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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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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第26节

    彭野下了楼,十六接过他手中的袋子,看一眼,骇道:“用了这么多纱布?”
    彭野说:“伤口很多。”
    石头再一看:“为么子都没用鸡蛋?”
    “她说不用。”
    “这都煮了。”
    “你们吃吧。”
    “还是留给她吃吧。”
    尼玛问:“哥,到底咋回事啊?谁弄的?”
    彭野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十六说:“程迦挺勇敢的。”
    彭野默了一秒,说:“都是被逼的。”
    尼玛问:“刚才清伤口涂药的时候,迦姐有没有哭?”
    彭野说:“没有。”
    尼玛小声说:“她好坚强。”
    彭野没做声。
    隔了几秒,他道:“那个疯子很可疑。”
    十六说:“这村里的人咱们都熟悉,没有哪家有疯子。……真有人盯上程迦?难道她真看到了黑狐的长相?”
    “过会儿问她。”彭野说,“让她休息一会儿。”
    他说:“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天黑之前赶到那底岗日。”
    石头说:“好,我赶紧做饭。”
    “都记住了,”彭野说,“这一路,不能再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
    安安下楼见到了程迦,还是坐在她的位置上,等人齐了吃饭。这次她同样在抽烟,手掌手指都绑了绷带,像戴着双厚厚的白手套。
    两根胖手指夹着烟,看上去笨重憨憨的,对比上她冷静淡漠的表情,有种滑稽的反差萌。
    安安轻轻地笑了。
    程迦眼睛斜过来,没开口,拿眼神问话。
    安安说:“你这样子很可爱。”
    程迦冷冷地哼出一声。
    安安坐下,刚要说什么。
    “别套近乎。”程迦有些烦躁,说,“到下个落脚的地方,他们——我们就会把你们扔掉。”
    安安心一磕,察觉现在不适合聊天。
    肖玲对程迦说:“对不起啊,我不该丢下你……”
    程迦转过眼眸,冷而静,肖玲不敢直视。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跑。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烟雾背后,程迦的脸很冰凉,“你不需要道歉。”
    她这么说,肖玲反倒忐忑不安。
    程迦说:“你该道歉的是另一件事。”
    肖玲才明白过来,红了脸:“对不起,我不该拿走你的打火机。”
    程迦没说话,转回头去了。
    彭野过来,看见程迦在抽烟,嘴上没说什么,但禁令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程迦低了低眼帘,淡淡道:“疼。”
    彭野顿时无言。
    她还是淡漠的样子,但整个人隐隐透着消极和低沉。
    一时间,什么话都出不了口了。
    程迦手指不方便拿筷子,石头给她准备了木勺。
    她抓着木勺吃饭,不太自如,那勺子形状古怪,厚而笨重,不是米粒粘到嘴巴上,就是饭菜洒出碗来。才吃几口程迦就没了耐心,敷衍地说吃饱了。
    一顿迟来的下午饭后,要出发了。
    众人或在清理车上的积雪,或来来往往搬行李,程迦站在院子外的篱笆边看雪。
    尼玛抽空跑过来,说:“程迦姐,我拿了衣服给你垫着,过会儿上车你就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程迦看他,说:“万一疼得睡不着呢?”
    “……”尼玛抓脑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程迦淡淡一笑:“逗你的……”
    尼玛咧嘴笑了,又见程迦无意识戳着篱笆上的积雪,紧张道:“你别碰,雪化了把纱布打湿了。”
    “哦。”程迦收回手。
    尼玛见她没什么精神,说:“程迦姐,你别怄气,下次要碰到欺负你的人,我们全上去揍他。”
    程迦说:“好。”
    “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尼玛脸憋得通红,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程迦看了他一会儿,说:“谢谢。”
    尼玛脸更红,扭头便跑了。
    程迦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想拿根烟抽,但双手笨重,左倒倒右倒倒就是弄不出来。她皱了眉,正想摔烟盒……
    “程迦。”彭野在叫她。
    程迦抬起头来,想了想,才回头。彭野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微微眯眼看着她。雪地的白光映在他脸上。
    “嗯?”
    “你过来。”
    “嗯。”
    程迦把烟盒塞进兜里,踏着雪朝他走去。
    彭野看着她走近了,转身往雪地中央走;
    程迦闷不吭声跟着他,厚厚的雪踩在脚底,沙沙作响。这声音窸窸窣窣的,很好听。
    程迦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雪面上的空气带着清凉的香。
    彭野走了一段距离,远离驿站和人群了,停下来回头等她;
    他引她来到开阔的雪地中央,蓝天,阳光,白雪。
    她到他跟前站好,眯着眼睛抬头仰望他。他立在在漫山遍野的雪光里,脸庞清晰而明净。
    彭野说:“我教你几个识北的方法。”
    程迦:“啊?”
    彭野说:“识别北方。”
    程迦:“啊。”
    彭野看了她几眼,
    羽绒衣帽子上细软的白绒毛在她脸颊上飞,
    雪光让她的脸看上去更白了,莹莹润润的,透明得要融进光线里。
    但她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没什么兴致,爱搭不理的。
    彭野问:“你知道哪些?”
    程迦答:“北极星和南十字星。”
    彭野问:“还有呢?”
    程迦答:“树叶稀疏的那边是北,树桩年轮密集的那边是北。”
    她答得漫不经心,
    彭野极淡地弯了弯唇角:“小学课本里的。”
    程迦拿眼角瞥他,瞅他半刻,认为他是在轻嘲。
    她慢慢吸入一口微凉的空气,道:“山坡雪化得快的是南,树林茂密的是南……”
    彭野双手插在兜里,低头踩雪,他无意识围着程迦转圈,把周围的雪踩得平平的。
    程迦列举完了,说:“这是在北半球,南半球相反。”
    彭野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现在告诉我哪边是北方。”
    程迦默了,她刚才说的方法都不能用,手要动;彭野禁止的声音传来:“不要看手机。”
    程迦望向太阳,似乎在西边,她往右扬了扬下巴:“那边。”
    彭野问:“哪边?”
    程迦又抬起手,指向自己的正右方向:“那里是北方。”
    两三步开外,彭野眯眼看着她。
    程迦问:“对吗?”
    彭野上前一步,从兜里抽出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往后推了45度:“这是北方。刚才你指的是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