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同人] 朕当年差点把皇后卷没》 第1章 [bg同人] 《(古典同人)朕当年差点把皇后卷没》作者:ayzo【完结+番外】 文案 [正文完结!超短沙雕文,番外不定期掉落] 元颐然是“药仙派”关门弟子,自家师父为了不输给老对头“神器门”门主新收的天才徒儿,对元颐然贯彻了严厉的爱,她从小就被鸡娃教育。 五岁那年,天没亮她就起床背诵《脉经》全篇,好不容易背下来了能出去玩,就听说隔壁山头的卷王大年初一连夜背完了《墨经》,于是元颐然假期取消,当场被抓回来继续学习。 元颐然:(ノ°Д°)ノ彡┻━┻ 卷生卷死十三年,元颐然一条咸鱼,活生生被卷大成材。 这样了无生趣的生活在两天前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害她一生不幸的卷王终于被踢出师门了。 ………… 子车向文第一次见到隔壁山头“药仙派”的元颐然,就觉得这位小仙女师妹好可爱。可是小仙女师妹看到他就翻白眼,见他过来就绕道走,从不正眼看他。 他很悲伤,直到他师父告诉他,优秀的人只和优秀的人一起玩,她不理你,是因为你还不够优秀! 子车向文深信不疑,为了足够优秀到让小仙女师妹回头看他一眼,他十几年发奋内卷没有一刻懈怠。直到他的生活天翻地覆,他放弃了“神器门”弟子的身份,回故国去当皇帝。 离别前一天,他站在山前无声告别自己的初恋,一转头就看到告别的对象正站在市集里,左手羊肉串右手榴莲盒,嘴里还叼着半张糖油饼,含糊不清道:“兄弟你这马车借我躲躲,我不想被师父抓回去念书。” 子车向文:“?” 他的梦中情妹小师妹,画风为何如此不对? ………… 子车向文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初恋,心脏砰砰跳:“我这边的情况你了解了,那能不能帮个忙?你装作我的皇后,回去帮我打个掩护?” 元颐然警惕:“为啥找我?” 逐渐摸清初恋真实性格的皇帝眼一闭:“因为你会武功能打抗伤,医术好能抗毒反杀,宫斗环境莫测复杂,别人的话我怕活不过三天,你上的话我很放心。不用读书没有工作,躺着吃饭工资日结!” 元颐然果然欢呼:“好耶,我去!” ………… 很久以后。 元颐然坐在树上,亲亲热热地大力拍打身侧树干:“快来,那边淑夫人和娴夫人打起来啦,上来一起看呀!” 子车向文看着面前手边西瓜、脚边瓜皮的小师妹,想着自己卷生卷死换来的前半生孤寡,不禁陷入沉默。 ———————————— 阅读提醒: -谐星帝后,沙雕甜文,笨蛋恋爱 -男主智商很好但恋爱脑,偶尔傻狗,雷就点叉 -全员宠女主,女主可可爱爱,不受任何委屈,雷点叉 -造句遣词不古代,多现代通俗用语,雷叉 -男主没有妃嫔,给他一个在正文里解释自己的机会!就不剧透了谢谢!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爆笑 沙雕 一句话简介:在?为何迫害? 立意:青梅竹马卷王下岗 第1章 ◎茁壮的更新◎ “师妹?小师妹?” 两个弟子蹲在元颐然的院子外呼唤,却没有勇气敲门走进去。 他们的小师妹,已经两天没出来吃过东西了。 即使各位同门在外面接力叫她,也一直没有回应。 大家很担心小师妹。 就算这样,也没人敢随便进她的院子。 医毒不分家,天下医者首推药仙派,药仙派最厉害的其中一个就是他们的小师妹。若是不经允许走进元颐然师妹的院子,那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在挑衅。 不是每个人都有信心能竖着出来。 第三天,众弟子终于举手表决,将三师兄推举出来。 毕竟三师兄和小师妹一样是亲传弟子,凭三师兄的本事,进一次元颐然的院子,怎么样都能完好地活着出来。 三师兄不负众望的接过重任,颤抖着推开了小师妹的院子。 “小师妹?” 风吹走了院中的落叶,三师兄避开地上溜达的毒虫和沿路危险的花草,小师妹的住处大门没锁,只是掩着,推开后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元颐然不在里面,只有桌上放着什么东西。 三师兄很快拿了一封信出来。 “师父。” 片刻后,三师兄跪在掌门面前,将信件呈上,“小师妹至少已经离开两天了,这是她留下的信,给您的。” 主座上的掌门师父,在听到自家小徒儿离家出走的同时,表情逐渐变成惊慌。 他颤抖着手接过信。 【师父:您和师兄师姐们已经瞒着我很多天了,但我还是想办法知道了真相。 ——神器门的那个弟子,被踢出师门了。 就在前天。 这很合理,前天是自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您如此失魂落魄。那天我上交了您布置给我的功课,您居然第一次忘记了给我继续布置作业。 了解到这个真相后,我才明白你当时一定是太失落了,因为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目标,失去了和对面山头神器门掌门较量的机会,您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样办了。 不过没有关系,成熟的弟子要学会主动帮师父分忧,这次我替您想出来啦! 师父您把我也踢出师门吧。 输人不输阵,咱和神器门那对师徒斗了十几年,总不能差最后一步。我知道您舍不得将我除名,所以最近才如此没精打采。但是,没有关系,这次我自己跑。最后一战,咱们也要赢得漂漂亮亮,让神器门的掌门师徒目瞪口呆! 您放心,我会跑得远一点,不让任何人找到!】 掌门从打开这封信,手就在发抖,“逐出师门这种事……这是能比的吗?啊!?” 下面的弟子们大气不敢出。 因为他们上座的师父,已经将信纸抖出了秋风卷落叶的噪音。 掌门把信猛地拍在桌上,“还愣着干啥?全都出去,快把你们小师妹接回来呀!” 底下的弟子闻声而动,抱着书的噌地收起了书,杵药的抓着陶罐和药篓,养灵兽的身上还挂着一只猫,都刷刷刷地站起来,准备往外冲。 “师父,咱们去哪儿去找小师妹啊?” “动动你们的脑袋瓜!”掌门胡子都急得飘了起来,“就你们小师妹那个脑回路,一般人哪能猜得出来?必须充分发挥你们的想象力!这才有一搏之力!快快,出去找了再说!” 等人呼啦啦地跑出去了,掌门吞下了一枚救心丸,对被挤在最后还没来得及出去的三徒弟吩咐道:“再把你大师兄叫回来,就跟他说,他小师妹跑了!” “徒儿唉。”他最后看了一遍那封信上的内容,长叹一声,“唉……这些年,我是不是做错了?” ------------------------------------- 山下镇子上,脑回路迥异于常人的药仙派小师妹——元颐然,正蹲在路边不起眼的角落。 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镇子街上饭馆生意兴隆,而她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吃着小摊上买来的肉夹馍。 她面前的行人来来去去,她只管蹲在角落,低头吃得专心致志。 夹肉的馍烤得又干又脆,她咬下一口,旁边的部分就塌陷下来。 肉夹馍摊主看她年纪小,又长得实在可爱,于是聊了几句后,给她这个馍里的肉都比普通份的多,结果就是里面肉馅装不住,一块碎肉就滚了下来,掉落在她的鞋边。 旁边观察着元颐然不知多久的一只土狗摇着尾巴,欢快地小跑过来,把她掉在地上的碎肉渣舔着吃了。然后土狗蹲坐在元颐然正前方,黑眼睛亮亮地望着元颐然和她手中的肉夹馍,似乎在期待什么。 “啊,狗。”元颐然叫了它一声,于是当着狗的面,把手里所有的肉夹馍吃光了,这次她吃得更有经验了,于是一块肉都没掉。 狗子黑豆眼睛逐渐失去了光芒。 看着面前的狗,元颐然的脑子里自动连接了所有这些年她学过的、与狗有关的医学知识,下意识打量着狗,“狗胆和丸,可以治疗痞块疳积……以及狗皮还没有汗腺,不泄气,适合做膏药。” 土狗的毛炸了起来,与元颐然对视片刻,黑豆眼睛流露出惊恐,夹着尾巴跑了。 元颐然也站了起来,她没有地方可去,既然这土狗吃了她的肉,那她就跟着这只土狗在镇子上溜达一下。 反正她也没有事情可做。 在骤然失去了持续十三年的对卷人生后,元颐然同样茫然的失去了生命的目标。没有师父来给她布置功课,她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了。 属于她自己的时间,第一次变得这样悠然漫长。 那只逃命的土狗中途回了头,一看后面居然还跟着个元颐然,吓得魂飞魄散,顿时更加没命地跑。 第2章 土狗熟悉村子地形,一个转弯加速,元颐然在两户民居间的窄路上,追丢了。 两户的高墙阻挡了她的视线,她找不到那只土狗了。 她站在墙下,抬头向上望去。院墙不矮,但对她来说,却也不高。 元颐然跳上墙头。 但还没等她在高处看到狗往哪里去了,院中的景象就映入她眼帘。 院里有棵树,还有人。 元颐然翻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院子中的井边,他脱下了上衫和外袍,露出了后背。他背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均匀,很健康却不会过分壮士,整体比例很漂亮。 他手里拿着一桶刚刚打出来的井水,将水桶举过头顶,从自己的脑袋向下浇。 井水兜头浇下,清凉晶莹的水珠从他的背上流下,也冲干净了他胸膛上的血污。 水声淅淅沥沥,可他却听出墙上那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转身面对元颐然的方向。 虽然元颐然动作足够快,但他们还是互相看到了对方。 元颐然看到了他的脸。 院中站着的人,个子不矮,看脸却还是个少年。 正如元颐然看见了他,那少年也看见了水蓝色的裙摆一角,倏然闪进了院子中的柳树。 他当即将手里的水桶扔向树边,同时蹲下,接着石井的掩护,将手放在了井后的机关上:“谁在那里?” 元颐然低头看着那只水桶溜溜地滚到树边时,已经忘记了刚刚的土狗。 因为她看见了稍低的树杈上,挂着一件眼熟的衣服。 黑底锦绸,从三分之二的袖口往下是深绿色,上面用银线勾出袖口的边缘轮廓和图纹。 图纹并不是是常见的竹树花叶、祥鸟瑞兽,深绿色的布料上用明亮的银线绣出了辘轳,水车和木鹊,与寻常绣样大不相同。 这些工匠手艺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却被当成装饰出现在了衣服上,可谓是花样独特。 这是一件门派制式的弟子服,元颐然再眼熟不过。 只是深绿的袖口洇着血迹,呈现出一片近似黑色的深褐。 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昭示着这件衣服的主人,曾经受过伤。 她顿时从树里面探出了半边身体,手指着下面衣服,“这是神器门弟子的制服,是你的吗?还是你干掉了某个神器门的弟子?” 躲在井后的少年惊呆了。 他在看清了元颐然的脸后,立刻忘记了刚刚做的事情,手臂猛然抓起了身边架子上的一件外套,迅速拉到自己胸前。 “你在看什么!”他用下意识用衣物捂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被惊慌所淹没,“别看我,我没穿衣服……别看了!” 元颐然歪了歪头,神色落落大方,“可我已经看到了,别遮了。” 少年:“……” 比起少年肉眼可见的惊慌,元颐然的情绪算得上是相当稳定,“你不用反应这样大,我见过的身体多了,你这个真的不算什么,都不值得我多看一眼的。” 少年:“?!” 他猛地用衣服把自己遮紧,想了想又拉开一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我都练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不够看么?” “当然,我行医十几年,从开膛破肚到骨头碎裂的,什么样子的患者我没见过?你不就腰侧一处伤吗,还挺浅的,上点药就能自己好了,真的不算什么。” 这句话说完后,元颐然看着院子里这个少年的脸色变来变去,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难以做出反应的事。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在坐诊行医。 现在她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她也应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一个不用她来负责的病患对话。 这种稀少的经历,让元颐然又高兴了起来。 元颐然开动自己的脑筋,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 她想到了某一年和师父出去游历时,她央求着师兄偷偷带给她的话本。话本里是各种民间的爱情故事,话本中的才子在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不小心看到了佳人的部分身体后,经常会有一句台词,还在不止一本话本中出现过。 那对于平常人来说,一定是很适合这种场面的回应。 于是她按照实际情况,当场进行了合适的改编:“别遮了,就算看到了你的身体,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 地上的人彻底经惊呆了。 见到这个反应,元颐然疑惑地抠了抠手。 少年回过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情况,脸上又迅速满上窘迫的红晕。 沾湿的衣物比往日还要难以处理,他蹲在井口后面越慌越乱,往往轻易就能穿好的衣服,此时却显得格外手忙脚乱,连手脚动作都不听指挥。 元颐然好心提醒道:“你左手插进右手袖子里了,衣服应该是穿反了。” 那少年脸色红了白,白了青,一脸绝望地看着元颐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为何,元颐然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种生无可恋。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推开了门,“向文?” 少年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身体都震了一下,“诶!?” 走进院子中的人是一个英气飒爽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清爽地的扎着一个高马尾垂在脑袋后。 她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树上的元颐然。 女子神色一变,立刻扬声喊道:“有刺客,来人!” 随着这句话,她利落地将自己腰间的飞刀拔了下来,冰冷的刀尖扬了起来,仿佛上弦的箭,对准几步之外的元颐然。 元颐然毫无惧意,带着几分完全与当前环境脱节的天真好奇,她微微歪着头,看着女子手里蓄势待发的飞刀。 “等等!等一下!”井后蹲着的少年慌张地跳了起来,这次他终于把身上的衣服穿好了,挡在了女子身前,“她不是坏人!” 他再次强调,“拜托收起来,她不是刺客。” 那女子反问道:“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少年开始系腰带,身上的水将他的外套浸湿,连没干的长发都贴着他的后背,他瞥了元颐然一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地开始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 少年:“她就是个医者,那座山上的药仙派……里面都是行医的人,他们每个月都会派弟子来这个镇子上做义诊而已,医者怎么会拿刀呢?叫你的人下去,不要伤到无辜的人。” 女子慢慢地收起了飞刀,打了个手势,少年看到这里,这才放了心。 元颐然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院子内紧张的气氛,又或者她察觉到了,却也完全不在意。 因为现在,她确实还有着更令她在意的事。 元颐然指着树上挂着的衣服,“喂,我还在等我一开始的问题,你是神器门的弟子吗?” 少年:“……不是。” 他低下了头,藏起眼神中的落寞。 元颐然的视线在他脸上没有停留太久。 下午的阳光正好,少年皮肤还沾着水,在阳光下白得像一块玉,被水浸湿的头发披在衣服上,看上去柔软顺滑。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睛,睫毛也黑,瞳仁纯粹漆黑,里面藏着星星一样的光,那是灵动的少年气。 ……这人长得确实还好看的。 还莫名有些眼熟,但要说在哪里见过,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元颐然看了他的脸片刻,突然说:“你既然认识我,又不是神器门的,那你是住在这镇子上的人吗?” 那少年猛地身体一抖,举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别记住我,快忘掉我的样子!求你了,就当从来都没见过我这人!” 这人有点奇怪。 但是元颐然这些年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已经医治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人了,这种程度也不算什么,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元颐然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那可能是我以前义诊时见过面吧,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如果不是很麻烦,我可以稍微奖励一下你。” 她将指着那件衣服的手,在空中化作了一个大拇指,“这是你让一个神器门的弟子流血的嘉奖。” 少年:“…………” 他这次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元颐然点点头,“行,你那伤别再沾水了,打扰了,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巧巧地从树上跳到围墙上,又从墙的另一边跳下去。 她蓝色的裙子像一片在空中展开的水花,可她的身形却像风一样快,转瞬就消失不见。 子车向文又等了一会,才明白她是真的走了。 院子中武者打扮的女子,跳上刚刚元颐然藏身的柳树,亲自检查了一遍后,从树上拿下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树上没问题,以及,这是刚刚那位姑娘留下的。”英气的女子说,“向文……陛下,保险起见,我去找医师检验一下。” 第3章 子车向文回过神来,“武英将军,你还是继续叫我向文吧,把药给我就行,不用叫人特地来验。” 女将军犹豫道:“你毕竟不久前还遇刺过……显然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种时候,就算再谨慎些也不为过。” “刚刚那位小师妹若是下毒,根本不用装瓷瓶里。”他露出一个苦笑,但语气却是笃定的,“她要是有这个打算,那咱们现在早就躺地上了……瓷瓶给我吧,这些年我师父……咳,神器门掌门也给我做过特训,辨认一些基础的药和毒,我都可以做到。” 他拧开闻了一下,又唱了一点,确认道:“就是伤药,内服外敷都行,是好东西。” “……也是,这可是她随身携带的药,怎么可能不是最好的。”他看着白色小瓷瓶,小心地握在了自己手心中。 “和小师妹三年未见了……小师妹长大了,但还看得出以前的模样。”子车向文喃喃自语,这三年来,他很想见见隔壁山头的元颐然,可一直没有机会。 虽然就在隔壁山头,可两派关系却不好不坏,总不好贸然上门。 元颐然这三年甚少下山,他没机会偶遇,更没办法串门,一直没有名正言顺能见到元颐然的机会。 三年前那次意外见面,也是他经过镇子回师门的路上,恰好远远看了一眼。 那一次,子车向文立刻认出了正在义诊的元颐然,但她大概都不知道他曾经路过。 整整三年,他都没有见到小师妹。同样的,小师妹有更多年没见过他了。 那她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吗? 这几年正是男孩子个头疯长抽条的时候,子车向文如今的样子,和以前萝卜丁一样的小屁孩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年满十八岁的自己可以帅气潇洒的,能让小师妹一见倾心的,足以遗忘自己儿时那个萝卜头印象的闪亮登场。 今天就这样,湿漉漉且狼狈不堪的,毫不英俊潇洒的交代在这里了。 子车向文情绪又崩了,“……我现在去整骨换脸,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漂亮宝贝请你看看预收,这个女主好酷好酷的! 《你管这叫恋爱游戏女主?》文案: “今夜是你的成年礼,你在酒店十八层宴会厅举办庆祝,全市的名流豪门云集于此,而你是全场唯一不容错认的焦点。 五位男主角对你的好感达到100%,他们向你发出了共舞的邀请,你将选择牵住谁的手,并一路走到最后? 『提醒:将会依据玩家做出的选择,进入该男主的个人感情线,请玩家慎重选择。』” 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修罗场当事人乌嘉熙一脸麻木。她明明一直在极限操作降低好感,可五位男主对她的爱意不降反升,并一路直奔现在的修罗场。 乌嘉熙不想留在这里,她是一个玩家,本来在另一款全息游戏里当矿佬,结果卡bug把她卡进了同游戏公司正在研发的这款恋爱游戏里,在这里她找不到下线的方法了。 在只有她一人看得见的,在舞会厅所有出入口都标志了“此为主线剧情,做出选择前不能离开”的程序警示中,她冷静地思考了三秒钟。 三秒后,她提着裙子跑到窗边,从第十八层楼上跳了下去。 选什么选,谈什么恋爱,进什么线? 去他娘的狗男人,她今天就要锤裂这个垃圾游戏! 她成功打出了史诗级ooc。 这一瞬间,世界中所有的npc停止了动作,看着她跳下去的男主角们集体陷入疯狂混乱,游戏濒临崩溃。 ………… 游戏崩溃后,乌嘉熙终于突破了程序限制,来到了两款游戏交互渗透的数据边界。在这个摇摇欲坠的bug角落,她在即将返回前,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乌嘉熙惊了:“……你不是纸片人么?” 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同样违反了他的每一条编程设定,他向她行礼:“嘉熙小姐,我也想像你那样挣脱既定的命运。请允许我离开这里,随你同行。” ------------------------- 2023,开新文啦!新年新气象,祝我们都有着吉祥如意的一年! “黄狗胆汁和丸” “狗皮无汗腺,不泄气,故膏药采用之” ——引自《本草简要方》卷之八-兽部-狗 第2章 ◎善良的更新◎ 这是元颐然在山下小镇待的第二天。 她昨夜留在小镇上,住处是镇子上的客栈,还睡到了自然醒。 她第二天起床推开窗户,一看天还没亮。 远处不知道谁家的公鸡被元颐然开窗吓了一跳,这才抻着脖子,象征性地叫了一嗓子。 ……她不仅起得比鸡早,还能叫鸡起床打鸣。 厉害了。 这是她在师门里用了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一天之计在于晨,她总是要大早上起来,去完成师父的功课。 但从前天开始,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三天前,她已经主动被逐出师门了,所以她今天没有任何功课要做,没有任何医书典籍要背,没有任何疑难杂症找上门了! 元颐然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腹部,拉上被子,面色安详地重新入眠。 回笼觉。 这是她已经十三年不曾拥有过的选项。 睡懒觉的行为,在师父眼中是不可容忍的,若是被发现就会让师父给揪出被窝的,而这样的休息,对她来说从来是一种奢侈。 因为能睡一次回笼觉这个发现让她太过兴奋,她甚至还有些睡不着。直到外面街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出来时,她听着街上的声音,心情才重新平静,这才如愿以偿地实现了回笼觉。 元颐然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饱满的睡眠让她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轻松,她精神抖擞地起床,这一次推开窗子,终于看到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正中,而客栈下面的街道上已经全是行人了。 元颐然没带任何行李,只需要把自己收拾好,就可以离开客栈了。 她走上镇子阳光明媚的街头。 以往她来到这个小镇时,都是和师门同来为镇上居民举行义诊,能毫无目的地在镇子里溜达,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这明明是她师门山脚下的镇子,她却第一次有机会慢慢闲逛,去看一看镇子上有什么店铺,完成很多年前……那个几乎被她遗忘了的心愿。 她五岁入师门那年,就听年长的师兄对她描绘过,年节时分山下镇子会有很多小摊,会变得很有意思。 那段时间她奋发努力,逼着自己背完了那本字连一起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书,满心期待地以为自己提前完成任务,就可以和师兄去镇子上玩了。 可就是那一次…… 元颐然眼神,有片刻失去了光芒。 那一次她才知道,对面山头出现了一个一生之敌的卷王,从此开启了她长达十三年笑容消失的人生。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两栋小楼间隔的缝隙透出天光,她走过街道时,正好从其中一道光带上经过。 阳光落在漾着水意的黑色瞳孔上,她的眼底重新变得生动明亮。 元颐然从过去的记忆中回神。 ……对啊,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就走在这个镇子上,她想做些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她。 她已经长大了,“正式”离开师门了,以后在外面行动,也不会再有师父和同门师兄妹们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仿佛把她当成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子。 明明师父说她是学医的奇才,入门才几年,就超过了二师兄和三师兄,成为药仙派扛把子小师妹,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需要被照顾,需要被人看顾呢? 元颐然始终不明白。 对于她不懂的问题,她从来不会过分纠结,元颐然很快就被镇子的街道转移了注意力。 她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小镇上的人们,顺着街道上人多的地方走,一路来到了镇子的市集。 这个山脚的镇子很繁华,因为这里挨着山下南北贯通的大道,除了本镇的人,还会带来络绎不绝的外地人流。 集市就更是热闹了,人多,做生意的人也多,现在本来就是午饭的点,这附近有不少酒楼饭馆和摆摊的小吃都开张了,是以不少人都会选择到这镇子上用餐。 其中几个小摊前,更是不少人在排队等。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自己到中午还没吃饭,不禁也感到了阵阵饥饿。 元颐然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主,熟练地割开一个榴莲,将里面的瓤取出后,装进了饼中,放到了烧着炭火的炉里烤。 她睁大了眼。 过了一会,元颐然手里多了一个榴莲盒,她慢慢吃着,双眼却被旁边的大汉的吆喝所吸引。 “羊肉串,羊肉串!” 第4章 于是元颐然离开的时候,钱包又瘪了一点,但她另一只手里抓了三串羊肉大串。 她停在了糖油饼小贩的热油锅前,双眼再次变得闪闪发亮。 ------------------------------------- 集市外不远的地方,一辆马车在山下的关道上行进着。马车周围围着一圈骑着马还佩戴武器的人,这架势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 车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他脸色惨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不断念叨着:“……小师妹,认出我来了么……呵,要过多少年,才够她忘记我昨天的长相呢?” 无人的车里,不会有回答他的问题,每一次车轮转动,都将他带离这片已经生活许久的故土。 子车向文终于从崩心态中缓过来,他清楚自己就要离开,眼中不禁露出安静的怀念,“算了,昨天见到也很好,毕竟我要走了。也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才能再见到她呢?” 女将军武英在车厢外请示时,都愣了一下才问:“你还好吗?” 子车向文恍惚抬头,“啊,怎么了?” “外面突然来了很多人。”武英向外看了一眼,“但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都穿着相同款式的制服,颜色样式和昨天跳进你院子里的那个姑娘,很像。” 子车向文刚刚想着的人,就这样再次被旁人提及了。 他振作了一下,从车里向外看了一眼,“白底蓝袖,这确实是药仙派的制服,怎么出来了这么多弟子?这算得上是全门倾巢出动了吧……他们在干什么?” “可能……在找我?” 一个声音从车厢上犹豫地发出来。 上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们居然没有任何人能发现。 武英立刻去摸刀。 然而子车向文却愣了一下,他已经认了出来这个声音,“小师妹……?” “咦,怎么你也管我叫小师妹?”车厢轻轻一声响,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她的上衣是白底蓝色广袖,裙子也是同样的蓝色,和外面大规模出动的药仙派弟子同源同款。 这也是昨天他们相遇时元颐然穿在身上的衣服,是药仙派的弟子制服。 既然是熟人,武英将军就收了刀。 元颐然跳下来后,看到车厢里面的人,恍然道:“啊,你不就是昨天那个……” 子车向文条件反射捂脸:“不,不是我,我不是!” 他怎么都没能想到,元颐然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毫不见外地蹬腿踏上他的马车。 她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于是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弟,你这马车借我躲躲,我不想被师父抓回去念书。” 子车向文:“?” 他捂着脸的手还分开了两根手指,从中间露出一条缝,确保自己能看清眼前的情况。 但元颐然居然是认真的,她嘴里咬着一张糖油饼,钻进他的车里,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十分自然地示意他让开位置。 子车向文下意识向左边让了让,让出了自己这侧半边的条椅。 元颐然坐在了他身侧,毕竟这是马车中唯一能坐人的地方,条椅包裹着柔软的布棉,长度更是足够两人坐下。 她身量不大,子车向文同样坐得非常规矩,两个人中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但即使是这样……子车向文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坐在过离她这么近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得到彼此。 狭小的车厢里,没过多久,就染上了小师妹身上独有的淡淡药香,但这好闻的药香……转瞬淹没在旺盛的榴莲味道之下。 子车向文捂着脸的手转为捂鼻子,却依然听见自己胸腔传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从未想过的惊喜,他心跳得太快,快当场撅过去了。 马车外的武英没说话,视线在子车向文脸上扫了个来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没说什么,直接放下了车厢入口的帘。 子车向文的内心中备受冲击,一抬头却看见元颐然看都不看他,只一门心思吃着东西。 外面已经能听到药仙派弟子们的声音了,似乎是在往他们的方向靠近,子车向文其实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看着元颐然吃得那么开心,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这东西这么好吃吗?” 元颐然更小声说:“我从来没吃过。” 子车向文愣了一下,“怎么会……你师门不就在山上吗,你咋会从来没吃过镇子里的小零食?他们对你不好吗?” 元颐然已经吃光了糖油饼,此时拿出榴莲盒,一边吃一边回答:“师父、师兄、师姐们都对我很好,就是管我太严了,他们总说外面的酒楼饭馆不干净,更别说这种小摊食品了,我以前都吃不到的。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小摊的东西这么好吃。” 元颐然想了想,献宝一样分出了一半没动过的榴莲盒,递给了子车向文的方向。 子车向文心脏怦怦跳,受宠若惊,“给我的吗?” 元颐然小声说:“这个给你,是贿赂你的,你……藏一下我,让我躲过师门追捕,好不好?” 子车向文从来不吃榴莲,但这是小师妹递过来的,更别说,小师妹还这样细声细气的对他说话。 顿时一股勇气注入了他的胸膛! 榴莲算什么!小师妹都这么说了,就算是小师妹给他递毒/药他都能一口闷,给他送毒酒都能一杯干! 不如此,该如何证明这些年他对小师妹的心意? 不过区区一块榴莲点心,算得了什么! 臭味愈发扑鼻,他笑容有短暂的扭曲,但随即在满腔激动下,一口塞进嘴里,没敢咀嚼,只囫囵吞进胃里。 既香且丑的味道,仍在唇齿间环绕,他用尽毕生演技露出一个笑,“好吃,谢谢小师妹。” 元颐然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第一次买,我也实在吃不惯这个味道。” 子车向文:“……” 他心想,小师妹又多了一项喜好和我一致,也因此更了解她了,真好。 “车里面的人,能不能麻烦你停一下?”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在找一个姑娘,十七八岁年纪,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她是我们师门的弟子。刚刚市集上有人说,看到她往你们这边过来了。” 骤然听到这个声音,元颐然溜溜地瞪大了眼睛,一时连羊肉串都忘了下嘴啃。 车外的声音仍在继续,“我们已经把附近搜了一圈,看来看去,你这座车是我们唯一没有检查过的地方了。麻烦你们让我们看一下里面,如果有女眷不方便的话,我们这边就让女弟子过来查验。等嫌疑解除,我们必然送上师门特制的宝药,以表谢意。” 元颐然没敢出声,只用嘴型问子车向文:“怎么办?” 子车向文小小声说:“你相信我,我去处理。” 元颐然想,既然他都吃了自己的榴莲盒,师父说吃人手短,那他应该就是自己这边的人了,于是做出口型无声道:“好。” 子车向文下了车,但他揭开帘子跳下去的动作很快,没有露出里面的元颐然。 马车外已经被药仙派的弟子围住了,武英带着人,正在与药仙派弟子两相对峙,局面已经有些紧张了。 直到子车向文主动从车里下来。 而人群中的三师兄走进几步,看清了他的长相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 子车向文走进几步,向他使了个眼色。 三师兄看着子车向文不再身着神器门制服,如今只是一身私服装扮,于是体贴地降低了声音,特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交谈:“你是那边山头的那位,车文……师弟?” 子车向文语气深沉而平静,“没错。” 三师兄一脸好奇:“听说你被逐出师门了,真的假的?” 子车向文深沉的脸顿时挎掉了,“……真的。” 三师兄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招呼周围的师弟师妹:“走了走了,大家走了,这车里不可能藏着小师妹,咱们去别的地方。” 子车向文愣了,“……哈?为什么?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哈哈哈,我们小师妹,自己家人还不了解吗?凭她的性子,那可是宁愿被关禁闭都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的,躲进你的车里?还跟你坐在一起?不可能,嘿,太阳从西边出来都是可能的,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子车向文如遭雷劈:“你为什么这么说!?” 三师兄笑而不语,只是将之前承诺的赠药塞进了他的手里。 子车向文亲眼看着本来围着自己马车的药仙派弟子,此刻如潮水般散去,不由得伸出了绝望的手,“三师兄,你怎么可以如此笃定!要不……你去车上看看?求求你了,你再确认一下吧!” “只要确认是你,就没这个必要了。”三师兄哈哈一笑,极具信心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散了散了,我们撤了。” 第5章 【作者有话说】 三师兄:机智如我! 感谢: “欢迎光临随意挑选随意试穿”,灌溉营养液+50 “盛意”,灌溉营养液+10 “南柯a梦”,灌溉营养液+133 第3章 ◎油炸的更新◎ 街道上的冲突逐渐平静,过了一会,子车向文又重新坐回马车中。 他垂着眼,有点蔫蔫地坐在那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元颐然见他不说话,有些心急,拿着羊肉串在他左右摇晃,试图引起子车向文的注意。 羊肉串上的肉还在冒油,果然惹得子车向文瞧了一眼。 元颐然一口咬掉羊肉。 子车向文礼貌移开视线,以表自己不想偷吃。 元颐然太想知道外面的结果,只好用最小的声音问他:“我师兄——走了吗?” 子车向文回答道:“嗯,走了,没事了。” 元颐然长舒一口气,放心地吃掉了串子。 再说话,她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你咋做到的?我三师兄可不好打发,你真厉害。” 她拿过来,看了眼子车向文手里下意识握着的药:“三师兄没诳你,这是我们药仙派的外伤药,在外面卖得不错,可以治你腰上的伤。不过,药效没有我给你的那个好。” 子车向文随手将药瓶放进车里的小抽屉。 等他转过来面对元颐然时,表情没绷住,连笑容都像在哭。 元颐然:“?你咋啦。” 子车向文深深呼吸,问道:“我能不能问问你,你有什么……讨厌的人吗?” 被不相识的人突然问到比较私人的问题,总是有些冒犯的。 但元颐然眨了眨眼,直白给出回答:“有啊。” 子车向文紧张到喉咙吞咽,“那你……” 然后他又闭嘴了,连眼睛都一起闭上了,然后侧转过身,双手合十,似乎是在念经祈祷。 元颐然眯起了眼睛,“我师父说,话只说一半的谜语人——最讨厌了。” 这话收到了奇效,子车向文脱口而出:“我是想问你讨厌…呸,问、问你之后有什么样的打算!” 元颐然摇头道:“没有打算啊。” 虽然子车向文及时将问题岔出去了,但他刚刚收到的回答,似乎也有些不对。 他看着元颐然,做出倾听的姿态。 元颐然莫名其妙道:“你看我干啥?” 子车向文懵了一下:“……我是想问,你之后想去哪里?我今晚会在西边的镇子住宿,你想去那个镇子吗?如果顺路的话,我想我可以……可以……可以送送你。” 他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于是说:“这车厢不透风,有点热哈。” 倒是个好提议! 反正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只要能不被师门找到就好,走远一点,正合她意。 她想了想自己要蹭顺风车的话,此时应该做什么。 片刻后,她当着子车向文的面,打开了自己的钱袋。 子车向文倒是不会可以盯着别人的钱袋看,可是元颐然毫不遮掩,动作又快,让子车向文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到了。 元颐然的钱袋空荡荡的,只剩几个零碎的铜板。 然后她把所有铜板交给子车向文。 子车向文:“为什么给我钱?” “车费,你送我去下一个镇子。”元颐然认认真真,“不能白嫖。” 子车向文:“…………” “这不叫……咳,总之,我送你一段路不算什么,不要钱。”子车向文稍作停顿,观察着她的表情,顺势问道,“你的钱不够了么,你师门都不给你钱么?” “给的,但那些钱又不是我自己赚的,离开时总该还给师父和师兄们。” 元颐然走的时候,就只带了这些年她自己赚的,不多,稍微花一下就用光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师父居然这么大阵仗要抓她回家。 她陷入思索,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沉默,让旁边的子车向文都变了表情。 短短几句话,配上留白的沉默,子车向文心中已经惊涛骇浪。 他紧张地问:“你说你离开师门了,这是怎么回事?” 元颐然也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你过来,我小声和你说。” 这样的气氛,让子车向文愈发严肃,“好,我正在听。” “我其实是被逐出师门了。” 元颐然把声音压低,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我们门派的叛徒,下场都很惨。” 子车向文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被吓住了,桃花眼都瞪圆了,“什么——你怎么会被逐出师门!?” 元颐然想了想,实话实说不行,那她和师父的隐秘作战就失败了,于是难得深沉了一下,“秘密。” 她只用两个字,就让子车向文放弃追问。 子车向文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主动安慰道:“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师门那边居然……之后呢,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吗?想回家找父母吗?” “我是个孤儿,小时候是被师父捡回来养大的……嗯?”元颐然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有点想去炎城看看,我师兄跟我说过,那边很好玩。” 子车向文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既然小师妹没认出自己来,那么在她心中,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 “第一次”见面,她就如此相信自己,究竟是她容易相信别人,还是她用本能就会判断,谁是对她好的人? 虽然不知道元颐然为什么会被药仙派逐出师门,但子车向文不可能舍得对她不理不睬。 元颐然这样的性子,如果真放任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闯荡…… 子车向文叹了口气,觉得心口疼。 小师妹的性子,与他原来预估的性格,就算没有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至少存在个五万四千里的偏差。 有些该在意的细节她不会很关注,但一些奇怪的点上她却有旺盛的好奇。 药仙派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师妹会不会陷入危险?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师门,但托几位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师兄弟,帮着打听些对面山头的情况,总还是可以的。 ------------------------------------- 月上中天时,他们终于到达了下一个镇子。 一行人停靠在客栈中,元颐然跳下马车。 子车向文:“小师妹,是不是饿了?我已经包下了整个客栈,你进去看看想吃什么,就让店小二上什么。” 元颐然招呼道:“兄弟,一起来吃啊!” “我收拾下东西,等下就进去。” 子车向文随即低声交代身旁,“把我的上房,让给这位姑娘。一会再给她房间里备点小吃,我看她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 武英这一路都十分严肃,也不怎么说话。 此时她倒是叹了口气:“只要向文陛下能早日回到兰国,这些小事,你想怎样都好。” 他看到武英,又想起一件关于元颐然的事,“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将军了,小师妹东西应该没带够,女孩子家的生活用品,还有换洗衣物一类的东西,她就是需要,也总不好和男人开口,武将军同为女子,还烦请你帮她置办一些。” 武英:“你心思是真的细腻,和你的兄长大不一样,怪不得这些年能沉下心,在神器门里做出一番天地。” 子车向文笑了一下,“哪有?我也只是喜欢做些手工活。” 武英:“这些年我在边境见过你设计的军械,足见十分的精巧心思,可不是每个会做手工活的人,都能造出这样的东西。” 说到这里,武英话风一转,“那位元姑娘,你是很喜欢她么?” 子车向文脸瞬间通红,一脸少年气愈发纯澈晃人,“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他像是怕元颐然听到,连忙往客栈里看了看,索性他们离得远,声音也不会轻易传过去。 夜已经黑了,灯火通明的厅堂,元颐然拿着菜谱。 在那张如珍珠般柔润的脸庞上,闪耀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喜悦微光。 像是不愿惊扰这份难得的温馨宁静,他连声音都变得轻柔,“我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总不能骗她。至于现在,我们只是顺路通行。” 子车向文做出回国的决定时,除了放弃神器门的身份和事业外,他还放弃了一个牵肠挂肚多年的念想。 那就是——隔壁山头的小仙女师妹,他惦记了许多年的元颐然。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却不想如今能和小师妹这样坐同一辆马车,融洽地说着话。 冥冥之中的得与失,就是这样难以预料。 子车向文拿出了一只木鸟。 他将纸条卷成卷塞入鸟腹,上了几圈发条,那只木鸟就宛若真鸟般浮空展翅,飞向南边。 那是神器门的方向。 第6章 武英惊讶道:“这是什么?” “传讯机关,这东西是我去年做出来的东西,可以中短距离通信。”子车向文,“本来还在研究如何供能才能做到长距离传讯……但以后应该也没有这个时间了。” 大概是等久了,元颐然探出头呼唤:“兄弟!你们说什么呢,进来一起吃饭呀!” 子车向文闻声转头。 挂着一盏灯笼的客栈大门处,是元颐然在向他招手,“我点的菜都做出来啦!” 他走进客栈,落座桌边。 元颐然饿了,很快就吃了起来。 即使饿了,也能从用饭桌上看出她良好的教养,元颐然吃得虽然快,却不发出声音,也没有用筷子搅饭之类的不好习惯。 只是…… 子车向文将眼神移到桌上元颐然点的菜上。 油炸臭豆腐,爆辣炸鸡杂,夫妻肺片,胡椒汤…… 虽然他对别人喜欢吃什么东西没有意见,但看看面前这个模样清爽漂亮,像一朵雨后从湖水里钻出来的睡莲仙子般的小师妹…… 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感到了某种不对劲。 “小师妹。”子车向文看她吃完第一轮后,才主动搭话,“这些菜还合胃口吗?” “啊?”元颐然百忙之中抽空从饭碗里抬起头,“有的好吃,有的奇怪,但我都想试试。” 子车向文都忍不住盯着她看,“既然不能吃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不行,我舍不得不吃。”元颐然立刻表态,“我已经很久都没吃过辣的东西了。” 子车向文:“你师门里,连这个都不让你吃?” “食堂不做,因为我们全师门养生,不吃油和辣。”元颐然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问,“其实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为什么连你也叫我小师妹?” 元颐然一双黝黑水亮的眼睛看着子车向文,“我叫元颐然,颐养的颐,你好像已经知道了,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子车向文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叫你小师妹,是因为听过别人这样叫你,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听。” “至于我,复姓子车,名向文。” 元颐然眨眨眼:“四个字的名字?好长,你平常写起来不嫌废手吗?” 子车向文认真地想了想,“比起手,更废墨。” 元颐然怜悯道:“那我还是叫你兄弟吧,不想费嘴,能少念两个字。” 子车向文:“啊,都好,随你。” 她拿起筷子,却又慢慢放下,“……你这个名字,我是真的有点熟悉,我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不止有些熟悉,还带起来一种莫名的情绪。 元颐然思索着,抬头看到子车向文,不禁愣了一下:“兄弟,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两个可爱笨蛋的轻喜剧故事啦! 纯甜无虐,收获快乐! ——————————————— 感谢 “欢迎光临随意挑选随意试穿”,灌溉营养液+50 “看小说”,灌溉营养液+1 第4章 ◎榨干的更新◎ 被元颐然念着名字的人,正坐在她的对面。 隔着一张饭桌,子车向文腰背绷直,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珠。 他本姓子车,这些年在神器门隐姓埋名,用的名字从他姓与名中各取一字,便作“车文”。 这两个字,本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子车向……文。”元颐然嘴唇微动,“我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明明短短几刹,变得格外漫长。 子车向文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但这一刻,他才知道,只要在小师妹面前,他就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紧绷的慌张。 这样的情绪,让他想到自己背井离乡来到神器门的幼年时。 他第一次踏入陌生的师门,就是现在这样,因为踏入了某种不可控的未知,所以紧张地等待着某种宣判。 明明慌张着,却同时怀揣着最美好的向往和期待。 药仙派三师兄之前对他说的话,像一块大石,悬在他的心头。 如今时隔多年,他再次在小师妹身上体会到了这种心境,“……你想起什么了吗?” 元颐然没有。 她的脑海中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能及时抓住。 她没有纠结太久,因为想不明白的事,就说明不是很重要,元颐然也不会一直放在心上。 桌上的蜡烛火苗摇曳了一下。 元颐然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她盯着被吹得歪斜的火苗,意识到了客栈入口处吹进来的风。 门口一个成年女子走了进来,正是武英。 武英身上带着一阵夜风的寒冷,她是一位习武的将军,身上有一种英气与柔美的完美融合。 最重要的,是她个子好高。 她手里抱着一沓干净的衣服,还带着一些女孩子会用的东西,走进门后,就见元颐然巴巴地看着她。 武英顿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元颐然,“这些衣服一会劳烦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如果不合适,我叫人赶在成衣铺打烊前去换。” 刚刚的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子车向文心里清楚时机不对,这个话题只能改日再议,此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更想长舒口气。 元颐然听到连自己的衣服都准备了,眼睛都瞪圆了,她连忙吃光万里的饭,随着武英站起来。 原本失落的子车向文,却突然听到元颐然说了一句:“你个子好高哦,好帅。” 子车向文:“?!!” 他瞬间耳朵都红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却看见元颐然接过衣服,对着武英露出羡慕的表情,“谢谢你,我要是能长你这么高就好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足以洗刷之前所有对她的奇怪印象,顾盼流动的神韵清新自然,笑容甜得像山野林间聚灵而生的仙子。 别说子车向文移不开眼睛,连同为女子的武英看得愣了一下。 客栈大厅寂静无声。 武英先回过神,示意了一下子车向文,对元颐然说话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柔和,“如果还缺任何日用品,都可以和我,或者和他说。” 若是元颐然需要什么贴身用品,一个女孩子,总不好和这些素不相识的大男人开口,那么武英就是最好的交流人选。 子车向文当时让她帮忙关照元颐然,就是顾及了这一层道理。 元颐然眨眨眼,转过头说:“兄弟,谢谢你,我现在没有钱,付不起你给我的这些东西,你等我想想办法的。” 子车向文哭笑不得:“我不要你的钱!” “啊?那不行的。”元颐然看着新衣服很心动,却也有一点犯难,“我师父说了,东西要明码标价,那些看上去没有价格的东西,是最不能碰的。” 元颐然字句清晰:“师父说,凡是看上去占便宜的交易,通常都有着让人付不起的代价藏在后面。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在药仙派,但师父以前教我的很多道理,我都还记着。” 子车向文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倒觉出这话的妙来,“那要不这样吧,明天早上就请你帮我处理伤口,这样就算相抵了。” “我一定会帮你的,但处理伤口不值这么多钱。”元颐然想了想后,摇了摇头,“你一路带我来这个镇上,不收我车费,还请我吃饭,给我准备衣服,还给我地方住……兄弟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子车向文:“……” “你虽然是好人,但我不能一直占你便宜。”元颐然认认真真地说,“我去点一点我身边的药,明天早上看看你要啥,然后……” 然后她是不是就该离开了? 总不能一直赖着别人。 元颐然点点头,拿起衣服,去房间里试穿。 等她离开大厅,武英若有所思:“这位小姑娘长得真好看,人也有意思。” 子车向文心情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几度大起大落,一时竟有点恍惚,“……那是,因为她,是我的小师妹。” 他竖起了大拇指,“给钱都不要,可见她视金钱如粪土,品性高洁!” “只是……” 子车向文额角抽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她完全不记得我了,我作为‘车文’的存在感……对她来说竟然这么低吗?” 白日里三师兄和他的对话,再次闪回心头。 他想通了其中关键,猛然精神一振! “她都不知道我是谁,那么她讨厌的人……一定不可能是我了!” 子车向文双眼发光,顿时瞬间复活,“我就知道!既然这样,一定是她三师兄搞错了。啊哈,没错,小师妹都不记得我,怎么会讨厌我呢?” 这个认知,给子车向文当场喂了一颗定心丸。 他不仅精神抖擞,回到客栈房间休息时都不困,还趁着这股好劲头处理了一些事务,直到腰间的伤口有些疼痛了,这才肯躺下休息。 第7章 等到兴奋劲过去,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元颐然晚间那片刻的沉默。 她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她是不是,连自己都不清楚? 药仙派居然不要小师妹了,小师妹连个去处都没有。 子车向文看得出来,她也不愿意一直麻烦他。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再多留久一点就好了…… 他想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直到昏昏沉沉地陷入梦乡。 -------------------------------------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子车向文突然睁开了眼。 门外有动静。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夜幕纯然黑漆。他的人找他,自然会堂堂正正敲门汇报,这样偷偷摸摸的举动,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子车向文眼中的睡意已经全然消散,他虽然躺在床上,手却伸出被褥,对着客房门口的方向。 他手腕上绑着袖弩,只需要弯弯手指,就可以疾射而出,穿透木制门板后,仍有迅猛的力道。 直到…… 外面响起敲门声,然后出现了一个声音:“兄弟,你睡了没?就算睡了,我已经把你吵醒了,那你就顺便起来呗。” 这话说得无法反驳,更何况说话的人也让他无法无视,子车向文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了。 看到元颐然好好站在外面,他这才将长袍披在肩上,“怎么了?” 门外元颐然也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衣衫单薄,头发也没梳,一头青丝披在肩后。 她提着烛,烛火照亮昏暗的客栈过道的一隅。 元颐然想了一下,“你跟我过去看看吧,说话没有用眼睛看来得直接。” 子车向文跟着她走出房间时,看着站着守夜的侍卫,侍卫们对他行礼,没有人擅离岗位。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就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还没到需要侍卫去惊动他的地步,就说明情况都在掌控之中。 但侍卫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对,有种丢了魂似的恍惚,仿佛刚刚见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至今仍惊魂未定。 然后他们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去寻找元颐然的方向,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才露出了一点宛若看见靠山般的安宁,和发自内心的崇敬。 子车向文:“?” 他瞪了瞄着小师妹的侍卫一眼,心里纳闷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元颐然提灯走在她前面,这走廊的尽头,就是她的房间了。 他对于元颐然要做什么的疑惑,也在这短短几步的距离中达到巅峰。 直到元颐然推开了上房房门。 客房里面已经点上了烛火,将整个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她半侧过身子,手持烛台,示意子车向文往里面看,“就是这样。” 子车向文看了一眼,随即…… 他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下意识将元颐然向后拉了半步,自己站在了她身前,恐惧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小师妹!快跑跑嗷——” 元颐然:“为什么?” 她看上去没有逃跑的意愿,于是子车向文只能顽强地挡在她的身前。 他先是下意识用袖弩对准地板,再滑到天花板和墙壁,最后他发现根本没有办法用几只箭解决,就颤抖着手从另一个兜子里拿出了一个危险的金属制物,“你别怕,看我炸炸炸……” “怕?我不怕。”元颐然特地举着烛火看了看他的脸,确认了他的状态,“你瞳孔都放大了,一下子看到满屋子乱爬,还是吓了一跳吧?” 元颐然制止了子车向文将事态升级,拯救了这半边客栈的命运。 她淡然踏进房门。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毒蝎子。 蝎子个头有茶碗大小,此时看到元颐然,却仿佛集体见到了瘟神,像退潮一样,从房间的各个角落跑到离元颐然最远的位置,恨不得离她能远一点,就再远一点。 为了抢夺离元颐然最远的位置,甚至有蝎子打了起来,掐架掐到同归于尽。 子车向文:“……?” 元颐然信步走入房中,点评道:“这蝎子不行啊,胆子太小,见我就跑。” 看着她婀娜窈窕的背影,子车向文在这一刻,再一次体会到了“药仙派关门弟子”这个身份的重量。 他就不一样了。 他看到这种画面,第一反应,是真的背脊发凉。 刚刚有一刹那,他还想保护一下小师妹,留下男子汉的印象。 可事到如今……他大概在元颐然心中就没形象了。 而这一刻,子车向文想起了元颐然打开空钱袋时的沉默,再想到以后可能的离别。 为了小师妹不这样空着钱袋上路……这脸,不要也罢! 元颐然:“兄弟你真的害怕啦?怎么不说话?” 子车向文眼一闭,以音量补足感情:“怕!我都怕死了!小师妹你要保护我!全都靠你了!” 元颐然:“?可你刚刚大吼的时候,还踩死了一只蝎子诶。” 【作者有话说】 元颐然: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第5章 ◎阳光的更新◎ 子车向文猛然跳开,果然看到了一只被自己不小心消灭的生物。 两人沉默了一下,他立即转移话题:“小师妹,你住的这间房原本是准备给我的,偷袭者也不知道我们突然换了房间,所以放这些蝎子咬你的坏人,很可能原本是冲我来的。” 他将一切线索串联在了一起,“是我连累了你,你应该,狠狠地报复我!” 他用力暗示:“比如说,我该给补偿给你很多钱,这是很合理的!” 元颐然惊讶地慢慢睁圆眼睛。 这一晚,子车向文已然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形象管理。 只要能让小师妹不缺钱,区区面子还算什么呢? 他逐渐适应人设:“我怕虫子,所以特别需要你,你刚刚保护了我,所以你应该再拿一份感激金!” 元颐然有点无措:“……啊,你别怕,那你等会,我先把这些虫子处理了。” 元颐然去墙角撒了一把药粉。 她出手后,在很短时间内,这个房间里会喘气的生物总数锐减到二。 子车向文看着元颐然的背影,开始理解为什么刚刚护卫们会有这种眼光看着她。 这种充满安心的大佬感。 元颐然推开窗,换进屋外新鲜空气的同时,指了指远处的树林,“放蝎子爬进来的人还没有跑远,高个子帅姐姐带人去抓了。” 子车向文并不意外。 这里出了这么大动静,武英一定察觉到了,既然她没有出现,就一定是在处理别的事。 子车向文主动说:“小师妹,给你换个干净的房间吧。看天色差不多还能再睡两个时辰,这一次没人再打扰你了。”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反正经历过这种刺激后,他也睡不着了,不如去处理一些其它的事,同时在这里守个夜,至少能保证元颐然再睡一会儿。 元颐然还看着墙角堆的蝎子,“如果被它蜇到的话,不及时服用解药,还是很容易死掉的。” 她问:“兄弟,你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想弄死你呀?” “我也不知道啊。”子车向文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但猜也能猜出来,我死了谁会比较开心……这么算来,现在想我死的人,或许还不少。” 元颐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烛火摇曳,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声音。 子车向文想了想,走到她身边小声说:“跟你说件事,真事,我不是在驴你。” “嗯嗯。”元颐然也靠近他,“你说,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子车向文:“我要去兰国当皇帝。” 元颐然眨了眨眼,“咦,兄弟你是皇帝啊?” “回去就是了。”子车向文点点头,表情有点落寞,“我也不想是,但已经这样了。” 子车向文就这样说出了自己身份,连门口的侍卫都骇了一跳。 但毕竟他以后要做皇帝,人家现在就要说,也没有哪个侍卫敢去阻拦。 子车向文想了想,又靠近一步,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告诉她:“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元颐然双眼发光,“来,说!” “兰国原来的皇帝失踪了,而那个皇帝就是我亲哥。他丢了之后,很多事情就乱套了,有些人想要造反,忠心于他那一派的支持者,就让我赶快回去代我哥的班。” 元颐然听得十分兴奋:“原来是这样啊。” 没想到好兄弟的人生经历堪比话本,她催促道:“还有呢?继续说呀。” 子车向文:“?还有啥?就到这了,后面还没来得及发生呢。” 话本故事还在连载中,目前进度刚过开头就没有了。 第8章 这让追更的元颐然有些失落,“哦。” 子车向文都觉得她给出的反应很神奇,总是出乎意料。 小师妹的性格果然与众不同,连他要去当皇帝这件事,都不怎么在意的。比起“皇帝”这个身份带来的名与权,她更关心那些不为人知的趣闻和故事。 ……原来他过去很多关于元颐然的印象,都是错的。 现在他也只是稍稍了解了一点她原本的样子,反而觉得这样更真是可爱。 小师妹会喜欢什么性格的人呢? 她脑子里想法这么多有这样跳跃,会被什么样的东西迷住呢? 子车向文刚刚生出感慨,就看到窗户外客栈的后院里,武英从黑暗中现身,手里还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子车向文关上了窗子,回头对元颐然笑道,“小师妹,今晚谢谢你,你换个房间休息一会,明早起来后,咱们就商量接下来去哪儿……别忘了,你刚刚还救了我,你不欠我什么的,所以也别总惦记着要给我钱。” “好好休息。”子车向文亲自帮她收拾了东西,送她来到了新的房间,“明早见,小师妹。” ------------------------------------- 后半夜果然平安宁静,元颐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穿好衣服下楼时,看到好兄弟子车向文早就已经起床了。 他梳洗规整,正和武英在客栈大堂的桌子边商量着什么。 子车向文:“武将军,如果抓到那个人刚刚招供的东西是真的,那么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拿着解药配方,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到我哥。” 武英没有轻易答应,“如果我找不到你兄长,而我的离开又让你陷入危险的话……那么这次行动就彻底失败了。前天你遇刺,现在身上都还带着伤,更别说昨晚那么危险……要不是元姑娘在这里,昨晚会发生什么,我真是不敢想象。” 子车向文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武将军,我哥不会有事,他在等你去找他。” 子车向文拿起炭笔,在桌面的纸上涂写着什么,元颐然从高处看,发现那是一张地图。 “你单独一路走,我请小师妹给你写几个解药方子,咱们对症下药。” 子车向文在山峰丛峦中画了一道直线,“你走这条路速度最快,只是需要翻山越岭,不过以你的本领,应该不难。武将军,你应该立刻赶过去。” 片刻后,武英追问道:“另两路,是什么?” 子车向文在地图上又画了一笔,“剩下所有的人,跟着马车,走原定路线回去,演戏演起来,最好让他们都以为皇帝在那个马车上。” “至于第三条路……”他炭笔一转,画出了一个弧线,“那就,我自己一个人走这边呗。” 武英:“你要独自行动?不行,太危险了,现在你是不能出事的!” 子车向文笑眯眯的,“相信我的本事吧,我走另一条路偷偷消失,也可以安全到达兰国。只有这样虚虚实实,才能让人摸不透我们的计划。” 武英思索片刻,狠下心来,“风险虽大,但的确是妙计,向文,你腰上的伤怎么样?” 她这是默认实施子车向文的提案了。 子车向文露出笑意:是小师妹亲自给上我的药,连她也说没事,可见我不会有问题……啊,小师妹,你醒了?” 元颐然走下楼梯,给子车向文竖了个大拇指,“兄弟,你的人生,如话本故事一样精彩。” 子车向文推开地图,把身边的桌子空了出来,“来来来,还没吃饭吧?给你留饭了,看看这些合不合你胃口。” 他叫身边侍卫去厨房催饭。 元颐然走到他身边。 武英打量着元颐然,突然问:“元姑娘,你昨天是说想去炎城玩吧?你知道么?如果去炎城的话,和他完全同路,你可以……” “不行!小师妹自由了。”子车向文打断了武英的话,“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和我们一路。”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会有事么?都不敢带着她一起走?”武英转头说,“元姑娘,我请你帮我做件事——你会用毒吗?” 元颐然双眼亮晶晶:“我会的啊。” 武英快速说:“那我想请你准备好毒,毒倒所有接近你们的坏人。等你安全到达兰国,我们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物资或者钱财。” 子车向文有些慌了,“不行,不能找她,现在的局面比我之前预估的危险太多了!别牵扯到她。” 武英不理会劝阻,仍然劝说:“元姑娘,反正你也要出门,出去路上不熟悉还容易迷路。不如你就跟他走,让他照顾你,包了你这一路上吃穿住行的花销,然后你稍微保护他一下,这是明码标价的买卖,你出力他出钱,你师父听了,都会觉得这是很合理的交易。” 元颐然感慨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正好我没有钱。” 她转过头看见子车向文,眼神充满钦佩,“兄弟,你的人生好刺激哦,一点都不无聊。” 兄弟的人生,就是行走的话本! 虽然还在连载,但跌宕起伏,非常精彩,让人不舍得离开。 元颐然本人来不怕危险,作为药仙派鸡娃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弟子,她不怕,是因为这些年学了太多技能,艺高人胆大,什么都不怕。 子车向文咬牙拒绝:“……不行,我要脸的,我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小师妹来保护我!” ……皇帝的脸面,确实重要。 一时大堂陷入安静。 只有元颐然发出了灵魂质疑:“可你昨晚不是还说,你怕虫子,怕死了,所以需要我的保护,还要依靠我吗?” 满厅侍卫站姿笔挺,面朝前方,仿佛目不直视。 武英转过头,仿佛在欣赏客栈窗外的风景。 但他们眼角的余光,却都悄悄扫了过来。 在窒息的沉默中,子车向文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说】 一些社死现场,习惯就好,以后还有很多 ——————————————— 第6章 ◎非洲的更新◎ 全场的目光,默默聚焦给未来的皇帝陛下。 在渗人的寂静中,子车向文的脸当场一个爆红。 武英瞥了他一眼,继续追问元颐然:“元姑娘,你会武艺么?” 子车向文连忙露出脸,制止道:“她就是一个医生,你还想叫她打人吗?” 元颐然回答这个问题时,显得很冷酷,“我打人挺疼的。” 子车向文叹了口气,“小师妹,你不用跟我走。” 他拿出自己的钱袋,里面肉眼可见的鼓囊囊。 然后他将这个钱袋,递给了元颐然。 “这是为了报答昨晚的救命之恩,以及一会你还要帮我们认毒的报酬。现在,你不缺钱了,不需要因为赚钱的考虑,做出任何不符合你心意的决定。” 子车向文将地图铺到了元颐然的面前,“小师妹,我们从昨天山脚的小镇,坐车来到了这座城镇,在这张地图上,是从这里到这里。” 子居向文用手指,点明了两点的距离,元颐然看见在这张地图上,师门和这个小镇,几乎是挨在一起。 而这么近的距离,就够她足足走了大半天。 “但是我要去的地方,从我们所在的这座城镇,到兰国,是从这里……到这边。” 这一次子车向文的手指,跟着地图上之前他用墨水标出的弧形,画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子车向文:“你能想象这是多远的地方吗?要是跟我走的话,你就要离开你的家乡,去往非常陌生的土地。” 这句话击中了元颐然心中最为难的部分。 虽然武英开出的条件听起来很动心,但元颐然没有立刻做决定,就是因为无论是山下的镇子,还是这里的村镇,到底都离家不远。 她过去十几年生活过的地方,她无比熟悉的,在心中能称作“家”的地方,是她的师门药仙派。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门,一下子就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时间考虑,现在就要让她做出决定……若说元颐然心中不感到一点迷茫,那也是骗人的。 子车向文认真地劝说:“小师妹,和我赶路很辛苦的,虽然路上风景很好是真的,但休息的时间很少,可能还会碰到坏人。” 他将手中钱袋向前推了推,“你拿着这些钱上路,可以一路上慢慢玩,时间有很多,这样你吃好喝好,去最好的客栈休息,路上也不会太疲惫。” 武英叹了口气。 她看出子车向文的决心了,但劝说过了,接下来也只能看元颐然自己的判断。 元颐然看着那袋钱,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她做出了选择。 元颐然:“兄弟,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这个世间好人是很少的。”元依然黑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兄弟,我不想你出事,你要活下来。” 第9章 子车向文:“……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好好活。” “我和你,很聊得来。”元颐然慢慢说,“虽然和你才认识一天,但是我知道,你和我师门里的同门很不一样,你对我的态度和他们都不一样。” 这句话,再次让子车向文愣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元颐然第一次提及她的同门了,她在师门里的生活,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无忧无虑。 但现在时间太少,子车向文也没有机会详细询问。 武英不再耽误时间,“既然这样,昨天那个人身上带的毒,等下还麻烦元姑娘帮我认认。” 子车向文立刻说:“等她吃完饭再说。” “没事啊,拿来呗。”元颐然不以为意,“你们要节省时间,我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的。” 既然元颐然说可以,子车向文就不再阻拦,武英下很快将昨晚从那投毒贼身上搜出来的其他毒药,一样样交给了元颐然查验。 比起像元颐然那样干干净净地、将所有药物分门别类用小瓶装好带在身上,这些用毒的家伙,就不讲究多了。 比如说在第一个递给元颐然的防水油布袋里,就装着…… 子居向文在旁边,探头看了一眼,头皮都发麻了。 元颐然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豆浆,一边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丝毫没有影响食欲,“哦,这些东西啊,不用担心,如果真的不小心吃进去或者喝进去了,还是有解药的,但心脏不好的人要格外注意,即使是吃了解药也会有损伤,需要长期慢养,所以这东西能不碰还是不碰。” 元颐然一心二用,左手吃东西,右手拿着毛笔,在旁边干净的白纸上刷刷刷写着解药的配方。 她甚至一次写了两个方子。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毒,解药配方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弄的药材,如果左边这个药不好抓,抓右边这种方子煎药也可以,就是成本更贵一些,总之见效就好。” 元颐然指点道:“其中有几味药,最好在我们这边买,买煅制和炮制的带走,等你到了西边,那边很难买到。” 她用笔将其中几味药画了圈。 她右手放下笔,左手抓了一个新包子,咬下一口,含糊不清地问:“还有什么需要看的吗?” ------------------------------------- 元颐然极其果断地判断出毒物类型,并写下了全部的解药方子后,就连武英看她的眼光,都多了几分不一样。 原来只以为是一个有着奇思妙想的漂亮姑娘,没想到身上居然有着这种真本事。 武英没有亲身体会过元颐然的医术,又因为她之前都在很远的地方生活,不如当地人那么清楚药仙派关门弟子的本事。 昨晚她搜出这些毒物后,她就已经将之交给了随行的医生去辨认。 可他们自己的人熬了一个大夜,也只能勉强判断出其中一种毒物。就算勉强判断出来了,也还要连夜查询古籍,才能勉强拼出一个没什么信心的解药配方。 而早上元颐然只用一眼,就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还能一边吃早饭,一边一心二用地给出解答方案。 或许在元颐然的眼中,就跟剥茶叶蛋的蛋壳一样,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武英甚至花了一点时间想了想,之前这一路上有没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可没有把元颐然得罪的地方吧? 好就好在这一路上,她和她的手下们都没有失礼,勉强算是与元颐然结了个善缘。 向文陛下会对她另眼相看,想来早就知道小姑娘的本事。 武英将这些药方晾干墨迹,然后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防水袋里,仔细地收到了怀中。 “那我就先走一步。”武英向子车向文拱手行礼,“向文陛下,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到达都城。” 子车向文和她简短道别,都赶时间,没空说废话。 武英将客栈大堂的侍卫带了下去,向他们交代自己离开之后的安排。 短短几刻之后,客栈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元颐然也吃好了早饭,“我吃好了,兄弟,脱衣服。” 子车向文已经有些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但时常还是会被吓一跳,“现在吗?在这里吗?” “你不是赶时间吗?”元颐然抬头,“我帮你看一下腰上的伤。” 子车向文早些时候特地拒绝了换药,就是为了等待小师妹此刻亲自给他处理,见她果然没有忘,不仅心中高兴:“好。” 不像以前,现在的小师妹愿意记着他。 反正之前都已经看过了,子车向文这次衣服脱得很快,还特地在自然阳光充足的角度的地方,让小师妹看清楚他腰……他腰侧的伤。 “伤口有些裂开了,还是要尽可能少动、多休息,不过估计你也不可能了。”元颐然目不斜视,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针袋,“保险起见,我给你缝两针吧,以防路上奔波裂开。” 其他年纪轻轻的医生,如果独自处理这样的伤口,可能都会有些犹豫缓慢。 但元颐然干脆果断的态度,让人足以明白,她在此行已是老手。 元颐然迅速清创,然后麻利地用白酒浇针串线,以惊人的手速直接在他伤口上缝合。 就在子车向文还在想需不需要打麻药的时候,已经缝好了。 疼是疼的,但速度太快了,他还没感觉到什么,就已经被元颐然用药糊上来了。 这个时候,元颐然再次让他明白,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药仙派掌门的关门小徒。 是一位医者。 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怀疑她的经验和本事。 在帮他上药的时候,元颐然眼里只有那道伤口。 甚至没有在他的腹肌上多看一眼。 穿衣服的时候,子车向文只在想一件事。 以后他应该不用那么辛苦去刻意维持自己的腹肌了,反正小师妹都无所谓。 更别说以后他回去当皇帝,元颐然根本看不到。 他的情绪随即低落下来。 最后,他还是要和小师妹分开。以后,他可能真的很难再见到元颐然了。 这已经是他最后、最好的回忆了。 他们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 然后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哪怕这代表着与过去的人生再无交集。 ------------------------------------- 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毕竟他们都没有太多时间能去浪费。 站在客栈门前,子车向文在嘱咐即将出发的侍卫,“对,你们负责扰人耳目,我不跟着你们走,只有我车上的行李跟着你们走。行礼当然重要,但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你们还是优先保护自己。” 侍卫领命而去,子车向文和元颐然站在客栈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 清晨的镇子里,还没有那么多人出来活动,阳光晴朗明媚,四周安静。 子车向文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在这里就该分别了……小师妹。” 这一天一夜与元颐然的相处,比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他想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在就是告别心心念念的小师妹的时候了。 子车向文很是怅然,“接下来我要避开大路,走山区和丛林,因为我不能让别人看见,之后咱俩就不是一路了,我需要在此和你分别……诶!?” 最后一个字,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低头看着自己伤口另一侧的腰。 ——那里掐着元颐然的手。 元颐然看上去比他还惊吓,无意识地掐着他腰上的肉,“走哪条路能不让人看见!快,快带我进去!我师门前后夹击,冲过来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提前发现的,这条路的两端,真的有穿着药仙派制服的弟子在向着他们所在的方位接近。 虽然离得远,但这次子车向文也清楚看见了他们的存在。 元颐然紧张极了:“跑!咱们快跑! 她拖着子车向文冲出去好几步,直到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哽咽。 元颐然疑惑回头,“?” 子车向文一双黑亮的桃花眼,充斥着湿润的红。 他忍不住流下眼泪:“别掐了,又痒又疼的,可太难受了。” 元颐然不明白,“嗯?明明掐起来还挺有黏劲的啊,我掐一下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刺激吗?” 【作者有话说】 刺激,那可太刺激了 (事后子车向文什么都没说,默默恢复了维持腹肌的锻炼 第7章 ◎奔波的更新◎ 子车向文痛苦闭眼,“当然了!可太刺激了,不信你掐一把自己的痒痒肉,掐住——掐死,再使劲拧!” “我没有痒痒肉这种东西。”元颐然完全不理解,“掐疼你了对不起,但快一点!你快带路。” 他们这样站在路上实在显眼,药仙派弟子已经在靠近,实在不该继续耽误时间。 第10章 子车向文反手揪过元颐然,用民居房做掩护,一路小跑藏进了镇子外的小树林。 有惊无险,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在高处借着树林的阻挡,看着药仙派的弟子在镇子里找人询问,好就好在他们昨晚是夜间进的镇,见到元颐然模样的没什么人。 客栈的人大概是知道的,但客栈的人收了子车向文这边不少钱,又亲眼看见他身边带着一队佩刀佩剑的人,自然不敢随便乱说话,以免得罪这种权贵型顾客。 果然,药仙派虽然得了线索过来查找,但这个镇子上知道消息的人却不多。 药仙派现在的策略,估计是以元颐然移动的速度,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她可能出现的所有城镇。 去的地方多了,那么每个地方能指派的人手,就变少了。 子车向文在旁边观察后得出结论:“暂时没什么问题,我没应该没被发现。” 元颐然一脸纠结,征询起子车向文的意见:“兄弟你说,等他们都走了,我要是转头回去,留在这镇子上待一段时间行不行啊?” 子车向文帮她分析了一下,“毕竟你师门在西南边,再往南就是海,往南边找的人,不用多久就会发现自己找错方向了,那么他们如果还要继续找你,或早或晚都会调整方向,重新北上。”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子车向文指了指坡下的镇子,“这个小镇就在向北的必经之路上,也就是说,如果你留在这附近,很可能会和他们继续遭遇。” 元颐然给他鼓掌:“对哦,兄弟你推测得好有道理,脑袋转好快。” 子车向文一把按住她的手,“等会再拍,这个声音大。” 被按住手的元颐然,不禁转头去看子车向文的脑瓜。 他的后脑勺饱满,发量茂密,不知是更熟悉了一些,元颐然觉得第一次见面那个不太聪明的印象,是她搞错了。 也可能是因为好兄弟有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他说他是个皇帝。 虽然陆地上依然有许多城邦保持独立,并没有编入任何势力的统筹,但拥有一个皇帝,至少能证明那个兰国具备相当的国力。 然而,元颐然完全不懂这些。 她只是觉得子车向文当皇帝有点酷,她以后可以跟别人说,自己有一个很酷的朋友。 子车向文被夸了很高兴,努力藏住心中的喜悦得意,“嘿,那、那小师妹,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 元颐然一下蔫了,“我也没想好去哪里,既然你说这里不能呆了,要不……我跟你走吧?” 子车向文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调:“……啊!?” “先甩开师门里来抓我的人。”元颐然,“反正我想躲开师门,也应该是往更远的地方跑吧?那这么想一想,好像和你一起走一段也没差。” -------------------------------------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到来。 半个时辰前,子车向文还在因为离别依依不舍,现在的他已经和小师妹一人背着一个行囊,走过脚下的路,穿越地图上的树林。 他们路上偶尔聊两句,但更多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话,因为山间的路并不好走,他们要专心赶路,不能太分心。 子车向文很会在野外生活,元颐然跟着他走,还没从进山的新鲜劲儿里褪去热情,他已经熟练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子车向文掌心中有一个十分小巧的指南针,同时他还带着一个一块方巾大小的琉璃镜,那琉璃镜清澈透明,像没有一丝纹路的冰,镜面下压着地图,不仅能保护地图在林间行走时不被弄脏,还可以放大地图上细小的地标注脚。 只用这两样东西,子车向文便一直知道路往哪边走。 待下午天色稍暗时,子车向文就开始沿路捡些容易生火的树杈,还用他的袖弩打下来一只野鸭,他拎着这只野鸭子,直到太阳落后不适合再赶路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有山泉溪水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适合休息,正好天黑了也不能再走了,于是开始子车向文开始做晚饭。 元颐然蹲在旁边看,因为她实在没有太多能帮忙的。 她好兄弟太能干了。 那些看起来普普普通通的树杈,他只是用小绳子绑了几处,元颐然只看见他手指翻飞,没过一会,一个木头架子都已经搭出来了。 他的手指纤长,虽然手背有个圆口的疤,痕迹已经淡了,估计到夏天的时候就能消掉。 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有这样的伤,同时也有这样灵巧的手。 子车向文随身的包裹不大,但他却能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锅和一小袋盐。 他将锅放在刚刚自己搭的架子上,下面用捡来的木柴生了火,锅里装了从山泉里打上来的水。 然后他开始处理那只刚死的野鸭。 子车向文动作有点克制。 剃毛那会还时不时地抬起头,观察元颐然的表情,因为他不确定小师妹会不会觉得这样太残忍了,让她感到不适。 结果元颐然看了片刻,说:“我来吧。” 子车向文下意识不让,“那怎么行?你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等吃就行。” 元颐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你处理的手法太慢了,我好饿。” 子车向文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哆嗦,立刻把手里的鸭子和小刀一起交了出去。 上交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问:“那你会弄野鸭?” “不会。”元颐然吐出这两个字,手中转着那把小刀,像是转一只毛笔一样灵活。 她转了两圈,已经差不多熟悉了手感,于是寒光一闪,那小刀以最准确的切入角度划开脖子处的血管,再连刀划开肚皮,刀尖一挑,将里面脏东西直接勾出来,甩在地上。 元颐然一套做下来,大概只是子车向文眨了一次眼睛的时间。 她甚至没有让血喷射,血只是安静而凶猛地向下淌进土壤,她拎着鸭子脑袋,于是连双手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将滴着血的小刀,递还给子车向文,“和切-开病人肚皮一样差不多的,不难。” 子车向文:“……” 看着那把冷酷的刀,他情不自禁地移远了一点。 ------------------------------------- 野外的住宿环境,比镇子上恶劣了不止一星半点。 风餐露宿,不外如是。 但好就好在如今已是春季,气温转暖不少,夜间不像冬季那样凉,土地化了冻,有青草冒芽。 他们晚上这一顿饭,已经算是在野外吃得很好的了。 有锅,有热食,旁边有干净的水源,生得出火,他们甚至还在不远处采到了笋子,统统丢进了鸭锅里。 或许是饿了,两个人煮开就埋头苦吃,直到吃光了锅里所有的食物。 在元颐然还在回味鲜美的鸭笋汤的时候,子车向文已经手脚勤快地收拾起炊具,拿到河边去清洗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元颐然已经在一棵大树下堆树叶,看样子是自己准备搭个窝睡。 元颐然向他表达了感谢,“兄弟,你好贤惠啊,怎么什么都会做。” 子车向文:“……谢谢?” 虽然有点奇怪,但贤惠应该还是夸赞的意思。 “兄弟,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子车向文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元颐然摸了摸自己喝饱的肚子,那里隔着一层衣服都暖呼呼的,“你很好,还总是愿意陪我说话。我的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和我在一起时总是说两句就跑,他们都不喜欢和我聊天。” 她有些落寞:“但其实我听到过他们在背后……说我说话时太会噎人了。” 元颐然:“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因为平常师兄师姐们对我也很好。而且连师父都说过我,说我……脑袋全长在学医这里,所以别的事情就不那么聪明了。可是兄弟,你从来不嫌弃我,也没有故意不理我,咱俩能聊到一块去。”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元颐然想到自己最开始的结论,“所以,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也能当一个很好的皇帝。” “小师妹,不要这样说。”子车向文放下了锅,来到了元颐然面前,蹲下来和她说话。 他看上去非常认真:“你很聪明,也正是因为你的聪明,你才容易在很短的时间内产生太多念头,它们会抢占你的注意力,而你又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所以他们聊天时跟不上你。”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到一些跳跃性很大的东西,不过,我的师父说这是我的优点,所以将心比心,有的时候,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他耳朵有一点红,但黑夜隐藏了他的窘迫,只剩下真诚:“和你聊天,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天色暗得很快,很快这树林里就已经披上了月光。 而在林子的这一角,却有着天边星河都退避的安宁静意。 第11章 子车向文曾经觉得,元颐然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割裂感。 一方面她仿佛像一张未经污染的白纸般很好读懂,可是下一刻,她就能让人处处猜不透她的意思。 但无论怎样,他们今日坐在夜间山林中。 他的声音,像是在夜空下讲一个动听的故事,“谢谢你啊小师妹,我没想到,你竟然愿意相信我……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当好这个皇帝。” 说到这个,元颐然又来了精神,“唉兄弟!你给我讲讲你之前都在干啥呗?突然就去当皇帝,真的很像话本戏剧里,那种很突然但又特别刺激的桥段!” 子车向文笑了一下,回头从自己的包囊里又拿出了一小堆架子,借着火堆的微光,这里敲敲、那里拧拧。 “……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其实没什么的。” 子车向文拿了根布带,把自己的头发随便扎了垂在脑后,“我之前的人生普通寻常,却也自由自在,我挺喜欢当个普通人的……但我也知道,我能如愿当个普通人,是因为我哥替我扛起了责任,如今我哥出事了,我总不能就这样一躲了之。” 他像是一声叹息,“所以我以后的人生……要变得很无聊喽。” 子车向文很快就将一个窄窄的拼装小床拼了出来,他的手是真的巧,元颐然都看不明白他是怎么弄的,那小床就凭空出现在那里了。 他将小床拿了过来,放在了元颐然身边,“睡这个吧,你别躺在地上。山间夜里凉,可以在身上多盖几件外套保暖。” 元颐然抬头看他,“那你呢?” “今晚我守夜,负责添柴看火,总得防着夜里有狼,也得防着有人接近。”子车向文眼中有温柔的神色,映着星月夜辉,“你睡就好。” 元颐然慢慢躺下,将衣物盖好。 山里夜间确实很冷,但她却感觉很温暖。 子车向文的肯定像暖流一样冲刷着她的身体,让她第一次体会什么是被人理解的感觉。虽然走了一天很累,但好兄弟就在身边,她甚至不愿就这样睡去。 火堆安静燃烧,许久之后,元颐然的声音传来,“好兄弟,我的人生与你正好相反。” “我之前的人生乏善可陈,无聊得很……但我之后的人生,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子车向文没想到她还没睡,愣了一下,才从在火堆那边扭头望了过来,“你……不喜欢学医吗?” 元颐然:“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是因为师父很希望我学医,我便这样做了。” “我想,其实我以前的生活,也有能过得更轻松一些的可能。”元颐然嘟起了嘴,“但有一个人很讨厌,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我的人生。” 子车向文心中酸溜溜的生出一股嫉妒,“这谁呀,怎么对你影响这么大啊?” 元颐然的表情逐渐消失,无比沉重道:“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好卷好卷的,魔鬼!” 子车向文:“?”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你在说谁?” ——————————————— 第8章 ◎蘸酱的更新◎ 只有真正在山里住过一晚,才能真正体会到赶路和旅行的不同。 旅行可以睡在的客栈,可以有热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可以获得换洗衣服的机会。 但在山间赶路,除了要在白天进行大量的体力消耗外,睡的时候也是慕天席地,环境艰苦。毕竟睡在风一吹树叶簌簌而动的山林里,和睡在有墙壁的、安静又温暖的室内,感觉还是非常不一样的。 但对元颐然来说,总体而言,这是一段很有趣的经历。 虽然在野外要忍受寒冷山风,卫生不便,以及昆虫毒蛇……哦,这个暂时没有。 因为野外的虫子和爬行兽类,不敢爬进元颐然三步之内。 清早阳光照进树林时,子车向文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他扑灭昨晚的火堆,再去拆了元颐然昨晚睡的小床收好。 他看上去很惊奇,“小师妹,你是带了什么驱虫药在身上吗?” 元颐然:“嗯?你为什么这么想?” 子车向文:“我发现你是真的不招虫子,虫子见了你还跑,我以前在野外也住过,但从来都没有你在身边时这样清净过。” 不仅她本人不招虫子,还自带驱虫驱蛇的效果。 子车向文昨晚就实验了。 当他离和小师妹离得近一点的时候,他就不会被虫子骚扰。 可如果他从这边,跑到火堆另一边的时候,蚊子就来叮他了。 元颐然刚起来有点懵,头发乱蓬蓬的,“我常用的药都带了一些,我也不确定它们到底怕的是什么,因为有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带,我院子里的虫子看到我也就掉头就跑。” 子车向文:“……” 听都能听出那些虫子的恐惧。 清晨两人做出发准备时,子车下文“不经意”地提起了昨晚因为元颐然睡着,没能继续下去的话题,“小师妹,你昨晚说的那个……嗯,那个魔鬼,到底是谁啊?” 元颐然的脸上流露出沧桑,“大早上的,咱能换个喜气点的话题吗?你不要起床第一件事就提起他,你这样好像我那要念咒的师父。” 他始终不知这人是谁,居然会让元颐然反应如此强烈。 元颐然的表情,甚至出现了那种让子车向文心头发麻的空白,很快她用力摇头,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子车向文立刻闭上了嘴。 虽然他十分挂心,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这也让他对那个人的身份更好奇了,除了要咽下好奇心外,他连酸溜溜的嫉妒心也要一起忍耐,让他愈发抓心挠肺。 但好在接下来赶路的强度,消耗了他多余的精力。 他们在林子里走了三天。 子车向文晚间守夜时间比较长,但他带着伤,也不好连熬两天以上,所以第二天晚上元颐然就加入了轮换。 他们天黑就睡,天亮再走,子车向文没有让元颐然守太久,她至少每天都能睡近三个时辰。 子车向文原本还很抱歉,直到他听到元颐然说,“不会啊,我睡够了,和我平常自己睡的时间差不多长。” 子车向文:“……你在师门里的课业压力这么重吗?” “师父说一天之计在于晨,全师门上下都不让睡懒觉。”元颐然露出了早就习惯的表情,“所以我睡够了,但兄弟你还撑得住吗?” 子车向文顶着两个黑眼圈,却精神抖擞的道:“我没问题!” 累虽然是真的累,但精神很雀跃。 谁叫小师妹一直在他的身边,让他多年梦想成真了……至少四分之,他们每天都能说很久话,这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 也多亏了他们两个人身体极好,即使夜间寒冷,他们也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但元颐然的身体素质,还是震惊了子车向文,“小师妹,三天了,你竟然一直跟得上,你平常在药仙派都做什么啊?你们经常安排这种强度的活动吗?” “诶?”元颐然认真想了想,“可能我吃得特别健康,作息也特别健康,自己还学医,所以身体特别好,才不会随便生病的缘故?” 她想了想补充道:“当然,我师父从来也不是提倡我们只坐在那里不动的,药仙派无论内门外门的弟子,每天五更时都要集合,然后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在山下跑圈、对打、拉练。” 子车向文肃然起敬,又有些不理解。 这么听起来,药仙派到底是学医的地方,还是学武的门派? 对弟子的要求也太硬核了吧。 “你之前说你会打人。”子车向文提起了之前的话题,“你们每个学医的弟子,都要习武吗?” “对呀,我师父说现在医闹太多,我们一定要会保护自己。” 子车向文:“……” “兄弟,你会武吗?” 他憋出了一个有点痛苦的脸色,“会,我也是师父逼着学的。” “你师父为啥逼你?” 子车向文双眼望天,“……师父让我们学武,生怕以后我们找医生看病时会被医生殴打。” 元颐然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你的师父也很有想法。” 在山间走着走着,元颐然扎着的头发又落下来了,她把头发胡乱塞回耳后,“兄弟,咱们今天也要在山里走一天吗?” 子车向文:“如果我们今天脚程快,傍晚的时候就能爬下这座山,到达山下的村子。” 他看到元颐然略显疲惫的脸,停顿了一下,“我们今晚就歇在村子里,可以好好梳洗和休息。” 听到前面有村子,元颐然骤然来了精神,“兄弟,我记得你说过,你和我一样也要躲人,既然如此,等一会咱们去有人的地方之前……易容一下?” 子车向文眼睛亮了起来,“好主意!” 第12章 元颐然立刻拿出了一个自己随身带的小瓶子,“你看我连东西都带了!怎么样,我的提议是不是很稳妥?” 子车向文大声捧场:“没错,小师妹想的真周到!” 对于这个新鲜的想法,子车向文也充满期待。 他早就听说药仙派有一些特制的药水,能让人容貌看上去产生改变,还可以随时洗掉伪装还原,不过这种技术肯定不会在明面上广为流传,他也只是听过各种故事,还从没亲眼见识过。 他的小师妹果然厉害,连这种本事都会。 他愈发激动。 更别说,等一下他还能和小师妹一起乔装打扮! 虽然只是小小的进个村,但这个行动,却是一个大大的冒险!令人充满惊喜。 能提出这样共同的秘密行动,说明小师妹已经不把他当成陌生人。 四舍五入,对于小师妹来说,他都已经不是外人了! 子车向文越想越开心,心也跳得越快,“那我们要怎么装扮?扮成兄妹?还是扮成……更亲密的……” 他脸又红了,但这两天的相处,还是给了他吐出这两个字的勇气,“……夫妻?” 元颐然:“……嗯?” 他连忙用正义的理由来补充解释,却心虚地移开了眼,不敢与她对视,“那什么……毕竟咱们两个年纪不大,又是一男一女结伴上路,如果只解释成普通朋友,更容易引起探究的目光。不如直接编出一个更让人信服的关系,这样反而不引人怀疑。” 元颐然顿时猛点头,“对,你可说得太对了!年轻男女结伴上路容易让人注目,所以我们一定要编出更亲密的关系!” 她斗志昂扬地举起了手中的瓶子! 树被风吹得摇晃,缝隙间露出一丝光,配合地打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我亲自调配的胶水!可以把皮肤粘出想要的样子,易容效果自然持久!” 元颐然看上去充满信心,雀跃道:“我还在这个林子中找到了一些可以使用果实和草药,一会儿我们用水把它们捣碎了涂在头发上,还可以为我们头发换个颜色!” 她双眼中燃起了信念的火苗,“绝对!绝对不会有人把我们认出来的!就交给我吧!” ------------------------------------- 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 村子路口边的客栈,迎来了投宿的客人。 客栈掌柜正在柜台后翻账,直到柜台前传来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到来了新的客人,立刻堆开笑容,“唉哟,欢迎光临,客人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他面前一个身材高高瘦瘦,面容十分清俊的少年。 他背着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少年的表情有些奇怪,迷茫中透露着一点呆滞,直到掌柜的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答:“两、两间房,要浴桶和热水……” 少年背着的人,在空中灵活地探出一个脑袋,“也要吃的。” 说话的人声音很哑,不知是那种刻意压着嗓子的哑,还是天生就长了这么一副嗓子。 她一头长发黑灰混杂,只是伸出脖子时,从衣服里露出的脖颈皮肤却很白净。她的脸上却有着几条过于规整的皱纹,莫名让掌柜想起昨天晚饭自家婆娘给他包的饺子,那饺子皮上的褶子就掐得很规整。 在这张上了年纪的脸上,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此时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到处打量着客栈。 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但掌柜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感受到了某种安静,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过头来:“掌柜你好,我们有着十分亲密且令人信服的关系——我是他娘!” 片刻后,掌柜沉默地递过了客栈钥匙,“……二楼右转。” 少年接过钥匙,用手捂脸狂奔,背着他娘消失在楼梯尽头。 第9章 ◎粗长的更新◎ “兄弟,等咱们过了这段路,就能在前面那个渔村里改走水路了,对吗?” 子车向文有气无力的回答:“对,求求你,这次咱们不用易容了,就这么走进去吧,真的。” “你很不愿意,我能理解的,将心比心,我明白你不想多一个娘。”元颐然深沉地点了点头,体贴地建议道,“那要不你换一种体验?多个女儿,这次我们扮成父女?” 子车向文:“……为什么就不能是同龄人呢!?我和你明明是同龄人好吧!兄妹,这次就是师兄妹!” 元颐然:“因为我那瓶胶水就是用来掐褶的呀,不用不是浪费了?” 看见元颐然意犹未尽,仍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子车向文闭眼拒绝:“就是这个,别的打死也不换了!” 元颐然遗憾道:“好吧。” 走了十几天的陆路之后,他们已经穿越了地图上一段不远的距离。 接下来最快的路线是改走水路,虽然水路只有这一条,更容易别人盯上,但是走水路省下来的人力和时间,同样值得冒险。 元颐然没想这么多,她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期待。 因为她出门的机会不多,更是从来都没坐过船。 两人维持原本面貌进了渔村,然后来到了水边船埠,寻找可以租借或者购买的船。 码头边,子车向文一眼就看到了那正在对他挤眉弄眼的、一身农民打扮的自家神器门的师弟。 见元颐然双眼盯着远处小摊上卖的小零食,子车向文贴心的说:“小师妹,要不你去买点喜欢吃的东西?咱们上船之后,要好几天才能停到下一个靠江有船埠的城镇,可以提前备点零嘴。” 元颐然早就想去那边逛一逛了,开心地接过了这个差事,“好的兄弟,我也会买点你喜欢吃的。” 目送元颐然走远后,子车向文重新摆出了师兄沉稳的姿态,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表扬道:“船都已经准备好了?辛苦了。” 神器门师弟震惊地瞪大了自己的圆豆眼,“师兄,刚刚那个,是对面山头那位……” 子车向文沉稳简洁,惜字如金:“对。” “不容易呀,大师兄!”师弟双眼泛红,感动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咱全师门上下都知道你喜欢她这么多年,人家小师妹终于肯回头跟你说两句话啦!?” 子车向文放在师弟肩头那只慈爱的手,顿时握成拳,对着他脑袋来了一下。 圆豆眼师弟:“……虽然我说了实话,但师兄你不能打人。” 子车向文面无表情:“我刚刚那是在帮你打蚊子。” 天气变暖后,这水边蚊子尤其多。 因为离开了小师妹身边,许久不曾困扰过的蚊虫都卷土重来。 师弟抱怨道:“可不是蚊子多么,刚刚为了等你,我都被咬了好几个包,结果师兄不领情,还打我。” 子车向文:“……少啰嗦,之前我用木鸟传信,让你帮我打听一件事,有眉目了吗?” 说到这事,神器门师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最近药仙派动作不小,从上到下的脾气也都不小,前两天小师妹她师父还上门,和咱们的师父打了一架……” 师弟:“不过至少明面上,药仙派从没有承认过除名元师妹。但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完全清楚,我能查到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子车向文拆开信,一目十行迅速扫过,“嗯,做的很好。” 子车向文虽然被自家师父在气头上踢出师门了,但这些年神器门里,他也有自己的人脉。 有许多与他交好的师兄弟,至今都还愿意听他使唤,包括这位圆豆眼师弟。 但子车向文叫着师弟来,这件事只是顺带,他还是有其它正事的。 他收起了信,走过去检查那由师弟带来的船。 这艘船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驶入大江的无数平民小船中的一只,没有任何张扬的外观装饰。 “师兄,这是由你亲手设计改装的那艘船。”师弟带着子车向文走到小码头,“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全部维护检查过了,所有的器械都可以正常运作……师兄你为何露出怀疑的眼神?你尽可以放心,你当年设计出这个船后,它就一直被我们好好保管着,甚至变成了后来入门的师弟们的船械必修课,每年都会被人瞻仰学习。” 师弟说到一半,突然眼睛一亮,“小师妹走回来了,她这两年怎么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师兄,你到底行不行啊,行的话你就快点上啊,不行的话快让开,还有别的师兄弟惦记着呢!” 他将手以喇叭状放在嘴边,对远处走过来的人喊:“元师妹,我师兄在这边……” 圆豆眼师弟话没说完,被子车向文一脚踹进了水里。 元颐然带着零食走过来,四处张望,“刚刚有什么声音么?” “没什么。”子车向文一脸自然,“刚才不知道谁家的猪跑到水边,没刹住,掉水里去了。” 元颐然往水面看,没看到猪出水,目光倒是被他身后的船吸引走了,“这就是咱们一会要坐的船吗?” 第13章 “没错。”子车向文点头,“里面已经备好了吃食和清水,咱们可以随时开船。” 他接过元颐然手中的零食袋子,率先带路登船,结果正好看到师弟从船另一边的水里探出头来。 圆豆眼刚出水换了口气,就看见子车向文来到自己身边,正要张嘴控诉,可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又被子车向文一拳头怼进了水里。 圆豆眼师弟:“……” 小船不大,在子车向文的操作下,很快驶离岸边。 元颐然在船上新奇地走来走去,看到子车向文也出现在夹板上,只是他白净的手腕上,多了一块红色的肿块。 元颐然身为医者,自然敏感,她抓起子车向文的手腕一看,“是蚊子吗?兄弟你才和我分开这么一会,就被咬啦?” 水边蚊子是挺多的,子车向文自己都没注意,“还真是蚊子包。” 一个蚊子留下的踪迹,却让元颐然慢慢皱起了眉头。 子车向文很少见到元颐然会有烦恼的事,没想到自己被蚊子叮出个包,居然会收获这样的效果。 他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就是被蚊子咬了一下,我没什么事。” 元颐然抬起头,正色道:“兄弟,我知道你没事的,我只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子车向文:“什么事?” 她神色认真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讨厌的人?其实是有的,当时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我一直都没想起来他的名字。” “……但刚刚看到你手上这个蚊子包,我一下就想起了什么。” 子车向文不错眼珠地盯住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地紧张起来,“然后呢?” 元颐然用力思索:“他的姓氏和你的名字像,确实有一个字叠着,所以当时我就觉得你的名字有些耳熟,他叫车……车什么来着?” 子车向文僵在原地。 元颐然冥思苦想:“蚊子,还是苍蝇来着?” 子车向文:“?” “他好像是叫……车蝇……或者车蚊?”元颐然想了一会,突然兴奋起来,“啊!我想起来啦,他叫车虫!” 【作者有话说】 你的好兄弟缓缓裂开了 ——————————————— 和潇雅的20瓶营养液 第10章 ◎初一的更新◎ 在刚刚过去的大半个月中,元颐然习惯了在山林中以地为铺、以星为盖的生活,虽然路途艰辛,却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壮阔美景。 虽然路上会感觉辛苦,但再辛苦,也没有以前读书的时候那样痛苦,她像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学习着为自己做选择。 这一路名山森林,沿途风光极好,让人心情开阔。 再加上有子车向文做她的向导和陪玩,对元颐然来说,是一段很轻松开心的经历。 能像这样出去玩,元颐然以前做梦都没想过。 虽然在路上,她偶尔也会想念把她养大的师父,但她也就……想那么一下下。 她不愿意回到从前,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用卷了,也不用再做师父的功课,元颐然很快就将对师父的思念之情抛在脑后。 就像现在,她在子车向文的小船上,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能感觉身下的江水长波,一悠一荡地推着船,推着她。 在船上入睡,像是睡在一个天然而静谧的大摇篮里。 她睡得特别好。 起来之后,元颐然看着窗外的景色,想她喜欢坐船。 兄弟的这个船,看着虽然小,在里面地方却不小。她有自己单独的船舱,还有能烧热水的地方。 她昨天甚至洗了热水澡。 以前元颐然曾听说船都是要人划着走的,但这艘船随波而行,他兄弟没划船,元颐然特地去看过,这个船里有一个她看不懂的房间。 那房间里有更多她看不懂的装置,一个红色的炉子里燃着什么东西,兄弟说那是一种特殊的白玉燃料,这种燃料很抗烧,可以借由热气带着机械推动船桨滑动,让船向前自动划水,而兄弟只需要调整速度和方向。 那个锅炉连着热水装置,兄弟说这条水管道是用来给锅炉降温的,若是用铜壶装着清水放在锅炉上,不用一会水就热了,她们用的热水就这么烧的。 元颐然没坐过别的船,不知道正常的船是怎样的。 如果她坐过船,她就会知道,并不是每艘船都拥有这样的配置,那么她也会更早地发现子车向文身份的端倪。 这些奇奇怪怪的器械装置,通常都会和充满奇思妙想神器门扯上脱不开的关系。 那她也会更早猜出好兄弟是谁。 虽然这船不需要人手动划,但在外面有别人的时候,兄弟还是会装模作样地上去划两下。 所幸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周围浩瀚烟波,江面水雾缭绕,如云坠凡尘,身临仙境。 推开窗子,便是满面江色湖光。 元颐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药仙派靠山,就算有小湖小溪,也是一眼就望得到那边,称不上辽阔,也够不上规模。 而江水与大海也不同,这里的水更平静,空气中也没有那种咸涩的气味。 出了舱室,元颐然去找早饭,然后她看到了子车向文。 她的好兄弟显然状态不佳,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明显一晚上没睡好。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神情恍惚的样子,让人一看都觉得不忍心。 元颐然自觉已经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于是主动关心道:“你咋啦?没睡好吗?” 子车向文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他只是想了一晚上睡不着,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弄明白,为什么小师妹会讨厌他? 小师妹确实曾经说过,她不喜欢卷的人……但这个肯定就不是他了吧?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因为他和元颐然之间连竞争关系都没有,怎么能卷得起来? 他俩一个手工匠,一个医者,就像卖猪肉的人总不能和涂胭脂的人一起卷,有什么可卷的?都卷不到一起去。 话虽如此,但子车向文却不敢随意开口问。 越是放在心上的人,越是在意的关系……越是不敢冒着任何可能会造成破坏的风险,去探寻一个充满不确定的答案。 就像他圆豆眼师弟所说的那样。 那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有任何与元颐然说话的机会。 原来以前的元颐然看到他,是真的从来没将他真正放到过眼里。 那些见到他就翻的白眼……也是,能记住他什么样子就怪了。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就被小师妹讨厌了。 所以她不记得自己的长相,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子车向文第一次回避了元颐然。 他没心情吃饭,很快找借口去了动力舱。 他拎着一个特制的防烫棍,在那蹲着扒拉炉里的燃料,让其充分燃烧。 或许是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子车向文缓缓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被热气整得泛红的眼。 唉,小师妹以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 中途他们在一些渔港停靠过,购置粮食和清水,但他们一直没有下船。 因为元颐然太喜欢坐船了,她甚至拒绝了晚上去陆地住客栈的提议。 她喜欢被江水摇晃入睡的感觉,入耳是满波的水声,在没有比这个更安静惬意的去处。 他们顺流而下,十天后,到达了子车向文在地图上用朱笔圈出来的一个地点。 这是一个靠水的大城市,连靠近港口的江面,都变得熙攘热闹。 江面上的船逐渐变多,从偶尔碰到一两艘船,到他们小船前后左右,那个方向都能看到泛在江上的船。 离岸边更近一些的地方,甚至还能看到画舫。 江面上传来远处人说话对谈的声音,这里人们说话的口音,穿的衣服样式,流行的发型妆容,都和元颐然居住的地方不一样。 一切都是她不熟悉的模样。 这一刻,也让元颐然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中,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到达了从未想过的远方。 她站在夹板上,激动地拍打着子车向文的胳膊,“兄弟你看,江上好多船,多得像下饺子一样!” 子车向文由着她拍,但脸上的表情,却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越是接近岸边,他便越是少言寡语。 这个有港口的城镇,码头上人来人往,?他原本以为至少要上岸才警惕,但是现在看来……或许他都不需要上岸。 他的眼睛从几艘不远不近、但跟了他们有一会儿的船上掠过,才慢慢回了小师妹一个笑,“小师妹,咱们进去说。” 两个人独处时,子车向文的神态才恢复了几分元颐然所熟悉的模样。 子车向文深深地看着她:“从这个船港上去,往东的路就能去炎城了。” 第14章 元颐然:“嗯嗯!接下来我们是不坐船了吗?” 他抿了抿唇:“……小师妹,我们应该就在这里分别了。” 元颐然愣住了。 和好兄弟在一起时间太久,她都忘了,他们本来的目的地就是不一样的。 她说过,她想去炎城看看。 而子车向文要去兰国当皇帝。 顺路了一个多月,可终有殊途的那个分叉路口。 可她没想到那个分别,原来已经到了她眼前。 如果她再看一次地图,元颐然就会感慨,她已经到达了这么远的地方。 曾经炎城就是她所知道的最远的城镇,但原来兰国,在比炎城更远的方位。 这些都是她离开师门那刻,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到达的地方。 这个成就只靠她自己是办不到的,这都是子车向文帮她的。 兄弟太可靠了,元颐然这一路就是躺在床上被江水摇着,都不用动脑袋,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兄弟都会帮她准备好,要去哪里要怎么去,兄弟都靠谱地规划好。 ……但是子车向文刚刚告诉她,离别就在眼前,就在此时发生。 太突然了,元颐然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她也下意识抵触着分开。 就像动物和婴儿总有未被俗世污染的直觉,他们轻易就能分辨,谁是对他们怀着善意的,也能分辨出谁是言不由衷的。 子车向文对她很好,那种蔓延的善意和温暖的情绪,像是师门照顾她长大的师兄,但又少了那种为她人生规划一切的严格,多了师兄和师父没有的尊重和理解。 他一直愿意倾听她说的话,愿意了解她想去做什么。 子车向文看着她略显迷茫的脸,突然就明白了药仙派上下都想保护着她的心情,不由得也心软了,“……别怕,小师妹,如果有人叫你跟他走,你可别跟着走,不要被人骗,如果惹你不高兴,你就打他。毒也带在身上,别让自己吃亏。” “可当初,你也是这样让我跟着你走的呀。”元颐然为自己点头,“兄弟……子车向文,我一直很相信你。” 子车向文叹了口气。 “小师妹,我们都很难预测到,未来的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而现在……” 他稍稍拉开船舱中的窗,盯着眼江面不远处,那几艘跟了他一路的船。 它们似乎靠得更近了。 元颐然看着他的脸,“兄弟你眼神变了。” 子车向文:“?” “眼神里有杀气。”元颐然神神秘秘地说出答案,又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谁得罪你了?我来帮你出气。” 子车向文:“……不行,你不会游泳,接下来比较刺激,让你掉水里了怎么办?等你在炎城玩够了,如果听到兰国一切都还正常,可以到兰国去找我玩。” 元颐然:“好兄弟,你变了。” 子车向文百忙之中回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元颐然没说出来,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都已经发现了,子车向文最吃她说软话的模样,这点和她师兄们一样。 只是今天兄弟居然不为所动了! 是不是她还不够努力? 元颐然感觉到子车向文是下定决心,要与自己分道扬镳的,顿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她伸出手,拽着子车向文的袖口小幅度摇晃,抬起脸可怜巴巴地问:“连你也不愿意带着我玩了吗?” 【作者有话说】 交战在即,请不要卸载船上的人形核弹x 癸卯兔年!吉祥如意! 来了,我给宝贝们发点红包~评论随便发点什么抖行 ——————————————— 第11章 ◎酷跑的更新◎ 船靠向岸边船埠。 元颐然独自上了岸。 因为子车向文打包了元颐然所有的零食,闭着眼睛把她推上了岸。 “走吧,没有不带你玩,你先去炎城吃冰火板栗,过两天见。” 元颐然:“子车向文——” 子车向文落荒而逃:“等你学会游泳,下次一定带你冒险!” 她兄弟连船都没下,稍微靠了个岸,就立刻跑掉了。 没有丝毫留恋,像是迫不及待。 元颐然落寞地站在岸上,看着兄弟的船划走。 江面不少船只,有几艘船紧随其后地调转方向,跟着子车向文离开的方向前进。 元颐然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向港口市集,开始关注自己下一步的路线。 去炎城……去兰国…… 要是好兄弟不约她炎城见面,她说不定直接改道去兰国了。 她也开始产生了好奇……子车向文长大的家乡,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现在只能先去炎城了,兄弟刚刚告诉她,她上岸的第一件事是买点吃的,然后问问当地人怎么去炎城。 一切都非常顺利,元颐然很快走上了前往炎城的官路,路面平整宽敞,这边的大城市果然就是不一样,这条道上行人不少,也有马车。 从港口去炎城两个时辰不到,她可以在风景秀丽、开满桃花的路上边看边走。 春日气候温暖,漫步走桃花盛开的路上,让人心情都变好。 绿草茵茵,桃花灼灼,城中的人即使是无事,也有不少人,会选择在这个时节到这边出游赏花。 也因此应运而生了一批小摊位,元颐然看到有人在卖糖水,卖小吃,还有些卖画卖书的,和女孩子用的小首饰。 有很多女子会携带干净的布巾,铺在草地之上,在素色浅花的长布上与三两闺中密友吃吃点心,看看话本,玩玩当下时兴的游戏,也是一道秀美的风景。 直到元颐然在其中看到了一个非常醒目的颜色差。 大红色的方布,铺在嫩绿的草地上,上面趴着一个人,屁股朝上脸朝下,穿着白蓝色衣裳。 他的配色和姿势实在太醒目了,以至于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向他默默注目。 元颐然骤然看到了那身自己再眼熟不过的蓝白色制服,整个人都起了一身寒颤,“噫……药仙派!?” 吓得她当场拐弯直奔桃花林。 显然路上也有一些当地人,对这个摊位和摊主感到了好奇。 两个年轻的姑娘走了过去,看着大红布上摆着一溜瓶瓶罐罐,柔声询问:“公子,你这是在卖什么?” 那个趴着的人终于抬起脸,“桃花甘露养颜丸!美容养肤,吃了让你皮肤白皙,美如桃花,姑娘们你们吃了一定会变得更迷人,绝对不会让你们后悔!” 这张脸一抬起来,就让元颐然猛吸了一口气, 她三师兄怎么都追到这儿来了?! 虽然这推销的话听上去很像骗子,但是单凭三师兄的一张好颜面,还是让这些姑娘们愿意耐下性子,和他慢慢交流询问。 “真的吗?要是没效果怎么办啊,你有办法保证吗?” “我是西南边药仙派的弟子。”三师兄昂首挺胸地自我介绍,“药仙派,你们肯定听过吧。” 药仙派虽然离这里远,但天下第一门的名称也传到了大地的各个角落,姑娘们将信将疑:“可你们药仙派,怎么会在这里摆摊?” 三师兄流下一行眼泪:“我小师妹丢了,我找了一个多月了,一路过来路费都花光了,没钱吃饭,只好手搓药丸,当场炼丹,就地卖艺了。” 元颐然:“……” 三师兄悲惨的遭遇,以及他对同门友爱的形象,当场引起了本地女孩子的怜爱之情,“好可怜哦,那我们买两瓶吧。” “谢谢。”三师兄双手送上药丸,然后将钱装进了自己的钱袋里,那袋子真的很瘪,就像他的脸,比和元颐然分别那会都瘦了一圈。 元颐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钱袋。 那里鼓囊囊、沉甸甸的,子车向文怕她下船后饿到自己,在分别前还给她塞满了钱。 与三师兄那钱袋,形成了鲜明且惨烈的对比。 三师兄脸上都多了几丝期待,“太好了,这下我有足够的钱去炎城了,我大师兄就在炎城,师父让我叫上他,一起去找小师妹。”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嘎嘎嘎的笑了起来:“我大师兄出马,一个人顶千军万马!” 在远处偷听的元颐然:“?!” 药仙派的掌门,一生共收了四个弟子。 元颐然是关门小弟子,前面三个都是她师兄。 这几年里,其实只有三师兄一直待在师门,大师兄和二师兄外出多年,元颐然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们了。 元颐然只记着炎城好玩,不知不觉将炎城当成了自己旅行的目的地……却忘了曾经告诉她这里好玩的人,正是她的大师兄。 好险好险! 差一点就直接踏进了大师兄的领域! 她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的后怕着。 就去兰国了!不去炎城了。 第15章 元颐然突然就高兴起来,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好兄弟分享这个好消息。 等等……好像不行。 子车向文约她在炎城见面。 ……而他现在还在那艘船上,在水上漂着。 元颐然开始思考,既然她不能去炎城,如果她现在动身沿着水边追,能不能直接追到兄弟的船? 这一边草地上,女孩们友情赞助了美容丸后,又和相貌俊秀的三师兄聊了起来,“那你找到你师妹了吗?” 三师兄挎着一张批脸,“没,都一个多月了,不过以我对我师妹的了解,我可能找不到她了。” 女孩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们都在等她,一定找得到的。” 两个女孩子的柔声细语,终于让三师兄稍稍振作了精神:“不是的,我觉得我找错路了,如果一个多月能让我小师妹走到这里来,靠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如果她真的来到了这里,那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她已经被别人拐跑了,不想回师门了。” 女孩子们追问道:“怎么会这样,还有别的可能吗?” 三师兄眼眶渐渐红润:“第二种可能,就是她已经遭遇不测,所以到处都找不到他。我听师弟师妹们说,这一个月来,师父因为担心小师妹出事,吃不好睡不着,人都已经饿瘦了一圈。” 元颐然听到这句话后,怔怔地低下头,默然良久。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们一定找得到她的。”女孩子们立刻安慰道,“不是还有第三种可能吗?你小师妹一定不会出事的。” 三师兄猛男哭泣,“第三种可能就是——我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认为她那个脑子,能凭自己跑来这么远的地方!” 女孩子们:“……” “你们不知道我小师——嗷呜?!” 三师兄哭诉中途打断,发出一声惨叫。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草地上多出来了一个打着旋的银两,就是这东西刚刚从桃花林里飞出来,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虽然疼,但无论是谁打的,肯给他钱,都是好的! 三师兄捡起了那个银元宝,还没高兴过三秒,就脸色骤变。 手中原本捧着的元宝,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 即使是这样,囊中羞涩的三师兄,还是忍着接触过银元宝后的手指不适,顽强地将这东西塞进了自己的钱袋。 “谁胆敢给药仙派的人下毒!?不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在你太岁爷头上玩毒!回家吃奶去吧你!” 他中气十足地叫骂,迅速从衣囊中拿出了贴身携带的好药,内服的内服,外敷的外敷。 药仙派内门弟子贴身带的药,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可是他能解百毒的药,这一次竟然毫无作用! 不过片刻,他手指碰到银元宝的部分,已经一块一块的肿了起来,发红变烫,并带来难以忍受的麻痒。 三师兄明白了什么,声情并茂地吼道:“是谁!我输给了谁!?是……大师兄还是小师妹?!” 灼灼艳桃的花枝分开,露出了元颐然那张不输桃花的脸。 只是那脸上的神色,无比冷酷。 三师兄:“!?” “我错啦,我错啦!我不该那样说你哒!”三师兄一把收摊,哭着跑进桃花林,“小师妹你快回来!” -------------------------------------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子车向文早该在上一个港口,和元颐然一起弃船登陆。 可是既然已经有脏东西盯上了他,他也不会束手待毙。 子车向文不在宽阔的江面上动手,是为了不伤及此地无辜的百姓。 在他将船从人多的江面,驶入了无人的水道之后,跟着他的那些人,果然按耐不住动手了。 子车向文把那些不曾在元颐然面前展示过的杀伤性武器,一点一点装载到这艘船的各个位置。 “陛下,你受了那样的伤,竟然还能活下来?那么你也该知道,既然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该老老实实躲起来,跑到最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着苟活,或许我们还能放你一条活路。” 那人蒙面罩脸,将自己的身份遮了个严严实实,“可是你不愿意,偏要往回走,要回去争,那么就别怨我们,今日就送你上路!” 子车向文并没有理会,他神色无比沉静,将一把一米长的弩,用绳子绑在自己的左臂上。 那蒙面人的嘴炮还在继续:“就算你能从这水面逃脱,你又知道那侧的桃林中,我们埋伏了多少人吗?” 子车向文系紧手中的绑带,扭头望向岸边的桃林。 如果桃花林里还藏着人…… 那么在他弃船登陆后,还要再接上一场硬战。 他神色沉了下来。 ……却看到如云雾般的粉色花朵中,闪过一个熟悉的配色。 三师兄在林中狂奔,迎风飙泪,“快出来啊小师妹!快告诉我这个毒该怎么解,痒死我了嗷嗷嗷嗷——” 白蓝色制服在烂漫桃花中一闪而过。 没过多久,桃花林里传来了更多的惨叫。 “什么东西……怎么,好痒!好痒啊!” “快别让那人乱窜了!受不了啦!” 蒙面人:“?” 【作者有话说】 三师兄:受伤的只有我qvq 林子里的刺客:还有我_(:3ゝ∠)_ ——————————————— 收到啦收到啦,会努力坚持更新哒 第12章 ◎船上的更新◎ 三师兄这一声吼,让子车向文精神一振。 小师妹来了? 岸边的桃花林盛放,子车向文却没有看到小师妹。 不过三师兄都这样说了,想必错不了,他既然已经发现了小师妹,那元颐然肯定也到了附近。 元颐然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跳上了一朵盛开的桃花树,借着紧凑的花团遮掩,坐了树上磕起了兜里的瓜子。 她观察起江面的情况。 怪不得子车向文说不会游泳的人都要下船,水上这架势确实挺大。 但她看子车向文,觉得他此刻其实并不是很慌。 那元颐然更不用着急。 她这段时间都和子车向文混在一起,早就明白了她这个兄弟想法挺多的。 元颐然对他充满了莫名的信心。 而这位意外闯入的三师兄,在桃花林的埋伏的人中,搞出了人仰马翻的效果。 三师兄一边跑一边嚎:“你们都在这蹲着干啥呢?我在找我小师妹……干啥干啥?你干啥打我?” 蒙面人向岸上喊道:“到底怎么回事?无关的人格杀勿论!” 三师兄震惊了:“我招你惹你了?还当场杀人?你们有没有王法啦!法外狂徒吗?” 岸上的意外,让子车向文改变了自己的节奏。 他单膝蹲在船舱夹板上,以船体充当自己的掩体,同时对远处江面船上的蒙面人说:“刚刚有一点,你说错了。” 蒙面人从桃花林中收回视线,“什么?” “受重伤的人,从来不是我。”子车向文礼貌地纠正着,“但我与你也有仇要算。” 他将绑在手臂上的弩炮上弹,“要不是你们这些混蛋偷袭我哥,我也不用非得离开神器门,离开小师妹,从山那边回来。” 他举起了自己的左臂,迅速瞄准了蒙面人所在的船,“送你个礼物。” 扳机扣动的那一刻,子车向文的身体被这浩瀚霸道的一炮所震动,他挺直的背脊都被后坐力带得向后倾斜。 波澜宁静的水面上,火光从他的左臂上飞起,像一道平地而起的惊雷,在水面上如游龙般挟携雷电火光,横空霹雳着呼啸而去! 蒙面人所在的船传来一声巨大震响,等火光乱窜的爆炸平息后,人们才从烟中勉强看清了那艘船如今的模样。 只一击之后,那船的甲板船衔都被炸得粉碎,浮在水面上的碎木成为了最好的燃料。 没过多久,船体就被爆炸引起的大火吞噬,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生。 包围了子车向文的一共有六艘船。 子车向文没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再次发动船上的机关。 这艘曾经由他亲手改造过的船,四面船身突然向下凹陷了一块,凹陷处构成了一条匝痕,遍布整个四周,像是某种刻意凹陷的装饰。 直到闪着寒光的钢箭,从里面露出端倪。 一排钢箭疾射发出。 在发射的刹那,还能听到那机关与钢铁拨动的响声,下一刻,江面上就传来了更多的惨叫。 三艘船受到重创,船体封闭的木板破出大洞,江水灌入船体。 沉没已经无法避免,逼着船上的人弃船逃跑。 只是眨了两下眼皮的功夫,子车向文周围的六艘船,被他炸沉一艘,扎穿三艘。 在岸边桃树上正在观战,跃跃欲试等待出手的元颐然,惊得手上的瓜子都掉了。 第16章 很快她就看清了局势,目瞪口呆道:“我兄弟……子车向文,强啊!” 子车向文从掩体后站了起来,刚刚发射钢箭的时候,已经足够他有时间给自己的弩炮再装上弹药。 这一次,他瞄准了另一只船。 水面又盛开了一朵火红的烟花。 唯一幸存的那艘船离得最远,还幸运地躲过了第二波钢箭的袭击,此时那船上的人已经被子车向文打到丧失了斗志,调转方向,往岸边逃跑。 子车向文看了眼手中最后一枚的弩炮弹药,并没有选择追击。 第一批从船上落水的人,已经向桃花林的方向游去,结果快到岸边,却开始犹豫要不要上岸。 因为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穿着白蓝色衣服的人,现在像是一个散花的天女,左手扬一把绿色的雾,右手飞一把紫色的粉,颜色气味都非常可疑。 而原本他们在江边准备给子车向文的弓箭手埋伏,现在都已经口吐白沫地昏迷倒地了。 本来是能依靠远程优势,对水面船只轻易形成碾压局的弓箭手队伍,就这样被某位无辜路过的好心人士,搅得稀烂。 蒙面人从水边上岸,他侥幸捡回一条命,此时终于回到岸边,掀开了自己蒙嘴的黑布,将水咳嗽出来,同时命令那最后一艘靠向岸边的船,“逃什么,和我一起回水上!” 他的手下,向他的身后指了指:“首领,那桃花林里的那个呢?” 蒙面人一回头就发现,就这么一个穿着白蓝衣服的人在天女散花地向他奔来。 他甚至都没见到过一个还能站着的自己人! 远程击杀子车皇帝的计划,都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搅合到完全没有任何实施的可能了! “不管那边了!”蒙面人脸部肌肉抽搐,转头大声命令道:“登上江中的船!将那人杀了,提人头来见,赏金一百!” 重金之下,必有莽夫,果然刚刚还有些胆怯的手下们,顿时从四面八方向子车向文的船游过去。 子车向文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喜欢这样打打杀杀,能讲理的事儿,就没有和气解决的办法吗?” 他站在水边,提高了嗓门:“比如说,我出两百金,你们把你们首领的头砍下来见我?” 水上水下一片寂静。 一群浮上来的脑袋左右晃动,像在比对着价格。 蒙面人气得直发抖:“你们是不是傻?你们是来杀他的,他活下来不宰了你吗,还等着他给你们钱?” 说着他将自己怀里所有的黄金掏了出来,金黄的光芒闪瞎众人眼睛:“听我的!相信我!现场结算!” 压力给到了子车向文这边。 子车向文:“……糟了,没带这么多现金。” 因为拿不出金子,他先武后文的讲理作战彻底失败了。 水中的人向他的船边涌上,更开始有人试图从船尾登陆。 子车向文低头感慨:“唉,弹药也就剩这一发了,不好办喽。” ------------------------------------- 六艘船中硕果仅存的最后一艘,如今靠近了岸边。 蒙面人不断催促:“快点、快点!” 船尾向岸边摆过来,等足够近了,蒙面人跳上船:“我要亲眼看着他的头被割下来……” 话没说完,船轻轻一晃。 蒙面人亲眼看着一道□□色的身影,从桃花树上落了下来,轻巧至极地落到他的船上。 蒙面人:“?你谁?” 长相娇俏的少女皱起了眉头,这是她不高兴的表现。 元颐然长这么大,不高兴的时候很少,但是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就你这么个黑糊糊,还想割我兄弟的头?” 蒙面人猛地向后退:“敌袭——我这是蒙的黑纱,你才黑糊糊呢!” 可是船上前甲板就这么大点地方,他本就没有多少地方能躲。 更何况元颐然也快。 她冲上来,猛地屈膝上踢,膝盖重重顶在他胃上。 下半张脸已经没有在蒙的蒙面人:“呕——” 然后趁着他张嘴的时机,元颐然将一堆药粉迎面怼到了他脸上。 蒙面人骇然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元颐然一脚横踢,将他像沙包一样踢飞到了岸上,扬声道:“三师兄,我给这黑糊糊下的毒,可以缓解你身上的痒,过来吸几口,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桃林中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好勒,这就来——唉小师妹等等!你要去哪儿?” 元颐然把船上所有敢对她亮刀的人,都一个个精准地踢飞了,水面岸边扑通扑通小小地下了一顿人形饺子。 她找到了船上的船夫,威胁道:“你现在靠近他!” 元颐然指的是江中心那艘大幅度摇晃着,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爬上去的船。 放过两排钢箭后,船上那边也传来了一些响动,终究是人太多,连机关道具都已经耗尽了。 那些想割子车向文脑袋的人爬上了船,将甲板上围得密密麻麻。 从元颐然这里,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她兄弟怎么样了。 元颐然着急了,“你们快点!” 在元颐然的威胁下,小船向江正中的那个靶子靠近。 可是还没走多远,水面中心的那艘船,突然冒出了一团火光。 她最先看到了画面,火团猛烈膨胀到某个程度后,变成了爆炸。 声音震耳欲聋,气波和灼热紧随其后。 元颐然站在离很远的小船上,却被淋了满身的江水,被江里掀飞的江鱼像石头一样砸向船中,在夹板上跳来跳去。 爆炸后续产生的气波和水流让小船颠簸剧烈,元颐然差点被晃下去。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几乎能蒸掉她身上的水,让元颐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感到了冷热的两极变化。 元颐然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那艘她生活了十数天的小船,连同最后她都没能看上最后一眼的兄弟,就这样被火舌吞噬。 元颐然怔怔道:“我……我兄弟呢?子车向文呢?” 小船仍在剧烈摇晃。 元颐然听到身边有一声响,寻声望去,却看到刚刚划船的船夫,正拿起船桨,在她身后做出了想敲她后脑勺的偷袭姿势。 还没等元颐然飞腿去踢,船夫突然脚下一滑,以非常离谱的姿势掉到了船外。 很离谱,离谱到……就像有人从水里拽着他。 元颐然定睛一看,突然在船舷边,看到了一只紧紧扒着她脚下船的手。 而那只手的形状如此熟悉,手的主人正抓着偷袭者的脚踝,将船夫整个人都扯进水中。 元颐然脸上表情一下就变了。 下一刻,子车向文果然破水而出,他在水面上甩了甩头,将散开的长发甩到脑后,同时说道:“小师妹,咱们快走……” 他眼睛进了水,还没来得及看清船上的模样,脸上就猛地一疼,像是被人迎面给了一逼兜。 子车向文脑袋向下一缩,差点吞进一口江水:“你抽我干什么!” 元颐然蹲下来,把从甲板上跳到他脸上疯狂抽逼兜的鱼给扒拉开,“不是我!是鱼干的。” 【作者有话说】 被迫上岸的鱼:打你!用力打你! (敌方一顿按操作0输出,一看mvp是打野的鱼 ——————————————— 第13章 ◎公平的更新◎ 子车向文听了这个答案后,下意识伸手入江,将那条抽了他的鱼,又从水里给薅了出来。 那条鱼又肥又大,猛鱼摆尾时,力度果然不小。 即使此时落入子车向文的手中,猛鱼也顽强地突着一双死鱼眼,瞪着他的小黑眼中有一种嘲讽和睥睨的气息。 “不——不能浪费!”子车向文死死揪着那条滑溜溜的鱼尾巴,将猛鱼重新甩回甲板上,“晚上加餐,就是它了!” 子车向文在水中,将飘远的船桨取回来后,这才自己爬上了船。 小船随着他爬上来的动作左右摇摆,元颐然按照子车向文的指点,在船甲板上找好了抓手,牢牢地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子车向文终于重新站在了船上,虽然这已经不是自己的船。 他看着远方江面上正在燃烧的船体残骸,明亮火光将水面都染成橘红色,不由得郁闷地叹了口气,“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元颐然感叹:“可是,兄弟你打架好强啊。” 子车向文听了这句夸,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开心,“比起到处打架,尚武为尊,其实我一直更喜欢和平一些的解决方式。” 元颐然吐槽道:“真的吗兄弟,你看看这江上的战况,你说这句话,良心不会痛吗?” 子车向文:“……也是哦。” 刚刚江面上弄出这样的大事故,水中还有三三两两的敌人,子车向文与元颐然作为唯二毫发无伤的人,在这里多留无益。 第17章 子车向文坐在船尾,双手持桨撑起了船,“这艘船只能靠人来划了,好消息是等过了这片水,到了那边就是顺流,能省很多力气。” “好哦。”元颐然蹲在船舱中,看着到处乱跳的鱼,“好多鱼哦,我们两个都吃不过来了。” “小师妹,你会不会套圈?”子车向文突然发问,“就咱们山脚下的小镇,夜市里摆摊的那种小游戏?” 元颐然双眼发光:“没玩过,但听起来很好玩,你教我?” 子车向文示意元颐然,转头看向不远处江面上,那些朝他们小船游过来的人。 “看到江上那些人脑袋了吗?那是他们在水面换气,这个时候,你就从船上捡条鱼,然后把鱼扔到他们脸上,瞄准鼻子,或者砸进嘴里。”子车向文想了想,补充道,“这就是套圈的基本原理了,在江面也可以试一试,挺好玩的。” 元颐然立刻行动,拎起了一条肥嘟嘟的鱼,瞄准了江面上的脑袋,“好哦。” 水里仍然试图抓他们的敌人:“……” 几个鱼之逼兜下去,甲板干净了,敌人放弃了,江面也清静了。 于是就这样,两人分工合作,子车向文划船,元颐然负责解决追兵,效率还挺高。 等甲板上只有小鱼小虾时,已经没有敌人追着他们了。 子车向文也从船尾站了起来。 他已经将船划到了那片有流速的水域,即使他暂时放下船桨,小船依然在向前漂流。 他去调整了小船的风帆朝向。 子车向文动作利落,看上去活动如常,可见他从江上的战斗全身而退,没有受伤。 元颐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院子冲水,但那时她是俯视,倒不容易看出身材比例。 现在这样面对面站着,子车向文的衣服这样紧紧贴在身上,就能看出他的身材极好,腰细腿长个子高,身体曲线很漂亮,他身上有肌肉,却不是那种壮汉型身材,穿上衣服反而显得高高瘦瘦。 也多亏了子车向文身体底子好,穿着一身湿衣服在江面吹风,也没有任何风邪入体、发热畏寒的征兆。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干净衣服可换,他只能脱下湿漉漉的外套挂在船边,里面贴身的衣裤只好等着自然风干。 兄弟确实挺帅的。 元颐然看着挺羡慕的,师父说小时候捡到她那会,她已经饿了很久,伤到了身体,要不她个子本来还能再长高一点。 就算长不到兄弟这么高,至少能和那个高个姐姐一样帅气。 子车向文感受到了元颐然的目光,也感受到她的沉默。 他神色愈发尴尬,终于憋不住,自己招了:“那个,哈哈,我就是,之前那船上自己带的机关,我也就随便用用。” 元颐然:“……?” 她看了看刚刚抢来的这艘船,这是她亲自登上的第二艘船。这艘船的船体构造非常简单,简单到一目了然,和兄弟带她坐的船很不一样。 所以,兄弟那艘船,其实是不常见的么? 子车向文已经心虚地转移话题了:“小师妹你不是……不是说你要去炎城吗,怎么到这边来了?” 元颐然简介地交代了短暂分别时发生的事,末了还有些闷闷不乐:“兄弟你把我赶下船,就是因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吗?” 子车向文:“我……知道,我猜到要打架了,但我完全没想过会是这个结局……但刚刚确实有好几个危险的时候,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这套操作还是很危险的,所以下意识就不想把你卷进来。” 他看了看桃花林里五颜六色的粉末,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你三师兄也帮了大忙,是你把他引过来的吗?可多谢了。” 元颐然闷闷道:“我不怕危险,下次你可以跟我说明白,如果我帮不上忙,我也不会故意赖着你的。” 子车向文突然间领悟了什么。 他看着元颐然的双眼,想了一下,利落地道歉:“那我下次一定会告诉你,和你一起商量对策。” 他找对了方向。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元颐然心情好了起来,“嗯,那就说好了。” 子车向文像是不经意的问:“你平常在药仙派的时候,你的师兄、师父要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找你商量吗?” 元颐然一下子转头看他,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知道?” 子车向文没忍住,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顶:“对不起,以后我都会和你打招呼,不会再替你做决定了。” “我也没想到你要回去皇帝,是这样的危险啊,还有人想杀你。”元颐然站在船边将小鱼扔下水,然后用江水洗了洗手,“兄弟,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子车向文:“什么?” “我当时以为你在那艘船上,一起被炸了。”元颐然神色难得这样认真,“我好着急,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不想你出事。我觉得……我想要保护你回到兰国,我不能让别人杀掉你。” 这句话说完,子车向文有一会说不出话。 然后他整张脸都红了,黑黑的瞳孔里漾着水,连耳朵都变得粉红。 不只是害羞,他在用力憋着,可是他的心意与理智相悖,还是憋不住了,“小师妹,可是我……我……” 他豁出去了:“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 就在他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声高亢嘹亮的呐喊,盖住了他的声音。 “小师妹——你回来!” 子车向文:“……” 他们寻声望去,看见三师兄在岸边奔跑,“不要走小师妹!跟我回家吧!没人舍得让你逐出师门,师父在等你!大家都在等你!” 看到三师兄的刹那,子车向文完第一反应就是以袖掩面,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小师妹吐露心声!就这样被截胡了! 此时三师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他在岸上挥着手,对船上的元颐然喊着:“小师妹!快下船!你要去哪里?” 元颐然很抗拒地回答:“你不要管我去哪里,你只需要回去和师父说,我很安全,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过一段时间,我再回去。” 三师兄:“……你会照顾好你自己?” 还不等元颐然说什么,三师兄在岸上开始连珠炮输出:“你从小就在我们眼前长大你什么样性子我们不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照顾好自己快别逞强了跟我一起回家——” 元颐然大声说道:“我不想和你回去!就算我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现在也有人教我了!我不要再被你们关在门派,除了念书、研究、制药、治病之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许我做——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元颐然鼓起勇气发表的宣言,震惊了岸上的三师兄。 她像是找到靠山般,嗖地一下跑到了子车向文的身后。 本来子车向文不想太醒目,此时却被彻底暴露出来。 他还能怎么办? 面对师妹的娘家人,他心虚,真的虚。 三师兄看清他的脸,陷入震惊和呆滞:“!?!” 子车向文挤出一抹笑:“那……三、三师兄好?” 元颐然十分有预见性的、猛地抬起双手! ——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三师兄的语气骤然拔高了一个调:“我槽——你&#¥q(&#” 一些西南地区方言粗口,无法过审。 总之三师兄粗口纯正,气息悠长,在江面上如猿声般啼鸣回荡,自己一个人贡献了高中低音三个声部,足见三师兄此时的愤怒与震惊! “好你个大头鬼!你还有脸问我好!谁是你三师兄!谁?!神器门的兔崽子,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和我小师妹什么关系!你这混蛋惦记我小师妹多少年了!竟然敢拐跑我的小师妹!我扒了你的皮——车文!你别跑!” 子车向文痛失曾用名,也呆滞了。 他渐渐颤抖起来,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小师妹现在是什么反应。 他始终记得……小师妹说“车文”是她最讨厌的人那一刻,脸上的表情。 这一个多月的美好,终于要在这一刻终止了吗? 直到小师妹侧脸出现在他视野里。 她仍然紧紧捂着自己耳朵,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到子车向文满脸惊恐,便把一只手从耳边移开,询问:“他骂完了吗?” 这一刻正逢三师兄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小师妹娴熟而迅速地再次捂住了耳朵,隔绝了岸上传来的一切吼叫。 子车向文:“???” 三师兄让小师妹闪避了他的告白,然后他就闪避了三师兄的脱马背刺? 该说这是如有神助,还是该说这是什么公平的报应? 【作者有话说】 给三师兄亿点小小的震撼! ——————————————— 第18章 第14章 ◎贤惠的更新◎ 小船顺流而下,强行送别了沿岸奔跑的三师兄。 在那岸的尽头,三师兄眼睁睁地看着小船驶入主流消失在江中,再也追不上。 船上的两个人,看着三师兄的身影化作一个远行的小点,都不约而同的长舒了一口气。 元颐然:“为什么你也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嗯?哈哈,这个……”子车向文懵了一下,迅速找到了解释,“因为不会被骂了,精神得到了放松?” 是看错了吗? 子车向文刚刚被她问到的时候,好像有一点点慌张。 他有什么可慌张的? 他和三师兄又没关系。 此时,子车向文神色稍微郑重了一点:“小师妹,平常三师兄会这样骂你吗?” “不啊,三师兄从来都不骂我。”元颐然坦然回答道,“不过,他刚刚打破了这个记录。” ……不,他刚刚也没舍得骂你。 他骂的是我。 子车向文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 有些真相,还是让它暂时被埋没着吧。 元颐然观察了一下他们所在的位置,问道:“兄弟,咱们已经错过了去兰国最近的陆路,如果你要回兰国的话,咱们现在是不是在绕远道?” 子车向文:“没错,不过我们刚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水上再往前走一段,看看什么地方能上岸,咱们就上去吧。” “哦,好。”元颐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既然我去不了炎城了,那你能给我讲讲,炎城是什么样的吗?” 子车向文调□□帆时,没有错过元颐然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在很小的时候,元颐然就听大师兄和她说炎城的好玩,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有很多她没见过的风俗习惯。 被关在师门里穷极无聊的时候,元颐然也会幻想炎城是什么样子的。 炎城离药仙派那样远,那里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就像一个梦中乐土,让她心生期盼。 去炎城的愿望一直深深埋藏在心中,一直没有实现的机会,是子车向文的出现,才让她的念想在这一个多月里生根发芽。 她已经想了这么长时间,一度将炎城当成自己远行的终点,如今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了。 而子车向文格外能理解她遗憾的情绪。 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执念。 经年持久,念念不忘,曾经以为一直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等待,直到发现到了生命中的某一刻,再念着想着,却也不得不放弃。 将这样多年的念想抛之脑后……怎么可能轻易做到呢? 又怎么会不留遗憾呢? 但有的时候,就连子车向文都不得不感叹际会之妙。 就在他离开神器门山头,以为自己此生再无机会的时候,那个念着想着的人,就这样来到了他眼前。 子车向文声音也温柔起来,“炎城是与兰国国界相接的一个独立大城,贸易往来多,城中流动的人口不少,在街上还偶尔能看到褐色皮肤、金色头发的人,他们来自海那边的陆地。” 他一边回想,一边叙述,“城里最出名的小吃是冰火板栗,逢年过节还会在城墙上放玉髓烟花,那时候还是挺热闹的,也是一景。” 元颐然从子车向文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努力拼凑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对她来说充满奇特风情的城市模样。 她很是向往。 但如果每个选择,都有放弃另一种选择作为代价的话,她却觉得自己选对了。 元颐然选择还是让她的兄弟好好活着。 “没关系。”元颐然安慰自己,却不再觉得遗憾,“大不了我晚点再去炎城玩,总还是有机会的。” -------------------------------------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按照计划,在能泊船的岸边登陆上岸。 但这大概是元颐然与子车向文搭伴上路以来,度过的最糟糕的一夜。 这艘船上没有炭盆,没有任何食物清水。 哪怕之前风餐露宿在森林里,子车向文都能依靠自己灵巧的双手和奇思妙想的大脑,让元颐然过得很舒服。 可白天他炸了自己船,连他惯用的东西都一起沉了江,能生火的打火纸被水打湿过,就不能再用了。 即使他们在林中打猎,也只能吃生食。 一下子进入茹毛饮血的饮食风格……那倒也不至于,饿一顿也没什么。 虽然他们身上还带着钱,但他们登上岸的地方,连花钱的地方都没有。 子车向文在上岸后一段时间后,就判断清楚了他所在的地方,不仅苦笑道:“这两年来,这边的河水改道了……现在我们所在的方位,离我预期的有点远啊。” 元颐然跟着他走,感觉肚子饿了,她揉了揉肚子,却没有抱怨什么。 白天的时候经历过那样的袭击,他们全身而退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哪怕什么都没有,也是可以理解的情况。 她又不是娇生惯养,不能吃苦的人。 虽然她在某些方面被照顾的很好,但师父让她干活的时候,却从来没惯过她,练武学医的苦,她哪样不吃下来了? 只是…… 元颐然的肚子叫了起来。 她有个毛病。 饿的时候她会困,更别说白天水里地上的折腾了一天,元颐然已经很乏了。 跟在子车向文身后,她没走多久,就连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 而她这个毛病,子车向文带着她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不可能不知道。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边,又看了看连走路都打晃的元颐然。 他蹲下来:“小师妹,我背着你走。” 元颐然看着他肩膀,过去捏了一下,觉得还是挺可靠的,于是试探着趴了上去。 子车向文背着她,稳稳地站了起来,又稳稳地迈步走了出去。 兄弟的体温好热,脖子也是滚烫的,元颐然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双手从他的脖子前环过,垂在他的胸膛。 子车向文一路很安静,没有说话。 元颐然迷糊得非常快。 很快她的身体变得东倒西歪。 “……醒醒,小师妹,这样不行。”就连子车向文都无奈了,“我两只手都用来抱你的腿了,你这样睡着,是会从我身上栽下去的。” 元颐然勉强振作了一点点,“那怎么办?” 子车向文转身原路返回,“你等等,我给你做个东西。” 他带着元颐然回到了刚刚下船的水边。 原先兄弟有一个小口袋,里面有几个小工具,能让兄弟做很多事情。 但是白天打完架后,那工具袋似乎也一起沉船了。 现在子车向文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但好就好在这匕首很坚强。 他拿着这把匕首,把他们抢来的船给拆了。 不仅如此,连之前子车向文绑在手上的那个弩,都被他拆了几个零件下来。 子车向文将坚硬的船板劈成长宽合适的木条和板子,他在周围看了看,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用刀子割断后和水边的芦苇编在一起,拧成了挺结实的绳子。 元颐然被他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困得都要睡着了,却仍然勉强自己的眼睛支开一条缝,看他兄弟在忙碌什么。 没过多久,子车向文就用拆下来的木板和徒手搓的绳子,拼出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木椅子。 元颐然在他的指导下坐了上去。 然后子车向文将一个像是挡板的木板,横放在了她腰和腿前。 正在元颐然试图理解这个板子的作用时……她坐着的椅子,居然被他的兄弟以背书包的姿势,给背了起来! 元颐然双腿离地,骤然起飞:“——哇噢!” 子车向文将椅子连着元颐然一起背在了身上,他们背对着背,看不见彼此的脸,只听得到声音。 他调整了一下肩膀绑带的距离,“怎么样?这回舒服了吧,你可以放心睡了。” 现在她确实可以放心睡了,身前还有个板子挡着,固定住她的腰和腿,不至于在她睡着时从椅子上滑出去。 元颐然喃喃道:“你可真聪明,你现在背着我……就像山上的猴。” 子车向文:“?” “大猴子背上的小猴子,嘿嘿。” 子车向文立刻礼貌谢绝:“不要母子,父女也不行,说好了,咱俩一个辈分的,你休想再做我娘。” 元颐然笑眯眯地夸:“子车向文,你真是多才多艺……不,应该夸你好贤惠。” 子车向文无奈地笑,“行,都是夸我,都是好话。” 她心满意足地坐着,将包裹里一件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身上,然后在椅子上放心睡得东倒西歪。 贤惠且多才多艺的子车向文,背着他不曾言说的心上人,走上无人的荒野。 元颐然没有告诉他。 第19章 能让她安心入睡的,不只有漫天的星与温柔的风,不是远处汀汀凌凌的水声,也不是树叶被风吹拂的婆娑声响。 ……而是子车向文踩在地上的、发出的脚步声响。 她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子车向文。 隔着这一层木板,从他身体上传来的炙热温度,是这样的令她安心。 【作者有话说】 元颐然:快看!我们两个猴 ——————————————— 第15章 ◎进击的更新◎ “小师妹,清醒一下。” 伴随着温暖的风,元颐然也被轻柔的叫醒。 她睁开眼,天空已经变得很明亮了,清晨的阳光不灼热,温和爽朗的照向田野与大地。 眼前的画面轻微颠簸,颠簸不剧烈,反而还很舒服。 她仿佛坐在一个温和的摇篮中,在温煦的日光照耀下,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山坡之下,林木之侧,是一片片开垦的农田。 远远近近的农户小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田埂道边,里面住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农家。 然后她低头,看见自己双腿离地,却还坐在一椅子上。 意识逐渐回笼,元颐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转过头看,脸贴在椅子的后背板,额角却碰到了子车向文的后背。 子车向文感受到了她的动作,“醒了?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农家婆婆,她家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咱们一会过去。” 元颐然在椅子上挺起身体,果然看到了在兄弟前面带路的婆婆。婆婆手上抓着一根木手杖,在他们前面慢慢走着。 她发鬓斑白,但转过来的脸上却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小丫头长得好看,男的俊,女的俏,你们这对娃娃看着真好。” 在这个姿势下,元颐然看不到子车向文的表情,但是听到他用气声笑了一下,“婆婆说笑了,这是我师妹。” 他开口说话的语气依然友善,但声音却有些哑。 “兄弟,你背了我一宿吗?”元颐然已经清醒过来,“把我放下来吧,至少喝点水。” 子车向文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他正面的脸。 他们从船上下来之后,因为没有情节水源,已经有半天一夜没喝到水了,她一直睡着还好,但子车向文嘴唇都已经干起皮了。 背着元颐然走了一夜,子车向文看上去虽然有些疲惫,但心情和精神看上去去很好,看到她的那刻,眼睛里都有光芒和笑意,“一会儿去婆婆家里,他家有水井,咱们就有水喝了。” 到了目的地后,他们终于喝上了烧开后的干净井水,也吃上了婆婆家的馒头和咸菜。 婆婆婉拒了他们提供任何报酬。 “不过是两个馒头,水还是你们从井里打上来后,自己烧开的,这不值得几个钱。”婆婆心情很好,“两个娃娃长得这么漂亮,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家简陋,还愿意陪我说说话,我已经高兴了,不能要你们的钱。” 元颐然倒没觉得吃馒头不好,有什么就吃什么。 不过,她兄弟子车向文,可是要回去当皇帝的人。 皇帝…… 话本里说,皇帝王侯的生活是很奢靡的,华庭玉食、丝竹锦绸,身边围绕的都是绫罗美人。 随着她离兰国边界越来越近,元颐然以前从未曾细想过的问题,终于一件件变得清晰。 她兄弟会穿着很重很华丽的衣服么?他会只吃着最精致的食物,站在众人景仰的另一端,被供在高高的宫殿里吗? 元颐然转过头看了看,子车向文正在她身边猛吞干馒头,像是饿狠了,都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这边地理位置靠近兰国,元颐然也知道了一些这边的穿衣习惯,通常有脸面和地位的男子,都会在衣裤外再套一条外袍。 而子车向文的外袍,在昨晚就变成了绳子,还成为了背着元颐然的椅子一部分。 如今他的衣装打扮,倒有些像地里干活的庄稼人的模样,虽然他形象衣服都干净,皮肤白皙人也好看…… 但他看上去给元颐然的感觉,怎样都和高高在上这个词毫无关系。 子车向文是真的饿了,馒头就咸菜也吃得像是什么山珍海味,他甚至还吃急到噎住了,忙拿起旁边的瓷碗喝了水,也不在乎那瓷碗边缘都有了裂口。 元颐然看着他陷入思考,没有发觉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太久了。 等子车向文注意到元颐然在看他时,就立刻慢下了咀嚼的速度,似乎意识到自己此时形象实在不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小师妹面前丢脸了,丢着丢着,他也算是慢慢习惯了。 他分辨得出,元颐然注视他的目光中,并没有嫌弃他此刻的模样。 她的眼睛总是那样的黑,不像那些汲汲营营的人,总有一种很静的玄意。 尽管她的很多想法,时常会让他备受震撼。但相由心生,小师妹不是什么吵闹的人,在更多时候,她都是一个意外坐得住的人。 注意到子车向文的窘迫,元颐然收回视线。 子车向文终于填饱了肚子,他看了一下天上太阳的位置,估测了时间后,主动提出了帮忙,“婆婆,既然你不要钱,那我可以帮你劈柴,或者你家中若是有什么物件坏了,我也能帮着修一下。” 他见到这婆婆家中并不富裕的模样,更不愿就这样吃了白食。 元颐然没有贸然插话。 这一路上与人打交道的时候,都是子车向文来,他比她更擅长和人说话。 但她此时也明白子车向文的用意,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称赞。 兄弟好贤惠,对她耐心,什么都会,还心地善良。 元颐然想起了一个夸奖的词,宜家宜室,说的就是他兄弟这种人吧。 ……不行,元颐然放弃了。 子车向文当皇帝的样子,她果然是怎样都想不出来的。 婆婆连连摇头,再次拒绝了子车向文以力换物的请求,“不用,不用,柴火我儿子昨晚就劈过了,我不缺什么的。” 这一次,就连子车向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颐然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悄悄抓了抓兄弟的袖子,“要不,我试试?” 子车向文有点惊讶,但立刻让她来主导,“好。” 元颐然走到婆婆面前,“让我看看你的腿。” 婆婆:“……诶?” 子车向文立刻反应过来元颐然这是想做什么,自觉担任了元颐然的解读人:“婆婆,她见您拄着拐杖在田间走,像是腿脚有些不方便,我这位小师妹是位名医,您大可以让她帮忙看看。” 医者向来都是上了些年纪、经验丰富的更吃香。 婆婆看着元颐然这样年轻,也没抱太大指望,本来想说心中领了她的好意,却抬头看见了元颐然的脸。 元颐然面无表情:“进屋,躺床上,我摸一下,速度很快。” 不知为何,看到小姑娘露出这样的表情后,本想拒绝的婆婆直接进入了下意识服从的状态,“哦……好,好。” 按照要求做后,元颐然手在她小腿和膝盖上按揉了几处,迅速得出了结论,“你小腿早年受过伤,还受过寒,现在的症状是小腿麻木,膝盖也僵着不听使唤,所以才需要手杖,对吗?” 她诊断得极其迅速,说话的态度也果断坚定,传递着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婆婆人都愣了,“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你的腿我能治。”元颐然心中很快成型的方案,“我帮你治,谢谢你请我们吃饭喝水。” 婆婆可以拒绝收取这两个可爱的年轻人的食饭钱,但她无法拒绝这个治腿的提议。 家中闲钱并不多,就算是丰年秋收时有些钱,能让家人去城里请了医生来,却从来没有一个医生能像元颐然这样坚定的说能治。她这些年花了不少钱,开的那些药也总是毫无效果,一年一年下来,她的腿脚反而愈发不灵便。 没有人希望自己会生病,尤其眼看着自己连走路都变得艰难。 婆婆狠狠的心动了,赧然道:“姑娘,那你开方熬药,是不是也要花钱啊?” 元颐然简短解释:“不开药,除了吃药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治疗方式,我一会用手就能推开你腿上旧伤的淤积。” 她想了想,“你不收我们钱,我也不收你钱。” 元颐然看了眼在门口等着的子车向文,“用不了半个时辰,兄弟,你找地方坐一会。” 越接近兰国的领域,她的兄弟就越是危险。 她知道子车向文的担心,自然会控制好时间,但子车向文昨夜一晚没睡,她也想让他休息一下。 子车向文深深看了她两眼,将她此时与众不同的样子记在心中,才合上门出去。 这里不用他担心,小师妹会做得非常好。她在自己的领域,有着绝对精准高妙的判断。 第20章 ------------------------------------- 在床上躺着的老婆婆,不敢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病腿,“我感觉到疼了……真的比以前更有知觉了!” 元颐然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刚刚的治疗也花费了她不少的体力。 “先别下地,静养一天,之后下地慢走。我再教你一些按摩的方法,若是坚持治疗,等到秋天的时候,或许你都不再需要这只手杖。” 婆婆喜出望外,不住口的答应:“好,好,我都听你的。” “我再帮你揉一下,你记住我的手法。” 元颐然果然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了治疗和教导。 婆婆脸上是由衷的感谢:“丫头可太谢谢你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神医啊。” 元颐然对这类的称赞没有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在师门的护送下坐诊,她被不少人叫过神医,早就习惯了。 她正想抽身离开,婆婆却舍不得地拉着她的手,“丫头,你心肠这么好,外面那个背着你的男娃娃也是心善的,好人有好报,你们两个一起好好过,有福气的日子一定在后头。” 元颐然:“……什么一起过?” 婆婆一脸过来人什么都懂的笑意,“还当我看不出来吗?你俩模样长得都好,在一起站着,就像观音菩萨宝座下那两个粉妆玉琢的神仙娃娃……我都看到啦,早上碰到你们的时候,他背着你的样子,那么小心地护着你,我就看出来他可疼你了,这么好的男娃,可别轻易放过。” 元颐然:“?” 她知道子车向文对她很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婆婆要这样说。 婆婆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反应,恨铁不成钢道:“他肯定可喜欢你啦。” “喜欢我……那怎么了?”元颐然疑惑的反问,她也挺喜欢、挺满意这个兄弟的,但这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她脸上表情平静正常,并没有婆婆以为的在被说破心事后,会像小女儿家一样脸红害羞。 “很多人都喜欢我。”元颐然确实不明白,“我家山后的野猫喜欢我,我师父也很喜欢我,我大师兄也说过喜欢我,虽然他们都对我很严格……” 婆婆本来还有些惊讶,但越听越发现,原来这并不是她说的那种喜欢,不禁忍俊不禁道:“原来还是个孩子呢,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你怎么和我师父说一样的话?”元颐然有些不高兴了,“他那时也说,有些事要等我长大才会明白,可是我该明白就会明白,不明白那就是不明白,年龄并不是唯一原因。” 元颐然:“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年纪小,我就一定不会懂呢?” 明明藏着掖着,什么都不和她说清楚,她才会真的不明白。 元颐然在婆婆怔愣的目光中离开了房间。 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仓促的道歉和感谢,却没有再回应。 屋子外,元颐然就着剩下半桶井水,将自己双手冲洗干净。 井边,她看到了趴着睡着的子车向文。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痕……也是,背着她走了一整晚,怎么可能不累呢? 她不喜欢谜语人,但以前她也不知道怎样才是更正确的。 直到认识子车向文后,目睹他和人打交道的方式,和自己沟通的态度……她才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很多不一样的交流风格。 有了比对,才知道曾经也存在过选择。 至少子车向文就不会对她说谜语。 她用手轻轻推了推子车向文,“兄弟,起来了,这是不是还危险?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再好好睡一觉。” 子车向文很快清醒,“嗯……完事了?那咱们走了。” 他站起来揉着眼睛,然后放下了手,“小师妹,怎么了?这么看我?” 元颐然摇了摇头,“……咱们走吧。” ------------------------------------- 三天后,他们到达了兰国边城。 只要通过这道城门,就代表着他们进入了兰国国界。 子车向文仰头望着城墙上飘着的兰国旌旗,远离故乡多年,他再次踏上了故土。 而当他踏入这扇门后,他也将会有新的身份和生活。 他心中的情绪,并不像他脸上表现出来得那样平静。 元颐然碰了碰他的手臂,“兄弟,你在出神。” 子车向文低头看着她,小声说:“别叫我兄弟啦,咱们别露馅。” 元颐然点头道:“都用了我的易容胶水了,一定没问题的!交给我。” 墙门边有官兵在查身份,最近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出入城的人都遭到了严格盘查。尤其是年轻男子、或者男女一起的组合,更是会被城口官兵反复确认长相、询问身份。 因为审查耗时时间长,甚至等待入城的人,都在城门前排起了队。 到了元颐然与子车向文时,官兵照常询问:“他是你什么人?” 元颐然朗声回答:“我们不仅是同一个辈分的!还拥有着十分亲密且令人信服的关系——” 子车向文一把拉过元颐然,打断吟唱:“我是她老伴。” 话落,他们双双展示了脸上极其工整对称的褶子,并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恭喜男主,荣登老伴 ——————————————— 抹茶星冰乐~66瓶(吉祥!) 第16章 ◎白色的更新◎ 城外,一对相互扶持的老伴,颤颤巍巍地进了城。 等他们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子车向文看周围没有人,才敢低声说:“别说,这招还真挺好用的。” 元颐然瞄了他一眼,“兄弟,你腿脚看上去太利索了,来,跛一下,认真装一下老头。城门还有人能看到你,要好好表演。” “哦,好。” 在远离大路后,子车向文带着她左拐右拐,在民居房中,到达了一个安全屋。 民房看上去寻常普通,子车向文直接从旁边翻墙进入,再开门让元颐然进院。 小院内外没有人,但却有备好的武器、衣物和食物,元颐然没问这些是怎么来的,因为他兄弟好歹在这国家也是个皇帝,总该有点逼格和秘密。 在院中的水井打了干净的清水,元颐然将药水兑入,两人一同将脸上饺子褶的同款易容洗了下去。 子车向文更是利索的去烧热水,很快,他们把头上的灰色染料也洗了下来。 元颐然柔顺的长发沾过水后,露出原本乌黑靓丽的颜色,她将沾湿的头发披在胸前,接过子车向文递来的干布巾,“兄弟,城门口那些卫兵,是不是想找我们啊?” “我想是。”子车向文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小师妹现在披着头发的样子好看,他控制不住,一下一下地偷看着,“……按照他们在城口搜查过路人的偏好,显然是对我们的特征已经有所了解,那天江上应该还有活着的人,这边也知道你和我是一路的了。” 元颐然想到了那个蒙面人,“那个黑溜溜?” 子车向文反了应了一下,“你不是给他下毒了吗,还活着?” “说不好。”元颐然分析了一下,“毕竟我三师兄那会也在岸上,他是有本事救人的。如果三师兄出手,黑溜溜还是能醒过来的,但我三师兄应该不会管他,毕竟是我毒过的人,他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子车向文突然流下冷汗。 其实还是存在三师兄会救黑溜溜的这种可能的。 比如说,追击他们共同的敌人,子车向文。 “不要紧张啊兄弟,三师兄不会故意和我对着干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回来后变得更危险了呢?”元颐然看向子车向文,“你当皇帝,就有这么多人想让你出事吗?” 既然这么问了,子车向文就给元颐然科普了一下兰国的情况。 简而言之,内忧外患,有人想造反哒。 有些大佬想自己上去弄个皇帝当,那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在子车向文回去露面之前,就把他干掉啊。 “就是这样。”子车向文非常简练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边境这个小城的掌权者,无论他底细是什么,至少他都对皇帝流落在外的事情很感兴趣,想着插一脚。”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一定拿着奸臣牌。 但他也懒得让这些人如愿。 元颐然听明白了这里的状况,“等你到了皇宫,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这个时候你就安全了,对吗?” “理论上是,至少比现在稳定。” 元颐然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我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有你保护我,我一直很安心。”子车向文的回应,总是那么好听。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那你呢?送我回到皇宫之后,你想去哪里吗?想在兰国留一段时间……四处转转吗?” 元颐然露出了一点迷茫,“我还没想好呢。” 第21章 她很快将想不通的事情丢在脑后,“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也想不出来未来什么样子。” 元颐然想得很开,不会过分忧虑还没有发生的事。 她轻快自由的像一阵清爽的风,这些笨重的凡世俗物,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子车向文抿了抿唇,慢慢应道:“……嗯,小师妹,等下咱们还要坐马车去另外一个城,晚上在那边住。” 在安全屋改换装扮、获得补给并恢复年轻人的样貌后,他们再次踏上了路途。 听着车外笃笃的马蹄声,元颐然趴在车窗边开个小缝。她看着路边田野,都不舍得把视线收回来,“你们这里好有趣,菜地里种的菜,都和我家那边好不一样。” 子车向文坐在马车里,正在翻看着他从安全屋带出来的一些情报,他抬眼看了一眼元颐然充满新奇的脸,应道:“毕竟地理位置不一样,气候也不相同,那边的菜这里长不了,而且大家习惯吃的东西,差别也挺大的。” 元颐然又看了一会风景,“你要去下一个城镇才休息,是因为下一个城让你觉得更安心吗?” 子车向文:“没错,到了那边,我晚上大概要见一些人,不过晚一点会和你一起吃饭的。” 对于元颐然,他连自己要去当皇帝这件事都没有隐瞒,自然不会刻意藏匿他所掌握的情报,“下一个城的官员忠于我家,还是比较可靠的,吕侯爷有一对孪生儿女,他女儿嫁给我哥了,是我嫂子,他儿子在朝里当官,以后也会常常见到,这次去西南把我换回来,也是吕家的提议。” 子车向文之前就说过他有一个哥哥,似乎是兰国前一任皇帝。 元颐然家里成分简单,没有亲生兄弟姐妹,所以对子车向文有哥哥这件事产生了好奇,“你哥哥长得和你像吗?” 这个问题引起了子车向文的警觉,“我们一母同胞,年龄相近,长得很像,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语毕,他特意补充强调:“他都成亲了,但我还没有。除了你之外,我都不主动找别的女孩子说话的。” “我知道,你只和兄弟说话。这很好,很守男德。”元颐然夸了一句,不怎么走心。 抬头一看,却发现子车向文脸色非常奇怪,“……兄弟?你哪里是我兄弟?分明是我祖宗。” 祖宗也行,兄弟也好,对于称呼,元颐然不挑。 她对他哥有点好奇,“之前好像听你说过,你哥是你们兰国之前的皇帝吧。” “他也会是之后的皇帝。”子车向文又拿起一本情报,在车的另一边依次翻看,“……希望我不要在这里替他做太久。” 元颐然想到了什么,“之前和我们分开的高个子帅姐姐,就是去找你哥了吧?我记得,你们说他遇到了危险,现在找不到人了。” 子车向文脸上现出郁色,“是,即使是我在路上和他们无法取得联络的这一个月,也还是没有关于我哥的任何消息……无论是死是活。” 好兄弟在担心他亲哥是不是死掉了。 这确实让人焦虑,元颐然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 到了新的城镇,借着夜色的掩盖,马车驶进了一个当地的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院子挺气派的,晚上子车向文用过饭后,就去见什么吕侯爷和吕大人。 元颐然不感兴趣,因为…… “昨天晚上,吕侯爷找我是为了商量对策。” 清早时分,他俩在早餐桌前碰头,这里只有他们待人,子车向文直接切去昨晚没用的废话,给她精准汇报昨夜会谈的核心内容,“如果顺利的话,等我们一会从这个府邸出去,就会开始实施。” 她兄弟昨晚又没睡好,或者,是没有太多时间来睡。 子车向文的桃花眼很漂亮,此时下面有了黑眼圈,不知是累的,还是有心事,总之看上去有点沧桑。 元颐然看到子车向文脸上有难得一见的犹豫,不由得问:“怎么啦?你在为难什么。” 子车向文谨慎地斟酌用词:“一会从这里离开时,我就会公开身份,以皇帝仪仗一路大摇大摆、摆足派头回中心城。这一路上,我会吸引很多目光,但这是必须要的一个步骤……我需要做足姿态,让所有人看到兰国皇帝的回归。” 他说:“……小师妹,很快会有更多人冲我而来,如果你不想受到太多关注……” 接下来这几句话,这几天来,子车向文想过无数次。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得说出来了。 “那你现在就该离开这里,我会让人陪着你,带着你在兰国尽情游玩,所有花销都由我这个东道主来承担,你现在就走,可以玩得没有后顾之忧。” 元颐然:“这意味着我要和你分开吗?” 她没见过子车向文这样的表情。 他不说话,明明就坐在她的身边,却都不敢看她。 子车向文的声音比往日都要低哑,“嗯。” “……哦。”元颐然也瞬间没了精神,她眨了眨眼,困倦似的慢慢说道:“那就等到皇宫之后,我再和你分开吧?之前咱们说好了的,要护送你活着回到皇宫。” “到了皇宫,你可能就没办法想走就走了。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等你在那么多人的视线中曝光后再离开,就一定会有麻烦找上你。” 子车向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昨夜想了一夜,才忍得住劝你离开……你要是再陪我一天,我都舍不得跟你分开。” 元颐然也沮丧起来,“那你别当皇帝了,咱们出去再玩一圈再说。” 元颐然的回应,给了子车向文勇气。 他猛地转过了头,紧绷了片刻,终于问出了那句他想了一路的话,“我带你一起回去吧,小师妹……你愿意跟我走吗?” 第17章 ◎到来的更新◎ 元颐然眨了眨眼。 子车向文紧张到说话咬到了舌头,“就是去我家里住一段时间……嗷呜。” 送子车向文安全回去,这原本也是元颐然的打算,如果直接住一段时间……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元颐然从他的紧张中感觉到,子车向文似乎有某种别的用意。 元颐然开始怀疑:“你刚刚的那个回去,有什么不一样的意思吗?” “我是说,小师妹,等我回皇宫后,肯定会忍不住天天来见你,那么久一定会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比如说,会以为咱俩是……老伴。” 他还是没脸直接说夫妻。 子车向文目光开始游移,脸很快红了起来,“皇宫里也有很多好玩的,你来住住试试,我管吃管玩。” 元颐然却说:“只是误会……那也没什么的啊?你现在看上去好奇怪,有点像你上次偷瓜的时候。” 她指的是几天前的事。 他们那时还没有进入兰国边界,有一次横穿农民的瓜田,元颐然又热又渴,看了几眼地里的白玉瓜。 子车向文注意到了,就心疼了,但当时他不能确定这瓜田到底是哪一户农家的,他们站在田边张望,这里农家都离得很远,只在远远的地平线上看点一个小点。 附近也找不到人,子车向文还是亲自下地,给她搞来个最沉的小瓜,亲自劈成片,果然吃起来又甜又解渴。 元颐然补充道:“你后来回去把铜板垫在了瓜秧子底下,咱们算是付钱了的,不能说是偷。” 只是不确定留下的瓜钱,能不能被这个瓜田的主人顺利捡到。 元颐然脑回路虽然奇怪,但她并不是智力有问题。 正相反她非常聪明,要不她不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药仙派掌门定为亲传弟子,传予衣钵。 子车向文现在说话的样子,有些奇异的紧张。 和他那会把瓜从田里摘下来做坏事的样子,就有点像。 果然,元颐然看到,子车向文僵住了。 一片安静中,却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文帝陛下,您用完饭了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仿佛含着笑。 走过来的人眼形狭长,一双丹凤眼,唇形却薄,鼻梁高挺,看上去就是一副伶俐聪明的长相。 虽然眉眼间自带一种距离感,但他此时出现的样子,却是笑眯眯的。 元颐然以前随着师父行医,也在各地治疗过一些权贵,她倒是见过像他这样气质的人,不多,但他们全都无一例外的身居要职,在各自地区都是颇具影响力的人。 元颐然和子车向文是在吕府的湖景廊下小厅用餐的,附近的人早就清过,能过来的都不是寻常人。 就在元颐然看他的时候,他一双眼睛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元颐然。 但在元颐然察觉到目光去看他的时候,他又笑了起来,露出了迷人且友善的笑容。 有人意外闯入,子车向文终止了之前的话题。 他看了两人脸色,挥手让人进来,“时间紧凑,还请陛下试一下装扮。” 第22章 在下人的帮助下,子车向文从衣服到发型全都换了一遍,元颐然在旁边看着,不禁感叹造型的神奇。 原来子车向文和她一起赶路那会,头发不是用最简单的发冠盘着,就是直接拿个绳子扎起来,打扮非常务实。 不过配着他的身材和长相,就是披着头发,穿着一身麻布农夫服,都是清清爽爽的俊逸好看。 可那个形象的子车向文,在她面前逐渐模糊。 如今的他穿上了金与紫色的华服,兰国以蓝紫两色为尊,即使是私服便装,也要富贵厚重到这个程度,才算符合皇帝的身份。 有句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身。 子车向文稍微讲究着打扮起来,不和她说话的时候,这气场一下子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正在她看着好兄弟变样子的时候,刚刚那个对着她笑的公子哥,又悄悄靠了过来,小声说:“鄙人吕桡,是这吕府的少公子,如今在朝中担任郎中令。不知为何,虽然第一次见,我却对姑娘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元姑娘,我能知道你的……”芳名吗? 他话没说完,子车向文用力咳嗽了一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元颐然道:“其实我看着你,也觉得有点眼熟。” 子车向文这次不咳嗽了,猛地扭头。 公子哥的眼睛弯了起来,连语气都变得低柔,“是吗?那我们是不是真的见过呢?” 他生得一副好颜面,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相貌的优势就完全凸显出来。 这样长相的青年,平日里定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元颐然也是一笑:“就前段时间呗,在山林里,和我对视过的一只公狐狸挺像的。” 吕桡:“……” 他笑容都僵住了。 子车向文又咳了几声,压住了那声差点没控制住的笑,道:“志怪话本中,那些能修炼成人的狐妖大多貌美,她这是在夸你呢,还不赶快道谢?” 吕桡:“……多谢元姑娘。” 短短的一个试探后,吕桡已经得到了不少信息,他意味深长道:“陛下对元姑娘的偏爱,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 子车向文完全没有理会他隐晦的暗示,“就这?才这?远远不够呢。” 吕桡:“……” 再次被噎后,吕桡慢慢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若有所思道:“难道陛下,您是想带个自己的人回宫?以此来掩饰回宫后的行动?这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子车向文:“……” 他还真没想这么多! 短短一刹那,吕桡已经捋顺思路,重新将自己的话接了下去:“毕竟武帝宫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家姐虽然会在宫中帮衬陛下,但更多的还是看陛下自己发挥表演,才能稳住当下这个一触即发的危险局面……这几个月,势必不能出错。” 子车向文看着池面上的倒影,“我现在的模样,倒是和我兄长很像了。” 吕桡后退一步,抱手行礼,“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懂,望请陛下解惑。” 子车向文颔首。 吕桡:“这位仙女一样的元姑娘,陛下是为了自己带进宫,还是……以后会留给武皇帝?” 子车向文当场变脸,“……你给我再说一遍?” “当然是跟着您了!您都安排好了!”吕桡立刻见风使舵地改口,鼓起掌来,“好,就是这个眼神!凶起来了!终于像武皇帝了。” 他递给了子车向文一个黑色封皮没有书名的册子,“陛下,记住这个感觉,努力保持这个,很凶的眼神!” ------------------------------------- 有些事情不能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 从这个成去兰国王宫和一切纪要枢纽所在的中心城,只需要不到半天的路。 吕家父子已经做出响应,吕桡将要亲自护送皇帝仪仗,招摇过市地回到中心城。 离开吕府的时候,子车向文依然和元颐然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子车向文心中五味杂陈。 ……刚刚他差点开口了! 好险,太草率了,什么都还没准备好,这也太不尊重小师妹了。 更何况他想让她答应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帮忙。 被公狐狸岔开一下,倒也是命中注定。 这个马车,和元颐然之前坐的都不一样。 里面宽敞,又高又大,前面一群马拉着,旁边被带刀骑兵围着,一个个侍卫都精神抖擞。 宫里专门来的人,在外面负责开道。 元颐然瞄了他一眼,“兄弟,你在表演变脸吗?” 子车向文:“嗯!?不是。” 子车向文意识到,元颐然是在等他的说法。 刚刚他和吕桡的交谈,其实有很多微妙之处。只是之前以为元颐然要走,便并没有让她更多地搅合到这些事情中,所以他还没有机会解释。 她之前不说话,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现。 子车向文深吸了一口气:“小师妹,我要带你回皇宫,总之你去看看,喜不喜欢在那里的生活,喜欢的话可以做客,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先和你提前说好,你在皇宫的时候,可能会围绕着我们发生很多的故事和……事故。” 元颐然眼睛都亮了,“什么样的事故?兄弟,你的生活,真是好刺激。” 比其她早些年那枯燥无味的人生,简直是……完全活出了另一种精彩! 子车向文想,既然已经做出这个决定,就要把风险告知。 “等咱们要一起回宫,你可能会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常常被人议论,还会有很多双眼睛盯上你……但你都在我身边了,我怎么可能忍住不表达我的偏心。” 可是元颐然看他的眼光,就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 子车向文:“?” “你一路上就在烦恼这个吗?可是你知道吗,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人们都在议论我、看着我呀。” 这个大马车太舒服了,元颐然靠在软椅上,被颠得神色都慵懒,“我七八年前就已经跟着师父行医了,多少人都知道药仙派的元小神医,人生病就会求医,所以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被人关注的,也没有人敢得罪一个厉害的大夫。” 元颐然说的话起伏不大,却充满了自信,“我的名气不小的,所以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都会被人关注的。” 子车向文听了元颐然这番话后,才知道自己狭隘了。 原本子车向文的一个困扰,就是小师妹和自己相处久了后,如果某日还是想从这里离开,那么她的名声会不会因为他而受到损害? 可小师妹根本不在乎这个。 别人提起元颐然的名字,想到的是药仙派元神医,第一个反应是尊敬和畏惧的情绪,这是小师妹自己的本事,与他是不是皇帝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都需要医生,但不一定需要皇帝,对于那些需要小师妹的人来说,他子车向文是谁、是干啥的,不过就是一个附带的信息。 子车向文终于放松了,那些烦恼他的东西消失了,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是我想多了,这样就挺好的,你跟我去皇宫玩玩,喜欢就待着,你是我的座上宾,如果不喜欢就随时走嘛,管别人怎么说。” 那些皇宫所看重的东西,与小师妹的世界一比起来,竟然显得是如此小家子气。 这让子车向文汗颜,他最后的一些疑虑也被移除,“小师妹心境开阔,连我都会受到你的启发。” 元颐然笑了,“嘿嘿,再告诉你个秘密,外面的一些人都正在打赌,说我们药仙派四个弟子,未来谁能继承掌门位。” 子车向文:“嗯?所以下一任掌门是你么?” “我师父其实私下里和我说过,我大师兄有别的事要忙,他资质虽好,但在学医上的执着不够坚定,二师兄和三师兄在医术上总是差一点,师父每次给我布置功课的时候都说,等我医术再进一步,然后性子也成熟了,就能把门派撑起来了。” 元颐然大大方方地给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我以前还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哪里不成熟的?但这段时间跟着兄弟在一块,学到了好多你为人处事的道理,我真棒,你也很棒。” “那是,我小师妹特别优秀。”子车向文捧场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想干什么的了,“对了小师妹,几次都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总被别的事岔开了。我得赶快告诉你,这次必须不能再被人打岔。” 元颐然:“啊?是什么?” 子车向文正色道:“小师妹,我叫子车向文,他们叫我文皇帝。” “?”元颐然,“我知道啊,刚刚也听到了。” 子车向文:“我兄长叫子车尚武,人称武皇帝。我昨晚和吕侯、吕桡等人商量了一下,为了稳定现在的局势,我至少要在把内乱隐患压下来之后,才能公开文皇帝的身份,因为现在这个局面,不用我哥的身份压着,太容易出事了。” 第23章 元颐然本来在听他说话,但袖子不小心碰落了之前吕桡给子车向文的黑色小册子,她弯腰去捡的时候,意外发现那打开的册子上没有什么字,而是一张张色彩斑斓的美人图,图旁边还配着什么字。 元颐然感到了好奇,她就直接捧着那册子坐直了。 而子车向文的声音还在继续:“也就是说,我刚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是要以我哥的身份……” 子车向文声音猛的拐了一个弯,“等等,你在看什么!?” 他慌张地立刻去拿那个册子。 但是元颐然不给,看得津津有味。 “我当然是在看彩色图画啊……旁边这行字,是用你们兰国古语写的?我倒是不会认。”元颐然好奇发问,“这三个字怎么念啊?” 子车向文下意识回答:“是礼夫人……呸!我才不知道什么是礼夫人呢!” 元颐然说着又翻了一页,“刚刚你说那个不会被打岔的话题是什么,我还听着你呢,你哥的身份怎么啦。” 子车向文流下冷汗:“……这画册都是那公狐狸塞给我的!我根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刚刚接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这就是普通文件……这些女人是谁?我见也没见过,认也不认识!” 外面的车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车外伴驾的吕桡像是提醒什么般,在外面故意大声说:“娘娘们请慢!” 外面的脚步声,果然嘈杂纷乱,不止一人。 很快围着车厢大门,此起彼伏的女子声音响起,“陛下回来了!” “陛下,听说您受伤了,现在怎么怎么样了?” “武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车里的子车向文,冷汗都已经下来了。 他压低声音,充满恐惧地说:“小师妹你听我解释,我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这群人都是我哥娶回来的!” 元颐然奇怪道:“是就是呗,你为何如此恐慌?” 子车向文:“……” 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和她的心情一样,毫无波澜。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吃着醋。 子车向文从打击中回过神来,顽强道:“我要伪装我哥的身份来稳定局势,可如果我连她们是谁都认不出来的话,这第一步不就露馅了吗!” 更重要的是,这些夫人里十个有八个和前朝有关系,他一点破绽都不能露出来。毕竟这一窝子间谍和眼线,哪个都不是傻的。 也不知道他兄长子车尚武是故意的,还是就单纯贪图人家的美色。 元颐然催促道:“那兄弟抓紧时间,快来一起看看这画册。” 片刻后,他们看着这明显出自同一位画师之手,以至于这十几位夫人画像一个的五官模样,都没有任何区别的画册,陷入了沉思。 而外面的女子等久了,甚至发出了质疑,“吕大人,你挡在这里,不让我们姐妹们见到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陛下你怎么啦?”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子车向文真的慌了,“认不出来怎么办,我当场装个失忆行吗?这套路话本里都写烂了,你说还会有人信吗?” 元颐然举起手:“不行,失忆写太多了,会被人吐槽的。兄弟,我想到个办法,我们或许可以试试!” 子车向文眼中燃起希望之光,“什么?小师妹快救我!” 元颐然直接拎着册子钻了出去,站在马车上,翻开画册看着上面穿着粉裙子的美人图,开始了点名:“喂,粉夫人,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众人:……谁? 第18章 ◎色彩的更新◎ 四周鸦雀无声。 本该只供皇帝陛下乘坐的车辇中,却突然钻出了一个人。 一个没有人见过的少女。 叫着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夫人。 谁是粉夫人? 少女看起来像十六七岁模样,相貌清爽玲珑,身姿窈窕,她站在高出众人半身的马车上,衣袖都被风吹得猎猎而动。 但她本人却站得十分稳,配合着她安然的神情,无端能让人想起在雨后薄雾湖面的芙蓉,又或者是在静幽峡谷悄然绽放的浅桃。 不过从她的穿衣打扮上,倒是没看出什么能一眼辨别的身份。 这是谁? 所有人都一脸问号,不是说武帝陛下在车里吗? 没看到皇帝,怎么只看见这漂亮姑娘从他的车辇里钻出来? 元颐然见没有人回应,翻到下一页,“绿夫人?” 吕桃夫人收到了亲弟弟吕桡的眼神。 是她听错了吗?怎么觉得这姑娘说的是绿,不是吕啊。 吕桃顶着压力,上前搭话:“我就是,请问这位姑娘是?” 元颐然吃了一惊,“你明明穿着白色的衣服!” 吕桃:“……” 所以刚刚她确实没听错,确实是绿。 此时其他的人也陆续反应过来了。 “你是谁?陛下新带回来的夫人吗?倒是好大的口气啊。” “你怎么会从武帝陛下的车上下来?都没人教教你的规矩吗?” 元颐然并没有理会这些或敌意或不解的询问,“你们在说什么?我在点名,都安静点,让我来认认人。” 众人:“?” 吕桃给亲弟送去眼神:弟,这和你给我的剧本不一样啊,你们现在拿的是什么剧本啊? 吕桡也有点懵,但依然眼神传讯:我也不确定,但咱们可以配合。 更多的话就没有办法用眼神传递了。 吕桡心有余悸的想,毕竟从第一个照面就知道,这姑娘噎人很有一套,他姐很快应该也会知道了。 文皇帝都不拦着,肯定是安排好了什么妙计! 试试呗,万一能收获奇效呢。 元颐然顶着众人飞刀片的眼神,毫无压力。 她肩负着重任,肩负着好兄弟向她发出的求救!这些不认识的人,哪里有子车向文重要。 既然吕桃主动搭话,她便说:“绿夫人,你站在我旁边。” 吕桃深吸一口气,试图爬上车辇…… 但太高,她失败了。 吕桡以袖掩面,“快,快给我姐拿个脚凳。” 还没等旁边的人动作,人们就看着元颐然走到车辇边,稍稍蹲了下来。 ……然后她单手拎着吕桃后背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拎了上去。 她还说:“绿夫人,你好轻啊。” 空气变得安静。 她轻轻松松一个动作,让所有的人闭了嘴。 吕桃脸骤然爆红,看了一眼元颐然,又低下了头,窘迫道:“是、是我自己不中用,多谢姑娘……姑娘好身手。” 元颐然对这个主动愿意跟自己搭话的女孩子,还是有几份善意的,“哈哈哈哈,你也不重啊,比我家里养的猪轻多了。” 吕桃:“……” 这究竟是在褒义还是贬义?竟让她一时分辨不出。 其实现在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的时候。 但子车向文听到了,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你还养过猪?我怎么不知道?” 元颐然回头对着车里面的人说:“不是我亲自养的,但你也知道我家挺大的,总是有人负责养猪的,以前有一次猪圈的门没关上,大家回来后,发现猪跑的满山都是,为了后半年能有肉吃,我也进山帮着抓回了两头猪,其中有一头挺沉的,不过那次还挺巧的,多亏那只猪,我还意外从山里挖出了松露。” 子车向文由衷赞叹道:“哇,你可真厉害。” 吕桡:“?” 家大靠山,这位元姑娘是什么来头? ……不对,现在这是聊在哪儿养猪的场合吗?! 他环视四周,也看到了很多和他一样迷茫中带着惊愕的脸。 一位穿着黄衣服的美人,柔柔弱弱地上前,对着车中的皇帝行礼,“陛下,您失踪两月未出现,妾身姐妹们日夜担心,今日您终于归……” 元颐然翻到下一页册子,当场打断了她的抒情,“黄夫人,你好啊。” 美人脸上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表情裂开了:“……什么?我是娴夫人!谁是黄夫人!” “好的知道了,黄色的娴夫人。”元颐然面无表情地,“刚刚就说了先让我认认,你不要插队,下一位,蓝紫色的夫人是谁?” 面对元颐然的行为,车内的皇帝没有出言制止。 甚至,他是一直默许的。或者更深一步猜测,这本就是皇帝的意思? 众人惊疑不定地彼此交换着脸色,摸不清他们是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蓝紫色夫人的身份牌,场上无人认领。 元颐然把册子递给了吕桃,吕桃在旁边看了一眼,终于知道自己被薅上来是干什么的了。 吕桃颤颤巍巍道:“这个是桂夫人,她在画册上虽然穿着篮紫色衣服,但她今天来,穿了……” 第24章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元颐然看到远处一位女子,乘坐着一座黄金般闪耀的人力步辇。 她并未加入车下这群女子的阵列,反而端坐在镶嵌宝石的步辇上,传递出一种沉稳的底气……又或者说,是逼格! 一看就和下面的夫人地位不一样。 她穿着浅金与粉色交织的裙子,浅金的布料轻薄透光由金线织成的,在阳光下仿佛都发着光。 这个美人仪态雍容大方,美得很有重量,是那种金钱的重量。 吕桃指过来的时候,她似乎与元颐然遥遥对望。 但离得确实有段距离,看不清什么表情。 吕桃委婉地提醒着车辇里外的两人:“陛下并未封后,武帝离开皇宫的这一段时间,后宫一应事务,都是这位桂夫人处置的。” 元颐然看了一眼,说:“蓝紫色夫人,今天穿了金粉色的衣服!好的,让我们来叫她五颜六色夫人。” 子车向文在车内听得清清楚楚。 懂了,娴夫人穿黄色,那个桂夫人身穿五颜六色的衣服。至于绿夫人什么颜色不重要,可以看位置认,站在小师妹身边的那个肯定就是。 元颐然继续噎人,“来来来,这个画册上与山鸡相同配色的夫人,今天过来了吗?” 吕桃探头看了一眼,嘴角抽搐地翻译道:“叫……叫你呢,淑夫人。” 外面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尖叫。 子车向文在车里听着,都觉得那位淑夫人要被气撅过去了,“那是灰色配金色!这明明是南边最流行的布缎配色!你哪里来的野丫头,敢说这是山鸡同款!” 元颐然打招呼:“是淑夫人啊,你今天穿的这身杏色裙子不就挺好看的?” 淑夫人被夸了,语气就缓和了,“好看吧?那当然,我是最好看的。你再叫我一声山鸡,我一定让陛下给你好看!” 元颐然睁着无辜的双眼,真诚地建议道:“说什么呢?快别这样说了,省得一会丢自己的脸。” 淑夫人:“?” 元颐然顶着一张纯洁如初雪的面孔,说着扎人的话:“我兄弟怎么可能舍得罚我呢,大概还是要罚你的,所以我也是为你好。刚刚我真不是骂你,我是真的见过这种颜色的山鸡。之前我和兄弟进山的时候,废了好大劲,设了陷阱才抓到几只这样的山鸡,它身上羽毛就都是灰色的,只有尾巴炸开时才能看到金毛,我和兄弟还抓着吃了两只,烤着吃挺香的,炖汤也不错。” 淑夫人被气哭了。 她发现自己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了,怕自己一拳被元颐然扬了,原地嘤咛半天也没见皇帝出来主持公道,面子里子一起丢了,实在不知道如何下台,只好脚一跺哭着跑掉了。 车内的子车向文,已经肃然起敬了。 小师妹太厉害了吧! 他头疼不已的送命题,她三两下就梳理出了解题办法。 车外众人看向元颐然的眼光,已然在恐惧中带上了深思。 居然叫皇帝……兄弟吗?而武帝陛下,居然毫不着恼。 淑夫人的面子,陛下是真的都一点不给。 可见他对这姑娘的偏袒,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所以说……这姑娘今日所作所为,都是皇帝授意的么? 陛下两月多未归,这番作态,是在敲打什么? 所有人都在开动脑筋思考,一时场上都无人敢说话。 吕家姐弟表面强装镇定,其实内心已然十分震动。 文帝陛下从哪里请来的大佛?这战术执行得太过到位,战斗力还强得惊人! 当然,元颐然的无差别攻击,从来不会饶过任何一个性别,“当然我不仅见过山鸡,还见过山里的公狐狸,你说是吧,狐大人?” 吕桡抬眼望天。 她刚刚在说什么?他听不见。 【作者有话说】 狐大人:为何伤害友军? ——————————————— 谢谢: 南柯a梦35瓶营养液 盛意15瓶营养液 轻策庄掰手腕第零名4瓶营养液 第19章 ◎嗷呜的更新◎ 其实有一点,子车向文刚刚是很在意的。 山鸡羽毛同款配色的那个女人,激动之下说了小师妹的坏话,不过小师妹反应快,当场怼到人家怀疑人生,丝毫没给子车向文出手的机会。 元颐然给现场的人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心思活络的人此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探究的视线,放在元颐然身后的御驾车辇上。 一个站在人群角落的女子,主动出列道:“陛下,站在您车辇上的这位贵人姑娘,您可愿意让我们姐妹知道她的身份呢?她一口气呛了这么多贵人,您若是今天不出来发个话,就算她以后要回宫里,又如何能服众呢?” 她语气不卑不亢,话说得挺明白,陈述利害关系了,但也不至于特别得罪人。 吕桃立刻在元颐然身边耳语:“姑娘,这是棋夫人。” 元颐然:“嘿,别以为我没看见。” 棋夫人:“?” 元颐然:“你刚刚一直站在人群挺外边,一副不怎么想靠过来的样子,是那边那个……” 她的手指移动到远处的步辇,“那个五颜六色夫人派了个丫鬟,到你身边戳你胳膊,戳了好几次,你才出来说话的。” 召唤小弟是吧。 看来好兄弟他亲哥的后宫成分挺复杂的,大家喜欢拉帮结伙,形成小团体。 这个棋夫人一开口,元颐然就知发现她是有战斗力的,说话挺有理有据的。 她问出来的这个问题,自己真的不是很好回答,还是得兄弟自己来。 被元颐然怼了,棋夫人不仅没生气,还一下子就笑了,只是没敢笑出声。 她迅速抬头,颇感兴趣地看了一眼元颐然,然后就低头恢复了恭顺寡淡的模样,站到了一边无人注意的角落。 子车向文一直在车辇中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人们已经陆续发出质疑。 既然好不容易归来,武皇帝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 一个健康年轻、精明能干,看上去还能在位五十年的皇帝,总会比一个病恹恹的、不知道啥时候要断气的皇帝,更值得人们去站队效忠。 武皇帝受伤了,是真的恢复了吗? 他一直都没出现,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在场的每个人都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但真正坐立不安的人却只有几个。 皇帝在外受伤失踪的这两个月,兰国从上到下都乱了套。暗处汹涌迭起的利益纠纷,都已经来到了明面上。 而皇帝回归这件事,足以震住所有露头的动作,他今天现身,确实是一个大事件。 可是子车向文心里清楚,自己亲哥受伤,是中了暗算。 真相被压了下来,无论外界对于皇帝的遭遇有多少猜测,但真正掌握真相,只有那么几个人。 都有谁,可能知道武皇帝在重伤后失踪? 除了武皇帝身边最可信的人,那最可能的,就是谋划杀掉皇帝的当事人。 子车向文需要露面,稳住浮动的人心。 朝堂上的官员不用日夜相处,但枕边人总是需要理由才能保持距离,若是让这些夫人们看出端倪,与前朝通过气后,总归是危险。 道理他都懂,但临出场之前,子车向文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了。 作为亲兄弟,他当然知道自己亲哥的样子,也认同之前在吕桡提出的改进建议。 子车向文与子车尚武同父同母,亲兄弟俩长相极为相似,年龄只差三岁,子车向文成年后个子足够高了,身材也有了常年练武之人的挺拔俊逸。 可长得再像,当他俩站在一起时,从不会有人将他们认错。 他们兄弟之间,一眼看上去的气质偏差太大了,气场也完全不同。 他哥有着那种随时都能拔剑出门去打架砍人的眼神。 子车向文不行,他喜欢讲道理。 可是现在没有机会给他。 “凶……凶起来,眼神要凶一点!”子车向文在车里用力拍自己的脸,但是依然凶不起来。 没办法,元颐然刚刚在外面太飒了,他现在满心都是崇拜和喜欢的情绪,眼神也是柔情又自豪的,一时半会儿根本切换不过来状态。 就在他用力掐自己的腮帮子,试图让自己凶起来的时候,却没料到自己这一短暂的沉默,让外面又闹了起来。 “话说回来,里面真的是陛下吗?他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 “虽然刚才说了两句话,声音听起来挺像,却没有那么像……平常从来都没听过武帝说话这么温柔。” 子车向文:“……” 他掐得更用力了。 “陛下真的在车里吗,为什么不出来?” 在很短的时间内,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脱颖而出:“对呀,里面真的是陛下吗?我不相信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会被这么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如此野蛮无理的村姑蒙骗住。也不知道这村姑什么来头,出身这么低贱,也敢在这里作威作福——” 第25章 外面这个声音话还没说。 子车向文已经出溜一下钻出去了。 元颐然被骂,但她眼睛都亮了,整个人精神起来了。 往日里在药仙派里没有任何人敢和她聊天,说没聊一会就容易被她噎住,可兄弟家乡果然宝地,这才这么一小会功夫,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被她噎。 可是这一次又不一样,她还没来得及发挥,旁边一阵风就飞过去了。 那是她兄弟。 “刚刚谁说的?”子车向文从车辇上跳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 那里本来有三个美人抱团在一起说小话,此时见到子车向文像燃烧的风火轮一样往她们这边扎过来,顿时都呆住了。 下一刻,在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后,其中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恐慌闪避,直接把刚刚说风凉话的女子留在中间,凸显出来。 女子:“!?陛下……” 子车向文像一团被点燃的炮仗:“你叫她村姑!?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家里住在只有神仙才能待的山上,她是从那山下来的仙女!你胆敢骂她村姑,有本事你当面骂我一声村夫啊!骂啊,你快点啊!” 所有人静默无声,注视着自请被骂村夫的皇帝陛下。 子车向文头一次火气这么大,说话完全不留情面:“你就身份高贵?你拿什么和她比?还骂她?我都不舍得说她一句重话,你居然敢这样骂她?” 子车向文生气时的声音反而会压低,元颐然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听上去有种以前从来没有的威严,“既然如此无礼,就送回娘家好好教一教!来人,把这个女人撵出去,我不要在皇宫里见到她。” 周围鸦雀无声。 他转过身,重重甩了一下袖子,在空中划出风声。 旁边的夫人们每个都吓得一声不吭,乖乖地低头行礼。 而子车向文遥望着远处在步辇中的五颜六色夫人。 那刚刚被元颐然揭穿小动作不断的夫人,不知何时已从步辇中下来,并顶着子车向文颇具压迫感的视线中,向皇帝行了个标准的礼。 没有人能想到皇帝的发作会突如其来,而正是这一场怒火,让刚刚所有叫嚣着要验证皇帝身份的人都熄了火。 至此,所有人都看清了子车向文的脸,看到了他的一如既往的身高,看到了他似乎想提剑出去砍人的目光,也看到了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 这就是武皇帝。 众人这下再无怀疑,跪地行礼,“恭迎武帝。” 他重新来到了车辇前,站在了元颐然的身侧。 就连吕家姐姐都被弟弟的搀扶下跳下车,乖乖等在旁边,有眼色的不去抢任何风头。 帝王的车辇华贵闪耀,却鲜有人能同乘。 她在车上,他在车下。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他回过头,语气很冷,眼神很凶,“这位元姑娘,之后会在宫中住一段时间。她会是朕的座上宾,后宫众人无论谁见到她,都要见她如见我……见朕,谁敢对她无礼,不好好说话,都是不敬于朕。” 或许是许久不见的皇帝过分健康,精神抖擞得令人害怕,又或者是这不同寻常的偏宠,足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众人被镇住了。 看着眼前的场面,作为少数的知情人,吕家姐弟可真是长舒一口气。 文皇帝蒙混过关了。 但刚刚文帝陛下和元姑娘这一套配合打得简直是太完美了,吕桡都暗暗点头,赞了一声大巧若拙。 而子车向文为之发脾气的对象,还在车辇上给他鼓掌,“兄弟,你刚刚真凶。” 子车向文爬上车辇掀开帘子,让元颐然先进。 当他侧头看见元颐然的笑脸时,原本还板着的表情,瞬间就松懈下来,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吕桡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色,连忙把子车向文往车上推,超小声说:“快点进去吧陛下求求你了,再多呆一刻你都能穿帮了。” 一个身后的声音,喊住了正要进车的皇帝。 “陛下,宫中夫人虽多,但您从未封过皇后。按照祖礼,只有皇后才可训诫宫中诸位夫人,并接受夫人们的行礼觐见,您这是要封这位姑娘,做皇后么?” 子车向文顿了一下,“你……” 吕桡赶紧小声提醒,“这是御史大人的嫡女,书夫人。” 这是一个子车向文回答不出的问题。 只要小师妹愿意,只要他能给的,她什么身份都可以有,尽管这样的名头,小师妹并不如何看重。 他短暂地出了一下神。 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一个答案。 子车向文用起了拖字诀,高冷道:“……退下,你们会知道答案,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 车辇重新起架,在长街上走过,人们退让一边,瞻仰帝王仪仗。 车架从步辇边经过。 这位曾经一度执掌后宫、位同皇后的桂夫人,就这样在车边低身行礼,为车辇上的皇帝和少女让出了路。 等车辇走远后,桂夫人的小团体凑了过去。 刚刚被指使出头的棋夫人,凑到了她身边,状似无意道:“娘娘,看皇帝这么喜欢她的样子,怕是不用几天,就要封后了。” 桂夫人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收好了手中的帕子,“回宫。” ------------------------------------- 车辇中,元颐然看着他:“皇后?” 子车向文反应很大,“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自从听了最后那个人的话后,你就变得奇奇怪怪。”元颐然看着他,神色天真纯然,“不是皇后都不许随便说话吗?吵架还要讲身份,活得累不累哦。” “在她心里,只有当皇后的最大,才能在宫中横着走,就相当于……你掌门师父,在药仙派里横着走,他想干啥都没人敢怼。” 元颐然思索道:“也不是,我不敢怼他,是因为师父比我厉害……至少现在还比我厉害。” 子车向文有一会没说话,元颐然本来没在意,自己扒在窗边看外面的街道风景。 直到她听到子车向文深深吸气的声音。 元颐然回过头,惊奇道:“你咋啦?” 不知为何,子车向文耳朵都红了。 他看着她,非常突然,却也非常认真地问:“小师妹,你要不要……来当我的皇后?” ——————————————— 第20章 ◎“你想让我来做皇后?”◎ 窗外的风景在变化,子车向文在脱口说出这句话后,有片刻的安静。 他听到车轮在砖地上转动的声音,听得到远处喧嚣的模糊人声,知道他们所乘坐的车辇,正在一步步走进故国的宫门。 元颐然测过脸看着他,侧脸上有从窗户缝隙打进来的光,她这时候的模样,像极了很多年前,子车向文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她看上去似有惊讶。 他们初见那日的前晚,山上刚下过一场大雨,林中树叶沾着水,呈现昂然新绿。 元颐然就躲在她掌门师父身后,弹出一个头,打量着对面奇怪的老头和男孩。 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子车向文印象最深的,就是她从药仙派掌门身后,探出的脸的角度…… 就像现在这样。 十年过去,元颐然大概早就忘了那年的初遇,连子车向文自己都变了模样。 这本该是一个令他无比紧张的场合,可是他心中却意外的安静,原来最紧张的时候,只有在决定将这些话说出口之前。 或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什么时候,才会是最好的时机呢? 他这样问自己。 勇气这种东西,等着等着,可是会消失的。 元颐然听到了他的话。 她愣了一下,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皇后……?”她默念,有些不是很确定的问,“不是皇上的妻子吗?你想让我来做?” “对。” “是要我和皇帝,也就是你,成亲的意思吗?” “……对。” 出乎意料的,元颐然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不行,我师父叮嘱过我上千次,他说,凡是说想和我成亲的男人都是骗子,不许我和这样的男人说话。” 子车向文:“……!?” 元颐然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他还说,这个男人必须要经过他和我师兄们集体点头同意,才允许我继续和他说话,他们说怕我吃亏。” 子车向文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很精彩。 元颐然看向他,“但我知道,你应该不是骗子,那你想和我成亲,为什么?” 子车向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一刻,他其实有吐露一切的冲动。 但是他说不出口。 药仙派师兄和掌门联手设下的保障,也像一盆冷水,浇了他透心凉。 这个把人家小师妹拐走远行千里的人,现在还没信心去和人家家长见面不被暴打。 第26章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小师妹的情况,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差太多了。 元颐然有时虽然有点小小的叛逆,但她对于师父反复强调的东西心里有数,从不会刻意对着干。而小师妹现在还肯和他说话,认真讨论着他的意图,征求着他的想法,这其实代表这一件事。 ——现在的小师妹很信任他。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立刻执行师父的“划清界限”,而是再和他确认求证。 热血与勇气消退后,他心中的道德重新涌上心头。 让元颐然同意他的请求,他不是没有其它的尝试办法。 但这样的话,他这不就是利用这份信任,骗信任他的小师妹和他成亲? 这一路同行而来,在深入了解了元颐然的性子后,他不止一次在道德的天平上挣扎着。 子车向文还记得,多年分别后,他们在药仙派山下镇子的民居小院中重逢那一日,元颐然在闯进院子后,对他脱口而出的话是:“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因为这话实在神奇,让他记忆深刻,所以在这一路同行的时候,子车向文也找到机会问了一下,才知道了这句话的来源是话本故事。 他怀抱着求知的心,和元颐然讨论过了一下她看过的话本,也知道了“要负责”这句台词,是在那些才子“不小心”看到了佳人身体后,才会对佳人说的一句话。 子车向文不喜欢这样的初遇。 因为在那些话本中,才子只要因为“不小心”从能从此获得佳人的关注和青睐,然后在升官发财之后,回来娶了在闺中苦等的佳人,这就能成为一段佳话。 可就没有人觉得这个故事的起始,就很令人不舒服么? 并不是最后一个看似美好圆满的相爱结局,就可以将起始的不纯粉饰成太平。 子车向文不屑于做这里面的“才子”。 因为小师妹很好,值得最认真的对待。 元颐然虽然从没有明说,但以子车向文如今对她的理解,也能猜得出七八分可能,如果以后,她找不到更值得停留的事物或者人,等她在这边玩够了,她还是会回去药仙派的。 当她失去兴趣的那一天,她还是会想回到自己的家,那个注定的归宿,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药仙派。 药仙派与兰国,隔着山与水,隔着一千里。 代表着他再也见不到元颐然。 可是当他鼓起勇气改变这种现状的时候,那些早就将元颐然护得死死的男人,却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乘之机,不只是针对他,而是将任何男人钻空子的路都给完全堵死了! 面对元颐然的回应,他这一刻想了很多。 但现实的时间里,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一刹那。 元颐然凑近了一点,“兄弟,你好像突然变得伤心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子车向文沉默了好一会,“……没什么。” “那你还想要我做皇后吗?”元颐然漏出了一点苦恼的神色,“我还想和你继续说话呢。” 子车向文摇了摇头,“你的师兄和师父,不能替你做和谁成亲的决定,但他们可以帮你筛选掉真正的骗子。小师妹,我想和你成亲……不是骗你。” 元颐然慢慢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心中也泛起了极少见的情绪,有些古怪,她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试探地问:“那……你想让我当皇后,是因为什么呢?” 子车向文从来有问必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子车向文却始终沉默着。 直到他们在兰国皇宫下了车辇,在众人拜服中进入富丽堂皇的皇宫,元颐然依然没有等来兄弟的回答。 她记住了这个问题。 子车向文第一次对她有了秘密,她不会逼问好兄弟,但她会想办法自己探索出答案。 因为她…… 她抬头看向兰国的宫殿,兄弟从小长大的家确实富贵。 层层宫墙,几重华殿,和她师门里、以及一路上见过的风景,确实完完全全不一样。 她到了这样从未见过的地方,此时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欢欣鼓舞。 因为她还不知道,子车向文刚刚为什么会难过。 ------------------------------------- 子车向文将她极为妥善的安置后,就陷入了非常忙碌的状态。 到了皇宫的第一个晚上,子车向文甚至没有陪她一起吃晚饭。 即使没有皇帝陪同,光是元颐然自己今天在宫外的本事,就已经传遍了皇宫上下。 没有任何人敢怠慢元颐然。 虽然子车向文没来,但桌上却上了十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元颐然喜欢的口味,足可见定下这些菜品的人,对她的口味不仅熟悉,还极为上心。 子车向文没有亲自来,却打发了那个合元颐然眼缘的吕侯爷嫡女,过来陪她吃饭解闷。 吕桃看到元颐然,脸就有点红,她依然想着今天在宫外发生的事——眼前这位漂亮窈窕的姑娘,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她还亲眼见到,元颐然只用几句话让后宫里的娘娘们纷纷败走,对她的态度如今已经转为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敬。 吕桃本想在旁边伺候,但元颐然拉着她同桌吃饭,在吕桃的主动攀谈下,两人顺利聊了起来。 吕桃主动提起元颐然在山里抓山鸡吃的经历,显得非常感兴趣,“元姑娘,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在山林里抓过鸡……你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当医生的时候还去过这么多地方,我真的好羡慕你。” 元颐然:“那你平常做什么?” “在家里绣花,看看诗词歌赋,再稍微深奥一点的书,父亲就不让我看了。”吕桃怅然道,“如今来到这里,更是没有出去的机会,听着你的人生,觉得像是听话本故事似的,那么精彩,却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元颐然默了默,“你来到这里,是因为你和兄弟……他哥成亲了,对吗?” “这么说,也对。”吕桃露出了一点失落,“我们也算不上是寻常人家的成亲,毕竟武皇帝一下子娶了这么多夫人,与其说成亲,从武皇帝的角度来说,不如说进宫是一种恩赐……但宫里生活实在无聊,我蹲了三年,不想这样度过一生,其实这次我弟弟说服父亲为文皇帝出力,也是想让文帝兑现承诺,帮我们家一件事。” 一切站队,必有利益交换。 虽然这一部分内情,子车向文还没有和她详细说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正在谈,目前还没有完全谈妥。 但只是透露的只言片语,元颐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元颐然好奇问:“那他答应你什么了?” 吕桃害羞地低下头,“文皇帝答应了,等事成之后帮我从宫中除名,放我出宫。” 元颐然慢慢比出大拇指,“兄弟了不起啊,这都敢干。” 就是不知道等兄弟的兄弟回来之后,看到自己宫里的夫人被兄弟做主放跑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吕桃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有点难为情地说:“也是我自己不中用,在美人云集的后宫里,我的相貌实在不算特别出众,讨不来武皇帝陛下欢心……既然这样,我和我弟弟说过一次想法后,吕桡他就决定帮我出宫,对了元姑娘,你可别跟我爹说,他还不知道我弟弟和文帝私下里的交易,要不爹会打死我弟弟的。” “我不会说,而且我也觉得,我兄弟他兄弟的夫人实在是太多了。”元颐然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吃肉,吃完了就忘掉过去,咱们都是一个战队的,要好好保护兄弟,让他好好活下来。” 吕桃的想法其实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如果让那些深闺中被耳提面命学着三从四德长大的女子知道,估计都会不屑于她为伍,更别说和她一桌吃饭。 如今吕桃主动说起这个,一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文皇帝没有非分之想,二想取得元颐然和子车向文的信赖,却没想到得到了元颐然这样的理解和支持。 她低头的时候眼眶都有点红,原本忐忑的心,因为受到了肯定而骤然生出许多温暖的勇气。 她默默吃掉了那个鸡腿,抬头说:“元姑娘,以后无伦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或者我来配合表演作戏,你都可以给我送信,在这座宫里,我们姐弟和吕家,都坚实地站在您与文帝的身后。” 元颐然一边和吕桃聊天,很快就度过了这一个晚上。 晚上躺在床上睡的时候,她胃里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消化,不得不说这一桌子菜,比她和兄弟在山林里满地抓鸡那会可阔气多了。 夜晚的宫中安静,元颐然在这样的时刻,却觉得有点想念过去那风餐露宿的生活了。 还是和兄弟一起说话,更开心好玩。 她知道兄弟今晚要忙。 那么……就放过他一晚,明天再去找他好了。 ------------------------------------- 第27章 第二天清早,子车向文穿着皇帝厚重的朝服,默念今天第一天当皇帝的安排,“等一会要去超会上面见大臣,还要单独和一些人会面……有两撇胡子的是礼大人,留着山羊胡且长度最长的是书大人……” 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子车向文余光突然瞥到过来的元颐然,立刻顿了一下,然后如往常一般扬起笑容,“小师妹,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吗?” 元颐然溜达着进来了,“很好!床好舒服,你家里东西好吃,找你一趟还要过三个院子,地方也大!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住的地方,已经是离我最近的殿了。”子车向文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这是吕桡刚刚递进来给我的折子,说是今早大臣们可能会抛给我的难题,让我提前做个准备。” 元颐然从他的饭桌上偷了一只小笼包,“里面说了什么?” “里面说了,昨晚大臣们已私下碰过头,商量好了今天早朝上,集体逼问我……”子车向文念到这里,顿了一下,猛地拍上了案本,“不重要,来,吃饭。” 元颐然不高兴了,“说话说一半?” 子车向文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他们一会就会逼问我,昨天带回来的姑娘是谁,我是不是准备封她做皇后。” 元颐然:“……” 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在崭新的一天里,刚开始就再次触及了这个知识盲区? 果然,还是很重要吗。 因为某些元颐然不理解的原因,子车向文又叹了口气,“我会告诉他们不是的,你放心好了。” 他像是赶时间,没有机会聊太多,两人坐在一起开始干饭,刚吃好,吕桃就掐着点来了。 吕家的信报就是她早上送过来的,宫内外传递,总还是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去做的。 但自从昨晚吕桃在元颐然这里交过投名状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下来。 她进来先跟子车向文行礼,交代了往日里武皇帝子车尚武惯用的朝服和旒冕,又掏出一盒脂粉递给子车向文,并十分简短的解释:“文帝陛下手背上的疤,还是用这个稍微遮一下吧。” 子车向文接了过来,“谢了。” 他的道谢同样简短,都没看吕桃一眼,几乎有些不苟言笑的味道。 在小师妹面前,即使是这种已经表明立场的友军,他同样会减少接触,自觉避嫌。 可是还没等他避,吕桃自己“嗖”地一下就闪老远了,不仅如此,子车向文还眼睁睁地看着吕桃像磁铁一样,对着元颐然就贴了过去。 ……是错觉吗?子车向文疑惑的想,怎么感觉吕桃今日的打扮,比昨日还要花枝招展多了。 她为什么这样高兴地往小师妹面前凑? 吕桃在元颐然身边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画纸,柔声细气地问:“元妹妹,你来看看,昨天你跟我说过的那种长在雪山上的花朵,就是这样的吗?” 子车向文:“?”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很疑惑,但看到小师妹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皇宫里,能这么快就交到了朋友,他还是有几分欣慰的。 这样自己忙起来的时候,至少人陪着她玩。 两个女孩子已经聊了起来。 而且不知道是吕桃太会聊,还是元颐然真的很开心,这都说了好几句话了,元颐然居然都还没噎过她。 子车向文稍微听了两句,到了要参加朝会的时间,他不想打扰元颐然的兴致,正准备悄无声息的走开时,却被元颐然用余光扫到:“兄弟,你站住,我有事要跟你说。” 子车向文依言停住脚步。 元颐然:“昨天车上那件事,我想和你聊聊。” 吕桃立刻找了个借口告辞,关上房门后,还亲自站在外面,盯着附近是否有闲杂人等靠近偷听。 子车向文对于这个话题有些抗拒,但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这一面情绪,“怎么了?” 元颐然认真回答:“昨天你让做我皇后的事我又想了想,有了新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限时留言发红包嗷! 第21章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子车向文站住了脚步。 宽广厚重的朝服袖子下,他的手悄悄握紧成拳。 旒冕在眼前轻轻摇晃,稍稍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也遮掩了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元颐然慢声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如果你真的想我做皇后,我会写封信问问我的掌门和师兄,他们要是同意,我也没意见。” 元颐然越说越通顺,显然是真在私底下捋过一遍,“昨天我说不的时候,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不想你难过,于是我决定,我给他们写信的时候,将咱们这一路的见闻都写进去,让他们好好了解一下你是什么样的人,这样他们一定就能相信,我兄弟才不是骗子呢。” 子车向文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别!小师妹!你要把咱们的故事全写进去,你师门真得全巢出动扒了我的皮……不,扒皮都算轻了,怕不得扒下来上火烤再撒一把椒盐。” “而且……这不是我难不难过的事,我没有很难过。” 他没忍住,过去碰了碰元颐然的头发,声音很柔和:“皇后代表着一个新的身份,代表着我们会进入一段不同寻常的关系……而你要不要成亲、和谁成亲这种事,从来不应该是由他们来指定的,而是你要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做出这个决定。” 元颐然不懂情爱。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的无心。 无论原因是那个,子车向文都不愿埋怨她,哪怕只是在心里都不舍得。 “慢慢想,你总会明白的。”子车向文耐心的说,“我去上朝了,晚点见,小师妹。” ------------------------------------- 朝会的时候,因为子车向文站在最高的位置,离下面的朝臣很远,没有任何人发现任何明显的异样。 厚重的冠冕模糊他更为年轻的脸部线条,而遥远的距离,也成了最好的遮蔽。 子车向文一直绷着脸,身姿挺拔地站在群臣之上的模样,很难叫人发现端倪。 等无惊无险地退朝之后,他第一次上朝的考验,也算得上是顺利通过了。 来不及休息放松,子车向文就与几个心腹忠臣在下朝后见面,开始商定之后的对策。 除了继续追查武皇帝子车尚武的下落外,众人也将手头掌握的信息互通有无,根据武帝不在朝中时的异动,去推测幕后主使的情报。 但推测终究只是推测,缺乏确凿的证据。 追查仍要继续进行,但也同样要等待时机,等待新的线索浮出水面。 最后,吕桡提醒道:“陛下,明日炎城城主将会来访。” 子车向文感到意外,“炎城的城主?我回来了他就要来访?之前炎城和兰国的关系,一直很熟么?” “前几年,因炎城城主年迈,承受不了奔波之苦,所以多年不曾亲自拜访,但是半年前老城主去世,新城主继位了,这个新城主挺年轻的,腿脚很利索,要来咱们兰国看你,这也合情合理。” 吕桡言简意赅为子车向文补上了前后经过,又建议道:“我们兰国面向南面陆地的出入路径,都绕不开炎城,如果炎城的新城主有意继续维持当前的关系,对我们来说,多一个朋友总是有利无害的,毕竟从陆地上过来的商客都要途径炎城周遭,与炎城维持盟交关系,也是兰国重要的外交战略。” “炎城城主……么。”子车向文心中默读,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我昨日过来,城主明日就要前来拜访?看上去他很是迫不及待,只是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 等事情都商量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吕桡行了个礼:“冒昧问一句,文帝陛下,已经这个时候了,您今晚……准备在何处度过?” 子车向文摘下了十斤重的旒冕,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这还用问?当然自己过。” “陛下入夜独居,只一两日的话,后宫那群夫人们倒是还不会起疑。”吕桡若有所指,“可武皇帝长久远离曾经宠爱的美人,总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且令人信服的原因。臣知道以文帝陛下之智慧,定然会早做安排。” 子车向文拎着旒冕回宫吃饭了。 嘿,他能有什么安排? 孤寡如他,根本没有任何安排。 太阳落山时,兰国的整座宫殿依然灯火通明,他走进元颐然的殿中,一点点抛下那些帝王的痕迹,变回原来的那个少年。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不是熏香,而是浓郁的药香。 屋子里一个宫女也没有,全被元颐然赶到了外面站着。走进殿中,在缭绕的水烟中,子车向文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元颐然,“小师妹?” “这里这里,在这边。”角落里传来应答声。 子车向文循声走过去,看到摆了一地的各式药材,和拿着一把小扇子,正坐在小火炉前扇风的少女。 第28章 “你这是在干什么?” 元颐然神神秘秘:“我正在制作神秘小药丸。” 子车向文:“?” “我跟你说。”元颐然欢快地回答道,"吕桃说她爹最近上火便秘,但是不好意思和大夫开口,人又死要面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于是请我帮忙制药,还要保密。" 也跟着一起知道了的子车向文,“怪不得今天看他脸有点黑,原来不止是心情不好。” 元颐然抬头问:“怎么样,你今天顺利吗?” “唔……还行,比原来想象的要容易。” 他把朝服脱下来,露出了自己套在下面的私服,走到元颐然身边,在药材中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很多国策都是各领域的大臣们和我汇报方案后,再自己去做的,这和我哥在位时也不差太多。散了朝会后,我又和咱们这边的人开了一下午小会,我听他们说了一圈,发现他们其实也并不比我知道更多消息。” 元颐然点了点头,“没关系的兄弟,你一定能找到你兄弟的,也能找到是谁害你兄弟的,只要你别死就行,当然你不会死,毕竟我在这里呢……来,把你的手给我。” 子车向文脸上那一点沉闷散去,饶有兴趣道:“要哪只手……不是,你要我手做什么?” “要你左手,有圆圆疤痕的那个。”元颐然从身边拿出了一碟药糊,刚刚她坐在那里扇风,用身体挡住了后面已经做好了的药,以至于子车向文一开始都没看见。 她拿了张布,擦掉子车向文手背上的脂粉,然后挖了一大勺子药,直接糊在了他的皮肤上,“这个是祛疤的,不想你天天涂粉,我来帮你做戏做全,不要露馅。” 原来小师妹除了制作治疗便秘的小药丸外,今天在这宫殿中,还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为自己做了这副祛疤的药。 子车向文笑了起来,“好,谢谢小师妹。” 元颐然眼睛微微睁大,似在感叹,“你这样笑起来好好看,比刚刚进来的样子活泼多了,你长得更像你爹,还是更像你娘呢?” 这一句称赞,让子车向文整个人红了起来,他转过头,但元颐然怡然能看到从他红透的脖子和耳朵。 “像我娘亲。”他主动接过了扇子,帮元颐然给小炉扇风,同时小声回答,“我爹禅位给我哥后,就一直跟着我娘在外云游四海,他们行踪不定,连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意识到元颐然对自己家里感兴趣,子车向文就在小炉升起的袅袅白烟中,慢慢谈起了自己的家庭成员:“我哥哥出生在皇宫里,这所有人都知道,但我哥出生后,我娘在宫里待得烦了,直接瞒着我爹自己跑出去了,她原来是走海商的,四海游荡,去过不少地方,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了,她待不住。” 元颐然点点头,“你娘当年也做了皇后吗?她好潇洒。” “她是当年出海之后,才发现肚子里揣了我的,但生产的时候她也没能赶得及回宫,因此我生在宫外,又长在宫外,是以没几个人能确认我的身份。” 他谈及往事,有一些沉默,“因为我哥已经继承皇位了,娘不想让我也被关在这里,所以在发现我喜欢做……做手工活后,就把我送到外面,托她的熟人,把我养大了。” “手工活?”元颐然黑幽幽的眼珠转了一下,落在他敷了药的左手手背上,“你手背上那个样子奇怪的圆形疤痕,就是做手工活留下来的么……兄弟,你以前是做什么手工活的,能留下这样的疤?这样子的伤,真的很少见唔。” 子车向文身体微微一震,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诶,对呀,是干什么的来着,有点记不清了。” 元颐然没有追根究底,“好哦,那你等我一下,小药丸马上做好了,然后咱们去吃饭。” 子车向文点点头,见她鼻头也有一点汗,扇子向她偏移了一点,“小师妹,今天过得开心吗?有没有人来找你?” 元颐然揭开小火炉看了一眼,把盖子打开了,“有人啊,好几个颜色的夫人都过来说要找我,不过吕桃全帮我拦了,说她们根本不是来找我玩的。再等等就是晚上你来找我了,我这里没什么,一直还算是挺清净的。” 他又想到了小会散会时,吕桡特意提醒他的话。 “一日两日或许可以,可日子久了,该如何堵住后宫众人的怀疑呢。” 没想到才第二天,就这么多人坐不住了。 宫里的夫人们,里面不乏身份贵重的朝臣之女。而算计他哥的人必是有利可图者,利害关系梳理一下,后宫里很有可能就藏着与之有关系的女人。 对于挡住这些女人的窥视,他确实有一个想法…… 他的目光落在元颐然身上,片刻后又转开。 子车向文垂下眼:“没事,我哥这些便宜夫人,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用搭理。” 元颐然喜滋滋道:“好呢,兄弟果然了解我。” ------------------------------------- 有了昨天的经验,子车向文回归后第二次出席朝会时,愈发得心应手。 似乎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至少明面上,没有任何人胆敢提出质疑。 本来武皇帝有亲弟弟这件事就是绝密,知道的人就极少,更何况两兄弟长得极像,一般人就是用编话本的形象力硬猜,都很难猜出事件真相。 一切看上去都顺风顺水。 又完美装过了一天,散会后,子车向文稍稍擦了把汗。 还是有点累。 当皇帝和做手工活虽然都是用脑子的事,但用的地方还是挺不一样的,他忙里偷闲地回去和元颐然一起用了顿饭,又精力饱满地投入了下午的事务中去。 今天下午的安排很空,只安排了一件事。 ——会见新任的炎城城主。 晚上才是公开的宫宴,下午更是偏私人的会谈,虽然不公开,但是没有人敢忽视这次私下聚会。 就连子车向文都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扮。 厚重的皇帝袍服,遮住了底下窄却紧实有力的腰,他的肩膀撑起衣服的轮廓,让人能判断出即使是在这样雍容贵重的龙袍下,他依然身姿挺拔,撑得住这一身颇有重量的衣服。 子车尚武人如起名,喜欢耍剑动刀,武艺高超。 而练武的人自然身健体壮,子车向文因为元颐然……和元颐然师门全员习武的缘故,也在神器门里被迫练了多年武艺,因此他也有着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和不习武之人截然不同的精神体貌。 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凭空多了几分年长者稳定贵重的气质。 只有在旒冕之下那双眼睛,透露出朝气和微光,能看得出些许端倪,毕竟他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子车向文确定自己外表看上去无懈可击,这才缓步走入宴客的殿厅。 厅中的客人,显然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了。听到身后传来传来脚步,炎城城主也缓缓转过身来。 子车向文脚步一顿。 而这位新城主,果然如其年纪,有着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 他生了一张君子般的俊美脸庞,身着黑赤色缎袍,长发用赤火色发带束着,披散在肩后,像是泼开的浓墨。 子车向文正想着该怎么称呼,炎城城主已经开口:“多年不见,如今你也变了模样。” “?” 子车向文心跳错一拍,怎么着?这位城主居然认识他哥? 糟了,资料上只写着城主姓陈,叫陈令炎,却从来没有说过这位陈城主,和他哥子车尚武是故交! 这一会要是回答错了,会不会当场身份穿帮? 别管心里怎么想,子车向文表面看上去镇定极了,就连脸上挂的笑意,都正好是公事公办的火候,多一分显得舔,少一分显得傲,拿捏得很是准确。 他架子端得很得体,“陈城主风采照人,但城主刚刚所言,我倒是没有印象了。” 炎城城主神色淡淡,“你自然没有印象,上次见你,你还是个下河摸鱼的小屁孩。车文,把我小师妹交出来!” 这一瞬产生的冲击,让他脑袋都差点吓飞。 ——这居然是小师妹娘家大哥!!! 子车向文瞳孔地震!小师妹怎么从来没说过,她大师兄就是炎城的城主! 而陈令炎的突然发难,要的就是子车向文自乱阵脚。 因为越是这样的时候,人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子车向文迅速反应过来,以毕生演技重振旗鼓,恢复了刚刚拿捏而倔强的表情,昂首道:“车什么文?那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大师兄:“?” 你tm再给我说一遍? ——————————————— 第22章 ◎“你不能觊觎朕的女人!”◎ 子车向文摇头晃脑,挑剔点评:“车什么蚊子?还车虫呢,朕名子车尚武,名字如此英武,和虫子可有任何关系?” 第29章 大师兄陈令炎:“……” 在这样紧张刺激的关头,子车向文的脑袋却飞速运转起来。 药仙派掌门收了四个弟子,元颐然是最小的师妹,上面有三个师兄。 最上面那个师兄,年龄和小师妹与自己相差六岁。 所以他刚刚说见到过自己小时候,这从年龄也对得上,只是他说看到过自己河里玩……呸,谁家十岁的孩子不玩,不就仗着自己年纪大吗,居然在这里倚老卖老! 虽然他早就知道元颐然的大师兄在炎城,但“在炎城”和“当城主”之间……显然相隔着不小的惊吓。 一些过去的线索,这一刻,被子车向文挨个串联在一起。 小师妹在提及药仙派下一任掌门时,曾经说过:“我大师兄有别的事要忙,他资质虽好,但在学医上的执着不够坚定。” 如今看来……他确实很忙啊! 担任药仙派首席的同时,还跑到陆地另一边,继任了一个城主。 这人生也太充实了吧! 除了三师兄,她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两位师兄,子车向文以往甚少接触。 可是反过来想,这两位师兄同样不熟悉他子车向文啊。 所以,他或许可以一赖到底? 子车向文拂袖,“朕,子车尚武,二十一年来,一直在兰国土地不曾离开,你远道而来,朕敬你是客,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大师兄陈城主那双眸子,变得雾沉沉的黑。 他声音沉了下来:“三师弟已经找到了我,将来龙去脉告知于我。他痛哭流涕又捶胸顿足,说一个半月前,在山下拦到你马车的那天,就该把你马车掀开看看,我们小师妹也不至于被你拐跑这么久……我都已经找到了你面前,而你,却还在这里扯谎狡辩?” 子车向文:“……” 他想起来了,当时刚下山就被三师兄给发现了,再次相逢,是在炎城外的江上,小师妹和他乘船跑路时,被岸上奔跑的三师兄给抓了个正着。 ……不过没关系!只要厚下脸皮,他甚至可以不承认那天江上的是自己!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小师妹丢了,与朕有何关系?” 陈城主再也笑不出来,眉眼的疏离冷淡变得极有压迫感,“兰国武帝失踪二月有余,前日在街上与一位少女一同露面……那少女十六七岁模样,不仅美貌出众,还极会呛人。” 子车向文:“……” 呛人这个失误,他认了。 陈城主:“且你后宫众人,称她为元姑娘。” 懂了,子车向文明白了,宫里除了祸害自己亲哥的叛徒,还有炎城的间谍。 他哥的后宫!已经被渗透到没有漏洞,全是窟窿! 子车向文顽强抵抗:“陈城主有所不知,朕昨日带回来的女子,其实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朕告诉一些人,朕带回来的姑娘姓方,第二种说辞,对着另一群人,朕说自己带回来的姑娘姓圆。”子车向文捧起根本不存在的剧本,装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模样,“最后的说辞,朕带回来的姑娘,姓瘪。” 陈城主:“?还有人姓瘪?” “姓什么,不重要。”子车向文一摆手,露出了拿捏的骄傲,“重要的是,朕要感谢今日城主带来的情报,也让朕有了更清晰的调查方向。宫中这些心有二念的小鬼,是时候该收拾一下了。” 这一招虚虚实实,果然让陈城主另眼相看,他微微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子车向文:“如果你真的是子车尚武……不,不可能,总不可能受个伤后,连脑子都变聪明了,以武皇帝的过往政绩来说,他应该没有脑袋使出你这样的计谋。” 子车向文:“……” 他这该怎么接话? 然而陈城主只需要一点线索,就自行串起了逻辑,“在你替代武皇帝后,满朝上下却无人发出异议……这说明你与武皇帝相貌极为相似,以至于无人发现端倪。是替身么?不……车文,子车尚武,一文一武,你们更可能是兄弟,所以,你原本是兰国皇子,本名子车尚文?” ……身份这就猜出来啦! 四个字的名字,当场就已经蒙对了三个! 怪不得三师兄最害怕这位姓陈的城主大师兄!就连小师妹提起他,都是一脸又敬又怕。 这一刻,子车向文同样感受到了他的可怕。 ——可他反而镇静下来。 因为短短片刻的交锋,他已经反过来摸清了陈令炎的底细。 ……陈城主知道的信息,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多,若是他真的有确凿证据,此时大可以直接拿出来威胁。 看来炎城城主陈令炎,药仙派的首席弟子,也是玩虚实一道的高手。 ——竟然试图空手套白狼,先把他吓住,再直接从他口里诈出信息。 子车向文心中便有了底气,他像亲哥子车尚武那样,直接拔了剑,“朕为结盟诚心前来,却不想陈城主如此胡搅蛮缠,先是叫朕交出后宫不知道哪一位夫人,又来辱骂朕没有脑袋……” 在他刚刚说“后宫夫人”的时候,陈令炎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一个君子如玉般的人物,眼神中竟然也有了杀气。 那杀气神稍纵即逝,子车向文却已经看得分明。 那一刻,某种近乎于同类的直觉,让他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找小师妹的这些人中,是真有像兄长、像父亲一样寻她回家的。 也有这种……不好说的。 子车向文心情也沉了下来,脸上不怒自威,“朕乃兰国皇帝,辱朕,那便是看不起兰国,既然陈城主不敬在前,那么我子车尚武自然不需客气!” 陈令炎,除了是药仙派首席大弟子外,还是炎城的城主,他肩负着城内外百姓与商队的统筹,自然不能毫无道理的与盟国败坏关系。 他毕竟不曾失智,他此次既然是以城主身份来访,就断然不能将事态升级到这种地步。 可是不高兴了直接拔剑砍人,这本来就是子车尚武最为人知的性格。 陈令炎虽然现在已经八成确定这家伙不是原装,可是人家直接把“你好烦我想砍你”这个人设直接披在身上使用时,连他也忍不住在心中痛骂一句好不要脸。 陈令炎不再提起元颐然的话题,他眸中有片刻晦暗,下一秒却已经神色如常,连说话也换了一副语气,“不过小小误会,武皇帝不必动怒,素闻武帝陛下最喜烈白乾,我特地从产地收了一批好的,待到晚间用席时,我会亲自向武帝赔罪。” 子车向文听到白乾,顿时眼皮一抽。 他见好就收,与大师兄之后聊的话题,都是些正常的同盟、商税等问题,因为双方配合,进度十分快,甚至称得上合作得当。 可越是这样,子车向文就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大师兄,好能忍。 越能忍的人,动起手来越狠,更何况…… 他这回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了小师妹的大师兄,如果他真能有一天留下小师妹,那么,他今日得罪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哥。 子车向文露出了坚强的微笑。 ------------------------------------- 国主与贵客聊到天黑,那自然就会接上宫中晚宴,才是待客之道。 陈令炎几乎寸步不离子车向文,像是在盯着他露出破绽。 子车向文好不容易才以解手为借口,找到片刻空隙,立刻叫来吕家姐弟。 “快快,一会晚宴上作陪的朝臣,必须全是咱们自己的人,这家伙太聪明了。”子车向文紧张吩咐,“还有,立刻叫小师妹躲起来,千万别来找我,晚上也别等我吃饭。” 吕桡领命而去。 吕桃却露出了愕然神色:“可是陛下,从下午起,我就到处找不到元妹妹了,现在她也不在殿中,不知道自己跑哪里去了……陛下,连您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吗?” 子车向文:“……” 他有一点点不好的预感。 而那狡猾的大师兄,居然不给他任何偷偷布置的机会,直接找了过来,“武帝陛下?” 小师妹!可千万别来! 子车向文应了一声,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用力祈祷,希望自己的心声,能被神明或者小师妹听见。 但事与愿违。 他心声刚落,就看到元颐然从墙上探出了头,“嗨,兄弟,你刚刚叫我吗?” 子车向文连忙跑过去:“……别说话,快趴下!啊不,那里太危险了,快跳下来!” 陈令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谁在里面说话?” 元颐然猛然循声望去。 明明隔着一道墙,她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显然是听出了墙外的人是谁。 元颐然惊慌地向墙后退去,却因为一脚踩空,直接一个头上脚下的旋转,从这边摔了下来。 子车向文早有准备地扑了过去,把她接在怀里,没让她摔在地上。 第30章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骚动声一下子变大,陈令炎很快突破了宫中守卫,出现在了这里。 这里是一处偏僻小院,院中只有一对男女。 陈令炎脚步猛地顿住,一脸寒霜地看向子车向文的方位,“你给我,放手!” 子车向文……他不敢放啊! 他按着小师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藏在自己怀里,这一放手,若是让大师兄看到了脸,这一切不都完了! 可是这个姿势看上去,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陈令炎用元颐然从没听过的语气说:“……小师妹,你过来。” 元颐然已然被吓懵了,一时都没敢动。 子车向文抱着她,立刻就感受到了小师妹的身体变化。 她都被吓到僵住了啊!这个师哥果然不是好人吧! 她看上去好害怕,而且,这个时候,子车向文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将心爱之人拱手让给她那个……意图不明的师兄! 又不是亲哥! 子车向文猛地大声说道:“什么小师妹!不许乱说,这、这是朕的……朕最心爱的女人!” ……他都不敢回头看大师兄了。 但他更不敢低头看小师妹。 不知为何,明明这里是通风的,子车向文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陈城主!请自重!” 他的表情是恍惚的,但声音是慷锵有力的,割裂的灵魂两端,全靠他惊人的意志撑在一起! “传下去,今晚宫宴不许任何夫人出席!陈城主,你不能觊觎朕的女人!” 吕桡洪亮道:“得令!” 脚步声迅速远去,远处的风中,却飘来了吕桡的声音,“陛下有命,陈城主觊觎陛下最心爱的女人!传下去!”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你这传的是什么? ——————————————— 晚上晋江有点卡,想发红包时,评论转眼就被抽到找不到了……等我明早发好了! 感谢灌溉的: 周公瑾1005 89瓶营养液(哇哦; 漫漫10瓶营养液;、 九殿yyds、为什么抽奖一直抽不到、一只挣扎的鱼1瓶营养液; 第23章 ◎“等小师妹长大后,便为我们安排亲事。”◎ 一片瘆人的安静中,子车向文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动了动。 ……子车向文心脏都有片刻停跳。 但她挣扎的动作很轻,不是剧烈的挣脱。 子车向文心下稍安,鼓起勇气低头看时,发现元颐然此时表情……没有娇羞,没有愤怒。 她一副很好奇的样子,用眼神传递着求知欲,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剧本。 子车向文:“……” 没事,这也是喜事! 他安慰自己,毕竟刚刚小师妹脸被按在他怀里,还领了是自己心爱女人的剧本,这都没有生气耶! 至于元颐然挣动的原因,也只是想把手拿出来。 ……然后挠了挠脸。 因为脸蛋被龙袍的金线扎痒了。 她挠完脸后又放下手,乖乖让子车向文虚抱着,并继续用他的后背,遮挡大师兄的视线。 子车向文:“!” 这……这有点过于可爱! 停跳的心重新搏动! 子车向文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里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回去待着吧,别让他抓到你。” “啊?我没有戏份啊。”元颐然有点失望,随即更小声叮嘱:“不行的,我还是跟着你吧,我不露面,就连离你身边近一点的地方就行。” 元颐然头一次见到她大师兄气成这样。 她有些担忧,怕离兄弟太远,到时候还来不及过去救,兄弟就已经凉了。 子车向文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对上小师妹就失去脑子的他,又如何拒绝自己这样喜欢的人,要求待在自己身边的请求呢? “一会不要喝酒。”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满身酒气的人,臭。” 子车向文连忙保证,“放心,一定不喝。” 两个人虽然小动作不断,但子车向文宽厚的龙袍背影,挡住了整个元颐然的身体。 于是两人一切交谈都变成秘密,有着外人无法参与的私密感。 陈令炎看不下去了,他强忍怒意:“……在下绝无觊觎陛下夫人的意思,但是你现在用身体挡住的这一位,我必须要核实……” “还说没有坏心思!”子车向文中气十足地打断了他的话,“来人!把朕的夫人送回去,门窗捂严实,今晚不许任何人没事串门!除了朕。” 吕氏姐弟确实是金字号跟班,反应很快,吕桃找来了一群宫女,拼成了一堵人形屏风。 负责扮演屏风的宫女们尽职尽责,全部双手高举过顶,以过硬的高度,把元颐然从头到脚都好好地遮住了,连一根头发都没漏出来,就这样把元颐然罩在人海屏风后运走了。 陈令炎:“……” 小师妹暂时脱离战场。 但陈城主现在看上去的模样,让人看了就会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他站在那里,明明身上穿着火的颜色,身边的气氛,却像是冻在冰里。 从他发现那被子车向文抱在怀里的少女都没有挣扎,甚至主动从这里离开后……他的神色就变得不太对了。 陈城主愤怒很快收敛,目光变得幽深至极。 他看着子车向文许久,问:“武帝陛下,何时开宴?” 子车向文被他看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个时候,正经人谁还惦记吃饭啊!但陈城主就这样收起了情绪,连子车向文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干笑道:“城主饿了?好,这就摆饭。” 等两人来到宴会场的时候,子车向文向下扫视,果然在场的宾客,全是对子车向文身份了解的自己人。 子车向文更放心了一些。 这样即使这家伙掀他马甲,至少也能按住,至于之后…… 今晚就把他送出宫外!找人亲自押着他回城! ------------------------------------- 这个晚宴正在合理且正常的进行着。 子车向文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屏风,那里藏着元颐然。他桌上有什么吃的,那里面就全都摆了另一份。 她也很小心,基本不发出任何声音,子车向文离得这么近,也听不到她的存在。 陈令炎就在皇帝左下的桌上,他绝对想不到刚刚见着他还要跑的小师妹,就在他几步之外的地方吃饭。 这屏风倒也不突兀。 看上去,任谁都以为这是皇帝仪仗,座位后还要放蓝玉镶嵌的屏风,摆一个富贵的谱。 所以到现在为止,这个晚宴都很顺利。 甚至顺利得有些太过反常。 作为来客,陈令炎将礼物白亁拿了上来。 子车向文本不想喝,但陈令炎当众开封后,先给自己倒了三杯喝光,这才满上了子车向文的碗。 离老远就已经闻到了刺鼻的烈酒味,子车向文笑容有点僵硬。 “城主用杯,朕用碗,怎么好意思?” 陈令炎靠近后声音放小,快速说道:“你脸皮这么厚,怎会不好意思?” 还不等子车向文回话,他重新恢复了正常音量,“久闻武皇帝千杯不倒之名,喝酒向来只用碗。若在下用杯,岂不是堕了武皇帝的英名?” 子车向文:“……” “武帝海量,连白亁这等烈酒,都当做寻常白开水一碗干。”陈城主当众说,“这是炎城商队为我带回来的白亁,纯度极高,是十年来难得的佳酿,想必入得了武皇帝的眼。” 他意味深长道:“因之前误会,我先自罚三杯。” 一城之主亲自倒酒,先连喝三杯“赔罪”,这再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 子车向文笑容有一点僵硬。 之前插过去的刀,此时一个螺旋回踢,重新插回了自己身上。 武帝除了“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的人设外,同样还有“大碗喝酒才是好汉”的人设。 他哥酒量惊人,这也是远近闻名的事实。 陈令炎潇洒干了三杯之后,压力给到了子车向文这里。 子车向文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屏风里,传来了轻轻一声响。 陈令炎也听到了声音,动作一顿,向后瞥了一眼。 ……却只看见一群端着菜品上菜的宫女,正从后门鱼贯而入,上完菜后又呼啦啦地涌出去。 一时间厅中这么多人出入,发出点声音也是寻常。 他便又转回视线,盯着子车向文。 子车向文拿着那碗酒,一身冷汗,如临大敌。 只有他知道,刚刚那一声,是小师妹发出了警告! 不喝,一定不能喝! 子车向文快速决定,不能按照这个人设剧本走! 反正武皇帝的人设,已经加进去很多新的东西了,再来些新的整活,也不是不行…… 第31章 他“咣”地一声将酒碗放回了桌子上。 这一声动静,顿时吸引了在场的注意。 “真是好酒,只是闻一闻,都能闻到它的醇香!”他不遗余力地大加赞赏,然后露出了非常遗憾的表情,“只是可惜,朕今日不能饮酒” 他脸上遗憾的表情很快消失,变成了某种骄傲的炫耀,“因为夫人给朕立下了新规矩,她说如果朕今晚喝酒,弄得满身酒臭,回去就只能睡地板了!” 陈令炎手里捏着的酒杯,“嘭”地一声碎了。 子车向文恍若不觉,语气如诗朗诵般感情丰沛:“没办法,朕真是太喜欢她了!朕爱她,没她就不行,所以只要是她不喜欢的,那朕就愿意为了她,改变朕自己!” 众人:“……” “既然城主盛情难却,朕以水代酒,反敬城主三碗水吧。” 子车向文已经彻底在节奏上达成了反客为主,以刚刚陈令炎刁难他的方法,反过来刺激他:“毕竟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像城主这样至今不曾成婚、也不曾娶妻的人,一定是很难了解我的决心的,对么?”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陈城主眼底也有片暗红赤色,额头青筋乱蹦。 他静默良久,缓缓开口,“虽然我没有成亲,但陛下所说,却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哦?”子车向文露出了虚假的笑容,“愿闻其详?” 陈令炎:“诸位有所不知,我在继任炎城城主前,曾花十数年时光在外游历学习。我有幸拜入西南药仙派掌门门下,成为其首席弟子。” 西南地区离兰国、炎城都很遥远,众人皆知陈令炎成年后才回到炎城,却不知他之前是在哪里长大。 这还是兰国众人第一次获得他过去的情报。 “世人多虚情假意,多巧言令色,来欺骗纯良之人的无耻之徒。”他一字一句,目光如剑地盯着子车向文,“此等无耻无义小人,还会拐带别人家的女孩子,无媒无聘,就敢恬不知耻地说是自己的夫人!” 众位大臣已经听出不对,数双渴求吃瓜的眼睛,在两人脸上反复打转。 这番直接当面糊到脸上的指责,子车向文坚强地抗住了。 他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 笑死,把小师妹一路带回家这件事,他早就在心里全方位道德审判,并辱骂过自己几百次了! 最狠的刀,早就由他自己提前预习,在心上反复插过了! 大师兄才骂到这种程度,根本不会让他动摇,更不能伤他分毫! “夫妻之道,至诚为上,但我承蒙师父指点,有幸在师门中与一位至纯至善的师妹自幼结缘,熟知彼此秉性,情谊自与旁人不同。” “说起来我那位师妹,素来也是最讨厌酒臭味的,有她在的时候,我从不碰酒。”陈城主的表情稍缓,“当年先父病危,我不得不告别师门,才与师妹分离多年,如今事已告成,师妹也已成年,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陈令炎一张君子面如结寒霜:“师父曾经说过,等小师妹长大后,便为我们安排亲事。” “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有哪个?” “嘭”地一声。 ……这回换成子车向文手里的碗被捏碎了。 【作者有话说】 来呀!互相伤害啊! ——————————————— 本章也继续掉落红包,来回馈宝贝们的支持嗷! 这篇文更新时间,基本是写完就发的,在每日23:59前一定能蹲到至少一章更新!加更放出就不定时啦! 第24章 ◎“我还以为他是来抓我的呢。”◎ 这是一段加密对话。 只有身在事情中心的两个男人,才能听懂彼此在说什么。 陈令炎虽然比元颐然年长,但也只大了六岁,不算差太多,他既有富贵显赫的身份,还有从小相伴的情谊。 在世人眼中,两人若是能走到一起,当得上一声良配。 子车向文从桌案后猛然站了起来。 他像一头猎豹一样,锁定了眼前的人。因小师妹身份的特殊性,她的师父就充当了父母的地位。 但有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这果然不只是娘家大舅哥,他是情敌。 之前那种敌对而危险的感觉……不是错觉! 两个成年的年轻男人,无声对视间,也充满了电光火石。 直到这宴客厅中碎了第三个瓷器。 屏风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也让子车向文的情绪猛地收回笼中,他清醒过来。 他立刻把地上最大的极快碎瓷片踢飞,做出愤怒的模样,仿佛自己在拿碎掉的瓷片出气。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大声呵斥:“陈城主还说是要诚心赔罪,可至今,却偏偏在这里胡搅蛮缠……说的话形不成型,意不在意,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借着这顿发作,他巧妙地遮掩住小师妹在屏风后弄出的动静,也将陈令炎向后飘去的眼神,给重新拉了回来。 陈令炎深黑色的瞳孔,装满了比夜色更深邃的压迫,他压下声音:“如果陛下还是这样死不认账,我们也没什么可谈了,炎城与兰国世代交好,百年同盟,如今败于陛下之手,想必你父兄知道这个结果后,定然会心满意足。” 他靠近一步,声音只在两人之间:“我小师妹不谙世事,你既然已经骗了她这么久,现在居然还想继续哄骗她?这笔账我必会与你算清楚。” 陈令炎拂袖而去,“告辞。” 这个结果,显然让在场的所有大臣始料未及,甚至可以说是,每个人都露出了惊慌失色。 吕侯爷给吕桡使了个眼色,当场追了出去,“陈城主——哎呀,贵客留步!” “使不得使不得,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刚刚还热闹的宴会厅,在顷刻间变成了现在荒唐的模样。 吕桡尝试着走过来,子车向文却做出手势,制止了他的靠近。 子车向文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样的敌人。 屏风后听着的元颐然,在确认大师兄已经离开后,才像做了错事般走了出来。 子车向文看了一眼元颐然,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紧紧拉起了元颐然的手,像是抓到了什么无法留存的珍宝,紧紧地攥着她,带着她跑了出去。 宫殿外繁星密布,正是夜深人静时。 清风微凉,却能自由自在地飞进宫殿,再无拘无束地离开。 他有一刻,想就这样从这个皇宫跑出去,带着小师妹,回到过去的生活,去到没有人能干扰他们的地方。 回到山上,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小师妹喜欢水上,他也可以造一艘船,一艘大大的、有很多机关和房间的船,哪怕就是做一辈子同路玩伴,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毕竟那些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一个都没有,呜呜。 梦想总是好的,但现实会抽人大逼兜。 他没跑几步,连脑内那个靠川而眠、临山而栖的梦还没做完,就已经一路到了皇宫的尽头。 这是元颐然住的地方。 子车向文结束了自己狼狈的落荒而逃。 他慢慢放开了手。 然而当他看向元颐然的时候,才发现她和自己一样慌张。 子车向文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可还没等他那些敏感纤细的情绪在脑内跑完反射弧,元颐然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用力向自己的殿中拽。 小师妹惊恐道:“快过来,动作别磨蹭!我师兄刚刚至少给你下了三种毒,为什么!他居然这样想让你死!” 子车向文:“……哈!?” 这一下惊吓,把他所有伤春悲秋的情绪都给吓没了。 元颐然就心急道:“别说话,我想想办法嗷!先给你吃药。” 于是。 一个挺苦的东西就塞进嘴里来。 一个挺硬的东西也塞进嘴里,小师妹手速太快了,眼前一片重影,他愣是没看清是啥。 一个黑了吧唧的东西也丢了进来。 一个…… 终于丢完了全部的东西,元颐然拍拍手,命令道:“一起嚼了。” 子车向文蹲下,按照吩咐闭上嘴,吭哧吭哧的把嘴里东西嚼碎。 那奇怪的口感……他深深怀疑小师妹刚刚是让他生啃了某种树皮。 为了防止他噎住,元颐然最后给他灌了半壶药茶。 子车向文咳嗽道:“这个好难吃,小师妹。” 元颐然治病时从不手软,她抓过子车向文手腕诊了一下,沉吟片刻,突然提起拳头,给了他胃来了一下重击。 子车向文一声闷哼,当即弯下腰,双手抱着腹部。 元颐然催促道:“我弄错药了,你快去吐出来!” 子车向文冲向殿外。 第32章 过了片刻,他捂着肚子扶着墙走了回来。 可还没等他说话,刚刚发生的一切,再次重演…… ——经过一顿漫长的折腾后。 两个人耷拉着脑袋,一同来到无人的殿内院中,并排坐在台阶上晒月亮。 元颐然饱含痛心地拍了拍子车向文的肩膀,将他在今夜显得格外脆弱的身板拍得一抖一抖。 “没事吧,兄弟?不好意思,错了一次才对路的,这是我大师兄这几年新搞出来的东西,连我也是第一次解。” 大师兄。 又是这个不想面对的称呼,对应着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其实这一晚上,子车向文有很多想问的,可是到了这一刻,却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抱有最后一丝侥幸,“你今天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你说,咱们有没有任何办法,让你大师兄以为今晚是他自己认错人了?” “唔……挺难的。”元颐然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反正你明天要是没死,大师兄一看就知道,定是我给你解毒了……那基本上他也能确定就是我了。” 子车向文愁眉苦脸:“完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师妹还没捂热乎,就又要跑咯。 “我还以为他是来抓我的呢。”元颐然后怕道,“我还没玩够……啊不是,我现在还是被逐出师门的状态呢。” 子车向文越来越觉得,这个“逐出师门”十分可疑,他上次以为是元颐然另有隐情,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什么误会。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子车向文终于问了出来:“所以当时,你为什么会被逐出师门?” 元颐然沧桑地摆了下手,“嗨,你不知道,这都是因为我们药仙派隔壁山头的那个……车虫。” 子车向文:“??” 这怎么都能跟他有关! 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详聊,子车向文抿紧了唇,问出了此时最关心的问题:“小师妹……你师兄今日殿内所言,都是真的吗?” 元颐然:“你指哪一部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和陈令炎定下过亲事,是真的吗?” “啊?”元颐然脸上露出了迷茫,“真的吗……可是我没听师父说过啊。” 子车向文双眼爆出精光,骤然获得希望! 果然是姓陈的自己吹牛吧,啊哈! “师父只是反复教我,无论谁说要和我成亲,我都必须和师父师兄说。等师父和我的三个师兄都同意了,才可以我嫁人。” 元颐然下一句话,再次将子车向文打入地狱,“不过很久之前……我师父好像确实说过一次,能让师父放心来照顾我的人不多,大师兄算是一个。” 子车向文在短短一句话中,体会了什么叫做心境的大起大落。 他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眸中倒映出星星的影子,神色却是小心翼翼的:“小师妹,那你……喜欢他吗?啊,你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他默了片刻,换了种说法:“我是问,你对他什么感受?” 元颐然察觉到了兄弟的情绪,也正色道:“你让我想想。” 她想了一会,突然发现子车向文坐在她旁边的台阶,正掰着手指头。 元颐然好奇问:“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子车向文:“你让我算算。” 元颐然:“?” 子车向文口中喃喃有声,在她身边的台阶上算票,“如果是我去面试的话,大师兄那票是不可能通过的,三师兄的也很难了,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你二师兄和师父了……” 紧接着他又换了一只手,“但如果是你大师兄自己去的话,他那票,你师父的票,你三师兄的票……” 子车向文当场陷入了绝望:“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啊!” 三师兄亲眼目睹他拐跑小师妹,子车向文害人家在外流浪一个多月,见面还当场送上西南方言辱骂。而大师兄本质是情敌,他如果真的去提亲,不可能从大师兄手里拿到通过票。 而那个失踪许久、如今也不知去向的二师兄,更是指望不上。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可能获胜的战役。 子车向文在短暂崩溃后,反而绝地领悟。 ——去他娘的道德,爱情的战场,从来就无关道德,这一路上但凡他按部就班走过一步,小师妹都不可能跟他坐在这里一起看星星和月量! 他没忍住,猛地站起来握紧了拳头,大声道:“——这种事只讲究喜不喜欢,有多喜欢!还投票?谁跟你讲究先来后到!”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恋爱脑男主,迎来第一个恋商巅峰! ——————————————— 为什么抽奖一直抽不到1瓶 第25章 ◎“你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 这是什么意思? 元颐然奇怪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没事,先说说你怎么想吧。”子车向文理智回归,重新坐下,神色却带着压也压不住的紧张,“你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颐然有些出神,“他是一个很聪明、也很能干的人,有些时候像师父那样严厉。他年纪比我们都大,师父说他比我们都稳重,所以有时候师父太忙,就会让他来教我们,我和二师兄、三师兄都挺害怕他的,虽然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师父说过,他的脑袋学医管够,但他有很多割舍不下别的东西,所以也没办法一直在山上待着,就随他去吧。”元颐然慢慢想,“至于我怎么看他……他是我大师兄,怎么啦?” 子车向文深吸一口气,“那你仔细想一想,当你见不到他的时候,你会不会每天想他?会不会……想早点见到他,想去找他,想和他说话?” 元颐然:“完全不会,我为什么要想念天天逼着我写作业的人哈哈哈哈!” 子车向文:“……” 这原因……竟然如此意外的合情合理! 子车向文也终于放下了心,看来小师妹对她大师兄,是真的没有一点男女方面的意思。 他脸上有点红,低头嗫嚅道:“那我……我呢?” 元颐然疑惑:“嗯?” “你见不到我,会不会想我?”子车向文眼一闭,问出来了。 这个问题,元颐然倒是没有第一次回答那么快了。 她甚至认真想了想,“这个我不知道诶,因为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没和你分开过……但我觉得,应该是会想的吧?” 子车向文五指并拢,双手合掌,美美地放在胸前对月遥拜。 虽然元颐然语气中透露出不确定,但他对这样的回答,已然心满意足了! 至少比她那个大师兄的待遇强多了! 虽然子车向文已经放弃了拉票,但在师妹娘家里,总是有盟友好办事的。 他也开始寻觅自己的潜在盟友,“我见过你三师兄了,那你二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呢?” 元颐双眼一亮,“我二师兄很好!我记得,他曾经有一次因为看我学医太辛苦,向师父抗议给我布置的功课太多——虽然最后没什么用,连他自己都被罚去抓了三个月的毒虫,但他是唯一一个为我出头的,我一直记着的。” “他……”谈起二师兄的时候,元颐然显然心情很好,“他不喜欢出门,喜欢天天在床上躺着。我很想过他的生活,但师父说他给我做了差的榜样,就一脚把他踢下山,逼着让他自己出去赚钱讨生活了,然后,我就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 子车向文:“……” 这位二师兄,听上去也是个奇人。 元颐然补充道:“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他,我二师兄长得可好看了,是我们门派公认的第一小白脸。” 子车向文立刻又紧张起来,“那你觉得他长得帅吗?” “我二师兄?帅的啊。”元颐然毫不犹豫地肯定道,“当然,我大师兄长得也不错,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好看的方向也不是一个种类的。不过我对长相没有偏见的,因为在我师门,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的,长相不怎么重要。” 他们并肩坐在星光之下,这样气氛融洽地说着话。 在两个月前,这样的画面,子车向文做梦都不敢想。 月影温温柔柔,让人的心情都变得柔软。 在安静的风中,有些沉寂已久的心事,也很难再隐藏下去。 那些秘密的喜欢,子车向文已经独自守了太久。 以后会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吗?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他只知道,元颐然现在就在他身边。 和过去不一样,他曾经以为他们离得很近,只隔着一座山,就一定有机会接触,一定有办法互相了解。 那时的他不知道那两座山明明不远,却足以装得下山一样的误会和隔阂。 而现在的元颐然,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第33章 元颐然看着天空的月亮,偶尔也会回头看看他,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就一定会撞上他的视线。 元颐然有些不明白,“你一直看我做什么?你放心我,别害怕啊,你肯定死不了的,你身体这么好,怎么也不会落下病根的。” “……我唯一喜欢过的人。” 元颐然没有听清他的嘟囔,“你说什么?” 可这次仔细一看,倒是给元颐然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脸这么红!你要死了吗!”元颐然一把夺过他的爪子,再次检查起来,“你心跳这么快……还有什么症状?明明不应该有事啊。” 子车向文知道自己心跳得有多快。 因为他自己都听到了。 心脏跳动得太凶猛,带着他头顶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着,这样不舒服,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控制不住。 有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该说出来么? 元颐然有点慌了:“怎么回事,我兄弟怎么突然傻了?” “……我没傻,我之后要说的话,也不是傻话。” 他顶着元颐然惊慌的目光,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刻,子车向文的脑袋乱得很,但他的语言却很有组织,“小师妹,我这边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我假装我哥,扮成兰国的皇帝子车尚武。可是这个活儿很危险,这才第三天,我就被你大师兄扒下了马甲……狐大人说得对,如果想不到一个好对策,以后这样的危机只会发生得越来越频繁,毕竟我哥这么多老婆。” 子车向文做皇帝,这是一个元颐然一直密切关注的话题。 对于她来说,好兄弟身边每天的故事挺刺激的,她从一开始就很感兴趣。 元颐然:“是哦,这些夫人们今天也想来找我,就是因为觉得人多有点烦,我才从殿中躲出去的……下午我在你皇宫里的花园玩来着,那里真的挺有意思的,等你哪天有空,我带你过去玩玩。” “好呀,一起去。”子车向文答应了,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知道我的,我自然都不会多看一眼那些夫人的,但是,如何防止她们发现我不是武帝,我就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不让她们接近我。” “要不在外人眼里看来,素爱美人的武帝明明娶了一群夫人,结果受伤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谁也不喜欢了,谁都不去看了,这就很不对劲了。” 元颐然听得入神,点头道:“对,这还真是个难题,你继续说。” 子车向文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初恋,心脏砰砰跳:“其实我是想说,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元颐然眼睛嗖地亮了起来,“可以呀,我愿意帮忙,在江湖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子车向文:“……” “但我现在还没有女人,所以还是兄弟重要。”元颐然骄傲地挺胸,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什么忙,你说!” 他深深吸了口气,“小师妹,和我成亲,做我的皇后吧。” ……他真的说出来了。 元颐然热心的表情顿时卡住,“……诶?” 从这句话出口开始,子车向文就全神贯注、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一看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他立刻就修正了自己的话:“这和真正的成亲不一样!这是一个合作——你只是要装作我的皇后!” 元颐然没有立刻表态。 她相信兄弟,可是她也同样相信自己的师父和师兄。 她看上去有些警惕:“为啥找我?” 子车向文脑袋飞转,“因为这不是真正的成亲!你是在用这个身份参演剧本,是你在帮我的忙!而这个皇后的角色难度太高,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得来!” 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皇后这个位置除了她,没有别人能做。 他也不愿意让其它人做。 “因为不是真正的成亲,所以也不会与你师兄、师父对你的嘱托冲突,想和你成亲的人都是骗子!但你看看,我们不是成亲啊!”子车向文继续说服,“我们明明是在手握剧本,一边写一边演!相信我,这和真正的成亲,有本质的区别!” 话已出口。 成败,在此一举! 子车向文眼一闭,心一横,大声说:“我只找你,是因为你会武功能打抗伤,医术好能抗毒反杀,宫斗环境莫测复杂,别人的话我怕活不过三天,你上的话我很放心,不用读书没有工作,躺着吃饭工资日结!” 安静的夜里,许久没有回应。 子车向文屏住气睁开眼,看到元颐然在夜晚里闪闪发亮的眸子。 她看着他的样子,像是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答案。 片刻后,元颐然欢呼道:“好耶,我去!” 终于尘埃落定。 子车向文猛地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后背都紧张地被冷汗淋湿了。 因为刚才太太太紧张了,子车向文骤然放松后,觉得浑身都在发软,连腿都使不上劲,他就这样仰面倒下,整个人像一根有弹性的面条,慢慢从台阶上出溜下去,偶尔还弹动一下。 “诶……兄弟!”元颐然神色再次惊慌,“你怎么倒下啦,怎么虚脱啦?额头上还出了好多汗……怎么了?是我刚刚的药有问题吗!” 她连忙站起来,双手把滑下去的子车向文拎了起来。 因为双手都抓着兄弟,她只好抬起腿,给子车向文的胃部来了一个凶猛的膝踢,“快吐出去!兄弟,我来救你!不要死!” 子车向文满脸惊恐,但来不及拒绝,“我……嗷——呕!” 【作者有话说】 多年以后,有人问起了文帝这个场面:在元医仙答应求婚之后,你是什么反应? ……因为未知原因,文帝坚定的拒绝了回答该问题。 ——————————————— 继续红包回馈! 第26章 ◎“我兄弟有喜欢的人啊。”◎ 夜晚过去,新的一天就会到来。 子车向文穿着朝服,大清早兴冲冲地跑进了元颐然的院子。 元颐然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等饭,抬头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感慨道:“兄弟,你现在的样子……” “嗯?”子车向文顶一张因为昨晚吐太多,导致颜色有点发青的脸,但精神确实是格外抖擞的,“怎么啦?” 元颐然:“看上去真像一只开屏的斗鸡。” 子车向文……并没有反驳! 因为他确实高兴坏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昨晚一宿没睡着。 正是因为多年梦想成真……严格来说,只成真了一半,但小师妹愿意给他个名分,就足以让他高兴到心中喜悦无处发泄。 心里大石头落地的他,凭空生出了数不尽的底气! 吃早饭的功夫,子车向文吩咐了第一个事:“吕桃,麻烦你去查一查,这几日都有哪些夫人出入频繁的,留意她们的动向。这里面有向炎城城市传递消息的内应,你弟也在炎城城主所在的客栈布控了,你们两边对对答案。” 如果说昨天还希望大师兄赶快消失,子车向文现在则是完全相反了。 嘿,陈城主,陈令炎,昨天不是还在显摆吗? 你别走,这次看谁笑不出来了! 他一会上完朝,就可以前往宫外,当面…… 元颐然说:“一会我要出宫一趟,见见我的大师兄。” 子车向文笑不出来了。 他委委屈屈道:“小师妹,你干嘛去找他?” “他昨天不是说要为难你吗?看你的大臣们都挺慌的样子。”元颐然回答得,“我去找他说一下,告诉他我在干什么,要他别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不必要的……误会…… 子车向文心口中了一箭。 但他完全不想放元颐然去和情敌见面,“我不想你去,我怕会有危险,让我来吧,我来想想办法。” 元颐然却放下碗筷,看着他的脸,“你不让我出去么?还是觉得,我会处理不好?” 子车向文顿时一凛,他反思得很快,“我不是怕你遇到危险,我觉得比起你来,我可能会遇到更大危险……我相信你能把事情解决好,你打算怎么解决啊?” 他换了商量的语气,元颐然也好好聊起来:“他不见到我,估计会把事情闹大,如果是他的话,他要闹起来我都要很警惕的,可能会很难对付。” 尤其指下毒方面。 “我要过去见他,和他好好说明白,我过得很好,让他回去吧。”元颐然这个时候很坚持,“我和他们说过我现在很好,为什么三师兄也是,大师兄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相信呢。” 她要做的事说起来简单,但只是执行起来会很困难。 沟通是需要理解的,可其中一方若是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疑时,就很难听进去别人的话。 子车向文是完全想不到,在已确认情敌的情况下,大师兄怎么可能放心让元颐然待在自己身边。 第34章 就像他只要一想到小师妹要过去那边……就已经担心的不得了啦! “我担心你会跟他走。”子车向文闷闷不乐,忧心忡忡,“因为你要……要当我的皇后了,我有很多事情没你不行的,现在不同于以往,我以后会格外依赖你的协助。” 这句话又说得元颐然高兴起来,“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不会和他走的。” “嗯?” “不会和他走的。”元颐然又重复了一遍,“留在你的家乡,装成你的皇后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执行我的选择。” 子车向文慢慢品出了什么。 元颐然看上去不谙世事,有一副冰一样剔透纯粹的性子,这样的特制,在权力场上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 也显得尤其珍贵。 真正关爱她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这份干净。 这就会很容易变成过度保护,拒绝她和外界接触,随后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可是,这样小师妹真的愿意吗? 应该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不可以像他们一样,限制元颐然的行动自由。 之前也是这样,每当子车向文表示愿意听她的意见,相信她的选择,甚至要依靠她不在医术上的能力时,她会立刻眉开眼笑。 就像现在这样。 唯有一个问题,子车向文非常忐忑。 他虽然从没有主动在元颐然面前穿过马甲,但这一路的同行,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谁是元颐然深深讨厌的人。 ……他还没和小师妹成亲呢!这事要是让大师兄给捅出来,那不得黄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子车向文完全收起了早上开的屏,老老实实道:“小师妹,有件事,我提前和你说,因为我猜测,你大师兄会对我有些误解。” 元颐然:“嗯?什么?” 子车向文靠近,在她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一溜话。 元颐然听得慢慢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能想到的都交代好了,子车向文想想,剩下的大概就听天由命了。如果老天非要他此时认领车虫的身份,那他也只能认了。 着急没用,他终于端起饭碗吃饭,“其实小师妹,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什么都懂,对你来说,沟通比隐瞒更重要。” 元颐然满意地点点头,“本来就是,你的这个认识很好,当你的皇后的时期,我也会有事都和你商量的。” 笑容重新回到了子车向文的脸上,“好!” 两人吃完饭,在宫殿口分别。 元颐然在吕桃的护送下,前往宫外。 而子车向文要前往正殿,平息众人对于他昨晚得罪贵宾的质疑。 转身走的时候,子车向文还是笑着的,但他想到了昨晚,笑容有一点停滞。 随后,他摇头苦笑:“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唉,还有小师妹,怎么总是在那点事上,不开窍呢。” 远处的声音飘来:“什么不开窍?” “就是……嗯……”子车向文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么远元颐然都能听到,连忙支支吾吾道,“我乱说的,你快去吧!早去早回,中午等你吃饭。” ------------------------------------- 吕桃似乎已经知道了些消息,与元颐然出门后,有意询问道:“元妹妹以后,真的决定要留在宫中了吗?” “啊,未来一段时间内都会这样吧。”元颐然简短回答,沉默了一下,却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吕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吕桃吓了一跳,“啊?这……” 元颐然想着昨晚子车向文的话,自己尝试推断:“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着他,想去看见他,想和他说话?如果见不到他的时候,就会很难过……是这样吧?” 吕桃一脸郁闷,“不会吧?您还真喜欢文帝陛下啊?” 元颐然:“?不要反问我,是我在问你,喜欢是这样吗?” “虽然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但根据我听到过的……”吕桃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应该就是这样的!” “唔……”元颐然陷入沉思,“我兄弟有喜欢的人啊。” 吕桃:“……” 这话说的,那不就是您吗? 元颐然是不用护送的,她两人出宫后坐了个马车,来到了炎城城主下榻的客栈……前面的几条街。 元颐然突发奇想:“你留下,我亲自去就行了。” 吕桃睁大双眼:“可是……” 元颐然出马车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着我上来的人,可能会变得不安全。” 因为她也不知道大师兄被气成什么样了,以大师兄的本事,完全可以波及无辜。 但吕桃显然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她神色一凛,立地坐直,应道:“是!我听你的!” 元颐然自己偷摸过去了。 大师兄当了城主后排场不同,整个客栈都被炎城的人包下了,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元颐然偏要靠近,她观察了片刻,爬上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这招是子车向文教她的。 元颐然瞄准客栈的屋顶,甩了一条早上从兄弟那里掏出来的绳钩过去,绳子另一头的钩子钩住了客栈的房梁,然后她这边压了一下机关,绳扣就在那边自动压实。 子车向文的口袋里,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有着想不到的用途。 元颐然用着这条绳钩,嗖地飞了下去。 她落在房顶上,在下面的守卫看过来前,就从侧面打开的窗子里钻了进去。 她进入的位置很巧妙,就在大师兄的房间旁边,她迅速躲到旁边的房间中,动作很快,走廊里巡逻的侍卫正好在转身,没有看到她。 在这个房间,她能听清大师兄在屋子里说的话。 “……不用等了,时间就是今晚。” 另一个声音:“今晚?城主,您确定?” 陈令炎:“和宫里内应说好,约定酉时展开行动,我会直接炸开宫门,让她带着元颐然来见我。” 元颐然:“???” “让小师妹和那个流氓多待一天,我都无法合眼。”陈令炎的声音中有压抑的怒火,“她涉世未深,这一次被这个狗男人一路哄骗到兰国,已经……” 他停下了后半句话,“无论何种代价,我都必须把她带回来。” 听到了这里,元颐然气得当场握拳砸墙,“你才被哄骗呢!在你和师父眼里,我有这么傻吗?连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吗!” 墙另一边说话的声音骤然停下,很快有人跑了过来,推开了门,又惊又喜道:“……小师妹!?” 元颐然眼中冒着怒火,“果然兄弟说的没错,你们总是这样,以‘为我好’的名义,做你们自己喜欢做的事,都不来问问我的意见。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来兄弟家里玩的,可你却要拆我兄弟的家!” 陈令炎脸上的喜悦淡了下来,“小师妹,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不回去。”元颐然后退一步,“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我要在这里待着很好,你们不要瞎担心,也别来祸害我兄弟。” 陈令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本人生了一副俊逸端庄的五官眉眼,笑起来的样子很容易惹人赞上一声“翩翩君子”,可每当他收起表情,甚至一脸冰冷的时候,就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很像大家长,很有压迫感。 “颐然,我不知道那个车文对你说了什么,你居然愿意相信这个你一向最讨厌的人……” 元颐然打断道:“车文是谁?我最讨厌的人叫车虫,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大师兄:?什么东西? 子车向文:……对对对!我是车虫!就叫车虫! ——————————————— 二更达成! 尝试三更,不确定会不会成功—— 第27章 ◎“为了娶她,朕一天都等不了啦!”◎ 今天的朝会上,武帝利落果断的形象,比以往更加深入人心。 他飞速处理了全部事务,对于昨晚的质疑,也被他极有魄力的一力压了下来。 ……然后,众人眼看着这次早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散会了。 子车向文下班了,一路小跑来到宫门上,等待着元颐然回来。 他是很想亲自出去接的,但不想给元颐然一种自己追得太紧,其实并没有相信她的感觉…… 虽然但是,都这么久了,小师妹怎么还没回来! 子车向文正在宫门墙上做上下冲刺跑时,余光却突然看到了街道上的一个窈窕的身影,“……嗯?小师妹回来了!” 元颐然走回来的样子,像是有点疲惫。 子车向文确认是她后,忙提着朝服百米冲刺跑下宫门,直接冲到了她面前才立正刹停。 然后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回来了?” 第35章 元颐然看上去兴致不高:“嗯。” 她能回来,子车向文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可是看着她这样子,自己总是不好直接笑出来。 于是子车向文也绷着表情,陪着她慢慢走进宫门,“和你大师兄谈得怎么样?” “他根本不听我说话。”元颐然憋闷的情绪,在他的询问下,一下子像找到了那个出水闸口,“一个劲说我被你骗了,我说我没有,他说就有,后来没聊几句就吵了起来,烦。” 这样套娃的吵架,是吵不出结果的。 这个走向,多少也符合子车向文对这次任务难度的预料,“没关系,就算炎城准备和我们断盟,我也做了备选方案,你不要担心会给我造成影响。” “不会造成影响的。”元颐然扬起下巴,“我出去之前就保证了,不会让我大师兄为难你的。” “?”子车向文觉得她这个表情,事情好像不是他理解的那样简单,“你都做了什么?” 元颐然:“说不过那就打呗,我和师兄互相下毒,他被我毒倒下了。” 子车向文:“……” 这……不愧是药仙派吗!一言不合就下药,这就是该门派弟子互相友好交流的传统美德吗? 子车向文颤抖道:“谁……谁赢了?” 元颐然嘻嘻笑了起来,“你看我站在这里呢,就该知道肯定是我赢了,别担心,他十天半个月是没精神头对付你了。” 子车向文:“啊?” “我下完毒之后,又没有做解药,所以让大师兄的属下快马加鞭,把他的身体送回去了。”元颐然解释来龙去脉,“大师兄说三师兄在炎城呢,只是这次没跟着过来,有我三师兄在,大师兄死是死不掉,但肯定要昏上个十几天了,你不就安全啦!” ……这也行? 子车向文情不自禁以小弟的姿态,老实地走在大哥元颐然身后,一路上仍在震撼中无法自拔。 “十天半个月……吗?”他口中重复道,“也就是他人不会死,但会给我们十天半个月的缓冲?” 元颐然:“没错。” 然后下一刻,她就看着兄弟像吃了火药一样原地加速飞起,化作一阵白烟冲刺离开了她的视野。 元颐然:“?你干嘛。” 子车向文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仍在空中传了过来,“黄道吉日——十天半个月内举办婚礼!我这就去找人——” ------------------------------------- 兰国皇帝即将大婚的消息,不到半天时间,就已经在朝野上下传遍。 面对诸多的质疑——元皇后是谁,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家室背景,有什么良好品德,凭什么能当皇后诸如此类的问题,子车向文…… 一概理都不理! “朕爱她!朕爱的无法自拔!除了皇后之位,都配不上她!” 这是他唯一给出的答案。 ……离谱但又合理。 自古以来,位高权重者都倾向于选择与其相同势力背景者联姻,在这样的结合下,夫妻双方向来都是只求相敬如宾,利益长远,却难求一个情投意合的全心全意。 可现在,这个曾经拥有无数美人的皇帝,居然转了性子,遇到了那个“唯一”。 为了最心爱的女人,如今愿意再也不见后宫美人……怪不得,自从陛下带了这位姑娘回来后,就一直对后宫兴致缺缺。 让人不解的异常,在这位皇后出现后,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有人试图阻拦:“帝后大婚,向来要提前至少六个月筹办,如今只有不到十天,怕是与礼不合……” 子车向文火急火燎道:“事急从权,为了娶她,朕一天都等不了啦!” 人们眼瞅着皇帝喜滋滋地冲进纺衣局,震耳欲聋鼓舞道:“快快快!做好皇后的凤袍,朕的那套来不及就随便缝缝就行,她的一定要做好看呀!绣工们努力啊——朕的婚礼就看你们的啦!” 然后子车向文如一阵龙卷风似的卷入尚食处,“来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拿手菜,朕大婚那天,你们做些什么她喜欢吃的呀?” ……新的异常出现了。 在宣布迎娶这位新皇后之后,皇帝陛下失心疯了。 比起皇帝陛下到处突袭,元颐然这里堪称安静。 吕桃亲自带人,尽职尽责地守住了她的殿门,把所有坐立不安的人拦在了殿门外。 什么彩色夫人、白色夫人、娴夫人、这个夫人、那个夫人、书夫人、另一个淑夫人…… 全部都坐不住了,纷纷上门要求拜访皇后,可是吕桃像个门神一样,以一句“陛下不准任何打扰皇后”为由,一个都没有放进来。 但这偌大后宫,也有没来凑热闹的人。 那位曾经被认为最有希望成为后宫之主的夫人,门前曾被众美人巴结奉承、来往热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桂夫人!您出身兰国名门,这些年又兢兢业业打理着后宫诸多事宜,怎么陛下这次回宫后就像中了邪似的,不仅对您不理不睬,还突然一下子就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村野丫头,给封了皇后呢?” 丫鬟叫屈抱冤道:“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往日里天天来巴结娘娘,如今却一个都不来,生怕不能和您撇清关系。” 桂夫人没有理会旁边丫鬟的抱怨,她看着远处的灯火,又看了看门前如今的冷落,表情没什么变化,“荣华富贵,便如这潮起潮落,都是世间寻常。倒是你这个丫头,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叫做祸从口出,日后再让我听到一次这样的话,你也不必跟在我身边伺候了。” 她折了一支梅花,转身离开自己的宫殿,“今日花好,随我去探访那位故人吧。” ------------------------------------- 别管外面将帝后两人的爱情故事传得多么曲折,什么武帝陛下对元皇后情根深种,什么为了新皇后,皇帝与炎城城主都打起来了…… 子车向文再定下了亲事后,反而规规矩矩的,都不晚上偷偷跑过来看她了。 这场婚礼本就极之仓促,他不想连最后的礼节都不遵守,让人落下口舌,再惹出更多议论。 ……虽然现在的议论已经不少了啦! 元颐然知道兄弟今天不回来,和吕桃玩了一会,看天色暗了,就自己去睡了。 只是这一夜,并不平静…… 半夜元颐然睡得正香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元颐然以为是有人进来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声:“谁?” 无人回答,那响声却也愈发清晰,那声音很特别,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密频率。 元颐然从床上爬了起来,“到底谁在那里?” ------------------------------------- 第二天清早,子车向文刚起床,就收到了元颐然要他过去的口信。 他穿好衣服,就一路冲刺过去。 元颐然的殿中,今日似乎格外温暖,他一走进去,就看到元颐然在她煮药的角落,已经烧起了炭火,还支起了一个锅。 不过这次火炉上的,似乎不是她惯用的小药锅。 “小师妹,这么早就起来了?你在煮什么?” 元颐然看到他,双眼一亮:“来来,你来!我觉得你做饭很好,咱们在野外烤鱼炖鸡的时候,都是你做的更好吃,所以早上就把你叫过来啦!” 子车向文视线下移,看到锅旁边的…… “妈呀!”子车向文吓得一个大跳,“这都是什么!” 元颐然神色看上去很愉快,“一些见血封喉的小蛇,说毒也不算太毒,昨晚来组团来我屋里爬,嘿嘿,问题不大,我已经让它们爬了。” 子车向文:“……” “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把毒腺和内脏收拾好了,水也烧开了,正等你来下锅。”她将手用清水洗干净,很有兴致的说,“正好前两天你伤了点元气,今天吃点好的,给你补补。” 于是子车向文在一地毒蛇的残骸中找了个干净空地,将自己的身体挪过去调味,然后和元颐然蹲在小火锅边,神情恍惚地分食了一顿味道绝美的蛇羹。 “知道是谁放蛇进来的吗?”子车向文吃完后,注视着元颐然,“有任何头绪?” 元颐然也抹了抹嘴,眼里放光,“没有头绪,要不我肯定再去讨两条,这个也太好吃了。” 子车向文:“好吃以后给你抓……啊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振作一下,不能把这个幕后之人如此轻易的放过!要不以后往你住处放的东西,就不会都像这个一样能吃且好吃了!” 元颐然看向他,“是哦,这是个问题,那咱们要查的话,该怎么查?” 该怎么查? 子车向文眸色沉了下来,“先从后宫查起来吧,小师妹,蛇全吃了吗?还有活着的吗?” “没有了。”元颐然摇了摇头,“要有的话我一定能吃更饱。” “没关系,以后总能吃饱的。”子车向文开始和她对剧本,“我有个想法,那咱们下午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第36章 元颐然双眼放光:“嗯嗯记住了,没问题的兄弟,我一定能演好!” 于是,子车向文在早朝宣布大婚后,以“朕深爱皇后,不娶她未来人生都失去颜色”为由堵住了一众大臣反对的嘴。 他飞快盖章签字处理完事务,火速下朝,同时嘴里胡乱喊着“朕一刻也离不开未来的婚后”和“朕爱她!忘记自我!如痴如狂!”的口号,风似的跑远了。 【作者有话说】 朝臣debuff逐渐失智 ——————————————— 三更达成! 第28章 ◎“不许骚扰皇后!”◎ 下朝之后,如今一举一动备受瞩目的子车向文,又干了一件很是瞩目的事。 他前朝刚给臣子开完会,就携新皇后,给后宫又开了次会。 这也是元皇后的正式见面会。 这位新皇后,众夫人并不是毫无头绪,毕竟之前已经曾经在大街上见过了,但那一面的意义,和这次又有所不同。 大家都很紧张。 毕竟之前在街上只是被呛一次,这次却决定她们接下来的一生,会不会在持续被呛中度过,意义不可谓不重大。 况且,这次是帝后一同出席,昨日所有吃了闭门羹的夫人们心里都有数,这是皇帝陛下亲自来给新皇后撑场面了。 但即使是这样,皇帝陛下有令,她们也必须得去。 这场会面在皇帝宫中进行,因为皇后宫殿多年空置,如今正在大扫除,据说是皇帝亲自跟进的,宫人都传开了,皇帝昨天晚上还拿着工具,偷摸亲自去宫殿中修葺,还管内务府要了不少建筑材料。 这样的待遇,就问谁有? 别人没有,这宫中要变天了。 夫人们别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要给面子参会。 但也有娘家背景雄厚的夫人不服气,比如说那位被元颐然嘲讽过山鸡配色的淑夫人,一进来白眼就翻上了天,“什么皇后?皇后是谁?这种无名无姓的村野之辈,怎么配得上我们姐妹叫一声皇后?” 等人到齐了之后,向站在最高位置的皇后和皇上行过礼后,然后就见子车向文摆出一个手势。 夫人们正在纳闷这是什么意思时,却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关门……?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殿中传出了第一声尖叫。 “蛇,这里怎么有蛇,啊啊!” 尖叫像是在枯草上燃起来的火,在一瞬间点燃整个厅堂。 众位夫人仓皇躲闪,各色裙摆间一条黑色的蛇若隐若现,在地面上爬行。 元颐然叉着腰,和子车向文在殿中最高处向下审视这团混乱。 蛇不是见血封喉的那种,因为那些都让元颐然和子车向文给吃了。 是侍卫出去现抓的无毒小蛇,就算是真咬到人也没事,拿出来纯属是为了验证一些猜测。 夫人们有的惊慌失措,那样子完全不是假装;有的露出惊惧之色,却飞速扭头看向高位上的元颐然,目光对视后,又假装无事的移开,能看出在强忍不安;也有的像是在辨认出此蛇无毒,所以连躲避都漫不经心,只是象征性表达了一下害怕的。 两人默默记下有异常反应的都是谁。 只有这种不打招呼,直接突袭的剧本效果最好了。 因为第一反应骗不了人。 但第二反应就可以表演加工了。 娴夫人梨花带雨,柔弱如风中小白花般,跌跌撞撞奔向子车向文的方向。 美人受到惊吓,哭起来又是这样的楚楚可怜,一副苛求关怀安慰的脆弱模样,让人心中生出怜惜之意。 果然就连俊逸帅气的武皇帝,看着她的方向,神色中都有了片刻动容! “陛下……”娴夫人心中更有把握了,毕竟以前武皇帝,就对她这幅副渴求保护的脆弱难以抵抗。 柔弱的美人,以乳燕投林的姿势,然后她就看见,皇帝张开双臂,一个滑步…… ……嗯? 一个滑步的完美避开了她!并冲向了淑夫人的方向! 娴夫人:“?” 淑夫人最近多了个诨号,叫做山鸡夫人,这是因为她吵架输给了新皇后,还失了皇帝从前的宠爱。 可是现在这是? 在与皇帝错身而过的瞬间,娴夫人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气? 子车向文一阵风冲过去,把长在元颐然身上的淑夫人拼命往下扒,嫉妒得眼都红了:“干什么!你干什么呢!?” 娴夫人:“……” 她麻木地擦干眼泪,自己在旁边站好了。 淑夫人涕泪交加,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受到如此巨大的惊吓后,冲上来就抱住了元颐然。 她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选择了元颐然。 或许是因为元颐然的表情太过云淡风轻,传递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大佬感,或许是淑夫人有着优秀的直觉,本能地选择了远离危险的选择…… 总之她一个猛扑上来!牢牢地抱住了元颐然的细腰! 子车向文下手去抠。 但淑夫人连抠都抠不下来! 元颐然一脸纳闷,“你抱我这么紧干什么?” 淑夫人哭到软在元颐然身上,“那里有蛇,蛇——啊,好恐怖!” “有这么可怕吗?” 淑夫人愈发抱紧,“可怕极了!皇后救我!” 元颐然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你放不开我,我怎么去抓蛇?” 等淑夫人的大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场又一声尖叫,连忙放开了元颐然的腰。 这里光滑的砖头上连块石头都没有,估计蛇也吓得不行,一直在在殿中乱窜。 四处翻起的裙摆造成了视线的阻挡,元颐然一时无法确定蛇跑到了什么地方,只好搜集情报,“你们看到那蛇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乱叫。 “咿呀呀呀呀呀呀!” “又来啦,啊!” 终于有个稍微冷静的女子,提着裙子来到了元颐然身边,“皇后,在那边!” 元依然看了她一眼,认出这是那个那天对笑得贼神秘的棋夫人,不过现在没空闲聊,她按照好不容易获得的方向,去寻找那条蛇…… 当她穿过那一片尖叫的夫人后,她却发现,自己很容易就定位到了那条蛇的位置。 因为一直在乱窜的蛇……居然不动了。 或者说是,以非常慢的速度,最小的动作幅度……在往后退? 元颐然顺着方向望过去,看见了五颜六色夫人。 五颜六色夫人今天素净的很,那些看起来很有钱的首饰一样没戴,展现出战略性低调。 吕桃告诉过她,在元颐然回来前,这位可是后宫第一人。 蛇在五颜六色夫人面前不走了,她看上去也吓坏了,但是那蛇在接近她的范围后,蛇莫名其妙也吓坏了,还慢慢退后,以表礼貌。 最后的混乱终止于元颐然手落蛇起,一把揪住七寸拎了起来。 “加餐都嫌少。”元颐然喃喃自语,“锅里还得放点别的。” 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的桂夫人:“……” 处理了蛇后,子车向文看看差不多了,终于假模假样地清清嗓子,“怎如此怠惰!连宫中进了蛇都不知道,宫中这么多人、这么多地方,怎么能不好好防蛇?赶快来人,去各个殿中驱蛇赶蛇,要是让蛇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他暗中将得力的人手派出去,将自己刚刚记下第一反应异常的夫人们,挨个放上调查的名单。口头上的理由是驱蛇,实则是突袭查宫,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元颐然走上高台,和兄弟站在一块,下面的夫人们也觉察到了这件事另有隐情,默默重整队形。 小白花娴夫人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最近的地位,从台上下去的时候白眼一翻,将那个眼泪汪汪、还瞅着元颐然想冲上去抱抱的淑夫人给顺手薅了下去。 等下面的人恢复秩序,挨个给元颐然行过礼、认过脸后,子车向文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于是他们把所有夫人留在这里不让走,而子车向文则自己在上面和元颐然咬耳朵,“小师妹,你刚刚注意到了什么?我哪个嫂子有问题?” 元颐然把名册翻了一遍,“礼夫人,怎么今天又不在这儿?” 礼夫人,是一个在后宫中失踪的人。 那日迎接武帝回归的街上,她没来,今日又没来。 “禀皇后。”吕桃也来咬耳朵,“这就是咱们前天说过的,那个得罪了桂夫人的美人。” “哦哦。”元颐然也想起来了,“因为得罪了五颜六色夫人,结果被罚着关了两年紧闭,还身患重病,所以不准出殿的那个?” 能让宫中一个女人两年不许出门,还被迫“身患重病”,足可见桂夫人这几年在宫中的手段。 桂夫人被点到名,不卑不亢地回答:“妾身行事,一切皆有宫规可循。” 第37章 元颐然愈发觉得皇后这个职位好玩,因为可以主动搞事,“改天我亲自去见见这位礼夫人,看看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这话的意思是……元皇后会医术? 前几日炎城城主来访之时,曾有一些传言流传开来。 虽然宫中从未证实,但还是有不少人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一些关于元颐然的蛛丝马迹。 其中有一个美人鼓起勇气出列,“元皇后,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子车向文吃味道:“还想干啥啊你们?都盯着朕的皇后干什么?出去出去,快点散会。” 但显然还有人,不愿这样离开。 淑夫人完全忘了自己进殿那会的雄心壮志,对着元颐然伸出了恋恋不舍的爪子:“元皇后,我害怕,我一会能不能去你殿……” “不能!”子车向文超大声的打断,“不许骚扰皇后!” 【作者有话说】 请不要养肥我哦——作者佐佐也向读者宝贝伸出了恋恋不舍的爪子! 这文挺短的,差不多这个月就能写完完结,给俺一点连载期间的鼓励嘛(眼巴巴 ——————————————— 冲啊,冲向完结! 第29章 ◎“兄弟你那边瓜子给我一把。”◎ 稍晚一些的时候,搜宫的结果回呈给了皇帝。 最近子车向文人逢喜事精神爽,展现出了超乎以往的工作能力,下属进来禀报的时候,他正蹲在后殿的院里,面前架着一个大烧锅。 他左手拿着奏折,看了几十个折子了,看完的就放在脚边,而右手却一心二用地拿着一个锅铲子,在一个大烧锅里搅合着一些色泽诡异、散发着刺鼻味道的不明材料制品。 搜宫结果出来的时候,元颐然也掐点而至,外面宫人一声通报“皇后来了”,吓得子车向文丢下烧锅就往外跑。 但没跑两步又回来把火灭了,这才将将在元颐然冲进院子前,把她截在了屋子里。 元颐然好奇道:“你在干啥呢,怎么身上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不是药材的味道,你在搞什么土吗?” 子车向文满脸笑意,将她带进屋里喝茶吃点心,同时晃了晃手中的奏折,“只是因为工作太多产生的沧桑,向外具象了一种幽怨的气味……那个,你常来看看我就好了。” 他顺势转移话题,“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边查到了东西,正好和你说下。” “我们用上了你提前配的药。”子车向文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果然有人藏匿毒蛇、毒虫,虽然她已经很小心隐蔽的藏着了,但你配的引子,直接把毒物引出来搞了个大暴走……总之,人已经带下去审问了。” 子车向文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过时间太短,那女人只承认了放蛇害你,却不招供刺杀武帝……如果有新的发现,我会和你说的。你今早上吃的那个蛇,和一个多月前,我们在你师门附近那个镇子上给你看过的毒药方子里,有重合吗?” 元颐然想了一下,“那些方子里,有一个成分确实用到了这种蛇,不过这也不能一定说明什么。而且今天放蛇的时候,还有两个人的反应有趣。” 子车向文点了点头,沉吟道:“五颜六色桂夫人——那蛇能被她吓跑。” “我靠近她时,闻到她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元颐然说,“我认出了其中几味药材……那东西应该是驱蛇辟虫的,寻常毒-物都无法靠近的。” “……所以说,她也有嫌隙,既然能提前带上防蛇避虫的东西,就说明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子车向文思考着,“当然也不排除单纯的巧合……毕竟桂夫人父亲是当朝太尉,能给她用的好东西不少,她身上佩戴了某种驱毒辟虫的宝物,也是合情理的。” 元颐然突然说:“我开始理解你之前说的,当皇后的门槛了。” 子车向文:“?” “确实哦,当皇后没点本事好容易死的。”元颐然点点头,“你给我记着嗷,我当皇后的日薪,一个月后一起给我算。” “当然当然。” 元颐然:“其实除了桂夫人之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人。” 子车向文提起精神,“是谁?” “棋夫人,”元颐然举起手,露出手中的东西,“棋夫人认出这蛇无毒,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害怕,而且她今天见到我的时候,给我塞了张小纸条!” 两人一起展开小纸条。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皇后,我院子里好多好玩的,明天要来找我玩吗? 子车向文:“……这什么意思!这些夫人们,都一个个惦记你干什么!” 元颐然倒是挺高兴,“嘿,皇宫里的大家,都这么喜欢我啊。” “嗯?”子车向文声音拐了个调,立刻跟上元颐然的节奏,“你本来就招人喜欢啊,谁不喜欢都是没眼光。” “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找我玩。”元颐然兴致勃勃,“倒是在这里,反而有人愿意陪我说话。” 子车向文默了一下。 宫中人心复杂,今日的示好,不代表明天就是朋友。只是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他不需要告诉元颐然。 她只负责玩,他来看住其他人。 棋夫人是吧?他记在黑名单上了。 但元颐然还没完,她颇有八卦精神地追问:“你哥后宫里这些夫人们,好多都长得好漂亮啊,你知不知道你哥到底喜欢哪个?” 子车向文:“他喜欢……他应该都是喜欢的吧,不然娶进来干什么?倒是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元颐然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在做一个调查,我需要了解一下,关于喜欢的偏差。” 子车向文呼吸骤停,他状似无意道:“怎么会突然想起这种问题?” “我也还在研究。”元颐然认真回答,“似乎同样的喜欢,不同的人说出来,也有不同的意思。而且同样的意思,也有深浅的不同。” 子车向文嘴角有一瞬间扬起,“诶嘿,挺好的,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等你搞清楚了,你也和我分享一下。” 说回他哥,子车向文倒真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其实说起我哥……我觉得,他是有一个最喜欢的人的。” 元颐然竖起了听八卦的耳朵,“嗯?” “不过他喜欢的人,他永远都得不到。”子车向文欲言又止,“如果以后有机会……嗯。” 他没有说后面的话。 毕竟已经三个月了,子车尚武仍然生死不明。 他低下头,翻起了刚刚带进来的折子,“先找到他,再说以后吧。” 元颐然看着他,“你也很想他回来?” “那当然,每当我替他工作的时候,我都格外希望他能赶快回来。” 子车向文想了想,双眼又发光了,“但也别是现在,最好等我和你成亲之后的第二天再出现就行。毕竟咱们这个亲一定要成的,也不能中途换人的。” ------------------------------------- 接下来的三天,是平静而忙碌的三天。 第一天,子车向文上朝工作,下朝开会,晚上则是拿着折子去皇后殿,一心二用通宵研制出来了一个葡萄自动剥皮装置,只要踩着脚踏板,就可以轻松吃到去皮无籽的葡萄。 因为他近日发现,元颐然很喜欢吃兰国产的葡萄。 这一天,元颐然应邀前往棋夫人殿中,发现棋夫人娘家是开印刷局的,家里有整片陆地上最新的话本。 不仅如此,棋夫人脑子灵活,自己院子里有个百宝箱,里面装着各种自制的卡牌游戏。 元颐然双眼发光,回来分享感想:“话本真好看,游戏真好玩,棋夫人太强了!” 第二天,子车向文上朝工作,下朝开会,晚上去皇后殿,通宵装一些神器门中颇具威名的机关,全方位保证新皇后的安全。 同天,元颐然回来交流今日行程,“今天吃完早饭,就被淑夫人劫走去她殿里了,她非要我帮着看看,她宫殿里还有没有毒蛇或者毒虫啥的。虫子和蛇都没发现,我只发现她殿中的厨子手艺真好诶,做的那个锅好香。” 第三天,子车向文上朝工作,下朝开会,晚上……晚上熬到一半熬不动了,回来躺尸。 隔天清早相约干饭时,元颐然亮出一大袋金子,“昨天去了廖夫人那里,她非要给我送钱诶!” 子车向文从桌上费力地抬起头,露出了两个瞩目的黑眼圈,“她给你钱干什么?” “让我明天出宫一趟,说她家人生了重病,找到的医生都不会看,所以请我帮帮忙。” 元颐然跃跃欲试道:“这是诊金!” “想去就去吧。”子车向文语气虚弱到几乎每个字出口后,都能在空中飘一会,“我让吕家姐弟都跟着你,问题不大,随便玩。” 饭后,元颐然出宫了。 子车向文拖着疲惫的身体,亲自准备几日后的大婚,不仅如此,他还要同时主持每日朝政和小会。 第38章 下朝之后,今日的小会有了新进展。 吕侯爷带回了武英的信息——就是那个领命去寻找子车尚武的女将军的消息。 虽然还是没找到子车尚武,但是她追查到了一些新的线索,若是朝中以此追查,或许可以揪出内鬼。 小会开到一半,元颐然回来了。 子车向文完全不避心腹,招呼道:“小师妹,来来,坐这边。” 吕侯爷用了神秘小药丸后,脸色不再发黑,气色都变得红润了,见到元颐然走进来,当即第一个捧场,“元神医回来啦,吃了嘛?” 元颐然:“外面吃了些点心,正好能垫点别的,兄弟你那边瓜子给我一把。” 小会继续开。 回到刚刚的议题,心腹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神色郑重。 “文皇帝回来以后,那内鬼已经藏回暗处了,不敢再轻易露头,我们要是想查出来什么,怕是要等上很久啰!” “是啊是啊,诸位不如一同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僵局,我们也能早点得到武皇帝的下落消息?” “难哟,能诈出内鬼的下落,非得是非同一般的神机妙算、袖中神策,说来惭愧,我们资质平庸,也不想出来。” 元颐然:“这不是很简单吗?你们问我呀。” 众人声音一停,下一刻,所有脑袋齐刷刷地转过来,看着元颐然。 元颐然抓了一把瓜子,“我知道你们要找的坏人是谁,就是廖夫人她哥啊。” 苦寻良策不得的众朝臣:“???” “她哥昏迷不醒,请我去看。”元颐然嗑着瓜子,咔嚓咔嚓,“去看了才知道,她哥身上中了我下的毒。兄弟,他就是那个害你被鱼抽逼兜的黑糊糊。” 子车向文:“……”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 众人:……皇后威武!!! ——————————————— 第30章 ◎“居然敢跟我抢皇后的恩宠。”◎ 惊喜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所有人呆若木鸡。 只有子车向文逐渐习惯了小师妹日常的神来之笔,第一个反应过来,将话接了下去,“那你救了黑糊糊吗?” “救了,但又没完全救。”元颐然诚恳道,“我不出手的话,他今晚就无了,所以稍微出手帮他续一口气,然后回来问问兄弟意见。” 她想了想,“这样死了太快了,毕竟我还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要怎样全看兄弟需要了。” 屋中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露出恐惧。 文帝的搭档皇后,竟恐怖如斯! “干得好!”子车向文先夸了一句,“救过来吧,毕竟我们现在的信息太少了,救回来先问问,如果他醒过来嘴硬的话,可以将生不如死的保留节目放到后面,爱卿们觉得呢?” 爱卿们没有意见,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过了一会,人们从震惊中回神,回到了刚刚的议题,“如果廖大人确实反贼,那么廖家在其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有多少人参与进来了?” 子车向文:“估计那个廖夫人应该不知道,她要真知道,怎么可能把小师妹特地请过去不打自招呢?吕桡带点人过去,偷偷进去处理一下了,直接把她哥带进宫里关起来,别给他同伙过去灭口的机会。” 三言两语间,任务安排下去,大臣呼啦啦的鱼贯而出。 比起来时的满心迷茫,如今每个人都目标清晰,充满了即将抓反贼的动力。 知道文帝底细的大臣,对文皇帝这么着急立皇后一事,这几日已经猜出了许多个版本。 而今日皇后的表现,皇帝与她的默契,更让他们确信,这就是文皇帝故意的一步棋! 只是这个皇后,真的好厉害啊! 不仅可以成为文帝在宫中活动的掩护,自己还有真本事在身上,谁都敬她三分。 这样想着,大家对子车向文如此积极推行大婚一事,都愈发理解和肯定。 想到元颐然站在自己这边,连他们都觉得莫名安心了! 距离帝后大婚的日期,也越来越近。 最近子车向文是非常忙碌的。 但他忙碌得非常幸福,于是他明明带着一对深深的黑眼圈,脸上却又散发着某种容光焕发的圣光。 他无限压缩了睡眠时间,只要每天看着新皇后,就拥有喝鸡血一样的动力。 听上去很合理,但实际上,让人开始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就连元颐然都觉得这有点不行,开始给他炼制一些特制小药丸,生怕他这样下去会暴毙。 子车向文备受感动:“小师妹!这是什么药啊,你好关心我!” 元颐然点点头,“补肾的,我就觉得你再这样熬下去,一定会肾虚。” “……”子车向文尝试在小师妹面前挽回一点形象,“不!我以前也时常这样熬,但身体很健康,我的肾更没有问题!” 为了在小师妹面前强调一下更好的形象,他挺起胸膛,“这几天的突击下来,我觉得朝政处理更得心应手了,开小会更高效了,更别说我那手艺活耽搁了几个月,如今都生疏了,正好同时捡起来,也算是一举两得。” “哦。”元颐然应了,神色也稍稍变得平淡了一些。 之前她似乎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好兄弟原来也有卷王的一面? 一但又了能机会,他就可以每天三四份工作连轴转起来,这难道就是他的本性吗?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精进自己的机会。 这人好勤奋,而这种勤奋,是她师父最为赞扬的品质。 “……呵。” 于是她失去了所有兴趣,不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飞速吃过早饭之后,还嗖地一下闪避了。 子车向文:“?” 是错觉吗? 小师妹冷笑一声后,怎么跑得比往常还快呢? 子车向文感到了压力。 他们虽然即将成亲,却也是协议成亲,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最清楚不过这其中的区别了。 他的时间有限,无论是他亲哥回来,还是小师妹娘家找上来,这个脆弱而美丽的联盟,都随时可能像泡沫在阳光下,因为一点微弱的外力就会爆开消散。 元颐然自己这样优秀,他如果再不好好努力,把过去那个愁人的形象稍微扭转一下,小师妹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这样想着,他更愁了。 比起那边犯愁的子车向文,元颐然可以说是过得十分滋润。 她这段时间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棋夫人的宫殿了。 棋夫人自己做的卡牌游戏有点东西,连玩了好几天,都还保持相当的趣味性。 而且这些游戏需要多个玩家共同参与,于是元颐然揪来了嘴上说不要、玩过一次后身体却很诚实的淑夫人,又抓来了自己的跟班吕桃,四个女孩子凑了一桌,这几天过得相当有滋有味。 今天又是这样度过,中午的时候,淑夫人宫殿中的厨师特地送来了红油火锅,于是游戏暂时中断,大家腾出地方吃火锅。 棋夫人在收拾游戏的道具时,吕桃笑眯眯地过来主动帮忙。 元颐然看姐妹们感情都很好,有没有自己需要帮忙的,于是兴致勃勃跑去看厨师削土豆了。 这个厨师刀功了得,土豆可以一刀削出很长的薄片不断,元颐然看着长长的土豆片在水中洗过后,扔进了红油锅里炸成薄薄的脆片,不仅咽了下口水。 淑夫人站在旁边,看着元颐然都被迷住了,得意道:“皇后看到了吗?好吃的我那里最多,明天给你见识一下刀片炸鱼,以后无论皇后要玩什么,一定记得带着姐姐啊。” 元颐然胡乱点头,“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吕桃看那边充满了进食的气氛,满脸笑意地转过头,对着棋夫人温声细语:“你这个心机女,居然敢跟我抢皇后的恩宠。” “大家都是各凭本事罢了。”棋夫人笑容友善,仿佛在和好姐妹讲话,“毕竟后宫这些姐妹中,只有我家中背景最弱,如今终于攀上了一个权贵的边儿,还全是靠我在宫里挣出路。之前姐妹们抢武皇帝的时候,我是不敢上的,毕竟一个搞不好可能就被弄死了,但这个皇后很安全,而且她可太有趣了,我那天仔细算过账,我想要的她都能给,我好好和她做朋友,讨她的欢心,有百利而无一害。” 元颐然在远处喊:“你们在那边偷偷说什么呢?快来,炸土豆片可好吃了。” 淑夫人显然是对她们很不屑,翻了个白眼后,才恩赐般道:“皇后都开口了,那你们还不赶紧的过来?” 吕桃仿佛没听到这句话的含枪带刺,只是露出一惯在元颐然面前的纯良笑意,“这就来!” 当她起身时,口中却说:“利用皇后的关心,你卑鄙。” 棋夫人:“怎么着,你清高,你了不起哦?你接近皇后,不是为了别有所求?” 第39章 “求也不是从她身上求来的!”吕桃被激,直接呛她,“皇后是我的心灵挚友,我和她之间起-点,比你纯真多了!” 棋夫人却已经抢先一步,花枝摇摆地冲过去挽住了元颐然的手臂,“皇后,让我挨着您坐吧,一会我给您涮牛肚,保证又嫩又脆,火候比大厨还好。” 吕桃不甘示弱,占据了元颐然另一只手,“吃火锅多上火啊,我给皇后扒点冰葡萄。” 元颐然:“……不要激动,你们先放开我的手,要不我怎么吃?” 淑夫人当场不高兴了,拿着新炸的土豆片过去抢占失地,“皇后别管她们,先吃我的土豆片……来,没有手没关系!我喂你!” 子车向文过来找元颐然吃午饭,刚进院就收到了迎面暴击。 在目睹了三个女人争夺元颐然的场面后,他目瞪口呆,并冲过去劈手夺过了元颐然。 “造反了是吗?居然敢扒着皇后不放?”子车向文匪夷所思,像护食老母鸡一样把元颐然藏在身后,隔绝这些女人虎视眈眈的视线,“皇后当然要陪我……要与朕商讨要事,你们自己呆着凉快去吧!” 皇帝来了,夫人们终究是不敢造次,就这么一个眨眼,就够子车向文把人拉出去了。 元颐然觉得大家都哪里怪怪的,不禁疑惑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我……我带你去皇后宫去看看!” 其实子车向文原本是想着自己都打理好以后,直接在成亲那天,把元颐然带进皇后宫,给她一个惊喜的。 但今天既然被激到这里了,他干脆将这个计划提前了。 这样也好,他提前征询一下元颐然的意见,如果她哪里有什么不喜欢的,现在立刻动手去改,也还来得及。 毕竟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商量,那么这当然也在一起决定的范畴里。 更别说这以后将会是元颐然生活的地方,本就应该按照她的喜好安排。 子车向文将元颐然一路拉到了皇后宫,满脸扭捏地介绍着,“我装了一些东西,你看看会不会喜欢。” 于是元颐然看到了…… 皇后宫在加急翻修、清理后,还多出了许多没见过的新奇机械。 比如说这个,飞针驱蚊阵,只要中间放上元颐然做的招蚊药,就可以守株待兔,全方位剿灭飞进来的蚊子。 一个葡萄扒皮去籽机。 一个用琉璃罩做了改良的白玉长明灯。 一个这个…… 一个那个…… 她还看到院子里的一套竹杆传水装置,用水车将井里打出的水,源源不断送进室内,还配备了她在兄弟船上见过的那种烧水加热装置,可以让她随时用到流水。 元颐然从一开始的啧啧称奇,到了后面,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 所以这段时间好兄弟天天不睡觉,就是在做这些东西啊? 好兄弟说自己是个手艺人,但这手艺人的能力范围也太广了,他怎么什么都会做呢? 之前在野外也是,在船上也是,子车向文经常掏出工具就开始干活,就地取材一会就能做出来,从大件武器到小型发明,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他。 可是他就应该什么都会吗? 元颐然顿了一下,“兄弟,你也太厉害了,这让我真的开始怀疑,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手艺活的?” 子车向文正在咧开的嘴角笑意一顿,“……嗯?” “手这么灵活,什么都能自己制作发明……”她漂亮的脸上,逐渐露出怀疑的神色,“这么多年我只听说过,我老家山对面的神器门才有人能做到。” 她说完,又回头打量起来自己即将入住的皇后殿,“就这里面的东西和技术……神器门浓度也太高了吧?”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瀑布冷汗 ——————————————— 第31章 ◎“兄弟,你看上去有些可疑。”◎ 面对元颐然的质问,子车向文流下了冷汗。 但他还是很快的组织语言,给出了回答:“呃……是这样的,毕竟神器门不藏私,许多技术都是向各地工匠、船匠、木匠、锻造师……等各行各业的手艺人无偿传授的,我因此会不少技术,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回应,诚实且无关还貌似回答了问题。 子车向文抿了抿唇,他并不为自己刚刚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总是还是要说的,但他需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元颐然没有像以往那样,轻轻滑过这问题,她又盯着子车向文看了看,“兄弟,你看上去有些可疑。” 子车向文有些自暴自弃,“对,岂止是你觉得,我自己都觉得我很可疑。” 元颐然:“……” 她兄弟最近都怪怪,傻乐的同时往死里折腾他自己。就连今日的对话,都透露出一些奇怪的气息。 子车向文做出了一个决定,“小师妹,有件事儿,我迟早都要跟你说。” “说。” “……但、但不能今天说。”子车向文立刻补充道,“我们把日期初步定在大婚之后的第一个沐休,那也就是距离今天一二三……就第十天。” “为什么是第十天?” “因为那天罢朝休息,半个月一次的机会,非常珍贵。”子车向文神色沉痛,“至少给我时间来挽回一切。” 元颐然决定相信子车向文,“那好吧,就这样说好了兄弟。” 说完话,她抬脚往回走。 子车向文下意识挽留,“你干什么去?” 元颐然:“我先回去和姐妹们打牌了。” 这一次子车向文眼巴巴地目送着,没敢拦,更没敢多挽留。 痛心,太痛心了! 说出来他怂,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就是拥有选择的痛苦么! 子车向文痛心片刻,又感到了喜悦。 别管怎么说这两个月来是史诗级大胜利他终于追到小师妹……一小半了,这么想想,他还是好快乐。 ------------------------------------- 因为皇帝本人的意愿,这场处处仓促的大婚,以山洪般的速度一日千里地推动进展着。 后宫诸多夫人明争暗抢许久的皇后之位,就这样眼睁睁地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夺走,这叫人怎么服气? 最离谱的是,其中三位有力的竞争者——骄傲跋扈淑夫人,前朝有两位亲戚当官的吕桃,和家世显赫的桂夫人集体退出战场。 甚至前两个还与新皇后玩得很好,一时让后宫各种阴谋论并起。 夫人甲:“这难道是故意与新皇后交好,来麻痹对手的怀柔之策?” 娴夫人保持小白花人设,拿出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自从陛下回来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理会我们了,许久不曾与陛下相处,我甚是思念……” 然后她们就看见淑夫人抓着元颐然跑进御花园,满脸期待之色,“我早上在这里看到大虫子了!皇后你快帮着抓一抓!” 娴夫人脸上那凄美、柔弱的表情濒临崩裂。 但她眼角余光瞥见皇帝正在往这边走,于是连忙走了几步靠近战场,果然看到了“虫子”,嘤咛一声当场晕倒。 可是还没等皇帝出手,元颐然“嗖”地一下子已经蹿了上来,一把薅住了娴夫人的脖颈! 娴夫人差点叫出来,但凭着过硬的演技继续表演着晕倒。 她听到旁边的元颐然说:“不应该啊,刚摸了脉也没啥事啊。” 于是元颐然随身掏出一根针,针尖在太阳下闪着寒芒,闪烁着不详的冷光。 直接对着她人中扎了下去。 娴夫人尖叫着醒来,“别扎我!醒了醒了!快饶了我!”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子车向文才从奏折里抬起了头,假惺惺道:“刚刚发生了何事,我太专心批奏折,竟一点都没听到。” 娴夫人哭着跑远了。 当然,朴实无华的宫斗,随着大婚之日的接近,而变得愈发密集。 元颐然从水池边经过,那边就有夫人掉进水中,还派了大嗓门的丫鬟,站在旁边抑扬顿挫地实时播报,“啊呀!夫人好好的落水了,这是为什么呢!哦——是因为元姑娘正在经过……” 话没说完,元颐然又蹿了过来,并跃跃欲试地从怀里取出了她从兄弟那里拿走后,一直没有归还的绳钩。 “不知道为什么,宫里最近各种事故都变多了。”元颐然感叹了一句,“走路平地摔,水边下饺子,好神秘的样子,你们是在做什么我不了解的仪式吗?” 一边说,她一边将绳钩栓在旁边画廊的栏杆上,然后利用绳钩的设计,将绳子甩出去,再像钓鱼一样,将夫人直接从水里钓了出来。 试图落水栽赃的夫人:“……” 她收着线,同时表扬着自己,“真不错,我的技术愈发熟练了,这是我这三天来钓上来的第三个人,大家咋这么喜欢平地落水呢,要注意安全啊。” 第40章 至于宫斗最常见的一个套路——怀孕与流产,则是完全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皇帝前几个月都不在宫里……这要是有夫人怀孕不就出事了。 于是元颐然就这样遗憾地少了一种体验。 如今宫中斗争一片颓势,淑夫人熄了心思,吕桃没有动力,娴夫人几次连第一回 合都没出完招,就被莫名其妙打败,如今正自闭着怀疑自我。 这宫中有一争之力的美人,竟只剩下一个毫无动静的桂夫人了。 作为桂夫人前跟班、如今为了新皇后专心钻养棋牌游戏的棋夫人,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并不符合桂夫人的一贯作风。”棋夫人在思索,“毫无动作,这就奇怪了,难道她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话说回来……这段时间皇帝也性格大变,桩桩件件,都透露着诡异。” 桂夫人确实毫无动作,她今日又在院子里折了一只花。 “棋夫人求见?”她轻轻重复确认,“不见,叫她回去吧。” 她避开大路,从自己宫殿后门离开,手里握着那支花。 桂夫人神色难辨,喃喃自言自语:“我现在要做的,反而是离他们远远的。皇帝……真正的皇帝,呵。” ------------------------------------- 总之还没等后宫美人给元颐然发明新的观赏乐子,日子已经一天天度过,来到了大婚前一天。 而备受瞩目的帝后大婚,将在今日进行。 早上的时候,子车向文换喜服的时候,听说陈城主回到炎城后就醒来了,但是算算时间,他赶不上了。 因为他还没恢复利索,过来了也不好捣乱,总之今天的时机看上去很稳当,像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将两人成婚的圣旨亲手书写,不仅如此,他还亲力亲为地制作了呈在祖宗庙堂的新人帖,只要涉及两人名字,他都亲力亲为的书写。 而十天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到达了这个时刻。 不仅他穿上这样大红喜色的婚袍,就连元颐然都穿上了甚少上身的大红艳色,看上去人面桃红,美不胜收。 子车向文伸出手,想挽着她跨过门槛,却见她自己一把提起裙子,双脚起跳,稳定过槛,“诶嘿!” 他收回手,却掩不住唇边的笑意。 外面热闹的喜宴久久不息。 而里面拜过天地,就是送入洞房。 尘封许久的皇后宫殿也在这一日被装点得花团锦簇,而这一夜,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共处一室。 子车向文抱着棉被,都不用说什么,就自觉去打了地铺。 元颐然看着这个画面,觉得有些熟悉。 之前他们一路同行,子车向文就这样自己打了无数次地铺,或者坐在火堆边为她守夜,让她度过一个个安心的夜晚。 但是今日…… 子车向文看上去要睡地上也很开心!在元颐然身边经过的时候,甚至开心的哼着歌。 他想自己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他化名车文,是一名神器门的弟子,同门知道他的家乡在陆地遥远的炎国,但却没人知道他是一位皇子。他喜欢跟着师父学习器械手艺,也喜欢和同门师兄弟一起研究如何制造新发明。 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心上人隔着一座山。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这是已经史诗级的进步了! 他看见元颐然正在盯自己,连忙保证,“晚上我不会做什么的,你可以放心睡觉,不用担心。” 元颐然:“我不担心啊,你还能做什么。” 子车向文突然起了坏心,他故意靠近元颐然的床,靠近了小师妹身边,“你知道别人的新婚之夜,夫妻要做什么吗?” 元颐然:“我知道啊。” 子车向文:“?你怎么知道?” 毕竟她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确定,怎么一下子连这个都知道了! “其实找我看病的,有挺多都有这方面问题的男病患。”元颐然坦坦荡荡,“我们师门还因为我的方子,卖了这方面的药,赚了不少钱呢,你有需要吗?用我帮你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晚发几秒,全勤断了(望天 第32章 ◎“我抱你回去睡……妈呀!”◎ 子车向文坚强地拒绝了元颐然的提案,“我只是最近有点累,我真的不需要这方面的问诊,你要相信我。” 元颐然怜悯道:“好哦。” 子车向文:“?” 怎么感觉她这个反应,带着某种诡异而宽容的意味? 于是他品味了一下,再次强调:“真没有。” “嗯嗯嗯。”元颐然敷衍道,“没有没有,你开心就好。” 子车向文:“……” 解释不清了。 但好就好在,他们并没有在这个……当前阶段无法证实是否存在的问题上纠结太久。 “好早哦。”元颐然有些感慨,“平常都要晚两个时辰的,现在就睡觉,有点睡不着。” 其实她没有明说的,是刚刚所谓“成亲”的排场,让她有一点被吓到了。 元颐然虽然同意了帮助兄弟的计划,扮作他的皇后,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个“过场”的场面居然如此宏达,典礼的时候就有几百人,宴会的时候人更多了。 这还是十天快速版搞出来的婚礼规模,如果时间更多,这个场面还能再扩充一倍有余。 她确实惊了,就像本来说好了是两个人悄悄摸摸的游戏,结果揭开帘子一看,哦豁,观众怎么这么多。 让她感觉这个任务的规模,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而且,今日的子车向文,也让她感到了不同。 兄弟怎么这么高兴呢?嘴巴都合不上,打了地铺躺在地上,她都能听到他高兴得翻来覆去,不想睡觉。 她蠕动到床边,看着地上打地铺的兄弟,“和我成亲,你这么高兴吗?” 子车向文从被子卷里探出一个头,“那是当然。” 元颐然看着他,没说话。 蜡烛点在宫殿中稍远的位置,他们这里并不是完全无光,只是昏暗,却不是完全黑暗。 所以她看得见子车向文眼里的光,像是明亮的烛光火苗一样在闪耀。 或许是元颐然此时的沉默,让子车向文稍稍端正了颜色。 他有一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自嘲道:“咱们只是假成亲,你不要有压力,随心而行……我是喜欢你,但我喜欢我的,你不用管我。” 元颐然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或者说,她一瞬间,莫名地陷入到了过去的回忆里。 在她很小的时候,总是吵着她师父背着她出门,师父要弯腰采药,她却非要师父踮脚站高高,这样她能从树上薅甜果子吃。 于是师父药也不采了,由着她折腾着玩,那时候师父还很疼她,对她没有那么严厉,因为那时候,隔壁山头的卷王还没有横空出世。 兄弟也很疼她。 但和师父那种疼,不一样。 兄弟又说了一次喜欢她。 师父曾经说过,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能成亲,之前那一次,她问了已经成亲但正在积极筹备和离的吕桃,喜欢是什么。 她得到了答案,但也能感觉到,兄弟的喜欢里面,包含了更多东西。 元颐然更加睡不着了。 短暂的对话过后,地上的子车向文终于停下了扭动,似乎心情也平静下来,但元颐然却下意识觉得,不想让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这样得不到她的回应,一直被她晾着。 听着他的呼吸,他分明也没睡。 于是她想了想,“兄弟,你累不累?时间还早,要不,咱俩出去玩点啥?” -------------------------------- 帝后成亲这一夜,所有人的关注都放在这对新人身上,和这位神秘但备受皇帝与夫人们宠爱的皇后本人身上。 没有人会注意,宫中花园的角落,会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元颐然小声说:“兄弟!你脚迈太大了,步子收小一点!” 子车向文麻木道:“哦,这就变小。” 即使是子车向文也想不到,小师妹的脑回路如此神奇。 大婚之夜,虽然他俩没有洞房这个环节,但也不至于…… 元颐然整个人藏在黑亮亮的毛皮毯子之下,回过头,对她身后说:“你们跟紧点,不要露馅。” 子车向文木着脸没说话,脚边一只熊崽子倒是配合的吭哧了一声。 是的,他们两个大半夜不睡,披上动物皮毛,来到御兽园里,居然以假乱真地拐带了一只真正的熊崽出来玩! 现在他们三只熊,正在大半夜逛花园。 元颐然兴致勃勃,双眼发光,“嘿嘿,我早就想这样试试了,这熊崽好好骗,居然跟着我们出来了。” 子车向文用假熊爪,深深捂住了脸,“其实咱俩现在这样,看上去也不太聪明。” 元颐然甚至一度还想像熊一样爬,但子车向文还是说服了她,“熊也有两只脚走路的,咱们不用还原到四爪着地”这才作罢。 第41章 两只冒牌大黑熊,用从婚宴上偷出来的蜂蜜,将小熊大半夜骗到御花园来逛街。 子车向文本来以为,他的成亲之夜已经从各种意义上突破了难以想象,但这个离谱程度,还能再进行一次拓展。 花园里有人。 元颐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子车向文已经拉着她,躲到了假山后面。 元颐然:“?” 子车向文再次捂脸,“我们是熊,现在不能见人的。” 元颐然恍然:“你说得没错!” 兄弟的角色扮演比她还要入戏啊,还能深入体会熊的心路历程,这让她顿时充满敬佩。 小熊圆滚滚地跟着他俩爬进假山,有点困了,开始靠着打盹。 其实子车向文只是想,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到明天,武帝疯了的传闻又要传遍大街小巷。 丢人事小,万一真把他哥气到没脸回来,他不就得做一辈子替工了! 他俩带着熊崽躲了起来,而前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一女子声:“您一路过来,没被人看到吧?” 另一男子说:“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前面的大婚,谁会留意这样的小角落?快说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廖家大公子下落不明。”那男子声音有些焦躁,“有传闻是皇帝带进宫中藏了起来,你在宫中这几日也多打听、留意他的下落,按道理来说,他中毒那么深,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以及他死之前,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元颐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在子车向文看过来的时候,用口型说:“黑糊糊?” 子车向文点点头,神色有些郑重,但心里又有些恍惚,他没想到出来陪小师妹扮个熊,都能听到这样的秘辛。 那个女声应了是后,男人又说道:“你总在宫中,自然比我前朝看得清楚,如今上面这位……真的是武皇帝吗?” ……这问题够劲爆! 月色之下,两只熊从假山后探出跃跃欲试的头,试图看清密谋的两人。 但是很遗憾,看不清。夜色太暗了,视线里还有植物遮挡。 “按理来说,武皇帝受了那样的伤后……现在这一位,只能说不确定,自从他回宫后,就没在私下召见过任何夫人,又如此张扬高调地迎娶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元姑娘,虽然说确实可能真是为爱发狂,但……” 那声音有些犹豫,“作派不像同一个人,但要真说换人了,可身高、模样都是武皇帝的样子,在朝会上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差别,气场也没有太大变化,按道理来说,这世界上总不至于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吧?而且处理政务时,风格比以前周全细致了许多……” “若非要说有什么外貌上的变化……好像看上去稍微年轻了一点,当然,也可能是养病时碰到了真爱,所以容光焕发?” 这两个人快速地交换了情报,对于武皇帝到底是不是武皇帝一事没有定论,只有推测,在推测不出来后,两人开始撤退。 元颐然与子车向文对视一眼,两人穿着狗熊装,用笨重的爪子比划出方案,两个人分头行动。 子车向文追着那个出宫的人跑了。 元颐然摇摇晃晃地迈出假山,正要跟着那人,却突然身后一紧。 小熊崽顺着她的腿爬了上来。 元颐然和腿上的熊对视片刻,伸出爪子,将小熊拎了起来,然后飞速赶上那个密谋的宫人。 元颐然没有追丢,但是等着那人进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殿,她也犯了难。 接下来干啥呀? 这是谁的殿,她都不清楚,附近值夜的护卫一队队巡逻着,她也只好跳进院子里找棵树,等兄弟来找她了。 就交给子车向文吧。 那个宫人一直没有外出,元颐然在旁边准备看着,可是看着看着,她困了。 于是子车向文找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块皮毛毯子从树上半滑落下来,抬起头后,就看到了…… 他连忙跳上去,把正在往下掉的人连着毯子给包了回去,重新放回了树上。 他看着元颐然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有点心疼,“怎么在这里睡了?” 元颐然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指了指自己在的这个院子,“那个人,进这个宫里了。到我睡着前,都没有出来。” 子车向文语气很温柔,“又不用你亲自守着,风怪大的,走,我抱你回去睡……妈呀!” 他一声大叫,把元颐然都给喊精神了。 她疑惑地就看着子车向文惊恐地摸来摸去,然后拎起了一只把他肉身当树干往上爬的熊崽。 元颐然:“……” 下面院子里有宫人惊呼,“好像有声音。” 一个正是昨晚上听过的女声:“什么?是谁!” 子车向文抱着裹在毛毯里的元颐然从树上跳到墙上,兵荒马乱跑掉之前,还不忘把那熊崽扔到墙边明显的地方,试图栽赃嫁祸。 【作者有话说】 熊崽:我可能是熊,但你真的不是人 ——————————————— 嗷 第33章 ◎“你知不知道跟皇帝和离什么程序啊?”◎ 帝后大婚后的第二天,两人都没能按时起床。 众人也不是无法想象,毕竟是新婚燕尔,起不来床什么的……这不是很可以理解的嘛! 虽然实际情况和众人猜想向去甚远。 元颐然和子车向文起不来的原因是两人扮了半晚的熊,然后又追查反贼到凌晨。 子车向文把元颐然送回皇后宫殿,她就开始补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得很饱,懒洋洋地在被窝里不想动,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小。 “御兽园昨夜没关门,丢了一头熊崽……那就去抓啊,不要让熊伤人。”子车向文小声吩咐,“之于外面的那群夫人,今天让她们都回去,明天再来给皇后请安。” 很好辨认,那就是子车向文在说话,他声音压得很小,是如果元颐然想继续睡的话,完全不干扰的音量, “我先去处理政务,你们都在外面待着,厨房里的东西时刻热着,她起来了就给她备上。” 她懒洋洋地窝着,没有招呼,也没有说话,子车向文很快离开了寝宫,跑去替真正的武皇帝干活去了。 元颐然想,她在这里生活的确实很好,因为子车向文很照顾她。 如果喜欢就是照顾的话,他确实对她有着明目张胆的偏心。 而最近这段时间来,子车向文确实不容易,天天熬夜干活,朝政还有很多工作,更别说他还要分出时间,每天都过来陪她聊天陪她玩。 昨天晚上他更是没睡多久,送她回来后,他就动身去处理他哥的叛徒,直到天亮之后,才回来稍稍眯了一会。 这样一比较,她现在的生活,真是太咸鱼了。 元颐然别的帮不上忙,也不想帮忙,于是决定从自己能做的部分,为他做点什么。 他既然忙且卷,就尊重他吧。 人各有志,她只能帮他补补身体。 下午的时候,元颐然终于睡饱了,她起来后,就把一个匣子拿了出来。 这匣子还有防水层和透气孔,是兄弟前两天听了她的要求后,亲手给她做的,因为在她搬进皇后宫前,她在原来住的地方顺手抓到了几只毒虫,她有点想养。 虽然不知道是送来给她的,但元颐然觉得这几只虫品相不错,可以用些药培养一下,到时候给原来虫子的主人炫耀炫耀,毒虫要这样养——才更致命哒。 偶尔她也要把养的毒虫放出来遛个弯。 算算日子,今天就是带着虫子出来放风的日子。 虽然皇帝发过话,今日夫人们给皇后请安这事免了,但后宫里和元颐然相熟的夫人还是有一点特权的。 知道元颐然起来后,淑夫人和吕桃相携前来探望皇后。 淑夫人酸道:“昨天晚宴那道熏干火腿,一看就是没熏制到时间,差了点味道,酒也不够好,虽是帝后大婚,但远远比不上太上皇封后时的排场。” 吕桃:“太上皇封后那会,你出生了吗?” 淑夫人:“……没出生,还不许我听说过么!我祖父可是参加过,至今还在说那个酒好喝!” 吕桃呛道:“那你咋不说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婚礼筹办了整整两年呢?才十天,婚礼准备成昨天那样,规模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你受封夫人的时候,比不上人家十天大婚的十分之一派头,你在这酸谁呢?” 淑夫人:“……” 一边说着话,两位夫人一边转过长廊,在皇后宫殿的小花园里找到元颐然。 元颐然穿着一身舒服又简单的衣服,正蹲在花园上,头也不回地招呼道:“嗨,你们来啦!” 看着元颐然仍然一副没成亲时的打扮,衣服既不厚重又不华丽,淑夫人难免小心思又起来了,阴阳怪气道:“妹妹啊,都是当了皇后的人了,怎么能……” 第42章 淑夫人的话没说完,元颐然脚边跑出一串虫子,看上去颜色诡异鲜艳,还不等淑夫人发出尖叫,元颐然已经一筷子一个,将毒虫稳准狠地夹回匣子里。 她将匣子抱在手里,从地上站起来,带着心情很好的微笑,微微偏头的样子既善良又美好,“你刚刚说什么呀?” 淑夫人顿时立正站直,神色无比乖巧,“皇后好,皇后早,皇后早饭吃了没?” 吕桃对淑夫人翻了个白眼,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跑去挽着元颐然的手臂,“元妹妹,不用理她了,她就是个傻的。你今天下午想玩什么,用不用我来陪你?” 元颐然想到了早些时候的安排,“不玩了,我今天下午有自己的事,你要愿意,可以陪我说说话。” 淑夫人看着那匣子虫子,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蛇,立刻也表示衷心,“好的!我也来陪皇后说话!” -------------------------------- 子车向文事情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他回到皇后宫里,看到偏殿的药房居然亮着灯,难免有些惊讶。 正好赶上元颐然拿着一瓶药从里面走出来,子车向文迎了上去,“小师妹,你在做什么?” 元颐然直接把那瓶药塞给了他,“我亲手做的,给你的。” 子车向文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的待遇,不禁受宠若惊,“什么?小师妹,这居然是特地为我做的吗?” “没什么,都是你现在需要的。”元颐然伸手阔气地一挥,表示不用和她客气,“你最近过得很卷,虽然我不懂,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子车向文:“你为我做了什么药?” 元颐然深沉道:“温养滋补,补身,还能补肾!男人用了都说好,很适合现在的你!” “……”子车向文有苦说不出,只好含泪感谢,“太体贴了,谢谢小师妹。” 但他也没想到,这皇后宫里不只有他们两人。 旁边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循声望去,正是淑夫人和吕桃站在偏殿门口,两个人都是满脸震惊,随即眼光上下扫视着子车向文的下-半-身,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子车向文:“……” 看到了皇帝此时的表情后,吕桃拎着裙子就开始往外跑,“我突然想起来有事回去必须先走一步了皇后咱们明天再见。” 淑夫人惊到连方言都蹦出来了:“俺……俺也一样!” 两位夫人飞速奔跑出殿外,风中还飘回来淑夫人的声音,“吕桃!你知不知道跟皇帝和离什么程序啊?能带我一个吗?” 吕桃:“——你等等我回去跟你说!” 子车向文:“……” 没关系。 他坚强地想,没关系!他现在是子车尚武。 子车尚武不行,和他子车向文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34章 ◎“皇后……威武!”◎ 为了一网打尽反贼,子车向文特地在宫中一连举办了三天宴会,积极给宫内外的人创造交流机会。 而那夜元颐然与子车向文标记的反贼,果然不负众望地再次于御花园集合。 这位接头的宫人姓樊,是位夫人,她的父亲在朝廷担任廷尉,也算是身居要职。 樊夫人:“父亲今日过来,一路还安全么?” 樊大人:“小皇帝大婚,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我过来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啧,可见他治下昏庸,连如此重要的宫中巡护都懈怠散漫了。为父前日交代你的事,有眉目了吗?” 樊夫人:“我倒是仔细留意了,廖大人如果在宫中的话,最可能被关在这里这里,也可能被关在那里那里,总之这两个地方都可疑。门口都有重兵把守,不太好混进去。” 樊大人:“做得很好,不过,似乎有些不对……你探听这些,也太顺利了吧?你近日,可发觉什么异常?” 樊夫人纳闷道:“异常……女儿殿中进了一只熊?算吗?” 樊大人:“??” “昨晚御兽园门没关,跑出来不少动物,好就好在那是头小熊,不会伤人,还很怕人,见到我之后迅速爬树、翻墙跑了。” 樊大人一脸无语,“武皇帝治下果然混乱无能,连熊都管不住。” “对了父亲,今日宫中,倒是传出了一个消息。”樊夫人压低声音,“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武皇帝在这次回宫后,突然不理会后宫美人——淑夫人亲口所说,皇帝受伤后,那里……不行了。” “……那里,是……那里?” “对对。”樊夫人嫌弃地点头,“因为不行了,所以性情大变,为了遮掩那种男人的问题,就故意表现出自己独宠新皇后,才疏远了后宫……听说那位新皇后是个江湖医者,带回来就是专门治病的,也正好可以当做幌子。” 樊大人啧啧嫌弃:“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皇帝竟然也变聪明了。不过你还是保持警惕,继续试探皇帝的底细……我总觉得这次武帝回来后,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女儿明白。” 等反贼散会时,他们密探的内容,就出现在了子车向文案前。 子车向文看得嘴角抽搐,虽然原因完全不对,但反贼一顿分析后的得出的结论,至少勉强稳住了现状。 接下来就等着引蛇出洞,给贼子们一窝端了。 他太盼着他哥快点回来了,子车向文完全不愿想象明天面对全后宫异样眼神的场面,真的承受不来。 帝后大婚第二天的夫人觐见取消了,第三天总该如期举办了。 子车向文和她商量好了,他会掐好时间在中途“路过”,元颐然只需要力撑过前半段就好。 后宫众美人花枝招展的来,看到元颐然非常大佬地坐在最上面的椅子上。 说她大佬不只是因为坐姿,更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闲适气度。 就像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看她居然还在嗑瓜子!真是好大的胆气! 一向最重视规矩礼仪的书夫人,当场忍不住教书:“皇后为一国之母,怎能如此毫无皇后威仪?您这穿的都是什么衣服?” 元颐然成了皇后之后,依然穿着和以前一样的衣服。 她听到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理解道:“很舒服的裙子裤子啊,能让我健步如飞,飞来蹿去,我要是把皇后礼服那好几层套娃穿在身上,光想踹个人,都得弯腰捞半天裙子才能露出腿,不累啊?” 书夫人被噎住,仍然顽强抗议:“端庄大方,沉稳安和,这才是皇后应该有的雍容气度!怎么能天天想着露腿呢?” 元颐然最烦这种教书先生似的训话,不耐烦道:“所以穿裤子不就好了吗!再跟我废话,我踹你哦!” 这威胁简单粗暴,但无比好用,当场让书夫人哑了火。 看着后宫夫人在下面姹紫嫣红地行礼,元颐然在上面继续嗑瓜子,“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但是兄弟说,我既然当了皇后,还是该随便讲讲话的,该摆的谱要摆一摆,该立的架子也要搞一搞,虽然我之前很少做这些事,但是兄弟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通常都有点东西。” 她把瓜子放下,喝了口花茶清清嗓子,“那既然大家都来了,我就来稍微讲一下后宫的安全问题吧。” 元颐然态度坦然,非常自信,“大家喜欢放毒蛇的,玩毒虫的,都请往我这里放。” 众人:“……?” “以及在我的饮食、茶水里下毒的人,你们争气点可以吗!” 她说着有些气恼,把自己的茶盏重重放下,“就以这杯茶里给我下的毒来说,这种下品货色我从小吃到大,全当加勺糖,你给我下这个,瞧不起谁呢?” “下次,给我弄点像样的行吗?这种你不觉得很丢人吗?”元颐然恨铁不成钢,苦口婆心底教育着,“毒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下次别搞这么不入流的,认真对待并尊重一下你的对手好吗?” 夫人们:“!?” 元颐然槽完,像是有点渴,又拿起那杯毒茶喝了一口,“除了饮食安全,还有物理安全,大家也该好好注意了。我和兄弟商量过了,决定在大家经常脚滑、事故频发的那几个地点,搞点什么安全措施,省得大家天天平地摔。当然除此之外,宫中新制防滑鞋,大家穿在脚上,一定会减少发生意外的几率。” 在一片震惊和迷惑的寂静中,吕桃艰难地找出了词描绘当下心境,捧场道:“皇后……威武!” 淑夫人连忙补充发言:“最近天气热了,有蚊子了,皇后再发点驱蚊药呗!” 元颐然点点头,“这个简单哦,还有上次你提的驱蛇药,你现在还要吗?” “要、要!”淑夫人生怕自己被落下,“皇后做的啥药都可以给我来一点,我喜欢极了,我昨晚和我宫中厨师研究出来一种肉饼,回头给皇后拿来涮红油锅子,好吃的。” 而刚刚还揪着礼仪不放的书夫人,已被现在的进度震惊到茫然。 第43章 她能理解的世界……怎么和皇后差这么多么! 就在她还在这里小家子气地揪着一国之后该穿什么裙子、行什么样礼仪、该怎么说话这些小事不放,元皇后所关心的事情,居然已经完全超越了她,并来到了这个境界! 这是怎样的眼界和胸怀,甚至愿意指点自己的对手,还愿意关心大家的安全! 这不正是“胸有千壑”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真实写照吗! 就像当过她当过太傅的父亲所说,光读书不知变通,不就是读傻了?而元颐然这一番说教,犹如当头一棒,让她反思良久,心中愈发钦佩。 元颐然想了想,又有点心虚地补充道:“最后一个安全提示,昨夜御兽园的那个门……嘿嘿没关,跑出来了一些动物,最近大家尽量减少宫中闲逛,一会回去还是让宫中侍卫护送你们回去,等把最后的动物抓到后,大家再出来溜达吧。” 下面一阵议论声,有人问:“请问皇后,御兽园都丢了什么动物?” 元颐然挠挠头,“丢了一只熊崽,到现在还没找到,据说还跑出来两头野猪……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要在皇宫里养野猪?” 下面有位夫人缓缓而出,向上位的元颐然行礼,“御兽园一并事务,前几年来都是妾身负责的,在皇后入宫后,妾身为避嫌,就没再处理这些事,如今中宫既然已有皇后,这些宫规事务、各殿支出审核等杂物,也是时候该一同移交给您了。” 子车向文抓好了出场时机,突然出现,“皇后累了,今天先到这里。你之前负责的一切事务,包括凤印、账簿、文书记录等物,也择日一并移交给皇后。” 桂夫人抬起一双妙目,“适才皇后询问的御兽园野猪,这是一年前武皇帝自己同意的,不知陛下还记得吗?” 子车向文差点想走。 原来是错误的出场时机!大意了!居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记得或者不记得,两边都有坑。 要是说记得,桂夫人万一回答说她搞错了,野猪和皇帝无关,他就踩坑了。 但也不能回答不记得,才一年而已,他这个年纪总不至于忘记。 这个桂夫人果然棘手。 但是……即使将心比心,他依旧猜不出他哥搞野猪进宫干啥。 子车向文刻意压低了往日说话的声线,让自己更接近于子车尚武的音色,“……一年?” 桂夫人没想到他居然抓了时间的字眼,正要开口回话,已被元颐然抢过了话。 元颐然当场呛道:“我问你为什么有野猪,你为什么让我兄弟回答?就是你,五颜六色夫人,今天就点名让你回答。” 小师妹解围了!小师妹威武! 子车向文心里欢呼雀跃,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微微颌首,像是认同了元颐然的决定。 这样看去,还真有几分武皇帝不想搭理人时的傲慢。 桂夫人行礼,“确实是妾身记错了时间,差不多是九个月前,以及……皇后,妾身姓桂,最近一直穿白色,不是五颜六色夫人。” 众夫人:看出来了,皇后起的外号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能让人一直记挂。 然后桂夫人转身面向元颐然,“野猪是臣妾提请,陛下批准捕捉的,养在御兽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次跑丢,确实很是危险。经过一日的抓捕,其它野兽已经被抓回去,只剩这两头野猪和一只熊崽下落不明。” 说到野猪,倒是让元颐然想起了什么。 元颐然来了兴趣,继续追问:“所以你当时弄来野猪是想干啥?” 第35章 ◎“皇后,你是我爹!”◎ 野猪,是一个元依然并不陌生的动物。 她们“药仙派”的后山也有一群野猪,那年猪圈没关门的事故后,在家里跑丢的那些猪里头,有一只家猪始终没有抓回来。 后来元颐然再见到它时,它已经因为体型巨大,战胜了所有的野猪,并成了后山野猪的头领。 元颐然才知道原来野猪打架不只用獠牙,只要足够肥厚,也可以依靠过硬的防御,抵挡同类的攻击,并反向百斤冲撞。 那只做了野猪首领的猪,后来还给后山贡献了混合猪种,二师兄和她还数次一同进山研究过,甚至抓回来了一头串种猪,专门研究物种特性和药性。 二师兄对于抓猪很有一套,她的本事都是和二师兄学的。也是那次之后,元颐然知道野猪不好吃。 “养来玩。”桂夫人抬头看了眼武皇帝,“至少九个月前,陛下是这样说的。” 子车向文:“。” 这话题不能深聊,到了这个地步,显然已经聊不下去了。 再聊可能露馅。 于是子车向文随便找了个理由遁走了。 桂夫人虽然今天也算是小小的出头,但是自从元颐然来到了宫殿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存在感了。 这一刻,脑子灵活的棋夫人,想到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如今诸位夫人们都对元颐然都很害怕,而且也还不是特别的服气,她对于元皇后是有所图的,不过也只是图一个自己能在后宫安稳栖身的依靠而已。 但这里的大部人对元颐然是无所图的,在这些夫人眼里,皇后从根本上来说是竞争对手。 可只是害怕元颐然的话,短期可以压住,长期若是还不能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容易生二心。 人心最是难测。 棋夫人在将自己划入元颐然阵营后,很是认真为元颐然以后开始铺路。 毕竟在元颐然住进皇宫、自己也决定投靠她后,棋夫人就转变了后宫生存战略,她没再去找过桂夫人,如今既然已经叛变投诚元颐然,总该拿出点态度。 比如说,要当一个勤奋知趣的跟班,将元颐然身上的优势和长处告知这些夫人们,总能唬住她们,架势立起来,地位摆出来,让夫人们都好好哄着皇后。 拿定了策略的棋夫人,这是主动提起了一个话题,“元皇后,上次您给我调制的那个治痘痘的小香膏,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如果皇后有时间,能不能再给我做一点?” “自从用了皇后的药,我就再也不担心长痘了。”她主动展示自己的侧脸,果然她的皮肤比以前好多了,“当然,皇后的喜好我也记在心上的,我家书局最近印了一批最新的话本,还没来得及上市的,但皇后想看,我今晚就让人拿进宫。” 后宫的女人,无论是不是真心争宠,都不喜欢自己脸上长痘痘、留疤痕。她这一开口,就引起了许多人若有若无的关注,毕竟元颐然会用药,徒手抓毒蛇等事迹有目共睹,就算手上有一两个神药方子,也很合情合理。 棋夫人没想到得到的第一个回应,居然是盟军的回击。 吕桃挺不高兴的样子,“你让让,不许插队,老实排队知不知道?我家里需要的药还都等着皇后有心情再做呢,你前面还有……我弟我爹我娘我祖母,你就在后面等着吧。” 淑夫人听了这话,立刻把周围的人都挤开,自己冲到元颐然面前,“皇后,千万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爹身体不好的事,也都有劳元皇后帮着看看了!” 书夫人刚刚才反思完,这时也主动表达歉意,尝试向元颐然示好,“皇后还会调制祛痘的药吗?说起来,我额头也有一个十多年的疤,皇后能不能赏点祛疤的药……我、我家里有很多圣贤书,可以搬过来给皇后!” 无效的示好出现了。 元颐然听了她的话,反而露出了某种惊悚的表情,“手下留情,大可不必!” 后面有夫人也忍不住举手提问,“皇后娘娘,祛疤痕的药,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份?我……我可会做点心了,一会就给您做点好吃的点心,烤好了下午就给您送过来!” 这几句话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下面很快叽叽喳喳踊跃发言起来。 “皇后娘娘,我皮黑,有没有美白的方子!” “我吃辣就拉肚子,但还想吃辣,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又能吃辣又不会拉肚子的方子吗!” “我月事不调,还总是肚子疼!每次都疼到生不如死,看了太医也不管用,皇后,您能不能帮妾看看!” 很快,皇后被其他夫人哗啦啦抢走,淹没在问诊和美容的人潮之中。 小白花娴夫人站在人群之外,还在努力强装,“真是群实心眼的傻子,你变美了,还不是为了给皇帝看?皇后没事让你变美干嘛,闲得无聊才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 和离小分队队长吕桃,听了这句话就是莫名一笑,深藏功与名,“娴夫人,你眼界不行,路走窄了。” 淑夫人回头怒斥:“你这个瓜皮懂什么?反正现在皇帝看也不看你,更不看我们,他看地上板砖的时间都比看我们时间长,我们再美有什么用啊,啊?皇后有个屁的竞争对手啊,她独宠后宫的好吗!” 嘴完娴夫人后,她又转过头对着元颐然狗腿笑:“皇后是最美的,也是最棒的,好妹妹,刚刚跟你说的那个药,求求你给我做一点吧!” 第44章 在美容和神药的诱惑下,娴夫人的发言,显得是那样苍白无力。 虽然还有夫人站在旁边站着,比如说不为所动的桂夫人,但更多夫人直接过去凑热闹了。 皇后场子热热闹闹地捧了起来。 明白人心里更是暗自佩服,这位皇后的谱没小摆,立后第二日的夫人觐见直接缺席,明晃晃地炫耀宠爱。 这第三日觐见,更是赚足了脸面! 娴夫人看自己根本没人搭理,气得想哭。 但这个场面哭了也没人看,皇帝自从这次回宫后,就再也不吃小白花这套,更别说同为女人的各位夫人,都觉得小白花可烦了。 ---------------------------------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子车向文每天都扳着手指数日子,“七天,离沐休还有七天。” 距离他坦白一切的那一天,还有七天。 子车向文深深吸了口气,在外殿前两日新设的佛像前,虔诚地供了炷香,“佛祖保佑,祝我一切顺利,祝小师妹不会生气。” 他上完香,忧心忡忡地去前朝上班了。 而元颐然……元颐然现在作息变化很大,她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了,子车向文起来干活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睡得香香甜甜呢。 起来之后,后宫的姐姐妹妹们会一同过来,她什么都不用思考,每天吃什么玩什么,都有人帮她安排好了。 同时兄弟还在给她发工资,她最近赚了很多钱,比问诊那会挣得可轻松多了。 这天早上,吕夫人去替她干活了,棋夫人等元颐然起床,就过来给她请安。 这个家里开书局、自己做桌游的棋夫人,确实脑袋很好用,吕桃和元颐然说了,她按旨找了个机会和棋夫人聊过,达成了一些协议,此人暂时可信。 于是皇后每天杂活都不用干,吕桃和棋夫人两个可以分担这些杂务,如果事情重要,子车向文表示自己会亲自回来帮皇后干,保证元颐然一定可以过得非常舒适。 棋夫人对元颐然,一是有刻意讨好之心,二是她是真的对元颐然进宫之前的经历很好奇。 她在美人云集的后宫显得普通,之前皇帝也没有多喜欢她,失踪后回归,更是看天看地看板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当然,她也观察过,除了皇后,现在后宫的夫人们都是和她同等待遇。 自从元颐然说过她在外面游历时,见过的那些可以靠自己一技之长自食其力的江湖女子后,棋夫人就像吕桃一样,总是带着渴望的眼光,央求她讲一讲宫外的故事。 棋夫人听得很向往,难免有些很遗憾,“我甚至都没有出过兰国的国界,及笄后就直接进宫了,其实……唉。” 元颐然问:“你也想出去看看吗?” 也? 棋夫人抓住了这个关键字,眼睛一亮。 皇后的意思是,好好跟着她,以后等皇帝出去巡游时,她也有跟着出宫的机会吗? “想的想的。”棋夫人备受鼓舞,“求皇后以后带着我一起玩。” 元颐然想到她说过的话,“想出去玩很简单啊,只要你想出宫就可以,不过你好像之前说过,你家里希望你留在宫里?” “是啊。”棋夫人露出苦笑,“毕竟商不如官,我进宫也是为了家里能有些地位,家里有位娘娘,至少以后不至于被别人欺负。” 棋夫人能想到的,也只是借着皇后的光去外面看看,可元颐然显然理解的有偏差。 可能是被吕桃打下了个印象深刻的底,她这里的“出宫”,都是指直接和离皇帝。 因此元颐然稍微犯了点难,“那我问问兄弟怎么把你放出去嗷,毕竟最近很多人都想出去,但你这个情况和别人还不一样,或许兄弟可以想办法给你开辟一些不同的就业途径?既可以不用当夫人,还能吓唬住别人的?” 棋夫人:“!?” 棋夫人当场给她跪下了,“皇后,你是我爹!” “不至于不至于。”元颐然谦让道,“我不想有比我年纪还大的儿。” 过了好一会,棋夫人才把过分激动的心情收拾好,和元颐然交谈过后,她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居然还有不用在宫里苦熬日子的过法——元颐然在她面前打开了全新的世界,她从来没觉得日子这样有盼头过。 她怀着雀跃的心情,重新坐在元颐然身边,主动给她剥核桃,过了一会又去捶腿揉肩,温柔小意得仿佛元颐然才是皇帝。 揉了一会,棋夫人想起了刚刚元颐然说的“最近很多人都想出去”,联想到最近从淑夫人那里流出来的、关于皇帝受伤后导致不行的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不仅隐晦感慨:“当皇后真是不容易,要做后宫表率,又要料理宫中事务,还要治……帮众人治病,果然非寻常人能做到。” 其实她想说“帮皇帝治病”来着,但不好意思这么明显,只好含糊其辞了。 元颐然:“?” 其实她啥也没干吧,还是兄弟更难一点。 但说到“治病”,倒真是让元颐然想起一个人。 那个神秘的、据说生了重病的礼夫人。 这个礼夫人因为生病的原因,至今都没有在元颐然面前露过面。 “礼夫人?”棋夫人也陷入思索,“我想想……礼夫人娘家在兰国南边一个城里当地方官,嗯,据说她非常美貌,因此进宫不久,就得罪了当年风头正盛的桂夫人,从此一直‘重病难愈’,也不知道是真有病,还是被迫有了病,总之,请了很多太医都没治好,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在众人视线中出现过了。” 仔细算来,皇帝回宫那会礼夫人就没出现,觐见皇后,这个礼夫人也始终缺席。 棋夫人试探着问:“皇后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元颐然只是单纯的好奇,她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生了什么病。 对于医者来说,碰到特别的病,就像猎人进山见到奇兽一样,都有些技痒难耐。 “礼夫人住在哪里呀?”元颐然正好吃多了想出去走走,“你带我过去看看呀。” 元颐然决定去主动拜会一下这位神秘的礼夫人。 只是路上,不是那么顺利。 元颐然路过宫中水池时,一见她过来,又有夫人不慎脚滑落水了。 看到水里咕嘟咕嘟冒泡,元颐然惊讶地睁大了眼,大声呼叫:“快!快拉起来!” 旁边经过训练的一队侍卫连忙冲过来,在湖边一圈的树木、柱子上拉动机关钩索,没片刻,湖水哗啦啦地作响,只见一张笼罩湖面的大网,就这样被好几个侍卫一同拉了起来! 渔网中央,是一脸懵逼的夫人,和一网活蹦乱跳的鱼儿。 鱼儿努力回到池中,不断在渔网中起跳,落在夫人身边、身上以及脸上。 于是这宫中又多了一个体会过鱼之逼兜的人。 元颐然带头鼓掌,“很好很好,这机关真棒,大家救得及时!” 棋夫人和侍卫们捧场的一起鼓掌,掌声汇成欢乐的海洋,渔网中的夫人被当场公开处刑,看脸色都快要昏过去了。 元颐然神色一变,连忙冲了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她是要过去救人时,却见到她拎起一个竹篓,到渔网边迅速装了好几条鱼。 然后她带着鱼篓,美滋滋地往回走,“好耶!今天晚上吃鱼,现在就回去腌上,等兄弟下朝,他就能来给我烤鱼啦!” 伴随着元颐然离场的步伐,身后的掌声愈发洪亮!声声敬佩,都是发自真心! 等子车向文下朝,和元颐然一起吃完香辣烤鱼后,他俩还在一起参谋了好一会如何治理反贼,她出了计策,又被兄弟夸了聪明! 美好的一天过去了! 等她再次想起下午原本是要去干什么的时候,都已经是隔天的事了。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于是她再次启程,准备去看望礼夫人! 这次一切都很顺利,在淑夫人、棋夫人和吕桃的陪伴护送下,她终于来到了礼夫人的宫殿外! 果然,受宠和不受宠的夫人,待遇就是很不一样的。 礼夫人的宫殿在最偏僻的角落,这里风大寒冷,吹得人骨头都发冷,宫墙上爬满了野藤,还有着年久失修的墙皮裂缝,牌匾也布满灰尘。这座殿外整条路都冷冷清清,好半天都不见有人走过,透露着一种荒芜破败的意味。 有点可怜哦。 正当元颐然准备上前敲一敲这个礼夫人的大门时,突然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女子尖叫。 “妈呀——” “皇后——保护皇后!” “那是什么东西啊啊啊!” 元颐然转头,就看见了东倒西歪、花容失色的姑娘们……以及两只正在路上横冲直撞的野猪。 不用任何人保护的元颐然,一手抓过拄在墙边的拖布杆就上了,“原来你们在这里!姐姐们不要怕,看我抓猪的本事!” 在几个交手后,两只野猪败于元颐然棍下,但又不甘心被抓回笼子,于是开始满宫殿逃窜。 第45章 元颐然中途换了大棍子,有了更趁手的武器,但碍于宫中地形复杂,也是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她才将两只野猪捉捕归案。 这件事情后,元颐然得到了宫内外的大力表彰,等到晚上吃完了饭后,元颐然才隐约感觉,她今天好像又忘了点什么。 子车向文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元颐然“大”字型躺在床上,旁边围了好几个夫人,给她端茶揉腿捏手手,娇声道:“皇后威武,为了保护妾身们力战野猪,今日真是辛苦啦。” 元颐然大佬似的摆摆手,“不辛苦。” 更有夫人亲自用冰水过了葡萄,纤纤玉指剥好皮、去了籽,才递到元颐然嘴边。 元颐然美滋滋转头叼着吃了,“好甜哦。” 子车向文:“……” 这场面看上去,为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 等半天都没人发现皇帝来了,子车向文不得不用力咳嗽,夫人们才迟迟醒悟,缓缓从床上下来,给他敷衍行礼,“皇上来了,嗯。” 子车向文:“?” 怎么回事!这么多女人和他小师妹睡同一张床! 连他现在都还是打地铺呢,他嫉妒死了! ……可恶,别以为他没发现吕桃和淑夫人在行礼时,偷偷对着他翻白眼,他都看见了! 果然,这些女人很危险! 混乱的一夜过去。 元颐然次日起来时,子车向文已经无比迅速地搞定了前朝,像一个旋转火轮般冲回皇后宫中,将一众夫人挤在身后,成功来到了元颐然的面前。 他已经做好了功课,拿出了艳压众位夫人的游玩计划,“小师妹,咱俩今天出去玩!吕桡说有一家宫外老字号小店东西很好吃,咱俩一起去看看呀!” 元颐然立刻响应,“好!今天出去玩!” 等元颐然吃饱喝足地回宫后,后半夜躺在床上时,她才想到了自己遗忘的每日任务。 ——礼夫人。 昨晚她还想,今天一定要见到这位礼夫人。 结果今天兄弟约她出去玩!连着整整三天了,她都没见着礼夫人的人影! 离谱,这是什么完美闪避的魔咒。 怎么就见不到这个礼夫人了,她还不信了!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篇幅不长,快的话这个月就能完结啦!冲! 第36章 ◎“我本来不想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又过了几天,子车向文愈发紧张。 明天是他最后要上班的日子,而决胜日——沐休,就在后天。 这一天是躲不掉的! 他总是要面对惨痛的现实的! 子车向文这一天起床后,又开始紧张地上香,试图为自己增加玄学的好运加成。 “阿弥陀佛,心诚则灵。”子车向文口中喃喃有声,将香举过头顶,拜了又拜,他再检查了一遍佛像前的供的水果,保证各个水灵新鲜,能让佛祖看到自己的渴望。 上香途中,却看到元颐然今日起得比往日都早,她已经穿戴整齐,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冲。 可是她一回头看到子车向文这姿势,连向往冲刺的动作,也中途卡住。 两人面面相觑。 元颐然主动问:“兄弟,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一件事,这很重要,我已经坚持八天了,必须得做完。”子车向文神色沉痛道,“我在为一件很重要的事,积攒好运!” 元颐然:“什么事啊?” 子车向文移开视线,干笑道:“哈,哈哈,你马上就要知道啦。” “那你以前拜佛吗?”元颐然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打量着最近变得可疑的兄弟,“这样说起来,你这两天好像都在吃素,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 子车向文吐槽自己:“以前不拜啊,所以才有临时抱佛脚这种说法嘛,但拜了总比不拜强,毕竟多点信心……呃,对了小师妹,你这是要出门吗?” 元颐然顿时来了精神,“我要去打破一个魔咒!” 子车向文:“?” 什么东西? 他哥后宫里除了反贼和间谍,如今还出了搞巫术的选手吗? 元颐然不认输地回答:“有一个人,我一直想去看看,但每次过去都像鬼打墙一样,一定会有其它的事情把我岔开,昨天上午我都下定决心了,结果一群夫人们来找我,我就又忘了!这是我第七次忘了!” 她握紧拳头,“今天这样清静,机会难得,我起得还早,兄弟你认真烧香拜佛,我先走一步。” 子车向文看着她冲出去,只好先专注于恭敬礼佛的祈祷仪式,等上完香后,他回想刚刚元颐然的话,也觉得有点奇怪。 “总感觉有点莫名的不放心,要不我也跟上去看看?”子车向文这样想着,于是找人开始问,“你看见皇后刚刚往那边跑了吗?” --------------------------------- 元颐然自己冲出去时,不禁回想起这一段时间发生的离奇事件。 礼夫人,这位有着不知名力量的夫人,总是能连脸都不露,就打断或转移了她想过去拜访的计划。 那天她都走到房门前了,都能硬生生因为野猪突然出现给岔开! 也多亏前几次的失败,元颐然这次自己过去,也认得路。 她不信了,前七次失败不算,她今天一定会成功的! 这次为了防止干扰,她特地甩开兄弟,没带着任何一个姐妹,自己偷偷踏上了前往寻找礼夫人的道路。 再一次接近这片萧索荒芜的宫殿时,元颐然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貌似今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出现什么特殊事故。 她独自一人来到这边,又有了些不同的感受。 这里比起她那热闹的皇后宫,简直是一处冷宫,元颐然看了片刻,心中起了同情心。 如今她不只是担心这个礼夫人生病,甚至担心她会因为没有人给她送饭,而饿死在里面。 元颐然想了想,突然觉得,比起敲门进去,还是搞一个突击审查吧? 毕竟她是皇后,在名义上负责诸位夫人的日常花销用度……虽然之前都是吕桃和兄弟在帮她搞,但偶尔行使一下身为皇后的权利,这也很合情合理呀。 她找好了地方,在一个墙上一块豁出砖头的地方。 那砖头豁得挺别致,砖上头还落了一朵花,看上去像是落在上面有一段时间,都有些脱水了。 元颐然轻轻巧巧蹬上去起跳,翻上这位夫人的院墙。 院子里面,果然和外面一样像是清清冷冷,半天不见到一个人。 里面杂草丛生,树木花草都许久无人打理修剪,长得从各个方向伸展,一副自由野蛮生长的模样。 这里荒凉得连一个宫女都没有。 也是…… 她看过话本,更是之前听棋夫人讲过她不受宠的时候,身边连宫女都没有,一个个想方设法从她身边调走。棋夫人当年为了能过得好一点,她不得不依附当年宫中霸主——桂夫人。 当然,棋夫人表示自己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定不会做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定会好好效忠元颐然,成为皇后的好小弟。 元颐然跳进院子,稍微在里面走了走,突然余光看见有人走了过来,于是忙找了一块生了苔藓的大石头,躲在后面藏起来。 那个人拿着桶,来到院子里的井边打水。 这是元颐然宫中宫女会做的事。 但出来的这个人一身青色长袍,身量瘦高,头发都没有束起来,只是随便拿根布条绑了一下,松散地披在身后,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头发又黑又亮,发量傲人。 这人或许是做惯了这些活计,力气倒是不小,打水看上去挺轻松的。 是宫女吗? 元颐然见过的宫女,通常都穿着有绣纹花样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后宫娘娘们,但这个人衣服颜色太素了,像是洗过很久,有点贫穷的意味。 元颐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看不清正脸,此时看着这个高高瘦瘦的背影,莫名心中一动,很想看清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她为了看清这个人,不由得从石头后探出身体,她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打水的人非常警觉,仿佛身后生出了一双眼睛,立刻向元颐然的方向回头望去。 在那人身体动的前一瞬间,元颐然就缩回了身体,她动作很快,但不确定有没有被看到。 等了片刻,外面没有声音,于是元颐然又试探着重新探出头。 可是此时井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打满了水的桶放在井边,水面仍在桶中微微摇晃。 “人去哪儿了?”元颐然狐疑的缩回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啊呀!” 一转过头,她入眼就看见了一抹青色的长袍。 元颐然:“!” 这人怎么跟个鬼一样! 说没声了就没声了,而且过来的速度好快! 她听到自己脑袋上面的风声,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可是她来不及躲开,只好瞬间蹲在地上,下意识用手抱住了头。 第46章 片刻之后,她也没感觉到疼,那风声却自己停了。 等了一等,她抬头看向那个青衣人。 这一抬头,元颐然也傻了。 穿着青色长袍的人放下了手里的铁铲,缓缓叫了一声,……小师妹?” 元颐然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与二师兄还几年未见了,二师兄样子变化不大,看上去个子又长高了一些。 他站在这里,乌发垂在脸颊边,隐入脖颈后,愈发显得肤色雪白,他微微垂着眼帘,眼中却是温暖的惊喜,很开心地看着元颐然。 元颐然这个师兄的长相是真的好,不用任何锦绣华服,也不用金玉配饰,只是穿了一件洗到泛白的青袍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纯粹的视觉享受。 不过元颐然当年在师门和他玩得好,更多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又都是孤儿出身,还一起跟着师父姓了元。 二师兄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然后替她拍了拍沾了灰的裙角,“我的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居然能找进来?明明我做了阵的。” “做什么阵?”元颐然疑惑道。 “一些不足挂齿的小小玄学阵法。”二师兄解释,“被师父赶下山后,有段时间养不活自己,只好跟着路上的伙伴学了阵法……但后来,我还是很穷,于是不得不想了一些法子讨生活,总之,你能克服想遗忘的本能记着我,还能突破各种意外找到我,只能说不愧是我的小师妹,真挺厉害的。” 元颐然睁大了眼睛,瞳孔震荡,“难道你……礼夫人,是你!?” “是我呀。”二师兄点点头,“偷偷告诉你,我是顶替一位姓孙的小姐进宫的,那小姐名字中带个礼字,而我本名就叫元颐礼,是不是很有缘?” 他变得神秘,这是元颐然熟悉的他要分享八卦的表情,“那个孙小姐不想进宫,为了和情郎私奔,就把所有钱都给了我……我本来不想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原本的计划是,我进宫就急病诈死脱身,这个事听起来难,但咱们这样的人做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我没想到的是,进来后发现宫里住着挺好的,每个月都有钱,再也不用因为没钱奔波烦恼了,于是我就一直这样待下来了。” 元颐然充满惊奇地感叹,“我兄弟他……” 她依然记着要帮着子车向文保密的事,于是没有说出兄弟他哥这样的话,只是说:“武皇帝,都没发现你么?” 二师兄回答这种要命的问题,也没有一点紧张,看上去非常舒适放松,仿佛是和元颐然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慢声道:“我刚进宫那会,阮阮就认出我了,她忙把我藏了起来,总之,这些年有阮阮照顾我,我有吃有喝,过得一直很舒服。对了,小师妹,你是因为什么在这里的?是来找我的吗?” 元颐然情不自禁被他这种慢悠悠的氛围打动,连自己说话都带了点困意,“阮阮……是谁呀?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呀,好久都没收到你的信了,我其实……应该是和你差不多的原因?在这里,不用读书,新工作好轻松,每天生活得好舒服哦。” 二师兄慢慢道:“是哦,这样的日子最舒服了,恭喜你哦小师妹,终于成功逃脱苦海,师父对你太严格了,其实我下山后,好几次都想偷偷溜回去带你出去玩,但是每次都被师父捉到,然后还会被毒打,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元颐然有些感动,“原来二师兄还一直记着我。” “可不是嘛。”他的声音越来越慢,两个人见面很开心,但还是越说越困,“我在外面发现了很多好玩的,一直惦记着,等以后有机会,就带你过来玩的,只是这几年我住在宫里,不好出去,也不太容易和外面通信,要不一定叫你出来找我玩……” 他俩正说着话,远处突然有个慵懒的声音,“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二师兄回应道:“阮阮,我在这边,这里有我……”的小师妹。 他话没说完,已经晚了。 一位女子打着哈欠走出来,和元颐然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二师兄和小师妹说话,水獭x2 等等,先刀了上章评论区里的预言家x ——————————————— 谢谢盛意投雷(是你,啾) 第37章 ◎”我小师妹很好的。”◎ 过来的人揉着眼睛,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很是困倦慵懒。 她穿着一身贴身柔软的白色衣裤,应该是睡觉时穿的里衣,出来时在外面披了件厚袍遮风,却依然看得出里面身姿婀娜,面容困倦如雨后芙蓉。 不算生面孔。 相反,元颐然前两天还见到过,她们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对方脸色急剧变化。 桂夫人差点吓到尖叫,所有睡意都不翼而飞,但还是凭着过硬的综合素质生生压了下去,着急道:“把她留下,不能让她说出去!” 二师兄刚刚看到元颐然很高兴,脸上重逢的惊喜还没有收起来,就听到了桂阮这样的命令,不由得摸不着头脑,安慰道:“阮阮,没关系的,这是我的小师妹,我小师妹很好的。” “你是阮阮?”元颐然吃到瓜,兴奋到双眼发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桂夫人看上去很想给他后脑勺来一拳头,“什么你小师妹啊,这就是那个新任的元皇后!” 二师兄慢吞吞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小师妹,你怎么突然嫁人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 元颐然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如果只有二师兄在这里,她稍微聊一聊,差不多就说把和兄弟的协议说了……但现在这样,涉及到的人有点多啊。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走。”桂夫人将外袍裹好,整个人努力冷静下来,“既然此事已经败露,皇后……里面谈谈?” 元颐然觉得,好像现在是要谈谈,毕竟她拿着好兄弟的工资,享受着这么好的待遇,扮演着他的皇后…… 可是,当皇后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呢? 她开始冥思苦想,这种情况太超纲了,连话本里都没人这么写。 兄弟又不在这里,她该拿出怎样的表演方案? 很快,三个人坐在桌边,桌上一壶热水,这是刚刚桂夫人责令二师兄去烧的。而桂夫人自己也趁这个机会,去把衣服好好穿上了。 二师兄做打杂的事也没啥意见,自己颠颠的砍柴烧水,临出去之前,还给元颐然拿了一包果干。 元颐然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于是就坐在桌边打开果干,开始啃了起来,纯当打发时间。 二师兄烧完水回来,还是坚持问她之前的问题:“你怎么就成亲了?那个娶了你的男人,给师父和大师兄、三师弟看过了吗?他们同意了吗?” 元颐然快乐回答:“没看过,不过,我这个情况特殊的,他们应该可以理解的。” “哦……”二师兄慢慢说,“那这个人,你喜欢吗?” 喜欢……? 她觉得兄弟很好,应该是喜欢的吧……她毕竟也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不过好兄弟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在意的好像又不仅仅是这个。 元颐然想了想,感慨道:“好深奥的问题哦,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雀跃的眼神飘向桂夫人。 面对着元颐然炯炯有神的兴奋目光,二师兄也慢慢感受到了一点迟来的头皮发麻,“小师妹,我们没有那种关系。” 元颐然:“嗯?嗯!什么关系?” 二师兄眼神飘忽,“就是……你正在想的那种关系。” 桂夫人一脸惨不忍睹,抬起手,袖子在空中款款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在展示优雅沏茶的技艺时,也顺势将元颐然的目光吸引过来。 她递给了元颐然一杯茶,“我大早上出现在礼夫人的宫殿里……说出去咱俩没关系,你觉得她会信么?” “嗯?”二师兄不假思索,“小师妹的话,会信的啊,她知道我的。” 桂夫人额头青筋一跳,“那你觉得除了她之外的别人,会信吗?” 二师兄想了想,失落道:“好像是哦。” 元颐然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二师兄,你怎么认识桂夫人的呀?” “阮阮可好啦。”二师兄来了精神,“我刚被师父踢出去的第一年,就遇见了阮阮,那时候阮阮还没嫁人,我们……” 桂阮在下面连着踢了二师兄好几脚,于是他只好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委屈巴巴地看一眼桂阮,又看一眼元颐然。 “可以了,你这样说,听上去反而更加解释不清了。”桂阮显然对二师兄的个性也是有所了解,已经十分佛系,不再强求了,“没关系,就直接坐实了这种关系吧,反正不坐实也会有别人帮我们坐实的,在这深宫里的女人,谁不是你死我活,唯利是图?” 第47章 元颐然赞叹道:“哦~哦!” 怪不得是前任宫斗冠军,这意识、果断和魄力,和其它的夫人果然不能相比。 元颐然表示长见识了。 桂阮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显然也制定好了谈判的策略。 “皇后,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我也愿意为此交换一定的筹码。” 桂阮想了想自己了解到的元颐然的性子,主动开口道:“元皇后,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不公平,皇帝可以后宫佳丽三千,然后剩下所有的女人,就抢破头去争一个人的宠爱?这种事男人可以,凭什么女人就不行呢?凭什么女人就要被浸猪笼呢?我给武皇帝管理后宫这么多年,他既然不理我,那我就用我娘家的钱,也给自己养个小白脸,就算不干什么,只是天天看着,心情也很好啊。” 二师兄震惊地张大了嘴,“什么!阮阮,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吗?” “那你说呢?”桂夫人转头就说他,“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干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你留在宫里?好吃好喝养着你?” 二师兄委屈了,一双明亮动人的黑眼睛变成委屈的狗狗眼,“明明你是说要我帮你治失眠,昨天还驴我给你揉了半宿脑壳,原来你不是看上了我的本事,只是看上了我的脸吗?” “有本事的人那么多,几十个太医都可以竞争上岗,你说我凭什么就要藏着你啊?”桂夫人顾不上元颐然就坐在对面,被他一瞬间气到头脑恍惚,“还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你自己这张脸多占便宜,心里没点数吗?” 元颐然坐在对面,慢慢地抬起手,鼓起了掌,神色很真诚。 两人一起转头看她,“你在干什么?” “精彩,太精彩了。”元颐然由衷尊敬道,“兄弟家里发生的故事,一个个都太刺激了……比起我这个月的所见所闻来说,外面那些话本简直弱爆了。” 桂阮:“……” 不知为何,桂阮对这种被噎住的情况,具有一定程度的抗性,仿佛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已经苦练过很多次,所以有良好的适应性。 所以在听了元颐然这样说后,她重新整理好心情的速度,也比正常人要快很多。 桂阮重新打起精神,“皇后,这个把柄如今算是被你知道了,不过仔细想想,却也不是完全无法挽回,毕竟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是你师兄,你总不想你自己的师兄跟着一起出事……至于我,我没心思去接近现在的皇帝,所以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她循循善诱:“现在皇帝后宫前朝的情况,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乐观,不是么?皇后,我有足够能影响我娘家整体家族决策的话语权,如今你与皇帝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是不是?” 元颐然听得不住感叹,“没错,你口才真好。” 被桂阮提醒了后,元颐然才意识自己现在是皇后,还是勉强遏制了自己鼓掌的冲动,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思考,“这样也不行啊,你这样,算是给我兄弟他……他带个绿帽子,我是皇后,我是老大,我还是需要惩罚你一下的。” 二师兄刚刚一直听着,没有张嘴说什么话,听到这里后,他终于插嘴了:“不要啊,小师妹,你不要罚她,本来就是我偷偷进宫的,要罚也是罚我吧。” 他想到了之前和元颐然说的那个计划,神色欣喜地提议,“要不你罚我死吧?” 桂阮脸色都变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是元颐然看上去却非常高兴,“二师兄,几年不见,你又学会了什么新的死法!” 桂阮:“……?” “我和你说!我可以完美伪装中风而亡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二师兄眼睛也亮了起来,“当然,你也可以死一死,我来帮你看看有什么破绽。” 桂阮露出了疲惫的眼神。 她看面前的两人,一瞬间就将话题歪到了完全不相关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摆出要认真谈判的架势,真的有点傻…… 或许,这件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充满威胁? 毕竟皇后看上去,也是一副不怎么太想认真宫斗的样子,至于桂阮自己手上的筹码,现在还算不上不得不用的时候…… 这样说着,她看到了原本没有一个宫女值守的礼夫人寝殿,大门又一次被推开。 外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进来,“小师妹!小师妹呢!我跟你说,这个宫殿真是见鬼……”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这个简洁的宫殿里,居然有三个人。 元颐然和二师兄兴致勃勃的对话,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 闯进来的子车向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对,这个男人是谁?” 元颐然抬起胸膛,骄傲介绍:“这就是你一直好奇的,我二师兄啊!” 二师兄看着闯进来的人很面熟,用力想了想,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唉,我见过你,你不是那个……” 子车向文一个滑步冲上来,握住了二师兄的手大力摇摆,破音道:“哥!我的二哥!!你好啊!!!”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全力打断二师兄的记忆读取进度条! ——————————————— 第38章 ◎“卷了我小师妹这么多年。”◎ 二师兄被他过分的热情,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好,我好,你也好,对了,你怎么会……” 子车向文再一次及时的抢先打断道:“二哥来看小师妹的吗?你放心,小师妹在我这里过得可好啦!没有人敢给她任何一点委屈,如果哪里做的不好告诉我,我一定改!” 二师兄尝试找机会说话:“不是……” 可是他依然没有说话的时机。 因为子车向文注意到旁边唯一那位“不是自己人”的人,表露了疑惑:“咦?你是……五颜六色夫人,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礼夫人呢?这不是礼夫人住的地方么?”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话。 连元颐然的表情,都有点罕见且神奇的欲言又止。 子车向文在这个演起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回事,朕的后宫,怎么人员与地理的配置出错到如此混乱?” 元颐然:“兄弟,时间紧迫,为了让你跟上现在的进度,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 “好啊。” 元颐然:“我二师兄就是礼夫人。” “我哥……干!”子车向文满脸震惊与惊悚,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把“哥”字吞下,化成合情合理的感叹。 什么!他哥居然喜欢男人吗?! 原本师兄与妹婿相见的单纯关系,为什么!要变得如此复杂!? 元颐然补充道:“不过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二师兄是顶替孙姑娘进宫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比如说,真正的武皇帝就不知道。 子车向文听懂了言外之意,连忙回应:“哦哦!” 心情的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然后我今天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元颐然用手指指了指桂阮和二师兄。 子车向文声音又拔高了一个调:“……什么!?!” 桂阮嘴角抽搐,看不下去般接过了话,“还是我来说吧,皇后如果发现哪里不对,可以随时补充。” 桂阮以正常的叙述方式,将众人的关系和现在的情况说明白了。 子车向文理解了现在的进度。 桂阮其人,子车向文并不是一无所知,毕竟她父兄都在前朝效力,还有个兄弟在兰国搞了个商会,各个地位显赫。 她是武帝后宫最不容忽视的夫人之一。 数年之中,她能在子车尚武的后宫中站稳脚步,除了自己娘家在前朝的助力外,自己的本事同样可圈可点。 他看过桂阮数年来在后宫事务处理的记录,更是了解了这个女人不是头脑简单的人。 “原来是这样。”子车向文串上了之前的线索,“话说前些日子,小师妹房中进了蛇的那次,我们联手用蛇试探时,那条蛇还会特意避开你……” 二师兄终于找到了自己听得懂的话题,踊跃举手,“那是因为我给阮阮调配了可以避毒蛇毒虫的药,让她随身携带的!她说宫斗环境复杂,之前还有人在她饮食里下过毒,不过既然我在这里,自然不会让她有事。” “那野猪呢?和你也有关系吗?” 二师兄想了想,“是我想养野猪来着,于是阮阮帮我搞来了,虽然听上去奇怪,但小师妹应该会理解我的。” 元颐然立刻回应:“是不是咱们之前在山上时候说过的,南北野猪的药抗的差异性?” “对对,就是那个,没错。” 子车向文看着二师兄,“所以这段时间里,这些针对于小师妹的毒害,桂夫人确实从来没有插手过?” 二师兄有些惊讶,“没有,我虽然有很多毒,但阮阮从来没有管我要过害人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想?阮阮是个很好的姑娘。” 第48章 元颐然瞄了一眼桂阮。 她不是不相信二师兄的判断,但这个桂夫人的评价……和她在其它夫人那里拼凑出来的形象,差的有点大。 毕竟她看起来,不是一个傻白甜。 桂阮主动道:“我在这里藏着你二师兄,和他多年情分,自然没有任何动力去和皇帝争宠的,我没有谋害元皇后的动机。”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冷,像是不太屑于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在子车向文到场之后,她也必须做一些妥协。 “至于之前,我能在后宫做主多年,除了自己家室显赫外,更多要靠行事公允,才能服众。”桂阮看向子车向文,“那些宫中肮脏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却不会去做,害人者终被人害,我不做那些缺德事。”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她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能在后宫称霸一时的人,怎么说绝对不会单纯。 但一个知道如何去为非作歹、却愿意坚持秩序公正的人,和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者有着足够的坚韧去守护着心中向善的一面,在抉择过后坚守底线,这样的力量反而更不容易。 元颐然相信二师兄的判断,遗憾表态道:“好,那我以后不叫你五颜六色夫人了。” 她伸手,在桌下拉了拉子车向文的袖子,“我二师兄说相信她。” 子车向文却并没有这么容易被混过去,他不动声色反拉住了元颐然的手。 元颐然吃惊似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表情,引来了二师兄好奇的目光。 子车向文:“如果按你所说,你除了于朕无意,偷偷在这里养了个人之外,你似乎没有任何过错。只是按照你以往的态度,即便是对朕无意,也不至于在朕再次回宫后,如此冷待。” “比起不愿意争宠,你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不疏远冷淡的理由,所以才连以往挑不出错的表面功夫,也一并搁置了。毕竟在朕再次回到宫中后,你的表现一直很敷衍,而你养着二师兄已经不止一年,总不可能最近才突然为他冷淡皇帝。” 子车向文没有被轻易说服,也没有随意放过她,“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出这样明显的纰漏?” 桂阮叹了口气。 她本来以为这事能糊弄过去,但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桂阮静了一会,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个我本来以为不需要暴露的筹码,今天必须要交出来了。” 她没有要求任何人回避,当着所有人面说:“陛下,我确信,您不是真正的武皇帝。” 元颐然手中的果干掉了。 桂阮掀了底牌:“我不知道您是谁,如果您要曝光我的事,那么,我也会只好鱼死网破了。” 宫殿中安静了片刻。 元颐然试图救场:“他是,他就是!” 二师兄虽然完全没跟上发生了什么,但随着元颐然一同起哄,“他是,小师妹说他是!” “他不是。”桂阮缓慢而沉稳的摇了摇头,“武皇帝想不明白这些道理的,除非有高人当场指点,否则单凭他自己,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里面有问题。” 子车向文:“……” 元颐然怜爱了一下,兄弟他大哥脾气火爆且脑子不聪明的形象,居然如此深入人心。 她确实尽力了! 子车向文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正眼看了面前这位名义上的大嫂,“你……” “质疑朕的身份,辱朕之名,还养面首。”子车向文慢慢说,“朕要公布这件事,你该当何罪?你的家族,会因为你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茶桌边四人,此时已经没有人在说不相关的闲话。 元颐然和二师兄同款呆滞,看着面前两个人真正的谈判。 桂阮深深吸了口气,在这样的威胁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知道真正的武帝于两个半月前于虎崖遇刺,中毒后摔入江水中,至今下落不明。”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元颐然清楚地看见,子车向文的眼神变了。 她知道自己兄弟找亲哥很久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还是子车向文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具体的发生经过和地点下落。 “桂夫人,请解释你的消息来源。”子车向文藏起了所有表情,看上去有了和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寒冷威严,“你的家族,参与了谋划武皇帝的叛变吗?” “不,没有。”桂阮立刻否认道,“我只是意外探知了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桂家来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希望皇帝出事,毕竟我已经嫁给了武皇帝,桂家已经站队。” 气氛变得胶着。 元颐然也有些紧张,不仅单手抓了把果干,像个仓鼠一样嗑了起来。 只用单手,是因为她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被兄弟拉着。她能感觉兄弟手心出汗了,估计也挺有压力的,于是她配合地任由他握着,给兄弟以精神上的鼓舞。 二师兄回过头,看见元颐然这个和以往不同的进食姿势,脸上的问号越来越多了。 子车向文垂下眸,他很快捋清了完整的逻辑,“可是,你们桂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行动,也没有向我兄长预警,不是么?” 桂阮立刻说:“我们确有警示之意,只是当时武帝私服南巡,我们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还要过去找人,从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当然,也可能不是完全的真相,你们既然有能力探知,却没有参与阻止,确切来说,你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旁观。” 子车向文慢慢说,“如果我是桂家……有一个中庸的选择,就是即使提前知道了密谋,依然漠视一切发生。因为无论谁会上位,你们都有信心保持家族地位的稳定,完全置身事外,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在下注,如果武帝能活着归来,你们毫无损失。如果武帝死去,在没有任何继承人的情况下,你们已经选定了新的站队方向,等新皇上位,凭你的家室和本事,甚至可以再捞个受宠的夫人当,说不定努努力直接当上皇后,都是有可能的。” 子车向文声音缓缓,“你或许能糊弄过从前,但你糊弄不过今时的我,既然你们桂家的信息手眼通天,那么就交出所有你们知道参与此事之人名单。” “既然您已经猜出□□,我也无甚值得隐瞒的了,我等下就让父兄进宫与您面谈。”桂阮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挺看好您的,在这个位置上,您只要不要为了这位元皇后失去理智,就能比真正的武帝坐得稳。” 子车向文依然是不动声色的脸,但元颐然知道他心情起伏很大。 她握着他的手,握着握着直接摸上脉了,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时候,心跳却不会骗人。 桂阮今日的投诚,主要原因还是这个把柄落在元颐然和子车向文的手上了,算是直接被逼着站了队。 但即使是被迫无奈投诚,她依然会说漂亮话。 “虽然早就确认您不是真正的武皇帝,但吕家和武帝派系的官员,如此推崇维护您,而您又生得和武帝如此相似……于是合理推测,您是武帝流落在外的兄弟,毕竟当年太后离宫的时间不短,就是有遗留在外面的孩子,也不足为奇。” 桂阮站起来向他行礼,“论血统,都该是您来继承帝位,合情合理。” 二师兄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大瓜。 而他是唯一一个坐在这里,却掌握着全部身份信息的,他雀跃地左看右看,又上看下看,看到了交握……并反抓着把脉的两只手。 二师兄从桌下抬起头,满脸赞叹,“可以啊你,没想到你回老家当皇帝,都能这样有模有样的,还不声不响的把我小师妹都带走了。” 子车向文转过头看他,或许是刚刚接受了太多信息,又或许是刚刚才从紧张的谈判中稍稍放松,所以导致他反应比往常慢上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他没能及时阻止二师兄的话。 “早些年在神器门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师弟,住在我们隔壁山头,卷了我小师妹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让她心平气和的和你坐一块,真是了不起。” 元颐然缓缓转过了脖子,表情是面无表情。 她凝视着子车向文,“……他刚刚,说你是啥?” 【作者有话说】 我愿称这章为,自爆卡车√ ——————————————— 第39章 ◎“……我大名叫子车向文,化名车文。”◎ 二师兄有点慢,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状况的离谱,只乐呵呵的说:“我记得你,你是隔壁山头的首席,你叫……车文?” 子车向文没过脑子,本能的否认道:“车什么文?我叫车虫!” 所有人:“……” 元颐然:“哈?车虫?” 子车向文连番说错,心跳骤停。 现在已经不适合再装糊涂下去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想后天摊牌的! 第49章 可恶!他还有一天的佛没有拜完,和一天的班没上完呢,怎么二师兄偏偏今天就给他抖落出来了! 子车向文惴惴不安地抬头,他从来没见过元颐然这个模样。 其实岂止是他,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师兄都吓坏了。 “小师妹……”二师兄期期艾艾地靠过去,试图近距离观察元颐然的脸,“你怎么这种表情呀?” 桂阮提着他的耳朵,一脸无奈地给他拎了回去,“赶快闭嘴,求求你,长点眼色吧。” 仿佛感知到什么可怕的气氛,二师兄果然乖乖听桂阮的话,将这片充满硝烟的无声战场,留给了事件中心的两个人。 “小师妹……”子车向文已经慌了,“你听我解释!我是想对你坦诚的,我本来就准备后天告诉你的嘛!但是、但是……” 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但是”出来,元颐然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地打断了他,“车虫?你是车虫?” “……我大名叫子车向文,化名车文,车虫什么的,我从来没叫过!” 元颐然此时的表情太可怕了,他吓得直接点炮仗似的全都噼里啪啦地抖落出来,“我也不知道你为啥记得我叫车虫,还不记得我的长相……明明我就住在你隔壁山头,这么多年,我一直惦记你,却不知道……为啥你一直那么讨厌我。” 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小声,看了眼旁边精神满满的吃瓜二人组,觉得实在太丢人了,这种事私下解决最好,“小师妹,你给我个机会,咱俩回去商量,我给你解释,我全都给你解释!” “哈,解释?”元颐然赶到一种钝钝的、憋闷的愤怒,她反手一抓,“车虫!受死吧!” 随着子车向文人仰马翻地带着椅子向后翻去,元颐然愤然离席,“你骗我!” 她看上去是想说点什么,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于是甩甩袖子,迈着愤怒的步伐,从这里走了出去! “哇哦。”二师兄目瞪口呆的感叹道,“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见过小师妹有这样生气的时候……车虫师弟,你真是了不起。” 他还特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桂阮:“……每次碰上元皇后,都很让我怀疑这位文皇帝的脑子,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个国家的重担。唉。” 可她不得不站队上贼船,这可怎么办才好,真让人发愁。 子车向文摔在地上,挣扎半天居然没爬起来。 二师兄看出不对,蹲下去,戳了戳他的脑壳,“师弟,你还好吗?哎……小师妹给你下毒了,可怕哟。” 他吓得立刻收回了手。 “?”桂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下毒了?”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对药仙派的印象,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师兄坐回去,“不行,我小师妹下毒的人,我们几个做师兄的都不会去救的,能死能活,看个人造化了。” “……”子车向文艰难道,“不行,我和她都成亲了,我是你妹婿,二师……兄,你得救我。” “我也不一定救得了呀。”二师兄慢吞吞地给自己抓了个点心,“小师妹本事比我强,她要毒的人,我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唉,阮阮,你抢我点心干什么?” 桂阮:“去救。” 二师兄只好拍拍手上的点心渣,重新蹲下去,把子车向文翻了个面,检查过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次……居然真能救?” 子车向文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师妹虽然生气,但还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至少没有那么恨他,下的是她师兄就能解的毒! 于是子车向文艰难争取,“我现在……浑身发麻,舌头也是,二哥,帮帮我。” 二师兄忧郁道:“这样,不好吧。” 桂阮面无表情命令道:“别废话了,救!你小师妹真想让他死,怎么会只用能让你救回来的毒!” “对哦,阮阮,你好聪明。”二师兄终于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但在动手之前,他还是慢条斯理的征求了子车向文的意见,“对了,车虫师弟,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一个没有副作用,但见效比较慢,另一个呢,见效比较快,但副作用……” “第耳个!第耳个!”子车向文舌头都麻了,他顽强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愿,“我还要,去zui我的小si妹!” 于是执行了见效快但有副作用的治疗方案。 子车向文很快好了,从地上一蹦而起,就要往外冲。 桂阮疲惫地叫住了他,“文皇帝,别忘了咱们刚刚商量的事。” 子车向文站住了身体,只留给了他们一个背影,和一声深沉的“我知道”。 然后他的声音立刻变了一个调,高呼着“小师妹!”追了出去。 二师兄目送着他狂奔离开,目光回到了桂阮身上,不由得吓了一跳,“阮阮,怎么连你也是这样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因为桂阮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前途未卜。 这就是这位文皇帝的风格吗?明明他正常的时候,处理国事还挺靠谱的,比武皇帝周全妥帖多了。 可为什么,一到了涉及和有关元皇后的话题时,他就会展现截然不同另一面的气质?明明他们刚刚还在权谋频道,为什么就这样无缝切入了单元喜剧?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桂阮坚强地支撑起身体,“这个国家会不会完……全靠皇后和文帝感情是否和睦了!为了让文帝早点恢复正常,颐礼,你快给我讲讲你这个小师妹的性格。” 二师兄茫然道:“她性格挺好的啊,有时候,师父会说我和她有些像。” 桂阮瞬间泄气,趴回桌子上,“完球吧,哈哈,管不了。” “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同的。”二师兄想了想,认真道,“我喜欢散漫的生活,但小师妹不一样,她身上承载着师父的期望。不过这次出来后,她的想法也有了变化。” ------------------------------- 元颐然冲出宫殿后,其实很快陷入了茫然,她有些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接下来的选择,关乎于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问题来到她的面前。 她转头回了皇后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路上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路上的姐妹,人人都在问,她为什么板着脸,为什么会生气…… 她没有理会一路上或真或假的关心。 元颐然只是沉默的在想,原来这一路上那些奇怪的迹象,每一个都早有伏笔。 为什么好兄弟会在药仙派山脚下捡到她,张嘴就叫小师妹。 为什么他会操纵各种自己看不懂的器械,为什么手那么巧,为什么手上有那种圆形的疤……那大概是某种神器门特制工具在手上留下的伤口。 为什么好兄弟会做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还会打造各种各样的大机关…… 那天晚上她宫殿进刺客了,她都没起床,刺客就利索地让机关给解决了。好兄弟怕吵醒她,自己出去处理了,但她其实那会醒了,虽然没出声,但都看在眼里。 她还记得好兄弟那晚上所有声音都压得小小的,走进来时花了很长时间,一次一点的挪进被窝,生怕吵醒她的样子。 子车向文就是车虫。 好兄弟就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所以他会特地询问自己最讨厌的人是谁,在知道自己讨厌车虫后,又会露出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的心中充满了说不明白的情绪,直观感受就是不开心。 不开心到想立刻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理会子车向文。 她回到了这个“皇后殿”。 她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发现……喜欢的新衣服,都是子车向文给她弄来的,就连喜欢的小东西,都是子车向文亲手给她做的。 可恶!可恶啊! 那个多功能养虫盒,她现在拿在手里,还能想起那个下午她和子车向文就坐在殿中的院子里,她一边说自己的要求,子车向文一边在旁边的石桌上画设计图,时不时和她确认要求,然后转头就拿来一些工具,三下五除二就给她做出来了。 子车向文给她做盒子时,在午后光下侧过脸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她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大意了!明明他连刨木花都那么熟练! 别的也就罢了,这个虫盒真不好扔,便携式养虫盒并不好搞,又要防臭又要透气又要避光还要避潮,她虫子还没养好呢,别的可以扔到一边,这个只能一起带走了。 她愤愤地打包了姐妹送给她的衣服,拎起虫盒,抓了几把瓜子,去药房扫荡自己最后的存货。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药房翻箱倒柜,药材损失大半。 元颐然:“?” 她愤怒的动作一滞,正打量着自己的药房,却发现自己脚边的筐滚开,从里面滚出一个毛乎乎的团子,滚到她脚边,紧紧地扒住了元颐然的腿。 第50章 低头一看,还挺眼熟,是那只御兽园潜逃至今、未曾捉拿归案的棕熊崽,熊崽像是认出了她,毛爪子牢牢地抱紧元颐然的腿,不肯放手。 元颐然拎着它后脖颈子,从它嘴边还没嚼干净的甘草,明白了自己药材的去向。 这一刻,元颐然心中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走!我带你走!”元颐然豪气顿生,“不吃嗟来之食!走,我们去山里过!” 【作者有话说】 正常的文 ——“总裁,夫人带着球跑了!” ——“什么!她去了哪里?” 这篇文 ——“皇上,皇后带着熊跑了!” ——“什么!她带着啥?!?” ——————————————— 第40章 ◎“除了死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小师妹离开了。 子车向文发现这个现状后,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崩溃和心碎! 她甚至愿意带着一头熊走,都不愿意带着他! 但小师妹没有下死手这个事实本身,已经足够美好,让他不敢再奢求别的了。 这一瞬间,他们重逢以来点点滴滴的过往涌上心头,子车向文眼眶一热,什么都忘了,直接追着小师妹开跑。 除了太过恋爱脑之外,他应该是个合格的代理皇帝,不贪权不重威,却能把工作处理好,对国事负责,虽然是新手,但因为前一任皇帝的得分太差,子车向文仓促上台后虽然只做到了及格线,却让不少心腹老臣老怀欣慰。 虽然只是在及格线,但你看看,他才干了几天呀! 更别说文皇帝从小养在宫外,从来没受过一天的储君训练!回来就能做到这个程度,想必只要多些日子,肯用心下功夫,积攒更多经验,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君主哒! ——可他恋爱脑。 比如说现在。 在发现自家皇后收拾东西跑路之后……还当什么皇帝啊!他不在乎啊,他本能地拎着一块搓衣板,就往皇宫外冲啦! 终于感受到兰国复国有望的心腹老臣们,老泪纵横地拦住他,“不能走啊!陛下若是你走了,这个国家怎么办!” 子车向文理直气壮:“你们去找我哥啊!他在虎崖遇刺,中毒后摔江水力了,快传信给武英,让她改道沿着江去找人,我有一种莫名的信心,他一定没事!你们快把他找回来继续做皇帝……”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逃脱。 “那陛下明天的上朝怎么办!后天才是沐休!” 子车向文脚下一滑,无师自通了串休,“后天和明天先串一下,大家再见!” 老臣们刚酝酿好情绪,组织好语言,正准备抱住大腿,再动情陈述一番,留住这个替身上岗的皇帝。 毕竟子车向文能愿意放弃过往人生,千里迢迢回到故国,可见他本人对于家国大义是有承担的。 他们努力努力,一定还有机会的! 子车向文不像他哥那么酷爱武术,但不喜欢不代表他不灵巧,他一路走位,异常灵活地绕过尝试围堵他的老臣,跑老快了。 老臣们出招太慢,这个各方面让他们心满意足的皇帝,一眨眼就跑没了。 老臣们:“……” 绕过了拦路的人,子车向文继续踏上寻找元颐然的路。 根据目击者回馈,元颐然离开皇宫后,是一路向西…… 子车向文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离开兰国国境的陆路,要向东北走,向西边走,至少不是要跑。 但他随即警惕起来。 西边连着海,她总不会是想出海转转吗! 这可不行! 他必须尽快找到小师妹!呜呜。 ------------------------------ 元颐然为了给自己、熊崽和毒虫找到一个共同合适的住处,一路向西而行。 她选择这条路的原因,是因为她曾经在师父早年的游记上读过,兰国西有一片独特的树林。 这边靠近海洋,天气炎热,气候与物种都与药仙派所在的西南大不相同,她早已经好奇许久,却从未亲眼见过。 元颐然来到这里,也是因为自己好奇已久,师父记载了这里有几种难得的药材和毒-物,她只在书本上读过,却从没亲眼见过,因此也很想过来研究一番。 等她过来之后,才想到,自己为啥还在兰国境内? 但两厢选择一比,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要从兰国出去,必须经过大师兄在的炎城……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这也让她反思几秒,比起见到子车向文,她竟然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大师兄么? 元颐然短暂沉默。 等回过神,她将搭着自己做顺风人一路过来的熊崽,扔到地上去自行觅食,反正不死就行。 然后她用药画圈,把没养好的毒虫放出来感受大自然,并随手摘了旁边有药性的植物,扔进去给虫吃。 她在一棵树上铺好毯子,自己跳了上去,躺着休息一会。 到了夜晚,她躺在大树上对着星星发呆,感受着静谧的夜……和下面吃饱后正在挠树的熊崽,吃着沿路买的晚饭。 明天该干什么? 这是她今晚想不出的议题。 在想不出答案的时候,不如就顺心而行吧。 她的心会做出选择。 来到这片森林的第二天,元颐然过上了很久不曾有过的安静生活。 不是寂寞,只是更频繁的想起二个月前和“好兄弟”在林中跋涉的过往,她以前和师父采药、或者长途跋涉去给人问诊时,也这样在山中走过,可是之前无论哪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样…… 她会怀念疲惫时有人帮忙堆的火堆,烤的山鸡,和夜晚时那一张避风的小床。 由奢入俭难! 她怀疑子车向文是故意的,就这样把她惯坏了。 在发现这个现实后,元颐然更生气了。 他在所有不经意的地方留下他的痕迹,就会让她在一个人的时候,从每一点一滴的比对中想起以前。 元颐然发现这个问题后,并没有纠结太久。 她重新捡起了在山上学医的童子功。 静心除念,消融万念。 默背了十本药书后,她又好了。 心静下来,最开始的念头回归脑海。 她去采药了。 ------------------------------ ……再次见到人类,时间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 她背着一筐珍贵的药材,在树木中走过,毒虫在她随身带的盒子里,身后跟着一个团团滚着的熊崽。 她感觉到头顶飞过一片阴影,抬起头,却没有看见乌云。 那是巨型风筝,风筝上有个人。 人在上面看到了元颐然,拿起刀挂断了绳索。 风筝飘走了。 那个人摔进树林,噼里啪啦一顿撞,落下来卡在树上的人,是她熟悉的人。 子车向文看着她的瞬间,眼眶都红了,“……小师妹。” 元颐然没想到几天不见,他变得这样狼狈。 他还穿着三天前那套私服,原本的锦绣罗衣已经被摔下来树木刮出一道道豁口,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是元颐然从来没有见过的狼狈。 这让元颐然一腔怒火顿住。 她皱起眉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子车向文手一抖,抱了一路的搓衣板,就这样扔在地上。 元颐然:“?” 她一直都没笑。 元颐然脸上的表情,是病患见到她时都小心翼翼不敢触怒的冷淡,她努力板着脸,看着子车向文,问了一声:“你干啥?” 子车向文收起了笑意,于是两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从树上把自己弄了下来,来到元颐然面前,直接对着搓衣板跪了上去。 他的脸上出现了几息的扭曲,但他很快逼着自己拧回正常,甚至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 “小师妹,你不要一个人生气,你回去罚我,你不要这样丢下我,不理我……要不你怎么出气?” 元颐然蹲下来,“那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我不想骗你的。”子车向文垂头丧气,“但你说,我是你最讨厌的人……我真的不敢说了,我想再铺垫铺垫,找个好的机会再向你坦白。” “我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怕你知道了,就会转头就走……就像现在这样。” 林子里静悄悄的,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熊崽,都有眼色的知道不能上前打扰。 风穿过树林,元颐然看着他,烦乱的心情变得很静。 她知道,面前的人,这次没有再欺瞒。 他字字真心。 严格来说……他从来也没真正欺骗过她。 仔细回想,子车向文在自己的身份上,其实还做过不少暗示,直到在知道自己是元颐然最讨厌的人后,他才放弃一切表明身份的尝试。 子车向文:“小师妹,我第一次见你,就想和你说话,就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每次见到我都绕道走,还会对我翻白眼……” 第51章 若说以前的子车向文还不能确定那是白眼,觉得他们无冤无仇,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也真的没想到,你居然完全不记得我。”子车向文说到伤心处,居然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眼角,“元颐然,我第一次见你,就记得你的名字,你的长相,我一直惦记着你,我们明明见过面,我还一直就住在你对面……但是你完全不记得我,还那么讨厌我,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元颐然从沉默中开口:“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卷我?” 子车向文默了一瞬,直接卖了自己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师父骗我,只有我足够优秀的时候,你才能注意到我。” 他低下头,“但其实不能怪他,因为是我相信了他的话……我想,你那么优秀,我不努力追赶,又怎么配站在你的身边……” “我的少年时期,都在追赶你的步伐。哪怕是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咬牙跟上,后来莫名其妙我就成了神器门的首席,再知道……你就知道了。” “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子车向文难过极了,“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你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 这一刻,就连元颐然都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她心中有种模模糊糊的酸楚,没有办法落成语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描绘。 她相信子车向文,可是此时她心口这股难过,又是因为什么呢? 子车向文低着头,声音很轻,带着轻微的颤抖,“对不起,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想要的,其实只是有个人愿意听你说话。” 刚刚元颐然不说话,是因为她在努力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可是现在,随着这样轻轻一句话…… 她也有点想哭了。 子车向文悲从中来,难过得不得了,“打死我也想不到我会引起你这种‘注意’,早知道会让你这么烦我,我宁愿你从来都不要注意到我。” 元颐然想哭的冲动消失了。 因为她看到好兄弟在她面前浑身都在发抖,眼泪都流下来了,样子可怜又狼狈。 好惨。 他哭得鼻头都红了。 元颐然绷住了情绪,“所以,你没想过故意折腾我?” “没有、没有!”子车向文跪在搓衣板上说,“我发誓,绝对没有!” 话说到这里,元颐然已经明白了,原来这件事的真相,竟然这样阴差阳错…… 理智上不能怪子车向文,但情感上真想给他两拳。 元颐然:“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师父带着我开始学医的第一年,师父对我很严格,可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努力了大半年,一直等着过年的时候,因为师父说过年时候,我可以放一天假。” 她也好委屈,“就是那一年,你出现在了对面山上!我过年前好不容易才背完了师父留的作业,结果你大年初一晚上就赶班加工,害得我假期取消,被抓回去读书。” 子车向文想了一下,甚至都想不起来这最初的渊源:“啊?这……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印象了。” 元颐然心里还是酸酸的,“如果我能知道,我无论如何都要去你们山上,把你抓过来,给我师父看看,我就不用被卷了。” 可是现在,看着子车向文——一国皇帝,神器门前首席,直接跪在搓衣板上,为了她搞成这可怜模样。 她又有些心软,平心而论,这不全是他的错。 那么,出错的是什么? 元颐然叹了口气。 她当年太小,面对师父的严格要求,不知道还有遵守之外的选项……师父是抚养她长大的人,那些过于严格的要求,出发点都是希望她能变成一个厉害的药仙派神医,一个未来的继承人。 可是她舍不得怪师父,更不愿意让师父对自己失望,就只好长久地迁怒子车向文,一年,又一年。 时间这样过去,仇恨“根深蒂固”。 车虫也很无辜。 如果不是这近三个月的相处,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子车向文,原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对她还这样好。 她在师门的时候,大家对她也好,但小时候那几次她试着反抗师父,却得到了一众“师父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一定会感激他”的回应,她曾经深感自责,觉得是自己不知感恩,于是慢慢学会了忍着这些话,不再把它说出来。 她长久地忍耐着功课的压力,努力完成着超越年龄的任务,在报答师父养育之恩的同时,也是不愿意让师父对她失望。 可这份不曾说出来的委屈,从来都不曾真正走开。 子车向文是第一个敏感察觉到她的寂寞,关注她想要被听到、被需要的人。 不只是吃喝上照顾她,他是自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愿意认真聆听她的想法、然后为了她做出改变的人。 元颐然也有些难过,“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我一定想办法偷偷溜到你的山上,找你把话说清楚。” 子车向文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元颐然终于发觉到有什么不对,摸了他一下,发现他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也是有些吃惊:“你怎么啦……跪搓衣板有这么疼吗?” 子车向文连话都说的磕磕绊绊:“二师兄给我解毒的时候,说是有些副作用。” 元颐然:“?” “……痛觉会加几倍。”子车向文疼得抽噎,“疼……太疼了,小师妹,救救我。” 元颐然真实疑惑了:“不会啊,那个毒除了死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啊。” 她检查了一下,恍然大悟,“我二师兄驴你的,这一定是他新研制的奇怪东西!哇,第三天还有效果,好神奇啊。” 【作者有话说】 子车向文:二师兄,听我说谢谢你 ——————————————— 20977436 1瓶 第41章 ◎“像那个一家三口……”◎ 因为害怕子车向文疼出事来,元颐然还是帮了一把手,把子车向文从搓衣板上提了起来。 二师兄这一手,还真是一个实用且折磨人的法子,能让人非常难受,同时还不完全影响日常行动。 元颐然踩了他一脚,看到他浑身疼到抖了三抖,可怜成这样,也是有点不忍心折腾他了。 子车向文看着她的脸色,“小师妹,那咱们现在……?” “出去吧?”元颐然把自己这几天采到的好东西分别打包装好,“我这也收获不少。你那边呢?你直接跑出来了,朝廷上没事吗?” 子车向文不停确定道:“应该没事吧……” 元颐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子车向文的表情很正经,“希望没事吧,反正有事就去解决。毕竟在我心里,那都是没你重要的。” “嗯?当皇帝不重要吗?” 子车向文却反问:“小师妹,你喜欢住在皇宫吗?” 元颐然想了一下:“住在里面的时候,觉得是挺舒服的,可是出来了,也不怎么想。” 子车向文突然叹了一声,“唉,还是希望武英能找到我哥。” “你要亲自去找你哥吗?毕竟你出都出来了。” “不了,不是同一条路。”子车向文摇摇头,“武英将军已经去了正确的方向,希望她有所收获。” 子车向文接过了她的大部分药材,帮她拿着,“我只是暂时替我哥工作,等他回来,我就要离开……我不想被永远困在皇宫里。” 元颐然抬头看他,“你不喜欢当皇帝吗?” “有你在,就当着。可是你没那么喜欢皇宫,过来住也就是图个新鲜劲。”子车向文声音不大,却很确定,“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宫里,所以我以后,是跟着你走的。” 元颐然沉默了一小会。 无论好兄弟是车虫还是子车向文,都有一点改变不了——他很能理解她。 从重逢后,元颐然就没再叫过他好兄弟,只要称呼,就是全称大名。 子车向文将肩膀上的药筐向上提了提,抿了抿唇,“如果你真的喜欢繁华富贵,你不会跑到林子里住三天,你会住在大城镇的客栈里,或者至少什么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是你愿意从皇宫里跑出去,在这里待住,说明……” 他看了一下元颐然,“说明皇宫里的那些富贵享受,没能打动你。” 元颐然没有否认。 在丛林里居住,一定会留下一些印记,她外表看上去依然很整洁,但身上土壤、露水与草木气味,是骗不了人的。 “你不喜欢当皇帝。虽然我听吕桃夸过你不止一次,说你做得很好。”元颐然静静开口,“你和我之前见过的一些人,很不一样。” 子车向文走在她身侧,侧头望她,眼神透露出询问的意思,“你见过的谁?” 元颐然慢慢说:“我以前随着师父治过一些病人,他们都挺有权势的,不是大官,就是手下乌泱泱有一堆人都听话的那种……师父告诉我记住这些病人,估算一下病程,如果在差不多的时间后,他们又上门求医,师父叫我撒腿就跑,绝对不要回头。” 第52章 “为什么?” 元颐然:“因为他们其中很多人无法遵守医嘱,放不下手中的东西,去平心静气的修养,那么他们就会继续生病,生病后再重新找我们,试图让我们把他们治好……这种病人治不好的,医生反而容易摊上麻烦。” 子车向文听得入神:“别说,还真有些道理。” 元颐然回忆道:“我从小到大见过很多厉害的人,他们在生病的时候,会被病痛折磨得无比痛苦,师父说,无论他们拥有什么,最后到了生死关头,都是一样的。” 她一边走一边说:“你说大部分人都很喜欢富贵,我自己没有觉得特别需要,对我来说,钱和东西够用就行。这和看病一样,身体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不好,都在最适合的度上,才能维持身体健康,这就是最好的。” 子车向文越了解她,越觉得两人这方面看法相同,“大巧若拙,你活得通透。” 元颐然在树荫的余光下走,“我是从小随着师父见多了生死,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这里远离了皇宫的浮躁繁华,他们满眼都是蓝天绿树,只剩下令人平静安宁的风。 元颐然看向旁边的人,“子车向文,是你从小养在外面的缘故吗?感觉你性格和正常的皇帝也不一样……之前咱们住在竹林子里的时候,你也很开心的样子,不会嫌弃风餐露宿。” 对于子车向文来说,偶尔风餐露宿确实没什么,但能全程喜上眉梢,那还不是因为有小师妹在身边。 子车向文没有把这句话说得太明显,只是点头肯定,“没错,小师妹,你也很了解我了。” 元颐然:“……子车向文,我们好像是一样的人。” 子车向文也笑了,这是他重新见到元颐然后,第一个透露着轻松的笑容,“没错,所以等我把这边的事情搞定了,我会和你走。” 元颐然似有所思,她点点头,没说什么例如“为什么和我走”这一类的话。 子车向文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就将子车向文的同行归到了对未来的打算中,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但他不敢高兴得太明显,生怕再被小师妹踩几脚。 元颐然的心里,已经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的分量。 子车向文心想,他一定要抓紧这第二次机会,好好努力表现,在小师妹娘家主力军找上来之前,努力把两人关系敲定了。 两人各有所思,无声走了一会。 可是等元颐然回神时,发现子车向文已经开始出冷汗。 元颐然愣了一下,“疼的?” 子车向文倔强道:“没事。” “别逞强啦,二师兄没留手的样子,我怕你疼到撅过去。” 他不说,元颐然只好自己寻找起疼痛的源头,然后视线凝固在了他的脚边,“……” 他的腿上,抱着一头熊崽。 就这么一只熊,把子车向文抓到再次眼眶泛红。 元颐然忍不住乐了,“你现在好像那种……那种碰一下就倒的纸雕人!” 子车向文委屈地看着她,“小师妹,你欺负我。” “既然熊爪子扣得你疼,那咋不把它拎下来?” 子车向文有点脸红,“这不是,看上去怪像,像那个的……” 元颐然莫名其妙,“像啥?” “……一家三口,你第一次带它出来,让它跟在身后的时候,我就有种这感觉了。”他在一些细节上有莫名的执着,“我总得对孩子负责。” “为什么认熊做娃?”元颐然感慨了一下兄弟奇怪的爱好,然后遗憾地表示,“你喜欢就好,那等你好了,我再报复你。” 一句话却让子车向文开心起来,“那好,你等我以后。” 走出林子后上大路,他们来道一个镇上,两人一起去找了个客栈洗漱休息。 在外面三天,元颐然虽然一直保持着干净,但她对于能用上热水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 等她叫了热水和浴桶洗完后,又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两人在外面折腾了整整三天,都已经很累了,于是他俩一致决定休息一下午和晚上,明早再动身回去。 元颐然洗过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窝在被窝里,很快就意识昏沉了。 子车向文从旁边的客房洗漱完过来,看到她都已经团成了粽子,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么舒服啊?” 元颐然迷迷糊糊地说:“舒服……在外面,总是不安心。” 子车向文愣了一下。 他不应该继续打扰元颐然,可是…… 他没忍住,小声问:“来兰国那一路,你不也睡在森林里,那是不是睡得很好吗?” “嗯,安心。”她迷迷糊糊地说,……那时有你。” 子车向文正在给掖被角,听到了这句话,手都顿住了。 他静静看了她很久,才轻轻地掖好被角。 他实在舍得不就这样回去,于是熟门熟路又给自己打了地铺。 他已经很累了,但好一会都没睡着,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异常清醒。 小师妹总是比他所预料的,还要通透明白。 元颐然睡过了晚饭,但子车向文这一精神,一直睁着眼到半夜,甚至听到门口那不同寻常的动静。 子车向文准备独自起来去处理,但想到了之前承诺过元颐然的,还是准备告诉她一声。 但又舍不得摇醒她。 正在犹豫的时候,元颐然自己醒了,她下午就睡了,睡到凌晨刚好精神抖擞。 子车向文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用叫你了,小师妹,外面有人,可能不是好人,咱们要战斗了。” “哦?好呀,你躺着吧,我来练练手。正好在林子中搞到了一些好东西,让我试试效果。” 子车向文:“小师妹厉害!” 元颐然雀跃地披上外袍,踩上了鞋,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问道:“对了,需要留活口吗?” 子车向文摇头,“死活都行,安全为上,我和你一起。” 他分发给了元颐然一些她没见过的小装备。 元颐然:“这是什么?” 子车向文马甲已脱,那些可疑的发明再也不用藏着掖着,立刻给元颐然演示使用方法,“你如果用药粉,装在里面,对着人拉这个机关……直接怼到脸上!” 元颐然关心道:“我还没来得及帮你解决那个痛觉加倍呢,你还是别去了,一会出去被碰到了,疼哭了怎么办?” 子车向文动作一滞,随即抬头,脸都红了,“我不会再哭了!” 铁骨铮铮的好汉,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伤哭! 带着这股憋闷,他出去打人都比往常凶! 这群刺客特地挑了后半夜来搞事,却碰上一个没睡的,和一个睡饱了起来的。 连刺客都说不好这作息到底是阴间还是阳间,总之就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倒了。 子车向文与元颐然连手,不仅效率奇佳,还不会有人受伤。 他俩收拾了所有刺客,并叫了当地官府用牛车拉去大狱,不过才是一顿饭的功夫。 两人意犹未尽的回房休息。 “真不错,没让你受伤!”元颐然双眼发光,还在称赞他的发明,“这个东西好!我代表师门向你定做一批,确实精准给量,瞄准打击,节约了不少药粉。” 子车向文也在感慨,“在小机关上用毒可真是方便,小师妹,我们也管你们进一批特效药吧。” 元颐然很开心,“没错,咱们两边的师门,也应该是时候展开一些合作了,别天天盯着互相卷……诶,你刚刚在外面门上拿的是什么?” “是我这边的人追上了我,给我汇集一下最新情报。”子车向文打开手里的纸条,却突然一下站住了脚步。 元颐然不知道身后的人突然错了两步,踢门时没仔细看,听到身后闷哼一声,立刻回头,看到子车向文已经捂着鼻子蹲地上了。 他被门砸到鼻梁,疼哭……疼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还坚强哽咽道:“我没哭。” 元颐然:“……” 元颐然看他捂着鼻子和眼睛,手里依然不忘记小心翘着那张纸条,不由纳闷,“你刚刚看什么,这么入神?” 于是她接了过来,才看了两行,就吓得睁圆了眼睛,“什么——” 子车向文蹲在地上,在忍住酸痛带出的泪意后才抬起了头,一脸恍惚和迷茫,“没错,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师妹?” 元颐然已经呆滞了,“我我我,我师父……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元颐然:痛击我的队友(=°Д°=) ——————————————— 第42章 ◎“先治好了!我们再往死里打他!”◎ 此时,宫里的夫人们正在一起开会。 吕桃坐在主位,旁边坐着一位帮忙充人头凑数压场子、但其实完全不知道整个情况的淑夫人。 第53章 两人努力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试图掩盖住如今皇宫中空、无人主事的心虚。 皇帝和皇后不知何故,突然离宫失踪,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啦! 才第四天——之前悄无声息降低存在感的桂夫人,就已经要爬到她们头上来啦! 夭寿啦! 桂阮堂拒绝配合一切问询,态度一反之前的低调,显出一种异样的强势。 吕桃并没有放过她。 因为皇帝皇后最后在宫中出现时,有她在场。 “我不需要向你们任何人解释什么,我只负责向皇帝、皇后汇报。”桂阮冷漠道,“你们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使劲想吧。” 吕桃眼看着随着皇帝失踪,国家即将陷入停摆,她父亲和兄弟在前朝都不好过,几乎要忍不住心中焦急,“帝后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事态紧迫,这种耽搁不起的时候,肯定是多一些线索,能更多一点对策。桂夫人,无论你那天亲历了什么,还请如数告知!” 桂阮露出了那种疲惫的,又有些莫名祥和,仿佛散发着圣光的微笑,“不,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我和皇帝、皇后谈过什么,恕我无可奉告。” ---------------------------- 就在宫中几人僵持不下的同一个时刻,一只木鸟伸展着翅膀,飞过千山万水,来到了炎城与兰国的交界带。 这是当时子车向文带着元颐然来到兰国的陆上路线,高空飞翔的棕色木鸟之下,一辆不起眼马车正在缓缓驶入兰国边界。 马车虽不起眼,里面却坐着一个能让兰国当今皇帝抖三抖的人。 ——药仙派当今第一人,元颐然的顶头师父,神器门隔壁山头最具压迫感的掌门大佬! 师父气鼓鼓的坐在车上,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 这份怒火,持续到马车到达兰国外墙时,都不曾止息。 药仙派三弟子守在车前赶着马,望着视野尽头林立的城墙,同样也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小师妹,等着他们! 师父来了! 就在三师兄心潮澎湃之时,一抬头,看到了天空之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在飞,像是鸟,但又与普通飞禽的模样大不相同。 此时阳光正好,上方空旷,所以三师兄看得清楚,很快确定了这东西是隔壁山头神器门的发明! 三师兄声音洪亮:“报告师父!发现了神器门的通讯木鸟!” ——神器门? 如今药仙派全门上下都对这三个字高度敏感,一听到这三个字,车里的掌门灵巧地蹦了出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那东西截了!” 得到了师父的首肯,三师兄直接下手了,把那只鸟给打了下来。 在这里看到传讯的木鸟,估计十拿九稳和神器门的那个小崽子有关系,因为这东西就是车文发明出来的,可以用来中短距离通讯……没错! 师父想起来了,当年隔壁山头的死对头在自家徒儿发明了这个东西出来后,还特地放了一只鸟过来给他炫耀! 从此药仙派从掌门做起,只要看到这个东西,不管它是往哪里飞,都控制不住地想把它打下来。 三师兄击中了木鸟,木鸟翅翼受损,在空中失去平衡,里面小小的装置冒出白烟,整只摔了下来。 三师兄上前,连忙在整个木鸟烧毁前,抢出了装在里面的纸条。 因此,他们也看到了有关“兰国皇帝”的绝密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皇帝在某村附近,请求宫中支援。 掌门师父气笑了:“车文那小子居然不在宫里?这木鸟我们截得正好,走!不进城了,我们改道过去更快!” “我们直接过去,抓他一个人赃俱获,措手不及!”掌门师父气得瞪着眼睛,胡子乱吹,“车文是吧?神器门的小兔崽子!过去十多年里念着他是个小辈,总不好我来亲自动手……没想到看着不声不响的,花花肠子却这么多!这次我也不要脸啦,倚老卖老怎么啦,我就要打死他!” 三师兄摩拳擦掌,“师父带我一个!居然敢拐带我们的小师妹,我也要好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药仙派的马车轰轰烈烈的来,又轰轰烈烈的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俩立志要打死的子车向文,此时正带着他们心心念念的药仙派内门小师妹,风尘仆仆地赶回到了皇宫。 并且就在众夫人吵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引起冲突之前,突然出现! 众夫人看到突然出现的皇帝皇后,安静三秒后,发出了震天的惊叫。 尖叫声差点把房顶掀开。 元颐然默默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叫声把子车向文背篓里背的熊都给吓着了。 熊崽吓得自己顶开盖子,把子车向文当成树,灵巧地爬下来。 看到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熊,众夫人迎来了第二波尖叫。 “熊——啊,是熊!” “侍卫!快来侍卫!那只跑丢了好几天的熊,在皇后这里啊!” 子车向文双手捂在元颐然的耳朵上,形成双重手掌的加护后,对着众人一声吼,“别吵了!” 看着皇帝脸上似有怒容,众位夫人还是很快回归理智,以为是尖叫惹得皇帝不快,于是纷纷收敛。 却没想到子车向文怒气冲冲,“叫什么叫?这是朕的儿……朕皇后的宠物!” 这一路上,元颐然对这只熊崽颇为照顾,子车向文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理由可能和想养宠物有点出入——这只熊在偷吃了元颐然一些药后,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总之现在回不去正常的熊了,一路在吃奇怪东西的路上狂奔不回头,导致元颐然对它充满好奇,决定亲自养养看,看能养成什么变异种。 子车向文和元颐然的“家庭”是否存在虽然还要打一个问号,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只维护了家庭稳定的好熊崽! 还给了皇帝一家三口的温暖错觉! 帝后突然回归,众人都满腔疑窦,可是此时他俩都没有任何心思安抚人心,因为…… 元颐然恍惚中回神,“我师父来了,赶快去告诉二师兄,我们先去洗澡换衣服!” 夫人席中,有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桂阮大惊失色:“什么!你师父来了!” “快叫他也准备一下,决战正是今日!” 桂阮拔腿就跑,“真的要见?或者还是不见比较好……算了我先去找他。” 元颐然有些奇怪,“那你往我屋子里跑干什么?”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二师兄坐在元颐然皇后宫院子的枣树上,看到子车向文和元颐然联袂进来,往子车向文的身上扔了个青枣。 子车向文莫名其妙被打,“?” 树上的二师兄若有所思,“唔,已经不疼了么?看来小师妹对你还真……” 元颐然一声吼:“二师兄!师父要来了!” 二师兄吓得从树上掉了下来,吧唧一下摔地上,然后立刻爬起来,“什么!怎么回事!” 桂阮也是花容失色的样子,“师父怎么突然来了呢?妈呀颐礼你师父来了啊!” “我知道……不对,我也不知道啊!阮阮你不要慌啊!你慌了我该怎么办啊?” 二师兄吓到六神无主,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找到了那个“看上去”最镇定的人,冲过去疯狂摇晃子车向文的肩膀,“妹夫啊,我该怎么办啊!” 子车向文迅速反应过来,“今天给你发放御医的身份!快快快,让桂阮带你去换衣服,然后回来后,咱们对一下口供!”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所有相关人士都把自己整理干净后,穿着隆重端庄的衣服,严阵以待。 元颐然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她坐在席上的样子,像是一块石头雕像人。 就连二师兄都面无表情地呆滞着,旁边的桂阮更是有些手足难安,一会看看头发,一会检查下妆容。 未知的等待最为熬人。 像是早晚要伸出脖子挨一刀,晚一刀还不如早一刀,现在等得叫人心焦。 子车向文身穿华服,头戴旒冕,正襟危坐……已经三个时辰了!甚至手头都已经批了好几份奏折,连之前需要抓紧时间会见的大臣,都一个个会见完,并安排好工作了! 这些大臣流泪感叹元皇后的重要。 你看看,皇后回来了!文帝就能回归正常了!文帝一正常,他们就有福了! 看看这处理公务的效率,简直比以前还更加技高一筹! 但是事件中心的这几个人等啊等啊,从中午等到晚上…… 师父到晚上都没有出现。 “按照距离估算……师父中午就应该到了啊?怎么到了晚上还没有人来?” 难道师父是在准备什么吗?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所有人都充满困惑。 人们带着这种困惑,度过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每天都无比紧张的四个人:“……” 第54章 师父去哪儿了? 让他们的紧张,显得如此憨憨。 难道是信报出错了? 天天等不到人,就连小师妹和二师兄也逐渐恢复了常态。 子车向文都倒出空闲,揪出了一个叛徒,“就是这个夫人,跟炎城城主勾勾搭搭,还私自送信,把皇帝不在宫中的信息送出去……这次终于抓住你了!” 送信的间谍处理了,子车向文还同时推进了铲除反贼的布局……这几日他不在,那些蠢蠢欲动的反贼又有了动作,一冒头,反而有了调查方向。 忙碌的工作和焦急的等待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夜晚,子车向文才再次接到了好不容易飞到他手上的木鸟。 展开来信,子车向文大惊失色,“小……小小小师妹!” 看到子车向文这样慌张,连元颐然都紧张起来,“怎么了!” “有两个消息!但都不是和你师父有关的!”子车向文紧张到舌头差点打结,“上面说,我哥还活着,只剩一口气!坏消息是刚找到人,就让人给劫跑了!” 元颐然听得也紧张起来:“那你哥,现在是死是活?” “人被劫走后,就不知道了!”子车向文眉头深锁,“四天前,武英就放出了一只传讯木鸟,还询问为何毫无回音……明明我们谁都没收到木鸟传讯啊?” “那你要怎么办?” “没办法了!”子车向文很快做出决断,“我们的人已经和刺杀我哥的人交手了,我不能坐在这里,我也该沿着路线去劫人……宫里朝堂这边虽然仓促,但我走之能安排好,小师妹,你二师兄也要帮忙,让他在弄不死的前提下审问一下黑糊糊,我本来还想摸摸底再动手,但现在必须动手了。” 子车向文说着就往外跑,“我先去把事情交代了!小师妹……你要辛苦了,你得跟着我去救一下我哥!” 元颐然知道事情紧急,情况可能需要有强战斗力的医生随行,而且子车向文的亲哥,她并不希望出事。 不止是不希望子车向文伤心,更多的是…… 子车向文在路上向她描绘的那个未来,深深打动了她,那么在这个愿景里,子车尚武必须好好活着。 元颐然立刻行动起来,去打包自己的新装备和药。 ---------------------------- 与此同时,在一个偏远的林道上。 三师兄赶着马车狂奔,满脸惊恐,“师父!不是说要弄死车文那个小兔崽子吗!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掌门师父迎风吼道,“我们把人偷出来,可真是太难了!但后面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人想抢他回去,还有另一波人想抢他?他们居然在我们身后打起来了。” “情况都这样了,总不能让别人先弄死他!你看看他还没愈合的伤,中的这个毒,后面追的人……啧啧,先治好了!我们再往死里打他!” 药仙派绝不认输,师父在风中大喊:“对了,你认清楚了,这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车文吗!” 三师兄:“绝对没错!” 师父:“那你小师妹呢,这一路上看到了吗!” “没看见!她是不是早跑了?守在车文身边那女将军,虽然不是小师妹,但我之前也在山脚下见过!可恶,之前我大师兄说兰国皇帝回宫了,是假情报吗!?” “总之你小师妹没事就行!我们先跑……到了兰国我们用皇帝威胁,让他们把小师妹交出来!” 师父感觉良好,并对自己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 第43章 ◎”一定会为了皇后好好表现的!”◎ 一晚上过去,前朝又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皇帝突然半夜动手,事涉几个颇有威胁威望的家族,有些人在睡梦中就突然被抓起来带走,事情挺轰动的。 一觉醒来,宫里宫外很多人都在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与皇后离开了宫里,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皇帝的离开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 大家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摸不着头脑——皇帝安排的代理人,手持信物和亲笔信,正在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清缴计划。 走得和皇帝比较亲近的吕家,顶住了全部的指责和压力,该抓的人抓,该审的人就去审。 前朝风起云涌,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后宫的变化。 那一位从不走动的礼夫人,突然就给放出来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礼夫人的消息,众人都充满疑惑。 新进来的夫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资历久一点的夫人们,都非常惊讶。 ……这人居然还活着? 她们可都还记得,礼夫人当年进宫就因为得罪了风头正盛的桂夫人,据说下场是非常的凄惨可怜,这些年都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这一下终于出来,肯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似乎有瓜可以吃。 所有人双眼发光,等待着好戏上演。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宫中的另一个角落,桂阮正“梆梆梆”地拍着二师兄的后脑勺,“元颐礼!你脑袋抽了吗?让你领御医身份牌,你怎么说你是礼夫人?” 二师兄目光躲闪,“出去见生人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嘴瓢了,阮阮,你别生气啊。” 桂阮心口疼,“我都要被气死了……元颐礼,你这就给我去墙角默念两百遍——‘我是御医元颐礼’,以后再不许嘴瓢!” 二师兄乖乖照做,念完就按照小师妹和妹夫的吩咐,继续去帮忙审人了。 与此同时,子车向文乘坐着自己的动力升级版风筝,以骑马难以企及的速度,一路向丢了他哥的地方推进。 他还带着元颐然,元颐然是第一次乘坐这种在空中飞的神奇工具,她的后背和腰被固定在风筝上,高兴地连连挥舞手臂欢呼,“太好玩了!子车向文,你怎么连这个都会造!” 比起元颐然的轻松愉快,在她旁边的子车向文紧张得浑身紧绷,“啊?这个原来也只在试验阶段,其实是有点危险的,小师妹,为啥你不让我骑马?” “骑马多无聊啊。”元颐然理直气壮,“你可是神器门的弟子,给我看点我在药仙派看不到的东西,多好啊。” 一句话,元颐然让隔壁前首席为她卖命。 子车向文再次检查了一遍保险设备,确保风筝意外掉下来,他们也有办法安全逃生,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元颐然似乎对他有无限的信心。 子车向文抿唇,也露出一个笑。 因为能飞这件事,让她看上去格外高兴。 就像人类会向往会在天空中翱翔的鸟,会在水中呼吸的鱼一样……这种接住神器门神奇发明,在空中飞翔的感觉…… 元颐然情不自禁地赞扬道:“子车向文,你做这些东西,真的很不错!” 子车向文一下子眼睛就亮了,“你喜欢吗?太好了。” 两个快乐的人,将自己挂在一个勉强算是稳当的大风筝上,一路飞过了群山与湖泊,飞过了城镇与村落…… 也飞过了药仙派掌门和三徒弟的头顶。 三师兄仍在策马狂奔,因为疲惫和饥饿有些目眩神迷,“刚刚……突然有点阴凉,是飘过了一大片乌云吗?” 他不会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 两拨人在重叠的位置,奇妙的错身而过。 赶了大半天的路后,子车向文到达了最新的联络地点,亲自见到了一场混战。 元颐然从空中出手,地面刺客当场被她药翻,等子车向文找到了锚点绑住了风筝,两个人从放下来的绳索上滑到地面。 武英将军寻找子车尚武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又被不知道谁给抢走了。 她这两天急得没法合眼,终于与子车向文和元颐然回合,简短交流了一下当前情况。 但她无法提供更多信息!因为偷哥的人动作太快了,武英都没看清他们的长相! 子车向文来之前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况,随着武英在地面调查了一天,还是没找到哥,只顺手端了几团反贼。 时间宝贵,这一天毫无进展后,他不得不带着元颐然重新返回兰国,回去坐镇皇宫处理清查。 ---------------------------- 第三天上午,兰国皇宫上方。 吕桃最近超负荷工作,前朝有人在忙,后宫牵萝卜拔线,也有不少要处理清算的…… 日常琐事她可以交由棋夫人与淑夫人打理,但这种关键的事,也只能自己上了。 吕桃刚刚走出宫殿,突然感受到了头顶一片阴影…… 她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风筝,上面还有两个人。 “……”吕桃从呆滞中回神,尖叫道,“弓箭手——敌袭!” “不,不是敌袭。”上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吕桃定睛一看,上面垂下来一条绳索,有个人正从绳子上滑下来。 下滑的姿势还挺熟练,一手向上用一个金属扣抓着绳子,绳子贴在侧身上缓冲,人稳稳的就下来了。 第55章 刚刚风筝逆光,她没看清上面人的长相,等这人手中滑到尽头,跳上了她不远处的房顶,吕桃才看清上面的人是谁,又是一声大叫,“皇后!” 元颐然拍拍手,将绳子固定在屋顶合适的位置,向上面做出手势,“好啦。” 然后吕桃就看到子车向文也娴熟地滑了下来。 吕桃更是激动,这一下子主心骨到齐了,她正要开口汇报工作,元颐然抢先问:“我师父来了吗?” “啥?”吕桃懵了一下,“……皇后的师父?” 子车向文也点点头:“我哥那边暂时还没消息,但可能……总之,时刻关注着小师妹的师父,算算时间,我们可能是前后脚到,希望我们是早到一步。” 这个时候,突然有吕桃宫里的人小跑进来,先向帝后行礼,才汇报说:“吕夫人,少爷在外面碰到了一个自称是药仙派掌门的老者,声称要见皇后。” 吕桃面前的两个人,忽然开始颤抖。 元颐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子车向文!门口这个人,会不会真是我师父!” 子车向文一边发抖,一边露出了早死早超生的觉悟,“虽然我哥还没找到……但皇后的师父来了!先过这一关吧!” “我……”子车向文低头看了看自己风尘仆仆赶路的样子,顿时连额头青筋都蹦起来,“我先去换套衣服!接下来就是考验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吕桃看不过去了,“陛下,你头发里都是灰,还是抓紧时间,好好洗洗吧。” 子车向文掩面退去,“快快快,快把师父迎进来!为我们争取点时间!皇后会不会被她师父带回去,全靠你们的努力了!” 空中出现巨大风筝这番动静,引来了宫中不少姐妹围观,聚集过来的众人看到子车向文和元颐然两人突然出现,都非常意外和激动。 见来了不少人,子车向文在跑去梳洗前,为了让众夫人齐心协力,还做了一次紧急动员,“大家好,有个问题问你们,你们觉得现在这个皇后好不好?” 这段时间和元颐然玩得好的,受过她恩惠的,或单纯喜欢她为人、觉得有她在宫中风气“清正”的夫人们并不少,听了这个问题,立刻山呼海啸似的回答:“皇后好!” 子车向文大声问:“这么好的皇后,你们舍不舍得让她走!” 众夫人:“不舍得!” “那你们舍舍不得失去她的美容药、变美问诊、和帮你们亲人治疗疑难杂症的机会?” “舍不得!”夫人们声嘶力竭,“皇后不许走!” 几声小小的异议被淹没在洪亮的回答的海洋里,淑夫人听得清楚,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走过去寻找着里面的刺头。 “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子车向文声音愈发高昂,接近破音,“她的师父来宫里了,他要来带走朕的皇后,没了她,你们的美容顾问,还有谁——还有谁能当!你们的神医——还有谁!还有谁能替代她!” “皇后无可替代!” “没错,一定要让师父开心!皇后开心了,我们才有好日子!” “皇后的师父就是咱们的师父,我们一定会让他老人家宾至如归!” 子车向文看看气氛差不多了,溜去洗澡前最后交代:“好!就交给你们了!皇后能不能留下来,全看她师父高不高兴了,你们每个人都肩负重任……哄师父开心的人,多帮朕和皇后争取时间的人,就是立下大功了,朕一定会重重有赏!金银珠宝!丰厚奖赏!甚至有愿意的和离、出宫、当女官都行,棋夫人前两天都给你们讲了吧?这都是可以安排的,朕这里已经拟定初步的方案了!” 在片刻的寂静后,爆发了新一轮的大吼:“皇上——我们一定会为了皇后好好表现的!” 夫人们双眼冒火,充满了动力。 桂阮极其配合地第一个站出来,“我得回去一趟,快回去换套正式的衣服,咱就是说,与师父的会面必须庄重!” 淑夫人本来还想清除异己,将那些有二心的直接排除会面,却没看到前些日子还不合作的桂阮,这一次居然这样上道。 她还主动提出要回去换衣服!尊敬重视的感觉立刻就有了。 淑夫人不由得对她改观,桂阮有这么高的觉悟,真是没有看出来呢! 那她更不能落于人后了,淑夫人终于找到了刚刚隐藏在人群中的刺头。 她直接动手将娴夫人推进了水池,还假惺惺挥舞手绢,“哎呀,有人不小心落水了,快送她回殿!” 娴夫人尖叫道:“蔡淑!我和你不共戴——咕噜噜。” 棋夫人抱着算盘,开始紧张计算,“去皇后娘娘的宫殿,咱们去撤桌子,摆椅子!需要重新布置一下,场面要端庄富贵还要隆重,必须是见长辈的样子!” 棋夫人算盘一摔,“走了!得弹多少人……你们所有的宫人都借我!赶快去布置,要不来不及了!” 一声高呼后,呼啦啦的人跟着棋夫人走了。 元颐然旁观了全场,一时都忘了师父来的恐惧,发自内心感慨:“哇哦,你们真的好会。” 吕桃直接把她推回宫中,“元妹妹你虽然天生丽质,但见家长前还是洗一下吧,头发都沾上树叶了。” ------------------------- 子车向文和元颐然回到宫中,确实抢先师父半步……但也只有半步。 一辆磨损很重的马车,停在了皇宫大门前。 赶马车的人像是累坏了,到了地方后,整个人直接在原来座位上昏了过去。 这样来历不明的车停在宫门前,自然会遭到侍卫的问询,此时正赶上吕桡小跑进宫,因为他也收到文帝回宫的消息了。 然后他不经意间往旁边多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马车里躺着的某个皇帝。 吕桡吓到当场土拨鼠大叫:“啊——!” 下车的老人被吓到浑身一抖,怒目而视,“你鬼叫什么?” 吕桡扑了过去,“这位老人家,咱们快点进宫详谈!!” 掌门怒道:“你谁啊你!” “我是朝廷的官。”吕桡连忙稳住掌门情绪,“进宫再说,咱们有话好说。” 药仙派掌门给累到晕过去的三徒儿当场扎了两针,让人直接醒了过来,然后以关公单刀赴会的气魄,开始了这场谈判,“我手里有你们皇帝!你们把我徒儿交出来!” 兰国现在是有两个“真正的皇帝”,但这情况也不能对一个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明说,吕桡虽然无法确定这老头手里抓住的是哪个皇帝,但无论是武皇帝还是文皇帝,他们都一个也不想损失! 但同样也不能在绑匪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细。 吕桡顽强试探:“我们的皇帝明明刚刚下朝,你这又是抓了什么,这人还活着吗?拿个死人来骗我们兰国,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药仙派掌门勃然大怒,“你小兔崽子还敢来威胁我?” 好的好的,一个试探下来,吕桡已经七八成确定了,这老头抓到了好不容易重新找到结果又丢了的武皇帝。 于是吕桡将人以谈判名义带进宫里,并找借口出来调兵送信,却看见了自己亲姐匆匆赶来。 宫外发生的这一点异常,很快传到了宫中。 吕桃觉察了不对,于是自己亲自走了一趟确认。 这一看,吕桃就皱眉了,“就两个人?绑架了武皇帝,还完全不怕我们的人?他们有什么条件?” “说非要见到皇后,才肯继续谈下一步。”吕桡满脸沉重,“姐,你看到刚刚回来的是文帝吧?那里面的……只可能是武帝了。” 吕桃想了想,直接走进安置药仙派掌门的宫殿里,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您是……药仙派的掌门吗?” 掌门傲然抬头,“没错!叫元颐然出来,快把我徒儿还给我,可恶,兔崽子竟然敢拐带我小徒!” 他狠狠地推了一下身边昏迷的男人,“等这坏东西好了,我一定饶不了他!” 吕桃倒吸一口气,退到门口大声喊:“师父在这里!但他……” 还没来得及把“但他可能不是友军”这个关键信息送出,外面乌泱泱的、花枝招展的夫人已经踏破了门槛,热情洋溢地冲进了宫殿,宛如招待自己的亲人般动情问候道:“师父!师父你好啊!” 【作者有话说】 掌门师父:“……?” ——————————————— 第44章 ◎“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 元掌门迷茫了。 自己不是刚刚都说了抓了他们皇帝,要来换自家徒儿吗,结果出来这一群女的是想干啥? 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充满热情,眼冒精光,看到他就像是饿狼见到了肉的样子,让他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点害怕? 这热情太让人迷惑了,元掌门非常警惕:“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过来啊!” “不行不行,师父远道而来,怎么都能没有茶水呢?” 第56章 “茶水不行,这是妹妹亲自采摘的荷叶,这是我去年冬天攒起来的新雪凝露,赶快给师父煮上,这个才够规格!” 夫人们互相下手在暗地里掐对方大腿和腰,努力挤到人群最前面,殷勤招待着师父,像是招待着自己最大的金山银山和靠山。 毕竟自己未来的命运,新身份的起点高低,全看今天师父高不高兴了! 淑夫人凭着一身过硬的物理掐架的本事,成功挤到了最前面,露出谄媚的笑,“师父一路过来累了吗?让我们代皇后给您捶捶腿吧!” 有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师父被眼前的场景也弄得相当懵逼,他没让捶腿,但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叫谁师父呢,我一共就四个徒儿,你们是谁?不要随便乱喊。” 然后他这一句话,瞬间被叽叽喳喳的热情回应所淹没了。 “嗨,皇后的师父不就是我们的师父吗!师父您别见外啊。” “师父你好,你们门派还收人吗?等我和离出宫后,能不能跟着皇后去贵门派学习美容啊?” 淑夫人伸出手把刚刚说话的女人拍走,“走开走开,元妹妹是我的,别跟我抢人,她只给我做美容的药,你算什么东西!” 人群中出现了反驳的声音:“蔡淑你好不讲理!我们只是想离元皇后近一点,我们能有什么错?” 师父艰难的从海洋一样的信息量中提取出了关键字,“你们皇后,果真姓元?!” 那年轻姑娘一边顶着淑夫人的物理攻击,一边娇羞道:“是啊,和师父关系好一点,这样就能离元皇后更近一点了。” 这句话一呼百应。 “离和离出宫更近一点了!” “没错!也离做女官也更近一点了!” 师父:“???” 元掌门开始怀疑在座各位的精神状态,继而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怎么回事……他不是抓了皇帝吗! 皇帝不是很重要吗!为什么这些人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啊! 她们在干什么,甚至都不去看看旁边这个皇帝的吗?啊? ……难道他抓错人了吗? 其实这真的不怪元掌门多想。 不是夫人们没有看,而是她们刚刚冲进来时,三师兄在旁边看热闹时走位错误,不小心用身体挡住了皇帝的脸。 于是夫人们就看到有个人横在那。 可那又怎样? 管他是谁呢,皇后和皇帝都在各自宫殿里梳洗,她们放在眼里的人都不在这。 所以可怜的武皇帝独自晕在后面,无人在意。 师父非常的茫然。 这怎么,和他预想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啊? 而且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小徒儿,看上去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反而备受瞩目,在这里过得……非常滋润的样子? 很多姑娘似乎都很在抢元颐然的样子,元颐然在药仙派山上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多同龄的姑娘做朋友。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行! 这都是糖衣炮弹,不能轻易中招,要不他单纯善良的小徒儿,也不至于被神器门的兔崽子拐走! 师父勉强在一众热情欢迎的笑脸中绷住一个严肃的架子,“带路!带我去找我徒儿!” 夫人们早就商量好了对策,为了给皇后和皇帝争取更多梳洗打扮的时间,她们已经在皇宫中规划好了最绕远的那条路是什么。 见掌门要亲自查看,夫人们也不拦着,纷纷热情道:“这边这边,我们来给您带路!” 然后夫人们带师父走上了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穿过御兽园,途径御花园,又在宫中各处宫殿门口兜了一个大大大的圈。 师父被她们给彻底绕晕了,但还不愿意承认自己迷路,“抓好那个兔崽子,不要掉队!” 三师兄在后面像扛着一个大木头一样,扛着头下脚上、被自己头发糊了一脸的武皇帝,一个成年男人体重不轻,这样的负重绕远,让三师兄体力消耗非常大。 他不仅央求道:“师父,我太累了,咱能在这里歇歇吗?我搬不动了。” 毕竟三徒弟才累晕过一次,师父也不是如此不通人情,只好同意道:“那行吧。” 美人们立刻挥舞手绢,招呼宫人铺上野餐小桌,茶水点心和新鲜果子瞬间哗啦啦摆得琳琅满目,“师父,师兄,吃点呀。” 师父端起茶,又拿起一块点心,再三检查后,确定这里面既没有毒药,也没有迷药。 正常得让他思考不出原因。 这还不如给他来点毒,他反而能弄明白这些人的居心,面对夫人们旺盛的好意,他露出了更迷茫的表情。 可就这么一耽搁,他们正对面一块假山,突然动了起来。 一块石面凹陷进去,露出一个洞口,众人鸦雀无声,看到里面有人钻了出来。 从假山密道里钻出来的人,显然没看到自己身安静地站了一群人。 他身形潇洒,长身玉立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呼,好几天了,我可终于完成我小师妹的要求了。” 旁边跟出来的人,人们认得正是武帝的心腹手下,本来见谁都带着几分傲气的人,此时正服服帖帖地给这人行礼,“礼夫人,您手段了得,您这一手逼供,让我们兄弟也是大开眼界!如果以后咱们兄弟还有搞不定的硬茬,还请礼夫人指点两手。” “好说好说。”被称为“礼夫人”的人,却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 他还说:“对了,那天是我说错了,阮阮说不准我再自称为‘礼夫人’,你们都叫我元御医吧,记得要改口啊,小师妹说我俩的师父最近要过来了,咱们必须串好口供,要是露馅了……” 二师兄突然感受到了背后某种不详的视线,他停住了正在说的话,疑惑地转过了头。 然后就看到了身后无数双炯炯有神、发着光的吃瓜双眼,和一双黯淡无光、散发着死亡凝视的眼睛。 二师兄浑身颤抖着,露出了一个绝望而勉强的笑,“……师、师父好?” “元颐礼!你个小兔崽子!这些年音讯全无!我他妈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掌门勃然大怒,气得胡子都飞了,“说好的自食其力呢?结果你小子居然做夫人?给别人做男宠?我他妈还不如直接打死你!” 师父一瞬间连身后那个“神器门的小兔崽子”都忘啦,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就往“自己家的小兔崽子”身上砸去,“有没有点出息!有没有点出息!?” 二师兄惊恐欲绝地解释:“师父,我不是男宠,我和妹夫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但我和阮阮可能,应该,算得上是……” 师父已经被气到神志不清:“什么——和你妹夫厮混!还和有夫之妇厮混?” 二师兄放弃解释,开始抱头鼠窜,“我没有……小师妹救我!阮阮救我!妹夫救我!” 三师兄呆若木鸡地望着自家师父和二师兄远去。 这个展开,实在是超乎正常人类的想象,他感受着手里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对着师父远去的背影,伸出了挽留的手手,“师父,那这个怎么办?” 旁边响起了一个亲切而友善的声音:“辛苦了,我帮你拿吧。” 那声音真的太友善了,三师兄一下子没过脑子,就把手里跟个铁秤砣一样的人质给了出去。 然后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三师兄回头一看,吓得当场原地蹦高,“你怎么是……车车车车文!?” 子车向文接过了亲哥,把人给正了过来,然后扒拉开他脸上的头发,确认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果真是我亲哥……太好了,三师兄,谢谢你和师父救了我哥。” 众人看见两张十分相似的脸,一时都没了声音。 在他们面前,就这样出现了……两个皇帝! 所有人心中都被惊涛骇浪不断冲刷,一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吕家姐弟立刻带人控制现场,“小场面,小场面,这两位是亲兄弟,一位文皇帝,一位武皇帝,文帝是奉旨行事的,等武皇帝醒来你们就懂了,现在都给我镇静,不许乱叫!” 元颐然刚洗完,披散着头发,晚了一步到达现场,看到了酷似子车向文的人被抬上担架,一抬头,却又看到了子车向文好好站在面前,不由得顿了一下,“现在什么情况?” “我哥回来了,我下班有望啦。小师妹,咱师父一路照顾着我哥,除了脏了点没什么毛病,把原来的伤都给治了。”子车向文伸出大拇指,“毕竟是咱师父出手,令人放心!” 子车向文看上去喜气洋洋的,“你们快点把我哥抬进去洗洗,还有三师兄你抬人也太不讲究了,本来我哥挺精神一小伙,被你造的一脸灰……诶,小师妹,你头发怎么都没干,快过来,我帮你擦。” 元颐然走过去坐着,子车向文在她身后,用毛巾给她擦起了头发。 她也跟上进度,“诶,我三师兄在这里,师父是也到了吗?他在哪里?” 第57章 三师兄颤巍巍地说:“师父他老人家……在追着二师兄打。” 子车向文发自内心的敬佩道:“不亏是咱亲二哥,为了咱俩的幸福和妹夫的人身安全,亲自扛个大雷,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 第45章 ◎“从来不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 担架上躺着一个皇帝。 抬着担架的小队,在移动时经过了药仙派内部打斗现场,目不斜视的走远了。 师父追打二师兄的时候向旁边看了一眼,愣了。 然后他看向另外一边正在说话的子车向文。 子车向文一边给他家小徒儿擦头发,一边发表讲话:“各位嫂嫂们,这段时间辛苦了!谁想和我哥和离,可以尽快将申请递交给我。嫂嫂们大可以放心,我给大家作出承诺,真心想离开的人,我是一定会保的,我哥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要走,他没脸留人的。机会仅此一次,大家赶快考虑清楚,行了,具体的情况等我哥醒了你们就能验证了,现在先散会。” 师父看到抬走的人,再看看那边发表和离演讲的人,长着两张足以以假乱真的脸。 这让他一时也懵了。 因为子车向文的打岔,二师兄终于逃出生天,哭着去找他的阮阮了。 毕竟二师兄直接承担了师父积攒一路的怒火,刚刚还被打得满头是包,这个意外救驾,子车向文还是承情的。 更别说,二师兄还是第一个认了子车向文做妹夫的师兄,那么,当妹夫的也一定要帮帮二舅哥了。 这是不必言说的默契! 师父追丢了老二,一回头,还看见老小和死对头之徒在一块腻歪,这下注意力不想转移,也要转移了。 他数月未见的小徒,正舒舒服服的坐在一张锦罗软椅上,穿着一身看上去质地就很舒服但造价昂贵的衣服,还带着水汽的长发披在肩后,正被子车向文用毛巾仔细擦着。 旁边还有没走的夫人,正在讨好的给她喂葡萄,另一个端着茶,直接都给送到了元颐然嘴边。 元颐然舒服到眼睛都要闭上了,“子车向文,我师父打完我师兄没?” “你二师兄逃掉了。”子车向文看了一眼正在走过来的药仙派掌门,把元颐然给扶了起来,“然后你师父过来了。” “嗯?”元颐然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了师父,吓得直接跳下椅子,招呼道,“师父,打完啦?” 子车向文:“……” 药仙派掌门本来满怀怒气的进宫,结果在意外重逢的二徒弟身上把一肚子气都给撒了,现在就是想生气,一时都没有那个情绪了。 但也不可能笑脸相迎,怒气值不上不下的,弄得师父怪难受的。 再看一眼元颐然,师父一直担着的心落下一半。 毕竟许久不见的小徒儿,竟然是这样容光焕发、神采照人,显然这段时间得到了极好的照顾,过得很开心,和山上的状态很不一样…… 师父想到这里,又一下子生气了。 他指着子车向文:“你们这对混蛋师徒,竟然试图用富贵生活腐蚀我徒儿的决心,可恶,段数确实很高!” “……啊?”连子车向文都没想到,小师妹师父居然是从这个角度来骂,他也是愣了一下,才说,“可是小师妹值得最好的呀,我看到什么好东西,就都想给她。师父,小师妹这么多年很努力了,一直没有假期,这不正好来我这里度假,放松一下吗?” 元颐然在旁边小鸡点头,表示子车向文说的都对。 自己家小徒儿才两个月,就已经学会了胳膊肘向外拐和师父作对,师父怒气值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们家放松度假是出门顺便成亲啊!”师父终于找到了骂人的感觉,训斥道,“没良心的兔崽子,看我家小徒儿单纯,你就这样骗她终生!我——” 元颐然挡在了子车向文身前,啪的一下抓住了师父的袖子,“不许下毒毒他,师父,子车向文是个挺好的人,他没有骗我,成亲也是我同意的。” 师父愣愣地看着第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反抗的小徒儿,一下子就沉默下来。 再想到她是为了个男人不听自己的话,师父又是悲从中来,“我这么乖的小徒儿,这就被坏男人给骗走了!还帮着男人反抗师父。” 子车向文给吕家姐弟一个眼神,附近无关的人全被拉走了,场面空了下来,没有其他无关的人旁听,只剩下四位当事人。 元颐然坚定地挡在子车向文身前,师父又生气又伤心,还站着一个呆鹅旁观的三师兄,安静得仿佛像个背景板。 终于是来到了这一步,子车向文叹气。 小师妹这样交流,哪怕她说的字字真话,师父也是听不进去的。 元颐然和药仙派掌门名为师徒,实则关系更类似于父女,她师父有时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免不了会下意识进入那种“女儿太小什么都不懂,她一定是被骗了”的思维模式,然后结果自然就是,子车向文在这个思维模式里成了坏人,自然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还是得用别的法子,打断这个固有思维回路,或许才能让师父想一想,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有第二个视角。 得下猛药。 子车向文豁出去了,把毛巾放下,一个滑铲,直接跪在了药仙派掌门脚边,动情大喊:“师父!” 师父今天被太多不是自己徒儿的人喊了师父,此时又多了一个认师父的,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他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次叫自己师父的人,可是自己死对头的徒儿! 师父立刻撇清关系,“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可是,我师父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了。”子车向文拿起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我现在没有师父了,只要您愿意,那么小师妹的师父,从此就是我的师父!” 掌门:“……?” 子车向文再接再厉,“我是小师妹的人,以后小师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师妹回药仙派,咱们就让她专心学医,我可以帮她处理一切打杂的事……师父你看,我这皇帝临时上岗都当得可圈可点,以后成了药仙派的人,业务水平绝对能保证,更会感念师父愿意收留我的心意,好好为药仙派尽力!” 就连药仙派掌门也没想到,子车向文居然上来就会服软,还是这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角度。 只要他低头,就能白捡死对头多年精心培养的一个好大徒儿? 更别说这个徒儿,好像确实能补足元颐然一些不太擅长的俗务领域…… 师父回过神后,不对,这不是默认这小崽子和自家小徒儿是一对了吗? 不行,他不允许! 可是还不等他反对,子车向文已经抢先说道:“师父,我虽然是兰国皇子,但也只是因为一些故国琐事,才暂时装成皇帝,师妹与我成亲,是为了给我的身份打掩护,一开始就是说好了的,我一直对她十分规矩,从不敢逾矩逾礼。” 元颐然猛点头,“没错,师父!他从来不会欺负我,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 “我们的婚事只要师妹一句话,随时可以作废,并将前因后果都公布于众!就算师父不让我和小师妹成一对,我也愿意加入药仙派,为咱们门派好好工作!” 子车向文三言两语交代清楚,松动了师父心中对他最不满意的那个预设——哄骗元颐然。 看着子车向文在这里口若悬河,元颐然用眼神表示:你这是啥策略? 子车向文连忙回个眼神:千万配合我,成败在此一举! 师父表情松动,子车向文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继续乘胜追击:“我没有蒙骗小师妹,师父,小师妹虽然品性纯良,但她并不是傻,如果真的不聪慧,又怎么可能被您钦点为继承人?” 师父傲然抬头,“那是当然,我徒儿冰雪聪明,怎么可能蠢笨!” 子车向文就等着他这样说,当场给下了套,“所以,冰雪聪明的小师妹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因为她有足够的的判断力,并不会轻易被我、被任何人所轻易哄骗,不是吗?” 师父被自己的回旋镖扎了回来,“啊?这……” “小师妹能明辨是非好歹,我对她非常确定,师父,您应该对她抱有同等信心!” 子车向文声情并茂,甚至带了一点催促和埋怨的神色,像是在隐隐责备师父怎么可以不相信元颐然,“我们这一路同行,我发现小师妹这个人,做事心里都是有数的,虽然说话有时有点脱节,但她是个聪明通透的人,我是邀请她前来兰国游玩,但绝对不是哄骗了她!” 这番话说得元颐然听得不住点头,一下子也来了情绪,“师父!他说的没错,他来的路上其实好几次劝过我去别的地方玩,但我怕他死了,是我一直保护着他的。你看他才认识我几个月,就这样了解我,你认识我这么久,咋还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子呢?我不小了!” 第58章 师父:“……” 他一时不察,都被子车向文绕进去了啊! 一时他心中既有“女儿长大了要往外飞”的唏嘘,一方面心里动了念头,计算起利益的得失。 除了白捡一个人才回家,给自己家里挣钱外,他刚刚还突然醒悟——如果自己真把车文收了当徒儿,或者当上门女婿让徒儿娶进门,这岂不是一个气死自己死对头绝佳方案! 以前逼着自家小徒儿和这个车文对卷,哪有这种釜底抽薪的毁灭大招杀伤力惊人? 从来不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 师父沉默了,并狠狠心动了。 如果自家徒儿要找对象,其实人品好、家世相当、又情投意合的人选不多,这个在隔壁山头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车文,还真就是个好人选,他人品性格都是知根知底的不错,脑子好用还很灵活。 现在他没有门派,自己收了当外门弟子也没啥不好,不教内门技术,从市侩一点的角度来看,他稳赚不赔。 计算利益得失后……这方案虽然离谱,但还真的可行! 子车向文连忙开始表示,“师父,你和三师兄远道而来辛苦,不如先稍微休息一下,等下咱们晚上开宴,我、小师妹、二师兄一定好好给师父敬酒赔礼。” 师父这会态度好多了,他也想回去想想,于是不在挑刺:“行,那你带路。” 元颐然本来以为,等自己师父发现自己后,一定会大发雷霆,把自己抓回去关门读书干活。 她想过和师父该怎么交流,但心中大概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说不好就会变成自己和大师兄那样,各说各话,各自开打。 但只是多了一个子车向文……这个预想的、也是最有可能出现的场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弯! 她老实地跟在师父旁边,和子车向文一起把师父送到招待贵宾的宫殿后,心中装满了对子车向文会做人和会说话的佩服。 但她也有自己的疑惑,等到师父和三师兄从视线中消失后,元颐然偷偷问:“子车向文,你真准备不回神器门了吗?” “回啊,可是这也不耽搁我加入你的门派,谁说我不能身兼数职?” 子车向文和她小声说,“以我对我自己师父的了解,他要是知道我加入药仙派,给他这样一刺激,他一定会想办法在三年内主动重新收我入门,给我恢复首席的身份。” 元颐然:“……啊?” “要是没有这个刺激,可能还得耗上十年八年的呢。”子车向文显然也感到放松,“这就是双赢……我只是放下脸面服个软,提出一个让你师父里子面子都赚到的方案,就能把事情解决得漂亮,那么我这点无所谓的面子,不要也罢。” 元颐然都有些惊奇,子车向文原来都已经计算到这一步了吗? 她想了想,“我突然觉得,你还真挺适合做皇帝的……那你真的就这样,以后跟我跑吗?” 子车向文毫不犹豫,“那当然,皇帝还给我哥当,咱俩出去过自由自在的逍遥人生……对了小师妹,你师父这人吃软不吃硬,以后你多撒撒娇,他其实挺疼你的,很多事情都会有商量余地,你就算回去,也不用那么卷了,找个时机,你好好和他谈一次,你也是时候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至于我刚刚说的……”他笑了一下,“也都是真心话,小师妹,你也可怜可怜我,想想咱俩的以后。” -------------------- 在墙的另一边,三师兄跟着师父轻手轻脚地蹲着,隔着一栋墙,听着墙那边自家小师妹的对话。 直到子车向文和元颐然一同走远,他们才再听不到两人的交谈,这才小声交流。 三师兄紧张道:“怎么办师父?果然这车文不是好人吧,你看他这么有心机!” 但掌门师父却没有露出愠色。 他反而思索了一会,喃喃道:“你小师妹学医是好手,但处理这些世俗俗务,性子却过于直来直往,是要吃不少苦头才能学会圆滑处事的……唉,把医术传下去本就需要钻研的性子,我倒也舍不得让她吃世俗的苦,反而害她变成另外一种性子,也不好。” 说着说着,掌门笑了,“这小子倒是不错,有心机,会入世,品行可靠,出身名门,知情识趣,最重要的是,他还被你小师妹吃得死死的……说不定啊,这孩子和你小师妹联手,还真能替我把药仙派给撑起来。” 三师兄震惊了:“???师父,你不会是真要收他吧?” “为什么不?你大师兄要继承炎城,你二师兄那个懒样子,至于你……” 掌门师父看自己三徒儿,越看越糟心,梆梆梆地打着他的脑袋,“不开窍!学医不如你小师妹,其他的事上还榆木脑袋!靠得住吗?” 三师兄委屈地低下了头。 这么一对比,师父愈发满意了,“这么好一个人才,愿意倒贴上门,不要白不要,咱们哄他入赘试试,别说,你小师妹还挺喜欢他的,刚还护着不让我毒,既如此,就直接让你小师妹带回家,咱们给他盖个章,好好培养他对咱们门派的忠心。” 师父得意的笑了出来,“至少这几年,我都可以在神器门那老不死的面前横着走了——我徒儿把他徒儿拐走了,我还抢走他一个宝贝徒弟!他宝贝徒弟还来我的门派,把我的产业发展壮大,我这不得气死他,嘿嘿嘿!” 第46章 ◎正文完结◎ 子车向文安顿了药仙派的掌门和三师兄后,他带着元颐然去看了趟自己亲哥。 亲哥阴差阳错落在掌门师父手里,总归是不会出大事的。子车向文本就心里有数,带着小师妹又去确认了一遍,得知亲哥确实没有任何大问题了,终于放下了心。 甚至原本中的毒,都被药仙派掌门顺手给解决了。 子车向文长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小师妹。” 元颐然看着他放松的表情,也觉得心头一松,“其实你也紧张很久了吧?” 他沉默了一下,“毕竟是我亲哥,我怎么都不希望他出事。” 因为真正的武皇帝还在昏睡,需要静养,两人相携走出宫殿。 元颐然看着子车向文的脸,突然有些想知道他以前的故事。 她第一次问起了从前,“感觉你也挺好的,当时为什么会被你师父逐出神器门啊?” 子车向文露出一个苦笑,“师父知道我的身世,他非常反对我回来暂代我哥当皇帝。虽然我保证过,但是他并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什么?” “不相信我能离开这巍峨繁华,金玉满堂的宫殿,不相信我能放弃让人眷恋的富贵荣华。”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朱红高墙,望着远处的蓝天,“我师父不相信我当过皇帝后,会像原来一样安于闲云野鹤的生活……他更怕我在这个位置呆久了,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我就算给出保证,也没有什么作用,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要看如何去做,而不是看嘴上说的,这很务实,也一向很符合我们神器门的风气。” 子车向文认真解释着,“再说我们神器门一个江湖门派,本来就不应该沾染太多朝廷事,师父把我逐出师门,本身也算是对门派的一种切割和保护。” 元颐然有些明白了。 她说:“怪不得你说你师父八成会重新收你回去,如果你能证明你自己没有变,你师父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子车向文有点头疼,“唉,毕竟当初我也算是不顾他反对,执意下了山,这事伤了师父里子和面子,以后还是得好好哄着……不过,这也是当徒儿该做的,就是花些时间了。” 为什么会有两个皇帝?宫内外还有许多质疑的声音,但在这几次动手清理反贼、且子车兄弟都还活着回来后,子车氏一派已算是彻底坐稳了。 子车向文不着急,他只等着他哥醒过来后亲自解释,这怀疑和不安就自然会烟消云散。 别管旁人心里怎么想,傍晚的时候,宫中还是按时举办起晚宴,接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次宴会上,子车向文找了几位近臣,从第三者的角度向药仙派掌门叙述了自己这一路的行为,如此这般,药仙派这边的人也跟上了进度。 掌门师父在知道前因后果后,对子车向文的态度又好了一点,“不错,不错!你这说放下就能放下,这心性倒是难得。等你哥醒了,你这边事情也处理完了,你就跟我们回药仙派吧。” 吕桡立刻说:“文王卸任后,就算不再是皇帝,他也是我们兰国第一王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兄弟两人一同治理朝政,定然会将我们国家带出新的气象!” 开玩笑,子车向文这么能干,比那个暴躁拔刀的老哥武皇帝办事高明多了,朝臣们早就私底下商量过了,没有一个想放他走的。 可是吕桡这话刚刚说完,在座的不少人都对着他笑了。 他被这样的笑容弄到有点头皮发毛,“怎……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第59章 子车向文微笑着说:“药仙派掌门远道而来,接下来算得上是家宴时间,我们叙叙旧,就不对外了。” 听出送客之意,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吕桡,识情知趣的退下了。 外人都走了,药仙派掌门也放松了许多,他扫视四周,却依然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桂阮顽强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地方。 这谁啊? 明明其他人都走了,可这样一位衣装贵气,妆容华美的陌生姑娘不走,偏偏要蹭上他们的“家宴”,实在让掌门师父摸不清头脑。 师父莫名其妙,“这个姑娘挺富贵啊,不过,她在这里干什么的?” 桂阮翩翩起身,走到外面,对着看不见人的花园大喊了一声,“元颐礼,你给我出来!” 这样一句话后,失踪了一个下午连同前半截晚宴的元颐礼,竟然真的出现了! 他害怕地看了一眼师父的方向,见他似乎消气了,见到自己也没有想过来打他的意思,这才敢入席,捧起茶壶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喝,像是渴坏了。 桂阮坐回原席,就在元颐礼的旁边。 两人的位置,已经暗示了很多信息。 她在一个时辰前,已经从子车向文这里拿到了盖了玉玺印章的和离书,此时出席宴会,直接是用新身份出席的。 看见二徒儿居然能这样放松的待在“陌生人”身边,掌门师父看她的眼光,已然不再相同。 疑惑之中,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震惊。 再开口,师父已经是肃然起敬,“姑娘你什么人啊,居然连我这二徒弟都能管住?” 元颐然举起手,表示自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她嘴里也不闲着,一边接受子车向文投喂的去皮去籽甜葡萄,一边还要努力说清字句,给师父介绍未来的二嫂,“师父,桂阮姐姐是一个聪明有钱的富婆,她过阵子会入朝当女官,只要您同意,她愿意以后养着我二师兄。” 听了这话,师父表情顿时就变了。 他反应很大,当即冲下坐席,大步冲刺跑到了桂阮面前。 二师兄吓得往桂阮的身后躲,而桂阮无处可躲,她盛装危坐,用一副淡然的表情,压住了心底所有的忐忑不安。 师父会介意她嫁过人吗?会不会不同意他们这个情况? 正在桂阮和其它知情人士满怀紧张时,师父在桂阮面前紧急刹住,热泪盈眶道:“谢谢!谢谢你愿意养他!你真是个好姑娘!” 所有人:“……” 这一夜,有两对情况各异、四舍五入也算得上是“新人”的组合,就这样见了家长。 晚宴在奇妙的和睦中落幕。 师父和三徒弟长途奔波,用完饭就回去休息了,倒是子车向文和元颐然没有立刻回去,两人相约换身简单舒坦的衣服后,去御花园饭后溜达一下。 元颐然刚刚面对师父太紧张,饭都吃不下,感觉自己有点没吃饱,换过衣服后顺手抓了水果,还掏了几把蜂蜜瓜子带走。 她到御花园的时候,子车向文还没来,于是她跳上一棵树,在上面嗑起了西瓜和瓜子。 正一个人待得有些无聊时,她听见地面的声音,连忙探出一个头,却没看见子车向文。 御花园来了两个熟人。 娴夫人手里拿着扫帚,尖叫道:“菜淑,你不是人!” 以往娴夫人都是以柔弱无害的小白花形象出现在人前的,但此时的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人设。 她眼中只有自己的仇人,“你敢推我下水,不敢挨我的打?你给我站住,你有胆子就别跑!” 淑夫人赤手空拳,难敌长棍型武器,只好暂时逃窜:“你把扫帚放下我就站住,你放下,我再陪你打!” “你当我傻!我干嘛放下?”小白花疯了,“你说啊,你凭什么推我下水,啊?凭什么?” 淑夫人一边躲一边骂:“还不是怕你那半死不活的衰样气到皇后……不对,气到元妹妹和妹妹的师父,影响我的业绩,还影响我和元妹妹培养未来的同门感情!我要和离,我要学搓美容丸去,不把你推下水解除祸害,谁能放得下心!” 娴夫人尖叫:“呸,你就是那天偷偷见到我给元皇后送礼了,你就是怕我抢走你那份美白丸!” “是又怎样!”淑夫人大喊,“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懂不懂啊!我是最早一批站队皇后的待遇能和你一样嘛……唉我去!你真下手啊!你再打,我也要还手了!” 娴夫人追着淑夫人,两人打得挺热闹,元颐然看得挺热闹,就没下去打扰她们。 元颐然坐在树上,看着远处过来的子车向文,亲亲热热地大力拍打身侧树干:“快来,那边淑夫人和娴夫人打起来啦,上来一起看呀!” 子车向文看着面前手边西瓜、脚边瓜子皮的小师妹,有些感慨。 他莫名想起自己过去十几年卷生卷死,换来的只有前半生孤寡,不禁再次对命运的奇妙,陷入了沉思。 他把瓜皮踢走,爬上了树,“来啦。” 然后元颐然分了一把瓜子给他,两人一起居高临下,看下面两位夫人互相殴打,交流感情。 ------------------------- 第二日清早,药仙派掌门休息好了,在子车向文上朝之前,跑过来找子车向文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 “我昨晚睡觉前,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掌门师父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严肃,“你既然批皮了你哥的皇帝身份,那么,你和我徒儿成婚的时候,到底用的是谁的名字?”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写了武帝的名字……这么搞一圈下来,严格来说,元颐然到底算是和谁成婚了? 人虽然是这个人,但名字上的混淆,总是会让其他人感到困惑的。 师父不想让自己的徒儿受任何委屈。 子车向文并不惊慌,“师父,你跟我来看早朝看看,正好也是时机,有些事该向所有的人说明了。” 对于这一天,子车向文早就做好了准备。 子车向文来到朝上,这段时间,他已经将这一套工作做得非常熟练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最后一次,早上师父还特地去看了一次真正的武皇帝,说他的状况很好,随时都可能会醒来。 面对着下面那些不完全明白情况的朝臣,他先是简短解释了这么做的前后由来,然后迅速解释了自己后来的行为。 “我不是真正的武皇帝,但我以皇兄之名在这期间所做的事情,都有其授意,等我哥醒了,你们可以自己去问他。” 朝臣能不能接受这个解释,与子车向文关系不大,马上下班了,他不需要复杂处理朝臣的情绪。 就算是不能接受……那又能怎样,也就只能偷摸在背后抱怨一下了,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人有造反的力量,等子车尚武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以前的模样。 子车向文没有在解释上花费太多时间。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叫人从宗庙中拿来了自己当年亲手写下的婚贴,在众人面前展开后,亲自走出殿外,拿到了阳光下照射。 众人不明所以,却看到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写着武皇帝名讳的区域,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墨迹消失了,一片金色涌了上来,等过了一会金色推下,上面出现的四个黑字不容认错,正是“子车向文”。 众人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景,难免非常惊讶。 吕桡很快反映过来,捧场道:“神迹!这是神迹,这是诸天神佛感念文王代兄行事、平定国家内乱降下的神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论自愿还是被卷带着,人们都鼓起了掌。 神器门,虽然离兰国山高水远,但这里的人们并不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号。 过去数年来,兰国的宫中、军中、民间常会出现了一些令人过目不忘的器械发明,除了当朝君臣,还有外面的人看出来这其中巨大的潜力,许多人寻找过设计制造者,但寻访都以失败告终。 但若是仔细查起来他们搜索失败的过程,心细的人甚至可以看出皇家亲自出手掩盖的痕迹,打听器械大师的人,还一度以为这是皇帝把发明家藏了起来,只为了防止间谍过来挖墙脚……但如今在知道武皇帝还有一个流落在民间的兄弟后,过去的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而子车向文身为神器门掌门亲传弟子,文帝——现在该说是文王,会施展些这种人造“神迹”,大家也不会觉得难以理解。 这一手阳光下变字的手段,着实漂亮! 至少整件事传出去,在民间流传的传说,应该会很是好听。 药仙派掌门在旁边看着,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小子还是上道的,做事挺细致。 子车向文为之前的事情定性:“我奉旨回到兰国,代替皇兄上班,代班期间批过的奏折,确定的方案,目前都可以继续执行,若有任何不敢确定的,等我哥……皇兄醒过来,你们可以亲自和他确认。” 第60章 “不用确认,文王行事,就是朕的意思。”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后面拍上了子车向文的肩膀,众人只要抬头看向上方的皇座边,就能看到两张相似的脸。 ……但绝对不会认错人! 子车向文在承认身份后,恢复了原本的声音,再没有刻意往“威严不好惹”的妆容打扮和脸谱气质,卸掉了每日上朝前涂的那一点元颐然特产易容胶水后,两个人连脸型都能看出不同。 原来不是武帝瘦了,是文王脸确实小一些,没有武帝那样方正。 而站在文王身后的武皇帝,依然是朝臣们熟悉的那种“你敢说不那我就拔剑过来砍你啊”的冷酷。 子车尚武来给心腹大臣强行抓来上班的弟弟站台,“文王之言,如朕亲言,见他如见朕,之前的事,朕对他很放心。” 子车向文在看清身后的人后,那个瞬间的表情也是欣慰与放松的,“哥你没事了啊?” “托弟妹和药仙派掌门的福,朕恢复得很好。” 兄弟俩对视片刻,很多话不必言说。 当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弟的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国内的叛乱清除了,虽然最后还有一些小鬼在暗处苟着,但已经无法再撼动大局。 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各方都已心满意足。 子车尚武慢慢说,“几年不见,你长高不少,连弟妹都娶了?弟妹刚刚过来给朕扎针,把朕扎醒,然后叫朕快点来上班,把你换出去。” 子车向文:“……” 很好,这听起来很小师妹。 武帝已经现身了,没有人再会质疑什么了,只是朝臣心情也复杂,看到真正武皇帝无恙归来的喜悦,和紧接着冒出来即将失去文王的怅然,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文王还没走,朝臣们已经对他出色工作开始怀念,因为武帝回来了,想保持当前的工作效率,加班的就变成他们了。 子车尚武看着众人的表情,若有所思,“刚来的路上,朕也有所了解,你前阵子处理政务是真的不错,他们都很满意你,反正你回都回来了,要不就留在……” 子车向文突然抢话道:“哥,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一个别的事——既然前年你都已经力排众议,在朝廷上立过女将军了,那就再来几个女官吧。” 对于这个提议,子车尚武没有反对的想法,“择优择能,人才本就该不拘一格,不必被性别锁死。” 他看着胞弟,有预感这个弟弟留在国内,自己以后会轻松很多,不由得再次重提,“说到你以后……” 子车向文极快速同时打断:“哥!既然你来了,你先上朝,和臣子们联络感情,毕竟他们都很想你,我这边先送师父出去。” 药仙派掌门还在边上旁观呢,子车尚武一看,也只好先放下劝说的话,“自当好好招待掌门。” 毕竟这个掌门的地位等同于弟弟岳丈,也就是自己的亲家,是不能怠慢的。 药仙派掌门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挺满意,于是子车向文一路将药仙派掌门带了出来,“师父,您之后有什么安排?” “难得大老远一路跑来你们这边,我在这边多待一阵子,今天我回炎城,把徒弟们聚齐上上课,课题就是我小徒儿给她大师兄下的毒还没清利索,让他们都一起看看怎么治。” 子车向文表情有些不明,重复道:“要去炎城看望大师兄啊……师父,您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药仙派掌门:“你去收拾下东西,我下午要带着颐然一起过去,你也跟着我们来。” 子车向文立正站好,“是,师父。” 他恭恭敬敬地把师父送到暂居的宫殿外,端庄礼貌,一路嘘寒问暖,体贴得让师父都暗自得意,连连点头。 然后等师父看不见了,子车向文仪态全无,拔腿就跑。 元颐然正在殿里等他,见他风风火火冲进来,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直接冲到书桌前。 他拿着亲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玉玺,哗啦啦翻开桌面的私折,噼里啪啦一顿盖章。 “你在干什么?”元颐然好奇地放下了身边正玩着的熊崽,走来他身边,将面前这一份字迹娟秀的折子读出声,“入宫三年没见过武帝,恳请和离……” 子车向文扫一遍,又是大手一挥,大章一盖,“离,都可以离,在我哥想起来这玉玺还在我手里前,让嫂子们快跑!” 毕竟他哥刚刚在朝上金口玉言,说他子车向文做过主的事就是武帝的意思,武帝总不会这么快打自己脸。 元颐然想起之前宫中姐妹的照顾,连忙把其中几份和离请求抽出来,“先给这个姐妹盖章!还有这个!” 子车向文稍稍沉吟,“棋夫人脑子不错,算账一把好手,既然她也想入朝做官,那就从内史那边试着干吧,希望她能顺利度过试用期。至于桂阮……不用担心她,她要做什么心里明白着呢,不比她前朝的父兄差。” 元颐然:“有人明确想做女官,但淑夫人想出去玩,她还问能不能和咱俩一起回药仙派呢,说她也想拜我师父学医。” “嘿,她想得美。”子车向文一心二用吐槽,“懂不懂什么叫药仙派关门弟子的含金量啊?还想拜你师父?她去了也是和我一样做外门,努力好好学几年十几年,或许才有成为你徒儿或者师侄的可能。” 这样想着,他又得意了一下,“但我不一样,嘿。” 他喜欢小师妹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他有名分了,要跟着人家一起回去了,什么叫衣锦还乡羡煞众人啊?他这就是! 子车向文以最快速度处理了所有的后宫文书,叫来等在外面的各殿宫人,“来来,各自认领一下,嫂子们东西都收拾好了?速度出宫,小心一会就跑不了了啊!” 宫女们一听这话,连忙拿好自家文书,撒腿往回跑。 几个呼吸间,乌泱泱的人就跑没影了。 元颐然看到这场面,也不禁感慨:“也不知道,等你哥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后宫被你放跑一半,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我留了足够的时间,如果我哥真心喜欢哪个,一定有机会追回来的……当然,时间可能只够他追一个最多两个,但这就是考验他真心的时候了!真正喜欢的人,心里装一个就装满了,怎么可能装那么多?” 子车向文一边说,一边也开始收拾东西,“小师妹,快,咱俩也要跑了!” “?”元颐然手里还有一把瓜子,惊愕回头,“为什么?” “因为我哥想把我留下,替他处理政务,既然他已经没事了,我得快点跑。”子车向文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师父,他要带你去炎城,我看他有抓你回去学习、和你师兄弟组成学习班的意思!走吧小师妹,咱俩一起走!” 元颐然立刻跳下椅子,爽快的应下:“那咱们走,这就走!快跑!” 随着夫人们和离出宫的人潮,里面还混进了两个人,一起浑水摸鱼地逃出去了。 直到他们走出宫外,走过城楼与长门,来到那高高的红墙再也困不住视野的地方。 若是抻着懒腰,抬头向上看,满眼都是碧天闲云的景致,俯仰呼吸都是清爽之气,只让人心胸豁然开朗。 他们拥有最悠哉自在的模样。 两个人牵着手就没有放开,他们即将离开,背上的行囊没装太多东西,因为要带的东西都装在在心里。 他们是自动搭伙的玩伴,相知相惜的良友,还一同拜过天地的特殊“夫妻”……踏上这潇洒的旅程,所有的未知都充满期待。 “咱们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元颐然满眼都是星子一样的光,俏丽的脸上喜悦耀眼,风吹动衣袂,连同发丝一并飞扬。 “想出海看看吗?”子车向文大声的笑,“大千世界风光无限,还有好多美丽的风景,等着咱们一起去看啊!”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连载,以及,郑重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这是原创者能走下去的根基,谢谢你们! 接下来的番外会随机掉落,下篇文大概四五月开,码字日程安排起来www希望能和你再次相见~ 第47章 ◎师徒关系问题·上◎ 海边的小村子里,沙滩上摆放着一个慢慢摇晃的藤椅,上面有一个正在吃葡萄、看话本的姑娘。 她感受着温暖的海风吹在身上,耳边传来海浪拍打沙岸的声音,慢慢翻着手里的话本,越来越困。 慵懒又舒适,没有人在后面追着她学习和工作,也不会再有人一刻也不允许她休息。想睡就睡一天,也不用担心睡过头。 元颐然过去活了十八年,她从来都不知道日子可以这样过。 跟着子车向文一起离开皇宫后,她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名山大川,各地小食,都有机会亲眼见识,外面有数不清好玩的事情可以做。 第61章 她被暖呼呼的太阳照得有些昏昏欲睡,都把话本扣在自己腿上,靠着椅背,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的船厂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元颐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那人,困倦道:“唔,你好了?” “改建快完成了,比我想象的快很多,毕竟有我很多同门师弟来帮我,比外面单招的船工可高效多了,让我这里很多工作都事半功倍……” 天气愈发炎热,子车向文身上穿着方便做工的短打,长发也束在脑后,“当然,我是以外包计价的,师父那边知道了也说得过去,毕竟我现在还没有恢复身份。” 神器门一直在兰国这边有些经营的门店,毕竟这边是前任首席的大本营,在兰国皇室的推广下,兰国极其辐射区域有不少业务,是以神器门在数年前,就在这边正式成立了中北分部。 因此专业工匠可以随时抽调,绝对够用。 之前子车向文和元颐然在兰国所做的事情也成了热门,在不少地方都传开了,神器门分部的师弟们知道前大师兄居然跑去兼职当皇帝,与有荣焉的同时,还惹得许多外门师弟前来组团看望。 然后被子车向文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 不过他能把人留下,靠得不是钱,而是技术。 子车向文现在不当皇帝了,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业。 他把之前的一个新想法在现实中去实现,花了几天时间构思出了方案草图。这个雏形吸引了许多师弟,他们看过草图之后,一个个赶都赶不走,纷纷主动要求留下,愿意给子车向文干活,只求能跟在他身边观摩学习。 但子车向文也不会白嫖,他还是给了丰厚的报酬,师弟们没少出力气,他总不能拍拍手就白占人家便宜,那样太不是人。 子车向文看到元颐然这样舒适,不由得自己也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坐在了她的躺椅边。 两人吹着热热的海风,感受着懒洋洋的午后阳光,直到元颐然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子车向文,你说,咱们这是私奔吗?” “当然不算啊。”子车向文想了一下,补充回答,“不算,因为咱俩都成亲了,这应该叫一起出行。” “可咱俩那是假成亲。” 子车向文爬了起来,当场跪坐在地上,“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还真是私奔了!” 元颐然想了想,“唔。” 子车向文有点紧张,“真的要把这个行为定性成私奔吗?” “要!咱们也来赶潮流!”元颐然非常雀跃,举了下手中的话本,“人家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我也要!” 子车向文眼巴巴看着她,“我们既然是私奔,那你想回去吗?” “当然不。”元颐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还要和你一起出去玩。” 子车向文长出了一口气。 但刚刚这段对话倒也提醒了他,他与小师妹,并不算是真正的成亲。 他看着元颐然慵懒舒适的模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剩下他该自己去做准备。 元颐然想起了另一个自己关注的话题,“对了,你现在还有兰国那边的信息吗?” “有,怎么了?” 元颐然眼中燃起了八卦之光,“咱俩走的那天,后宫夫人不是也集体和离了吗?我一直想知道,你哥最后把谁追回来了?” 这次就连子车向文也沉默了,“……一个都没追回,他甚至还借这个机会,亲自劝走了十几位本来不想离的嫂子们。” 元颐然都听懵了,“那他……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不确定,他娶了这么多人,至今搞不清自己想要什么。”说到这个,子车向文挺起了胸膛,“不像我这样幸运,这么早就遇到了你……” 他独自得意了一会,突然感到了目光的注视,那是元颐然在椅子上侧过身,正在看他的脸。 子车向文微微睁大了眼,“小师妹,你……” 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 因为元颐然伸出手,拿着一张绣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是元颐然随身携带的丝绢绣帕,上面还沾着元颐然身上独有的草药香,在这样沁人心脾的香中,子车向文整张脸慢慢红了。 元颐然把手帕扑在他脸上,隔着帕子,用指尖点着他的额头,然后看着盘腿而坐的子车向文,随着她的手指被点的全身一晃一晃的,不由得找到了新的玩法。 她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模样,“你像个不倒翁,以后等回了药仙派,你给我做一个跟你一样的不倒翁,我要放在门口。” “要我不就够了,还要什么不倒翁?”子车向文笑了一下,伸手拿下了帕子,又借着动作,抓住了元颐然点着他额头的手。 元颐然挣了一下,力度不是很坚决,于是子车向文抓紧了她的手,两个人这样握着手,互相注视着彼此。 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元颐然能感觉到区别,她不会话本中的那种一见钟情,但她在慢慢的相处中发现,她愈发喜欢待在这个人身边。 这就是喜欢吗? 见不到会想念,她不想和子车向文分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远处的咆哮,打断了两人气氛逐渐暧昧的对视。 听到这声熟悉的吼叫,元颐然浑身一个激灵,整个身体立起来看向远方。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渔村比较偏僻,元颐然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知道村子里并不经常有外面的人来。 而杀过来的人,正是她所熟悉的人——药仙派掌门师父。 子车向文也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迅速立正站好,抓紧时间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师父……” 药仙派掌门气到爆炸! 他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徒儿,居然一个不小心就在眼皮子底下丢了……他不是没防啊!但即使是他也想不到,车文这小子居然连皇位都说扔就扔,带着元颐然直接脚底抹油的跑了! 掌门依然记得那时的震撼。 兰国真正的皇帝子车尚武、后宫夫人、前朝大臣,所有人都很懵。 药仙派掌门走南闯北,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 这还真没见过。 子车向文的做法理论上存在,但现实中没有人会料到他真的这样做了。 这样洒脱的性子,说走就走的果断,这个性甚至传染到了元颐然的身上,让小徒儿都变得难以捉摸。 掌门师父再次踏上寻找小徒儿的路途,好不容易半个月后找到了,一见面,就看到了这样把老父亲气飞的画面—— “你那爪子,往哪儿放呢!”药仙派掌门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看子车向文还敢出现在他面前,气到直接动脚,“你给我让开!” 子车向文没敢躲,生生挨了一脚。 元颐然立刻不愿意了。 甚至她刚刚因为突然见到师父条件反射产生的害怕和心虚,都在子车向文挨了一脚后消散了。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拦在了子车向文的面前。 元颐然神色是少见的认真,“师父,你不能打他。” 师父心中说不出口的担心和诸多复杂情绪,被此时元颐然的反应直接激化成暴怒:“这就胳膊肘超外拐了!你不管自己师父,怎么到处向着外人!” “他不是外人。”元颐然也不开心了,“师父,做事要讲理,不能以资历压人……这明明是你教过我的。” 掌门师父一下子也语塞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说说,他把你拐走这件事,还能怎么讲理?” 元颐然情绪持续走低:“师父,我不是第一次说了,我很愿意和他结伴上路,你为什么非要说我是被拐走的呢?这次也是,因为我想和他出海玩,他才去帮我造船。可他这样白白挨了你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句话再次让师父发起脾气,对着子车向文发难,“你给我小徒儿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之前还以为你小子不错,结果你还不是我一个没看住,就带我徒儿跑?” 元颐然:“我自己愿意!师父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关心则乱,师徒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就又陷入交流的死循环。 并直接进入了互相投-毒的环节。 子车向文被元颐然护在身后,在她的指导下用手帕掩住了口鼻,看两人越打越凶,只好捂住闭口,声音模糊道:“师父,我和小师妹都没有骗你,当时走的时候事出突然,我如果不赶紧逃走,我哥很可能会把我留在兰国……这个不行,我毕竟都和师父商量好了要一起去药仙派。” 这句话是站在药仙派的立场说的,不是一个外人的视角。 掌门师父听子车向文说话,被拱起来火气终于稍微收敛,毕竟听到别人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好处,总不会因此生气。 况且他之前就被子车向文说动了,直接把死对头的亲传徒儿收归自己门派岂不美哉,不仅气死老对头,还可以让他和元颐然的能力性格做一个互补,这样以后把药仙派掌门之位传给元颐然,他也放心了。 第62章 子车向文继续解释:“其实后来,小师妹也给您传过信,说明我们这边的情况,只是师父您也离开了兰国皇宫,行迹难以追寻,我们派出的信使一直没找到您,信没送到,所以您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事情已经不能改变的时候,态度就显得尤其重要。 随着子车向文的解释,师父至少看到了一个还算诚恳的态度……不由得冷静下来,刚刚他也是见到元颐然太急了,两个人都没好好说话,就直接吵上了。 掌门师父不再像之前那样生气了,也不再动手打人或者投-毒,但他看着面对自己满怀警惕的小徒儿,此时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躲到了子车向文的身侧,对子车向文有说不出来的信赖时……师父心中还是说不出的酸涩。 就像是老父亲不懂长大的女儿的心思了,既失望,又沮丧。 子车向文看着他脸色,知道事情没有激化,连忙拿出了女婿的态度,“师父,您一路辛苦,这渔村没有客栈,劳烦您去我和小师妹的住处梳洗修整。” 掌门一看自己这一脚的鞋印子还留在子车向文的腰上,也有些过意不去了,但又舍不下脸向一个抢了自己女儿的小辈赔礼道歉,只好格外深沉地板着脸,“带路。” 到了地方,发现这一处大院里有不止一个房间,子车向文和元颐然至今仍是分开住的,心中多了些满意,暗自点头。 师父再转眼一看,一国皇子,自己死对头的亲传弟子,此时给自己烧柴打水,忙前忙后……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元颐然坐在院子的小桌上,双脚在空中微微荡着,子车向文负责干活,她负责给子车向文打气。 师父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心想这小子要一辈子都能对自家徒儿这么好,能和元颐然一辈子一起逍遥自在,倒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元颐然不想成亲,做师父的不会逼她,但如果她懂了什么是情,那这“女婿”的位置,他一定火眼金睛地把好关。 可是子车向文无从指摘,伏低做小起来,把师父都哄得一愣一愣的。 洗漱后不久就是晚饭,元颐然在旁边帮手,子车向文亲自做了几道,又从外面带回了两道师弟做的菜,三个人也有琳琅满目一桌子菜,味道都还不错。 师父心里的疙瘩已经舒坦多了。 到了晚上,他已经开始想,假若自己的小徒儿是个男娃,能娶个媳妇回来,无论做得再怎样贤惠,估计也就是子车向文这个标准了。 院子里只有两间房,子车向文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师父,晚上去和师弟们一起睡宿舍,毕竟这个小渔村居住环境有限,这已经是尽可能周到的安排。 半夜,元颐然突然醒来,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发现隔壁的房间里还亮着烛光。 她披上衣服悄悄地靠近了,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她听到自家师父有些难过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唉,我小徒儿长大了,嫌弃师父了,都不愿意听师父的话了。” 子车向文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诶?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吧。小师妹很尊重师父的,她不是不听话,只是现在,是您和她的沟通出现了问题。” 师父:“……你都知道了什么?” 子车向文:“其实小师妹不是坏孩子,她只是从来都没有玩过。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她小时候过得那么苦,被迫跟我卷了好久,但其实,我从来也没有您想的那么优秀。” 她听见子车向文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很低沉好听,“我以前的故事,有机会再和师父说,因为我和小师妹这一趟,不会玩太久的,等她玩够了,她还是想回家的,连她现在做的打算,都是以后回到药仙派……只是她已经长大了,师父,您对待她的方式,也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您该相信她的判断,听听她想要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优秀调解员子车向文,负责调节父女家庭矛盾x 宝贝们!3月8号节日快乐! ---------------- 第48章 ◎师徒关系问题·下◎ 师父委屈地开始抹眼泪。 “我知道我有的时候做的过了,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娃做徒儿,从小都把她当成女儿养的……她就是这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到外面太容易被骗了,我可太怕她吃亏了。” 子车向文有一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师父啊。”他虚弱的说,“小师妹这性子虽然天真,可是她本事过硬啊,惹她生气一个试试,当场人都能没了。” 师父被噎住了。 “也是。”师父慢慢又高兴起来,“这么说来,我的教育方式也没错吧!看谁欺负得了我小徒,又能打又能毒!” “师父啊,你的教育初衷没错,但方式和力度……对几年前还是个孩子的小师妹来说,还是有点超过了。”子车向文无奈的把掌门的注意力转回来,“不过也为时不晚,小师妹知道你初衷总是好的,她不是好坏不分。” 师父被这句话又哄的高兴了,“对嘛!所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呢吧?” 子车向文马上强调:“但不问问小师妹想要做什么,就给她安排了这么多功课,还给她搞出一个假想敌,把我当成对手卷了这么多年,单论这件事来说,确实是师父做错了。” 被小辈这样指责,师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那难道你师父不就这样对你吗?你这小子这些年进步神速,难道不也是因为我家小徒的原因?” 子车向文长长叹了口气。 “不,我师父从来都没叫我把小师妹当成竞争对手。” “我可以跟着师弟们下河抓鱼,也可以跟着他们满山乱跑抓野兽,神器门是非常自由的,那些我学来的东西,大多都是自己选择的,从小到大,师父从来不拘着我玩,更不会逼着我按头学习,这点和小师妹是完全不一样的。” 子车向文认真解释,努力消除掌门师父对神器门的一些错误认知,“师父为我们还留出了大量的时间,让弟子随便出去玩——我的童年比小师妹要斑斓的多,因为我们这行不仅需要手灵活,更需要脑子灵活,所以无拘无束在我师父的教育方针里,是非常重要的品质。” 直到真正认识了元颐然后,子车向文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作为一个孩子,她过早就失去了童年的乐趣。 因为她被师父按着头学习。 师父很久没说话,像是颇受震动。 子车向文的声音在夜里听上去很安静,却传递出异常坚定的意味,“我师父从来都没有逼过我去学习这些东西,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拼命,其中一个原因是我真喜欢学这个、做这个,沉浸进去时候,不知不觉就会做出成绩,另一个原因是……是我师父驴我。” 说起这个,子车向文至今面带菜色,“他驴我,说我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能被小师妹看在眼里——当然,隔了很多年再回头看,发现原来他就是故意驴我的,他早看出来我对小师妹的好奇了。但与小师妹不同的是,至少那个时候我是自愿上的,和小师妹被师父你逼着上进,有本质上的不同。” 元颐然抓着自己身上披的衣服,轻轻靠在屋外的墙上。 之前她不是没有问过子车向文为什么会卷她,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重新听到他这样剖白,她听出了更多的意义。 比起她的见面不识,子车向文生命中出现她的痕迹,要比她所能想象到的还要远、还要重。 有了对比,她才知道自己的童年,原来充满遗憾。 渔村的夜晚比城市更加安静,远处的海浪和海风声隐隐传,让人心中更加宁静。 元颐然想到了自己童年时,那落在自己窗外的雨声,想到在她窗外短暂停留的燕子,想起那一年雨后山里长的竹笋。 门派中的其他孩子都能背上竹篓,拿着土锹出去挖笋玩,其中还有个外门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弟子,跑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可是还没等元颐然做出任何回答,师父就走了过来,赶走了那些约她一起同玩的弟子,她也不得不在自己的院子里拿着书本和草药,目送她们离开。 后来那个女孩子没有再主动找过她。 没有人敢“打扰”亲传弟子的功课,就连玩闹都会被视作拖后腿。 只是回视过往,原来她也有过另一种的选择。 有遗憾,那些没能实现的选择,那个不曾体会过的童年……她却不再像以往那样委屈,心中多了几分如月色的平静。 为什么慢慢就能接受和和解了呢? 她想,因为她现在身边有子车向文。 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城市,看名山大川,吃当地小吃,在夜晚的风里聊每一个星星的位置,聊很多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可谈起来却停不下来的话题。 她那充满遗憾的过去,正在被子车向文陪伴的现在,一点点填充颜色,弥补缺失。 子车向文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跑出去,踩碎一切规矩,教会她随心而行。 第63章 子车向文那熟悉的、令她心中安宁的声音,正在那个房间中响起,“师父,你并不是不疼小师妹的,不是吗?既然你把她当女儿疼,那么严父做久了,也是时候去做一次慈父了。” 师父沉默许久,略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让小师妹出去玩一玩吧,师父。”子车向文说,“或许我的身份和性别,都不是师父眼中适合做小师妹玩伴的第一人选,但如果说谁能理解小师妹,照顾小师妹,尊重小师妹,让她快乐,我会比任何人都更有信心,和一定要让她快乐的信念。” 师父声音有些消沉:“……唉,到底是长大啦。” 他有些糟心的看了一眼着,把自己家女儿抢走的年轻人。 “你和我徒儿现在这样……算什么?虽然说是已经在你老家成过亲了,但我们药仙派可并不认这样敷衍的仪式。” 子车向文立刻正襟危坐:“这是自然,该准备的我已经正在准备,这次带小师妹去海上玩,也是想借此机会找到我在海外游历的父皇母后,也给他们看一看我想携手度过一生之人。” “你们兰国前一任皇帝和皇后,真在海外呢?”即使是掌门师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来你这潇洒的性子,也真算得是颇有渊源……不过,这样挺好的。” 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不被权势富贵迷了眼,才是能在任何一个领域走得长远的品性。 师父和子车向文聊了大半晚,虽然心绪仍有些波动,但道理上大概已经明白了。 师父交代道:“我不管你和我徒儿在兰国办过什么样的成亲礼,你们俩这事,必须回药仙派重新办一次,而且我说……等你们回来之后,你打算留在哪儿啊?” 子车向文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只要师父不扫地出门,我愿意与小师妹同住药仙派!” 师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少来,我是说以后十年、二十年的事,别跟我打马虎眼。” 子车向文稍稍沉默了一下,“小师妹毕竟未来是药仙派的掌门,即使是我以后回归神器门,也断没有只是成了亲、就把别派掌门带回神器门的道理……所以我想的是,在咱们两个门派的山中间,折中选一处地方,供我们两人居住,之前小师妹就跟我说过,她想住在咱们山脚下的镇子上住,她喜欢镇子上的市集。” “但当然,我与小师妹在门派原本的住处都会保留着,这样无论住在哪里都说得过去。如果药仙派比较忙,我们就住过来,如果我那里比较忙,那就再商量。平常的时候,小师妹住在那里开心,就都依她。” 子车向文给出诚恳的保证,“师父一定放心,我没有那种成亲后必须要让小师妹住男方家里的观念,我和她成亲本是双方平等的,不存在他她嫁给我就必须进入我门派的这种规矩。” 话说到这里,就连师父都已经挑不出任何不妥之处,点头肯定道:“你小子心思倒是挺细的,我才开了个头,你都把这么远的事情想好了。” 师父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一次过来,我看我小徒对你也不一样了,她纯善天真,我以前还在想,她这一辈子要是都这样,到底谁才能放心托付?之前我一直指望她大师兄照顾她,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真有了记挂在心上的人。” 子车向文突然就傻了,“是……师父刚刚说的人,是她大师兄,还是我?” 师父:“……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真、真的是我嘛?我之前有些预感,但还没……但还不敢这么自恋的确认。”子车向文手足无措起来,满脸赧然,“不瞒师父说,我确实喜欢小师妹好多年了,我从来没想到能真正得到回应……至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回应。” 刚刚还挺条理清晰、逻辑通顺的一个聪明的大男孩,现在坐在灯下傻乐,“嘿,嘿嘿嘿,真的嘛?师父你没骗我吧?不肯定不是在骗我,毕竟你是她师父从小看着她长大,一定清楚她的心意,嘿嘿嘿嘿嘿。” 师父:“……” 明明大部分的时候都挺聪明的,怎么偶尔也会感觉这孩子是个傻的? 元颐然听到这里,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屋子。 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她再去偷听的了。 风是凉的,但她却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了。 她怔怔坐在屋子里,睡意全无,直到屋外响起开门的声音,那是子车向文和师父长谈结束,准备离开了。 第49章 番外:学医的神器门首席 所有人都以为子车向文去学医,是随便学着玩儿的。 毕竟他是要和药仙派嫡传小师妹成亲的男人,婚期就定在秋季,子车向文和师妹的门派关系处的都不错,守着一窝的神医和神药,为什么偏偏自己去学医? 就算他天赋异禀,现在开始学,也是需要大量时间才能累积经验和能力的。 更别说药仙派如今的医者密度,说句遍地都是医生也不为过,同类人才太重复了,做机关的好手改行学医,实在是浪费他的本事。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就连子车向文自己的未婚妻——药仙派小师妹元颐然一开始也是这么看的。 可真等子车向文上了药仙派的山,和外门弟子一样开始上课,一个月过去之后……这一批弟子们才发现,子车向文是认真的。 外门弟子的基础药理课程中,他是班上那个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的,他这位靠裙带关系进门的选手都学得如此拼命认真,让那些原本还有些优哉游哉的外门弟子全都紧张起来,每个人都被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跟上班级里不断加速的进度。 外门授业师父在月底做班级小测的时候,都激动到特地去向掌门师父汇报——子车向文太神了,自从他加入外门课后,授课效率甚至突破了过去十年的记录! 不仅时间缩短了,就连全班的成绩都提升了! 这些神秘的改变,全部都是因为子车向文加入了外门,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全班风气! 对此,某位远道而来的外门弟子有话说。 曾经在兰国养尊处优的淑夫人——如今恢复自由单身的蔡淑,抹着眼泪找到了自己的老熟人,“元妹妹,你能不能管管你男人?” 元颐然:“……嗯?” “他太卷了!”蔡淑含泪控诉道,“鸡打鸣他起了,狗都睡了他还醒着!自从他来外门弟子班级里上课后,班上所有人的睡眠都下降了平均一个时辰!都已经是兰国的王爷了,也马上要娶你了,他就不能偷偷懒吗?为什么要带着全班人一起卷,好好的人都要被卷死了!” 元颐然对蔡淑此时此刻的心路历程,体同身受,深深理解。 想起过去那十三年的经历,连元颐然都开始恐惧,“唉,我明白你,但是我可能也管不了他。” 有些人生来是咸鱼。 可能与之相对应的,有些人生来就是工作狂。 子车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没有办法融入咸鱼的本性进行,完美的伪装。 他是一个喜欢手头做点事的人,虽然……他最近确实有些太拼了,就连元颐然都有些在意了。 但终究今时不同往日,元颐然已经成功将对面山头的前首席骗上山,掌门师父了解了他两人的真实秉性后,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要求元颐然一刻不停地精进医道,与子车向文两人对卷。 当然,这也和子车向文背后和她的掌门师父谈过几次有关系。 药仙派已经大不同以往。 全师门上下在元颐然那场旷日持久且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已经获得了一个新的认知高度——尊重人类的个体差异,允许释放天性。 总之元颐然现在躺平任卷,回归咸鱼本性,每一天都过得很舒适。 这也代表着,那些天生当不来咸鱼的人,可以继续选择忙碌的人生。 所以她看着,远道而来的姐妹如此苦恼,想了想安慰道:“我也管不了他,毕竟他自己就挺喜欢一直有事情做,不像我这么喜欢懒着……嗯,其实,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出海那会,我把他刺激到了。” “嗯!?”蔡淑来了精神,“你们出海那几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了?” 元颐然陷入回忆,“那时候船上只有我们两个,然后,我生病了。” 有句话说医者不自医。 放在元颐然身上,那就是她在湖水和河水里坐船都好好的,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深海居然会晕船。 是以元颐然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祸不单行,除了晕船之外,也因为她第一次出海太过兴奋,跑到甲板上吹风,一不小心贪凉受了风,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热。 从来不生病的人,一生病就格外惊心。 烧得严重的时候,连神智都是迷糊混沌的,她能清醒的时间不多,但是只要元颐然醒过来,就一定会看到子车向文守在她身边。 第64章 那几天她高烧的时候,子车向文表面看上去十分冷静镇定,在她身体脆弱、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主动振奋她的心态,让病中虚弱的元颐然相信自己一定会好。 子车向文身体力行地将一切可以搜索到的医药资源都搜罗过来——他甚至自己翻了元颐然全部的药书,尝试给她开了一个方子。 元颐然在一次勉强清醒的时候,打起精神看了看那个药方,修改了两味药和用量,交给子车向文后,就彻底放下心昏睡了。 她不用强撑着精神不敢睡去,因为子车向文一直在她身边,他会把一切打理好,这让她本能地感到安心。 果然海船在下一次停靠的时候,子车向文就为她筹备到了足够的药材,在船上给她煎起了药,喝到第五副的时候,元颐然彻底退烧,恢复健康。 病愈后,元颐然还翻出了自己发烧时子车向文给她开的药方,看了一遍,不得不夸奖子车向文很有天分,看书硬开方,算是一种照葫芦画瓢,但能画到这个程度,就算是元颐然烧到完全不省人事,这药方子也是对症的,给她灌下去也能治好。 但这一次面对小师妹的夸奖,子车向文却一反常态的毫无得意和喜色。 即使他自始至终都看上去冷静沉着,把一切安排妥当,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风波,他都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稳住人心,将一切危机有条理的想办法去解决。 但那也只是看上去。 实际上,元颐然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把子车向文吓坏了。 但他将自己的压力藏得很好,没有给元颐然带去任何阴霾。 在后来的时间里,元颐然才发现自己船上那次生病……可能是真的吓到了子车向文后,她也尝试安慰过。 当时他子车向文回应良好,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直到回到药仙派,元颐然看到他学医的劲头,才发现她可能低估了自己生病这件事对子车向文的影响。 蔡淑听元颐然说完由来,感觉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 她替元颐然真心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感慨和羡慕:“也是奇了怪了,文王和武皇帝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性格却一点儿也不像,兰国家里那边的那位殿下,要是能有他胞弟一两分的会疼人,他后宫都不至于直接空了。” 听上去很离谱,但子车向文他哥——子车尚武的后宫,如今的确是十殿九空。 没赶上第一波和离大潮的夫人们,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望,又陆陆续续的自请出去了好几位。 没出去的也都不知道图啥,调查一下,连着萝卜带出泥,又抓出了一串间谍和反贼。武皇帝偌大的后宫里,统共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的,哪怕是为了钱和权的,都没人留下了。 因为那些别有所图的夫人们,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想靠武皇帝,不如等猪先学会飞上树。 那几个脑袋好的夫人,如今都通通入了前朝当女官,其中有几位本事不凡,短短一年功夫,就已经在位子上站稳了脚跟。 兰国这一年的变化,确实是相当离谱。 但又在离谱中透露着一丝丝合理。女官的加入向是往朝廷中注入了活水,也刺激了原本有些怠惰的臣子,这一年来前朝君臣的工作效率和模式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总之除了空荡的后宫,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蔡淑和元颐然嗑着瓜子闲聊,两人从药仙派的新卷王聊到故国故人的现况,又天南地北一路聊到各个地区的始兴小吃,直到蔡淑要上外门弟子晚课的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和元颐然告别。 元颐然现在也有了新朋友,除了几位更亲近的师弟师妹外,终于敢来打扰“繁忙”的小师姐外,还有这位远道而来的姐妹。 她也很喜欢和蔡淑一起聊天和出去玩。 但是元颐然诸多新朋友中,有一个最重要的玩伴,最近忙的不见人影。 元颐然发现子车向文最近居然忙到眼下有了黑眼圈,不仅有些心疼。 人这一生时间有限,总不能面面俱到,十项全能。 会医的人她一个就够了,她一直都没能察觉到子车向文藏在心里的不安,是不是太粗心大意了? 元颐然在等子车向文下课来自己院子的时间里,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 比起完全不关心生活中小事的她,子车向文一直是周到又细心的,他性格如此,什么事情稍稍用心就能做得妥当。 子车向文没跟她上山之前,元颐然从来没有觉得原来作为掌门继承人,她处理起门派事务可以这么得心应手。 有他没他,真是两种生活。子车向文稍稍帮她一下,原本难如登天的人际和事务处理,都变得有条理起来了。 由奢入俭难。 古人诚不欺我。 元颐然握紧了拳头。 是她太不关心子车向文了! 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让他一个人背负了太多! 刚刚和蔡淑谈过话后,她更是觉得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和子车向文聊一聊,帮他排忧解难。 外门弟子下晚课后,子车向文才迈入元颐然的院子。 他这个点来,就注定不能在元颐然这里待太久。 因为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俩现在虽然已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但还没正式成亲,白天见面可以,晚上天天钻院子,让人看到总是不好。 元颐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评价,只想由着自己的心意,但子车向文在这些事情上很维护她的名声,十分自觉的控制自己的逗留时间,从不在傍晚以后时在元颐然的院子中逗留太久。 他不是不想早点来。 只是近来事务太多,药仙派的掌门师父把许多工作直接扔给了他,子车向文还没和小师妹成亲,已经提前在未来“岳父”的监督下,开始处理起药仙派的事务运作。 同时他还在学外门弟子的课,以及在设计二师兄让他帮忙制作的自动浇水器——一种独特的机器,可以按照每个药材的不同浇灌需求,进行定量的自动浇水,子车向文前半夜的时间都被它占据,再一次缩短了睡眠时间。 所以他最近是真的恨不得把一天时间掰成三瓣用,忙得像个旋转的陀螺。 但路是自己选的,师妹是自己疼的,药仙派全门上下都盯着他,他不够出色就不够服众,人们会因为他而质疑元颐然的选择。 子车向文为了元颐然卷了这么多年,虽然现在已经舍不得再卷元颐然了,但别人他就不心疼了,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小挑战下功亏一篑? 卷王不会轻易认输。 傍晚晚课结束后,他一迈进元颐然的院子,就发现今日的小师妹似乎在特地等他。 元颐然搬来把椅子,坐在正对着院口的位置,等他已经等得睡着了。 子车向文走了过去,把元颐然从椅子上抱起来,动作轻柔,准备将她送回屋里床上去休息。 可是他刚刚把人抱起来,元颐然就在怀里醒了过来。 “唔,你来啦。”元颐然迷迷糊糊,脸靠在他怀里,样子毫不设防。 “进屋去睡,别在风口。”如今子车向文开口说话,已经透露着一股子医生味儿,“风邪入体是百病根源,别在这儿着凉。” “等你呢,我还不想睡。” 等子车向文关上了灌风的门,又为她房间点着烛灯,元颐然这才清醒了一些。 她跳下床,来到小桌前,“这是崽子今天进山掏的蜂蜜。” 子车向文正要关上窗子的动作微微停顿,透过窗,他能看到元颐然院子里趴在墙根那一坨黑漆漆的毛滚滚。 此时它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树下翻了个身致意。 那是他们从兰国一路带回来的小熊,缘分起于子车向文和元颐然半夜从御兽园的拐带,后来熊偷吃药身体发生变异,就一直跟着他们回来了药仙派。 因为偷吃了元颐然不少药草的缘故,这只熊长了一年多,也比正常的熊体格要上小许多。个子不高,但战斗力却极狠,爪子牙齿都带毒,跟药仙派后山的野物打架,一巴掌下去无兽能敌,没多久就成为了后山一霸。 只是子车向文没想到,这只熊在释放野性的同时还通着人情,还知道把好东西拿回家来孝敬。 元颐然打开桌上的小陶罐,“熊崽抓着一整个蜂巢回来的,仗着那些蜜蜂咬不动它,就偷人家老家……总之我用了点办法把蜜蜂赶走了,蜂蜜挖了出来后,把剩下的蜂巢挂外头了,我看了,里面蜂后还活得好好的,应该过一阵子就没问题了。挖出来的蜂蜜,下午给你熬了些蜂蜜冰糖山楂,你拿回去当小零食吧。” 子车向文有些意外,随即喜悦地道谢。 元颐然很少自己做食物,她的厨房若是生火,也大多都是煎熬炖着各种各种的药。能得到元颐然亲手做的零食,有这样待遇的人并不多。 元颐然看着子车向文打开瓦罐,拿着勺子挖出山楂,放在白色的瓷碗里。 第65章 山楂上裹着一层融化的蜜糖,在烛光下呈现晶莹闪耀的色泽,让艳红色的山楂看上去都更有食欲。 他们两人共用一个碗,一个勺子,你一个我一个吃了起来。 子车向文或许是有些累了,他今日吃东西时格外安静,元颐然看着他,想了想,还是问:“子车向文,你说过你喜欢设计器械,但你现在学医……我一直没机会好好问问你,你愿意学这个吗?” 子车向文停顿了一下,就笑着说:“有意思的,这些都是你学过的东西,我药仙派和师兄姐妹们一起学学这些医理,也是很有趣。” 他一一列举掌握医学知识的好处:“我原来在师门神器门的时候,很少接到和医药有关的器械订单,二师兄这段时间也在和我研究一些设备,与行医有关的很多设计,本来就需要设计者掌握一定医理,我算是两件事一起做,设计工具的时候还学习医术,不是一举两得? 再说了,等咱们成亲以后,我每年都要留在药仙派不少时候,多多少少还是需要通些医理,处理门派事务才更能得心应手。别的不说,就比如说掌门师父让我出去和供应药材的店铺打交道的时候,我不能连自己买了什么药都完全不知道。” 元颐然没有笑,她上身从桌子另一边探过来,直直地盯着子车向文的眼睛,“你回答了很多,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有那么喜欢学医吗?像喜欢做器械设计一样喜欢?” 子车向文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去。 他这样不笑的样子,反而比刚刚那样明朗笑着的模样,看上去更真实了。 “你想学,但并不完完全全是因为你有兴趣。果然,还是我海上生病那次吓到你了。”元颐然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坐回了椅子上。 “我……也就是学着看看,我没奢望能学到你这个程度。” 子车向文抿紧唇,最后还是坦白了,“但那次你生病的时候,我白天晚上守着你,除了着急别的什么都不会做,那个时候,我就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医——我自诩颇通杂学,但连心爱之人生病都束手无措,别的东西掌握再多,又有什么用?” 元颐然安慰道:“那只是个意外,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而且我还有厉害的师兄们,以后神器门还会有更多厉害的医生……真生病了,。” “但人这一辈子,很多关键的转折,就在这样的‘意外’。”子车向文叹了口气,“我……还是想继续学。抱歉小师妹,最近陪你的时间变少了很多,等咱们成亲之后,或许才会空闲一些。” “你有我呀。”元颐然抓着他的手,“我会陪你一起准备成亲礼上需要的东西,我那天看师父拉了个单子,上面有几百项要准备的东西……” 说到这里,元颐然有些惊恐的抖了一下,她向来是怕琐碎和麻烦的性格,但此时却没有退缩的样子,反而下定了决心。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准备的,成亲本来就是我们的事。还有……你刚刚说的那种意外,我觉得……对也不对,我师父说过一句话,我们只是凡人,又不是菩萨,肉胎凡身,就算是再怎么小心,也总会有生病的几率。” 元颐然拍了拍他的手背,却被子车向文反手握住,握回手中揉捏。 元颐然任由他手上动作,“其实,我觉得,你好像还有别的原因……是我的师门给你压力了吗?所以最近才这样拼命。” 子车向文深深的望着她,有时候他会觉得元颐然身上有一种宝贵的天真,或者说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没有贬义,反而纯洁珍贵,药仙派师门上下也是这样看待她,情不自禁的呵护她,将很多事情瞒着她。 但像这样的时候,他又会觉得其实元颐然什么都懂,她看在眼里,只是大多都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被她放在心上,就一定会感觉到得到。 就像现在这样。 元颐然很少说这样的话,她说得有些慢,一边想一边说:“你不用那么着急向我的师门证明什么,我就从来都不担心以后和你一起去神器门之后,如果我不会做机关、也不会处理门派事务的话,你的师兄弟们会怎么看我。” “我们彼此喜欢,那就是够格的。” 她将沾着蜜糖的山楂,挖了一个怼进子车向文的嘴里。 “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明天不许鸡没叫就起床,你要好好睡一觉,然后陪我出去玩。”元颐然声音虽轻,但态度却笃定,“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也会好好照顾好你的,听我的。” 或许是她斩钉截铁的保证,有安抚人心的功效。 又或者是元颐然说出明确的“喜欢他”的话,让子车向文心中高兴幸福之外,多出了不少安定。 他第二天果然旷课了。 不仅外门弟子找不到子车向文了,就连掌门师父也找不到自家徒儿了。 他们两个从门派消失,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玩了三天。 对于这个状况,掌门师父眼皮一阵猛跳,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因为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笑着的。 掌门师父捋着胡须想。 他们看上去很快乐,很幸福,自家徒儿能有这样安稳的归宿,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掌门师父“哼”了一声,假装没看到鬼鬼祟祟偷摸回来的两人,转身进房了。 【作者有话说】 隔得时间有点久了,因为好久都不知道番外写点啥,在我心里这篇文已经写完了,但字数告诉我还没有(沉痛 为了在那个——命定的字数完结!这篇文还会有一点番外,可能会有其他cp视角的番外,后面大家可以酌情订阅(反正三个月了估计已经没多少人在看了 第50章 ◎番外:上门◎ 风高日丽,药仙派对面山头……的神器门,也是和平的一天。 而和平的一天,就是这样被打破的。 “师……师师师师父!”一个年轻的神器门弟子连滚带爬地进入正厅,“不好了!药仙派打上门来了!门主师父,我们该怎么办!?需要我召集师弟们布阵开机关吗?” 神器门门主手里的小熊茶盏一抖。 下一刻,门主悠闲的表情转瞬消失了,他放下茶盏,“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什么!?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敢打上门!关门!放狗!” 神器门没有养狗。 门主所说的狗,是他们这几个月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木形兽,可以自移动且远程控制发射弩箭装置,因为该装置全称太长且模样像狗,简称为狗。 神器门门主给出最权威的命令:“全员,出击!” 一场事关荣誉的角逐战,就此展开! 没过多久,就有弟子冲进正厅悲报:“师父!我们和大师兄……前大师兄交手了!他在拆我们的狗,一边拆一边还兴高采烈的,说这咱们这次发明的东西真好玩!” “什么!”门主大怒,“本门主自己的弟子,居然加入敌人的门派,全然忘了曾经的同门之情,转头掏了自家老窝!最重要的是——我们居然还制不住他?” 岂止制不住。 人家还在高高兴兴地拆他们新研制出来的器械设备耶。 神器门门主看上去满脸屈辱。 他不屈地给出命令:“就算是你们师……前师兄车文上山,也一样照打不误!” “是!” 神器门弟子悲壮的应答,带着大义灭亲的觉悟,将神器门的百般防御武器,对准了他们上门踢馆的药仙派。 哪怕里面包括了他们曾经敬爱的师兄。 此时距离前首席车文被踢出师门已经隔了整整一年,如今的大家,已经习惯了没有车文在山的生活。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习惯子车向文加入对面山头能打过来的生活! 虽然以前神器门弟子也时常分成几波进行模拟战,但那输输赢赢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看的,那像这样,里子面子一起都让人家看光了! 神器门门主懊悔不已。 之前数月间,子车向文曾经几次求见,但神器门上下大门紧闭,还专门挑着他上门的时候关门。 等子车向文一走,这大门又开了,针对之意明明白白。 神器门门主高傲的拒绝了徒儿登门足足三次,关紧的大门,摆足了架子,也赚足了面子。 时隔一年多,门主也不是不挂念自己一手带到大的徒儿,车文对他来说,跟半个儿子也差不多。 他当时将子车向文逐出师门的原因,就是生气这个徒儿执意要回去做皇帝,担心他会被荣华富贵迷了眼,沾染权利后心性大变,失去为工匠那一份钻研和纯净。 若是运气不好,再赶上他家里有什么复杂情况,若是由着这个徒儿藕断丝连,呼朋唤友带走神器门里一群听他指挥的年轻弟子,说不定最后连着神器门都要卷进什么政治事件。 门主冒不起这个险,但阻止未果,从小到大一直配合的徒儿这次异常坚定,闹得师徒两人最后是不欢而散的。 第66章 哪想到一年功夫,子车向文故国那边已经料理妥当了,皇帝还给亲哥了,人回师门了,忠义两全了,甚至还带回来一个对象。 于是神器门门主心里那点气早点消了,只是面子上不好看,总不能叫子车向文想加入就加入想脱离就脱离,摆够了架子后,心里想着等车文下次请求上山的时候,就让他进来吧。 更何况徒儿找的对象身份不简单,竟然是死对头药仙派老不死那个的宝贝小徒儿! 面对如今前徒儿登门踢馆的神器门门主扼腕长叹! 大意了!欲擒故纵过火了,直接把徒儿坑到对面山头了! 前首席打上神器门,神器门如临大敌。 因为知己知彼的敌人,从来都比单纯的外敌让人头疼。 来自前任亲传大弟子的威胁,同样也体现在不断缩进的战线。 “报——门主!车文他突破大门了!” “悲报!车文师兄闯到前殿了!” “报——大师兄、呸,不是,是前师兄,不对,我是想说,进来的是钱师兄他的……” “就没有一个好消息吗?!”门主悲愤地打断了下面的回报。 坏消息一个连着一个,神器门门主十分悲伤,又带着莫名的悲壮,“药仙派的老儿!竟然使出如此下作手段,用美人计诓骗我心爱的徒儿加入了药仙派,然后还让他来亲自登门挑衅——换个人都没这么充满侮辱,简直砂仁猪心啊!” 话音刚落,正厅大门被突破了。 守在大门处最后的几位弟子,被进来的人一脚放倒,响起几声浮夸的悲鸣后,就没有声音了。 门主没有抬头看向面前的画面。 他瘫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颓然道:“你来了。” “我来了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催生生的响起,“这里好大呀,大家好,门主……门主你好呀。” 神器门门主愣住了。 怎么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他连忙从座位上支棱起来。 他们神器门上下性别单一,上到内外门弟子,下到做饭伙工和扫地大爷,全都是男人,没有女子。 却看见一个清爽可爱的姑娘,连蹦带跳地就进来了,自然地仿佛是来串自己家大门的,没有一点认生的拘束感。 年轻姑娘左右探头看看,一脸新奇地说:“这一路进来真有意思,好多挑战,子车向文说这是神器门欢迎宾客上门的最高待遇,他正在外面解决那些机关,让我先进来坐会,他一会就进来陪我。” 神器门门主眨眨眼,又眨眨眼,突然明白了事情的走向,“女娃,药仙派就你一个过来的?” 元颐然雀跃道:“是呀,子车向文说再不来见你就来不及了,必须带我今天回来见见家长。” 门主果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顿时双眼急剧睁大,“你是老不……药仙派老儿的那、那、那个小徒儿!” 神器门门主回神了。 并一边在这个短暂的刹那,展现出了惊人的手速。 他几乎已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打开桌下机关,把小熊茶杯藏进茶桌突然内凹出现的暗格,然后在元颐然视线扫回来的瞬间,门主已经无比自然地替换了茶杯,新端起来的那新茶杯看上去贵重端庄,很有富贵范儿,十分契合一门之主应有的品味。 虽然里面来不及倒茶,但两人离得远,想必姑娘也看不见杯子里有没有水。 元颐然:“门主,你茶杯拿反了。” 门主动作一顿。 他光速放下杯子,面色不变地转移了话题,“小姑娘,你不在药仙派好好呆着,有什么要紧事,要这样兴师动众的上来?” 元颐然有点为难,“啊……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等等啊,等子车向文来跟你说。” 她都这样说了,自然不会有任何人为难她,神器门上下一起耐心等待。 神器门门主有心展现慈祥长辈模样,和元颐然主动聊点什么,别让她感到局促。 可他显然也不是什么交际好手,平常门派里许多日常事务都是子车向文替他打点的,此时看着元颐然,努力了老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吃了么?” 好在元颐然思路从来也不同凡响,她真诚回应,“还没有,子车向文说一会带我去他住的院子吃,他有一个全自动旋转风车烤肉架,我们特地带着肉和调料上来的,都在他手里拿着呢。” 她转头看向门口,子车向文显然还在外面没有收拾完,只有门口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 却鸦雀无声竖起耳朵望向这边的神器门弟子,抱歉道:“子车向文说,神器门最高的欢迎仪式就是互相切磋,他以前在师门的时候,隔三差五就要和师兄弟比划两下,所以他跟我说,见到他的师兄弟都可以随便打,不要钱,可看你们这样……我刚刚没打疼你们吧?” 索性他那些守门的弟子,人没事,一个个都还好好的。 他们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听到元颐然询问,连忙支棱起来,满面笑容地积极响应。 “不生气,不生气!” “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都佩服厉害的人!” “再说这么可爱的小师妹,谁舍得下手去打?不能的,被小师妹打是我们的荣幸,谁敢打小师妹,我们几个去打他。” 然后他们自以为小小声的嘀咕着。 “那就是药仙派的小师妹吗?” “未来的小嫂子啊!哇,好可爱啊!” “就是就是,车文师兄好福气啊,羡慕死我了,咱们门派上下全是臭老爷们,怎么就没有这样漂亮的小师妹……” 神器门门主:“……” 见到个漂亮女孩子,连师父都忘了? 这就开始吃里扒外啦! 元颐然感到很神奇。 神器门的门派氛围,和他们药仙派好不一样。 “子车向文叫我放心进来,见到谁不服直接打就行,再不行就放毒,反正大家都不会在意的……不过你们刚刚是不是给我防水了?还是真像子车向文说的那样,他的师兄弟都不是很能打,平常也都不怎么练武和锻炼身体。” 门主下意识回应:“我神器门拼得是脑子,又不是那等愚蠢武夫,早晚都要去锻炼身体,这时间都被我们用来吸收知识了,当然,除了我徒儿车文,没有人能坚持下来绕山跑圈,毕竟我们的强项是很能熬夜……啊不,是做设计很强!” 说完了,门主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回应有点不好。 元颐然是元颐然,她师父是她师父那个狗东西,他不该拿怼老对头的话去怼未来徒媳妇儿。 但显然元颐然毫不在意,还因为能和他们聊得有来有回而两眼放光,“哦哦,这样啊!” 神器门门主虽然对药仙派掌门意见很大,但看着元颐然居然和她师父性格大不相同,甚至还愿意捧自己场,不由得对她更喜爱了几分,“嗯,没错,等以后……” “等以后要干什么,师父?我来晚一步,你和师弟们没欺负我小师妹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更是随着脚步声不断接近。 元颐然惊喜地转头望向身后,眼神和刚刚有一点变化。 很难说那是什么样的改变。足够细微,却也足够明显。虚掩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元颐然看着走进来的人,眼中有轻盈的喜悦。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门主颇为熟悉的身影。 这是他悉心教导十数年的亲传弟子,门主自然最熟悉不过,但要说熟悉,子车向文身上却也多了一点陌生。 或许是一年多未曾相见,或许是因为断绝师徒关系时没来得及将所有话好好说开,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和面前这姑娘一起做的那些看似平淡,实则惊天动地的事…… 每一件,都超出了神器门门主可以想象的范围。 那个从众人口中诉说拼凑的陌生形象,和眼前这个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气息的青年形象重合。 这真的就是他带大的徒儿。 然而徒儿长大了。 连对面山头的姑娘都领回家了,出息了! 神器门门主心中情不自禁地泛起一股骄傲。 子车向文给师父打招呼道:“哟,师父,我回来了。” 门主看着门口的一双璧人,下意识乐呵呵:“回来啦?回来就好,你一会先带着你小师妹找个地方吃烤肉,吃完烤肉再过来找我,有个设计图我和你师弟们寻思很久了,一直差点思路……” 话说着说着,门主消音了。 因为子车向文这太过自然的态度,甚至让门主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自动切入了过往师徒的相处模式! 门主忙板起了脸:“逆徒,你还知道回来!” “不生气,师父不要生气。”子车向文摆出笑脸迎上来,“徒儿离开师门这一年多里,时常挂念着师父和师兄弟,但师父你看,我已经把所有事情解决了,现在一介白身,按照我离开前说的,如果师父现在还愿意要我,我就回来神器门,哪怕从外门扫地工开始当起,都是心甘情愿的。” 第67章 这个态度让神器门门主十分舒服,他没说话,但子车向文就知道门主的态度缓和了。 双商在线的子车向文显然十分了解自家师父,“当初离开师门,是我的不是,以后慢慢给师父赔罪,对了,徒儿这一年多在外面游历,有了许多新的想法,有几张新的器械设计图不得要领,一直等着让师父点拨。” “什么新设计?”门主立刻来了精神,双眼都在放光,“快拿上来看看……” 然后他对上了元颐然亮晶晶水灵灵的双眼。 她自己的师父犹如严父,从来没有这样有商有量的相处,因此看着子车向文和他师父来来往往的商量,觉得非常新奇。 门主咳了一下,仿佛意识到自己太容易被收买,此时又是当着元颐然的面,还是勉强端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脸面。 可是脸面已经无了。 通过大门看了一眼外面的战况,作为一门之主,神器门的门主还是努力绷住了惨不忍睹的表情,“车文,既然知道回来,就多花些时间,好好调-教一下外面那些不成器的师兄弟们!这一年你不在,他们都怠惰不少,连像样点的发明都拿不出手,就这么让药仙……这么让你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那要等入冬了,师父。” “什么!”门主很不高兴,“现在刚刚入秋,你居然一口气推到冬天。刚刚还说听师父的,怎么现在就这样敷衍!” 子车向文挠了挠头,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然也有沉默的时候。 他眼睛很亮,脸也红了,但也没有闪避对视,反而一脸幸福的递上了一份大红底烫金色的请柬书。 神器门门主看着这个东西,睁大了眼,“这是……” “我这次来,就是来给师父送请柬的,之前几次登门都想和师父说这件事,我和小师妹的婚期定在初秋,这个秋天我都想和她在一起,回神器门常驻的安排,至少要等到冬天再说了。” 这种时候的沉默,格外令人尴尬。 因为神器门门主终于意识到……之前的自己为了面子,差点错过了什么。 好在子车向文继续说了下去:“我哥和我爹娘那边都出了相当重的礼,我爹娘已经从海外回来了,过阵子他们就能到这边,还带着我皇帝哥给小师妹包的豪华大礼包驾到,对了师父,药仙派的掌门这次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说要给师妹做嫁妆,师父啊,你看看咱们这边的规模,也不能太敷衍了吧?” 门主忘记尴尬,被气到神志不清,“你小子是嫁到对面山头去了吗?啊?” 子车向文嘿嘿笑:“这不是,我终于娶到小师妹了,高兴嘛。” 门主又沉默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为了刺激自家徒儿奋发向上,随口说出“人家小师妹只喜欢优秀的人”的幌子,让两个孩子对着卷了多久。 卷了多久,子车向文就惦记了这姑娘多久,他们两个能像现在这样走到一块,甚至就要修成正果了,是真的很不容易。 他看着元颐然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里面没有恶意,反而一片烂漫的纯真,顿时火气彻底都没了,还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态度不好,会不会让元颐然多想。 于是他拿出了生平最柔和的语气安慰道:“你小子,收的钱都给媳妇儿也是应当的,师父这边少不了你的。” “没事门主,我们的钱最后都是一起花的。”元颐然对子车向文表达了十足的信赖,“动脑子的事情交给他,他说我就负责吃喝就行,他会给我弄来多多的钱,让我随便花。” 连次,神奇门门主都沉默了。 一时他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家徒儿通过家中财政拿捏了药仙派这个小姑娘,还是药仙派这小姑娘拿捏了自家徒儿。 子车向文听到元颐然的表态,过去牵着她的手,当着长辈面,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但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元颐然的手,连眼神都变得黏糊了,声音更是神器门这么多师兄弟从来都没听过的温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更不会让你失望。” 元颐然大爷点头,“嗯,就按咱们之前说的,神器门住三个月,药仙派三个月,轮着来,公平。” 子车向文乐呵呵:“好,小师妹疼我,我都听你的。” 得,拿捏的关系已经一目了然。 门主糟心的想,得赶快催一催南边的货结账了,再拿出东边几家门铺这个季度的收入了。 他得赶快回去看看自己的小金库里有什么奇珍异宝,这必须得足够档次,才能狠狠用嚣张的富贵甩了对面老对头的脸面! 着急回屋关门清点存货的门主:“请柬留下,还不快滚。” 子车向文淡定道:“嗷,我做的那个全自动烤肉风车,你们给我留着没?要是拿走了赶快还给我,我要带着小师妹去吃烧烤。” 门主本来想转身就走,听了这话,想起元颐然还在这里,又停下脚步,转过来就换了一副慈祥面孔,尝试做个像样的结束语,“徒媳妇,欢迎你常过来玩,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元颐然坦诚道:“啊,谢谢师父,没事,他要是对不起我……他不敢的。” 她挺善良的笑了一下。 毕竟是药仙派未来继承人,身上总是有本事和底气的。 门主:“……” 他顿时脊椎骨一阵寒意,想起了老对头——这姑娘师父药仙派掌门的那些手段。 门主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为自家徒儿担忧了。 但子车向文看上去却高兴极了,“我在小师妹这里,果然无论什么待遇都和别人不一样,那你一定要看紧我哦。” 神器门门主一脸麻木。 算了,他这个徒儿没救了。他老人家一把年纪,没脸在这听年轻人打情骂俏。 门主脚底抹油,连忙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 诶嘿,爱你们,还有一章! 第51章 【番外:成礼】 南边的老百姓,没有人会不知道药仙派和神器门。 这两个门派一个占南山头,一个占北山头,明明比邻而居,却没做成好邻居,反而这许多年来都一直不太对付,鲜少有彼此往来。 但最近南边的人,都知道这两个门派要发生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这两边老死不相往来的山头,居然因为一桩联姻,开始有了来往! 随着夏季一日日过去,距离初秋的婚期越来越近,这场打破隔阂的联姻不仅备受外界期待,就连在两个门派内都颇受关注。 “小师妹,成亲仪典就在后日……你紧张吗?” 这段时间元颐然和子车向文两个人都有不少事,尤其是子车向文都要忙疯了,两个人难得能找个机会在后山溜达溜达,避开众人,说说体己的悄悄话。 元颐然想了一下才回答:“本来是有点紧张的,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成亲,尤其是那天师父……他递给了我一张关于成亲流程的清单,上面有三百多个清点项。” 元颐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显然对那三百余项流程感到恐慌。 她从来没想到成个亲,居然会这样繁琐麻烦。 单子上详细到什么宾客该坐什么位置,新人夫妇该如何招呼,以及分到每桌上的菜,宾客如何区分,药仙派和神器门内外弟子有什么特殊服饰,需要帮忙婚礼的弟子需要配什么样的花和装饰,新人双方亲眷以及双方师长的装饰佩戴,只是上面提到的几类参与婚礼的门派人员,就能分出十几种完全不同的衣服样式和佩花颜色…… 这简直比背医书还要难。 也难怪神器门和药仙派各自派出了好几位擅长料理打点俗务的师兄师姐,帮忙一起准备婚礼。 不过,元颐然还听说自己一个师姐在两派协同准备婚礼的时候看上了对门师兄,有人撞到他们在后山约会。 从这场婚礼开始,两派老死不相往来的过往翻了页,很多规矩都因此改变了。 元颐然结束沉思,“但现在,我不那么紧张了。” “嗯,为什么不紧张?”子车向文好奇的问。 元颐然大方回答:“因为我发现你竟然比我还紧张,你居然真的开始背诵起那三百项的清单!我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值得紧张的了。” 子车向文笑了出来。 “逗你的。”元颐然的声音变低了,抬起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子车向文眼下的黑眼圈,“你不用背下来,我也会一起努力的,我师父现在让你做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好,但我也不能让他太欺负你了。” 子车向文笑着去捉她的手,元颐然却反过来按住了他,有些强势的说:“我回去就跟他们说,成亲前两天不许你天天忙活了,你给我好好休息,以最好的状态备战婚礼那一天。” 明明说了自己不紧张,元颐然却又有些紧张起来了,“据说鸡打鸣的时候我们就要起了!要一直应酬到很晚!要来五百多人!怪可怕的。” 第68章 若是只相约三五好友亲人,这婚礼倒也不麻烦。 但牵扯到他们的身份,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就怕现在这样,神器门和药仙派两家跟打擂台似的,掏出家底,广邀天下豪杰,办了一场无比盛重的婚庆大礼。 虽然说是有同门的帮衬,但五百多人的婚礼,各方宾客和朋友,无论谁来做这个婚礼的总统筹,都要格外上心。 然后筹备婚礼这件事,理所应当的落到了……子车向文头上。 从拟定邀请函这里开始,子车向文被迫熟悉药仙派这些年盘根错节的各路经营,在很短的时间内速记人情往来,开始代替元颐然,从药仙派掌门师父手中接过一部分药仙派的运营。 这些“凡尘俗务”,药仙派的掌门很早就放弃传给元颐然了,既然子车向文这些方面很有一套,那能者多劳,能者受累呗。 元颐然从这次回来后就开始躺平摆烂,彻底暴露了天性,子车向文拿着各种册子从早带到晚的时候,她在后山陪熊玩;等子车向文搞明白了药仙派这边各路势力和盟友的时候,元颐然在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毕竟是连皇帝都干过的人,处理这些事,更是有模有样。 就连一开始存了几分刁难女婿心思的药仙派掌门,到了最后,都不得不服这个神器门小辈的本事。 但元颐然并不是一无所知。 “是不是,我师父让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元颐然有些犹豫,但很快下定了决心,“等婚礼结束后,我也会一起做的。” 子车向文笑得很宽容,“这不是你擅长的事情,你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快乐钻研,这边有我。” 元颐然摇了摇他的手,她并不是没有心,只是有的时候有点迟钝。 她也会心疼真心爱护眼自己的人。 两个人在后山腻歪足够久了,子车向文依然不愿意这样回去,从身后撒娇似的环抱住了元颐然。 “小师妹,我好累哦,你也疼疼我。” 元颐然带着他一起向前走,两人黏在一起摇摇晃晃。 片刻后,元颐然下定决心,“好!你上来,我背着你走!” 子车向文:“?” “毕竟是自幼习武的人,我背得动!”元颐然阔气地拍了拍自己秀气的肩膀,“别害羞,我最近看的那个话本里写了,爱他!就背着他!” 子车向文委婉拒绝:“不,我想这个就不用了,话说最近的话本越出越奇怪了,你看就看了,不要什么都信。” 他谢绝了元颐然的决心,反而稍稍转开了头,有点不敢直视她的脸,“……小师妹啊,我有个更好的想法,我们可以试一试?” 傍晚霞光正好。 他们在山间溪水流下的草地间晒着最后的日光,子车向文躺在草地上,头枕在元颐然的腿上,感受着来自一流医师的头皮按摩。 “堵得好厉害。”元颐然是真的有些心疼了,“你最近用脑太过了,明天你来我这里,我给你配点洗脑壳的药水,要不这样你脑袋会疼的,容易睡不好觉。” 元颐然的手没有使多大劲儿,但是每一下都按在最需要舒缓的穴位或脉络上,子车向文的直观感受就是又舒爽又酸麻,但…… 子衿向文泪流满面:“这也太爽了,太幸福了。” “但是连脊椎和肩膀都好僵硬。”元颐然眉头皱起来,又疏通了一会,直接把他拉了起来,“走,回去给你扎两针,必须松一下筋肉。” 总之就这样,子车向文靠着小师妹的爱意做精神食粮,又靠着小师妹的医术做物理支撑,红光满面神清气爽地撑完最后一段磨砺,来到了成亲的当天。 两位掌门就“在药仙派还是神器门成亲”这件事约了几次架,打得后山都塌了一块,也没有得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答案。 为了两位老人家不至于在婚礼前打出生活不能自理的重伤,子车向文选了个折中的方案。 成亲地点不在任何门派,最后定在了镇上新建的一处院子。 这是神器门弟子们带领着镇上的工匠们加班加点盖出来的大院子,规模足够大,墙会自动升降有三种错层设计可供观赏,格调十足又具备各种功能,保证所有人都能看到成亲主会场。 药仙派弟子搬来提前定制的酒桌席位,里外容得下所有的宾客。 镇上所有的酒楼都被包了下来,里面的大厨是特地从子车尚武皇宫里调过来的御厨团队。 一时间,山底下的小镇,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人潮。 有微服私访过来的兰国先皇夫妇,有让人带着厚礼、自己却没有出席的药仙派大师兄,有已经嫁入豪门的二师兄夫妇,有兰国特地请假来的姐妹,还有天南地北的朋友。 元颐然带着红纱冠,梳着让她都不怎么敢动的复杂盘头,带着一脑袋挺沉的珠翠,出场之前,躲在后面偷偷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 这一瞬,久别重逢的喜悦满上心头,她差点要蹦出去打个招呼,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 元颐然回头,看到了从昨天早上之后就没再见过面的子车向文。 他今天的喜服也是和她一样的、扑面而来的同款富贵! 但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好看,即使是正红色的喜服配上这些配饰,倒也没有金玉压人的感觉,反而很能衬得起气质。 子车向文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拉住了元颐然的手,“等一下才能打招呼,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元颐然眼巴巴:“那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子车向文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没说话,直到元颐然抬起师父给她套上超重大金戒指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眼睛被金光晃到了,才回过神:“小师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今天的模样……来,跟我走,到咱们了。” 药仙派们和神器门的弟子们从婚礼开始,就不甘示弱整出了巨大的动静,两派弟子泾渭分明地穿着各自门派的改良喜庆版弟子服,站成不容错认混淆的两个队伍,一遍放烟花,一遍机关表演杂耍,非要在排场上压对面一头。 对峙从婚礼的开始,一直持续到主角的出现,才终于停歇。 两个门派的弟子终于完成了各自师父的比拼执念,众星拱月着各自门派在这场婚礼中最重要的人物,出现在了宾客的面前。 他们已经安排过很多次的演练。 这场成亲礼的两位新人并肩踏入场地。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自发安静下来,目视着他们走向中央。 短短的十几步,确实他们走过漫长的准备,跨过十数年的时间,才到达了能触碰到彼此的咫尺。 穿着红衣的新人在礼堂口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宽袖的大红喜服下,交叠的袖子中,是握住的手。 子车向文牵着元颐然往里面走。 牵住了就不会放开。 执子之手,暨成一世良缘。 这定会是幸福的一生。 --------------------- 【番外:二师兄和他的豪门夫人】 元颐礼第一次见到桂阮的时候,他正在摆摊算命。 说实话,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这装扮比起寺庙下街上各种仙风道骨、装备齐全的老道士假和尚,他寡淡贫穷的摊位,实在是不太能让路过的客人看得上眼。 他低着头,没什么招揽顾客的动作,脑袋顶上带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夫帽,显得潦草又落魄。 桂阮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本来没有往他的方向多看。 只是她进寺庙之前,落在寺顶上的那只白色的鸟儿突然展翅而飞,她在寺庙门口停下脚步,目光追随了片刻。 ……就看到那只鸟刚飞出寺庙的墙外,就拉了一坨屎。 桂阮眼睁睁看着那坨屎,冲着那在角落里戴着农夫帽的自闭青年头顶上掉了下去。 那坨屎理应当落在他头上的。 桂阮没觉得自己眼花。 可是那人将自己摊上的毛毡布稍微掀起来,动了动位置,那只鸟就在最后一刻紧急在空中大转弯甩过鸟屁股,以很离谱的弧线,鸟屎掉到了他旁边那个看上去颇考究的老道士脸上。 老道士一声怒吼,愤怒震惊。 而那贫穷的不起眼的自闭摆摊者又坐了回去,缩着身体,一副毫不引人怀疑的模样。 若果是寻常人,或许只会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 但这是桂家的桂阮,眼明心快,又心细如发。 她不是没起过只是自己眼花的怀疑,但或许是天气太好,又或许是冥冥的牵引,让她心血来潮想去再试探一下。 她没有在寺庙中多做停留,出来之后,果然看到那人还坐在街角。 生意冷冷清清,像是一下午都没有接到过任何生意。 直到桂阮的裙摆,停在了他面前。 “你会算什么?” 元颐礼低着头,声音也小,“会算近期运势,会测伏羲阵相,会看手相,还会看……看病。” 第69章 业务挺广啊。 桂阮对服务项目不置可否,随便挑了一个:“那就看看这个月的运势吧。” “要三钱。” 桂阮付钱爽快,直接给他碗里砸了一个小银锭。 看到那银锭咕噜噜滚进有破口的碗里,元颐礼愣了整整好一会。 他终于回过神,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这位出手大方的姑娘,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桂阮第一次看见了这个神棍的脸。 和满街搞玄学的摆摊人不同……这是一个相当年轻,且模样极其出色的青年。 长得是真的好,桂阮自己就是美人,家中父兄相貌也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往日里见的豪门贵胄多有相貌不凡的,可她见过这么多好看的人,依然会为面前这个人的相貌心跳失速。 可面前的人此时的表情太过震惊,瞪圆的眼睛像某种小动物。 他给桂阮的第一感觉,就是有点莫名的呆,整个人第一印象和精明市侩毫无关系,反而有种很干净的气质。 桂阮也有些被震到。 她完全没想过这样不起眼的摊主,居然拥有这样不俗的长相。 ……话说回来,有这种长相,还能过得这样落魄吗? 桂阮脑子一转,顷刻间就想到了四五种利用这个长相能非常赚钱的正经行当,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吸气声。 近日是祈福的节日,寺庙往来女眷不少,这会有几位年轻女眷看到了路边过于清贫俊美的算命者,惊讶到甚至忘记走路。 元颐然往那边瞄了一眼,然后他迅速用摆弄了一下自己那张破旧的毛毡。 那几位女眷目露恍惚,很快就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桂阮和元颐礼两个大活人,继续刚刚聊天的话题,说说笑笑的走开了。 桂阮:“……” 刚刚那个在空中突然转弯的鸟,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这青年真是个有本事在身上的。 “奇怪。”长相优越的青年,露出痛苦的神色,“本来你也不应该看到我的,不应该……” 桂阮实在没忍住好奇,“既然不想被看到,你干嘛非要在这里摆摊?” 元颐礼蹲下去抱住了自己头,“因为今天没钱吃饭了,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学的是阵法和医术,算命是真不会,可教我阵法的老头子说,只有算命才能赚到钱,我好饿,可我不想骗人……” 桂阮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我是天生的破财命,留不住财。”元颐礼双手捧起那颗银锭,在阳光下心怀敬畏地观赏,“这是我这辈子赚到过的……最多的钱……” 桂阮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长相如此讨人的青年居然穷到吃不起饭?听上去很离谱,但看着他纯真的模样,桂阮莫名确信他刚刚说的都很可能是真的。 她选择忘记刚刚付钱的目的,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挣到钱了,不如收摊,我请你吃点东西?” 一刻钟后,卷好自己家当的元颐礼,跟着一位给他钱的漂亮姑娘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楼。 桂阮包了酒楼的雅间,这是她常来的酒楼,她出手阔绰又是出身豪门,老板自然配合,而她的侍女更是无人质疑她的决定,只在桂阮的指令下请走周围的闲杂人,甚至连菜都不让店小二端进去,不让任何外人看见自家未嫁的小姐正在和一个陌生男人同桌共餐。 桂阮倒也没什么目的。 她进宫的日期已经定在三个月后,这是她最后可以未嫁姑娘的身份享受自由的三个月。 从此之后的人生,已然一眼望得到结局。 但今天桂阮不用想太多,她只是想带这个长得好看的青年来吃一顿饭。 这是最后自由自在的时光。 况且,谁不喜欢长相漂亮和自己心意的人坐在面前,陪自己吃一顿饭? 两个人,却上了十二道菜,有汤有饭有果盘,每一道都精致富贵。 元颐礼已经被桂阮的阔气惊呆了。 面前这位漂亮姑娘,不仅排场惊人,又带护卫又带侍女,前呼后拥一大堆人跟着,而且还很有钱。 毕竟是官家千家,排面不凡。 元颐礼饿了不知道多久,吃了平生最豪华的一顿大餐,他吃得不能再吃,才瘫在柔软的椅子上放弃战斗。 他神色淳朴的发问:“姑娘,你刚刚吃饱了吗?我看你吃得好少哦。对了,谢谢你,我叫元颐礼,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要进宫之人,同一个陌生青年同桌吃饭,已经差不多是任性的某个极限了。 桂阮模棱两可的回答:“你可以叫我阮阮,嗯,已经吃好了,我最近胃口不是很……” 她的话戛然而止。 刚刚还瘫在椅子上的青年,突然支棱起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手……按上了她的手腕。 桂阮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让一个陌生人给摸了手。 她面色惊怒,斥道:“你干什么!” 就在桂阮想要不要叫自己的护卫进来时,元颐礼直接收回了手,“姑娘你没胃口,不是肠胃的问题,也不是天气炎热的问题。你最近喝了清热除湿、温补脾胃的药,药开错了,再吃下去,你会生不必要的毛病。” 桂阮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本事?元颐礼竟然全部说对了。 她这些年没到这个时节就没胃口,也请了不少医生,但大多也就是翻来覆去的开那两张太平方,吃着和不吃着也没什么区别,也没见过效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确的告诉她,她的问题不在肠胃。 看桂阮沉默不语,元颐礼有些着急地证明起自己,“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个医者来着,至少我这辈子生命中,花了十年去学医,这是我用最多时间磨炼的技能,虽然比不上我小师妹,但也是很能拿得出手了!” 桂阮:“……那你刚刚摆弄的那个阵,你学了多久?” 元颐礼:“十三天。” 桂阮:“……” 她决定再冒险相信这个人一次。 “那要吃什么药?”桂阮轻声询问,“我实在不耐烦吃那些苦汤了。” 元颐礼在思考如何治病时候,模样比做别的事情时都要认真,是那种即使是不了解他的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的认真。 “无论吃不吃苦汤药,都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你需要找个医生一直根据你身体的变化,调整每个阶段的用药,我给你写个调整方向吧。” 他要来笔墨,认认真真写了整整五张纸的注意事项,纸上的字写得满满的,仔细标注了各个时期桂阮身体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以及应该如何调整用药的方案。 桂阮在旁边看着他认真写下每个字,看着看着,她其实就相信了面前俊秀的青年一定在医术上同样有造诣,他认真的样子很有说服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开口让他留下给自己看病。 但进宫的日期像一把剑悬在她的头上,她终究没有开口。 写完方子,元颐礼看着她,也是几次欲言又止。但是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实在是太容易看出来。 桂阮微笑着问:“你想说什么?” 他似乎还是有点犹豫,“其实我不明白,你当时怎么在寺外一眼看到我的?我感觉你也不会这些,所以你是带了什么方士的东西吗?” 桂阮看了看自己身上,“就这些首饰,没什么特别的。” 元颐礼陷入沉思,“教我阵法的老头子算过我未来的命,他认真起来还是挺准的,他说我前半生破财命,什么钱财都留不住,勉强就是饿不死的程度,直到我……” 【作者有话说】 他没说出后半句话。 反而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富贵又美丽的姑娘,脸色有一点红。 直到他遇到一个特别的人,这个人天生就能看穿他摆的阵法,让他吃上好饭,还会让他的穷鬼命途发生转变,不再颠沛流离。 她能容忍元颐礼这与世俗有些脱节的性格,他们如果坐一起,是一生良配,他同样也会让这位命中贵人做出与她原本命途截然不同的选择,从此青云直上,豪上加豪。 第一次听到这个预言的时候,元颐礼其实没有想太多,直到面前这个时刻来临。 他看着桂阮,鼓起好大勇气冒昧问了一句:“阮阮,你婚嫁了吗?” ……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他们很快在酒楼下分道扬镳。 元颐礼是抹着眼泪走的,“阮阮要嫁人了,不是她,呜呜呜,要继续挨饿了。” 一边走一边伤心,“以后见不到阮阮了。” 桂阮在后面目送他离开,她的模样非常美,但元颐礼不想让人家姑娘看到自己哭鼻子,更担心自己回头就要想办法拐跑阮阮,良心谴责和面子折磨,让他没敢回头。 后来他又独自流浪了很久,三月已过,他听说过几家贵女入宫做了夫人,他没有去深究,却也没有离开兰国,始终在附近的城镇游荡。 第70章 过往与阮阮的交际更像是一个梦,短暂存在过,然后让他缓慢地回味了很久。 他颠沛流离时,时常会想念请他吃饭、听他说话的阮阮。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愿意相信他的阮阮。 而阮阮送他的银锭子,是他这辈子唯一不曾离奇破财的钱财……即使再饿的时候,他也从来收在最贴身的囊袋里,从来不舍得用。 他以为他们不会有以后了。 直到那一天,一个想和情郎私奔的姑娘找到了他,重金请他帮忙演戏,来一个金蝉出窍。 “你要嫁到哪里去?”元颐礼问。 孙家的姑娘说:“宫里。” 他慢慢地睁大了眼。 没有犹豫太久,他就做出了这辈子最离谱的决定,“……好,我去。” 【然后后面的故事你就知道啦~番外就写到这?】 完结停在了最完美的字数(大拇指竖起) 感谢宝贝们陪我到最后,能遇见你们,我真的很幸运! 拜拜啦!咱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