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帝》 第1章 [gl百合] 《称帝gl》作者:琉璃仙草【完结】 文案 穿成乞丐又怎么样?只要我觉得自己不是乞丐,那我就不是乞丐。 姜宝意个人名言。 身处乱世不是她的错。 因为女人杀了在城里横行霸道惯了的几个虏兵。也不是她的错。 她可能都没想到自己都是乞丐了。还想觊觎一下晏大小姐。 毕竟晏大小姐实在太温柔。她的第一顿饱饭就是她赐予的。 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好多人惦记她。 难免让人酸溜溜。想把晏小姐藏起来只供自己一人欣赏。 但人不就是自私的吗? 她忠于她的欲望。 她想接近晏小姐,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欣赏她。 只能让她欣赏。 别人不得靠近。或者别人阻止她靠近晏小姐。 那就别怪她,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即便是乱世又如何? 如若乱世阻我,我便终了这乱世。 如晏小姐所愿。 天下九州,万家灯火,岁月静好。 我不是个好人,这世道也不叫人为善,所以我与枭为伍,不择手段,以恶治恶,以暴制暴。 只要能赢,敢叫日月倒方向。 爱美人不择手段的攻x心怀天下的美人受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逆袭 主角:姜宝意,晏长翎 一句话简介:为美人而得江山 立意:在逆境中勇往直前,不畏不惧。 第1章 这个叫花子很反骨 “先人曾说胡虏无百年,我看胡帝也快走到头了!”一个算命摊子上明明是游方道士却做起兼职当起说书人。 “地支相冲,夷胡难越三纪之限,命数当绝于卯年。” “而今年便会发生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天公会开眼,引发天雷,降罚胡虏!” 算命子分析的头头是道,摊前坐在地上的人频繁赞同,年轻人当中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热血沸腾。 仿佛这样就能靠精神胜利战胜已经统治北方近百年的胡虏。 姜宝意披头散发坐在地砖上,却不以为意,她打了个哈欠,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算命子桌上的糕点。 内心吐槽:丫的,什么时候发饼啊? 都听了一早上的大饼了。 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还得在算命子说完,不断附和鼓掌:“说的好!说的好!” 姜宝意甚至站起来,十分激情,就是眼睛从没在那道米糕上离开。 不止是她,身边同样坐着的叫花子当中,要么流民,都咽口水眼巴巴盯着米糕。 米糕可是精细食物,要是能得到一块,那不往白听了一早上的书。 算命子环顾一圈这群叫花子的人,深知他们只是为了口吃的。 但他眼神却非常坚定:“我身为梁人,文不成武不就,但也不屈服于胡虏。” “今日以说书的方式,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的祖先,我们的文化、渊源长流,希望你们作为梁人的后人,能够铭记在心。” 说着他就捻起一块糕点,朝姜宝意表示一下:“这位女娃娃,你认为我们梁人的文化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胡虏统治我北方多年,自称北朝,可他们不广积粮修筑桥,安百姓,反而退田圈牧,将那胡化带到中原梁地,影响我地民风,实在叫人痛心。” 姜宝意听罢,哟了好几声,她就是为了口吃的,至于那么多经要念。 而且这是要在大街上建政啊!先不说前半句听起来好像挺客观。后面全是抨击现在自称北朝的胡虏。 姜宝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人,但是她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哎,人在异世,为了块米糕,只能胡咧咧了。 她轻咳一声:“怎么说呢?梁朝灭亡一百年,虽然令人痛心。” 算命子严肃提醒:“是九十九年零两个月。” 人在米糕前不得不低头,姜宝意只好道:“还剩八个月就百年忌日,实在令人痛心至极。” “原本一百亩种的粮食可以养活一个县的人口,现在圈地养牛羊,却只能养一半人口,简直是生产落后,管理制度落后。” 算命子听罢眼睛一亮,十分满意点头:“继续说。” 底下的其他叫花子根本没在听,一个女叫花子和算命子在讨论什么。 姜宝意继续道:“而且还将我梁人分个三六九等,梁人经过选拔的官,叫下梁官,吏叫下梁吏,无论才华其谁都只能管那一亩三分地。但各种税收却压在梁人头上。” “使我梁人不得卖儿卖女入胡上府为奴为婢。” “正所谓国亡,小民无尊严。” 算命子闻言眼眶一红,他压下情绪拍着桌子:“好,说的好,国亡民无颜,娃子!继续!” 姜宝意:“甚至外来者入中土为官,无论学识都要比学识渊博的梁人有前途,甚至北朝已经达到压梁人防造反到极致,以至于赌上胡虏的百年国运。” 算命子听此话瞬间有些意动站起来询问:“看来你也赞同先人所言。胡虏无百年国运,百年后,胡虏必会被我梁人赶出中原。” 话到此处,话题又被对方带去拉偏。 姜宝意实在不想听什么胡虏无百年国运此类预言般阿q精神来麻痹自己。 先不说百年国运有没有真凭实据,可用算命的,能把胡虏算出中原?还不如实际点,梁人一人一口吐沫溅过去都能把二十万大军的胡虏给淹死。 毕竟梁人现在可有两千万人口,胡虏入驻百年连人口都统计不清楚。数据不明朗,管理能力也就那样了。所以无论是已经灭亡令人痛心的最后一个中原王朝梁朝,还是现在的胡虏不做人。 她都不得不说一句:“日夜咒胡虏,能把胡虏咒死否?” 此话一出。 原本略微激动的算命子,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便立即冷下脸来:“身为叫花子能有如此见识,也实属不易。” 态度一下变得泾渭分明。 “不过到底是游街窜巷的叫花子。” 姜宝意不好意思摸摸头:“哎哎,这位先生您就说错了。我不是叫花子,我只是邋遢一点的外地旅人而已。” “大家还是来吃米糕吧。”算命子端起桌上的一碟朝底下听书做得整整齐齐的叫花子顿时肩膀攒动,互相挤在一起等发糕点。 这种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连姜宝意都万分期待地搓搓手,乖乖地蹲着等算命子将一块块糕点有序发到每一个人手上。 直到最后一块米糕放在雪白到可以照见自己的圆碟。 然后算命子拿起最后一块米糕从姜宝意面前绕了一圈。 姜宝意满怀笑容捧着手掌。 最后算命子当着她的面把米糕送进自己的嘴巴,随即用衣角擦拭指尖,转身就坐回摊前的凳子。 姜宝意:.......好,很好。我不讨喜了。 还是旁边叫瘦猴的叫花子,给掰了一半要送到她手上。 姜宝意也很有骨气一推:“我不饿,人家给你听书的报酬,这是你应得的。” 瘦猴是她穿越到这里一个月收下的小弟。 当然并不是她想收,是他自己自愿认她为大姐头的。 瘦猴一听,顿时小心翼翼把剩下半块藏怀里,估计是想等人散了给她。 姜宝意可不想人家可怜自己,听半天胡扯,结果一块糕点都没捞到。还饿了半天。 看来今天这顿,她得想别的办法舔个饱腹。 她很自觉离开摊前,算命子还冷哼一声:“下次好好想想,为什么别的叫花子有吃的,而你没有?” 姜宝意闻言脚步一顿,她若有所思地望了算命子一眼,敢情在现代职场有老板pua,在古代随便一个会识字的就想pua别人。 她就不太乐意了,等瘦猴吃完,她才多一嘴:“咳,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梁人文人都沉醉在古诗典史,昔日辉煌与繁荣,而对眼前现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麻痹自己,只知道寻那什么黄金屋,从一堆万卷中寻觅救国之道,那还不如先救一下自己的五脏六腑来的实际。” “或者别人的五脏六腑,正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不吃饱哪有力气打仗啊!” 说完咕噜噜,她肚子发出好大一声雷。 算命子顿时眼鼻歪斜:“你这等乞丐女子懂什么?” “我不懂,我只知道人饿了想吃饭,困了想睡觉,你说的那些什么远大的复国理想,初衷是好的,胡虏是坏的,压迫是坏的,但从未有人反思为什么梁朝会覆灭?也从来未想过为什么那么多复国人士都起义都无法成功?是因为力量不够,还是因为别的方面?” “如果会读书识字的人,从来只会抨击敌人,而不反省自身,那么也是泛泛而论,纸上谈兵,与胡虏北朝而言,不足以为虑也。” 第2章 “那么先生想过为什么梁人会是一盘散沙呢?是他们被迫害的不够,还是他们被欺负怕了,失去勇气?这些问题,您可曾都考虑过?”她最后说完,抹了草木灰的脸蛋肃然起来,双眸骤时升起一丝凝视。 算命子心中一惊,这种问题,他深夜何时没想过,只是作为梁人最后的尊严,不得去承认罢了。 承认了,就等于承认胡虏比梁人强。会落敌人口柄,更变本加厉地欺负贬低他们梁人。所以这是所有还心向梁朝的人不敢面对的现实。 他们只能避而不谈! “老夫不与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子计较!”最后算命子也只能以一句你不配来挽尊。 姜宝意摸摸鼻尖毫不在意:“既然没有米糕了,那我就去别的地方觅食。” 她刚转身,一道声音泠然又雅致传来。 “这位姑娘的言论针砭时弊,秉要执本。” “梁人为何会落后?”摊后叫花子堆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披长膝白纱幂离的女子,在其他人避着叫花子堆掩鼻而离去。 她反倒不嫌弃,身影宛如坚韧的蒲柳亭亭而立在街道,很是显眼。 路过的人皆投入视线打量想窥探着纱下的容颜姿色如何? 甚至一缕微风散漫撩过,掀起雪纱一角,琼鼻玉立,秀美眉峰,眼眸清灵,肤如冷白似霜雪,一袭白衣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可她漂亮的双眸深处隐隐藏着几分倔强与锋利,清美的五官令人一见便挪不开眼。 姜宝意只觉得一股春风‘嗖’声吹进了自己的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七彩涟漪。 胸口变得扑通扑通如闷雷一样蓄能,她浑身从头到尾都觉得浑身麻麻酥酥的被电蛰了一下,尤其是心口那地方越跳越快。 伴随而来的是这位美人如丝竹般的音色娓娓追问:“梁人为何会被欺负?胡虏又有哪些优势值得梁人借彼之矛,陷彼之盾、熔金于炉,铸为我剑?” 叫花子们更是都挪不开眼睛,连耳朵都竖起来觉得很享受。要是这等美人给他们说书,他们就算不吃饭光饿肚子也行。 瘦猴更是没见过这么惊为天人的女子。 想来是这丹枫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 更是叫大姐头:“姜姐儿,快看有美女。” 可当瘦猴扭头,发现身边哪还有姜宝意的踪迹。 倒是看见隔壁的胡饼摊有姜宝意端着木盆使劲把脸摁进去洗的身影。 然后卖胡饼的都惊呆了:“哎,你这叫花子干什么?要喝水去湖边喝,这是人家拿来洗碗的。” 甚至姜宝意还抬起头,撩拨一下湿哒哒的刘海自信问对方:“老板,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干净整洁?” “然后一看就有很清爽的感觉。” 买胡饼的懵了下,立刻驳喝道:“关我屁事。赶紧滚蛋!” 瘦猴:......大姐头在干什么? 之后姜宝意确定脸上的草木灰,碳灰什么的都洗干净,她再从盆里洗了一把手,抛了几回水,确定双手干净到连指甲缝都没泥了。 姜宝意大步流星走到那名雪纱美人面前,神采奕奕伸手:“英雄所见略同,敢问这位小姐贵姓大名?” “免贵姓姜名宝意,宝贝的宝,吉祥如意的意。”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小宝。” 作者有话说: ps:此胡虏非真实历史那个胡虏哈。 第2章 这个叫花子有想法 在场叫花子们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姜宝意,这女叫花子是哪里来的自信跟大家小姐攀谈? 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雪纱美人并不反感她。 她闻言轻丝丝一笑,如青柳般温柔:“我乃丹枫晏家女儿,晏长翎。” “这位姑娘,真知灼见,想必在落难前亦是一阁扫眉书人。” “好说好说,家曾住大润发旁边的超市,看了别人杀了十年鱼。”姜宝意急着和美人小姐姐搭话,她嘴下意识秃噜调皮一下,随后在见美人隔着雪纱的双眸静静看着她,她立即肃下表情:“不才,读过九年书,后来去了中专,考了...”警校。 想到过去,姜宝意眼神出现几分落寞,好不容易上中升专,运气好碰到市里警校预备役招生。 又好不容易将文化课还有体育测试考过去,入学才三个月,就被一次防爆事件干到这里来了。 “哈哈,总之晏小姐,你记住我的名字就行了。”姜宝意赶忙扯开话题。 让算命子直翻白眼,人家是千金大小姐,谁会记得你这样的叫花子? 还在这里攀交情。 可晏长翎并未看不起人,反而诚恳道:“姜姑娘方才一言,深得我心,想来也是志同道合的梁人。” “我会好好记住的。” 这话直接暖到姜宝意心里?,无论对方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善良,总之她对她非常有好感! 不过好感也顶不住肚子里边的饥荒。 咕噜噜~好阵子雷从她身上发出。 晏长翎听罢会心一笑,邀请道:“若姜姑娘不嫌弃,待会可去长顺码头,晏家会在那里举行布施。” 姜宝意听后一下窘迫起来,不过肚子饿是事实,而且美人小姐姐邀请也是事实,她唯有委婉解释:“我只是恰巧银子丢了,又恰好吃不起饭。” “如果有地方吃饭当然再好不过,既然小姐盛请,那我待会一定会前去参加布施。” 这挽尊的话,让旁边其他叫花子直呼真不要脸。 要饭就要饭呗,还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旁边算命子更是白眼翻了多少几次,只觉晦气,自己今天摆摊忘记没看黄历,遇到一个不经世事大小姐,和个叫花子一样思想浅薄? 再看这晏家小姐秉性极好,他自觉长她十几岁,按理说可以称得上一声长辈,无论学识阅历他都有优势,于是如此自信之下,他开始认为自己有责任纠正这两个小女子的思想。 当然那个叫花子不用管。 于是算命子漠视姜宝意道:“晏小姐,恕我直言,您方才那番话看似有理,实际经不起推敲。” “我梁朝被胡虏趁虚而入,乃胡虏卑鄙无耻,非我朝不行,而是趁我朝在应对内乱,镇压叛军时,厚颜无耻打入国都。” 这话说的就好比我打仗输了,不是我不够强,而是对方更阴险。阴了自己。 丝毫没有任何反思。思而不殆读书人的傲慢几乎摆在脸上。 晏长翎这才从姜宝意身上移开视线,对待这位算命道士淡了声:“这位道长,敢问我朝为何会出现叛军?” “梁朝年年都有叛乱,本就是一些不满生活的农子掀起。” “那些人,又为何掀起战争?” 算命子答几次发现自己居然被反问,顿时有点不悦解释:“自然是不满税赋过重,可梁朝国库日益空虚,自然需要赋银入库才能运转朝廷。” “这些民不仅不体恤朝廷的困难,竟然连点苦都吃不了。真是愚民也!自古以来民养官,官治民,本身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他们竟然逆天行事。” “不仅愚昧被有心人煽动,甚至毁了梁朝。” 此谬论一出,叫花子们听着都感觉不舒服。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晏长翎神色渐渐冷下去,她再不对着自命不凡的道士,而是收回视线平静道:“我朝衰败原因诸多,但税赋不堪负重,以致民不聊生,便足以令江山移天换日,另选贤主明而治之。反倒梁亡旧臣文人非但不痛定思过,反祸水东引,责怪到本身饱受磨难的百姓身上。此番言论,才是倒行逆施,罔顾人伦,不得人心的暴论!” “比之胡虏,一般无二。” 一句你跟胡虏没什么两样。 瞬间让算命子绷不住,急了会眼,但他很快自命不凡拂袖,故作深沉:“你不懂,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国家大事?” “你还年轻,自然看不穿那么深奥的原因,我劝你还是早点打道回府避免抛头露面。” “如今算北朝,但你毕竟是梁人女子,得守梁人的规...” 明明说不赢还故意装出一副我宽宏大量让你的。 这爹味十足的教育不成反被教育。 瞬让姜宝意瞬间翻了个白眼,站出来道:“人要是活不下去,还不允许人自救?这样的朝廷连让人自救的机会都要抹杀,还漠视底层生死,我想不通这种朝廷还留在世上干什么?” “怕是糟践梁人的事不比胡虏少。与其留着被敲骨吸髓,倒不如推翻了事。” “而你亡梁文人非但不反思,还倒打一耙,难怪每次起义都失败,想来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知道亡梁旧臣都是些什么货色,不愿意陪着白白送死。” “反倒是胡虏,看清亡梁旧臣都是不得民心的货色,就算屡次反抗他们,还故意纵容某些江湖浪人在此大放厥词,显然也只是被他们当路边的一条。” “汪汪!”最后她故意冲他一叫。 第3章 “狗罢了。” “你!你才是胡虏的走狗,身为梁人竟然帮胡虏说话。”算命子被抓到痛脚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直接演都不演,蛮不讲理,扣起帽子:“梁贼!” “你就不怕老祖宗......” 还想诡辩的话到一半突然被打断。 叫花子堆里很快传来尖叫的声音:“那边有虏兵过来了!” 算命子立即变成哑巴,紧张的左右摇摆,最后顾不得继续逞一时嘴快,便灰头灰脸抱起自己那些卜卦经书,然后拔起狗腿冲进旁边的小巷,一会儿就躲得没影了。 叫花子们都四处逃散。 姜宝意倒是镇定地观察街道两边,发现哪里有什么虏兵的身影。 而叫声就是瘦猴喊的,没想到那么奏效。马上就让狐假虎威的算命子原形毕露。 “干得好!平常没白吃饭,待会我们领馒头,多分你三分之一。”姜宝意忍不住赞道。 瘦猴被夸得憨憨直笑。 须臾间,一辆低调的马车徐徐从眼前驶过。 正好姜宝意回过神去寻雪纱美人小姐姐,发现她也不见了。 而路过的车却往长顺码头驶去,期间那小姐特地挑开布帘,往外探头巡察什么,便又坐回去了。 真是来一阵风去也是一阵风。 姜宝意目光有点迷离望着车离去,忍不住朗诵一句诗:“窈窕淑女,靓妹好逑。” 总算感觉穿越没白来。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知性的人。 瘦猴瞅她有些荡漾的表情,就傻笑:“姜姐儿该不会是...护镜女吧。”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姜宝意没有一点难为情,直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喜欢女人。 她甚至侃侃而谈:“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赏花使者。” 瘦猴还是傻呵呵应着。 让姜宝意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跟了自己一个月的矮个子,她好奇询问:“你不怕别的叫花子耻笑你,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小弟。” 瘦猴还是憨憨地笑,他摸着腰说:“肚子是不会骗我的,俺娘小时候说了,这年头愿意给你东西吃的人最值得托付。” 他原本就要饿死了。那个时候腰带里三层外三层已经缠到极限,都还能感觉饿。 可现在他只要缠一层就够了。因为肚子干瘪成洞的肉已经长回来了。 而且不必再为了生存冒险偷盗,只要跟着她就会有人赏饭吃。不用再像别人一样干伤天害理的事才能吃饱饭。 “大姐头,俺觉得你比那虚伪的道士强一百倍。”瘦猴真心实意笑道:“以后您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姜宝意看着这个年纪才没多大,却长得跟中年人似的少年,无奈说:“那你对我太自信了。” “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说着肚子如期发出打鼓般的声音。 咚咚咚—— 甚至锣鼓都响起。 转眼间,街道变得乱哄哄,人员避之不及,路中央出现一队十人的虏兵挎着弯月刀,叽里咕噜叫着,凶神恶煞推搡路人,但凡找一个女人,就对比手中的画像。 而那副画像,画着一位束起发髻的蒙面女人。 正好从姜宝意眼前划过,不过不关她的事了。 这年头有勇气的梁人不多,敢行刺当地的首主都是一条了不起的好汉。 首主就是管理当地治安财政于一体的虏司。 “走,我们现在就去长顺码头整点馒头。”姜宝意立即招手往城门走去。 瘦猴高兴地手舞足蹈。 长顺码头停靠许多小船还有富人家的舫。 而在河岸边还真的支起三个布施的摊子,有粥有馒头,还有菜,一应俱全。 不少流民早已饥肠辘辘排起队,姜宝意刚过去排队,身后的队伍就变得更长了。 好在布施的人手脚很快,没多久就轮到她。 姜宝意看着热气腾腾的黑面馒头忍不住搓了搓手,好几天没好好吃饭,待会可得好好品尝。 正当她伸手接馒头,一道熟悉好听的声音响起:“姜姑娘,你来了。” 姜宝意闻言人一顿,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晏长翎。 晏长翎此刻已经摘下幂离,脸蛋系着薄而透明的纱,眼眸含笑对着她像个老熟人般打招呼:“待会可要多吃一些。” 连姜宝意平常这么厚脸皮的人,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果然在好感的人面前讨饭,有点小小的自尊心发作。 不过肚子不会让她任性。 她赶忙伸手前接:“多谢晏小姐的馒头,你人美心善,我祝你以后心想事成,家庭美满。” “承你吉言。”晏长翎特地多装五个馒头,还在旁边桌下挂着的白色布袋取出两枚水煮蛋打包进荷叶。 姜宝意讪讪一笑,难以为情接过荷叶包。心里却涌进一股暖流,心道,晏小姐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眼前这份善意,大概是她在这个世道收获的第一份。 她拿着快速离开队伍,让别人领馒头,不过没急着走还在旁边站了会儿,欣赏着晏小姐对她和其他人流民一样的温柔以待。 姜宝意抿了抿唇,又释然了。 让大家也体会一下世间难得的善意。如此在这种兵荒马乱的世道才更有希望活下去。 她扭头直接回去找瘦猴。 此时,瘦猴就蹲在牌楼下的角落。眼巴巴不知道在望什么? 她过去直接分了个水煮蛋,然后抓起热乎乎的馒头开始啃了起来。 怪异的是一向贪吃的瘦猴,今天居然没有开吃,而是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酒楼:“姜姐儿你看那里。” 她顺着方向抬头,正好瞧见前面的二楼,有两个穿着胡服高大的虏人正虎视眈眈盯着码头的队伍。 甚至眼神透露着猥琐,两人丝毫不避讳交谈间还发出□□的笑声。 她听不懂虏人的语言,不想浪费时间,正打算继续吃馒头。 就听见瘦猴说:“那几个虏人说,要弄那位小姐。” 姜宝意闻言手里的馒头已经放在嘴巴都停下动作:“什么?” 瘦猴皱眉苦思翻译:“那两个虏人说,待会要整一出大戏,还赌注谁能先搞到码头那位正在布施的梁人女子,谁就少请一壶烧酒。” 此话一出。 姜宝意炯炯有神的双眸渐渐阴寒下来,她冰下一把声音:“哦,是吗?” “那他们还真有自信。” 作者有话说: 欢迎,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第3章 这个叫花子爱偷袭 “谢谢您,晏小姐要不是你这个月一直在布施,我们一家三口可能早就...”排着队的夫妻俩带着个十岁的孩子,三人都衣衫褴褛,身上绑着稻草防风,已是八月立秋后,温度开始下降,尤其晚上仿佛直接入秋了一样。昼夜温度很大。 已经有流民已经感染风寒丢了性命。 晏长翎则笑着给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好十几个馒头,最后还送了一副草药:“这些是给你们的预防,若是有什么事,可到晏府寻我。” 只是她的眼底却渐渐升起几丝悲伤,无论她怎么救,如今世道的梁人都是那么可怜。救不完,永远会有更凄惨的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尽管父亲总说一百年前的大梁子民,还算作是人的时候,过得如何安居乐业。 在提及朝廷时又失望叹气,并且不止一晚,期盼故土重回梁人手上。但再睁眼又不得不与胡虏权贵虚以为蛇才能求以生存。 “大嫂,大叔,晚上的话,你们若是不嫌弃,夜晚寒风时,去晏府的屋檐下待一夜如何?” “这怎么可以?您已经对我们家仁至义尽了。”一家三口有些犹豫,显然他们落难前家境也不错。如此客气也遮不住他们处境的窘迫。 晏长翎安慰他们:“没关系,晏府会在入秋前给附近街坊邻居发柴火和一些碎炭,熬过冬天,来年...来年可能时局好些,或许能重返家乡。” 此番话让一家三口心知肚明,他们哪里还能回去,他们的祖田已经被胡虏圈地返林了。再也拿不回来了。 胡虏就不是讲理和守规矩的人。 而丹枫城多出的一万游民就是圈地返林的受害者。 这一家三口拿着救济的馒头离开后,后面排的人越来越少,布施的摊子食物也渐渐见底。 同时天色渐渐落暮,晏长翎抬头望天,寻思该回府了。 不然要让父亲担心了。 晏长翎吩咐府内人收拾好便打道回府。 她便要坐上马车,只是在挪动一步时,余光就瞥见附近牌楼下蹲着的一道熟悉的人影。 此刻那女子正盘腿坐着,她低着头专注地削着一根木棍,仿佛外界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包括,很快牌楼附近的酒楼有一些胡虏胡言,肆意把酒言欢,有人尽兴了。还故意将未吃完的食物残渣泼出窗外,那汤汤水水正好落了女子满头,打湿了肩膀,头发挂着绿叶菜,万分狼狈,但丝毫没有让她皱一丝眉头,只是一味地削手上的木头。 第4章 晏长翎眼底闪过一抹怜悯,还有对酒楼那胡虏人的一抹厌恶,只是抬头瞬间,明显有个胡相的男人摸着胡须,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上下打量,还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猥笑。 晏长翎蹙了蹙眉,便要过去看看那位姜小姐的情况。 只是丫鬟已经拦住她:“小姐,我知道你好心,但是您还是尽快回府,不要招惹事端。” “您也知道最近老爷被军府那些人盯上了。” “罢了。”晏长翎权衡利弊收回步伐,她将一块手绢递给旁边的护院,让他去送到姜宝意的手上。 而且看那姜小姐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晏长翎无声叹息,认为是世道的艰辛磨平了她的脾气。 想到她在算命摊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晏长翎到底觉得她或许有自己的一些难言之隐,便不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伤了她的自尊。 “明日你帮我通知姜小姐,若是她不嫌弃,可到晏府谋个生计。” “是,大小姐。”丫鬟听后,欲言又止,总归还是不忍打击大小姐。 她想救济很多可怜人,可这个世道在胡虏的暴虐统治下,千千万万的梁人都过得非常凄凉。 她能救济过来吗? 而殊不知此刻已经在牌楼盘腿坐着的姜宝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仔细看,她用一把几乎快生锈的匕首不断削着尖锐的树根。 旁边的瘦猴将她头上的一片绿菜叶子拿下去,气愤不已:“姜姐儿,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明知道下面有人,还故意把那些烫死人的汤水倒在我们身上。” “没事,待会,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狴犴必报。”姜宝意化悲愤为动力将手里的树尖削成箭矢的形状。 瘦猴小心翼翼问道:“可那句话不是叫睚眦必报吗?” “没关系,反正他们是两兄弟。”姜宝意几乎咬牙切齿抹了一下脸上的汤汤水水。 丫的,还有点咸! 虽然这么抱怨,可她的眼睛却从没离开过晏长翎的马车。 见她的身影已经入了车内,马车便从主道行驶折返晏府。 姜宝意立即站起来,就听见瘦猴奇怪道:“姜姐儿,马车拐弯了。” “那头好像不是去晏府的。” 她闻声抬头,果然马车从主道偏去了小道,没一会儿就进了小巷。 而酒楼原本寻欢作乐的胡虏,已经有三人突然出来,从另一侧门绕了出去,径直朝小道走去。 “不会是里应外合吧?那车夫不是晏府的人?”瘦猴适时发出疑惑。 姜宝意啥也没说,她弯下腰捡起削好的树箭,瞅了马车消失的方向,抛下一句:“走,咱们也抄近道过去看看。” 瘦猴闻言就知道大姐头什么意思,他弯下腰趁机捡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揣在兜里,这一路上跟大姐头流浪到丹枫城,他们都是靠一手一石头一手弹弓闯过来的。 不然在流民堆,按他们的身份和体型早就被吃得渣不剩。 更别说还能在丹枫城找到一处露天大街圈地当自己的地盘。 有大姐头在,别的叫花子就算想在他们地盘上滋尿都得问候她一声,不然就等着挨射吧。 眼下马车已经拐了好几处弯都是越来越偏僻的道路。 即便车夫借口流民太多怕危险才抄近道。 晏长翎也意识到什么?身边的丫鬟已经害怕地靠拢她。 晏长翎更是双手紧握,立即朝丫鬟道:“从暗匣取那件出来。” 丫鬟已经怕得嘴皮子哆嗦:“小姐,你可不能逞强,万一只是要钱的,不如打发...” “胡闹,他在我晏府担任车夫已快三载,平日从无延误,更别说如此冒失,想必早已被收买。”晏长翎十分清醒道:“又或者亲人被威胁。” 余下的话并未完全吐露,显然是已经猜到与虏人有关。 丫鬟几乎吓得快哭出来。小姐都到这个时刻,就不要总考虑别人了。 晏长翎见她快哭出来,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稍后有什么事发生,她会在前面挡一阵,然后她就可以趁机回府搬救兵。 “无论如何,我们之中必定要有一个人完好回去通风报信。”话落,一柄长一肘的短剑已经脱鞘。 晏长翎眉目坚定。 丫鬟神色紧张:“小姐...” 与此同时,姜宝意马不停蹄翻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比跟踪而去的三个虏人更快找到晏小姐。 只是翻墙多多少少有点弊端。 毕竟是别人家的大院,刚好撞见主人家,轻则像这样,一户人家抄起扫把充满敌意驱赶她:“我说我家鸡老是丢了,就是你偷的吧!” “不好意思,我对你家申申不感兴趣。更没吃过它下的蛋。”说完姜宝意面无表情翻到另一个院子。又引起一阵尖叫:“有乞丐私闯民宅。” “快拿扫把将她赶出去。” “有小偷。” 姜宝意翻了七八家院子,在最后一户遭遇洗脚水的淋漓后,她终于翻到瘦猴说的东巷,是虏人居民区,平日里梁人与狗不得进的特殊小街。 只是她得扶一下墙,干呕几声擦拭嘴角:“他仙人的,最后一家有香港脚。” “姜姐儿,看到车了!”就在这时瘦猴还在最后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小声喊道。 姜宝意闻言顾不得酸臭,她抬头那瞬间就看见昏暗的街道上一棵硕影的榕树下,马车早已经停下,车夫扔下车就慌张拔腿逃跑。 只剩下那辆被遗弃的马车,孤零零立在榕树下,随后东巷直行道走出三道虏人的影子,他们不紧不慢包围马车,正是酒楼出来的那三个。 姜宝意立即侧身躲在墙角,静静等待时机。 只见三个虏人,有一个大胆地就要朝窗帘伸手,想要窥探里面的美人。 忽然揪着一丝光色,一柄短剑穿破直接从虏人手臂擦过。 虏人吓得连连后退:“她有武器!” 站在中间的虏人,个头最高挑,显然非常不屑女儿家的偷袭:“怕什么,待会等劳资狠狠折磨她,她就知道什么才是生不如死。” “对啊!最好玩完,连衣服都不穿,扔到她爹面前。”最后一个虏人既嚣张又猥琐道:“谁叫她爹竟敢在典史大人面前状告我们队主。” “不玩死她,她爹是不会怕我们虏人。” 三人不断围着马车各种污言秽语尽出,车厢的丫鬟气得眼睛发红,又浑身颤栗。 直到感觉又有人伸手挑门帘,一只粗壮又充满污垢油脂的手就径直朝她抓来。 “啊!”丫鬟吓得尖叫一声。 随着而来便是短剑刃穿破门帘,直接刺向那不安分的手掌。 三个虏人立即后退,意识到车厢内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弱不禁风可以随便欺负的大小姐。 相反对方还懂一点武艺! 可那又怎样!?强得过,他们虏人的鸟统吗? 为首的虏人已经悄悄摸向腰间那把长如剑的鸟铳,一边吩咐道:“待会把她弄下来,就拖到巷尾,然后每家每户敲门让他们好好观赏老子大战**的雄武风姿!” “我倒要看看晏老爷什么表情?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得罪我们。” “哈哈哈哈哈!”肆笑的脸即便是在渐渐暗下里的天色下,依稀能感觉到对方的张扬和狂妄。 “好嘞!大哥!到时候还能少请一壶酒。”两个虏人附声、淫、笑起来。 然而随着放肆的笑声蔓延时,却随着一阵风戛然而止。 只听砰—— 砰—— 砰——三声抛物线完美的砸击正中后脑勺。 为首的虏人前秒还在笑,下秒就直挺挺脸朝地倒下去。 第4章 这个叫花子有点拽 带头的虏人一声不吭躺在地上,睡得安详。 就着朦胧的夜色,依稀还能见到对方后脑勺汩汩而出的鲜血,不断流淌到脖颈。 大概再不止血就没救了。足见偷袭的人是下了死手,而且三块巴掌大的石头扔得极其精准显然像训练有素的投手。 而虏人的两个手下见此,纷纷皆如惊弓之鸟般散开,到底是自称马背民族的虏人,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就是躲在榕树后静待情况。 并没有逃跑,也没有贸然大呼小叫。打草惊蛇。 这种维持冷静的场面,让姜宝意都有点惊诧,明明刚刚还肆无忌惮各种污言秽语的虏人,这会儿头领被打倒后,反而冷静了? 有点意思? 然而两个虏人躲在榕树后,不忘交换眼色,一个特地绕到马车后,有了遮挡物,一个则是从树后出来绕到马前。 显然他们并不关心地上倒下的人,更在意的是马车里面的女人。 “何人胆敢袭击我们伍主?”马头前的虏人环顾四周墙垣,谨慎地喊道。 可四周安静如寂,只剩下风吹草动的声音。仿佛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地上血流一地的人作为参考,两个虏人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第5章 那人袭击后,就像消失一样。 随后马头的虏人等会儿,就悄悄朝马后的虏人使了眼色。 那虏人立即要爬上马车,似乎想从厢顶破入,对方举起的钩刀锋利泛起寒光,足以捅穿轿顶。 可等他刚迈起脚,前方就传来咔哒一声,疑似树枝被踩断的动静。 此虏人攀爬的手刚动,咻——寂静的空气都能听见有什么东西穿过的声音,从小随军的虏人自然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似乎是弓弩? 弓弩二字从脑海闪过,两个虏人立即停止一切动作。 因为他们稍微移开视线,就能从伍主身体前方不远的手臂上,看见一枚倒插的木制箭头,就挨在臂甲旁边穿了过去。 至于有没有穿过整只手,天太黑难以追寻。 但只是一个动作,伍主身上又多了个伤口。 暗处袭击的人似乎是在警告他们。 “是垂死挣扎的旧梁叛军?”马头的虏人似乎较为聪明,开始以口试探。 而待在暗处的姜宝意见他们都暴露在危险下,都不愿意离开马车。 她目光闪过些许懊恼:哎,他们离晏小姐太近,万一自己使用连发弩的时候误射中晏小姐该怎么办? 她不由陷入苦闷之中,碎碎念起来:“我还想英雄救美来着,就不能让我好好表现一下。” “这两个虏人真是不配合。” 旁边的瘦猴听罢,背脊已经冒出冷汗了。大姐头果然莽,这个时候不考虑自己被偷袭抓获,反倒还想着当那护花使者的愿望。 对面可是虏人啊! 所有人都怕的虏人! 二话不说就杀人消遣的坏种! 但姜宝意还在苦恼之中,完全没有偷袭的害怕。 反倒还在装她那把破连射弩,只见淡淡的月光照射下,她手上一把粗糙皮质,长大概三掌宽的弯弓弩,下面装载着一个不符合当今弓弩形制的木头架夹,跟弩直径一样长,很突兀,就好像轻盈的弓箭下吊了个翁一样。 可盒夹里面依稀横着摆着削好的树尖。 扣弦处清晰地连着一整根横竖排列三层的鹿筋。 树尖在月光下显现的锐气,丝毫不减钩刀的锋利。 马头站着的虏人见试探不成立即改变战术,发出不屑的声音:“既然躲在暗处,那么肯定见不得人的梁奴。” “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北朝的连坐之罪。” “此前你们叛军伤了我们不少弟兄,我们军府不都是以一还十,拿其他梁奴顶数!难道你们梁奴都忘记教训了!” 话到此处已经夹带威胁之意。完全没有刚刚的小心,已经由恐吓为主。 听得瘦猴浑身打颤,他是经历过梁人被当牛羊屠宰的现场。 他记得在遇到大姐头的前三个月,有个村庄因为藏匿了叛逃的旧梁军被屠戮了。那可是整整一百多条性命。男女老少都没放过。 而那旧梁军因为过于自责也自尽在村头。 当时连个敢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大胆的梁民趁着黑夜收尸的。 甚至在那被屠戮的村头立了很多个石头碑,就这,虏人第二天就派人来捣毁墓碑。还将整座村庄烧得一干二净。 那之后就再无人敢收容旧梁军。 可见虏人的连坐罪可怖程度如何深入人心。 尽管虏人还没收到暗处偷袭的人的回复,但对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提出连坐罪后,暗处的人就没有任何动静。 很显然是被他们虏人的震慑手段给镇住了! 于是虏人立即挺起腰身:“东巷附近还有其他梁奴居住,你要是不想连累他们拖家带口为我们三个殉葬,你最好直接现身。” “否则...”虏人走到伍主的身前捡起鸟铳,朝天一对:“此器一响,附近的虏兵即刻支援。” “到时候一个都别想跑!” 虏人威胁完,还得意地拍了下马的脑袋。拍得马吁吁叫,连带着马车晃动起来。 丫鬟惊叫不已:“小姐。” 此声更助长车后的虏人嚣张的焰气,他还肆意大笑:“到时候这两个娘们更跑不了!” “你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似乎默认对面的人是个男人。 而被挑衅的姜宝意自始至终盯着马车的动静,最后似乎是看出对方前后包围下马车的人根本无法逃离。 她只好收起弓弩,直接丢给瘦猴。 眼看她要从屋顶爬下去。 瘦猴接过弓弩赶忙要阻拦:“姜姐儿别上当!现在出去有危险,既然救不到人,不如去晏府求救,说不定晏小姐的爹有本事救......” 瘦猴话还没说完。 姜宝意忽然将手从兜里一掏,掏出条崭新的手帕,绣着朵雪白的兰花,素然又不失雅气。完全不是属于大姐头的风格。 只听姜宝意攥着手帕道:“救人就到底,何况晏小姐还请我吃了一顿饱饭,我自然也想以后有机会请她吃一回饭。” “瘦猴,乱世之下,有个人愿意善待你,真的是比中彩票还难啊!” 语气中有瘦猴听不懂的情绪。 但瘦猴知道大姐头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可你一个人有危险。” “怕什么,烂命一条。你看我刚才不是已经带走一个,没准待会还能多带走一个,够本了!”姜宝意眨了眨眼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可实际她手还是有点抖的,虽说是乱世人命不值钱,可她从来没杀过人。 刚刚那个所谓的伍主实在太嚣张,她一时正义之心犯了,没忍住手痒痒给人砸了。 不过她根本不后悔。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快去晏府通报,搞不好我胜算还高一些。”姜宝意将手绢往瘦猴手里一塞,当信物可以让晏府重视起来。 至于她,既然都插手了。 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还从兜里掏出一块洗得发黑的布。 瘦猴迟疑一下:“这是。” “这是刚刚从那个胡饼摊拿的抹布,可别告诉那老板,不然我下次给他洗碗,他也不会给我胡饼作为打赏了。”姜宝意将抹布系在脸前,在发尾系了个结,顺便道:“下次再还给他。” 随后她一脚迈出阴影的角落,瘦猴几乎还来不及阻止,提醒她对方有鸟铳。 姜宝意已经背着手走出来,闲庭信步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前,月光照在她的肩侧下,将她如玉的轮廓尽显人前,一双黑漆如墨的双眼,眼皮耷拉地盯着眼前的虏人。尽管她浑身衣衫褴褛,可包得严严实实,露出的长颈,给人一种草莽孤侠的英气。 而且她身上总有一种锋芒的气质,双眸平静无波澜,其中还藏有毫不在意鄙夷,见虏人,就好似见到什么刚出栏的畜生。 这种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让一向欺负惯梁人的虏人,由心感到冒犯。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女人竟敢瞧不起他们。 她算老几啊! 可当虏人看见是一个女人出来,骨子那看不起的眼神刚冒出来。 就听姜宝意双手环臂,语气懒洋洋道:“快收起你那破鸟铳吧,没个准心没个膛线,打不着不说,而且还没装药。” “这么对着我,就像是拿了把烧火棍杵在我面前,一点鸟用都没用。” 话顿,她冽唇露出道嚣张的笑容:“又或者说,你特爹的有个鸟用!” 第5章 这个叫花子有点猛 不过说完就有点汗流浃背了。 说到底她现在只有一个人。不过人怂,气场不可以怂。 姜宝意怀揣双手,盯着马车。 两个虏人见袭击的是个女人,原本警惕的心有所松懈,又见这个女人丝毫不惧的模样,难免会孤疑她身后是不是有人。 而姜宝意就像看穿他们一样,开玩笑般嘲讽道:“别看了,我身后没有千百八个兄弟,也有三五百个。” “不信你试试?” 说完,她还故意吹起口哨,还是有节律的青藏高原。 曲调悠扬,又伴有点草原的腔色,让两个虏人纷纷陷入一丝疑惑。 至于为什么疑惑?姜宝意不清楚,但她决定主动道:“你们劫掠马车是为了钱,还是钱?” “废话,当然是色...”有个虏人逞口舌之快。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感觉眼睛突然一黑,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他半张脸。 顷刻间就痛得睁不开。 再抬头就见姜宝意口哨毕,她单手负立,另一只手已经稍微举起。仿佛对方再敢多说一句,下次打得就不是一只眼。 这精准打击的角度,令另一个虏人立即道:“等等!” 姜宝意确实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她移开视线看向那个开口的虏人发话道:“马车里面的女人不能动。” “你算老几啊!”捂着眼睛的虏人继续叫嚣。 可下一刻一块泥巴已经扔进他嘴里,呛得他止不住咳嗽。 第6章 另一个虏人再见她抛石的手势,立即明白了什么:“这位妹子你也是虏人。” 此话一出,姜宝意瞬间蚌住了。 这是以什么为基准的判断? 很快虏人说出自己的判断:“你方才的哨子分明是我们部落的特色,除了我们内部的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这首曲子。” “所以我猜测您应该是虏人的后代。只是不知为何你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话让姜宝意更蚌住了。 只是唱了一首青藏高原被敌人认成同伙,她这辈子也算是有了。 不过只是唱首歌就被认成敌人,感觉有点对不起韩老师。 “少废话,马车里的女人是我的!”姜宝意直接宣示主权。 态度特别强硬。 强硬到让姜宝意都觉得自己有点倒反天罡了。不过事到如今,唯有继续装蒜下去,才能拖延时间搬到救兵。 那个聪明的虏人继续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你盯着这女人干什么?是谁雇了你?” 说到这个,姜宝意丝毫不遮掩道:“她给我一顿饱饭。” 这是真心话。 “哦,原来是报恩的。”此虏人听罢渐渐收起鸟铳,看似好像被说服一样。 可在手抬起瞬间,那个捂着眼睛的虏人瞬间跳到马车上打开门,伸手就去扯人。 姜宝意心想好家伙,对方跟她一样都在拖时间调转风向。 她立即抬手,那聪明的虏人立即开口威胁道:“要是伤到里面的小姐,我可不负责,毕竟我们不打算要活的。” 此话一出。 姜宝意维持抬手的姿势,目光冷却几分,横扫眼前的虏人。 再看马车上,虏人已经抓起丫鬟的手,那丫鬟紧紧闭着嘴拖着自己的手自救。 而有一半的帘子继续遮挡着角落,令人看不清另一道身影。 只是瞬间姜宝意有点汗颜了。 晏小姐怎么没声了? 就当她担心的时候,那只捂着眼睛的虏人似乎忘记自己方才想突破马车时,屡次不得手的教训。 他刚要得意大笑,只见一道剑刃的寒光,直冲面门。 虏人吓得手一松,可那剑刃薄若蝉翼竟然拐了个弯,剑端直接贯穿他的整只手臂。 鲜血喷溅,整辆马车染上点点缀缀的红色。 “啊!!”那虏人瞬间变得恐慌尖叫起来。 谁也没想到自己轻视的大小姐,下手如此狠绝。 这时晏长翎的声音才渐渐从里边传来:“未曾想只是一顿饭,能让姜小姐舍命相救。” 不同于刺穿虏人的狠绝,她对姜宝意有着一些很明显区别对待的善意。 “长翎却让姜小姐身陷危险,实在难辞其咎。” 听见自己想救的人说话了。 姜宝意终于松口气:“姜小姐你没事就行。” 她甚至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安心了。 之后晏长翎似乎轻笑一声,银铃般的声线伴随夜色有些许魅惑之意。 “姜小姐果真不简单,但下次不可再以身犯险。” 教育完毕,那把剑这才从虏人手臂抽出来,随着便是一条长腿踹上对方的胸口,将人直接踹下马车。 只见晏长翎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面巾,露出那种如画美玉的脸蛋,淡淡的月光洋洒在精致的五官上,竟然多了份芒意。 指尖紧握着一柄长剑,在月色下如此潇洒。 看得姜宝意挪不开眼睛。 好美! 两人互相对视,仿佛忘记了在场凶恶的虏人。 最后一个虏人感觉自己被忽视,不被放在眼里,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晏小姐,你真是大胆竟敢伤了我们虏兵!待会看你父亲如何跟我们队主交代!” 晏长翎这才从姜宝意身上收回视线,横扫对方,瞳孔里满是寒霜之意:“这正是本小姐要询问典史的事。” “为何他会纵容下属劫持晏府马车?” “你一介梁奴,别以为典史给你晏府几分面子,就真的忘记自己虏人的身份。”虏人立即感到不屑,甚至有点狂妄。 姜宝意都不懂这货狂妄什么?不怕晏小姐杀了她? 晏长翎脚步一点,落下马车,持着长剑一步步靠近虏人,那虏人丝毫不怵,反而举起刀有对峙的意思。 而地上伤了手的虏人,却惊慌不已,忙朝附近的东巷呼喊:“救命救命啊!有人杀虏族。” 这句话放平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附近的虏人和虏兵都会一呼百应冲过来。 可现在似乎有点诡异,东巷的灯火依旧通明,却没有丝毫动静。 无论对方怎么叫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另一个虏人见同伴那么没出息,瞪了他一眼,随后再看向晏长翎威胁道:“别忘记,我们死一个,就会有十个无辜的梁奴陪葬。” “你不会忘记北朝的规矩?” 姜宝意听了直翻白眼,拿别朝的王法管其他朝的子民,是不是忘记自己才是侵略者?而且还很不合理。 晏长翎并没不为所动,再往前一步,虏人背脊渐渐冒汗,还以为这招唬不了她。 直到车内的丫鬟缓过来,喊一声:“不可小姐!前几个月曾村的悲剧,您忘记了吗?” 此话令晏长翎原本迈着的脚步一顿,那些惨死的面孔立即浮现在眼前,仿佛是昨天的事一般。 还有孩子小小的手无力垂在自己掌心逐渐失去温度的触感。 晏长翎身体下意识颤抖,可即便如此,她仍抿着唇想说:事已至此,我不会手下留情。再遗祸他人。 可还没出口。 顷刻间,一道人影快速闪到她面前,夜幕之下还没见到对方的神色,便在耳边听到一道温柔又坚决的声音,她说:“晏小姐,别怕。” “你不敢杀的人,我来杀!” 话毕手起刀落,溅起一道血柱。 姜宝意不知何时已经靠近地上那个喊叫的虏人,将手里的钩刀送进对方的身体。 终止了对方的狗叫。 第6章 这个叫花子有骨气 刀子拔出来的瞬间,鲜血溅到姜宝意的蒙面的抹布上,她只是简单一擦,秀眉立即变得非常妖冶。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杀人,也不过是头点低的事。 杀完后,那双墨如漆的眼睛再抬起看向晏长翎。 晏长翎瞳孔随着她的视线颤动一下,有了些许情绪波澜,不知是怕还是其他,她定在原地怔怔地对着她。 兴许没想到她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而丫鬟已经吓得连叫都忘记叫。 最后一个虏人,见同伴死亡,他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惧怕,尤其是对着姜宝意,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会丝毫没有征兆杀了自己的族人。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虏人忍不住惊叫。 姜宝意似乎从才开始留意他,只是抬眼瞬间,她毫无情绪的目光,让虏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因为在这个女人眼里,没有寻常人对虏人的天生的恐惧。 她和其他人不同! 甚至这个晏长翎听说连坐之罪,都会犹豫一下,可这个女人上秒还能聊几句下秒杀人比眨眼皮还快。 意识到什么,虏人匆忙举起鸟铳对准姜宝意:“杀了我们的人,你就别想跑!” “还有晏府上下,甚至整个丹枫城的梁奴,你们都等着被我们的人收拾吧!” 说罢,他脸上闪过一丝痛快之意。 晏长翎似乎才明白对方从开头针对的就不是自己。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鸟铳上,突然道:“鸟铳,是千总所的将领才能持有。” “若是失窃,或者落到梁人手上,形同背叛,会以欺君之罪判个连坐的罪名。” 原来这一伙人从头到尾针对的是晏府。 “呵,你以为我们来干什么?”虏人露出得逞的笑容:“典史大人早就盯上丹枫城了。” “现在不过是差个罪名将晏府充公罢了!” 这番话让晏长翎脸色渐渐沉下来。 “现在才知道害怕,迟了!你和这个女人都要一起死。”虏人忍不住狂笑起来。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姜宝意还提着刀,她刚杀了一个虏人,眼底的血性还未散去。 她拖着刀就朝虏人走去。 “晏小姐,我可不觉得虏人都是些蠢蛋,会为了一些底层士兵而对付丹枫城远近闻名的晏府。” “如果晏府大小姐这样的大善人都出事,我看丹枫城的百姓也不答应。” “治理一个地方需要的安定,哪怕是表面的安定,可虏人敢随便编一个由头乱来抢掠,连装都不装,那丹枫城九成的梁人也不需要委曲求全苟活了。” 姜宝意十分清醒道:“因为虏人已经不打算给任何人活路,屡施暴政,倒不如像我这样抬起刀反抗,狠狠先发制人干他一票!” “倒要看看虏人是不是铜墙铁壁,用刀砍不死!” 第7章 说完,她飞快用两指抹了一下血迹,然后甩在地上。 那点点滴滴落地的血迹都在证明,虏人也会流血也贪生怕死。 此话令晏长翎原本剩下的一丝犹豫与孤疑,瞬间消散。 她双眸望着姜宝意的背影,开始坚定起来:“是啊,姜小姐说的很对。” “虏人,也是凡胎□□!” 话落,两人一动不动盯着剩下的虏人,像是击碎了他的狐假虎威。 虏人见她们非但不怕,还朝自己靠近,他原本狂妄的脸上有些动摇,但嘴上还是恐吓道:“你们两个臭娘们,不要挑战典史大人的耐心。” “你们都不怕死吗!” “那又怎么样?和杀了你有什么关系吗?”姜宝意挑了挑眉一语道破。 直接把虏人堵的哑了一下。 他顿时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此妖言惑众?” “说要杀晏小姐和我的人是你,现在急眼的也是你,说到底也只是个纸老虎罢了。”姜宝意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她抬起刀直接对着虏人。 “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不带一丝犹豫直接劈过去。 虏人眼看无法拖延时间,他立即抬起钩刀迎战。 铛!钩刀直接碰撞擦出火花。 震得姜宝意虎口有些发麻,而虏人动手后,仿佛血气沸腾,连个劈砍朝姜宝意压制过来。 不得不说,虏人的武力还是一定门槛。 姜宝意闪躲几次,虏人逐渐找到节奏,一刀从她头顶劈过来。 虏人胆子逐渐壮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你也是个假把式!”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真功夫了?”姜宝意面无表情道。 让虏人壮起的胆子立即消散几分,他越砍发现姜宝意越挡越多,从开始有些脚步匆忙,到现在一步未挪。 姜宝意的父母本身就是武校出身的,她自己在警校也是前三名的成绩,好歹是优秀的体育生。 在看清虏人的三板斧,砍劈钩拉捅刺,就六个动作。 姜宝意立即往前一步,刚好虏人正落在抬刀捅的动作,刀刃直接错开了她的肩膀,随后姜宝意蹲下来从他身侧穿过,在地上抓了泥一扬。 刚好虏人的刀就在她脑袋上方,不知何时,居然是反手刀。 不过一柄剑横在她头顶,挡住了刀,晏长翎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这位姜姑娘,有条不絮地应对虏人。 终于在看到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她挑开虏人的刀刃提醒:“姜姑娘,虏人的身手都是战场打法,固定几招,但偶尔会跳招。” 这是看出她的目的。 姜宝意躲开后,再抹了一把泥在手上:“多谢。” 然后又一挥泼在虏人脸上,虏人猝不及防被迷了眼,慌乱之下,到处乱砍,甚至刀已经调转另一个方向离姜宝意远远的。 直到虏人的背朝她。 姜宝意顿时狠下心,将钩刀捅刺过去。 嗤——□□被穿过的声音。 虏人立即定在原地,举着刀,过了会儿,转过身仰面倒在地上,双眼睁着不闭,吐了口血便没了气息。 显然没想到他会被女人干掉。 杀完最后一个虏人,姜宝意这才喘口气,浑身都是汗,要不是晚上吃了点饱饭,怕是她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直接将抹布摘下来,露出那张清秀的脸蛋。 在月光下,除了脸,一对染血的双眸,妖冶得有几分邪气。 让马车上的丫鬟都倒吸口气。 可怕程度不比虏人。 晏长翎则收起剑,丝毫不惧一步步朝姜宝意走去,她反倒觉得那双眼睛,透露着当今世道男儿没有的血性。 自己倒是喜欢得紧。 第7章 这个叫花子的命运 此刻丫鬟害怕姜宝意的程度不亚于虏人。 当小姐过去,她拦都来不及。 小姐去的很坚决。 眼看晏小姐逐步靠近姜宝意,她身上还有血。 姜宝意连忙往后一退,怕脏到她,无意间脚下绊倒此前就先被砸到的虏人。 她差点摔在地上,晏长翎抬掌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姜宝意整个人跟着她的动作往前一压,差点撞到晏长翎。还好挨到肩膀,就停了下来。 她自己出了一身汗,还有血迹,倒是闻见晏小姐身上散发的一缕兰花的清香。 让姜宝意晃了下神,便听见晏长翎在她身边道:“姜小姐,可有受伤的地方?” 尽管晏长翎在马车的时候,就观察到姜宝意与虏人对峙时一直保持距离,但不代表她安然无恙。 尤其她看得出来,姜小姐似乎是第一次杀人。 尽管她表现的非常的果断利落,但那不可察觉的颤抖,依旧被她所捕捉。 “我应该没有受伤的地方。”姜宝意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摸脸。 “毕竟我是偷袭的一方。” 晏长翎聚精会神盯着她好一阵打量,确定如她所说,她才道:“但也不可大意,方才的虏人显然有别的路数,又或者此次谋划不止他们三人。” 话出,姜宝意立即想起酒楼那几个虏人。 她立即收起钩刀,开始翻尸体确定他们的脸是不是自己白天看到的人? 除了第一个被石头砸的虏人符合,其余两个未曾见过。 但是她记得有个男的留着胡络腮,很浓密,不在现场。 “是有一个人在下午一直盯着你,他不在这里。” 此话一出,丫鬟已经顾不得害怕姜宝意,连忙拉住晏长翎。 “小姐,怎么办?虏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晏长翎示意她别慌,再次向姜宝意确认:“那个人踏出过酒楼吗?” “我见地上三个人出来,就跟着过来。此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现在。”姜宝意擦了擦脸上的汗。 晏长翎便没有再问,她从袖口拿出手绢递给她:“若是不介意就用这个吧。” 又是同样的手帕。 姜宝意自然不客气,她没有擦而是随手塞进怀里,看着地上的尸体说:“晏小姐不用担心,人是我杀的,事我来背。” 晏长翎觉得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讲义气,但现在不是谁背不背的问题。 而是虏人后续还有什么针对晏府的计划? 她欲要提醒姜宝意,以后丹枫城,她不能待了。 她会送她去安全的地方谋生。 再念及她的救命之恩,最好能让她摆脱乞丐的身份。 这会打破寂静夜空的声音是一道砰,眨眼间就火光消失的火药味。 姜宝意心一惊,连忙将晏长翎推到自己身后,才发现地上的虏人动了一下正好手扣向地上掉落的鸟铳。 只是扣了一下就彻底没了动静。 她伸手去探对方的脉搏发现已经停了。 才惊觉原来这个虏人拼着最后一口气,趁她们说话之际,扣动了鸟铳。 是想向外界通风报信。 “不好!可能是什么信号!”姜宝意看的电视剧多,觉得有异样。 晏长翎亦认为如此。 可很快附近的小巷接连传来鞭炮的动静,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将原本开鸟铳的声响几乎盖住,难以令人追寻。 紧随而来的便是五个护院的人从巷子窜出来。 还有瘦猴跟着出来的身影。 “姜姐儿!”瘦猴不忘喊道。 可当看见地上虏人的尸体,他吓得直接跳脚。 五个护院看见地上的虏人,先是一惊,接着便将晏长翎里里外外围起来,环顾四周。 为首的护院则通知道:“大小姐,老爷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 “他命令小的带您回去,其余会有人善后。” 晏长翎闻言,目光一凝毫不犹豫扫向姜宝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带她走。” 护院有点为难:“老爷说了,您的安全最重要。” “最危险的时候是姜小姐保护我。”晏长翎字字铿锵道。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保护姜宝意。 姜宝意心中一暖,其实她杀了人,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虏人都欺负到头上,再退也是深渊,倒不如他们死。 只不过到底是她自己擅作主张,于是她就开口:“晏小姐,你爹说的对,你尽快回去最好。” “我不过是个叫花子,连夜出了城再不回来,一样没事。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不用...”她话还没说完。 晏长翎忽然声色一沉:“什么叫没事?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 “姜小姐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算是报恩。”姜宝意被美人凶了一下,整个人有点懵,似乎比起刚刚杀了虏人的冲击还大。 晏长翎的语气突然缓和起来,与从前那般温柔,却非常坚定道:“那就让我也报恩吧。” 第8章 “跟我回晏府!” 护院一听赶忙要出来阻止:“小姐不可!” “这位女义士的身后事,老爷自会安排。” “去告诉父亲,我会亲手安排自己的恩人。”晏长翎一改之前温柔的形象,变得严厉起来。 让姜宝意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晏小姐还有另一面。 这算是更深入一点了解她吗? 此刻在晏长翎坚决的态度下,连姜宝意都乖乖闭嘴不敢推辞。 直到晏长翎二话不说将她带进马车,护院不得不护着她们回去。 而且晏长翎还特地吩咐将瘦猴一起带回晏府,只是麻烦他要跟着马车跑,毕竟车内都是女眷需要避讳一下。 瘦猴没想到这位小姐还安排了自己。 果然是人美心善,他和大姐头没白赌。 马车徐徐从另一条小巷驶向晏府。 很快几个蒙面的人快速清理了现场,连地上土都扫得一干二净,仿佛这里从没发生过什么? 连尸体都神不知鬼不觉运出丹枫城。 而姜宝意到了晏府,可算见到晏府的豪华程度,七进七出的四合院。 晏长翎则直接将她带回自己的院子。 给了她一身干净的湛蓝的衣裙,还让她使用自己的浴房和浴桶,看着满满一桶的热水,还有干净的毛巾,香薰气味,跟晏小姐身上的一模一样。 素雅又温柔。 可房内古色古香高级的古董家具,让姜宝意像条土狗一样畏手畏脚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丫鬟见此忍不住嗤笑,对她的害怕也减弱几分:“小姐说您洗完澡,可以去隔壁的厢房睡觉,想吃点什么,只要吩咐奴婢便好。” 第8章 这个叫花子被欣赏 听说能睡在晏小姐隔壁,姜宝意的眼睛都亮堂起来。 这个待遇好! “谢谢这位姑娘。”姜宝意感激道。 她的行为又让丫鬟对她的态度缓和几分,丫鬟忙道:“姜小姐,您叫我素花就行了。” “素花姑娘,这个名字真好听!”姜宝意由心的道:“人比娇花,素衣染尽天香” “这是小姐特地给我取的名字。”素花被夸后有点不好意思,随后又忍不住多说两句:“现在小姐被老爷叫去书房,可能要到很晚才回来。” 姜宝意:“好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没有再继续缠着丫鬟而是去浴室洗漱。 当脱去那身早就包浆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没入热水之中,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姜宝意人还有点恍惚。 她将脑袋浸泡下去,温热的气息让她大脑有点宕机。 晏小姐坚持要将她带回家。 明明晏府的人似乎不太想与她沾边的,也可能是有别的办法安置她。不是她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总之晏府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晏小姐为难。 姜宝意此时此刻还记着那句话:人是我杀的,事我来背。 虽然因此被晏小姐训斥了。 似乎是在教导她不能单打独斗。 可是若她的一头热杀了三个虏人,让晏府陷入危险,那就是她的不对! 如今想想,姜宝意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跟晏小姐回来。 想到这,她立即开始搓了搓自己身上的皮肤,然后拿旁边雪白的皂子抹在身上,没想到洗出很多脏泥。 “啊!这么黑,可得洗干净再去找晏小姐告别。” 她开始慢下速度洗,素花去而复返,推开浴室的门,吓得她没忍住抱住自己。 素花还在屏风后,看见一团轮廓如鱼儿缩如水,尽管用鱼形容这位比男儿还莽的姜小姐不太合适,可此刻的姜小姐确实开始像个姑娘家一样容易不好意思。 她笑说:“小姐吩咐我,还是给您一身长款衣裳,裙子在外面时可能不方便。” “晏小姐想得真周到!”姜宝意听罢,整个人如鲤跃龙门似的冒出水面。 啵得一下,吓了素花一跳。 “我把衣服放柜台上,还有您那位小跟班现在跟着护院那边吃喝,一样有热水和衣服,吃食,您不用担心。” “晏小姐想得十分之周到!”这次姜宝意夸完后,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 与此同时,书房里频繁传来争吵的声音。 晏长翎的声线冷冷盖住了那声气急败坏。 而坐在书桌上慢慢饮茶的中年男人,喝着茶有些叹息,待将瓷杯随手搁回茶盘才道:“二弟,事发突然,有些事算天意,并非我们能掐会算可控制的。” 原来与晏长翎争吵的人是她的叔父。 晏二爷气得眼皮子直跳:“那乞丐不能留在府内,虽然很感谢她帮忙通风报信,但她杀人之举势必会引来虏人的注意。” “而且根据我的探子调查,当时尸体刚处理完,就有虏人带着虏兵过来增援,若不是我们早点清理现场,怕是早就被虏人借题发挥了。” “按照叔父所言,即便长翎拖延时间,下人回到府中通报,您也可以立即带人过来支援。”晏长翎直视道:“那为何没猜到府内有人被收买?” “而且此人还是您特地派来接送侄女的亲信。” 此话一出,晏二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晏老爷站出来道:“二弟,谁都没想到虏人的本事如此之大,他甚至能收买你培养的亲信。” “可想而知,我们梁人很多人都已经像他那样吓破胆,或者容易受到虏人的威胁和蛊惑,做出背叛自己人的行为。” “这是因为如今强权是虏人所持,民恐官,是自古以来不变的事。” 晏二爷听后直接拍桌:“只是一次失手,我不会再犯,以后就让秋儿近身保护翎儿,我就不信我自己生的孩子也会投靠虏人!” 晏长翎立即道:“叔父,如今不是派人护卫的时候,而是侄女当下有一件事要立即妥善处理。” 晏老爷岂能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于是他主动开口:“那乞、咳咳,那位女英雄留在府中确实不合适,该选一个适合她待的地方,而且从此留作白身。” “日后去留,任她本人选择。” 显然他早就已经安排了。 晏长翎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她觉得自己得为姜宝意负责,所以去留自己有责任把控一下。 “父亲,有合适的地方?” 晏老爷看向女儿,见她如此认真,心里难免很欣慰。 他与夫人的女儿如此优秀,又讲道义,不知比多少男人强。 可惜女儿生在梁人没落的时代,否则若在前朝按照他的财力,还有女儿的本事,定能让她平步青云。 “她既敢杀了虏人而不惧,说明人有莽气,身有反骨,注定是非比寻常的女子。”晏老爷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仔细想了想最后决定道:“让她去东篙军营。” 此话一出,晏长翎欲言又止,可认真想想当下除了军营能快速为姜小姐提供人身安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她还想若能开一间食肆,自己注资,起码能扶持姜小姐能够安身立命为止才抽身。 只是眼下在听说虏人和丹枫分军府的阴谋诡计。 晏长翎只能往后退一步:“还是父亲考虑周到,除此之外,孩儿还有一件事相求。” 晏老爷道:“说。” 之后晏长翎无声却铿锵有力的唇形,令两位长辈都具是一惊。 晏二爷更是急得站起来,反对:“不行!你这娃子的脑袋怎么净藏危险的想法?” 连晏老爷都迟疑不已:“翎儿,非得如此?” “女子在当世已是不易,她既为我杀人,日后注定无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孩儿确实难辞其咎。”晏长翎拒理以争,表情非常坚持:“但我也不想因此愧疚一辈子,想必姜小姐亦是如此想法。” “我虽与她相识甚短,不过一日,但好比嵇康与阮籍,姜小姐的骨气正是女儿所赏识,非常珍贵的东西。” “不必担心流落在歹人手上,更不必再怕分军府的搜查。” “所以鸟铳交于她,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个时候,姜宝意已经穿上湛蓝的长袍,坐在餐桌上,看着一桌八个菜,有荤有素还有汤,她馋得直流口水,但是还坚持忍耐不动筷子。 看得素花已经开始翻白眼,彻底不怕她:“姜小姐,我说了小姐不会回来吃饭,你就先吃,待会就凉了。” “我觉得晏小姐应该会回来。”姜宝意忍住口水,她怀抱双臂,如老僧入定般庄重。 让素花不免奇怪:“为什么?” 难道她比自己还了解小姐? 然后只见姜宝意睁开眼睛,神神秘秘与她说:“当然是女人的直觉。” 素花:...... 第9章 这个叫花子被安排了 总算说服父亲和叔父,晏长翎长舒口气回到的庭院。 便听见姜小姐的声音,她唇角不由勾勒出一抹弧度,在踏进客厅:“姜小姐饿了可以先吃,不必等我。” 第9章 姜宝意闻言抬头,她眼睛一亮,心想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没错。 她忙站起:“我猜到晏小姐会赶回来一起用饭,所以就等一等。” “这会儿饭还热乎,快坐下来吃。” 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主人家,看得素花直翻白眼。 而姜宝意此举也有自己的理由,她倒是很期待和晏小姐共进晚餐这顿饭。 因为过后,她们也许就永远分道扬镳,再也不相见。 哪怕被人觉得厚脸皮,她还是坚持着。 晏长翎品出她语气中的情绪,她什么都没说便坐下来,让素花给自己乘一碗羹汤,顺道推荐:“这道百花羹易消化,味道清淡又带着一缕牛乳的香气。” 虏人的占领到底还是影响了梁人的饮食。 尽管梁人此前的饮食就已经有牛乳参与,但不会像现在大量出现在每一道菜。 姜宝意听后十分感兴趣用起了百花羹。 百花羹用蛋打底,非常像带咸甜的果冻。 非常好吃入口。 晏长翎之后又推荐几道菜,姜宝意来者不拒,吃完就请百花再给自己盛一碗饭。 直到第三碗。 素花都怕她撑坏。 姜宝意还是要了第四碗,刚好饭没有需要重新再去厨房做一盅。 “小姐?”素花请示晏长翎。 晏长翎则眼睛不抬直接道:“去煮一锅新鲜的米饭。” 素花只好先下去。 客厅内很快只剩下她们两人。 姜宝意中间喝了口消滞茶,见时机差不多,她终于抬头望着晏长翎道:“晏小姐,谢谢你跟我共进晚餐,不过我们也该彼此道一声告别了。” 她不会拖累她。同样知道现在的自己对晏府来说是多么麻烦的人物。 她不是那种挟恩求报的人。 杀虏人,都是她自己的想法。 晏长翎未语,只是双眸渐渐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姜小姐就这么着急与我撇清关系?” “不是和晏小姐,而是你我本就不相识,萍水相逢罢了。吃过饭是恩是怨都两消。”姜宝意解释道:“这次我们两清了。” “别看只是一顿饭,对我来说已经算山珍海味了。” 她有意让晏长翎从道德上有个台阶下,不希望绑架这么好的人。 可晏长翎听罢,却轻笑起来:“恩人说两清就两清罢。” 她似乎读懂了姜宝意背后的用意,就是不希望她觉得自己欠她的。 这样的人既有骨气,又不麻烦别人。 就更令人想帮她一把。 于是她道:“我方才与家父商讨虏人算计晏府一事,都认为此祸乃虏人蓄意谋之,而姜小姐不过是被牵累的无辜之人。” “所以未免姜小姐受到伤害,同时晏府想报一恩,决定让你去东升那边避一避。” “东升?”姜宝意有点疑惑道。 晏长翎道:“东升军营,算是新梁地方堡军。” “此境四处环山,虏人鲜少经过,必是个安全的容身之处。” 姜宝意一听有点诧异,自己本想直接离开丹枫城,看看能去哪个地方继续讨生活,按照她的手艺总归饿不死。 可没想到晏小姐已经为自己想好出路。 “晏小姐为什么会想到让我军营?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姜宝意这句话倒是谦虚了。 晏长翎并未解释,只是捧着茶杯抿了口说道:“只是觉得姜小姐很适合军营,而且那里也有女兵,你不必担心去了不便。” 还有女兵! 姜宝意顿时心动了。 她是一百个心眼子相信晏小姐不会辜负自己。 现在听说军营,她前世就是警校生,也算是殊出同归了。 明显看出姜宝意有点动容,晏长翎明知故问:“姜小姐意下如何?” “这个,当然有个安身的地方挺好的。”言下之意是姜宝意答应了。 晏长翎轻舒一口气:“好,明日清早我便送你出城。” 姜宝意默默点头。 刚好素花端着一木桶新鲜的饭进屋。 姜宝意刚好揉着肚子与她擦肩而过去隔壁厢房睡觉了。 素花吃惊地道:“小姐,这饭怎么办?” 晏长翎扫了眼木桶,无奈笑道:“我给姜小姐捏成粢饭团,让她明天带去。” “怎么能让小姐亲自动手。”素花听罢直接撸起袖子打算多干一会儿。 晏长翎阻拦了她:“为恩人做饭团也算是我的一些小回报。” 此话一出,素花沉默了。 倒不是觉得小姐过于善良了。 而是明显能感觉到小姐对姜小姐的宽容度比一般人高。 不过素花没有多想,只觉得小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与此同时姜宝意已经在隔壁厢房睡下。 丝毫不知隔壁的房间,晏小姐正在捏馅料丰富的饭团。 以至于到次日,姜宝意醒来喝完肉糜粥,收到一个特大的包袱。 这个包袱怎么说呢? 姜宝意看着眼前比两个她还宽的包袱,她人已经呆了,指着那么大的包袱说道:“晏小姐,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一些姜小姐可能用到的必需品。”晏长翎眼圈下有淡淡的乌黑,显然是熬了夜,没怎么睡。 姜宝意看她那么困,就没忍心继续追问。 “谢谢晏小姐。” 话音刚落,已经有护院进来请示晏长翎:“小姐,后门的马车已经备好,这位小姐的手下也已经上车。” “嗯,姜小姐,我送你。”晏长翎没有丝毫犹豫。 此刻连太阳还未冒出山头,微微肚白的天空却已经照亮一方。 姜宝意跟着晏长翎从后门出去,她直接扛起那么大的包裹上车。 连马都被重的往后退了两步。 而车内坐着的瘦猴,猝不及防被包袱挤到角落,人已经傻眼了:“姜姐儿,你这是把晏府给打劫一遍吗?” “去!这分明是晏小姐的一片心意。”姜宝意立即喝斥道。 不过当她看见包袱口撑得冒出的一双雪白的布袜子。 她心里就涌出一股暖流:晏小姐的心意比海还深。 第10章 这个叫花子第一次被打脸 晏府的马车徐徐驶出丹枫城,瘦猴见此缓缓松口气,见姜宝意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手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便道:“姜姐儿,晏家还真是厚道,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将咱送出去,说明咱没救错人。” 姜宝意心不在焉说:“刚刚从后门出去,我明显能感觉晏小姐好像有话跟我说,可最后还是没能见到她。” “她被虏人盯上自然要小心点。”瘦猴道。 之后两人一阵沉默,直到下午马车将他们送到乡下。 此处是边镇,一路上鲜少见到虏人,只有官道能零零散散见到几人。不过大多数都是游牧兵。 这些游牧兵不是正规士兵,而是虏人内部帮忙放牧的散兵。 因为梁人是没资格当兵的。除非是绿营府兵。 绿营的将军是贰臣,其家族被三代胡帝信任。手里掌管着三万兵马,全部都在南方抵抗旧梁军。 对旧梁军来说,贰臣就是叛徒,罪人。 胡帝拿梁人对付梁人,不仅是战术上的提防,还有攻心为上。 姜宝意听说过此人读过孙子兵法,而且还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曾经是太子的时候反对过返耕为林的政策,还倡导要拥抱中原先进文化,可登基后,态度大变,反倒成为极端保守派。 不仅大肆扩张树林,废弃一些良田,让各部落府司各自卷地自治。 将梁人治理的服服帖帖。 现在中原不少适合水草生长的地区,基本被拿来放牧了。所以姜宝意来到边镇,还是能看见一些荒田。 这里又有人不可能让田荒了。 再不济种点什么,这都是中原人骨子里刻的农耕基因了。 此处却未曾见,要么是被禁止耕种,要么这里的人没必要种。 当马车停在镇子口,车夫就迫不及待喊道:“姜姑娘,你拿着小姐的书信去军营找牛百长,他会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 “你不送我们进去?万一那个百长不认人咋办?”瘦猴立即道。 车夫顿时就满脸不耐烦道:“送到这里已经不错了。你们别挑三拣四的!” “不要以为救过小姐,就能要求这要求那。” “你!”瘦猴顿时生气了。 车夫的态度进出城完全是两个态度,分明是瞧不起他们。 瘦猴还要争论。 姜宝意已经下车了。她背着晏小姐亲自给自己准备的一小份包袱,然后让瘦猴去将大包袱拿下来。 途中车夫的眼睛一直没从包袱上挪开过。 姜宝意还若有若无掏出一块银子,叹息道:“本来想在军营口,当做茶水费的,既然你不要,那就替我省了。” “你真是个好人。” 第10章 此话一出,车夫立即脸色变得有点精彩。 那一块银子少说有一两半,还是碎银,没想到大小姐对这女乞丐那么好。 还给找散。 “如果姜姑娘有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费犬马之劳。”车夫看见银子立马态度转变。 姜宝意抛了抛银子,看着他:“不用了,你说的对,咱怎么能要求你坐那么多事,还不如走几步当锻炼身体。” “然后拿着钱吃几碗扁食,还有的剩,没准还能买两只烧鸡一壶酒。” “听说这里的马酒不错。” 瘦猴一听立即不气了。赶紧背起包袱生怕车夫反悔。 车夫还支支吾吾要挽留,可姜宝意根本没给机会,带着瘦猴就拦了路边老汉的牛车,打听到军营还要走个三里地。 直接花了十文钱,雇了老汉的车去军营。 车夫这才后悔的跺脚。自己就不该偷懒以为没人监督省点功夫,现在看来大小姐跟这女乞丐关系不浅。 若以后将此事告诉大小姐,那他在晏府还怎么混! 于是车夫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 可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宝意可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她啃着老汉家里带来的葱油饼,满嘴香味:“大爷,东篙军营都是咱们梁人吗?” “平常就是他们守着边镇的安全?” 老汉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瞧了她眼,好像在看什么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 “女娃娃,你去军营找人,应该是兄弟或者谁在那里吧?” 语气似乎有点审视的意味。 姜宝意道:“参军。” 老汉还以为她在开玩笑道:“你可别逗老夫开心了。谁都知道东篙军营都是犯了事的梁人待的地方,哪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良家子。” “有,也被那乌烟瘴气的环境给吓跑了。” “什么意思?”姜宝意根本不相信晏小姐会将自己送到那么差的地方去。 老汉继续道:“哎,你别看东篙军营是咱们梁人的地盘,其实完全是虏人根本看不上,或者根本不怕这些散兵游勇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这附近连派个监视的都没有。” “而且前阵子虏人搞个什么军巡,夜晚有人借着酒意,杀了东篙十几个人。” “最后赔了十两银子了事,那东篙的把总还屁颠屁颠开罪,生怕虏人继续在他军营搞什么军巡,趁乱杀了自己。 一番话下来,瘦猴心都凉了。 他苦着脸:“姜姐儿,我就知世道没那么好混。” “既来之则安之。”姜宝意若有所思道。 老汉见她一脸孤疑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于是又说:“那把总为了升官离开东篙,不惜求娶府司那跟熊似的女儿,居然休弃了自己糟糠之妻。” “现在妻儿都被丢在乡下耕田去了。” 姜宝意只是哦了一下就不感兴趣偏过头去,问还有没有葱油饼。 老汉见眼前的女娃娃听完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稀奇,想来只是个不爱八卦的人。 瘦猴则在旁边附和道:“要不我们不去军营...”还没说完接受到姜宝意划过来的视线,有一丝严肃。 他赶紧改口:“眼见为实。” 老汉闻声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不听老人言。” 姜宝意见没了葱油饼,她嗦了几下手指上的油,才说:“想升官有什么不对?” “抛弃妻儿?让她回去耕田。正常和离,又有什么不对?” 两句话下来,让老汉有些目瞪口呆:“女娃子,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我又不爱听别人的家事。”姜宝意两手一摊:“别人的道德高低关我什么事。” “快点把我送去军营吧。” 之后老汉皱眉扫了她眼,就不再说话,似乎不太满意她这样的态度。 瘦猴倒是同情,不过大姐头一直以来就是这副样子。一群人说什么,说的确有其事,她也不会全信。 不好听的道听途说不靠谱,实际姜姐儿有自己的判断。 倒也不能因为老汉三言两语就对军营里的长官有偏见,毕竟他们还要在军营里讨生活。而且就在这个把总的手下。 瘦猴想到此处,忽然感觉这老汉有点奇怪。 好端端说人坏话干什么? 牛车总算到达军营,东篙的军营很简陋,就是竹棚,和竹楼,散着驻扎的帐篷,唯一看起来有瓦屋遮头的就是有烟囱的地方。 老汉送人下车,还忍不住跟姜宝意道:“你一个姑娘家,要不是这里有亲戚,还是早点离开是非之地吧。” “不然被吃了都不知道。这年头...” “大爷,大娘的葱油饼很好吃,下次你要是不忙带着上街卖呗,一定生意很好,我遇到也会照顾一下生意。”姜宝意直接打断他,还抹了下嘴角意犹未尽的样子。 老汉被堵了一下,就驾着牛车离开了。 军营连个驻守的人都没有。 瘦猴一下子觉得老汉说的其实也没什么错。 这军营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姜宝意直接进军营,循着地上沙土的脚印找到有人的地方。 是一处帐篷,里面传来掷骰子,吆五喝六的声音,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持着棍子在门口站岗。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站岗目不转睛,还算有几分架势。 “这位兄弟,这是我的推荐信。”姜宝意直接走到这名梁兵面前。 梁兵仍旧目不斜视,没有任何反应。 姜宝意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她只好看看其他地方,不是在划拳喝酒,就是有人突然出来解裤腰带在旁边有草的地方大小便。 然后还有人从大小便的地方经过,踩到东西,满嘴粗话。不仅环境脏兮兮的,人也脏兮兮的不讲卫生。 看得瘦猴都目瞪口呆:“姜姐儿,他们比我们当叫花子时还不爱干净。” “不要担心,只是个别人罢了。”姜宝意话刚说完。 她站在门口的帐篷,不知道谁懒得出来,直接伸了个手将壶里茶沫顺手一泼,泼得她满脸都是沫。 第11章 那个叫花子初次露手 “姜姐儿。”随着一声惊叫。 帐篷终于走出一个腰别着菜刀的粗布衫的老人,对方扫了眼定在原地的姜宝意,然后挪开眼睛说:“晏家派来的新厨娘是吗?” “随我来。” 老人丝毫没有废话直接朝那边有烟囱的屋子走去。 姜宝意抹了下脸上的茶水,一言不发跟上。瘦猴亦然。 老人首先带着他们来了厨房,这里很多柴火堆积成的墙,然后案板插着刀,架子上吊着两根熏得发黑的腊肉。 “以后你就在这里打水吧。再就是切切菜,做做饭。”老人随手指了下窗外的水井,正好在院子外。 话出瘦猴小心翼翼望了眼姜宝意,他有点不敢相信:“晏家让我们来军营当伙夫?” “难道你还想当大头兵?这年头,铁矿盐矿都被虏人监视着,你想打仗都没人跟。”老人见他不满意嗤笑道。 “如果不满意你也可以离开,反正东篙这边也有镇子,你们要么继续要饭要么买块田耕,也能过下去。” 面对老人的轻视,瘦猴顿时有点生气。正想争辩什么? 一直未开口的姜宝意终于道:“伙夫也是兵,战时照样提着菜刀砍敌人,未战时可以为战友做做饭填饱肚子。” “这么看伙夫反而身兼数职,在军营处于必不可缺的地步。” 此话一出,老人轻慢的视线在她身上轻飘飘扫过后,很快收起来。 “哦,这位女娃子看来是想留在军中。”老人试探性的语气。 姜宝意坦白道:“老人家,方才我坐的牛车也是老人家,你们都一样劝我早点离开军营,认为这里是是非之地。” “在我看来都是好心,但不必三番两次都如此。” 她话中有话明显是在暗示对方可能是晏府有人派来吓她,让她离开军营的。 尽管她和晏小姐认识就两天,但晏小姐的为人定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扔。 那么就有可能是晏府有其他人反对她在军营里。 昨晚护院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晏府不想与她扯上关系,只想尽快将她送走。 至于送哪里去都行,可为什么是军营? 那说明是晏小姐为她争取的此片适合她安身的地方。 尽管被泼了一脸茶沫,还有看不起她的老人家。但都是用话来驱她。并没有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老人闻言多多少少眉头有点松动,他不解道:“女娃子,你的事我都知道,但你真的不必再留在此处。” “军中虽然都是梁人,但未必各个都是好人。” “我不知道其他人,但您能提醒我,您就是个好人。”姜宝意顺着杆子往下滑。 让老人有点无语,见她坚持不走,就没有继续赶,而是道:“你可以待几天,要是军中有谁骚扰你,恐怕没人会替你撑腰。” 第11章 话音渐渐消声:“能替你撑腰的人,自己都快有麻烦。” 当然姜宝意最后没听见。 她抱拳道:“多谢老人家提醒,敢问您贵姓大名?” “方伯,以后你就叫我方伯,院子有间柴房你自己收拾一下住下来,晚上没事别出去。”老人家突然道,然后让瘦猴跟他走。 只留姜宝意自己在厨房。 姜宝意多多少少猜到因为晏小姐的缘故,对方还是给了她一定惠处。 这份心意,她需要更加铭记在心。 只不过很快外面已经有人冲进厨房,大声咧咧:“方老头,百长巡外回来,要求中午给大家一锅做点肉沫面。” “要是没肉的话,随便去附近借一借,反正有好几家猎户,他们背靠军营,肯定不会不给面子。” 对方披着竹甲,松松垮垮,不像是什么正经军人,但就是戴着铁头盔。 可看见厨房没有方老头只有一个姑娘,对方长得倒是清秀,挺好看,只是她怎么眯着眼睛好像没睡醒一样? 仔细看,那姑娘看向他时,这才睁开眼,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她说:“要肉?厨房一览无遗可能没有。不能用其他代替,比如大白菜?” 鉴于她马上就是伙娘了。早点对职业上手更好。 这名梁兵闻声人顿了下:“也不是非要肉,就是说一说,没准方老头能给我们变出来。” “往常他就是这样,魔口佛心,很照顾我们...” “对了姑娘,你是谁?” “我是给方老爷子来打下手的,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军营的人。”话一转,姜宝意迅速道:“对了,你说附近有猎户,是不是附近也有可以打猎的场地?” “呃,姑娘附近是有一片山林时常有点野鸡兔子。”梁兵还没说完。 姜宝意就要对方指认一个方向。 梁兵指了后门的方向。 姜宝意摸了摸兜,毫不犹豫走出厨房。 梁兵反应过来,赶忙依在窗口喊道:“姑娘,后山危险,而且那里的猎物除了小的,还有很多危险跑得快的,你怎么打啊?” 可再往前看哪还有姜宝意的身影。 方伯安排完瘦猴住在自己隔壁的房间,算是给晏家大老爷们一个交代,日后就看他们俩姐弟的造化了。 然而等方伯回厨房,没有看见姜宝意,倒是看见百长身边的亲兵呆在原地。 “我这儿的姑娘呢?你来干什么?” 梁兵支支吾吾道:“方伯,刚刚那姑娘是你家什么亲戚?” “啊?怎么回事” “她去后山打猎了?” 方伯听后顿时瞪大眼睛,急了:“你怎么不拦着点!” “快带两个人跟我去后山找人。” 很快厨房忙作一团,军营那边还有在掷骰子的人听到声音迅速赶来,听到方老头的亲戚是个娃子,为了大家的肉沫面上山了。 原本还没个正形的大老爷们,都忙做一团去取自己盔甲和武器,不管多少纷纷往上山冲。 而此时此刻,姜宝意已经轻车熟路挑了一棵树,三两脚蹬上去,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开始填充铁珠子。 还用打药捣杆不断上下通长管。 姜宝意还边感叹:“晏小姐对我真好,那一堆包袱至少有百来个铁珠子,连药都是一份份用防潮纸包好的。” 搁古代相当于赠送了她一个小型的军火库。 不过这次她手上的鸟铳不是拿来打敌人,而是打猎的。 “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打仗。”她说出了某个抗战片的至理名言。 然后上好铁珠子,捣杆感觉押实后,她就取出火引子,蹲守在高处等待猎物。 她其实有一定打猎经验,但不多,好在后山树丛茂密,里面多多少少是会藏着些山中野物。 恰好附近也有猎户背着兔子经过,说明野物确实多。 只是姜宝意在等待的过程中,忽略了两名路过的猎人之间的交谈。 “这山上的猎物越来越不好打了。生怕山上慢一步就遇到大虫。” “没办法,退田返林,导致越来越多猛兽繁殖,拖家带口下山,让很多地方都不适合住人,我乡下那口子回门,晚上都不敢出门,听说还有狼群经过。” “听我爷说以前咱们这里很多繁华的镇子,开荒后,根本不怕什么蛇虫毒蚁,现在这些玩意都要往人脸上爬了。” “那些虏人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姜宝意已经在树上待半个时辰,说来也奇怪,她已经抓了好几把驱虫的香樟树汁,感觉还是有蛇在附近树上。 似乎有点多。 地上的草都快半人高。 眼看太阳已经渐渐悬高在中间,她迅速大中午来打猎确实不是什么好时辰。又闷又热。 她往怀里掏了块点心正要入口,突然听到头顶发出嘶嘶的声音,让她手一顿糕点没拿稳从树上掉落。 附近很快传来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穿过树丛,摩擦出来的声音。 并且树丛被刮动的浮度还不小。 姜宝意顾不上头顶是不是有蛇了。她屏住呼吸,悄悄拿起火引子点在引线上,随着冒烟的那一刻,她举起鸟铳就对着树丛里的东西,在引线烧到头的瞬间,不忘发出呼喊警告:“下面的是人还是猎物?” “是人就赶紧离开。” 可喊完下面就传来疑似低沉引擎压抑的声音,分明不是人。 姜宝意脑海闪过一个纪录片:“人与大自然。” 下秒,她扣动鸟铳,发出砰一声,宛如震天雷覆盖了兽鸣。 最后树丛明显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倒地压了一片树影出来。 姜宝意没有急着下树,继续留守观察。 可附近听到疑似鞭炮的声音立即往这边冲,有经验的方伯与一个士官打扮的男子互相对一眼,彼此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方叔,是鸟铳。” “是啊,我们梁匠打造出的人间杀器,可惜落入虏人之手。” “莫非山上有虏人?” 就在两人互相怀疑之时,已经在山上搜寻的梁兵,好几个人互相目瞪口呆传话。 “有大虫倒下了!” “我刚刚看见有个姑娘从树上跳下来,会不会是她打的?” “不会吧,猎户家哪有姑娘?” 此话一出,方叔循着枪声的方向,很快确定也许根本不是什么虏人。 而是他方才试图吓唬驱赶的姑娘。 并且那姑娘第一次山上就打倒一头老虎! 第12章 这个叫花子被欣赏上 当看见将近两米长的大虫,被拖到山脚下,身上显眼的条纹橘色令人挪不开眼睛,更令人发颤。 尤其是看见那大虫张开嘴时露出的獠牙,围观的人群都忍不住脚软。 要是咬过来,人还有得活吗? 再看向旁边已经被方老头和百长叫到一边的女子,背着件套着外布的长柄,一直低着头。 别人以为他们是在寻这位姑娘。 围观的人也有老百姓自然知道方老头的大名。 “倒也不必如此责怪人家姑娘。” “她可真厉害,我之前还以为谁听错了,结果真是个姑娘打了只大虫。” “我们大老爷们都不敢那么虎。” “说到底方大爷还是太严格了。听说这是他家亲戚来投靠的。” 与此同时,方伯与百长付筹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姜宝意。 盯得姜宝意浑身不舒服,可对方确实是为了自己大张旗鼓找上山,所以自知理亏就不敢多言,让对方说去吧。 结果方伯上前就先拍了下她的肩膀,赞赏道:“你干得不错,这头刚成年的老虎滋扰过不少人,都不知道多少无辜的梁人命丧口中,你算是给他们报仇了。” “啊?是这样。”姜宝意闻言终于松口气。太好了。不是来骂她鲁莽的。 其实事后,她也觉得自己太给别人添麻烦了。 “是啊!”方伯原先还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在军营待着不适合,而且听晏府那边说,她是伤了几个虏人不得已投靠东篙。 虽然方伯不知道姜宝意与晏府什么关系,但能让晏丫头三番两次来信请他多护着她。 说明此人的来历不简单。 而方伯并不知道姜宝意是杀了虏人。 姜宝意还以为对方都知道了。所幸就不提了。 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 付筹则一直盯着姜宝意背着的东西,满是眼热,但又故作严肃道:“姜姑娘,你身后背着的东西哪里来的?” 此话一出。 突然讲话的气氛就沉默下来了。 方伯瞪了眼付筹。 付筹这才反应过来,改口:“我是说你怎么会用鸟铳?虏人对此器的把控可是出了名的严格。” “但凡持铁都要查三代。” “这个说来话长。”姜宝意似乎不打算说明一切。 方伯倒是开口:“好了,既然都在同一个军营,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第12章 方伯的这番话倒是让姜宝意有点吃惊。 之前还不是想赶她走。 不过她暂时应该是得到方伯的认同。 于是刚想说谢谢。 方伯又顿了一下道:“这年头会用鸟铳的人,百里挑一,更别说打得准的,几乎都是千里挑一的存在。” 似乎是在提醒什么。 “虏人那边但凡反应快能使,都会被安排进神器营。无论战绩如何,都是食黄禄的人。” “非一般梁人不仅没见过,也之听说过。更别说会使用了。” 此番话分明又是在猜疑什么。听得姜宝意有点汗颜,果然查户口的来了。 连付筹看姜宝意的眼神都渐渐变得审视起来,他跟着道:“既然你会使用鸟铳,那让你在厨房待着可惜了。” “倒不如入帐吧。进弓兵营。” 这直接让方伯有点错愕:“付筹你。” 付筹道:“我不因男女而对待这位姜姑娘。” 他指着大虫的方向。 方伯似乎不太同意,还想说什么。 没想到姜宝意主动道:“我愿意加入弓兵营,只要您不嫌弃,付百长。” 她的态度倒是让付筹意外。 于是不顾方伯的阻止,付筹又道:“但进弓兵营可没那么简单,首先要通过考核,三靶一射,至少又一把正中红心,这是最低门槛的检验。” “我平常也有在使用弹弓,还有自制的连弩,我的伙伴也会用,不如一起加入弓兵营的检验。”姜宝意不忘安排自己的跟班。 付筹见她又多带一个人,似乎一点不把弓兵营的考核放在眼里。 他摸了摸下颚审视道:“先考核再说吧,下午,吃完饭,靶场集合。” “是!百长!”姜宝意恭恭敬敬道。 让方伯有点担忧,虽然才认识这位姑娘第一天,可能感觉出她不是那种在别人手下待的人。 说不好听的就是不安分。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方伯有点五味杂陈:“晏丫头的安排真的是影响了她往后的命运。” 而姜宝意还在高兴自己能进弓兵营,当然厨房也不错,不过还是弓兵营好,专业对口。 等其他人把大虫抬下山,她跟着下山,脚步走的很快融入人群。 人群中明显有猎户朝姜宝意靠近,似乎在问什么。 姜宝意笑着道:“我自己特制的武器,轻易不要学我。” 那猎户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再继续交谈。 只是看着那大虫跟着姜宝意一起下山,眼底止不住的羡慕,还有一丝崇拜。 “刚来就打了只大虫,感觉这位姑娘日后也不简单。” 大虫被抬进军营,军营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瘦猴听说大姐头出手就是一头老虎,顿时艳羡的不得了。 这下子她算是在军营里出头了。 以后日子肯定不差。 只是姜宝意刚进军营,就被付筹叫去军帐。 说好是下午测试,可这位百长似乎有点性急。 拿来自己的弓让她试着拉一拉看看。 姜宝意见这长弓,至少四五十磅,她勉强拉动,但是要想射远,多射几次可能胳膊受不了。 她刚犹豫。 付筹就盯着她背着的鸟铳道:“怎么不行动?” “百长,常规武器可能不太适合我。”倒不是姜宝意临阵脱逃,她说的是实话。 付筹只当她推辞,便皱眉道:“你莫不是后悔答应进弓兵营?怕苦怕累?” “并非,我知道弓兵同样需要很多训练。”姜宝意自知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如果推辞怕是入弓兵营一事就吹了。 毕竟对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听她说自己更擅长轻一点的弓,最好是改进过的,而不是这种传统的弓。 姜宝意二话不说就去拉弓,这次没怎么拉动,但是她想到一个办法。 于是脚一抬,手一提,单脚翘起,轻松地拉起了弓弦。 这姿势让付筹瞪大眼睛,有点错愕:“你做甚?哪有这么使弓的?” “别给我整坏了。这可是我祖上传...”语气甚至有点急眼了。 可话音刚落,砰!空气传来划破的声音,一枚箭矢不知何时已经从帐中射了出去,正好射中营外支起的架桥。 那驾桥起码三百米开外。 站岗的士兵听到后,急忙跑过来汇报:“百长!里面不知道谁射的冷箭?” “差点射中属下了。” “这位大哥没事的,我看准射的,当时至少离你有两个点的方向。”姜宝意赶忙解释道。 士兵:“什么两个点?” “就是你在十二点钟方向,但我却在射在九点钟方向。”姜宝意道。 说完,见对方满脸疑惑,她感觉自己还是不太适合本土化翻译。 “就是你在中间的位置,但我射的地方是离你肩膀有一米距离的地方。” 这时付筹开口打断这个小小的插曲:“好了,出去,姜姑娘,你随我来。” 付筹此刻终于明白这姜姑娘为什么用脚支撑弓了。 他直接出去看看射中的地方,确实偏离站岗位置,但有没有一米,他亲自仗步,他的二步有半米,直接走了四步,不差不多。 刚好一米。 付筹心下有些震撼,但他还是让士兵确认一下:“你看看多远?要是超过一米,本百长替你罚她。” 士兵听后赶忙丈量,直接用手指一步一纳,量完站起来:“一米,不差不少,刚刚好。” 此话一出。 付筹压下内心的波动,他很清楚,射箭靠得不仅仅是硬功夫,还有天赋。 准确来说射箭更吃天赋。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门饭的。 比如前梁开国大将,就是神弓营出身,靠着三支箭,射死敌方主将,大破敌国,跟着太祖收复了山河。 但那都是历史了。 付筹从未见过在弓箭上有着天赋异禀的人。就算九成九射的准,可差得那一分永远是命里无法逾越的一步。 于是他绷着脸对姜宝意道:“算了,下午你来靶场,带你认为适合的弓弩过来试试。” “先不说你力气大不大,但射击,除了需要力气,更需要的是眼力。” “懂吗?眼睛是老天爷给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最好的。”付筹说的时候手指扣的姿势指向自己。 语气中还有不为人知的一抹遗憾。可能是对他自己来说。 “是,百长!”姜宝意见他态度突然改变,还有点奇怪,不过她没有多想。 便放下弓,就离开了。 她一走。 付筹就不顾形象趴下来继续自己比对距离,然后还问士兵道:“从我帐里射到门口,你能射中这根架子?” 士兵听后奇怪道:“百长,您又不是不知道两百米能中就是弓箭营一等一的好手了。更别说三百米,虽说也有人三百米中,但也是靠运气。” “三百米到五百米,更别说精准度,能擦中人就不错了。” 让付筹若有所思道:“第一次拉弓就有三百米啊。” 第13章 这个叫花子的特质弓弩 下午直到夕阳将人的影子拉长,靶场不断围来梁兵,大家互相对视都看出彼此之间的疑惑。 再望向校台拿了把椅子坐着的百长,双手环臂,满脸严肃对着靶场。 场内的士兵都有点不解,百长这是在干什么? 而此时厨房附近渐渐传来烹肉的味道,里面是什么肉,不言而喻,正是白天姜姑娘打来的。 士兵们纷纷擦拭嘴角,就差流口水了。 “不知道虎肉啥滋味?” “方老头的手艺你还怕差?” “俺这是迫不及待想吃。”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抬头瞥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立即喊道:“快看,那不就是姜姑娘?” “她来靶上干什么?” 对于姜宝意这个才来军营一天的人,还是个姑娘,士兵们当然一眼能认出来。 何况这会儿的姜姑娘算是伙房的明星人物,今晚能吃虎肉还是沾了她的光。 大家自然对她有几分关注。 只是没想到此刻她一个人站在靶场的起射线,手里持着一把短弩,这是要干什么? 而且百长付筹都没有具体说明,只是扫了她手上的短弩一眼,便认出来:“连射弩?射程多宽?” “八十米内,无差别。”姜宝意道。 “哦,看来你对自己挺自信的。”付筹来了几分兴趣:“我可不会因为你上午打了头老虎,然后又误打误撞射了一箭,就觉得你是个可造的人才。” 此话让姜宝意蚌住了。 她什么时候自夸过自己是个人才。 应该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上吧? “不管是运气还是其他,你要是通过今天的检验,我让你手下也一起进弓箭营。” 由于他的嗓门大,一下子就被在场的士兵听见。 第13章 在许多连拉弓的机会都没有的士兵中间,更是引起一阵反响。 “百长,您该不会是要姜姑娘进弓箭营?” “可别开玩笑,打个大虫就能进去,这不是把弓箭营当温室房吗!” “我上次三箭一靶都没能进去。” “百长肯定是看在方老头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面对场下各种质疑。 付筹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他根本不给一点解释,全把压力抛到姜宝意身上有故意刁难的意味:“姜姑娘,不对,姜宝意,本百长今天就是要让你知道,进弓箭营不容易。” “我不会因为你是方伯的亲戚就允许你过关,拉低弓箭营的水准。” “你要是还想着加入,就给我拿出本事,也好让兄弟们心服口服。否则你就算进了弓箭营,一样无法融入。” 他在这里煞有其事地说着。 姜宝意这边已经懵圈了。 什么叫她想加入弓箭营,不是他要拉自己去的吗? 这会儿变成她自愿。 好,很好!这就是职场上司的官腔是吧! 不过她也不至于蠢到连付筹是故意摆出这个龙门阵考验自己都看不出来,如果过关,她日后就算进入弓箭营,凡事在场的士兵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毕竟军营就是以实力为上的! “承蒙百长照顾,姜某一定会辜负众望。”姜宝意不亢不卑道。 场下的士兵听得一阵唏嘘。都想着这姜姑娘会不会有点逞强? 那弓都快及她腰了。她能拉得动吗? 他们爷们标准弓箭手都得是拉个七八十斤磅数,军用更别说最低标准得六十斤。 “毕竟是个姑娘,这是把战场当儿戏了。” “得了,看热闹就行,适时给个面子鼓鼓掌算是看在今晚虎肉的面子上。” 上午站岗的士兵见过拉弓现场,听着同僚吐槽,不由想起姜姑娘用脚点弓,虽说不太确定是不是意外射那么远,可才四五十斤力,姜姑娘的臂力应该是有的。 就是能拉多少矢不太清楚了。 “好了,姜姑娘的臂力其实能苟到弓箭营规定的标准。” 这士兵一开口,别人以为是帮腔。 旁边有人调侃他:“你不会看上姜姑娘吧?” “这小子天天惦记着娶媳妇。” “你,我说的是真的。”这位士兵顿时急眼了。 可不容这些质疑还是说情的士兵。 姜宝意已经举起自己自制的连射弩朝付筹抱拳一下,行了礼,她规规矩矩对着一百米开外的竖靶连开三下,然后再三下,全都是连发射击。 然后射出的不起眼的树箭,在离靶子九十九米的范围掉落,形成全都脱靶的现场。 “哈哈哈哈哈!”场外的士兵纷纷哄笑起来。 “姜姑娘射到靶子附近已经不错了。”还有人捧着脸喊道。 几乎都是调笑看好戏不嫌事大的声音。 “还有别浪费时间了,待会一起吃老虎肉吧!” 一堆大老爷们都毫不留情开起玩笑。 希望姜姑娘早点看清现实,到底是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就不错了。 就连方才给姜宝意说情的站岗士兵都傻眼了。 心想,莫非真的是巧合? 已经有几个人开始觉得百长做的不厚道,让大家都看着姜姑娘出丑,还有嘴下不留情的嘲笑人家。 这让姜姑娘以后怎么有脸待在军营里?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付筹脸色已经越发肃然,他遥望着靶子下落下的粗糙的树枝,甚至不配被称为箭,只是被削尖了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粗糙的箭头,却能射那么远,而且都是箭头朝靶。 箭头都朝着靶子说明什么? 说明只是续航力不足,并非准度不够。 “来人,将姜宝意的箭取过来。我瞧瞧!”付筹谨慎开口道。 很快有人过去捡起姜宝意的树箭,本来这人也在看姜宝意的热闹。 觉得姑娘家不知所谓,偏偏要学花木兰。 可当看见树箭时,此人握着立即便觉得手感不对,虽然是木头桩子,可和箭很像,但箭杆雕刻的很奇怪,呈现螺旋垂直的形状。 拿在手上也不轻。 “百长,这箭有古怪。”此人将树箭交给付筹。还忍不住看向姜宝意。 此刻姜宝意摸了摸鼻子,听着场外的声音还挺尴尬的。 不过她脸皮厚,不觉得没面子。 她的弩能射百米就属于超常发挥了。 付筹拿住树箭,反复琢磨,摩挲,确实能感觉出来和箭矢很像,但和传统还是有区别。 “你为何将箭的头削成螺旋状的,这样射出去,虽增加准度,但矢重不够,还是会削弱它本来的力量?” 而且箭头也是非常标准的三菱头。 姜宝意道:“是为了准确度,削弱风阻的影响,很粗糙,只能在八十米内用。” 此话一出。 付筹立即招手:“将靶子移到八十米!” 看来是为了确认一下这把连射弩的威力。 姜宝意见此,便知道自己遇到内行了。 原本她还以为军营里的人都是混子,看来还是有专业军人在的。 那她就放心了。不愁在此地学不到东西。 很快士兵跑过去调整靶子的距离。 姜宝意再度举起连射弩,此刻对准三个靶子,连发九枚,几乎都射在靶心之中,毫无分差。 甚至姜宝意还射了一个环形。树箭包围红心。大圈包小圈,意味非常明显。 那就是我可以任意将靶子射出我想要的形状。 这次的射击,让在场原本还笑姜宝意的士兵,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算眼力劲拙的人都看出来了。 姜姑娘的连射弩的射程就只有八十米。 不是她准头不行。 这还只是第一步,笑场的人少了不少。 毕竟有的人真的连八十米都射不中,更别说排成环形。这么花里花俏的样子。 可技术就是技术。 没什么好说的。 可对会射箭的士兵来说,八十米只能算半入门,真正上战场基本标准是在一百五十米□□击敌人。有时候还需要超常发挥到两百米。 两百米外更是寥寥无几人。 前梁大将射出的弓弩战绩,也就二百七十一米。而且人家用的还是祖传的万石弓! 传说中黄忠老将军的兵器。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了。 姜宝意自然能感觉到场外少了很多争议的声音,但多了很多审量的眼神。 她知道这些人都在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而且她没必要隐瞒,如实道:“五十斤的弓,我用都尚且勉强,场外的士兵兄弟质疑看法并无过错。” 她谦虚的模样,让场下的人频繁点头。 可付筹却嗤之以鼻,直接抬手指着她:“别给我废话,就冲你自己做的弓,本百长就知道你还有本事没拿出来。” “比如今早的老虎,就是你打的。” 此话一出,让原本还在怀疑看戏的会射弓的士兵表情纷纷产生变化。 对啊!百长提醒了他们。 姜姑娘打大虫可不是用这连射弩打的,而是一击毙命! 能够一击毙命的武器,绝非凡器。 已经有弓箭营的士兵在其中猜到是什么武器。他们几个都是营内前二十名的好手。 几个人互相点头确认眼神:是鸟铳! 他们都无法驾驭的鸟铳! 如果是这样,会不会各种弓已经不重要,只要会用鸟铳,而且指哪打哪,那么整个弓箭营都将以她为尊! 因为虏人的神器营,即使装载千人,也仅仅只有五十人能够做到精准射击人。大多数都只能随缘拿起来吓唬人。 或者百米内能打人。 可能做到二百米打中人的连虏人,都只有五人能做到! 就在这时,有个年轻男子在人堆中举起手,喊话道:“姜姑娘,你射大虫的时候,那大虫跟你距离多远啊?” 刚好问到本场的精髓之处。 作者有话说: 来个双更!宝子们! 第14章 这叫花子是可造之材 这次姜宝意都懵圈了。 因为她确实没怎么计算距离?不过有心复盘一样能算出来。 就比如她当时站在大概三米的树上,这点高度老虎一个冲刺就能爬上来,所以她当时感觉到猎物时,立马开枪。 一是怕猎物跑了,二是猎物警觉说不定反过来攻击人。 她可是人与大自然这个纪录片的常客,还见过老虎把猎物叼到树上吃独食。而且弹跳力也在三四米。 当然她当时直接选择开枪,就没有以下这些举例的事情发生。 “我不怎么熟悉地形,但当时感觉大虫应该在百米内。”姜宝意说完,脑海开始推估高度距离和目视距离的公式,加上她的身高,还有树叶遮挡物,大概也就两百米左右。 第14章 她心里有数后,还是不打算直接报出来。 毕竟她空口无凭。就算去调查也不该是她叫人调查。 此时此刻姜宝意选择了低调。 人群中的瘦猴有些吃惊,大姐头进了军营居然学会收敛锋芒。 不过现在的场面不避其锋芒,无论是不是除了风头还是出了囧,在军营难免都不好混下去。 毕竟男人的妒忌心容易带来灾祸! 作为男人的瘦猴心里明白着。 而询问的那人正好是抬大虫的其中之一人,别人不知道距离很正常,但他上午抬的时候,好事过,也就是多此一举用脚步丈量过,起码得有两百米,没有两百,也有一百八,完全能够到弓箭营高手的层次。 只不过此人不确定姜姑娘是不是真的在树上?还是射击了再跳上树,也可能大虫受伤还跑了段距离才倒下。 这些她本人也没有仔细透露。 于是这份信息差,各人各数。 更多的是看热闹都看迷惑的人。 “姜姑娘,真的是百米内?”已经有人质疑。 姜宝意道:“射程百米内威力会更大一些,我觉得有依据性。” 此话直接盖论,不少人信了八分。 不过还是有人带着惊悚的口气:“姑娘,一百米,那老虎蹦几下就到你面前,你居然敢在站在地上打它,真是比爷们的胆子还大!” 这话说的姜宝意有些尴尬解释:“当时没想太多,现在看来应该是运气好。” 可真的是运气好吗? 瞒得过大多数人,却瞒不过付筹。 对他来说只要找当时抬老虎的人,再问问几个目击者,尤其是猎户,就能推断出几米距离? 不过现在暂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是姜宝意。 他轻咳几声虽然是对着姜宝意说,可眼神却在士兵们身上:“通过今天的测试,本百长认为男人与女人的臂力到底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但标准也不能因你而修改。” “所以本百长决定,今天改为测试精准度,姜宝意你暂时合格,但只能成为弓箭营的预备兵。” “还不具备成为弓箭营正式弓手的资格。” 此话一出,场下引起一阵人声浪潮,尽管有些人已经觉得姜宝意足够进弓箭营,可大多数的人更认为百长的考核公平公正,没有因为姜姑娘打了大虫或者是方伯的亲戚,就给了后门。 但按照姜姑娘今天的表现,捞一个预备役也足够有资格。 毕竟他们东篙还有三十多名预备役。 能不能正式进弓箭营都得看时机和运气。 于是这些大老爷们都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各自心中的疑虑:“百长,姜姑娘成为弓箭营预备役确实无可厚非。” “可女人怎么和预备役住一起啊?” “不会单独给房间吧?” “她是女人给一间咋了?” “可不能开先例,既然都跟男人一样当兵了,就该是普通兵员的资格。” “你说的也对,总不能让她来咱们这里吧。” “我可不想和女人住在一块,太不自然了!” “俺以后还要找媳妇的,万一让媳妇娘家知道我军营里有女人同吃同住,还以为俺不是个正经人家。” 人到底大多数是顾虑自己的,但此番顾虑也无可厚非。 确实男女同住并不方便。 就算是现代,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期都仅在懵懂无知的幼儿园。 既然不能给姜宝意开先例。 付筹直接开口道:“谁说她是预备役就要住在弓箭营的营房,她还有厨房的活计,还是个伙娘,自然住在她伯父家里了。” 此话一出,瞬间平息了所有人的质疑浪潮。 付筹看着这群兔崽子,淬了口,他还不知道这群兔崽子在想什么? 就是怕女人骑在他们头上。怕丢了里子和份子。 今天有点眼力劲都知道姜宝意这块苗子可以打磨。至于能打磨到哪种程度,那就看她造化,但她的起步足以让很多普通士兵望尘莫及了。 付筹这么一决定,人果然是复杂的,又有人开始小声嘀咕:“百长会不会太不怜香惜玉?” “预备役隔三差五就有训练,厨房一天到晚又那么忙,她身兼数职,忙得过来吗?” “就不怕人家累死,方老头找他麻烦。” 一群人七嘴八舌,让付筹听见,忍不住瞪眼:“都胡咧咧什么!说的老子跟周扒皮似的。” 他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欺负人家姑娘,于是再改决定:“姜宝意,以后训练你不用管厨房的事,只管训练就行。” 总算开口平息了一些争议。 现场的人都觉得这么做没问题。 讨论的浪潮声都归于平静。 可只有姜宝意知道这位百长的良苦用心,很多事,他不能直接做决定,需要推出情况来平衡场面。 足见他有足够的管理能力,就是不知道打起仗来怎么样?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多谢百长体恤,姜某定不会掉链子,更不会辜负您的一片苦心。”看似恭维的场面话却足够真挚。 场外人自然听不出来。 但姜宝意郑重其事朝付筹鞠躬的姿势,让付筹感受到她对自己的诚意。 他不禁冷哼一声:“知道了,军营以后不是过家家的,你只需要拿出今天的表现对待往后的考核便可。” “但凡落下一点,你还是回灶台待着吧。” 说完,他转身不由又咧起嘴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妮子真是令人惊喜。 不仅射击技术好,天赋好,人情世故也能驾驭住,就是可惜是个女人。 这世道女人要想闯出一片天地,怕是要比男人努力个几倍才能达到该有的高度。 而付筹不知道,姜宝意也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没有因为性别而小看她,反而故意设下考验让所有人目睹她的表现。 尽管表现的中规中矩,但至少是平息了不少争议。 为她进入弓箭营打入基础。 “我这是遇到第二个贵人了。”姜宝意感慨道。 尽管她对第一个大贵人,更加念念不忘。 之后散场,姜宝意直接回厨房帮忙洗菜。 方老头正在切菜,砧板哒哒哒不断有节奏剁着肉,以往他早就干完了,可今天居然还有一半老虎肉没剜下来。 显然刚刚也出去凑热闹耽误了会儿功夫。 只是他头都没抬起,而是边干活边道:“这个营地总共就三百人,还只是东篙总营分营之一。” “而且都是一些年轻小伙,难免年轻气盛一些,见谁都不服。有时候有的狂起来,连老付都会顶几句嘴,或者较量几招。” 姜宝意默默添加柴火,一边消化这些信息。 “谢谢方伯。” 方老头停了下刀,瞅了她眼,见她无悲无喜的样子,还算稳重,便在重新开始剁肉的时候,貌似随口问一句:“山头中央有棵树正对着东方,以往我去割草喂马,总会上去看看。” “大虫嘛,要是路过这棵树还能抵挡一下,但也只看运气。” 话出,姜宝意抬起眼皮瞄了老人家一眼含糊几句:“确实,我运气实在太好了。” “不然我真的不敢说自己能打下大虫。” “是啊,抬大虫的有几个是我远房的亲戚,还有个认识的猎户,说他们在现场找到老虎爬行过的痕迹。”方老头突然道:“你说这大虫都倒下了为什么还要往你那边爬呢?” 姜宝意这时终于抬起脑袋,来了几分精神:“可能是想报复我吧。老虎这种生物,有时候还挺记仇的。” “嗯,下次再去,别一个人,实在想要帮手,除了你带来的小崽子,他要是没空,你去梅花村口找一个叫许猎户的人就行。”方老头透露道:“别看他瘸了条腿,他早年也是个打虎英雄。” “只是没你运气好,光靠弓弩,难以一击毙命。” 这话听得姜宝意触目惊心,光靠冷箭杀老虎,这许猎户才是这个架空世界的武松吧! “好,我知道了。”不过姜宝意心里难免犯嘀咕。 方伯怎么知道她还会继续拿山上的猎物练手。 毕竟她对鸟铳的使用次数太少,前世在学校最多摸过bb枪,传统鸟铳,或者土枪只在一些少数民族人家手里摸过,也没放过几枪。所以需要多练习,才不会生疏。 “连射弩与鸟铳到底不一样。”她喃喃自语。 刚好付筹带着几个人从院前路过,他一边没好气骂骂咧咧:“让你调查一点事都磨磨蹭蹭,不会是怕老虎吧?” “百长,我的胆子你还不知道。”亲兵摸着头尴尬道:“上午不是有猎户在附近草丛找到一些尿,说是虎尿,赶忙就用布给包起来带回家了。” “说是有猎户家要收这个玩意,可值钱了。您也知道最近镇上那些有钱人出去烧香也经常能遇到狼,光靠雇人都只是拿人填命,这不咱们的打虎英雄,把自家攒的虎皮卖出去,倒是吓跑过几只狼。” 第15章 “于是这带虎的玩意自然就被炒高价格了。” “刚好标记的地方就在正东那颗三米高的树边。” 此话一出,付筹停下脚步,望着已经隔了段距离的厨房的方向。 他皱着眉询问:“量过了?” 亲兵四处张望,见没人,就点点头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总共是七十三丈又两尺。” 也就是231.6米左右的距离。 比姜宝意自己估算的两百米,还多出几十,并且与她口中明晃晃说只有百米,甚至多出两倍。 付筹听罢,都气笑了两声:“这妮子,还真是低调得很啊!” 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不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支持 第15章 这个叫花子没说大话 姜宝意成为预备役后,平日除了在厨房,就是在训练,不过她与其他人的训练不同。 后山成为了她的训练场。 她自己亲自砍树模拟了现代军练。 五公里负重跑,吊单杠,设置四百米的跨栏等等障碍训练,尽管比起现代缩水了。 但这些可以让她保持一定的作战能力。 既然参军了。姜宝意觉得绝不儿戏。 哪怕军营说了训练会被疲惫,实际她来了一段时间,军营就训练过一次,还是校场个人竞技对打,学得十分有限。 还有她找过器材,有举重的石担,还有爬梯,甚至是举城木。 这些她见过弓箭营不少人在练,石担类似于杠铃,只不过举起的是石锁,一个五十斤,加起来一百多斤。 弓箭营的人不少能举百来个。 比起其他营区,弓箭营的训练明显是寻常梁兵的几倍。 尽管她去的时候,弓箭营的正式弓兵态度非常傲慢,可认真请教几句,对方也会磨磨蹭蹭传授几下,但最多的是说多练习射箭。 不要整别的有的没的。 面对这些前辈的教诲。 姜宝意左耳进右耳出,今天方伯出去采购,厨房暂时歇火一天,所以她有了时间在后山训练。 一口气在俯冲跨越,然后趴在地上在藤蔓拉成的网下迅速爬过。再在吊在树上的绳子学习攀爬。 尽管她已经变成野路子,可身体还有熟悉的肌肉反应。 就是差了射击这门课。 姜宝意擦了擦鸟铳,长一米三,浑身檀黑色,与记忆中的火绳枪很像,不过鸟铳的综合性能比较好。 这个年代出现鸟铳,但听说只有千户级别的人才有资格作为佩剑一样携带。 千户,那不就是大将才有资格? 姜宝意还是不太懂虏人对鸟铳的安排,总感觉没什么体系,很迷。 就在她来回在障碍窜的时候,正好跳到打好的树桩上,忽然听见树丛闪过一些动静,不太像人发出来的。 姜宝意立即上膛,默念:1.2.3. 她手上还是熟练打药,用打铅杆不断往枪管压实,然后塞进11克大小的铁珠,准确来说是铅珠。 然后取出火引子,这把鸟铳的打火口还是传统火绳的样式,也有瞄准线膛,但身体一摆动,后坐力增大,基本会让人失去准度。 等念到9时,她迅速开枪。 砰! 树丛很快有东西倒下拼命挣扎,连地上的草都被压弯了腰。 大概过了十个呼吸,她感觉那东西不懂了。 便想过去看看。 没想到已经有人突然从里面钻出来,准确来说是匍匐爬出来。 吓得姜宝意立即收枪:“喂,你没事吧!” 她寻思自己不会是打中人了吧! 明明刚刚的动静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结果那个爬着的人,缓缓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削好的树棍作为拐杖单手支起身体,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质问道:“鸟铳手都喜欢闻风放枪?” “啊?”姜宝意发出疑惑。 但看他人没事,就松口气:“大叔,你不要随便待在树丛里,很危险的。” 男人就跟复读机似的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打得就是猎物?” “闻风还是闻味?”说着他夸张在空气嗅了嗅:“附近我只闻到野狼路过的气息。” 听得姜宝意无语了:“大叔,你好像比我还浮夸。” “我打猎物除了通过树丛辨别,还有就是喜欢站在高处,这样俯视角度变成广角,可以很大概率避免障碍物,误导自己判断错误。” 说着她指向正中央那棵树,她可太喜欢这棵树,长得就正好在视野最好的地方。 男人听罢,神色一动:“原来如此。” 然后他拄着拐杖便要走,可看到附近十米的场地几乎都被此女打量的恭恭敬敬,外围还用荆棘围起来,显然能在一定程度阻挡些野物进出。 而且他一眼认出对方就是之前的打虎女英雄。 据说她已经是弓箭营预备役。 “用鸟铳,杀过人吗?”男人问道。 姜宝意回答:“用鸟铳的话,暂时还没有。” “那就是用其他方式杀过人?”没想到男人反侦察的询问让姜宝意愣住了。 她一下子就判断道:“您是许猎户?” “方伯告诉你的?”男人没有否认。 她点点头:“方伯说我想打猎就找你帮手。” 男人闻言打量她,然后很认真得出一个结论:“你不需要帮手。” 这话让姜宝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这位许猎户又继续道:“我方才在丛林看见了,你跳起来也还能射中猎物。” “与我见过的不同,那些人一旦动了百米内很难打中人,比如鸟铳开火的时候,会朝天射。” “大叔说的应该是鸟铳的后坐力,我最近在想办法看能不能尽量减少。”姜宝意觉得虏人设计的这款鸟铳不太科学。 既然都是鸟铳,怎么应该有一定卸掉后坐力的枪把子。 可这里的鸟铳就好像拼凑版,就跟原始的□□一样,给根铁管压药放火就行,这样不仅后坐力会导致精准度问题,也会因为膛压不够,导致药的威力没有发挥充足,而导致铅珠威力下降。 不过唯一可以称赞的事,她这个鸟铳散热功能非常好。 “哦,原来叫后坐力,倒也贴切。”许猎户若有所思道:“但我刚刚看见你好像就花了几个呼吸不到就打了一发。” “你可以在一盏茶功夫连发多少次?” 一盏茶大概十五分钟。 姜宝意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干什么?只觉得他好奇。 她刚好也觉得回答了无可厚非:“目前只能七十五发。” 但这是鸟铳的局限,而不是她的局限。 可没想到许猎户听后,手掌忍不住颤了颤,然后故作镇定道:“姑娘,可不能说大话。” “应该没说大话。”姜宝意有点尴尬。其实她还说少了。要是超常发挥,她一分钟能六发。 就是没个参考物,不知道胡朝这边的铳手手速多久。 不过许猎户觉得这个女娃子应该不会说谎,要么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于是他好意提醒道:“我朝,不,胡朝的铳手,一个憋气的功夫,就能连射三发。” “更别说连发三瞳铳。” 此话一出,姜宝意眼睛一亮:“这里有三眼铳了吗?” 许猎户有点奇怪她的态度,好像现在才知道一样。 他再点头:“所以你莫要再说什么大话,难道你比虏人的精英还厉害?” “没比过。”姜宝意直接了当道。 但语气似乎已经隐隐有些期待的样子。 让许猎户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多,然后他看了眼鸟铳,眼睛是止不住天然的恐惧,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腿。 似乎那里的伤势正在隐隐作痛。 姜宝意没有多关注,她聊完就钻进树丛找猎物,没想到拖出一头灰毛的狼。 狼已经死了。 “大叔,你要吗?可以带回去。”姜宝意很大方让给许猎户。 她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自己又不需要,不如当做感谢的礼物结交一下懂鸟铳的人。 许猎户有些心动,但他还是开口拒绝道:“不必了,最近也多亏你在附近整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让不少野兽不敢再靠近。” “我们梅花村狼叫声都少了。想来是多亏你的福。”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眼神一转,迅速瞄到姜宝意拖着的那条狼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编织好的红绳,虽然暂时被狼的毛发遮挡,但那熟悉的绳结,瞬间让他目光颤抖起来,喝斥道:“快放下它,交给我处理。” “可你不是说你不要了?”姜宝意被他一惊一乍都吓了跳。 她赶紧丢掉拽着的狼腿。 许猎户二话不说就过来取下红绳,上面有一串圆月编织的绳形,他顿时沉下脸:“怪了,火户司的狼是自己乱跑出来的?” 第16章 火户司?又是姜宝意不知道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山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不是敲一两下,是不断敲,而且还不知一个铜锣。 连山上都能听见。 许猎户抓起狼,瞅了她眼:“你不用管太多,下山别说自己打到狼了。” “还有应该是东篙那边出事了,不然不会敲得那么着急。” “出事?”姜宝意不知为何眼皮子跳了跳。 许猎户道:“东篙虽说没有虏人在意,但不代表虏人不会来这里。” “虏人有一句老话,凡事他们脚踏过的土地,皆为虏土。” 话到最后露出讽刺又悲凉的眼神。 姜宝意感觉他好像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此刻她还是下山看看出什么事。 于是她打了声招呼,直接回营地。 路过几个村口,还能感觉到一阵马蹄声刚匆匆离开的动静。 她好不容易到了营地,就听见站岗的士兵,此刻已经没有安安分分站岗反而凑在一起,满脸担忧道:“咱们这里没有会治这种伤的军医,而且是被那东西伤的,十有八九,就跟我们前一个队主一样死定了。” “可怜啊!才加入军营半个月不到。” “听说是跟着来军营的。” 姜宝意忍不住凑过去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啊?” 两个士兵正在议论突然有人问,也没有仔细看是谁,下意识道:“还能是谁,就是前不久刚加入...” 话到一半,在看见是姜宝意,两人顿时卡碟了。 “姜姑娘!” “是你的义弟守十六被打伤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士兵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还强调的同时露出一个怜悯的眼色:“他被路过的虏人贵族用鸟铳打中了心窝,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不仅如此,那虏人贵族还打伤好几个无辜的村民。” “根本不是意外,那虏人贵族早前就有前科,据说喜欢到处拿梁人练枪,还喜欢自称自己是什么神铳手。这不姜姑娘的义弟刚好撞上。” “真是天杀的虏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话音刚落,另一个士兵愤慨不已还想继续说下去。 可眼前忽然飞快掠过一道黑影,等他们反应过来,姜宝意人已经冲进军营。 第16章 这个叫花子居然敢行医 姜宝意冲进军帐的时候,附近围了很多人几乎是可怜与叹息的目光,等她入帐,军医已经把完脉收起手,摇首发出通知:“方伯,还是准备后事吧。” “郝大夫,这孩子还有气,您再搭把手。”方老头听罢赶紧道。 可是军医已经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刚转身就差点撞到冲进来的人,仔细一看,还是个姑娘。 只见那姑娘气喘吁吁,却压着情绪低沉道:“几时中的枪?血流多少?是否真中心脏?” 而且一连开口就是三个问句。 让军医不免皱眉:“距离心脏不远,无法及时取出里面的籽,一样活不了多久。” 而姜宝意只听到没有直接打中心脏,她终于松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大夫,方伯说的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病人。” “哎呀,你谁啊?还用你教我。”军医被眼前毫不客气的女娃娃的说话方式给惊到了。 他堂堂军医就算是在把总面前,把总都是好声好气,从没有人敢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他交流。好像是在怀疑他的医德一样。 不过军医秉着男不跟女斗的念头,抄起木箱就要走。 对方就算拦着他也不会再留。 可没想到姜宝意直接越过他,去查看榻上的瘦猴。 这榻平常是百长付筹午睡用的,能空出来当病床,姜宝意已经十分感激,但她看见瘦猴嘴唇发白,双手紧在胸前,右手虚抓着不肯伸,仿佛肌肉意识要握住什么一样? 此刻瘦猴上半身已经脱掉衣服,右胸确实有火器制造的伤口,一直不断出血。 方伯用毛巾给他捂住,试图以为这样就不会流血。 “娃子,别看,你先出去。”说着他语气都有些不忍心。 知道这十六是娃子一路走来军营的好伴,如亲人般,就算是入弓箭营也是带着他一起去。 只是没想到这十六,命薄,陪不了她多久。以后的路还得她自己走下去。 未曾想在姜宝意检查伤口时,她立即用手去摁瘦猴的左胸,右胸的伤口立即又流出一些血。 看起来是被她压出来的,也确实被她压出来的,但这冒险一压,她探测到瘦猴的心脏在左边,准确来说是往左偏中间。 再探呼吸,尽管无力,但好歹均匀,说明那一枪没伤到肺,再去探瘦猴的瞳孔,没有血丝,说明没有内伤,只是有点意识的涣散。 最后再看胸口虽然出血,但量不大,她再拨开方伯的手,看见伤口不过食指大小,应该不是她所持有的鸟铳的铁铅打的,而是威力更小的火铳。 准确来说是土火铳,只有这种散药初级枪,再隔远一点,就算能伤到也打不死人。 何况地上还有一层剥落的竹甲,胸口部位有一块护心口的铁甲。 东篙分营虽然装备不怎么精良,但给士兵配备的军服,能有的都会有。 有以上因素,姜宝意也判断出个一二,瘦猴还没达到大夫说得要准备后事的状况。 想到这,她再不去看军医,而是直接对方伯道:“我需要匕首,用高度酒浇灌后烧烫的那种程度,还有普通的针线,尽量是新的!”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些自己手搓的颗粒的药,然后碾碎倒在瘦猴的枪伤上。 方伯一见,忍不住大声惊呼:“娃子你干什么?!” 姜宝意却比他更大声喝道:“方伯!快去!” 话落,她拿起火折子抖出一点火星,瞬间火花嗡一下,原本一直跟未拧紧的水龙头一样的伤口瞬间血缓住了。 她的操作让方伯瞪大眼睛。 “这...” 姜宝意没空详细说明,而是急匆匆道:“治疗枪伤,有个铤而走险的办法,就是像这样用药通过灼热伤口止血,然后再取子弹。” “我叫方伯拿的匕首,最后还有剪刀和钳子,这些都是物理取弹所需要的医疗工具。” 此话一出。 方伯原本还以为她乱来,在看见伤口血还真的已经没之前那么快流失,但胸口一大团黑色糊的模样看起来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止血,应该是有时效,而在这段时间取出子弹再缝合,说不定还真的能治。 想到这,他再没有质疑冲出军帐,喊其他人帮忙找工具,尤其是酒! 一下子军营内手忙脚乱,大家都赶紧去熟人家看看有没有能够衬手的东西,总比干呆在这里强多了。 很快围观的人群都变成帮手。 唯独军医被撂在原地,让他一度有点气结,刚才付百长骑着马来请他,都不知道多客气,还给他牵马。 现在人不在不说,他军帐下的女娃娃还越过他行医。 感觉到医术被挑战的军医,立即上前倒要看看这女娃娃要怎么做? 可当他看见病人伤口烧焦的皮肤,首先切肤般感觉肉疼,又觉得这女娃下手真狠,就不怕直接将人送走。 然后再看两眼,初次发现端倪,这伤口烧焦的痕迹怎么那么整齐? 连多余的皮肤都没有波及到。 最后再瞅两眼,女娃子不断探脉搏,然后不断小声数:“每分钟跳动50-65次,心率微弱。” 听得军医忍不住上手,拿起瘦猴另一种胳膊,在脉搏上感知跳动,数了数,确实有五六十下,按照他多年的医术,这种基础检查还算是半个健康人。 这让他忍不住有点生疑,这枪伤难道不是一击毙命,但初次见的时候,病人明显已经脉搏微弱了。 军医有点想不通,但接下来姜宝意的操作,让他瞬间惊诧发现了细节。 姜宝意把脉同时不忘道:“我还是弓箭营预备役,还没成为正式兵,听说进了那营地,训练是需要两人协从。” “你要是这么去了,铁定没人跟我组队,你也知道我脾气臭,我谁都瞧不起。” “虏人我都敢杀,所以我不保证我不会继续冲动下去。” “瘦猴,我还有很多心愿,其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晏小姐一面。” 她神色顿了顿,从前懒散散始终没有任何敬畏的脸庞,此刻有点动摇:“我在这个世上的亲人不多,连朋友都没几个,对我好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作为乞丐朋友的你,一个是晏小姐。” “可我知道,我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晏小姐了。” 她的语气渐渐低到像无声一样。 似乎在朋友生死之际才会透露一点自己本人的心里话。 其实姜宝意这个人一直藏得很深,她是个有点极端的人,她可以坦白很多事实,也可以隐藏很多事实。 再饿肚子也不会认为自己会饿死,总觉得还能苟一下,所以在瘦猴看来,姜宝意一直是个乐观的人。 第17章 这句我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晏小姐。 算是她第一次倾诉自己的心事。从这件事感觉到了悲观。 从离开晏府就有预感了。 尽管她自信觉得还能再见。 她不断只说着自己的事。 让军医感到怪异时,下一秒就感觉手上的脉搏好像比之前还有强健一些。 他立即看向姜宝意,瞬间有点懂了。 此女是在有意刺激病人。 尽管此刻不该刺激病人,但总比病人意识消散了好。 也算是行医中,大夫搏一把常有的事。令他意外的是,此女竟然懂得一些医理。 “瘦猴,我们都不是乞丐了,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姜宝意放下瘦猴的手,拍了拍腰间的铅珠还有药:“不说建功立业,至少在这个军营能出人头地。” 这话说的军医有点嗤之以鼻,一个女娃子能在全都是男人的军营能干什么? 直到他打量姜宝意,见到她浑身上下都是常服,可唯独靴子是军营统一发的黑皮靴。 这让他有些错愕:“你,你也是当兵的?还是女兵。” 姜宝意本不想搭理他,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要放弃她朋友,但在看见军医把脉,她神色还是缓和一些道:“我是弓箭营预备役,半个月前才入营的。” “那可少见,倒也有几分本事。”军医评价几句:“不过你一个女人...” 他质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病人突然咳嗽一声,两人都望去,就看见原本已经陷入昏迷的瘦猴,已经睁开眼睛,死死瞪着军医。 未开口就知道瘦猴的愤怒。 军医莫名通过脉搏感觉到了,对方的愤怒是来自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可转念想,病人都这个态度对待自己,他也很气结。 在感觉脉搏越来越强时,军医就算有点怨言,都放下瘦猴的手,下了判断:“这人,有救了!” 虽然是被他气的。 从一开始下了死亡通知,到现在改口,不过是二分钟内的事。 直到方伯和几个士兵捧着一大堆新剪刀,还有一大坛子酒,连锅火都生起来。 “看我操作!”姜宝意声音尽管有点抖,但她此刻已经别无他法。 她接过方伯手中的匕首,用火烤到红,然后直接在瘦猴的伤口上开始作业,瘦猴仿佛能感觉到她在拼命救他,他也努力咬着牙,要坚持下去。 这一刻,大家的求生欲都拉满,帐内的气氛都陷入死寂一般。 只有姜宝意划开伤口的一幕,尽管看起来肉疼,令人心惊胆战, 但伤口有序地被添加一道道整齐的划痕,就像菊花绽开一样,既然令人恐悚又有一种外科手术上的物理美。 直接疼得瘦猴叫出声:“啊!!!” 姜宝意差点手抖。 随后,有人给塞了一把雪白的布,这布料轻盈透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可还是被拿去塞到瘦猴嘴里,还振振有词道:“防止他自己咬到舌头,吓到你,还能节省一点力气抗痛。” 此话一出,方伯都用惊异的眼神看向军医。 军医被看的不自然,还死鸭子嘴硬道:“哼!郝某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既然能活了,自然要出手了。” 说着,他原本轻视的眼神在扫向聚精会神的姜宝意时,眼底显然露出一丝探究与敬意:“世上能治枪伤的不多了。” “尤其是像她这种敢下狠手的女人。” 第17章 这个叫花子杀意起 当钳子穿过皮肉,取出贴近骨头的铅珠,姜宝意背部已经浑身湿透,她紧张的几乎都在发抖。 好在哪铅珠避开了动脉,否则就凭她一个只看过纪录片的新手,怕是朋友要死在自己手上。 等铅珠取出来后,她立即拿起针开始缝合,皮肤到底不是衣服,每缝合一针就会渗出血珠,尤其是这么粗糙的缝合,让旁边的军医和方伯还有几个帮忙按住瘦猴的士兵,看得心惊胆战,浑身战栗,那针头是结结实实从肉扎穿。 已经有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害怕起这位姜姑娘的身影。 可更多人是对这位姜姑娘肃然起敬。军医不敢救的人,她敢救! 因为他们很清楚她抱着多大的勇气去做这件事,如果一个失手,那么自己的兄弟,朋友就等同于死在自己手上,意味着从此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之中痛苦不已。 直到姜宝意在穿最后一针打了个结。 她满头冷汗,头发粘在额间,人不自觉往后退几步,这几针细活,几乎消耗她所有的力气。 她差点倒在地上,好在有人推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姜宝意这才能喘口气,不过没歇多久,就看着瘦猴渐渐闭上眼睛,彻底昏死过去。 桌上的瓷碗还有一颗血淋淋的铅珠躺着。 那铅珠跟姜宝意判断的那样,是小于标准11克的铅珠,所以即使打中在有护心甲的防护下,也能避免成为致命伤。 只是这一枪差点打到大动脉,说明威力也不小。 极有可能是在近距离打得瘦猴! 根据以下判断后,姜宝意终于冷静下来,只是眉眼闪过一丝寒芒,一缕杀气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短暂停留。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皆被榻上的瘦猴吸走注意力。 直到姜宝意站起身,朝军医一鞠:“姜某只会取出铅珠,但余下的已经不是我力所能及的地方,还请军医尽力救我义弟!” 说罢,她便要单膝下跪以表诚意。 方伯和几个士兵却出手架住了她的臂弯,不使她作此礼。 尤其是方伯,此刻护犊子的心爆棚,他直接跟军医道:“老郝,你救不救?” “对啊!弹丸已经取出来,你没有不救的道理。”几个士兵都有些义愤填膺的语气:“我们百长亲自去请的你,您不会空手回去吧!” “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在把总面前还怎么混?” 方才这位郝军医只是看了一眼就扭头走的情景,被所有人目睹。 此刻郝军医反应过来,都对他们的态度恼羞成怒,可更多的是尴尬。 他不救了不救呗!可偏偏因为好奇还旁观了整个取珠过程。 现在搞得他有点骑虎难下,真怪他那医痴的毛病,看见新奇的医术就走不动道。 于是他轻咳一声刚要道。 姜宝意已经先开口:“郝军医,术后还有感染的后遗症,如果没有能够及时抑制感染的药物,怕是我义弟会触发高烧不退而死。” “或者是其他并发症。” 郝军医没想到这个缝合还有后续,此刻他顾不得尴尬赶忙记下来,然后多询问姜宝意几句:“对了,你方才的缝合手法,似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此前可在哪里也治疗过他人?” “没有,我都是在一本古书上看的。”姜宝意立即道。只是她把电视改成古书。 “那古书呢!?”郝军医听后立即激动地不顾形象伸手。 结果姜宝意给了他一盆冷水:“拿去换馒头了。” “然后买的人拿去擦屁股了。” 郝军医:...... “啊!暴殄天物啊!”郝军医听罢直接两眼一翻,整个人后退好几步差点厥过去,没比姜宝意受到的情绪波动少多少。 “但我基本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姜宝意又添了一句。 让郝军医眼睛顿时又一亮:“真的!好,很好,娃子你很聪明嘛!” “只是我义弟...”姜宝意欲言又止。故作为难的样子。 实际都心照不宣,这位姜姑娘是在跟郝军医交换筹码,先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拿去换馒头,只是她一人之言,可郝军医要是想要学习这些失传的殇医手段,怕也只能依着姜姑娘放的长线走。 何况只要郝军医费劲气力救完姜姑娘的义弟,那么郝军医就是恩人,恩人要求学那些失传的医术,姜姑娘自然投桃报李,不吝施教。 “那缝合的时候,我见你好似知道铅珠大小一样?你又是如何判断?” 姜宝意道:“只要分清楚是哪种火铳伤得人,根据伤口还有遗留的盔甲的线索可以推断出来。” “看来你这医术,不简单。”郝军医若有所思道。 “毕竟是外科,还涉及一些物理知识。”姜宝意道。 不过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就算郝军医继续问什么是物理,她也不回答了。 郝军医便没有继续再问,他从箱子取出一瓶雪白瓷片的金枪药说:“这里面有消炎祛淤血的作用,可口服也可外敷。” “但药物的效果始终有限,之后就看你义弟的造化了。” 姜宝意顿时感激不尽:“多谢。” 她很清楚古代这些金枪药,其实是一些特制药物的总称,只要是独家配方,用上金枪药三个字,基本就是外用药物。 只是和跌打酒不同,这些是药粉,成分更足,就是比不上现代医学的提纯,效果确实有限。 第18章 但看瘦猴的样子,半个月在军营养了一茬,应该能熬过去。 只要有30%的药效,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她还是要多警惕一些,便又朝郝军医抱拳:“敢问可有一些白酒,高浓度的白酒,若我义弟高烧不退,或许能用这些酒降降温。” “你说的这些不必担心,把总家有地窖,地窖有去年储的冰,我上门求一些,把总应该不会吝啬。” “多谢!”姜宝意有点诧异,看来这个世界对高热风寒的研究还是比较发达的。 待处理完这一切。 瘦猴已经被抬去单独的病房休养。 只是瘦猴中途勉强醒来一下,就急着握着手绷紧自己:“我,我的东西呢?我还没交给姜...” 他话还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方伯替他将手伸直,再看他胸口里三层外三层,属于郝军医那个吝啬的家伙的医用纱布。 他都有点感慨:“这老小子还真是下了血本。” 看来他真的很想跟那娃子学殇医的本事。 而郝军医还在缠着姜宝意询问其他细节,姜宝意一一告知,但很多技术话语是衍生的,她也不懂多少,只是把自己知道说给郝军医听。 至于对方能自己转化多少,就看对方的本事了! 只不过他如痴如狂的样子,让其他人看不下去,叫来付筹。 付筹刚回军营,听说此事,都尤为震惊! “姜宝意还会治疗枪伤?” “是的,百长,大家伙都亲眼所见,她用刀和钳子把弹丸取出来,然后又用针线缝合止了血。”亲兵孜孜不倦道:“尤其是开头那药淋在伤口烧开止血,我们大家真是没想到。” “原来如此。”付筹闻言不由想到什么,表情有些惋惜:“要是五年前能早点遇到姜宝意,看到她治疗自己义弟,那小子估计不会退出军营。” “您说的是许猎户?”亲兵问道。 “是啊!他要是不退,副把的位置都是他的,毕竟...是弓箭营一等一的高手,连大将军...。” 付筹话没说完,就停止了。随后他亲自去将郝军医请来聊天,好让姜宝意能够歇息一下,毕竟她刚救了人。 只是付筹没想到,郝军医雷打不动直接去了厨房找姜宝意。 可愣是没看见姜宝意的身影,人都傻了。 还以为姜宝意避着自己。 然而军营外此刻来了个熟面孔,许猎户,他一来迎面就撞上从后营溜出来的姜宝意,她背着用布套盖着的一柄东西,然后系好臂甲,便要往镇上去。 许猎户正巧撞上,他目光如炬从姜宝意身后的东西扫过,很快确认那是什么,还有她穿上平常训练没套过的臂甲还有护心甲。 瞬间许猎户心中一震,猜测出这个女娃子要干什么? 实在是莽撞! “等等!”眼看姜宝意要越过他,许猎户立即叫住她。 姜宝意停下脚步,她早就知道眼前的许猎户不简单,他会测算鸟铳距离,说明他此前也是见过这东西。 看来她就算背着枪套,也瞒不住对方,于是她决定停下来听听他要说什么? “大叔,狼处理了?” 许猎户有些错愕:“看来你知道那狼是虏人养的。” “马上民族养几匹狼又怎么了?”姜宝意反问道。 许猎户立即沉下脸提醒她:“那狼是索老爷养的,是虏人的贵族,更是东篙避之不及的人。” “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要去镇上?未免过于...” 姜宝意难得打断他的话:“不必搞太清楚,只要问哪位虏人老爷枪下的战绩,就知道对方在哪里?” 俗话说的话,猪怕壮树怕粗,只有不懂得谦虚急着炫耀的人是不会有任何遮遮掩掩,更不会避其锋芒。 许猎户听罢心想,果然如此,这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要对虏人的贵族下手!! “不可!要是让人知道你是东篙的梁兵,北朝的连坐罪会波及到这里的无辜村民。”许猎户仗着人高大拦住姜宝意的去路。 表情坚决不让她越过一步。 姜宝意眉目冷清,凝视着许猎户,凌厉着口气威喝:“若人人都像你一般,顾头又顾腚,失去的只会更多!这不是勇士的表现,而是懦夫!”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又一刀,那你们不敢杀的人,我来杀!” “让开!!” 第18章 这个叫花子很有一手 许猎户被她的话震在原地,一时间忘记反驳。 直到姜宝意已经从面前离开,他沉默一下,最终还是踏进许久不见的军营,将此事汇报给老付。 希望他能阻止这个鲁莽的女娃子! 实际他心里更希望这么好的苗子,不要提前陨落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许猎户刚冲进军营,后脚,方伯就已经跟出来。 其实方伯早就发现姜宝意偷偷离开的身影,而且还带走了鸟铳。一下子他就猜测到她要干什么? 但当面拦截,她肯定不听,就跟许猎户一样还反被质问。 “早知道就让老付把她的武器给收了。”方伯开始反思道。 方伯就这么跟着,姜宝意的身影,她抄着近道走,此处去镇子有两里地,不远也不近,怪异的是姜宝意一直在大街上绕路。 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方伯跟了几圈,顿觉不对劲,寻思自己是不是被娃子发现了? 结果只是一个转弯,姜宝意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方伯急得逮着同样过弯的一个年轻人询问:“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从这里路过?” 可方伯一时着急忽略了此处,被年轻人巡视几下打趣道:“老伯,这里可是暗巷,姑娘家怎么会过来?你是来寻花问柳的吧?” 方伯:...... 直接跟丢了。 与此同时,姜宝意已经爬上屋顶蹲了会,趁着没人发现,她迅速翻过墙,这些事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渐渐感觉回到那个晚上。 只是片刻丢神。 便听到附近一家酒楼声音很吵,她本想翻过栏杆,然后从楼内离开,刚好听见这里一些虏人抄着他们的语言说些什么,一连串的弹音。 姜宝意是听不懂,刚从这里路过。 终于有个梁人谄媚的声音响起:“索老爷,您的枪法真是没话可说,放东篙,您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方才那农夫实在蛮横,您也是被逼无奈才开枪,谁知道会有多管闲事的路过。” 很快另一个声音显然斯文一些,但对方似乎也是虏人,说话带口音:“索老爷,军府府司与东篙把总交好,您在这里打伤他的兵有些不妥。” 终于刚刚一进来喊得最大声的男人,低沉反问:“有什么不妥的?” “如今是我们虏人的天下,梁奴若是不识相,毙了便是!”说着桌上发出沉闷的拍击声。 “老爷,我只是担心您惹了麻烦。” “废话!难道谁还敢要我的命!梁人?笑话,更别说府司不会帮外人了!”那男人气焰嚣张道:“你忘记上次就是府司帮我摆平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之后似乎非常不满此人的发言。 很快此人被轰出来。 刚好姜宝意躲在角落里,此人出来拂袖叹息:“不听忠良言,吃亏在眼前。” 随后便下楼去了。 姜宝意眯了眯眼睛,循着方才疑似罪魁祸首发言的人的方向看去。 她转身就走了。 不一会儿就换了小二的衣服进来送酒。 而她刚刚猫着的角落坐着一个晕过去的小二。 她将酒送进包厢,首先看主位,果然是个竖着朝天辫,满脸胡茬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眉眼皆是桀骜不驯。 她进来放酒时,此人还非常不满抱怨:“姓突的最近满嘴都是梁人那套,我看他是忘记自己的祖宗姓什么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劝慰。 男人才神色缓和,当一杯酒被端到他面前,他狠狠拍了下桌,靠近的酒杯都倒了。 其他人均是吓了一跳。 连拿在手上的酒杯都倒了自己一身。 可想而知这群附庸多么惧怕这位索老爷。 八仙桌都洒了半桌的酒。 不是浪费就是要重新叫酒。 很快一个小二双手穿过酒桌,迅速给索老爷的杯子倒满酒,然后给其他人也倒满酒。 填补了杯中的空缺。 原本觉得扫兴的人,有了酒,就少了抱怨。 索老爷爷端着酒喝了起来。 丝毫没注意小二笑着慢悠悠走出包厢。 酒桌坐着的一个男人斜了眼小二离开的方向,他看着自己手里没有因为索老爷的怒喝而洒落的酒杯。 男人显得若有所思,不过他很快就站起来提醒:“索老爷,喝完酒,就回东篙置办的宅邸,那里安全一点。” 此人起身还背着一把熟悉的长柄的布套,索老爷对他的态度显然收敛一些,但依旧不耐烦道:“知道了。” 第19章 “属下有点事要出现探查一下。”男人放下酒杯不打招呼就走了。 其他人都习惯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是索老爷的护卫,是从神器营出来的一等一的退伍好手。 索老爷花了重金,求了府司才把人弄到自己身边。 而索老爷又是个火铳迷,自然对这位护卫敬爱有加,有气也不会随便对他撒。 此人正是自称自己赵臣的梁人。 赵臣出去后,从楼上望下全都是穿一样衣服的小二来回穿梭送餐。 再没有刚刚那个低着头镇定倒酒的小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关注那个小二?总感觉不一样。 于是起了疑心。 赵臣自以为自己还算谨慎,作为护卫,他只需要负责雇主的安危,有点蛛丝马迹定然不会放过。 然而这次的怀疑只是短暂划过,就不见踪影。 赵臣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总之作为上过战场退下来的铳手,天生对危险有不寻常的敏锐感。 自从入了东篙,他心里便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此时不同往日。至于为什么不同往日?暂时不知。但按照索老爷作死的性格,六年前伤了一个梁人百长,对方还是把总的义兄弟。 据说马上要被朝廷任命为副把总。 但因为索老爷醉酒打伤对方,而导致对方脱离军营,消失在市井小巷。 赵臣依稀还记得那位老前辈也打过火铳,而且已经快步入神器营了。 以上种种,让赵臣提醒索老爷近日在宅邸低调一点。 而此时此刻,姜宝意已经将衣服还给小二,还制造了一点疑似摔倒的声音,故意让人知道。还将那虏人用的酒壶摔在地上。 她很清楚小二要是就这样昏迷,保不准要失业。 还不如变成公伤! 当然本身就是工伤。 等她从窗外翻走,另一个小二闻声进来,看见同伴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套熟悉的酒壶,立即联想到什么去跟掌柜的报告。 这酒楼掌柜听说自己的人被打晕了。 二话不说将人偷偷送进医馆,当工伤处理,自己掏腰包,也不敢说上门帮忙争取公道。 只能自认倒霉了。 要是平常,小二出点错,可能就被踹出酒楼了。 这次连掌柜都越发觉得索老爷真是人憎鬼厌。 “小心什么时候被天收?”尽管如此掌柜也只能骂骂了事。 刚好姜宝意出了酒楼,一路打听那位人尽皆知的索老爷的宅邸。正好在东港。 是夜。 索老爷和几个狗腿吹嘘完,就让赵臣架着回到宅邸,进门的时候,索老爷还大声高唱扰民,但基本没人敢出来理论。 赵臣将人送回去,决定今天巡夜。 “附近都有人把守,你怕什么?”索老爷笑话他总是绷紧神经。 尽管是为了自己安慰,但索老爷总觉得这梁人就是喜欢大题小做。要不是他有点本事,自己早看不惯他踹他走了。 “罢了,真是贱命,让你好好享受,都不会!” “老爷别忘记,我是护卫,保护您是我的职业。”赵臣十分严肃提醒他。 “随你。贱就是贱,放你回去睡觉,都不去,女人也是,也不玩,一天到晚就跟突秀才一样罗里吧嗦。”索老爷自己摸着进房间,还把鞋子踢飞在院内,然后踩着白袜进了房间,门都不关倒头就睡。 还是赵臣帮忙关门,他就站在院内守着,决定在索老爷没有离开东篙之前,暂时省去睡觉的环节。 一直守到半夜子时,原本夜静人深的院子突然传来“啪!”短暂的鞭炮声。 似乎有人朝索老爷的府邸扔鞭炮。 赵臣以为是附近哪个熊孩子?他没有出去。 直到一连串鞭炮,被扔进院内,惊动护院开门出去检查,发现外面乌漆嘛黑,根本见不到几个人。 但总是有鞭炮不断在各个院口响起。 吵得索老爷醒来,忍着头疼骂咧咧:“赵臣,你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老子酒还没醒,现在困得很!” “老爷,其他人会处理,您放心。”赵臣提醒道。 但随着又一连串鞭炮声扰人清梦,索老爷再也怒不可遏训斥道:“叫你去就去,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赵臣,快给我滚出去!要是再让我听到鞭炮声,你这护卫也不用干了。回去撑船卖豆腐吧!反正你们梁人一辈子也只能干这些活!” 这毫不留情的奚落,让赵臣挑动眉头,瞬间扭头离开。 他寻思在外院应该也很安全。 然而等他前脚离开,后脚,就已经有人从屋顶翻下来,双脚落在地上。 这道黑影蒙着面抱着头浑身漆黑,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难怪那么难以察觉。 她落地后,大摇大摆地推开没有锁的门,径直进去。 索老爷还在睡着,听到细微的声音还以为赵臣还跟条狗似的护在他身边,他毫不犹豫抄起床头柜的琉璃瓶朝声音的方向摔去。 正好一地碎片溅到姜宝意的脚下,差点就伤到她。 她露出一丝微笑,只是微笑中有点虐笑,然后捏着拳头,骨节嘎嘎作响:“看来你平常真是狂到没边。” “以为自己有九条命是吧?” “滚!赵臣你再忤逆我,小心本老爷...”索老爷几乎条件反射骂过去,可骂到一半,隔着蚊帐,觉得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对,明显不是男人。 正好蚊帐因为角落一盏黯淡的烛光照出一条细柳般的黑影。 这道黑影,悄无声息站在床前,即使未与其对视,背后都有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 很快下一刻,这个黑影慢慢有弧度,朝蚊帐伸出手。 索老爷刚清醒一下,反应过来,想呼救,很快脑袋狠狠挨了一下,然后枕头划拉,一把棉絮想投喂食物一样不停塞进他的嘴巴。 直到他无法发出声,最后下巴被人重重一击,意识瞬间消散。 没了挣扎。 而且只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归为平静。神不知鬼不觉。 她套起了麻袋!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平常如果有事,艹会隔日更,没事就日更,偶尔还会爆更。 总之谢谢大家的支持。 还有不要投雷了!不要投雷了!此文不v【应该说上不了架】 很感激你们想支持艹的心。 留着下次或者下下次艹上架的文投吧。那时艹更加动力满满更新嘿嘿嘿! 第19章 这个叫花子猜不透 麻袋被丢进潲水桶,从后门推出,姜宝意戴着斗笠包着头,戴着口巾,后门的守卫闻到味道都不愿多检查就匆匆将她放走。 对姜宝意来说,比想象中容易混出来。 毕竟这个索老爷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需要层层保护,有像刚才的火铳手还有一堆护院,已经算是二级三级保护了。 可惜再好的护卫,配的不过是一个人憎鬼厌的主人。 此刻姜宝意将人带出来,而没有直接杀他。 还有一层考虑。 那就是初来乍到,她还需要在东篙混,除了这里,她暂时还不想去别的地方。 胡虏的连坐罪,她也压根不放在眼里,但许猎户说的对,她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于是种种考虑之下,她绑架了索老爷,并且将人绑到远离东篙的郊外。 等将人带到这里,她丢下潲水车,将人从桶里取出来绑在树上。 她仍旧系着面巾不露声色,等绑好后,在附近生了个火堆取暖。 夜里还是有点凉,姜宝意找了块石头垫着坐,还用弹弓打了只野鸟烤了起来。 香味一瞬间蔓延山林间,驱散了雾气微寒。 姜宝意刚要开始啃,树那边终于传来动静,先是咳嗽,然后是干呕的声音。 哦,她差点忘记,潲水桶里面真的有潲水,她刚刚就把人塞进里面只剩下一个脑袋浮在外面不至于淹死。 索老爷干呕几声,发现自己不在房间睡着,而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一阵冷风再吹过,直接将他剩下的酒意给吹散。 他顿时惊恐看向篝火边的身影:“你是谁?竟敢绑本老爷?” “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他发现自己的处境还敢如此嚣张。 姜宝意笑了,低沉一笑了之:“据说恶向胆边生的人,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都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绑出来,你还这么不知所谓?” 说着她用树枝挑起烤鸟,带着香味一步步靠近索老爷。 索老爷还敢瞪过来,可下秒,一只脚抬起猛地踹在他的面目上,一股强烈的痛意,终于打醒了他。 “等等,好,好汉,不对,女英雄有什么好好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索老爷眼神瞬间变得清澈了。 可惜他面对的可不是给钱就好讲话的人。 第20章 姜宝意只是没兴趣哦了一声,抬着脚踩着他的脸往树上压。 索老爷痛得叫唤,然后心急之下呼救命!附近一遍一遍回音,就是没有人回应。 “女英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绑我?” “要多少钱?或者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此话一出,姜宝意顿时来了兴趣:“哦,什么要求都答应?” “对!女英雄您要什么?”索老爷见她松口赶忙求问道。 此时此刻他哪还有一个时辰前的威风,现在跟条狗一样为了活下去变得低声下气。 可索老爷好声好气开口,眼底却有不甘与怨恨的情绪。 显然一旦放走他,他会不计后果都要杀了姜宝意! 然而姜宝意语气突然一松,一副好像友邻的表情十分热心提出问题:“我想、” “您,您想要什么?”索老爷声音刚期待拔高。 姜宝意便道:“你的命。” 原本期待的脸,顿时陷入一丝凝固,索老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英雄,你费尽心思绑我到山上,应该不是要我的命!不然早在房间你就可以将杀了。” 他用着试探的语气,还有眼神观察姜宝意。 偏偏姜宝意的双眼是出了名的古井无波,遮上脸,对方只能看见她一副看淡一切的眼神。 如果再配上表情,认识的人都觉得她是个没精打采,懒懒散散的人。 但这些只是表象。 已死之人根本不知道。只知道对面的女人很冷静,没有任何提起要求的欲望,要说对什么有些情绪波动,就只有那一段说要命的片刻。 索老爷嚣张跋扈,狐假虎威,不代表他傻。 他还是有点眼力劲:“你该不会真的想要我的命?不求财要我的命?” 貌似疑惑又不敢相信的语气。 “怎么,我看起来像要贪你钱的样子?”姜宝意反问道。 三言两语聊下来,索老爷又惊又慌,一是捉摸不透对方的目的,二是无法拿出打动对方的要求。 “你什么都不要,就敢绑我,就不怕东篙的梁人都给我陪葬!”索老爷渐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其他梁人!?” 姜宝意两手一摊:“先不说在不在意,这里是东篙吗?” 说着,她脚再稍微一碾,索老爷感觉后脑勺有尖锐的树桠刺进自己的头皮。 要是再扎进去,他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对面的女人根本不像是在说假话。 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意识到这一刻,索老爷连连求饶:“女英雄,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不会牵连东篙的梁人,你,你把我放到隔壁县城,我只要安全,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虏人的军队也不会造访东篙。” “您放心!”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索老爷开尽一切自己能拿出来的条件:“我还有,还有七把火铳,都是偷偷从神器营库房拿来的。” “您要都可以带走!” 话出视线就落在姜宝意靠放在篝火石头旁边的鸟铳。 看来对方已经辨别出她的用意。 不过还是很愚蠢,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直接告诉他:要他命! 他还敢讲条件。 姜宝意不语,只是盯着他。 索老爷还以为自己开的不够多,再道:“还有我在东篙地窖有一箱黄金,您可以去挖?” 他的求生欲不断让自己头脑风暴,开始不断主动提出可能会让姜宝意心动的东西。 “不要黄金,那,那就是寻仇,我在东篙确实有些仇人,您要是被收买,不,应该是冲着赏金来,我付双倍。” “不,十倍!”他在这里滔滔不绝试图撬动姜宝意的嘴。 然而姜宝意确实已经放下脚,肉眼可见的仿佛好像打动她一样。 索老爷乘胜追击说:“我没得罪过您,您肯定跟我无仇,既然无冤无仇,那不必杀我。” “杀我会有很多麻烦的,你们梁人不是有个不良司的暗署,我们,我们朝廷也沿用下来了。” “您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不如放了我。” 话到这里,软硬并施,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 非但没有撼动姜宝意半分,甚至还让她变得有点不耐烦,刻意压低声音:“说够没?” 空气中含着一丝寒意,不知是杀意还是气温问题。 索老爷满头冷汗,惊吓到整个已经几乎呆滞,开口:“你非要我的命!?不可能,你杀不了我。” “就算在郊区,还是靠近东篙,东篙一样别想跑!这些年我们虏人屠的城还少吗?” 穷途末路之下,他竟然壮起了恶胆。 “你杀我,无论有没有关系,东篙必定要尸横遍野,即使不用,也民不聊生。哈哈哈哈哈!” 甚至有点癫笑起来,分明是从服软直接跳到威胁。 极端的情绪变化。 让姜宝意再也没有耐心,从袖口划出一把匕首,渐渐朝索老爷走去。 作者有话说: 转季降温了。大家记得不要贪凉。 不然就会像我,重感冒 刚吊针回来。 第20章 这个叫花子简直是魔鬼 谁也没想到,姜宝意拿着匕首朝索老爷走去,然后一刀扎在他左脖子边的歪树上,那冷飕飕的风伴随着杀意,直接让索老爷两眼一翻,然后彻底呆滞,好会儿反应过来,最后裤子底下一湿,一股骚味从他身上发出。 姜宝意捏着鼻子退避三舍,刚刚那一刀,她还真没吓唬他,只是在下手后,有0.1秒的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她还是觉得让这个坏种直接死,便宜了他。 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办法。 她可真是个恶魔。 姜宝意拿出一块随处可见的抹布,直接过去塞进索老爷的嘴里。 此刻索老爷人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连自己嘴里多了块抹布都没有察觉到。 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可怕的女人忽然倒着走,往山坡下诡异地溜步后,整个身影融入夜色仿佛消失一般,神不知鬼不觉消失。 又在半个时辰内,不知从哪里骑着一匹马回来。 仔细看,那匹马似乎还有点眼熟。 索老爷反应过来,冷汗直流,整个人战栗不已,不仅是这女恶鬼去而复返令人感到恐惧,而是她还能一而三再而三去他的府邸顺手牵羊。 但他府内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赵臣在干什么? 其他人又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索老爷再怀疑赵臣这等梁人与人勾结,都构不成对姜宝意神秘的身手的威胁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一个前所未有的人物盯上了。 现在他无法说话,显然这女恶鬼根本不打算听取任何交涉。 她的目的很明确! 是杀了自己! 索老爷终于发现了姜宝意真正的目的。 姜宝意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他,自己要杀他,奈何有人不信?如今再意识到问题已经迟了。 索老爷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他就不该赶走赵臣的! 他应该锁好门睡觉的。 怎能如此疏忽?都因为他是虏人,还是贵族,有朝廷保护,所以才放松警惕。 他反思一切自己的失误,可从未为自己的罄竹难书的罪行而反思。 也就是他不是知道自己错误了,而是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姜宝意就坐在篝火边,不紧不慢地撕着鸟肉,一口一口吃着,有着焦香味,但没有佐料,吃多到底没滋没味。 于是她将剩下的肉都扔进火里,眼睁睁看着那肉烧成灰烬。 她再抬头看天色,很好,子时已过,再过几更便天微微亮,时辰刚好。 再低头扫射索老爷,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肚白,离太阳上升还有半个时辰。 “该走了。”姜宝意朝索老爷道。 索老爷顿时急得呜呜呜摇头,可他说不出话,对他来说姜宝意的一句话该走了,和送他上西天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折磨人的恶鬼! 而姜宝意二话不说切断绳子,然后将索老爷拖着朝马走去。 索老爷拼命挣扎,他这腿一动,反倒被姜宝意的肩膀借力将他推上马背,肚皮直接趴在马鞍上。 姜宝意在前头牵着走往下坡,似乎要往山下走去。 此刻山下应该陆陆续续有人早起忙活,不会再像夜晚那样跟无人区一般。 索老爷害怕地揣测,他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但随着颠簸幅度越来越多,他几乎胃口翻腾,忍不住涌出酸味。 这一干呕,直接将抹布吐出来。 误打误撞挣脱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救命! 姜宝意已经将他从马背上拖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似乎根本不怕他叫出来。 第21章 又或许早就在她的计算当中,姜宝意冷漠的眼神扫了索老爷一眼,淡道:“叫啊?” 根本早就等他在喊。 索老爷惊悚盯着她,一时间忘记呼救。 姜宝意还好心提醒他:“再不叫,以后就没机会叫了。” “救命啊!救命啊!我乃索府虏人贵族,谁来救救我,有重赏!”索老爷的声音如约而至。 他此刻已经明白,这女恶鬼叫自己干什么,自己最好干什么!否则真的没机会了! 可他无论怎么呼喊,山间一遍一遍穿荡他的声音,无人回应,真正验证一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索老爷喊得声音几乎沙哑,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眼前还没半只人影,他顿时一鼻子一把泪,哭得满脸丑陋。 “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来东篙了!我错了!” “谁来救救我!”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咔哒,附近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动静。 索老爷立即抬头,果然在山腰看见一樵夫背着捆柴,一脸受惊躲在树后,原来这里有人! 索老爷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梁人兄弟救我!快救我!” “我有钱,你救了我以后就不吃穿不愁穿了!” 那樵夫被他呼的一愣一愣的,可眼神却看向的是这个虏人贵族身边的女人,一身黑衣,看身形应该是他们梁人女子。 而梁人女子双手环臂,高高在上站着,让那虏人贵族在她身边衬托仿佛一只受惊的狗,不断狂吠,却不被她放在眼里。 樵夫一辈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他只见过欺压良民,蛮横不讲理的虏人,从未见过这么高大的虏人也会趴在地上惊叫,原来虏人也会害怕。 不仅是樵夫,很快,随着索老爷不断朝樵夫求救,他的声音很快吸引其他早早上山打柴打猎的乡民。 他们都是早出晚归,什么没见过,遇到大虫的都有。 可今天却在山坡下遇到比大虫还可怕的虏人。 那虏人身上别看狼狈,但还是能看出对方的服饰是贵族才有。 还有更令人关注的事,对方身边的女子一袭粗布衫,可散发的寒洌的气息却让人不可小视。 根本不是普通民女该有的气场。 他们有一个是一个过来,都被现场一幕给愣住了。 因为那女子已经抬起脚,非常不耐烦踩在虏人贵族的脑袋上,与其说踩,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更像把脚隔在虏人贵族头上,作为踏板。 而此刻姜宝意见来了七八个人,基本是东篙或者附近城镇的穷乡人。 时间也差不多了。 姜宝意脚下用力,将几乎喊得嗓子都哑了的索老爷摁下去,然后她朝着围观的人抱拳:“诸位老乡,大清早的太阳还没上山,就惊扰到你们。” “某实在感到抱歉!” 与对待虏人贵族的态度不同,反倒对他们这些乡村小民客客气气的。态度天差地别。 让樵夫们都惊呆在原地。 一时忘记回应。 姜宝意就继续道:“我脚下的人乃是恶意持械伤人的虏人贵族,想必大家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吧?” 由于姜宝意态度良好,语气温润,让樵夫们面面相觑好会儿,才磕磕巴巴搭话:“姑,姑娘,不对,女英雄,您,您是哪里人?” 说完,意识到说错话。樵夫们互相推搡,有点不敢正面面对姜宝意。 姜宝意就温和笑道:“我自然是梁人。大家不必担心,今天我只是让你们当个见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脚下的这厮是谁?” 樵夫们这次没敢搭话。 可有一个人不断揉着眼睛,确定自己眼睛没花,一下子瞳孔就惊得放大,心里顿时有了数:这不是索老爷!一向在他们东篙乱杀梁人的侩子手。 还有很多年轻姑娘都惨遭他的毒手。 最可恶的是,他还故意雇佣梁人高手保护自己羞辱梁人。 一下子这樵夫顿时眼睛就恨上几分:“这是东篙的侩子手,他平常就爱拿我们老百姓练枪,都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手上!” 此话一出。 其他樵夫顿时意识到他们在坊间大街小巷听到的传言。 就是这个臭名昭著的恶人! 当即有人朝地上淬了口,还有人朝索老爷身上淬。 索老爷收到吐沫,他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可当头顶的脚一重,他瞬间害怕地直哆嗦。 “你看,虏人不得民心,是出了名的!都不必我亲自试探。”姜宝意道。 索老爷不敢搭话。因为他不知道在死前还会经历什么,但感觉这个女恶鬼好像是要拉他游街示众,但这里是山头,她绝不敢带自己进城。 要是能进城,他存活的几率就大了。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姜宝意忽然将他拉起来,然后一踹,将他踹下坡,滚了好几米。 “走!往前走,往城里跑去!”姜宝意的一句话,彻底搞混索老爷的心思。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姜宝意,猜不准,她想干什么? 难道她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自己是能活了? 索老爷顿时激动起来,他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拼命往前跑,死也不回头,跑断气也不敢停下。 双脚如铅似的,跑到几乎感觉不属于自己的了。 饶过山弯,终于看到坐落在东边城楼的两层轮廓。 索老爷肉眼可见,产生了希望。 与此同时,姜宝意抬手掌远眺,嘴里默念着:“180步,181步,182步...190步。” “230...270,..290。” “291,292...296...298、299。” “300步,刚刚好!”姜宝意摘下枪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取出鸟铳,准星直接瞄向索老爷的腰部。 第21章 这个叫花子技术高超 城楼瞬间冲出一伙骑马的人,正是赵臣与索府的护院。 赵臣一晚上没找到人,预感不妙,猜到这小小的东篙必定是藏在胆大包天,伺机报复的人存在。 但东篙的把总都亲自带人寻人,都没有找到索老爷。 于是赵臣有了一个猜想。 那就是索老爷是不是当晚就不在城内了? 打听了一下城门的守卫,都说昨晚只看见索府的潲水桶出城。 守卫惧怕索老爷的恶名,自然没有多检查就放行了。 而绑走索老爷的人,正是利用了索老爷坏事做尽的淫威成功绑走了索老爷。 赵臣意识到这点二话不说带着护院冲出城门,好不容易跑到了几里地,眼看人迹罕见的山林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甚至身边的护院一个个惊惶不安,开始军心不稳,都在念叨自己怕是要给索老爷陪葬之类的话。 直到山丘下拐弯的角落,出现一道逃得仓惶逃得狼狈的身影,无论摔了多少次跟头,都拼命爬起来往他们这边跑。 赵臣甚至能依稀辨认出前方一个小小影子透露的熟悉的轮廓。 直到对方比他先认出自己,拼命嘶叫:“赵臣!救我,赵臣救我!” 他歇斯底里,求生欲几乎拉满。 赵臣瞬间定神,脸色刚浮起几分庆幸,下一刻,砰!一声从远处传来的枪声响起,回荡在山间,渐渐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直到消失。 赵臣和所有人闻风以最快的速度朝索老爷跑去。 可到底山与山隔着山路十八弯,即便已经能肉眼看见索老爷,可脚程还需到半刻左右才能达到。 就在赵臣七歪八扭赶到山路时,只见索老爷跪在地上,满膝盖都是泥还有其他污渍。 一身棉裘包裹着他的身体,虏人的身形到底是高大,跪着就宛如座山雕立着。 赵臣立即下马,高兴迎过去:“老爷,您没事吧?” “我刚刚听到枪声,是不是你放的?” 其他护院都纷纷围过去要扶起他。 可索老爷就跪坐,双眼呆滞看着前方,视线对准的正是已经从后山爬起来的太阳。 太阳第一缕光芒从山体倾斜而下,直接照在他的眼睛上,不躲不避,刺眼也无感,被一个护院发现异样。 仔细一探,发现索老爷瞳孔已经涣散了。 “赵护卫,你看老爷后背有血!”直到一个护院尖叫一声。 赵臣赶紧扶住索老爷给他探脉,发现还有脉搏可已经很微弱了。 他直接将人放平,开始拖索老爷的衣服检查,发现他的护心甲没有任何事,胸前其他都没有任何伤口,直到他将人翻过来,看见腰窝的一道汩汩而来的血洞,鲜血不断渗透棉袄上,几乎盛满了整件衣服。 难怪从肉眼上没看见有任何伤口。 伤口竟然来自身后! 赵臣看见这枪口正穿过肾脏,再如此大量出血,他心下一阵咯噔,有了个断论。 索老爷死定了! 绑他的人直接打在要害上,而且还不是一击毙命,还要饱受折磨的地方。 第22章 赵臣眼看着索老爷的眼睛已经渗出血丝,就知道已经内出血了。 他开始浑身颤栗,不仅是因为保护失败而要付出的代价,而是那个杀死索老爷的人,所有人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他在哪里开得抢?还是说正躲在附近,或者已经逃跑了? 种种迹象还有山形在告诉赵臣,在这里打枪激起困难,很容易超过现有鸟铳一百五十米的范围。甚至超过几乎打不准。 除了他们神器营的高手,没人能做到两百米内杀死一个人。 而且还是以最阴损的手法射击。 “快,快带老爷回城,再来两个人随我上山搜索。”赵臣当即下了判断。 其他护院才七手八脚将索老爷背起来,可这一背一压,索老爷甚至开始大口大口呕吐鲜血。 但也痛得他醒来,拼命抓着护院的衣服,拼着最后一口气道:“是,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没说完,他彻底失去意识倒在护院身上。 赵臣听见后,立即让人带回去,顺道派个信任的人去丹枫城通知府司此事。 做好两手准备,赵臣毫不犹豫带着两个人上山,见到人就追上去问,有之前在现场的樵夫被他们的架势吓得跪在地上。 这樵夫胆小,可也知道刚刚那位女英雄抬起的武器并非什么凡器。 不过樵夫不知道姜宝意射死了著名的大恶人。 还以为女英雄只是想给大家出口气,不敢杀人,还是将那恶人放回去了。 为此还在内心感到惋惜,但又能理解。 直到赵臣找到他,樵夫被问得支支吾吾,最后赵臣忍不住将人踹到在地上狠狠打了顿:“说!有没有遇到一个女人?” “她可能拿着火铳,这种女人在山里肯定很容易发现。” “说不说!” 樵夫平白无故遭了顿打,还以为女英雄羞辱大恶人的事这么快被发现,只敢哆哆嗦嗦道:“小的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浑身漆黑,根本不见真貌,而且看起来还是个练家子。” “练家子?会打.枪.的练家子?”赵臣顿感一股莫有来的危机。 他还要继续问,直到护院又抓了另一个樵夫。 这樵夫也一脸懵逼,只能实话实说:“俺就见那女英雄,不不,是那黑衣姑娘抬起一根烧火棍,然后发出鞭炮的声音,再之后,她擦了擦那根东西然后往山上去了。” “俺还告诉她,山上有大野狼大虫,她说也不怕。说不定还能卖点钱。” 此话一出,赵臣的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许猎户,也就是他的老前辈的脸孔。 之后他甩下樵夫,戴着两个人往山上跑去,确实能看见有人通往那边的足迹,可很奇怪一直爬,却在进山腰的时候,发现一套黑衣,还有抹布,甚至是一双男人的靴底。 越查越心惊,直到赵臣已经惧怕到拿出自己的火铳防身时...。 砰!一道炙热的风裹挟杀气从他耳边擦过,随着而来的是山谷回荡着一道低沉刻意压着却满是压迫力的声音。 “三百步内,你必死无疑!” “若想保住性命,便就此止步。” “否则...” 在话未尽,赵臣身边的一个护卫听到是女人的声音,脸上并没有害怕的样子。竟然还敢往前一步。不知前方的危机。 “别动!”赵臣赶紧提醒。 可已经太迟了。 砰!一枪再响,直接贯穿了对方的脑袋。 这护院甚至还转了下头,表情停留在诡异的瞪眼之中,似乎难以置信,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滚了下去。 吓得另一个护院魂飞魄散,毫不犹豫往回逃。什么任务都不管了。 赵臣满脸的冷汗,不敢有任何动弹,他丝毫不怀疑这女人的每一句警告。 因为高手之间总能察觉到未知的危险与杀气。 刚刚进山,他的直觉已经强烈地在告诉他,前方极度危险。 只有迟钝的人才会毫无察觉,然后白白送死。 而跟在索老爷身边的人几乎不会是什么良家子弟。 按照索老爷的性格,是不会让什么好人靠近自己,生怕自己哪天被对方的良心出卖。所以身边尽是一些屠狗之辈。 自然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赵臣并不惋惜,他一步步计算刚刚那护院的位置,到枪声的方向,不远但也不近,至少他现在是看不见人的。 也许躲起来了。 但火铳的动静与硝烟还是能大概判断出铳手的位置! 这是神器营里面都会排查的因素。 然而!他竟然没看见任何硝烟!火铳的声音虽然大,但似乎很集中。 除了这女人通过山谷掩盖自己的位置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竟然在两百米开外能打死人! 而且还是一.枪.爆头! 此女绝非凡人! 赵臣原本有那么一点杀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同为铳手的敬畏与惧怕。 他几乎不敢动半分,一直等待山谷附近那人开口。 也许他的生死也在她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赵臣背上的衣服几乎湿透,呼吸有点紧促。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山谷那边早已经陷入死寂。 * 姜宝意没有继续纠缠,她背起鸟铳就绕着小路走了。 还好她刚刚跟樵夫打听了路线,然后告诉他们,遇到有人逼问的时候,告诉她在哪里? 就是为了避免樵夫们被祸及池鱼。 现在看来那些樵夫应该没事了。 说明追击的人并没有伤害他们。 这些都是她考虑过的一切,所以,她特地在山谷附近的树上等了一下,果然看见之前在酒楼里的一个梁人护卫。 这个护卫就带了两个人山上,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她隐约看见对方没有带任何武器,但却敢听到枪声还继续上山,说明对方大概率也是个火铳手。所以她就开枪鸣笛。 对方果然聪明,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就是他身边有个蠢人,还敢山上。 她就在他们两百米左右的地方,对方只要前进个几步就能看到她。 因为她就躲在高处,山腰线是斜的,她在高处可以俯瞰全景,但底下树叶光秃秃的,底下的人靠近,也一样容易发现她。 到时候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她不赌,顺道带走一个人头。 想到这,姜宝意摸了下发烫的枪管,头也不回下去,径直朝军营走去。 而此时此刻,东篙分营,因为索老爷的事已经开始在校场聚集。 甚至弓箭营的人都要出面。哪怕是预备役。 付筹正在校场点人头,旁边伞下坐着一个美须公穿着盔甲,别着佩剑,显然职位不低。 付筹都紧张的嗓子眼都尖锐了:“都特*的给我聚集起来报数!” “把总要亲自巡视,军纪军规,拿出你们平常训练的速度过来!” 可大家三百人陆陆续续过来,看起来满脸不安,可脚步还是有点我行我素,队伍也是齐了又散,散了又齐。 差点让付筹没绷住骂这些兔崽子,不就是排个队,至于这么磨磨蹭蹭! 虽说东篙现在的每个营,训练都几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训练强度并不大,可他付筹的营地还是比其他地方训练多一些。 兵也强一些。 美须公并没有责备付筹,而是抚须突然道:“老付你不必着急,本把总只是来清点一下人数的。” “就先从你们一营开始。” “好端端清点人数,把总,我们军营人没少,您放心,再少,我也会去乡里拉几个来凑人数。”付筹搓了搓手解释道。 美须公瞥了他眼,沉着声音:“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知道军营有没有少人?” “尤其是今天少的人。” 此话一出,一直在暗中窥视的许猎户拄着拐杖出现在校场。 然后直截了当开口:“徐把总,我刚让一个弓箭营预备役的女娃子去我家取点老虎酒,您不介意吧?” “她马上就回来。” “正好给您送到。” 第22章 这个叫花子很眼熟 徐把总闻言满脸疑惑道:“弓箭营什么时候收了女兵?” 说着他直接看向付筹。 付筹忙低头抱拳:“启禀把总,是属下半个月前收的预备役,还不算是正式兵。” “倒是稀奇了。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惜才,没想到连女人都招揽旗下,难道不会感到不便?”徐把总道。 整个东篙三千梁兵都为他所管理,但每个营都没有设有弓箭营,唯独付筹管理的营地有。 足见徐把总对他的厚望。 而且弓箭营是兵营中特殊兵种,就算平常不训练,门槛都不能低,更别说还是入了预备役的女人。 如果只有普通的本事,怕是连预备役都当不成。 付筹很快道:“没有不便,平日她都在厨房帮忙,身兼两职。” 第23章 一下子徐把总对这个未见的预备役产生兴趣:“你这老憨,倒是把女人当驴使。” 随后他又扫了眼许猎户,眼底有些莫测,倒是突然开口:“那女娃子跟你很熟?” “算熟,前阵子她常山上打兔子能接触到。”许猎户道。 徐把总之后便没有再问。 而是继续清点人数。 校场眼看开始一排队伍一排队伍报数。 三百人,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五分钟就可以轮流一遍。 直到最后一道清脆高冷的声音:“到!” 显然不同于其他人,更尖锐一些。更令人注意。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徐把总立即抬头,目光巡视过去,果然发现一个女子背着弓箭,腰间还别着把短弩,手里拿着一坛子酒。 想来就是老虎酒。 徐把总上下打量会儿,便这女子背脊全是汗,脚下沾了些泥不多,说明确实没有去太远的地方。 还有这个女娃子,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许是见把总眼勾勾,付筹故意道:“您该不会又看上了吧?大夫人能同意?” 此话一出。 激得徐把总收起眼神,干瞪了他一眼,瞪得付筹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徐把总总算没继续看姜宝意,而是道:“三百一十二人,除了被误伤的那名新兵,其余基本都在校场。” “一营应该是没问题了。” “什么有问题没问题?”这话可把付筹激起好奇心。 徐把总便道:“既然一营没问题,其他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转眼间,他就好像闲聊般的语气透露说:“你不知道昨晚索老爷失踪一晚,虏兵那边来了上百人非要我给个交代,我几乎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 “还是找不到,可早上索老爷总算回来了。” “那不是好事,还要折腾?”付筹听到那个名字明显就嗤之以鼻:“要我看,这阎王爷都怕送死的鬼,他还敢回东篙就会面临危险。” “毕竟东篙可不是别的地方。他有命活着就不错了。” 话出徐把总示意他小声点:“回来是回来了,但在半刻钟前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付筹听完愣住了。 “啊?那混世魔王死了?你唬我的吧,谁有这个本事杀他?” “他身边可是有神器营的老兵。” 本以为把总是在骗他。 可没想到一向避讳的徐把总却堂而皇之:“死了!那老狗死了!被人一枪干碎肾脏,丹枫城军医到的时候,通过解刨,据说发现了一枚跟府司家中丢失的鸟铳有关。” “这不拍来的调查的人都吓傻了。还以为能推到我们东篙的头上,没想到一查,不仅是在东篙外死透了才拉回东篙。” “还有樵夫传言,是个女菩萨降世,看不得混世魔王继续为虎作伥,所以弹指间就将人崩死了。” 这话知情的人肯定不信。 都是民间传言。 只是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时辰,索老爷的死就传到各镇,有很多人家还当天放弃鞭炮来了。 “弹指间,怎么可能?被鸟铳打死的,说明这索老爷是得罪了...”付筹都没忍住高兴跟着咧咧,可嘴才开到一半,忽然表情直接凝固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队伍中的姜宝意。 此刻姜宝意已经被其他兵围着七嘴八舌聊什么。 姜宝意笑得乐呵呵,还打开老虎酒让他们闻。 一个个香得找不着北。 看着自己特招进来的女娃子一脸笑意,付筹内心止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虑了? 她初来乍到才多久,就敢对索老爷动...可这个辩解甚至没从他脑子过一遍,他突然就想起这女娃娃似乎是个有前科的女人! 她好像就是杀了虏兵,被晏小姐安排到东篙来的。 难道!! 付筹突然心惊胆战,额间冒出点冷汗,人都有点魂不守舍。 徐把总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直到听到徐把总后续某一句话:“派去的赵臣说,他遇到的高手是个女人,而且在两百米外就能一枪击毙护院。” “显然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就算虏人喊我调查这里有没有会武功又会打铳的女人,本把总又岂会当回事!” “这不是想祸水东引吗?还好我给府司去信解释了一切。” 徐把总还在这里庆幸什么。 可付筹已经满脸是汗了。回过神,他赶紧擦了擦,可仔细看背上的衣服早就打湿了。 徐把总见他就站了一下就满头虚汗,顿时念叨几句:“就算没有战争,你也要好好训练,别跟着其他营一样已经自暴自弃。” “管都不管不了!” “管,肯定管!”付筹听到这个字眼反应特别激烈。 都让徐把总不禁产生怀疑:“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没,就是怕那府司故意怪到我们东篙的头上。”付筹连忙掩饰过去。 好在徐把总没有继续纠缠,而是起身,拿起马鞭:“我先打道回府,要是虏人那边来人要求你配合什么,你就配合吧。” “反正他们要借那死人借题发挥,本把总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徐把总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打量一下姜宝意。 姜宝意手里的老虎酒他没带走,只是确认跟老许说的一样,就没有多想。 只是他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张脸? 是错觉吗? 而且这张脸是清秀好看,但锐利,太有锋芒,反倒没有女人味。 “把总,您怎么了?”他身边的随从忍不住问道。 徐把总骑上马才道:“总感觉付筹这小子好像给我在酝酿什么,连女人都敢招入弓箭营。” “付百长的性子您还不懂?要是没点本事,那女子进不来军营。”随从安抚道。 徐把总低头略微沉思一下:“说的也对,可我总感觉那女人好像在哪见过?” 随从道:“此女要是我没记错应该是方老头的亲戚。” 此话一出,徐把总忍不住皱眉:“方老头还有亲戚?” “应该是有的,早年逃荒,现在出来寻亲也很正常。”随从没多想回答。 几句话间,徐把总已经骑着马走出军营,可偏偏走到一半,他忽然勒马停下,似乎才想起一般,他略带惊异的表情道:“对了,我记起来了!” “那张脸!我好像在府司的书案上见过!” 第23章 这个叫花子的疯狂 徐把总当即调转马匹要回军营,很快迎面而来的是另一股士兵,直奔两人过来。 “徐把总,晏二爷到府上了!”这股士兵明显是徐府的亲兵。 徐把总立刻一惊:“二爷怎么有空过来?” “您过去就知道了。似乎丹枫城发生了什么事?”亲兵们纷纷道。 徐把总只好再调转方向往家里去。 不管了!只要这个预备役女兵在营地,她就跑不了。 暂时不必打草惊蛇。 只是徐把总清楚记得府司书案上的那张脸是个男人的? 难不成从一开始就是女扮男装? 思绪万千,徐把总还是吩咐随从:“派人盯紧老付提拔的那个女兵。” 随从不敢多问只道是。 之后徐把总离开了。 随从只好重新回军营,但此人将此事直接告诉付筹。 显然他们交情不浅。 付筹听说徐把总盯上姜宝意,他毫不在乎道:“我会亲自跟把总说明,此女的来历。” “老付,您似乎很罩着她?”随从不解道。 付筹道:“毕竟是那位特地嘱咐过。” 至于那位是谁不言而喻。 随从猜到七八分,便感叹道:“看来晏府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只要他们与府司联姻,晏家大小姐再一嫁过去,府司怕是要彻底掌控整个丹枫府。” 付筹为此沉默了。 与此同时。 瘦猴已经醒来了。 他赶忙在身上翻找东西,让姜宝意连忙按住他:“小心伤口。” 可瘦猴却记得眼睛发红:“姜姐儿,我,我身上的那封信呢?那是晏小姐亲自给你写的信。” “我回来的时候,哪成想撞上虏人。” “什么?”姜宝意闻言一愣。 晏小姐给她的信。 “信呢?”瘦猴焦急不已。 姜宝意摇摇头:“不知道。” 她让瘦猴别激动,自己去找背瘦猴回来的几个梁兵。 得知信在方伯手上。 她二话不说去厨房找方伯。 方伯似乎猜到她来的目的,手上的菜刀还在切腊肉,等切成薄片才告诉她:“信在里屋的抽屉里,你看了,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告诉我。” 显然对于姜宝意,方伯到底已经对她了如指掌了。 第24章 对外姜宝意就是他的亲戚,他自然会照拂几分。 姜宝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身进屋,看似淡定但手上的动作已经火急火燎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叠账簿下找到一张夹着的信,还带着一点发黑的血迹。 她取回来信纸,开头娟秀的字体,让她忍不住心里一乐呵。 可随着内容,她的表情越发沉重。 最后在结尾,成亲、十日后等字眼。 姜宝意几乎将信揉碎,她飞快拿着信出去问方伯:“方伯,信里是什么意思?” “晏府为什么需要与虏人联姻?” “晏小姐,晏小姐要跟那个叫谁的成亲?” “信送到这里过了几日!”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朝老人大吼大叫。 可她一时情绪激动无法压抑自己。 方伯早就知道她情绪会那么激烈,可没想到如此失控。 他眼神不免复杂起来,知道眼前的女娃子重情重义,但几乎到溢满的地步。说不好听点就是极端! 那个虏人索老爷的死,他丝毫不怀疑这事和姜宝意的关系。 曾经因为一顿饭可以杀虏人报恩。 那么义弟被伤,同样可以杀虏人。 如今对她有情有义,甚至连非常有争议的鸟铳,还吩咐老付特别照顾姜宝意的大恩人,晏长翎,要与敌人的府司联姻。 想来谁都无法接受的吧! 于是方伯叹息一下,沉着开口:“孩子,你冷静点。” “仔细听我慢慢道来。” “因为这次联姻是晏小姐自己决定的。” 一句晏小姐自己决定的彻底让姜宝意呆在原地。 似乎没有比这更令她冲击的事了。 “晏小姐...为什么?她不是最厌恶虏人?”姜宝意愣愣地盯着方伯。 方伯道:“孩子,晏小姐不是普通的富家千金,他的父亲掌管整个丹枫的财富,不仅仅是丹枫城那么简单,还有他的外祖父乃是虏人都只能暂时安抚绥靖的两万还义军的大将军。” “此番联姻,定是说服了府司站队。” “而那府司不是完虏人,他是半梁人。” 半梁人就是梁人与虏人的后代。在当今世道备受歧视,但偏偏对方在两边混得开,甚至成为两方要争取拉拢的对象。 听起来就是拿着主角剧本的人物。 姜宝意低下头,几乎将信纸揉碎:“是迫不得已的吧。” “这是最好的机会。”方伯道。 他之所以坦白一切,就是知道姜宝意是站在晏小姐这边的。所以敢告诉她。 只是方伯可能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不仅离经叛道那么简单。 她远比离经叛道四个字更妖魔。 姜宝意抬起头,眼底藏着的是一份不甘心,更多的是翻腾的情绪,快如潮水般涌出来。 她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大义,复国大计,诸如此类大叙事的决定。 她只知道晏小姐可以为梁人牺牲一切。 国不国无所谓,只要梁人少点颠沛流离,可以安居乐业。 绝非是其他人掌握权力的筹码和棋子! 她不是! 更不该是! 世人谁都可以变成棋子,筹码,苟安一隅,但唯独晏小姐不会。她更不能牺牲自己一生为别人换来一次所谓的良机! “真是笑话!笑话!”姜宝意仰头哈哈大笑一声,然后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屋子。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备役,她什么都帮不上晏小姐! 她没有像晏小姐外祖父那样是什么大将军有几万人的军队! 比起抨击其他人。她更讨厌的是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她甚至连为守十六报仇都是单枪匹马。 那么她单枪匹马可以救得了晏小姐吗? 她可以吗?! 此时此刻姜宝意深深陷入自我怀疑,她难受纠结,胸口翻滚着一口压不住的怒气与憋屈,她一拳打在门上,拳头几乎穿过窗架。 孤零零地站在院前。 难道她要被现实打败了吗!? 乞讨无数次差点饿死,都没能将她打倒。 难道要眼睁睁看晏小姐作为筹码嫁给其他人当联姻工具? 不! “其他人可以,我不可以!”姜宝意失落绝望一会,她很快抬起头,眼神蓄着疑虑炙热疯狂的情绪:“我要亲自去问晏小姐!!” 第24章 这个叫花子失踪了 “你说什么?方叔,你家亲戚当军营是客栈来去自由?”徐把总的随从胡望有点着急敲着灶台。 方伯反而比他脾气大,将菜刀拍在粘板上质问:“你成天盯着我家的娃干什么?” “徐把总该不会真看上她了?” 这逼问的架势反倒让胡望都有点虚了起来:“倒也不是。” “那你盯着她干什么?”方伯今天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让胡望变得吞吞吐吐,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赶紧撂下话:“她要是回来,你让她别乱跑。” “还有你确定她会回来?” 方伯冷哼一声:“我在这,她还能去哪?” 实际心里很清楚昨晚那孩子就已经悄悄离开军营,连守十六都没带上。 早上付筹找她上山打猎,都没找到人。同样找到自己这里来。 方伯好一通解释,付筹也是像胡望这般质问,确定姜宝意还会回来军营? 这会儿无论那孩子是不是真的成为香饽饽了?还是变成被人怀疑的对象。 总之她确实非常受人瞩目。 不过方伯觉得索老爷死了,她回丹枫城还能避一避。 就是希望她可别再捅什么大篓子了。 敢情方伯什么都知道。 与此同时。 一辆牛车缓缓行驶出镇,还是上次的老大爷,看见姜宝意穿着军营里的兵靴,他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带着你那弟弟做营生去了。” “没想到还真在军营里稳住跟脚了。” 姜宝意闻言扫了大爷一眼,自从上次一别,她就有一个疑问,这会刚好可以解决。 “为什么上次要劝我离开军营?应该没人叫您这么做?您是出于好心?” “那不然?东篙的梁兵就没一个好人。”大爷十分有偏颇道。 “那我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姜宝意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婉转回答。 大爷孤疑打量她好会儿,才道:“这回要去哪?” “丹枫城。” 大爷闻言立即感到不可思议:“我说你这个女娃子怎么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去?” “最近丹枫城已经被虏兵包围。” “据说那什么大人物要成亲。”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姜宝意开始低头手里削着一根木棍,她开始一声不吭等着入城。 大爷再没有多嘴,送她东篙后,直接给她指了条路。 “你抄大路走,别嫌弃远,小路风险高。”大爷十分好心。 姜宝意下了车将一两银子送到他手上:“谢了大爷,我知道晏府要成亲,你力劝我别去东篙也是晏府吩咐的。” “不过富贵险中求,我一直以来太安逸了。” “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她放下钱后就毫不犹豫扭头离开。 大爷听得莫名其妙,可心里有点吃惊,这女娃子居然猜到是晏二爷嘱咐自己的事。 看起来不简单。 倒不是猜对那么简单,而是她最后那番话根本不是寻常人会说出来的。 而且能当女兵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丹枫城现在戒严,与其说是保护府司成亲的安保,倒不如说是提防晏府的人进进出出。 明显府司比晏府还要紧张这次婚姻。 明面上府司是被拉拢,实际是他高攀上晏府大小姐这门婚姻。从此有还义军作为后台,整个丹枫府都会被他收为旗下。 到时候他自己就是一方土皇帝。 中原十八府,他一个人占两府丹枫+中篙府在北方的话语权,以后北朝胡帝都要看他脸色三分。 眼下府司府邸正喜庆着,虏人贵族和梁人世家纷纷拜访几乎踏破大门。 门人逢人就迎。 而晏府就没有那么热闹,甚至闭门谢客。 此刻晏老爷沉着脸阅着手中的信,最后干脆搁置一边的侧桌,他揉着眉有点头疼:“岳父还是这般嘴下不留情。” 晏二爷什么都没敢说,只是翻阅账簿。 最近晏府的开支越来越大,除了晏府上下和生意往来,就是府司那边的花销。 虽说快成为一家人,但总感觉晏府要变成府司的银库了。 他们晏府上下都快成为干苦力活的人。 “大哥,翎儿呢?” “在闺房准备嫁妆。”晏老爷道。 “还真要准备?直接订做一身。”晏二爷毫不犹豫道。 第25章 话落,晏老爷扫了他眼:“你不要多嘴。” 少见大哥有点脾气。 晏二爷不敢再张嘴。 很快素花端着茶过来,然后提醒道:“老爷,小姐说今晚要派两个人去城门守着,必须是自己人。不得叫虏人发现。” “好,我安排。”晏老爷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 反倒让晏二爷好奇:“都快成亲了,她还想见谁?” “此前的闺阁好友不是已经见过?”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晏老爷少见训斥他。 二爷只好闭上嘴。 丹枫城从日出到日落,人烟渐渐稀少,屋内的烛火一盏盏亮了起来。 少见的百家烟火鼎盛。 比之一个月前的丹枫城好多了。 街道上还是有留守小摊想多卖一份赚钱的小贩。 小贩之间也忍不住聊了起来:“这个月要不是晏小姐和晏老爷救济,怕是我们真的要变成流民了。” “是啊!谁也没想到晏小姐有那本事,跟府司联姻提了个要求,希望返还良田重新耕种,没想到府司真的答应了。” “能够信守承诺,说明府司对晏小姐是真心的。” “虽说没有全部归还,但至少有一部分人还能有口吃的。” 小贩之间感念一份好。 坐在一个露天扁食摊的一个女子闻言,她正吨吨喝完一碗汤放下铜板起身说:“狼把羊圈起来等着吃,狼却害怕羊都没了,自己以后吃啥。” “而被放出去的羊却感念狼的好。殊不知,狼正等着它们长大,繁衍更多,然后好有取之不尽的羊肉。” “它们的命运始终掌握在狼的手上。” 此话一出。 小贩们纷纷抬头,只觉得怪异,不是这女子突然这么插嘴说什么。 而是这女子说的话,能让他们很容易联想到自己刚刚提起的府司归还一部分良田的事。 虽说有道理,可他们现在在虏人手下讨生活,能怎么办? 小贩们不想触碰这些禁忌的话题纷纷当没听见。 而那女子也很快消失在小巷中,等有明显虏人服饰的捕手出现,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这张脸? 但画像是男人的。脸有点严肃但不敢确定是不是刚刚的女子,毕竟天太黑。 于是小贩们纷纷摇头。 等捕手又走了。 晏府的护院从此经过询问有没有一女子路过? 就好像问这里有没有白菜一样?小贩们都傻眼了。 护院们也特别尴尬,反正就这么跟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姜宝意。 与此同时。 晏府后院。 素花正在晏长翎梳理秀发,晏长翎的墨发很长,柔顺得宛如丝绸,让素花止不住惊叹:“小姐的发质真好。” “奴婢用茶树籽都洗不出这么好的。” “不过是近日一直在保养,看起来鲜亮一些。”晏长翎心思丝毫不在自己身上,她任由素花梳扮,却一直捧着佃租的账簿看着。 看见收支逐渐不平衡。 她忍不住蹙眉,不过在翻下一刻眉头又舒展起来。 直到翻到夹在其中已经拆开的信,正是来自于东篙。 “人,找到了吗?”晏长翎心绪微微一动问道。 素花摇头:“没有,不过小姐,那个姜宝意不会有那么大胆来找您。” “而且她为什么还敢来找您?” “您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认识不过须臾,似乎您就特别了解她。” 晏长翎闻言唇瓣轻轻划过一丝笑,她说:“素花,有些人只需要见过几面,就好像认识很久,不需要时间去沉淀就略知其脾性一二。” “再来就是愿不愿意继续留意了。” 素花听罢只觉好笑,无意随口聊天。 “所以,小姐是对她念念不忘了?” 此话让晏长翎神色顿了顿,她很快陷入沉思,无需多久,她便自己了然一笑:“那个人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短时间难以忘怀。” 试问在最危险之际,她必须要做出抉择,甚至可能会导致后续晏府计划提前而面临的十字路口时,有人替她站了出来。 给了她第三个选择。 还说了一句迷人的话。 那就是。 “人,我来杀!” 作者有话说: 大家放假快乐啊~好好休息。 第25章 这个叫花子到处被通缉 丹枫城有人在暗地里监视着晏府。 其中还有另一伙人拿着悬赏画报互相嘀咕什么:“府司大人为什么要我们特地留意这个乞丐?” “难道是旧梁军不成?” “我想不是,但府司大人好像特别留意此人,而且上次有人调查到这名乞丐的踪迹似乎是离开了丹枫城。” 此话一出另一人不禁疑惑起来:“既然不在丹枫城,我们还找什么?” “可又有线人说那个乞丐回到丹枫来了。” “上次咱们不是死了几个兄弟,其中有一个据说有点背景,所以府司一直在压着案子不放,甚至请梁人捕头来破案。” “可没想到那梁人捕头非说这个乞丐是女的。” “怎么可能?一个女的怎么能杀了我们三个人。” 这伙人刚说完,另一伙人又刚到,听说此事,跟着犯嘀咕:“东篙那边的官府不知道干什么吃的?非得说那个杀死索老爷的女人可能是丹枫城来的。” “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两伙人碰头后互相打了个招呼,丹枫城这伙人好歹还有画像,可协助东篙的那伙人连个画像都没有。 直接找城门司的人确认拿路引中有没有个女人进城? 结果城兵还以为他们找茬。 “你们也在找一个棘手的通缉犯?” “是啊!是个女人。据说心狠手辣。” “我这边也是,据说索老爷就是死在女人手上。” “要我看,应该是梁人杀了伪装的,毕竟梁人瘦瘦小小扮成女人咱们也看不出来。” “我也觉得那个乞丐就是男的,梁人那边捕头就是为了他们自己人开脱,所以非得说成女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伙虏人在这里七嘴八舌,完全没发现已经有一位女子在小摊前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 然后光明正大从他们面前路过。 此人正是姜宝意。 姜宝意将两伙人的话都听得明明白白。所以她才买了斗笠稍微伪装一下。不然她连伪装都懒得整。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是不少厉害的人,居然能调出她是女子的真相。 而且她出现在丹枫城也被推测出来了。 “真准!不愧是这里的官方。”这下子姜宝意不敢那么大摇大摆待在丹枫城。 她压了压斗笠就要往晏府走去。 刚走到靠近晏府的街道,这边已经被人设禁栏不允许靠近。 附近开始张灯结彩,即便是晚上透过灯笼,那一抹红也耀眼十分。 刺得姜宝意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巡逻的晏府护院见此,过来驱逐:“喂,这位姑娘大半夜还是早点回家吧。” “最近不太安全。” 大概是看出对方是梁人女子,护院忍不住好心提醒。 可这女子非但没动,还对着附近房檐下的红灯笼,红结绸一动不动。好像凝固在原地一般。 护院刚要上前,姜宝意忽然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刚到,急得嗓子冒烟:“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路过?” 护院还没说什么,随手一指。 对方就急着朝那个方向跑去。 之后又是两伙人,有虏人有梁人。 都在问有没有一个女子从这里路过? 护院人都懵了。 “这些大男人怎么都在找女人?怎么感觉是在找同一个女人?” 不过护院还是指了个方向。 因为有虏人,就特地指了反方向。 等人散了。恢复平静。 不知从哪走出来的同样穿着晏府护院制服的年轻人走来,二话不说进来,护院们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年轻人穿过小巷,径直朝晏府的后门走去。 正好与先前那伙虏人擦肩而过。 年轻人立即敲三下门,有节律的敲,敲得人不知鬼不觉。 姜宝意象征性敲门后,她正要打算翻墙进去。 门忽然打开,素花很久没见的脸伸出来:“是姜姑娘?” “小姐等你很久了。” “你快进来吧。” 姜宝意有些震惊:“素花姑娘,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姐说的。”素花如实道:“你该来了,所以让我来看着点门。” “啊?”饶是姜宝意都非常意外。 晏小姐是猜到她会来? 难不成给她的信里其实有什么密语,她没get到,但是误打误撞过来丹枫城正好对上了? 第26章 不清楚。抱着疑惑,姜宝意踏进后门。 素花很快关门拉栓。 姜宝意就满脸思绪跟着素花来到晏小姐的小院。 晏小姐这里还是什么都没变。连外面的红绸都没有。 这让姜宝意感到眼睛舒服了。 果然晏小姐是不愿意嫁给那个府司的。 她今天要好好问一问,她是真的打算与虏人联姻? 等她入院时,素花已经没有再跟过来。只留她一个人穿过回廊,径直来到花亭榭台,见到一直想见的身影伴湖饮茶。 姜宝意不仅心跳快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过来见晏小姐,竟然比上次跳得还快。 原以为她们再也见不到。 自己也少有的抱有悲观的想法。 可没想到世事难料,晏小姐现在就在她面前。 还知道她会来。 就像她现在正在小饮时,头也不回先打了声招呼:“姜姑娘,既然来了,便快过来坐下吧。” “不知刚烧好的红枣姜茶合不合你的胃口?是夜,起风了。” “喝点能驱驱寒。” 姜宝意快步朝她走去,似乎有点急不可耐,步伐和呼吸都乱了。 “晏小姐!!” 她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一个月不见,发生的事太多了。 自己的事想说。 但更多的是想听晏小姐自己的事。 第26章 这个叫花子伤心了 姜宝意就着桌对面坐下后,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紧张。 明明在军营里遇到老虎都没眨过眼,可此刻她浑身紧绷,捧着红枣姜茶,几乎忘记吹就抿了一大口,然后烫得嘴皮子一合一合的。 还要强壮镇定咽下去。 而此刻的晏小姐捧着热气腾腾的茶一直盯着她,显然是留意到她烫着的一面。 不过她的视线在扫到姜宝意肩侧开线的衣服,她又收回来。 因为她注意到她刚刚朝自己走来时,不仅急促还有少有的慌张。 便不解问道:“姜姑娘,为何还要回来?” “当然是...”姜宝意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过很快她的理智将后半部分的话收回。 眼底却悄无声息地升起迷惘。 对啊,除了不甘心像晏小姐那样好的人跟敌人联姻成为一个工具,她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吗? 只是因为恩人吗? 姜宝意此刻一样没搞懂自己的心情,她很急,可话到嘴巴总感觉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 可是现在又明显卡壳了。 于是她放下姜茶,人非常不安分,坐着动来动去,嘴皮子也是,可一句话都没说整。 最后她对着自己有点气结:“就是,就是想亲口问你,你真的打算和虏人的府司联姻吗?” “除了联姻没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她现在没有办法将所有的话说出来,至少前半部分,她是这么想的。 晏小姐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你是因为担心我?才特地折返丹枫城?” “是啊!你不知道我在军营里听说你要联姻的事,多么惊讶。”姜宝意跟着点点头。 晏小姐又道:“所以看完信就来了。” 姜宝意:“是的!” 她正将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看起来很听话。 可峰回路转时,晏小姐的语气已经微微起伏:“作为士兵擅离职守,已是极大的失职。” “姜姑娘还说是为了我。” “我信。”话顿,她的声音已经整个沉了下去:“但未经思考便折返丹枫城,还招摇过市,惹人注意,引得虏人已经开始重新缉捕你。” “而你此刻却在晏府。敢问姜姑娘是为了我,还是想我们一起蹲虏人的牢房?” 此话一出。 姜宝意心下一惊,她知道自己很冒险,没想那么多。 虽说已经很小心尽量不被发现,当然也没被发现,可晏小姐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这事她办得不对。 “这件事错在我,我无法辩驳。”姜宝意不是那种有错硬抗的人,直接承认自己的行为。 晏长翎表情这才缓和几分没有继续训斥她。 也难得她们是第二次见面,可这个为了自己赶来丹枫城的人,却吃了自己的瓜落。 确实会难过。 此刻姜宝意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双手不自在揪着,她当初打老虎打索老爷都没现在这么怂。 虽说有点委屈,可晏小姐训的对。 “我下次不敢了。” 话落,她又感觉哪里不对劲,立即抬头看向晏长翎。 却发现晏长翎哪里再有责怪她的表情,而是喝着姜茶,将视线转到湖面,她娓娓道:“可是姜姑娘我的事并不关你的事。” “你贸然过来,会很危险。” 关心是真的。 给姜姑娘的信也是一时兴起。 她只字未写自己对联姻一事的不满,只是想着需要亲口告诉她。 可从未想过,她会直接找自己。 然后面对自己的回答,她过来是因为什么?自然是为了自己。 但她们始终是在萍水相逢的地步。 何至于她冒着性命危险过来,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助? “姜姑娘,有时候真的很鲁莽。”面对姜宝意,晏长翎向来谨言慎行的性子,有些松软:“或许不是有时候,而是一直很鲁莽。” 被评价为‘一直’的姜宝意瞬间又低下头,被湖畔的风吹起的呆毛都蔫了。 可即便如此,她的性子还是很倔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联姻的事。” 话音刚落。 晏长翎转过来面对她问:“这重要吗?” 姜宝意见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她没忍住强调道:“怎么不重要!晏小姐你知道吗?” “我读完你的信后,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她突然严肃的表情,跟上秒委屈的表情有着不一样的反差。 让晏长翎有点好奇起她下一刻表情又作何,便故意反着道:“哦,心情很好?” 果不其然,姜宝意的表情差点炸裂:“怎么可能?听到你要联姻的事,我整晚都没睡觉。” “当晚就想冲到晏府,问你是不是真的?” “可我知道都是真的,我们虽然才没见过几次面,可我感觉晏小姐决定了什么事就一定会去做。所以...我来了!” 最后半段的话语,她情绪几乎飙到最高。 隐约有点失控的样子。她拼命想控制自己在晏小姐面前理智的一面。 可晏小姐今晚有点奇怪,为什么会一脸不在乎地说着自己往后的人生?难道她不担心后半生怎么过? 难道真的是为了梁人所谓的结盟,甘愿牺牲自己? 她很认真的。 姜宝意感觉到什么,她第一时间就稍微大声道:“晏小姐,我死过来,就是想得到你的一句心里话。” “你到底是甘愿如此?” “还是迫不得已!” 显然最后一句话,才是姜宝意内心的想法。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吼,伴随湖畔刮来的一阵急风几乎吹乱了她刘海,不知何时,她梳理的马尾已经松松垮垮耷拉在肩上,好不狼狈的样子。 而晏长翎梳着精致的妆容,秀发也搭理的柔顺黑亮,没有一丝不整,得当,千金小姐淡雅的气质依旧出尘。 风刮过也没有带飞她一缕发丝,但如蝶翼的发钗却轻颤颤抖舞着翅膀。 她气场依旧得体,气质依旧落落大方。 可终于垂眸的那一瞬,悄然落下的一抹暗沉的情绪,却暴露在风的面前。 又很快随着风带起姜宝意眼角那凌乱的发丝,将那一抹藏得很好的情绪被同一缕风一展无遗送到她的眼前。 可她却说:“没有,我甘愿如此,依照局势做下最好的判断罢了。” “此计,利我,利晏府,更利于丹枫府。甚至两府的梁人百姓。” “我,愿意。”晏长翎冷静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如刀子般穿透了姜宝意的耳膜,锐利又直入人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扎得姜宝意有那么片刻,她的脑海在接触这个回答时,闪过的完全是一片空白。 “什...么,什么?”她呆呆盯着她,眼底止不住的错愕与一份她隐约能感觉到胸腔忽然生起的一股锥心的刺痛。 比真实的刀子插进自己的躯体还要疼痛万分。 她开始隐约意识到,自己急迫下那藏着情绪。 或许不止晏小姐是自己的恩人那么简单。 第27章 这个叫花子产生疯念头 “晏小姐。”姜宝意得到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整个人显得处于呆滞的状态。 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到嘴边都化成一阵沉默。 “姜姑娘,我既已回答你。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第27章 温柔的话语,此刻从晏长翎唇中传来,却再无法进入姜宝意的耳中,她看得见她的错愕,但很抱歉。她必须实话告知与她。 自己既没有被逼,也没有不愿意。 只是根据当下时局,想为百姓做点什么,最初最适合当下的判断。 不仅可以扩大晏府的势力,还能...改变两府百姓流离失所悲惨的结局。 眼下还有四个月就快冬天了。 能救多少是多少。 晏长翎的大义与牺牲,选择、便摆在姜宝意面前。 姜宝意垂下头,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除此之外,还有身体的麻木。 不知是夜深了,湖畔的风吹得人灵魂都感觉在打颤。 姜宝意只感觉牙齿似乎陷入了唇舌之中,过了会儿,一股铁锈的腥味传来。 终于唤醒了她身体的一丝清醒的意识。 她抬起头注视着晏长翎,似乎是在最后确定什么? 晏长翎便站在她面前,仍旧沉静温雅,只是此刻不知是光线的问题,她的左侧脸完全陷入阴影之中,右侧完全是沐浴在尚存的光线之中。 令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绪。 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没必要隐瞒她。 写信给她,只是例行通知她罢了。 而不是有什么信号。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就是姜宝意此刻读懂的一切。 既不符合自己的猜测,又不可多期待。 诸如此类情绪反复在抨击她的胸口,在告诉她,晏小姐有决定权。 没有人能逼她。 一切都是她自己在为自己做主。 一个她看起来可以救当下梁人的办法。 然而饮鸩止渴。 姜宝意从来没听说过靠和亲能够带来和平的事。 哪怕前世的历史,也不过是牺牲换来的。 更别说现在是虏人得道的天下。 被动换来的选择,被动的牺牲,不仅不能解决问题。 只是延缓了痛苦罢了。 姜宝意知道此刻现在自己是劝不了晏小姐了。 她凭什么劝? 她又以什么身份? 朋友?不是! 恩人? 即便是也不能替她做主! 知己?算不上。所以她没有任何立场。 晏小姐能够告诉她这个答案,已经是仁至义尽。 姜宝意口腔的血腥味,唤醒了她所有的理智,她醒来的那一刻,首先的一件事就是:“对不起,我唐突了。” “晏小姐说的对,我贸然过来只是问这些的话,确实会给贵府带来危险。” “我向你道歉。”姜宝意往后退一步,她深深作揖一下,表示失礼。 晏长翎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原本应该以她的道歉带回圆场,只需要礼貌应答一下,她们刚刚互相僭越的举动就能划上一个句号。 晏长翎正打算这么做。 她的视线从她凌乱的头发一划而过时,落在她肩膀已经脱线的衣服。 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什么东西把线条勾出来的。 如今仔细看,姜宝意垂着脑袋,无论是肩膀还是衣袖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勾痕,原本该先终止一切,让姜宝意回到至于恩人与点头至交地步的反应。 在晏长翎开口后,却变成:“将外衣脱下来,我帮你补一补。” 话音刚落那一刻,姜宝意抬起头与晏长翎的视线撞上,彼此之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 “啊?”尤其是姜宝意,她觉得自己感到惊讶就算了。 晏小姐怎么也表现的和自己一样? 晏长翎说完维持着先前的表情,她的内心何尝不是有些涟漪,奇怪自己现在的行为。 不过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暂时不能先剖析自己此刻的心理,于是她朝姜宝意光明正大伸手,还强调道:“脱。” 语调稍微有一点点的霸道,和一丝掩饰意味的起伏。 好在姜宝意还因为她的真心话冲击太大,暂时没有发现这一抹情绪。 她乖乖脱掉外衣,这是套在外面的防尘衣,从东篙过来她不可能只走官道,有时候为了抄近道,直接从险峻的山林中间行走,节省了一大截路。 这些痕迹应该就是荆棘勾的吧。 姜宝意刚想将外衣双手奉上,对面那只散发柔光的手已经伸过来直接抽走她的衣服。 快得让姜宝意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她再看向晏长翎。 晏长翎已经落落大方坐下,手里破破烂烂的外衣在她手上就宛如一件正在缝制的半成品。 似乎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像抹布了。 倒像是一件正在打磨的艺术品。 能将这么丑的衣服缝好的话,那晏小姐还真是厉害。 姜宝意下意识夸赞,可下一秒,她脸色忽然恍惚几分,有点反应过来。 等等,她们刚刚的气氛不是很...沉重吗? 现在是整哪一出? 或许是看着晏小姐掏出绣包,开始一针一线修饰着那惨不忍睹的洞。 她原本已经感到空洞的胸口,隐隐有些暖流的浮动。 仿佛刚刚冰冷的一句回答,就如同一个醒来的噩梦一般。 让姜宝意眼神渐渐柔和交融在晏长翎身上。 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她很难过。 即便是现在有点开心晏小姐为自己修补衣服,残酷的现实也不会改变。 不会改变吗...? 姜宝意站在亭内,紧紧避着眼睛,即便不睁开也能感觉到眼前衣料摩擦过的声音,很生活,很温馨。 晏小姐此刻就像贤妻良母一样关心着自己身边的人。 日后若嫁做人妇。 这个念头一产生,姜宝意瞬间睁开眼睛,盯着晏长翎。 视线是那么冷静又那么容易爆发出不甘的情绪。 只要晏长翎稍微抬头,就能看穿她的为人。 会发现她不过是个冷酷的疯子罢了。 “晏小姐。”就在晏长翎渐渐收尾时,姜宝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让晏长翎垂下的睫毛跟着颤了颤,她还未闻声抬头,便感觉发顶忽然轻轻一沉,那并不重的压手感,却能感觉到姜宝意整个人的气息都笼罩在她周围。 不知何时姜宝意已经走到她身后,拉长的影子就着不远处灯柱的影子或者桌子的影子,融为她的一体,略带明显的侵略感将她团团圈住。 尽管影子已经跨越了她们关系该有的界限。 可姜宝意却站在离她只有半步之远,挨近不近,十分朦胧又荒诞又旖旎的距离感。 让晏长翎的双眸悄无声息轻动一下。 身后那女子的气息正渐渐闯入她的世界。 只听这个人略带冷静的语气中藏着一份不容置疑的肯定。 “晏小姐,我突然想到您还有一个外公。” “既然要成亲,怎能不通知他老人家?” 她明知道外公作为还义军,是北朝胡帝敌对的阵营,怎么可能过来参加与虏人联盟的婚姻。 说不定听说此事,还会怒发冲冠!所以...在听说过她在东篙种种事端的前提下,晏长翎下意识产生一个念头,那就是:姜姑娘。 她又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来了。过节没忍住 多玩了两天 第28章 这叫花子倒反天罡了 “我知道我劝不了晏小姐,所以只能如此了。”姜宝意穿上外衣,感觉漏风的地方都变得紧实起来。尤其是臂弯下感觉有托举的东西,再没有松垮垮的样子。 果然晏小姐的女红非常优秀。 她毫不犹豫享受了晏长翎的好意,却做了违背良心的行为。 那就是穿上后,跟着晏长翎回到她的院子,之后将她双手绑在前面,然后绑住双脚,嘴也不封,将她放在梳妆镜前。 刚好这里有送来的嫁衣朱钗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显得十分的刺眼。 面对如此赤果果的绑架。 晏长翎少有沉下表情道:“你不怕我喊?” “我要是怕就不会进丹枫,更不会进晏府,何况是晏小姐你自己引狼入室。”丝毫没有任何愧疚甚至倒打一耙的姜宝意,光明正大地开始搜刮她的衣柜。 替她收拾衣服,而且还挑三拣四,漂亮好看的裙子通通丢到床上,找到一身可以遮掩住身形的长袍。 然后满脸嫌弃顺手将嫁妆塞进衣柜关上。 “就是这件!”姜宝意眼睛一亮。 她甚至还有心情在晏长翎面前举起来:“你看非常适合你。” 面对她掩耳盗铃般的行为。 晏长翎缓缓阖上眸子,一忍再忍,念在她是为了自己的份上,她应该耐心劝导她不要做出傻事。 因为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姜姑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必须...” 她还没说完,姜宝意很快就回她:“别给我机会,我不要!” 第28章 这貌似任性的举动让晏长翎再度睁开双眸,冷静提醒她:“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话宛如一盆凉水从头到尾泼了姜宝意满身。 姜宝意确实很在意这个,她肩膀颤了会儿,很快恢复平静。 “是啊,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我有说改变吗?” 她转身恬不知耻,露出满脸心疼她外公的表情:“我只是想老人家好好看看你。” “不知道你在老人家眼里是胖了还是瘦了?”说着她还颔首想象起祖孙俩重逢感动的场面。 让晏长翎的情绪有微妙的卡顿,她不知是气笑还是真的觉得好笑,直道:“从未想到,我晏长翎还真的为丹枫引狼入室了。” “真是难辞其咎。” “啊对对对!晏小姐得负责。等处理完这件事,你想嫁就嫁没有人阻拦你。”姜宝意还认真点头附和她。 反正晏小姐说什么她都服从,但此时此刻晏小姐要想从自己手上溜走,那就别想了。 她承认自己有点自以为是,但比起一时妥协造成终身后悔的举动,还不如让晏小姐讨厌自己一辈子。 反正她可以讨厌自己,自己却不会讨厌她。 因为到此刻,晏长翎都还在给她机会,劝导她。 可在她看来分明是在纵容自己绑架她,继续晏小姐认为的一意孤行。酿成大祸。 姜宝意在收拾好一双旧鞋后,她突然抬头跟晏小姐道:“有没有人说过晏小姐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 这在丹枫府,早就是传开的事。 名副其实。 晏长翎表里如一。温柔,悲悯,大义集齐一身。 她如今要想靠联姻拯救两府百姓,姜宝意都不会说她傻,异想天开,或者一个赌上自己一生的滥好人。 这样善良的人,不能用圣母两字羞辱了她。 她确实是个菩萨一样的人。 作为现代人知道和亲基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不会改变什么? 可聪慧如晏小姐为人,她岂能不知此举不仅不会带来什么,很可能赔掉整个晏府。 让自己唯一的一点资本都葬送,日后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精神,实际她也有。 姜宝意搬来凳子在晏长翎面前坐下,她背挺得直直的,话也挑明了说:“晏小姐,你比世上大多数人要厉害多了。” “无论牺牲能不能带来什么?但你知道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 “我又岂能站在个人的角度去批判你?” “但同样晏小姐也没资格从大义上来指责我。” 此话一出。 晏长翎眼神都变了。 她看姜宝意的情绪渐渐泠冷几分,但不语。 姜宝意继续说道:“我虽出身乞丐,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乞丐。” “那么晏小姐是否会这样想?” 这番有意引导的话语让晏长翎承接下来。 “如何?” “我是棋子,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棋子。只要我不认为自己是棋子,那我就不会认命。”姜宝意坚定的一字一句钻入晏长翎的耳中,她双手本就被绑着,其实并不紧,对她来说想挣脱不过是须臾间的事。 而且在与姜宝意对话时,她已经有挣脱的打算。 却从未想这句从未听过却言简意赅的话背后,藏着眼前女子自嘲式却不认命的坚韧的品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她很特别。 如今看来,她并未看走眼。 她人疯,她也疯得清醒。 晏长翎再没有说话,自己仿佛给自己上了拉链,陷入了沉默。 可姜宝意却高兴了。 因为晏小姐听进去了。 聪明如她,也猜到自己想干什么了? 此举分明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既不支持又不拒绝。 姜宝意同样感觉到她的心意,她脸上由心漾出笑容:“谢谢你。” “晏小姐一直是个很大度的人。但平常冷静的时候应该不会陪着我疯。可现在也算是稍微陪我疯一回吧。”姜宝意说着直接解开她的绳子,蹲下来又给她解开脚上的绳子。 说是绑着其实都是活扣,一拉就松了。 完全恢复自由身的晏长翎,一遍遍体会着眼前女子的矛盾与试探。 她步步为营,算计着她对她的容忍。 然后一点点得寸进尺,显然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鲁莽,反而是个明着牌高明的手段。 正如她所言那般,寻常这个时候,她该派人将这疯子撵出去的。 至于默许陪她疯?也许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吧。所以她沉默不代表就同意。 倒是想亲眼看看,她接下来的行为,是否能够做到那份坚韧的不认命:‘是棋子,不认为是棋子’的豪言。 “姜姑娘可别误会。” “嗯嗯,晏小姐才不会那么糊涂。”姜宝意一味惯着她说话。 让晏长翎忍不住扶额,直接跟她说清楚:“我还有五天的时间,请你在规定的时间送我回来。” “好啊!五天后,我送你回来,你继续当你的晏小姐,而我也继续回去当我的预备役。”姜宝意将收拾好的换洗的衣服用包好背起来掂了掂。 当她走到门前正打算拉开栓时,身后传来金属哐当的动静,疑似出鞘的声音。 姜宝意整个人一顿,僵硬地慢慢回头,正好看见晏长翎从壁柱上取下挂起的剑,已然出鞘,双眸微眯,好不危险地睨视她。 面对已经全副武装的晏小姐,而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还露了个背给她,什么破绽都在她一剑之下可以挑破。 但她仍旧固执道:“你,不会反悔吧?” “说好陪我一起去看望你外公。” “你说呢?”晏长翎挑挑眉,短暂后,又提醒道:“那好像是我的外公。” 第29章 这个叫花子被反制 姜宝意没想到自己反过来被绑在椅子上,她难以置信盯着晏长翎,还一副‘你怎么不守信用’的表情。 倒是让晏长翎感到好笑。 这人做事轰轰烈烈,可心思却如此单纯。 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吗? “姜姑娘颠沛流离许久,难道还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吗?”晏长翎有意借此机会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可没想到姜宝意别过头,憋着口气鼓起脸颊不服道:“那是因为你是晏小姐,我才不会设防。” 她还一副被背叛的模样。 爱憎分明,一点都不加以掩饰。 晏长翎被她这副赌气的表情逗笑了。 她还特地掩唇遮了一下:“那很好,被认识的人教训一下,好过日后载个大跟头。” “不,除了晏小姐,我大概应该不会被人算计。”姜宝意如实道。 谁也不知道她那么自信。 晏长翎将剑收好,既然被她反制,那么主动权就在她手上,待会她就派人将姜宝意送回东篙。 她刚背过去。 姜宝意的声音有些沉重响起:“你真的打算食言?” “不是还有五天时间吗?” 晏长翎面色微微一顿,她侧过身说:“看来还是没有让你知道教训。” 只是话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而来的便是素花的声音。 “小姐,府司突然造访,要求见您一面。” 此话一出。 晏长翎表情骤然冷下来。 姜宝意更别说了。她已经开始偷偷挣绳子,但晏小姐不是她,说好不会让她逃了。那么绑得自然严实。 对比下,姜宝意暗下表情,小声吐槽:“晏小姐真的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晏长翎望了她眼,才对屋外的素花道:“婚嫁期间,双方需得避让,府司有说过为什么要突然见我?” 素花道:“不知道,反正是想来就来了。” 看来虏人到底是不想遵守梁人的礼节。 又或者说,府司察觉到什么,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哦,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见。”晏长翎没有犹豫多久直接答应了。 刚好绳子落地,姜宝意重新从椅子站起来。沉着脸对着她。 晏长翎看见没有一丝惊讶,而是从她身边路过,径直去衣柜拿了姜宝意丢进去的漂亮的衣裙。 看得姜宝意脸色更阴沉。 晏长翎绕去屏风前,这才抽空瞥了眼杵在原地快成为一尊雕像的人。 “你也换套衣服,扮作我的丫鬟,随我一同前去。” 此话一出。 原本阴沉的人瞬间阴转晴,快速凑到衣柜里来。 晏长翎则是让她出去。 姜宝意只好乖乖出去。 素花见到她还有点吃惊,很快在晏长翎的吩咐下,她带着姜宝意去自己的住所拿衣服。 姜宝意回来的时候,已经穿着丫鬟的制服,只是她抬头挺胸,背脊挺拔,气质突出,根本不像是看人眼皮子过日子的下人。 第29章 晏长翎挑了挑眉,直接道:“低头,看着脚尖。随后同我去前院。” 姜宝意照做,随后又问:“晏小姐是想让我见见那个什么破府司?” 丝毫不遮掩的反感暴露在晏长翎面前。 晏长翎不顺着她反问道:“怎么不敢?” 激将法让姜宝意冷哼一声:“记住脸也好,以后没准遇到我,他会倒霉。” 晏长翎丝毫不怀疑她这番话背后的狠意。 她直接提醒道:“若你学会见机行事,我们继续履行约定。” 那个约定,自然就是见外公。 姜宝意不语但已经心动了。 晏长翎便越过她的肩头时,提醒:“好好跟着我,听到什么不许有任何反应,更不许插嘴,若你能做到。” “我便也能做到。” 那个做到是什么意思,姜宝意自然知道。 她巴不得如此。 于是姜宝意默默点头马上就开始遵守。 晏长翎稍微颔首便先朝前院走去。 此时此刻,晏二爷和晏老爷的脸色都非常不对。 还有五天对方就等不了。 就像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看来一点都不尊重晏府。 主座上的男人,胡容明显,但线条柔和,有种突兀的感觉,长得端正又有点邪气,自然看出两人的不悦。 但此人却在放下茶杯时,提起一件事:“东篙那边传来消息,索老爷下乡被不长眼的蛮子枪杀,刚开始本府也不相信。” “后来梁人仵作验尸确认了此事,我才想起,寻常人为何会有火铳?” “若不是那弹丸非朝廷器造局所制,我都以为虏人内部寻得仇。” 此番话意有所指前阵子跟晏府有嫌疑的三人虏人士兵失踪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虏人丢掉了私自拿走的鸟铳。 此鸟铳是经过改制而成,属于半成品,完成品已经不需要引火,只需要打火石便可。当然还在量产当中,尚未投入使用罢了。 而且北朝如今还算稳定,梁人不敢闹,这玩意改造的进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可就是这样的半成品,依旧不容小觑。 但因为虏人士兵并没有带弹丸走,所以鸟铳失窃虽然很严重,可不至于挖地三尺地找。 如今看来当初的疏忽,显然在警示,日后恐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府司意有所指让晏老爷站起来,笑呵呵道:“这些都是多久的事,府衙那边还没找到凶手?” “我听说那虏兵私自盗窃器物,本身就是重罪,现在失踪已久,没准是怕背罪一直不敢回来。” 可实际大家都知道那几个人估计已经死了。 府司提起索老爷。 晏老爷更是道:“既然是来寻我女儿一面,就不要提公事了。” “你也知道对晏府来说还是有些麻烦的。” “自然,岳父大人。”府司见几句话挑起梁人的神经,他满意地舒眉。 只是岳父大人四个字刚好传到刚迈入前院的姜宝意的耳中。 晏长翎倒像是没听见的样子,准确来说她压根不在意这句称呼。 可姜宝意在意的要死,于是在正式踏进前院那一刻,她伸手拽了一下晏长翎的衣袖。 而晏长翎走得好端端,并未有任何设防,被她突然出来的动作拉得人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然后整个人仰栽入身后的人怀里。 姜宝意本意是想叫一下晏长翎。 没想到柔软玉香的躯体忽然贴上自己。刚好与她前拱的姿势重合,两人宛如抱月般拥在一起,亲密无比。 一缕缕芳香钻入鼻尖,属于晏小姐的气息就如此冷不丁冲进她的五感之中。 使得她本来要说的话,瞬间堵死在嘴里。 因为她大脑已经宕机了。 第30章 这个叫花子拐人女儿 姜宝意反应过来先将晏长翎扶好,然后规规矩矩退后本分地扮演着自己的丫鬟。 晏长翎直起腰后,她眼底露出些赞赏之色。 果然在正事上,她会异常克制。 于是她彻底放下心带着姜宝意这个丫鬟踏进大堂。 首先入眼的是父亲,叔父,之后便是那迫不及待起身,满眼狂热和惊艳的府司。 他几乎都快直接凑过来,还是晏二爷故意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的靠近。 “府司大人,再往前就不符礼节了。您应该很清楚。” 府司立即正色,现在他看见人了。心情好多了。 人也变得和善:“叔父所言极是。” 他重新坐下显得自己很规矩一样。完全没有之前那样乱了分寸。 晏长翎先和晏老爷打声招呼:“爹。” “叔父。”之后便是晏二爷。 晏二爷眼神有点复杂,看着如此乖巧的侄女,他已经开始怀疑联姻是不是一个好计谋? 但眼下已经不是他们能考虑的了。 府司暗地对晏府设下重重陷阱,逼迫晏府站在他这边。争取成为大州主。想当那土皇帝。 北朝对各府的控制因为政策而薄弱,虽然胡帝已经想办法集权,但发出去的权力是没有那么容易收回来的。 “见过府司。”晏长翎道。 府司端着架子十分满意:“别客气,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 “日后见我不必拜了。快坐下吧。”他一副大度主人家的模样。 让晏长翎面无表情转身找个位子坐下。 发现姜宝意已经不知何时站在角落里候着,头也不抬,老老实实,完全没有像之前那样擅作主张行动。 不知为何晏长翎松口气。 谈话也没有太久。 府司觊觎的眼神时不时扫向晏长翎,仿佛迫不及待要吃了她一样。 堂内其他人都没有留意姜宝意。貌似谈的融洽像是一家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姜宝意的视线时不时扫向那府司。 她大多数时间是低着头看脚尖的,因为她答应过晏小姐要扮演好丫鬟。 等快半个时辰过去。 那府司才道:“东篙那边派人过来通知本府,说是找到杀死索老爷的真凶,只是这真凶似乎闻风逃跑了。” “还来到丹枫城,所以本府担心你们才带人特地过来一趟。” 为了验证自己所言,府司甚至将派来的人带出来一个个露面。都是虏人。 晏老爷这才摆出一副我误会你的表情:“贤婿,有心了。” 府司被这一句贤婿叫得十分舒心:“岳父,既然人已经派来了,我就先走了。” “您可以任意使唤他们。” 说罢,将人留下来,他自己打声招呼又迅速离开了。 这个结尾让人莫名其妙。 晏长翎若有所思看着府司离开的方向。 殊不知背后的姜宝意盯着她的背影已经许久。 最后她垂着腰,化为一声叹息。 待晏长翎带着她离开前院回到自己房间。 姜宝意一直不语,沉默的她,反倒让晏长翎感到不习惯。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姜宝意抬起头,目光有些微沉,开口便道:“我突然理解了晏小姐。” 这倒像是她琢磨许久才决定说出来的话。 晏长翎有些错愕:“嗯?” “我看见了。”姜宝意目光灼灼盯着她继续道:“那些虏人佩带了火铳。” “武力的差距便是你要联姻的主因之一。” “还有百姓。” 晏长翎颔首点点头,本以为姜宝意能理解自己会松口气,可现在发现内心并没有。 她反问道:“我们还需要去找外公吗?” “找,我履行了约定,晏小姐也该履行。就当去散散心吧。”姜宝意的声音越发小,完全没有之前的理直气壮,反倒让晏长翎有点不适。 但这样的姜宝意冷静一点很好。 非常好。 晏长翎便没有说什么,让她留隔壁厢房住一晚,她会安排出行的事。 这时姜宝意才知道原来晏小姐随时可以走,只是她没有这么选择罢了。 她开始为自己之前要绑她去她外公那里的举动感到幼稚与冲动。 “好。”姜宝意理清头绪便转身离开。 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晏长翎。 是夜,准确来说说后半夜。 姜宝意被晏长翎叫醒了。 只见晏长翎一身男装,像极了儒雅的贵公子。 姜宝意揉了揉眼睛不解道:“今晚就走?” “是啊,顺道出去散散心。”晏长翎道。 “府内那些留下来监视您的虏人呢?” “叔父给灌倒了。不必担心。”晏长翎淡淡道。 似乎这样的事应该没少做。 姜宝意看着她双手捧着一身窄袖猎袍,显然是为了她准备的。 她毫不犹豫拿过来穿上,出来那一刻,眉眼凛然,作为女子,却有不一般的英俊之相,让晏长翎惊艳一下,随后便恢复表情。 第30章 “姜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哪像晏公子,风度翩翩,如玉君子。”姜宝意回道。 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没有之前的沉重。倒像是出来旅行游玩一样。 从后院出去,坐上马车,看着沿途设下的宵禁已经扯下来。 姜宝意猜测那府司估计是已经彻底松懈了。 觉得晏小姐已经算是他到嘴的肉。 姜宝意面无表情放下窗帘,她安静得不行。 晏长翎也闭着眼睛在短暂歇息。 出城非常顺利。 在城外走了大概三里地,马车经由车夫停下:“大小姐,马已经备好了。” “嗯。”晏长翎睁开眼睛推了推姜宝意。 姜宝意根本没补觉一直走神,等她出去看见树下系着两匹马,一匹正是她的,还有她的枪套子。 她的任何东西都被晏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先带出来了。 “晏小姐还真有一手,这是怕我被抓住吗?”姜宝意下车后朝马走去,边走边打趣道。 可走到树下的时候,那里早有一道黑影藏在树后等着。 待她一过去。 那个人就背着手走出来,正是晏老爷。 晏老爷严厉的眼神扫视她时,还不客气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今日又用什么花言巧语,想拐走我的女儿!” 第31章 这个叫花子再显神威 随着晏小姐一声‘爹’姜宝意的大脑瞬间宕机。 “这是您父亲。”她紧张到人直接结巴了。 晏长翎对她的反应有些蹙眉,便先上前一步,但晏老爷岂能不知道女儿心思。 他一直知道女儿在暗中帮扶这个叫花子,但没想到叫花子如此大胆,竟敢明目张胆拐他女儿离开。 “长翎。”作为慈爱的父亲少有地叫了女儿的名字。 让晏长翎立即保持沉默等待父亲的训斥。 然而晏老爷除了喊了她一声,便从她身边走过,径直朝姜宝意走去。 晏长翎几乎未来得及开口说明这是自己的决定。 晏老爷就已经站在姜宝意的面前,一连三质问:“你能帮我晏家做什么?” “你能帮我女儿做什么?” “你能自保吗?” 三个问题直接砸过来,将姜宝意整个人击得几乎粉碎。 姜宝意呆了一下。 晏老爷最后抬起手指向她的脸:“你一个小小的预备役能做些什么?” 最后一句话却如同雷劈一样给姜宝意沉重的一击。 姜宝意哑口无言,逐而像晏小姐闭上嘴,但她却倔着双眸盯着晏老爷,那不甘的情绪暴露无遗。 “你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晏老爷喝斥两声,随后便吹了口哨,树后陆陆续续走出十几个护院。 原来一路上他们都静悄悄地跟着。 作为父亲的晏老爷训完后,朝女儿走去,却没有阻止她,而是道:“替为父向他老人家问好。” “爹,您不阻止孩儿?”晏长翎终于开口问道。 晏老爷斜了眼那紧闭嘴巴的叫花子:“东篙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既然管了她的事,就一定会管到底,所以作为父亲不能视而不见。” 说罢,他语重心长对晏长翎道:“翎儿,我知你重视道义,但没有人能帮一辈子。” “所以为父已经替你做了决定。” 晏长翎似乎猜到什么,反应有点错愕道:“爹?” “让那叫花子去还义军吧。”晏老爷直接道:“府司那混账已经查到东篙了。” “再过不久应该会查到这个浑身反骨的人身上。”话到最后晏老爷斜了她眼:“等她去了还义军那边,你就不欠她的了。” “你外公也会善待她。” 三两句就决定了姜宝意未来的去处。 晏长翎却沉默了。 因为她觉得父亲的决定反而非常适合姜宝意。 她能感觉姜宝意迫切想救自己于水火的心情。 这份心意她很感激。 但姜宝意也有自己的未来,不该浪费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转身以从所未有的坚定的表情面对姜宝意:“我爹说的对,你需要一个适合的地方发展你的才华,不该待在那一亩三分地。” “晏小姐...”姜宝意就这么看着她,眼底的情绪非常复杂,但能让读得出来,她此刻闪过的一丝悲伤。 无需一刻,她就接受晏老爷的安排。 可她还是坚定地朝晏长翎道:“无论晏小姐要不要嫁人,联姻、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活到看见梁人夺回天下的那一天。” 只要她好好活下去便可。 其余的事,晏小姐未竞的心愿,就由她来实现。 姜宝意扭头擦掉眼睛快忍不住的酸意,再面对晏老爷时,她深深鞠躬感激道:“您的恩情,姜某无以回报,只愿日后能报答晏府上下一二。” 说罢,她便要屈膝跪下时,晏长翎却过来抓住她的肩膀,这一抓原本缝好的衣服撕拉一声,再度破开。 就仿佛姜宝意心底的那口子彻底撕开去见那无法改变的现实一样。 姜宝意越过她,直接朝晏老爷双膝跪下,骄傲如她,即便只是一个预备役,她也有自己的傲骨,可此刻她却愿意向眼前的晏老爷低下头。 还是他们父女。 这一跪,让晏老爷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后打量一番,那唯一一点的不满跟着消失不见。 可他冰冷的语气依旧道:“本老爷给你一个任务,护送我的女儿去还义军本营,遵州。” “要安全把她送到我岳父面前。” “是!”姜宝意抱拳答应道。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揭过,晏老爷带着护院们离开了。 殊不知,他今天的举动却决定了日后收复山河的未来。 姜宝意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她深知晏老爷的出现可以决定她的命运,甚至晏小姐的命运。 但他却放她们离开。 他为了女儿可以冒着极大的风险,纵容她们去找还义军。 这份对女儿的爱意,即使是姜宝意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 于是她道:“晏小姐,我越发能理解你的选择。” “但我还是不认同。” 说罢,她牵着晏老爷留下来的马到她面前,将缰绳交给她:“在当今乱世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该有自己必须做的事。” “我们就把这一趟当最后的旅行吧。” 也许是感觉到姜宝意在前后的变化不同,似乎比之前更稳重了些。 晏长翎有些触动,伸手接过缰绳。 姜宝意蹲下来驮着她上马,然后转身上了自己那匹马。 “走吧。”晏长翎望着她那挺直的背影,深深阖眸,说道:“姜宝意。” 她再次唤了她的名字。 姜宝意肩膀颤了颤,头也不回在前面引路。 去遵州的路上比较远,但一天一夜足够了。在离开丹枫府时,沿途能看见不少流民躺在路边,不知是死还是活了。 看见活人就围过来讨要吃的。 姜宝意和晏长翎只能加速去往遵州。 路上再多悲剧,她们都不能停止前进。 遵州的边境似乎民生比丹枫府好多了。至少见不到流民。 虏人也少见。 更别说虏兵。 据说这里的还义军见虏兵有杀死不报的权利。所以虏兵武器再先进都不敢触碰到还义军的底线。 何况还义军不是寻常的旧梁军,是从战场洗礼过的部队。 姜宝意能感觉到这里的人精神面貌和其他地方不同。 终于在经过遵州的一个边镇,陆城。 守城的士兵看见她们,就径直过来,似乎已经认出晏长翎。 晏长翎下马与士兵交流几句,那士兵顿时惊得下跪:“原来您是小小姐!” 而小姐自然是晏长翎的母亲。 晏长翎带着复杂的目光点点头:“麻烦去通知外公吧。” 士兵刚激动要说什么,突然附近传来战鼓的声音,砰砰砰!几乎响彻整座城门。 那士兵眼色突然一变:“小小姐,您快进来,待会再说。” “敌人来了!” 敌人?晏长翎迅速骑上马进城。 姜宝意紧随其后,只不过她取下枪套,直接扭头望向城门外那一块平坦的土地。 果然有密密麻麻的虏兵正朝这边赶来。 紧随便是墙头上有人喊:“弓箭手准备!掩护百姓入城!” 之后同样密密麻麻宛如一簇黑影的箭射往敌人的方向。 附近的百姓轻车熟路跑入城,城门正以人可以跑进的速度关门。 晏长翎入城后,心下紧张不已,眼看还有人没有进来,特别是带着孩子的妇人。 妇人的丈夫进来见妻儿还在外面急得要冲出去:“不行,我媳妇和女儿还在外面,我要过去。” 第31章 却被同乡惊慌地拉住:“别去了,去了连你都要丢命!” 眼看城门要关上,晏长翎情急之下便要骑着马过去。 可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裹挟着马冲了出去。 “等等!你一个女人别去冒险!”不知哪个还义军士兵突然惊恐喊道。 晏长翎这才定睛,眼睁睁看着姜宝意骑着马冲出城门,一把捞起那妇女和孩子,放在马背,然后她猛地一拍,那马快速折返朝城门冲了进来。 刚好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进来。 城门合上那一刻,晏长翎微睁瞳孔,只见姜宝意朝她这边使了下唇语说了些什么。 随后她取出鸟铳,背过身,朝她挥了挥手。 似乎在示意放心。 可晏长翎哪里能放心,她止不住朝她喊道:“姜宝意!” 砰——城门瞬间关上。 城内目睹的还义军士兵都忍不住给予惋惜遗憾的目光。 可惜这么勇敢的女人了。 就在城头的弓箭营百长下令后,第一波扫射了差不多一半的敌人,但还是有虏兵冲过来。 仔细一瞧,带头就是平日那个扎着两头小辫子的虏兵首领,百人队主,索哈。 此百长怒不可遏:“索哈这个狗杂种!” 偏偏索哈这个混蛋,就喜欢混在队伍后,每次带兵滋扰陆城,不分昼夜,让他们精疲力尽。 而且打前锋送死的还都是投靠他们的梁人。 二狗子军队!俗称的炮灰队伍。 就在他为此感到非常愤怒与不甘时候,城下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嘹亮响起:“将军,敢问这股虏兵谁是头?” “是打头阵那个,还是最后穿得最多的那个?” 女子的话让这位百长感到疑惑,但他现在没空查明是谁,就随手一指:“还能是谁?队伍后面怕死的那个,天天拿梁人当炮灰,自己没死多少人。” “梁人倒是死了不少,而且尸首就堆在城门口,还不让我们收拾,故意将尸体丢进水源。” “此前搞得我们陆城都有人因为尸体得了疫病。” “还好我们防疫快!” 此话一出。 那女子仿佛确定一般,十分感激道:“谢谢。” “如此,这贼子的人头我便收下!” 此话一出,百长听后寻思这是谁啊?口气居然那么大。 就在他好奇要伸出头查看是谁? 脖子刚探出去。 砰——一声炸裂的动静差点没将耳朵给炸聋。 下秒再抬头,人群中潜伏藏匿的一个高大的男子满身装备,突然滚下马倒栽在地上。 仔细看那不正是索哈吗? 原以为对方像平常一样完好无损站起来。 甚至那地上的人周围骑马的虏兵也以为如此时,再连续七八声枪响,不过是三分钟的事,索哈周围的虏兵倒下后,一样再也没有迅速爬起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睡着了。 但这里是战场。 哪怕是游击的小股战斗。 于是七八具人倒在地上不动的姿势实在太骇人。 并且他们还围着索哈。 让原本还在冲锋的虏兵与墙头守卫的百长,突然意识到那宛如鞭炮炸开的声音不对劲。 索哈队主不对劲! 第32章 这个叫花子要转运了 陆城的守兵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队大约百人的虏兵按例过来滋扰周遭百姓,平常不是抢光就是杀光。 路过之地都变成人间地狱。 可今天他们似乎出师不利,人群中倒了几个人,就像失去主心骨背起索哈就策马逃离战场,甚至连陆城大门还没靠近就走了。 守城的百长也纳闷,他没见过火铳,听虏兵那边吹得神乎奇乎,什么百步穿杨,一枪毙命。 虏兵那边也用过类似的长铁杆对付他们,但基本被他们的长弓打得落花流水,于是就很少用这种笨重又慢的铁杆投入战场。 而此刻百长又看见了同样的铁杆子,但比起虏兵的似乎短了些,又多了些什么东西? 而且开的速度也很快,完全不似之前的虏兵开一下,要七八个呼吸才能开第二枪。有这功夫,他都射七八箭打死对方了。 可眼前的女子不同,她可以在吐息三十间,杀七八人。 想当此,百长倒吸一口气,见人撤退,连忙道:“快将这位巾帼请进来!” 躲在角落的守兵赶忙应声开门,刚打开逼仄阴暗的门内就被一缕光照亮,那光是从女子的肩膀倾泻而下,神似圣光披肩,耀眼的身影,十分夺目。 可姜宝意只是淡淡从容收起鸟铳背在左肩,然后毫不犹豫朝城内踏来。 有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气势。 守兵周围还有其他人都目睹此场景,都不由地肃然起敬。 尽管才见一次面,可经过刚刚的战役,已经有人开始认为此女的到来,仿佛一个征兆信号一般,未来似乎会改变点什么?又或许会为陆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百长连忙下了城池,朝姜宝意跑过去。 不料已经有一道身影骑着马窜过,径直朝姜宝意奔去。 其他人也有在凑热闹或者瞻仰一下这位女铳手的容颜,纷纷围了过去。 正好姜宝意才刚进城人就被包围了。 她正疑惑抬头,眼前熟悉的白马已经近在眼前,熟悉的清香入鼻,随后她感觉眼前一黑,接着那缕清香直接包裹住她。 再反应过来,晏长翎已经掂起脚尖抱住她的肩膀。 她一言不发将额抵在她的肩膀,再没有继续深入,这保持距离又突然贴近的接触,让姜宝意心神恍惚一下,能感觉到晏小姐对自己的担心。 还有紧张。 只不过很快晏长翎就松开她,双眸极其严厉地凝视她:“你便是如此擅作主张对吗?在东篙也是如此?” 关心之后便是严肃的质问。 让姜宝意没由来紧张一下,赶忙解释:“不是,我、可能是有点...” 之后她心虚地说不出话。 因为她确实就是这样擅作主张的。 付百长和方伯对她真的算是偏爱有加了。 “看来方伯说的对,你不是那种愿意被拘着的人。”这次晏长翎彻底松开她。 也许目光在确认她没有伤到半分就击退了那一小股入侵,她松口气的同时也开始不得不重视眼前的女子。 这位离经叛道的女子。 若不好生监护,或许她再厉害也容易折在这即将掀起满地硝烟的乱世之中。 “无论如何,从今以后,你需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可随意冲动。”晏长翎:“这次便算了。” 姜宝意忍不住松口气。 她都不敢跟晏小姐的保证。 好在守城的百长过来,看见是小小姐,先是惊喜会儿然后便严肃跪下来:“小小姐,请您回将军府,大将军晚上应该能到陆城。” “好,辛苦了。”晏长翎道:“刘百长。” “在大将军未回来之前,你继续警戒,必要时动用弓箭营,不必管存货还剩多少,我在,有多少就用多少。” “后续武器我会为你们继续补充。” 刘百长闻言先是欣喜一下,原来小小姐还记得他,他感到莫大的荣幸,而且更没想到武器库即将空虚的地方又快被小小姐填满,他们陆城今天是要发达了。 于是更加热情起身在前面带路。 姜宝意看着很神奇,果然晏小姐的本事远比自己想的要厉害。 明明被联姻,虽说是自己选择的,但她似乎一点都不慌。 让自己以为她根本不在自己的后半生,要为别人牺牲。 可现在看来似乎跟她想象的有点偏差。倒有种晏小姐其实在联姻这件事上是站为上风的博弈家的既视感。 姜宝意摇摇头:“是错觉吗?” 没等她想通晏长翎已经轻跃上马,她还不忘俯身朝姜宝意伸手:“上来。” 语气是不容置疑。 姜宝意此刻有点呆头呆脑,直接朝晏长翎抬手,然后感觉手腕被一股不小的力气拉住,等反应过来她已经下马坐在晏小姐的身后。 双手环在她腰间,摸到那腰带的触感,还有隔着衣料的体温,姜宝意瞬间脑袋噗嗤好像茶壶煮开一样烧红了整张脸。 她的手几乎无处安放。 晏长翎调转方向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于是空出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侧,提醒道:“莫要走神,跟我去将军府。” “哦,哦!”姜宝意反应过来连忙应声。 她再毫无负担保住晏长翎的腰,感觉好细但是又感觉很有劲。 晏小姐柔中带韧! 殊不知她的这么一抱,让晏长翎背地蹙了蹙眉,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于是任由那腰间感到异样,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么抱着才有安全感的理智并存。 晏长翎夹蹬了马腹,白马便带着两人迅速往将军府走去。 第32章 这一幕被沿街的百姓亲眼目睹。 就连带路的刘百长痘若有所思地看了姜宝意一眼,心里当下有了对姜宝意的定位。 又有本事又得小小姐青睐,又来了他们陆城,想来是小小姐亲自招募过来的人才! 于是他暗戳戳记下来,待会要跟千户和左将军汇报此事。 怕是此女要在军中有一席之地了。 并且起步还不低。看来他们陆城的弓箭营的地位要发生逆转了。 这正是晏长翎有意为之。 她借姜宝意大展身手之际,为她在陆城博得第一步政治资本。日后无需她多花时间打拼就可以得到能发挥她才华的职位。 此刻姜宝意还沉浸在晏小姐在跟她共骑一匹马的喜悦之中,完全抛掉自己刚杀了某某陆城可恨的恶虏,还是级别不小的人物。 若是别人早就幻想自己战功赫赫,之后会有什么嘉奖。 而姜宝意的脑回路不同,她光想着晏长翎。总感觉晏长翎的表现与丹枫城有些出入,是故意的还是...? 就在她疑惑时,将军府已经到了。 府内的家丁尤其是老人听说此事,都忙着过来接她。 晏长翎下马后主动迎上去与大家打招呼,在将军府似乎更有回家的气氛。 让姜宝意看的出神,直到一位老妇牵起她的马。她才刚忙跳下来,要主动帮手,怎么能让老人家替她牵马。 岂料老妇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两指不知为什么那么硬挤在她的脉搏处,探了两下,才放开继续像个慈爱的老奶奶说道:“您是小小姐的朋友,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快进去吧。” “姜小姐。” 此话一出。 姜宝意瞬间憋住气,肃然起敬,意识到什么。她刚刚这是被考察了一番。 而且这老妇不是普通人。 还知道她的姓名。 等进了将军府。 城外才陆陆续续出现一股凯旋归来的军队,显然此处并不是主城,但还义军每次就像回到大本营一样。 为首的是一位鬓角早已苍白的老者,沉重的耀黑盔甲笼罩在他身上,但腰板挺得直直的宛如筋竹,显然老当益壮。 他身后的两位中年人,和一簇千人军队,精神面貌都非常饱满,战意十足。 显然刚刚对刚刚的战役正在回味。 终于到了陆城看着空旷的草地有些许血迹和马蹄印。 老者抬手:“去西区马场查看一下,是不是那些虏狗又来滋扰陆城?” 他右边的中年人快速调转马头,自动有一群梁兵跟随而去。 轻车熟路的样子,看来是没少去扫荡。 正好刘百长刚回岗位就看见大将军,顿时欣喜不已,出城去迎接。 “大将主回来了!” “恭迎将主凯旋而归!” 刘百长带着数十人出门迎接,跪坐一片,拥簇者军队进城。 老者见他满脸喜悦似乎不止他凯旋那么简单,于是便疑惑问道:“刘儿,府内可有什么喜事?” “将主您猜对了,是小小姐亲自过来看望您来了,估计是想亲自替您贺下个月的六十大寿!” 此话一出。老者肉眼可见高兴起来。 可很快他就板着脸:“她还有脸见我这外祖老头?” “在丹枫城擅作主张的时候,可没见她认我这个外公。” “哪能,小小姐不仅来了,还带了朋友过来。”刘百长立即把看见的一切都汇报过去。 老者闻言忍不住抚须:“朋友?她自小就不喜欢结交什么深闺密友,这段时间不见突然有了朋友,倒是稀奇。” 于是心底对未见的姜宝意有了些许好奇。 “走,刚好扫荡成功,再有本将军的孙女到访,倒算是双喜临门的两件事。” 第33章 这个叫花子不安了 姜宝意刚被请到厅堂喝了口茶,还没见到人,耳边就听到有人突然用着浑厚稳重却包含一丝明显的急迫:“翎儿!” 她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老将军踏进厅堂,谁也不看一眼,直接寻着晏长翎的身影而来。 “孩子!”老者正是还义军大将,被内称将主的陆长风。 姜宝意看见军人就莫名肃然起敬,她直接站起身。 就看见老者直接抱住还来不及放茶杯的晏长翎。 她便两手展开端着,任由外公抱着她的脑袋。 “外公。” “哎,你这孩子不过几年没见,擅作主张的功夫却膨胀见长,简直跟你母亲一样,说离开我就离开我。”老者拍了拍孙女的后脑勺,这才慢慢松开她。 看见和自己女儿相似七八分的孙女。 他更加怜爱起来。 在这个悲惨的世道,无论是他的夫人还是女儿都太早逝了。 他太孤独了。 只剩下长翎了。 “你就一个人过来?你爹也放心你过来?”想到这,陆长风脾气直接上来,原本凌乱的头发随着主人愤怒的气势变得像刺一样竖起来。 尤其是他手里已经不自觉拔起腰间的匕首,她都怕这老头冲动之下扎到晏小姐。 看得姜宝意都有点害怕:“晏小姐。” 她没忍住喊了声。 这一喊,晏长翎这才从外公的怀抱中出来。 陆长风这才注意到厅堂还有其他人,将军府内都是他和夫人生前就有两家带来的信任的人,虽说地位只是下人,但他们基本是府内的老人。 都是晏长翎的长辈们。 现在有人放她进来,说明此人可靠。 陆长风便轻咳一声恢复了大将的气场,落座,朝姜宝意挥手一指:“这是你朋友?” 晏长翎站起来说明姜宝意的来历:“是,但也是我给外公推荐的人才。” “请您收她为麾下一员,您不会后悔的。” 她出口便是保障。 陆长风确实很疼爱晏长翎,但却没有急着答应她,反而质问道:“人才?哪方面的人才?” “姜宝意。”晏长翎立即朝姜宝意投个眼色。 姜宝意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她紧张到整个人僵直,哪有平常那股离经叛道的劲,此刻突然变得规矩异常。 倒是有几分女儿家的羞态。 陆长风投以怀疑的目光,但这是孙女的朋友,他还是没有明确提出质疑。 “孩子,既然我孙女当面举荐你,你定是有过人之处。”陆长风像个慈爱的长辈温和跟姜宝意道。 实际眼底没有半分相信这个看见他就害怕的娃娃。 毕竟人的第一印象得好。 没有胆子的话,很多优势都会被覆盖。 而姜宝意明显感觉到晏小姐外公的不在乎,只是寒暄罢了。 她立即感到不紧张了。 毕竟她就是个刺头,看见明显带点轻视的态度,她怎么都有一种想打脸的冲动! “那就请老将军多多指教了。”她直截了当道。 响亮的声音充斥整个厅堂,比之前中气多了。 让陆长风微微挑眉:“哦?” “小娃娃是要让我跟你比划?” 说罢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孩子似乎口气很大的样子。 陆长风放下佩剑,朝左廊走去:“跟我来,要较量就去练武场。” “多谢老将军指导。”姜宝意毫不犹豫跟去。 反倒让晏长翎有些惊诧,外公为什么会这般大题小做?平常她举荐的人,只要说一声,他就会安排。 怎么到姜宝意身上,态度反倒有些不同? 抱着疑惑,晏长翎便要跟过去,没想到老妇突然过来拦住她。 “小小姐,将军自有分寸的。” “梅姨?” 被叫梅姨的老妇人温和道:“您带来的孩子一看就不一样。” 晏长翎只好望着姜宝意离开的方向轻点首:“她确实不一样,但梅姨是如何看出来的?” “老奴看的人多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必须的如此锋芒毕露。”梅姨声色忽然低沉起来:“您朋友的眉眼,毫无尊卑之分,似乎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容在。” “这可不是在厮杀后该有的眼神。” 晏长翎听罢有些好笑,只有她知道真正认识的姜宝意,人只是有点嚣张罢了。倒不至于让梅姨有那么独特的评价。 而与此同时,陆长风直接将姜宝意带到自家的靶场。 显然他一眼看出姜宝意擅长那些本领。 不过也对姜宝意身上陪着的枪套,见多识广的老将军自然能认出那是什么? 陆长风环抱双臂,收着下巴丝毫没有看人的意思:“发挥你的本事。” 下令的口味,显然关于孙女的朋友和自己的部下的态度不同。 姜宝意能感觉到,她反而有点激动,老将军有点像她前世老领导的样子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取下枪套,用铁推杆不断挤压弹丸,然后举起来,刚要开。 突然一声。 “停——” 第33章 姜宝意瞬间住手。 不知何时陆长风已经抬起头,手里举起一枚铜板,随意朝她眼前的靶子一抛。 “射!” 话落同时,枪起枪落。 砰——铁铅裹挟铜板狠狠撞击上靶心。 陆长风这才半眯着眼瞅了眼那离了大概百米的靶子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未表现出来。 他放下双臂什么都没说与姜宝意擦肩而过,没有半分波澜的样子让姜宝意原本自信满满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表情,此刻都变得有点动摇。 怎么?老人家不满意吗? 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就算是在东篙没有人看见她拿鸟铳打那么准还淡定的人。 难不成老将军平常见得多了? 她只好转身眼睁睁看着老将军的背影渐渐从回廊要离开的方向。 没有得到对方一句答复。 她不由地有些泄气低下头,看来老将军身经百战,确实见多识广,所以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表现的那么激动。 不过也好!她很快振作起来捏紧拳头:“这种老将才是我想要跟着那种领导。一看就很稳重!” “平常该好好反省的是自己,应该低调一点的。” 姜宝意搁这里给自己pua。 完全不知道刚拐弯的老将军陆长风靠在墙壁上,激动地握紧双拳,小声道:“我的老天爷啊!早就很羡慕虏人的神器营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神铳手。” “还担心以后北朝发展起来,我们还义军不够他们打。就算截获那些火铳,都无用人之才。” 他甚至还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现在好了,有了姜宝意这个人才,还愁神枪营拉不起来!还是我孙女厉害!” 不过反应过来,生怕被姜宝意发现,他赶紧收手快速去厅堂,背着手,满脸深沉来到孙女面前。 晏长翎是听见那声独特的枪响,快狠准,只有姜宝意能打出来。 暂时不说她为何能听出来? 大概那边靶场只有姜宝意吧。 晏长翎是这么以为的。 等外公过来,只见他沉着脸,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晏长翎都有点把握不住外公的意思,毕竟已经快五年未见。 “外公?” 她刚叫了声,就听见对面的外公突然叹口气,然后盯着她半会,才一副勉勉强强的口吻道:“还太年轻,罢了,既然是你举荐的人,还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所以呢?”晏长翎疑惑地侧头。 就见陆长风矜持地抬起手,轻咳两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勉强让她进我神枪营当个百长吧。” “可不要让她居功自傲,城外的事,我也听说了。” “但这种人一身傲骨,怕是很难压制,若她不听话,本将军还是会将她赶出军营!”最后一句话夹杂着他铁血不近人情的大将之风。 第34章 她第一次感到了使命在召唤 当姜宝意收到通知,她被还义军正是收为麾下,而且在晏小姐的保证下,老将军直接让她空降百长一职。 这个职位怎么说呢?不大不小。 但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可能是要奋斗个十年才能得到。 她姜宝意何德何能呢? 饶是自信的她,都有点慌了。 突然间给她一百个人统领,她好像一点经验都没有。 当她被接到陆城军营与老将军的大部队接触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眼前是一群各个陌生的面孔,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就是之前城墙上给她指引的刘百长。 刘百长起初看见她还有点吃惊,不过在看见她身上穿着铁甲瞬间明白过来。认为她这个百长是实至名归的。 平常除了战场上能快速升迁,普通士兵要想立战功升官发财,除了收割敌人的人头,那么就是打一场胜战,无论大小战役只要赢了。 就能像上层的长官证明自己有成将的潜质。 而这位姜姑娘,不,姜百长,一来就擒贼先擒王,击退了百人虏兵。 那么相应空降任免为百长,也是她自己实力的表现。 正规大部队果然不同。 姜宝意还以为有人会因为性别,或者走后门而质疑她。 可万万没想到,非但没有人质疑,还有人给她让位。 “姜百长,我是吴千户,以后你就站在我们身边。”一个戴着眼罩的将领朝她喊道:“我们营区有十几个百长都会按照职位以此排列,但神枪营不同,虽然军职是百长,但有副千户的实权。” “以后神枪营就靠你了。”吴千户首先与她打招呼。 其余人都在沉默但都好奇地望着姜宝意。 姜宝意也不怵直接朝吴千户走去。 越过刘百长的时候,发现刘百长在队伍末尾,眼巴巴羡慕地看着她过去。 姜宝意这才意识到,看来百长之间也有很大的区别。 吴千户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分明是向在场未来同僚宣布,她日后就是还义军将领的一员了。 简直是给了她十足的面子。 而且神枪营,听起来和虏人的神器营差不多,应该是隶属特殊部门。 “见过吴千户,见过各位将军。”姜宝意不知道对面是谁,反正站的近应该都是级别不小的人物。 吴千户笑嘻嘻道:“这些哪是将军,你不必打招呼,以后直接跟我打招呼。” “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单独的军帐还有营地,也会给你安排。” 待遇简直非常优待! 因为晏小姐的原因吗! 突然间姜宝意有点崇拜晏小姐,能让自己走后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后门,简直是不拿她当外人。 晏小姐不拿自己当外人......她暗地里有点忍不住傻笑起来。 可接下来吴千户的话,就让她知道一下子跳级这个位置相应的就有多重的责任。 “姜百长,如今神枪营刚成立不到一个月,武器也没几个衬手的,虽说有百人,可真正有火铳的人,只有您一人。”吴千户的声音都开始小了起来。 或许是意识到老将军将这个击退陆城的巾帼安排到百长的位置,不仅仅是奖赏,怕是有更多的期望吧。 而且这些期望的背后,会有不小的代价。 还会特别辛苦。 想到这,吴千户都开始怜悯这位新百长了。 “总之这些都需要您亲自努力。” 此话一出,姜宝意刚高兴的劲就消散大半,她无声叹口气,不过也设想到未来要遇到的挑战。 现在她手下有一百人,但是都没枪。 只有她一个人持着鸟铳。也就是说她是实至名归的光棍司令。 “多谢吴千户提醒。”姜宝意颔首那瞬间。 其他将领暗地里都给了姜宝意一个怜悯的眼神。 老将军的心真是越来越硬了。居然将一个烂摊子丢给一个女子。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营区。 如果做不好打退堂鼓,相信还义军都没人会轻视她嘲笑她。 毕竟迄今为止真的没人能盘活老将军的神枪营。 让她来也不过是没有其他地方给她挤位置了。 之后姜宝意一个个打招呼,过了眼熟,最后吴千户就打发她去看自己的营地。 就在陆城门口的内郊,这里还是一片茅草屋,跟附近的村落靠的很近。 然后她带着百人回到营区时,还能看见有村民跟士兵交头接耳,仔细打听原来这些都是新兵。而且大部分兵员都来源附近村落。 一瞬间她感到使命重大。 而她手下两个队主是唯一的老兵,见此,他们纷纷过来自报性命。一个叫周大,一个叫周二,都是按照家里排名来的。 是一对亲兄弟。 “百长,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们兄弟。” 他们倒是痛快。 姜宝意却不能真的随意,而是询问他们:“平常神枪营需要训练吗?如何训练?和大本营吗?” 此话一出,两兄弟明显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互相交换眼神才吞吞吐吐说起神枪营的事。 “百长,我们神枪营平日不用训练。” “不训练打仗怎么办?”姜宝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兄弟异口同声:“我们都是在后勤帮忙的,不是砍柴就是送饭。” “神枪营虽说叫神枪营,可一把火铳都没有,所以也不过是老将军跟虏人拼口气建立起来的,实际三年了,神枪营在大本营的地位和名声其实就是个打杂的。” 打杂的...让姜宝意略微无语。 还以为自己被重视了。 结果只是把她丢到旮旯角落里,只是为了给晏小姐一个交待! 啊啊!感觉自己被轻视了!真是个可恶的老...姜宝意有点气愤可还是嘴下留情了。 她立即撸起衣袖:“没关系,他们看不起归看不起,但我们自己争气!” “他们不帮忙训练,那本百长会带大家训练的!” 第34章 刚好她有自己的一套训练系统。 不必担心! 于是她加油打气,然后迎来两兄弟咕噜咕噜,接着后面队伍持续咕噜咕噜的声音。 仔细听很熟悉,就是她当乞丐那些日子的动静。 姜宝意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你们还没吃饭?” “平常都是搁家里吃的,军营的饭,没我们的份。”两兄弟道,不过好像是为了挽尊还是道:“不过平常大日子还是让我们一起吃的。” 虽然是帮忙打饭,吃点剩菜剩饭剩酒什么的。 两兄弟最后一句话没敢说。 但姜宝意多多少少猜出来了。 现在世道什么资源都有限,如果无法发挥价值,就会被当空壳子摆在一边。 她忍了。 随后叹口气问:“你们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话出队伍里的新兵个个眼睛都热了起来,显然很久没吃过了。 周家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说实话。 姜宝意严厉问道:“说!” 周家两兄弟赶紧道:“半年前!不,三个月前,庆功吃过一次剩酒席。” “剩酒席啊?”姜宝意忍不住捂脸难以直视,她的手下真是太惨了。 三个月前她就算在丹枫城当乞丐卖艺打杂都有新鲜肉包子吃。不说天天,隔三差五,靠她本事还是能吃到的。 没想到这些新兵比她还惨。 惨过乞丐啊! 虽说她不算是真正靠伸手的乞丐。是自力更生的乞丐。 算了不管了。 她拍拍自己的脸,看着队伍中还有到她肩膀的新兵,就知道年纪太小被拿来充数了。 姜宝意遥望四周看看有没有山? “附近有打猎的地方?” “有!百长不过得去远点,因为近一点是别的营区的地盘,打了也会被他们抢走的。”周家兄弟齐声道。 让姜宝意更憋着一口气,她的兵也太惨了吧。 虽说才带了一个时辰不到,可以后他们都是自己在乱世起家的基础资本,得对他们好点,吃饱才有心思想打仗那事。 随即她掏了掏身上所有的银子,给了周家兄弟:“都花光,买衣服买米,不买小米,要大米。” “想吃肉就买肉,反正不用给我省了。” “缺衣服的都给置办一套,鞋子,茶碗,等等能买就买。” 周家兄弟看着这么两三个大锭银子和一堆碎银子,顿时面面相觑,随即在彼此兄弟眼中看到惊讶,接着便眼底一红,纷纷跪下来:“多谢百长的关心!” “您有这份心就行了!兄弟们不需要真的有衣服和肉吃。” “只要神枪营是有主之营,以后就不怕被人嘲笑。” 说罢,其他新兵意识到什么,纷纷跪下来劝道:“队主说的对,百长您不需要如此破费!” “没必要为了我们这些人花那么多银子。” “您收回去吧。” 尽管大家眼热银子想吃肉,肚子也空空的,但入伍以来遭受的冷眼和区别对待已经让他们受够了。 有的人熬了一年不仅没在军队有什么前途,甚至还要倒贴。否则家里人就麻烦了。 他们很多人当初入伍就是为了给家里省口粮食,让家里人能吃一阵子时间,不必被饿死。 他们一个个都是真切的渴求,并不贪。并不是客套推辞是真正的感情流露。 姜宝意终于意识到,也许神枪营窝囊的日子,该在她手上结束了! 第35章 转机来的太快了 “分别的时间总是太早到。”姜宝意怀带复杂的心情对着晏长翎。 她知道此去一后,她们的关系都会产生变化。 晏长翎也知道她多在意自己的婚事,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晏府与丹枫城必须有所改变,就目前的形势,虽然算不上最好的选择,但确实合适宜的决定。” “我知道了。”姜宝意闻言垂下双眸,有些黯淡起来。 让晏长翎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停下来了。 她的嘴向来很严不会多透露一点风声。然而在看见前面的女子为自己而颓废。 晏长翎还是忍不住道:“也许没你想的那么悲观。” 言罢于此,不可多语。 她携裙踩着凳子,便头也不回入了车厢。 等姜宝意反应过来,马车已经驶出数米远,她赶忙狂奔,朝着马车的影子挥手喊道:“晏小姐,再见!” “晏小姐后会有期!” 而回答她的是连马车影子都消失的天际。 她想她知道了。 姜宝意紧紧握住拳转身,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必须振作起来。 * 是夜,姜宝意带着十几人悄悄摸去东篙。 周家兄弟怀带忐忑的心情跟着新百长东奔西跑,而且还是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都是老实人,自然害怕。 “百长,不跟千户请假吗?” “咱们擅自跑出来真的被允许?” 而这位年轻的女百长似乎早就对此事轻车熟路,她眨了下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们想不想要火铳?” “想,自然想!”周兄弟还没回答,其他人已经给出反应。 姜宝意扭头朝身后眼巴巴望着自己透露着渴望的部下们,轻飘飘一笑保证道:“走,这次行动,我必会给你们每人一把衬手的火铳。” 东篙此刻已经宵禁。 姜宝意带着十几人连夜赶到东篙,没有去军营,她先回了一趟军营,悄悄叫醒了瘦猴。 瘦猴二话不说跟着她要离开。 走前,姜宝意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留下告别信给付百长和方伯。 这阵子多谢他们的照顾。 留下书信后,她带着瘦猴径直朝索老爷的府邸走去。 索老爷的府邸已经萧条一片,到处挂着白布,姜宝意带着瘦猴翻进去时,发现这里只有老人在守院了。 与之前的安保相比,已经没有护院了。 她带着瘦猴直奔仓库而去,心里默念,希望仓库还未被清理,她记得索老爷求饶的时候说过他偷偷从神器营拿了七八条火铳。 不知道是真是假?总要赌一把。 姜宝意摸到仓库,发现这里确实已经被搬空了。 可还是不死心摸索,东瞧瞧西瞧瞧。 最后确定已经没有东西了。她一拳砸在墙壁上,哐——发出空旷的声响,吓得瘦猴一跳。 “姜姐儿,里面有古怪!” 姜宝意赶紧用双手摸索墙面,果然在摸到一个凹处,狠狠一按,墙竟然拉开一道暗门,里面竟然有个密室。 她赶紧拿出火折子吹出火苗进去,里面虽然黑黢黢但居然有月光倾斜照亮了半个空间。 而亮的地方正好有几个堆积的木箱,最上面的箱子开了个盖,露出躺在里边的火铳枪管子。 “就是它!”姜宝意眼睛一亮。 随后叫来两个人偷偷搬东西。 几个大箱子都搬出了府邸。 直接上了准备好的牛车,连夜出了东篙。 过程顺利到连姜宝意都觉得不可思议时,城门突然有了动静。 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直奔牛车而来。 姜宝意立即翻开箱子打算试验一下火铳时,对面突然喊话了:“是姜宝意吗?” 熟悉的声音让姜宝意错愕不已。 直到对面突然停下来,只有一个人骑着马徐徐朝她走来。 竟然是付百长。 付百长看着她大箱小箱的样子,立即就确定了什么。只是他目光有些复杂,并且提醒道:“你知道你的胆子多大?不怕暗中埋伏的兵马吗?” “把总已经知道你的事了,你再来只有一个死字懂吗?” “百长,抱歉,我必须这么做。”姜宝意第一次有些内疚。 付百长道:“你投靠了还义军?” “您怎么知道?”姜宝意惊讶地抬头。 付百长:“呵,除了我对你的了解,其他都是猜的。” “那需要我留一箱给你?”姜宝意盯着他的脸道。 “不必。东篙用不上。”付百长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陷入沉默。 但都盯着彼此的脸没移开过,可你要是觉得是在深情对视那就错了。 他们的眼睛都透露着忌惮与猜疑,最后同时选择视而不见:“希望晏小姐没选错你。” 付百长突然道。 “晏小姐肯定也没看错你。”姜宝意答。 之后便默契地背过身,姜宝意毫不犹豫带着人离开了城门。 只是短短的插曲。 后脚东篙把总的人赶到,姜宝意早已经不知所踪。 索府失窃一事,也被瞒了下来。 五天后。 姜宝意站在靶场上,指挥着特地选拔出来的二十名枪手。 她都没想到索老爷居然那么胆大包天,居然偷藏了二十把的火铳,而且不用点火用打火石就足够快速发射。 第35章 而且索老爷还偷偷研究怎么制造火铳,里面还有武器设计图。真是给了她一个百宝箱。 虽然对姜宝意来说太落后,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先进的。 “放!”她一个命令。 二十条枪砰砰响彻靶场,令隔壁校场的还义士兵都不敢忽视。 谁能想到隔壁的女百长,原以为大将军只是送个人情打发一下对方,没想到还真让对方给盘活了。 于是连训练的士兵都偷偷躲在隔着的墙后窥视。 吴千户背着手走过来训斥他们:“怎么又想进神枪营了?” 士兵们被抓包后赶紧站起来,有人忍不住问道:“千户,难道你不好奇姜百长手里的真家伙哪里来的?” 吴千户当然好奇,对他来说,女人当兵已经不可思议,而且这个女人还在五天内就拉起一个队伍。 要是他没估计错,再训练一个月,神枪营没准就真的要扬名了。 为什么呢?吴千户偷偷挨着墙观察姜宝意背着手,让手下百人都举着木棍,前方钓着快二十斤的砖头,以压枪的姿势对着靶子站了已经一个时辰。 而且真正拿到火铳的新兵,已经能在百米□□中靶子了。 这让新兵们的士气非常高涨。 “记住,谁要是脱靶,马上就会有人代替他持枪。能不能保住你手里的火铳,就看你的本事了。”姜宝意来回监督。 正如当初教官这么教她一样。 持枪瞄靶,是最基础的射击课了。 有的她还安排了弹弓让人专门联系。 还有铅弹有两箱子,每天不脱靶的话,至少还能捡回利用个五成。所以这五天她允许眼力好射击准的人可以打十发实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办法奏效了?还是选的正式火铳手天赋好,反正一个个都没让她失望。 “继续一炷香,然后可以休息。”姜宝意说着去旁边支起的帐篷坐下,瘦猴给她替了一个茶壶过来,仔细看还有一只用草绳钓着的烧鸡。 “姜姐儿,这是隔壁吴千户托我送来的。”瘦猴说着在旁边挤眉弄眼。 她顺着视线刚好看见仅隔一扇墙,有个人头鬼鬼祟祟缩了回去。 姜宝意不免一笑,心里顿时明白什么。不过刚闲下来后,知道这是第五天,她的眉毛又沉了下来。 今天是晏小姐成亲的日子。 她端起茶碗,饮了口,跟瘦猴吩咐道:“你现在是我的亲兵,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瘦猴点点头:“但吴千户好像找您有事,要去吗?” “自然要去。”姜宝意放下茶碗,她直接去找吴千户。 如此开门见山的态度让隔壁吴千户见到她时,人已经懵了。 还有点心虚。 正想打招呼的时候,姜宝意已经先开口:“吴千户,下午有空来我们靶场吧!正好我手下的新兵一个个对训练不太熟悉,您是老前辈,还望您能够指点一下。” 她一句话就给了个台阶和转达自己的意思。 那就是愿意与吴千户分享这些火铳。 吴千户顿时激动不已,但他还是压下情绪,镇定道:“姜百长,其实您可以带着枪找将主,搞不好您的军衔还能往上再提一提。” 搞不好直接弄个千户的位置坐坐。毕竟她确实让神枪营起死回生了。 哪怕还没有实战。也已经是迈进一大步,对他们还义军落实神枪营的地位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至少以后虏人不敢说他们虚有其表了。 “倒不至于拿着几条杆子就去邀功,这份功劳,还是留在战场上吧。”姜宝意深知升太快容易遭人嫉妒,而且她现在还没拿得出手的成绩,更会令军营里的人不服。 不是人人都是吴千户。 姜宝意如是想。 吴千户却不得不佩服她的谦逊,只不过作为军人有点不合时宜没有眼力劲说了句:“小小姐真没介绍错人。” “可惜她今天要成亲来不了陆城了。”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忽然骤冷起来,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瘦猴十分无语吴千户这个大老粗。 吴千户感觉到气氛不妙,但没多想,继续:“小小姐那边估计也快告一段落吧。” 说完,终于意会到对面女子情绪的低落,他连忙改口:“我马上带几个眼力劲好的人过来。” 之后灰溜溜离开。 瘦猴鄙视地看了对方一眼。 刚想安慰老大。 发现姜宝意也扭头背着他,一言不发继续去监督士兵。 临近夕阳的时候,神枪营所有人精疲力尽坐在靶场的草地上歇息,瘦猴提了两壶酒过来。 平日他是不敢带来的。但今天例外。 “姜姐儿,今晚喝点好睡觉。” “你说我像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姜宝意好笑的眼神盯着两壶酒。 这里的酒根本醉不倒她。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兄弟的好意提了一壶,揭开红盖,喝了两口下肚。 配上夕阳的美景,她刚想吟两句,附近传来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她扭头就看见吴千户隔壁的营区,好像是刘百长就带着队伍整装齐发。 虽然才来没几天,但姜宝意很清楚,这是应该发生什么意外才会有的临时调度。 而且刘百长似乎是前锋营的。 神枪营就比较闲。 想着,她端起酒壶仰起头,倒了两口,以为会莫名苦涩几分,可没想到却清甜的不得了。 “姜姐儿,啥时候轮到我们出头?”瘦猴入军营后,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了一份奋斗的野心。 “等着吧。”姜宝意道。 她其实哪里知道。 尽量没战争最好。 但想到现在的和平是类似于像晏小姐这样的大义的女子用幸福换来的。 她没来由一股怒气,攥紧拳头就砸在草上。草杆折了腰。 现在的她更像是无所事事,容易消磨斗志的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世道乱起来最好。 想到这。姜宝意站起来将酒壶砸在地上,碎了七八瓣,同样挑了七八个成绩最好的火铳手。 “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出去历练会儿。” 瘦猴酒量就没那么好,赶忙站起来想劝阻,可人摇摇晃晃,舌头都有点笨重:“等等,没有命令,老大...” “晏小姐成了别人的新娘,嫁给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我听着,不,我看着就怄气。”姜宝意觉得自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还是那么惦记着晏长翎。 “我果然还是没法欺骗自己,因此憎恶这个煎熬的世道。” “总有一天,我怕我像现在一样也被消磨了心志。” 说话间,姜宝意已经翻身上马。 周家兄弟赶忙组织其他六人一起出发。 神枪营是被允许单独出城的,至于为什么?这得问大将军。 当姜宝意出城后,刚好从后方撤回来的刘百长擦着汗,只瞅到有人出去的影子。 没忍住问道:“谁那么大胆私自在夜晚出军?” “还能是谁?大将军吩咐的,只要姜宝意要出去,别拦着,尤其是她拿着火铳出去。”士兵道。 经过这几天,就算没有战争的影响,陆城的还义军士兵基本都知道姜宝意这个人。 要说这个人大家对她的评价,除了性别不同,更多的是观察。 没有人敢小看她。 “啊?姜宝意出去干嘛?我刚从丹枫那边回来,那边早就完成任务了。”刘百长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以为这次围而不打的扫荡行动,有姜宝意的份,没想到大将军根本没通知她。 姜宝意不是跟小小姐关系很好吗? 为什么小小姐的事,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 然而回答陆城的动静时,距离此处烽火点军情处,只有五里的距离。 一队新手手忙脚乱躲在掩体后朝山下的帐篷包附近的虏人射击。 很快引来数百人的注意。 虏人们纷纷往枪声这边冲过来。 先冲的人,几乎被一击毙命,然后尸体从山上滚落。 而新手们手忙脚乱连忙推杆上弹丸,起初他们放完一枪有的人没打中,或者因为上弹太慢很怕虏人骑着马过来杀他们。 但没想到首先冲过来的虏人,已经被后方监督的姜百长一一干掉。 已经积攒了点实战经验的火铳手很快反应过来,姜百长这是三十个呼吸间能打二十五枪。也就是一分钟二十五发。 而虏人的骑兵仗着自己的优势,都是零零散散往掩体冲过来,自然就成为靶子。 等一具又一具尸体从山上滚落,虏人终于意识到他们遇到是原先在陆城的火铳手。 而且这次还不止一个人。 他们开始聚集所有骑兵,分散,从四面八方围攻,势必要剿灭这支一夜之间发展出来的还义军火铳队! 第36章 可当虏人聚集人的时候,山上已经没了动静。 似乎已经撤了。 骑兵想乘胜追击的时候,可时不时却有冷枪从面门甚至是后背打来。 杀得人毛骨悚然,却永远见不到杀手的面孔。 骑兵们顿时躲在帐篷内不敢再出来。 甚至有人疑惑,为什么已经晚上了还有人能看见? 如果姜宝意此刻在这里肯定会告诉他们,月光之下他们的弯刀,因为太锋利,已经反光到成为靶子的地步。 而且大晚上骑兵速度也慢,自然成为一个明显的射击目标。 打完收工。 姜宝意掩护队员撤退后,然后骑着马又连夜赶回陆城。 期间,周家兄弟和其他火铳手已经兴奋地浑身发抖,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居然能在晚上把虏人打得落花流水。 并且虏人在他们的攻击下简直不堪一击。 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的大家,在到了陆城顿时欢呼起来:“百长百长,我刚刚击毙了三个虏人,那可是骑兵,虏人军中的精英!” “没想到再厉害,也不够咱们手上的烧火棍厉害!” 周家兄弟更是对手里的火铳爱不惜手,再烫也抱在怀里,就差亲一口了。 “百长,我们干掉起码十人!” “光是您自个可能就干掉三十个人。” 大家等姜宝意下马就忍不住围过来,各个眼里灼热崇拜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姜宝意倒没什么表情,她只是心血来潮带着大家来一波闪击突袭。 而且东边草区那股虏人,她此前从东篙回来就盯上了。也算是提前踩过点。 只是她没想到队员比她发挥的要好。 不过还是天时地利人和。 当时他们都在掩体后,阴影后,而虏人的帐正好暴露在月光下,再加上他们小瞧梁人,所以防得不行,才被她带人偷袭了。 “这波大概杀了五十多人吧。没什么值得庆贺的,你们还得继续练。” 她的一番话非但没有让大家冷静,反而让大家更激动起来。 “您谦虚了。” “我入营以来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 “要是咱们组成七八百这样的火铳手,那对面就算有几千人咱们一样能打得对方落花流水。”火铳手围着姜宝意你一言我一语。 直到城门开了。 瘦猴急急忙忙过来,他身后还有黑着脸的一位将领,眼熟的刘百长,还有吴千户不断朝她拼命眨眼。 而在中间的将领见到姜宝意就冷喝一声:“你就是姜宝意?” 姜宝意还没开口。 吴千户已经开口:“监督营统领尚校尉,这位是大将军亲自点名的神枪营百长。” “我知道,我在问她为什么没有命令就擅离职守?”尚校尉带着质疑的目光对着姜宝意。 “你知不知道,今天大将军去神枪营找你?你人呢?” 姜宝意立即意识到眼前这位应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没准就是管军纪的。 她赶忙低头抱拳:“启禀将军,卑职带着下属出去操练。” 尚校尉一听顿时脸色越发变得难看:“晚上操练?你糊弄谁?” “你看我们军营谁家百长会在晚上带士兵出去,说不好听,若是没人看见,给你作证,你就是离营叛逃,轻则降革,重则就地正法。” 话出刘百长赶忙站出来还没说什么就被推开了。 姜宝意自知怎么解释都没用,于是她立即道:“明日您可以检查训练结果,就在东边的草区。” “若卑职有所隐瞒,您可以将我就地正法。” 说罢她抬头直勾勾望着这位校尉。 校尉刚要瞪眼,城内很快又来了士兵,忙跑过来喊道:“尚校尉,吴千户,快集合了。” “丹枫那边出现意外的情况,我们需要去支援。” 此话一出,尚校尉只好暂时作罢,但他还是狠狠瞪了姜宝意一眼警告道:“你且回去待我的处置,等我支援完晏府,再收拾你。” “别以为有小小姐撑腰你翻了天!” 说罢,他扭头就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抓住。 尚校尉心想哪个大胆玩意敢碰自己,结果扭头看见一脸震惊瞪大瞳孔的清秀的脸蛋,此刻宛如鬼一样,吓了他跳。 “姜宝意!” 而姜宝意此刻顾不得其他,不安问道:“校尉,晏小姐那边发生什么事?”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放开我!”尚校尉动了动肩膀没想到姜宝意抓得他衣服都快烂了。 他气不过只好道:“当然是围攻丹枫府,晏府跟我们里应外合,小小姐更是以身作诱,将虏人府司请君入瓮,现在正好是大将军收割之时,你快放开,我得——”这次他话还没说完。 姜宝意就已经翻身上马,激动得无与伦比,甚至还有一丝无法遮掩的迫切:“校尉还愣着干什么?” “我们快去支援晏小...不,大将军。” 第36章 丹枫城战役胜利 丹枫府此刻早已乱作一团。 原先此地只有一万驻军,但多年下来扩备到三万人,这也就助长了府司的野心。 不过即便是府司暗地有三万人马,可他同样没有胆子直接自立为王,只能一直低调行事。 然而最近府司一直有所行动,并且行事越发乖张,这都是因为晏府给的底气。 府司原以为自己只要娶了晏府大小姐,就是给了还义军明显的信号。那就是自己要与他们同盟。 哪怕是暂时的,但只要在外人看来,还义军站在自己这边,北朝胡帝军队就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府司赌错了。 当他将各地的驻地头领邀请到丹枫城参加他的婚宴,还义军,不,晏府却给他当头一棒。 还义军直接将丹枫府包围,各地有头有脸的人一瞬间变成人质。 原本三万驻军也在昨晚被还义军击溃,战力简直不堪一击。彻底打碎府司的梦。 即便他已经控制晏府上下,可晏府却成为他的烫手山芋。 因为还义军的陆长风,根本不领情,就算杀了晏府的人,他也只会变本加厉屠杀虏人贵族。 这不已经连夜攻破三座城,抓了当地的虏人贵族剥皮抽筋,极大助长当地梁人的胆子。 原先已经服服帖帖的梁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野心被利用了。 府司紧握双刀,他最后怒不可遏直接朝晏二爷劈去。 晏二爷非但不怕,反而将脖子伸过去,冷笑:“来!砍!不砍是孙子!” 谁都知道还义军抛弃了晏府。 晏府上下都是棋子。就算杀了他们也只能泄气。 尤其是晏府大小姐,还义军大将军最在意的人此刻已经不在晏府,其他人陆长风根本不管对方死活。 相反只要晏府满门被屠了。就会被树立起来当标杆,那么后面陆续会有梁人加入起义的阵营。 可别小看了这个世道对英雄的推崇,与大义牺牲的人立起的标杆。 无数次虏人政权都被这可怖的精神所震撼过,甚至惧怕过。 只要丹枫府起义成功,那么附近的几个府,便不日也会走早反北朝的路上。 府司深感无力,他是个混血儿,在梁人眼里是杂种,在虏人眼里更是上不了台面的杂种。所以即便他早年有功也只能窝在一地当府司,而不能进入京都为官。为官的都是一些贵族后代,继承的是世卿世禄制度,有战功也永远比不上羊水分岭。 他不甘心啊!非常不甘! 现在更是被梁人利用! “哈哈哈哈哈!”府司绝望地仰天长笑:“天不站在我这边!” 晏二爷趁机劝告:“你若是归降了还义军还有命活,但继续负隅顽抗,就只有被剿灭的下场。” “北朝此刻怀疑你,绝不会派兵过来支援,只会等丹枫府千疮百孔,再派人坐收渔翁之利。” “翎儿就算准你们内部的斗争,才会出此计谋!” 提起晏长翎,府司目光有些许复杂,但更多的是恨意:“我现在还没有输给还义军,只是输给晏长翎罢了!” “未料到,一个女子竟然也有如此惊世之谋,还敢于以身入局,真是令人佩服。”嘲讽的语气落下。 外面的虏兵将领闯入府内急忙汇报:“启禀府司,西郊破点了。” “还义军已经攻破外城,朝我们这边来了。” “您快撤退吧!” “三万人难道还不能够顶一个月吗?”府司原本嘲讽的表情顿时怒沉下来:“我平常是怎么养你们这帮废物的!” 虏兵将领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可随后赶忙汇报:“府司,您根本不知道前线发生什么了?” “我们五千人守着外城,可突然城门开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开的,只听见几声火铳的动静,然后还义军就冲进来了。” 第37章 “什么?”府司很快反应过来。 前阵子他派人调查火铳失窃的一事,如今却能莫名联系起来。 他惊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呼:“失算了。果真是失算了。” “原以为丢掉一两把火铳根本不足为虑,只是防着暗杀便可。” 但谁也没想到一把火铳同样可以暗杀城门将,奇袭,里应外合开门。 这是从未见过的战术。 原先只在一些游击术,可游击都是骑兵。 如今才是真正见识到火铳游击的战术。 未曾想梁人那边已经有人能用了! 虏人到至今还只是排队腰射!而梁人已经进化到可以配合战争使用了。 “快着书信通知宣州府,让他们派人过来支援,就说本府司得到很重要的情报,于我北朝有利!”府司觉得自己抓到最后一丝转机,急忙吩咐人私下离开丹枫府通知北朝。 此刻府司摇摆不定的立场,因为性命而落定。可已经来不及了。 西郊破城之后,姜宝意就一直在暗处负责打游击,或者藏在部队后面打黑枪。 直接干掉了对方的将领。将领倒下无人命令,虏兵乱作一团,即便有人很快接替将领发号施令,但也很快被击毙。 这种斩首战争,虏兵从来没遇到过。 余下的虏兵不敢逃只能拼命厮杀到最后。 可即便如此组队的队主也很快死于枪下,连小团队作战都无人组织。 虏兵就跟无头苍蝇,被还义军牵着鼻子走,逐个分散击破。 直到丹枫城兵临城下,所有虏兵被这股奇袭给惊悚到了。 但凡有军衔的人不得不脱下衣服,绑白布发号施令,或者临时变阵,长官死下属接替的的命令。 可虏兵哪里遇到过这种将领变更速度如此之快的战役,几乎被大小不同的命令给淹没了。无法及时跟进命令,信息流传更新缓慢,导致实力最后再强都只能变成无头苍蝇。 这些还是散兵。 丹枫城的五百骑兵穿梭在各巷道击杀还义军士兵。 到底是精锐,即便将领死了,很快就能变换队形由队形位置指挥。无论怎么打队形都不会变,战斗力也不便。 那么暗杀也变得难了起来。 姜宝意躲在屋顶,眼睁睁看着一队五十人的还义军士兵在一刻钟被屠杀干净。 对方才只有十个骑兵。 她就意识到虏人强弩以末,骑兵仍旧是最强的。 步兵弱,但游击强。 于是她闭眼分析一下,最后朝周家兄弟还有瘦猴命令。 “堆沙袋建战壕。按照我给你们训练的那样,虽然才几天,但这种简单的课,你们应该记住了吧?” 瘦猴不用说了。 周家兄弟的协调更重要。 周家兄弟赶忙用课上学的顺口溜重复一遍:“遇巷战不要怂,装沙袋抗建楼,到脖子留洞子,洞子就是开枪眼。” “没有袋子不要紧,随地杂件快摆高。找准地就开挖,地上泥土焉能用。” “对!行动!”姜宝意十分满意点头。 周家兄弟立即带着二十人去附近巷口开始收集各种板车甚至把附近丢下的一些杂物石磨都拼凑一起。 瘦猴带着二十人熟练在丹枫城附近收集草垛,有一捆是一捆,分散裹一起。 起初神枪营的新兵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直到瘦猴轻车熟路道:“待会咱们就佯攻,将烧着的稻草往巷道丢。” “十六什长,这有什么用?”有新兵忍不住问。 瘦猴道:“这里的巷道,曾经我和百长都躺过,自然知道附近的地形。” “刚好骑兵就在□□口,这里道路四通八达就是骑兵的优势,可这会要是在各个路口燃烟,咱们只在不通风的地方燃,势必会扰乱一些骑兵的视线。” 只要有一队乱了。 这个铁十角的优势就削弱了。 新兵不知道这个理论行不行得通,当捆好的草包点燃就往巷尾扔,巷尾瞬间变成一根烟管不断往外冒烟。 一队队骑兵有序穿过,可随着次数增加,竟然速度变慢了。分明是干扰成功了。虏兵的阵型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动摇,或者领队的人根据地势判断形势时稍微慢一点,然后便遭遇无法承受的代价。 之后便听见附近传来:“一队火铳手准备!” 姜宝意的声音传来,正好一整排的枪声响起。 零零散散倒下。 虏骑们愤恨不已:“快调整队形!转北。” 果然是专业的骑兵很快知道这是干扰。骑兵的优势就是速度,但凡慢一点就容易成为靶子。 反而优势减退。 可骑兵的速度加快又进了姜宝意另一个干扰战术,那就是心理战术。 骑兵慢下来就会急忙找补跑越快越好。 可这时周家兄弟已经在清理的道路堆好了一个拼凑战壕,足有一人高。就算马能跨过去,他们也很快会转移下一个正在挖的战壕。 速度很快。 姜宝意同样没闲着,她在骑兵无功而返第八圈扫荡后,立即安排:“二队三队扫射。五队六队,其余队伍弹弓准备!” 干扰和击杀混合在一起,那么骑兵就分不清下一波攻击是枪杀还是被几个石子打伤了。 于是在这种毫无分寸,难以分析出什么战术,或者说明知道只是干扰佯攻,并非主战场,也只能被如此消耗下去。 随着五百骑兵渐渐在这种杂乱又有序的攻击下,竟然消耗了足足百人。 骑兵百骑长当时就已经心疼到眼眶都红了。 这些倒下的都是他们虏人百里挑一的精英啊! 此次是神枪营首战,就有出色的表现。 还获得两次的实战经验,姜宝意觉得自己的队伍比她运气好多了。 前世和平年代没什么机会积攒经验。连她自己都是第一次实战。 没想到这么顺利。 正当她那么想时,耳边忽然嗡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立即侧头顺着视线往下瞅,只见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个虏兵发现她,举着弓朝她射来。 还好偏了一下,不然她的小命估计要交待在这里了。 想到这,姜宝意眼神一冷,谨记战场上不能有任何走神的时候,否则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 她抄起鸟铳直接收走那名虏兵的人头。 这时路口的还义军士兵终于等到弓箭营的支援。 弓箭营顺着各种准备好的木梯爬上屋顶,有一个是一个占据了高位。 弓箭营的百长姓孙。孙百长感慨斥候营的人居然那么能干,已经提前踩好点了。 这下子他们只需要收割这剩下的骑兵,其余的虏兵就不足为惧了。 哪怕有三万人都是散兵游勇,已经被他们各个击破。 “很好,好久没打过这么舒服的仗了。不仅人死得少,敌人还乱作一团,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孙百长感慨不已。 前锋营的刘百长就道:“多亏神枪营的人,没想到创立三年,会在姜百长手里盘活。” “此战一过,我估计以后神枪营会成为士兵抢着进去的好地方。” “什么意思?不是斥候那边干得?”孙百长不仅疑惑道。 刘百长好像听到什么笑话:“斥候营再能干也不可能打游击啊?刚才从西郊一路下来死的虏人将领,可不是徒手就能杀掉的。” “是被射杀的!”刘百长强调道。 孙百长顿时目瞪口呆,好像听到话本上才有的故事:“真的假的?那女人真的那么厉害?” 难怪大将军一开始就把神枪营交给姜宝意。 原来大将军早就有一双火眼金睛! “好!待会,咱们给姜宝意记一功!老刘,冲!”孙百长立即热血沸腾取下箭矢对准底下重新开始调整的骑兵。 此刻骑兵已经不惧先前的干扰了。 因为姜宝意已经带人退出前线,转向后方了。 并且还是往城外撤去。 期间瘦猴不解道:“老大,我们不是打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跑?” “我们毕竟不是主战场,主战场还是留给其他营吧!”姜宝意道。 周家兄弟猜测:“您是怕抢了其他百长的风头吗?” 姜宝意摇摇头:“不,此次是为了给营地的兄弟提供实战的经验,同时也是为了培养在战场上不怯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还有排查一下火铳的灵活运用的情况。” “无疑大家都配合的非常好。所以我们更需要保存实力为了扩大神枪营做好基础准备。” 她的一句夸赞让新兵们不由振奋起来。 他们还以为自己只能丢丢石头当个炮灰,没想到只是垒个战壕,或者交叉使用火铳,居然能够对一场战争起到那么大的改善。 还义军还可以轻松啃下丹枫城。 只是话虽这么说,姜宝意心底还是非常担忧晏长翎的安全。 第38章 虽然刘百长没说,但她觉得既然是晏长翎的计划,那么她的安全应该可以保证吧? 尽管她面上很淡定,实际已经在极力忍耐自己去找晏长翎的冲动。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战争,不能拿其他人的命开玩笑。 老老实实按照命令撤退后,甚至还撞到尚校尉正在监督战场。 尚校尉见到她乖乖到点撤回来,这才满意点点头:“终于有点军人的样子了。” “既然如此,那她昨晚擅作主张的事就不必再追究。” 尚校尉不是没看见姜宝意的表现,可以说是入营以来就有了极其优秀的表现。 但风头太盛,迟早会遭人嫉妒。 现在她有了战绩,就有了借口为她开脱。至少是令人心服口服的。 而其他营地等待进城命令的百长,亲眼看见姜宝意一个不少将自己队伍带出来。 还是那么乱的战场。 就算怀疑她临阵脱逃,也不可能整整齐齐每个人都毫发无损。 能做到这点已经可以看出她带队的能力。 直到尚校尉发下通知全体进城占领重要据点。 还义军带来的五千人彻底攻破整座城池。 一直到凌晨,天际如肚白,晨曦刚到,落下万道金光。 丹枫城宣布被还义军收复成功! 一声声战鼓响彻这片天空。 姜宝意坐在城外的石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遭胜利的气氛几乎影响了每个人,唯独她格格不入。 直到城内响起一阵马蹄声,纷纷踏至城外。 迎着太阳光线,一名披着还义军将领盔甲的年轻人下了马,仿佛一早就找准姜宝意,径直朝她走来。 她的声音依旧很温柔,落在人耳边就像风一样轻拂,有一丝丝痒意:“姜百长今日的表现十分出色,果然不愧是我向大将军举荐的人才。” 熟悉的声音让姜宝意顿时抬起头,那满脸的担心暴露无遗,她的眼睛颤动着一抹丰盈的流光,宛如莹莹的泪珠在湿润。 一个照面,再次重逢,晏长翎最初喜悦招呼的神色,渐渐垂了眉,化作一丝温柔,嚅动双唇:“抱歉,让你担心了。” “所有的危机都暂时解除了。” “冬天,再也不担心有人饿死了。”她的声音对着她几乎轻柔到溺在一汪春水之中,令姜宝意极其渴望饮上一口。 正如两个月前饥肠辘辘的姜宝意,得到了晏长翎的一顿饱饭那般。 从未像此刻,究极地体会到晏长翎拯救天下苍生的决心。 姜宝意她想,她这会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这个女人身上蕴藏着的一种叫民族大义的精神与力量。 * 还义军攻破丹枫城后,就开始抓俘虏,抓虏人,不过大半虏人贵族早早就逃跑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底层边民。 还义军不像其他人并未进行抹杀,一来是晏长翎建言,攻城需要力量更需要攻心为上。 她早就将丹枫城调查的明明白白,很多虏人边民虽然因为北朝政权有些受益,可层层税下来,他们也只是活得有一处屋檐可以遮蔽罢了。 私底下同样吃不饱穿不暖。 除了平常欺男霸女的虏人抓起来处决,丹枫城大部分民生状况都在晏长翎的掌控下,她的情报可以避免还义军乱杀,犯了大忌。 至于攻心,晏长翎深知攻下一座城并不算什么,守才是最困难的。 而像现在虏人抛下自己的同胞离开丹枫城,正好给了还义军俘获人心的计划。 毕竟还有大量梁人为了讨生活在虏人手底下干事。 如果都将与虏人牵扯的人都杀光,怕是会有损还义军最后攻城的正当性,如果这次攻城没有打好基础像世人宣告,他们还义军是光明正大的官军,若像虏人那样用暴力管理当地,迟早也会失去人心。 那么再坚固的一座城池,人心散了,迟早也会跟着散。所以第一次攻城不仅是宣告梁人最后的骨气对北朝虏人宣战,还是在广告天下梁人,他们梁人尚存先辈热血之志,并非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屠狗之辈。 他们是切切实实为了梁人而崛起才举旗反抗暴政的! 这场克制乱杀的战争,由尚校尉亲自监督,虽然有的梁人趁机杀虏人泄气,无法阻止,但大部分局势都在控制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监督营没去丹枫府直接来丹枫城的原因! 就是为了将来收复中原山河奠定人心而打下基石。 同时还义军士兵攻入晏府,发现这里尸体满地,尤其躺在地上的晏二爷的尸体尤为明显,进来的刘百长一声叹息蹲下来合上这位英雄的眼睛。 刘百长立即开始搜索晏府看看还没有活口,还是找到一些在地窖里的活口。 包括早被打晕的晏老爷。 很显然晏老爷选择和弟弟同生共死,却被晏二爷私自打晕放进地窖。 这对兄弟为了整城百姓牺牲自己的事迹,让士兵们不仅动容。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丹枫城不像其他战役那样打得那么激烈,而是让神枪营先动手,实施斩首行动。 因为,为了丹枫城百姓牺牲的人已经不少了。 士兵们自发抬起晏二爷进厅。 后赶到的吴千户擦了擦汗东张西望似乎找谁? 刘百长道:“校尉去县衙了。” “不,我找姜宝意,这妮子没事吧?”吴千户问道:“毕竟是她打在前锋营前头,第一次就上战场,我都替她捏把汗,还以为她没办法带好一支队伍。” 刘百长听后,哈哈大笑:“千户,那您就错了。” “你出去看看那一地被收起来的虏人将领的尸体,就知道,斩首行动多么成功了。” 吴千户赶紧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查找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他几乎合不上下巴,只见后门的一条路已经排满清一色肩甲的虏人将领。足足有八十人。 大小将领,无一遗漏。 其中骑兵将领的死相最为惨烈。一枚从太阳穴穿过的弹孔,还有那生前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几乎张开的五官。 显然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射杀了! 那个叫姜宝意的女人! 真是恐怖至极!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 第37章 初显将帅之质 丹枫城一夜之间就换了天地。 百姓们仍旧难以置信,直到看见街道上巡逻着他们梁人的军队,一个个都忍不住心酸落泪,更多的是喜悦。 还义军成功守住城内的秩序,获得当地人的赞赏。 至少姜宝意带着自己的神枪营路过时,她脑海闪过一句至理名言:得民心者得天下。 “没准以后会是晏家得天下呢!”姜宝意不禁感慨起来。 而且要是没有晏小姐以身入局,怕是很难有今天的成功。 尽管只收复了丹枫城。 偌大的丹枫府现在还在收复当中,不过姜宝意对还义军这支队伍很有信心。 正当她那么想的时候,刘百长带着自己营的士兵路过,看见她,连忙挥手打招呼:“姜百长,早啊!” “要一起去县衙集合吗?” “可是我没有受到相关命令。”姜宝意不解道。 刘百长闻言还有点吃惊:“怎么可能?大将军的命令都传下来,命我们所有人去府央支援,争取在这个月彻底收复整个丹枫。” “丹枫收复后,宣州府那边的太守就会立即归顺我们。”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姜宝意不免疑惑起来。 按理说这算是一件大事,没有办成之前是不会广而告之,如今大将军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提起士气。 这种宣传她倒是能理解。 可根据她最近搜集的相关信息,宣州府那边的态度更倾向于中立。即使是梁人,安于一方那么久,先不说有没有野心争夺天下。 但宣州府确实是文人巨多。而且文人大多数态度是倾向于天下一统,可那边的军府态度却跟太守一样对两边暧昧不明。 既然暧昧不明,那么关键时刻,两边就会成为他们的筹码。 一旦有一方失利,或者一方能给与宣州太守更多的利益,姜宝意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对方会毫不犹豫出卖另一方。 很显然宣州如今早被一家占据,早就成为了独立一方的军阀,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要是他们有夺得天下的野心蛰伏,她倒是还愿意相信一下宣州,可惜,军阀的眼光向来狭隘,只为一己私利。 毕竟能自己做主谁想要头顶有个主子?这是很人之常情的事。 读懂背后的利益逻辑,姜宝意道:“听说府央靠近宣州府,宣州太守现在那边什么态度?” 刘百长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宣州都是梁人,自然赞成收复山河,也愿意配合。” “太守更别说已经表明态度,只要我们收复丹枫,他们会在府央准备好场地与我们结盟。” 第39章 一个结盟一个归顺。 从开始的诉求都不同。 姜宝意大底已经猜到那边的人在赌还义军的战力。 既然府央离宣州那么近,那先派援兵过来岂不是更能展现自己的诚意。 “有援兵吗?”姜宝意再问道。 刘百长摸不着头脑:“说是会派来,不过先派来粮草,既然来了粮草,说明宣州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站在我们这边。” “粮草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大可以说自己的队伍送粮食的时候是被我们劫掠的,有借口拿来撇清与我们的关系。”姜宝意瞬间做下判断:“但援兵就不同,只要派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退路,而是选择全方位相信还义军。” “如果只是粮草,那么打到最后我们反而要小心宣州,以免他们趁我军疲惫之际进攻。” “哈?不会吧。太守的夫人和我们将军的夫人可是亲姐妹。”刘百长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这妮子打了胜仗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当谋将了。 “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那么说,否则我也不好替你说话。”刘百长赶紧过来小声提醒她。 这让姜宝意原本还有点高兴的心情瞬间低沉下来。 “也就是说我们阵营的人全都相信了宣州太守。” “所以,离心之言少讲。”刘百长最后提醒完就让她准时到,没准还有给她分派任务。 姜宝意早就没心听了。 她立即去晏府找晏小姐。 此刻晏长翎正在处理二叔的身后事,府内一片阴沉萧瑟,透露着悲凉。 晏长翎带着素花为府内每一个人准备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她亲自为这些死去的人披麻戴孝。 素花哭了一早上嗓子都哑了。 连姜宝意推门进来才发现她。 “晏小姐,我有事跟你汇报。”姜宝意口干舌燥进来,发现晏长翎跪着烧纸,在听到她声音时抬起头,立起一根指竖在唇边。 姜宝意瞬间安静了。 等晏长翎烧完那一叠元宝。 她领着姜宝意去了前院。 “找我有何事?” 晏长翎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 姜宝意接过就咕噜噜喝完,然后忙不迭道:“宣州太守并不是和我们同一条心的,如果还义军要拿下丹枫府就必须提防宣州太守选虚而入。” “我会这么说的依据是,我们两方的利益诉求不同,尽管形势可以让宣州那边暂时低头,但这边有异心日后肯定会对我们不利,所以我希望你能知道,以后出谋划策可以多考虑这边的因素。” 此话一出。 晏长翎有些诧异,她未想到这人居然已经注意到丹枫以外的形势。 看来比她想象中要有潜力。 “那依你之见,我们直接与宣州宣战多树立一些敌人,还是选择暗中妥协尽量稳住宣州?” 这是在考验她? 姜宝意不得不多思考一会,宣州附近的州府,已经没几个梁人太守,所以宣州的态度才会如此重要。 可要是只分梁人,选择梁人相信,那么他们的信息和战略就不可避免陷入猜疑之中,无法达成统一的战线。所以眼下更需要的是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除了已知的五个虏军府,其他州地实际态度也跟宣州一样暧昧不明。其中还有虏人阵营亦是如此。只不过因为这些虏人阵营在边境通常被忽略了。 姜宝意立即秒懂,她问道:“晏小姐,丹枫城的虏族平民基本得到了妥善的保障,我想您不仅是出于好心才如此做。” 晏长翎颔首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姜宝意道:“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善待丹枫城这些虏民,向其他州地发出信号。” “我们并非是逢虏必反,而是消除北朝暴政。” 毕竟胡帝哪怕尽量在改善虏人与梁人之间的相处,可终究是纸上谈兵,他手下的军府力量全都是虏人主力,在主导位置上就天生不被可信。所以胡帝无法联合其他人一样实施他的多族共存的抱负。 因为虏人现在是占据主导位置,并不愿意下放权力。 自然梁人也不会相信虏人会选择跟他们平起平坐。两族之间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非逼得对方死于殆尽为之。 “所以我们必须师出有名,而且还必须有坐实师出有名的表现。” 晏长翎满意地点点头:“还有呢?” 姜宝意道:“我懂了,但凡虏人也是我们团结的对象,只是我们这边的人可能会很难接受,所以丹枫府的收复战不仅是收复,还是构建新秩序雏形最关键的时刻。” “如此甚好,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晏长翎继续问她,只不过此刻双眸之间多了一丝审量,似乎很重视姜宝意个人的意见。 她甚至提醒道:“一个上位者考虑的不仅仅是军事方面的差距,还有民心。” “而民心却常常与战事相悖。” “姜宝意若你为一方之主,你会如何治理自己麾下的子民?” 这个假设让姜宝意浑身一震,这种感觉很奇妙,给她一种莫名产生幻想的自信。 她为一方之主。 她要干什么? 当然是尽快统一结束战争。 因为她骨子里就生存着大一统的基因。 从没有过各为其主的思想。 她不知道晏小姐为什么会如此假设自己?是对自己期待很高吗? 姜宝意不清楚,但她清楚自己的心声,她目光变得灼热,告诉晏长翎:“自然是收归山河,告别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遗憾,想要天下归于同一,各族之间求同存异,因为无论是虏人还是梁人,都无法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那么为了避免民族间的悲剧继续发生,势必要有一个集权的朝廷,治理各方。” “既要避免前朝灭国的祸因,又能结束如今民族融合失败的北朝。” “就只有建立一个各族共存的新时代!”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上头导致脸红得充血。 最后她在晏长翎温柔的注视下,渐渐收回理智,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抱歉,我是不是太过理想了?” “不,你说的很好,现在正是需要像你一样的人。”晏长翎收回视线垂下双眸的瞬间,里面宛如湖泊闪烁的涟漪,几乎揉成一抹光芒望向姜宝意:“来终结乱世。” “所以接下来我便给你一个任务,待在大将军身边,若他有任何决策令你产生质疑,无论是什么理由,你都要劝阻他。” “能做到吗?”这句话包含着信任却没有一丝犹豫。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平静温和,仿佛一缕春风吹进她的心湖。 让姜宝意不自觉地点点头答应她:“好。” 这缕被信任的风令姜宝意脚步轻飘飘出了晏府。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县衙。 县衙聚集了一帮人,并没有大将军陆长风的影子,为首的是尚校尉。在这里打官腔。 她在堂下站着都听累了。 不免走神,又想到晏小姐那边去了。 ‘正是需要像你一样的人,来终结乱世。’这句话让她心神摇曳,对她的触动很大。 当然她也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 又不是小说。这种梦还是少做比较好。 姜宝意倒是更在意跟晏小姐对话后,背后的含义,晏小姐是在向自己传播什么信号吗? 劝阻大将军?难道晏小姐跟大将军的政治理念不同吗? 她陷入沉思再抬头时,发现前面一排排士兵已经齐刷刷扭头盯着她。 姜宝意还没有反应过来,瘦猴赶紧在她身后提醒:“尚校尉刚刚称赞你,然后让你过去对大家传授一下火铳实战的经验。” 什么经验,这种东西只有在战场才能快速学习到。 姜宝意知道这是尚校尉让她站出来刷刷脸。 对方没处罚她擅作主张带队伍离开的事已经不错了。 姜宝意立即上去对着所有人抱了抱拳,随后开始讲解自己在这场实战参与中的想法与火铳游击战术的讲解。 包括火铳配合战壕军事使用。 还特别讲解战壕在以后战争的意义。 尽管大家听得云里雾里,连枪都没摸过,但这方面姜宝意是有发言权。 刘百长越听越垂涎神枪营的火铳,要是他拿一把搞不好也能干掉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某个虏人将领。 像姜宝意这么轻松收割将领人头的人物,哪怕只是佯攻都没人敢轻视她。所以在姜宝意传授实战经验堂下十分安静,只剩下笔墨沾纸的动静。 直到人群中突然有人举手问道:“敢问姜百长除了火铳,您对接下来收复丹枫府之后与宣州府联盟一事怎么看?” 这个问题丢出来,瞬间安静听讲的大小将领立即脸色一变,纷纷看向姜宝意。 姜宝意明显感觉到大家对宣州府联盟一事的态度有异。 她本不想涉及,因为实在过于敏感了。 第40章 可很快还有队伍前面站着的握扇的书生紧随其后追问:“姜百长,宣州府和丹枫府都是梁人的大本营,如今丹枫府已经揭竿而起,可宣州府本该与我们一起,但只提了联盟一事,却未有联盟之实。” “我们大将军挺身而出,为了大义,已经在天下打出名声,可宣州府还在背后当缩头乌龟。分明是有异心。” 此话一出。 尚校尉立即脸色一变,挥手道:“王相仪莫要胡言乱语,快退下。” “你作为主帐参军,不可随意动摇人心。既然大将军选择相信宣州府,我们更要跟随大将军!” 两人的态度泾渭分明,并没一唱一和。 那位王参军却充耳不闻,冷哼一声:“倒也是,为难一位军中新秀,除了战场其他应该无所涉猎。” 此番话有些嘲讽意味,说姜宝意不懂战场以外的事,有轻视她是莽夫之意。 但王参军的眼神很明显是看向其他将领。姜宝意就这么被归类为一介武夫的阵营。 她无语至极,这个家伙说话阴阳怪气的。 尚校尉气得牙痒痒,两人到底都是大将军身边的左膀右臂,他们不好在将领面前互搏。 于是正要喊姜宝意下去。 姜宝意的声音已经响彻整个大堂:“宣州府安逸已久,经营当地数代人才有今天的繁华,自然是不敢轻易陪葬民生。” “他们有所顾虑很正常。” “若富庶的是我们丹枫府,我们定然也是不敢轻易掀起战争。” 话音刚落,王参军立即道:“我看宣州太守是泡在蜜罐太久,被胡帝招安迷惑了双眼忘记了梁人的身份。与虎为谋罢了!” 姜宝意接话道:“宣州府不打也不参与实际还是顾虑了丹枫府这边,否则他完全可以联合虏人里应外合包围我们丹枫府。” “还怎么会用联盟二字来安定我们的心?” “按兵不动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此话一出,尚校尉有些诧异,这女子竟然能在寥寥数语之中判断出来他们军中的分歧,并且还意会了大多数人对宣州府的态度。 这也是为什么大将军坚持与宣州府结盟的原因。正是这是军中所有人想看见的一幕。 但也被军中一些人称为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无援兵,又无白书,如何能证明宣州太守的诚意?”王参军嘲讽道。 这番话跟姜宝意之前吐槽的有点像。 她有点惊讶。看来不是没人看见这背后的隐患。 这次姜宝意想了下则道:“我们的信任就是最大的诚意。” “大将军无条件托付赤诚之心于宣州太守,不仅是为了联盟,更是像全天下传播一个信号,那就是梁人们团结起来,反抗伪朝暴政,拨乱反正,收复山河,匡扶梁室。” “王参军此番话透露着质疑,您不相信太守,也等同于在告诉大家,您质疑的不是宣州联盟,而是大将军。” 此番话出,王参军立即脸色惊变,盯着姜宝意审视许久,似乎是从未想到被他推出来做挡箭牌的女子,居然能移花接木将问题抛到他身上。 他哑口无言好会儿。 军中其他人见他反应,便悻悻然握紧双手,不再参与此敏感话题。 尚校尉也若有所思赞同姜宝意的说法,倒是把向来不安分的人压下来了。 看来她除了会火铳外,其他方面也有些底子。 姜宝意见对方不说话,她还没说完,继续道:“但同理大将军交付出去的信任必须得到保障,王参军的担心亦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又突然绕回来。 让王参军脸色缓和一些,似乎开始冷静下来与她道:“你说的没错,大将军绝不能被自己人背叛!他是我们梁人最后的希望!” “虏人号称五十万大军,而我们梁人零零散散,各自为政,能联合起来的连十万都不到,叫我如何相信连文书都无一封的宣州。” “未免太为难人。” 兴许是感受到姜宝意给他提供的台阶,他语气不免和善几分:“姜百长,我们各方都是为了大将军。” “就是希望他老人家能够多采纳其他意见,兼听则明,才能制定完善的计划避免发生类似旧梁军的悲剧。” 看来这种互相背刺的联盟以前没少发生。 不过现在可不是姜宝意能管的。 她本意给了个台阶对方,希望他收好,自己也能收尾下去了。 没想到对方还把问题延长了。借她的口发表自己的心声。 姜宝意暗地叹口气,看来这件事她必须得管了。 于是她挺起腰直接跟众人道:“王参军所言极是,大将军的赤诚之心也无错。” “那依你看是谁的错?”王参军还没说话,吴千户突然插嘴,让其他同僚纷纷侧目,同样让负责平息风波的尚校尉扶额。看来他这个监督营军法堂曹军兼校尉真的是越来越难就任了。 姜宝意道:“也不是宣州太守的错。” 她的话让许多人唏嘘一阵,觉得她就是想当一个和事佬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已经有人不太期待她接下来的发言。 可接下来姜宝意的话却瞬间让县衙大堂炸开了锅。 “错的是我们这些当下属的。” 吴千户:? 王参军:? 尚校尉:...... 姜宝意:“意见四分五裂,口枪舌剑,从未想过换位思考,只知道打仗,不知道战略方针为何物?” “听不进又听不懂,又一知半解,争论半天未能有解决之道,如何能理解联盟背后的意义?” 此话一出,有人已经受不住被姜宝意这么说,尤其自己还是她上司,正要站出来叫她闭嘴。 乖乖回队列,别再妖言惑众动摇人心。 可接下来的话更是给所有人一记重锤:“我们与其在这里质疑宣州太守那暧昧不明的态度,倒不如直接派人去谈联盟的事。” “再被推辞也无所谓,那就再派第二波第三波,直到太守明确态度为止。” “并且我们需要派出的人,必须有虏人!” 虏人两个字直接让不少人炸舌起来,劈头盖脸就是对姜宝意一通指责。 “派虏人这和通敌有什么区别?” “岂非让太守抓住把柄更不愿意及时站队。” “小女子莫要参与国家大事,速速退下。” 面对这些指责,姜宝意反倒跟没事人一样说:“入城之后,大将军和晏小姐命令不可伤害无辜的虏人,并且我们还俘虏了不少虏兵,都未曾有过伤害。” “按例受降的虏兵自然归属于帐下,那么既然是自己人就派虏人去商讨,其一能借助方面,其二宣州太守敢拒绝梁人,可敢拒绝虏人吗?” “其三还能促进融合,为天下作表率。”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也沉冷下来:“若宣州太守还拒而不见,或者推诿,那伪朝那边派来的人一样如此。” “我倒是想看看两边都是虏人,宣州太守会怎么选择?” 此时还有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姜宝意这番话背后的用意。 还是读书人脑子灵活,瞬间领悟她的意思。 王参军眼睛一亮:“莫不是要让我们用虏人去试探宣州的态度?哪怕有一边虏人是为了代表我们而去,但终归在世人眼里是不一样的。” “如果宣州太守两边做到一视同仁,那么就试探出他对伪朝一样的态度,或者选了另一方都可表明他的态度。” “哪怕现在模棱两可,可派虏人过去就不同了。即便宣州太守再继续推诿,就表明他的立场再不是中立,而是泾渭分明。” “届时天下人都知晓了他的立场。” “而不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或者忌惮虏人强权才不敢轻举妄动。” “他就是想自立为王!”王参军惊叹不已。只是换个角度没想到就能把宣州太守的野心暴露无遗。 随即他眼神一肃对姜宝意的态度更多了一份重视。 没想到此女如此通透。 看来在军事和战略上,她也颇有将才之质。 姜宝意轻轻点头:“正是如此。他若真为苍生计,便该果断拒虏,而非借此拖延。如今我们以虏人为棋,逼他表态,他无论选哪一边,都再难遮掩私心。” 此话一出众人默然,这些大老粗们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换梁人和虏人去谈和的区别居然这么大。 只要发出这种信号,让天下皆知,说不定就能直接逼迫太守做出表态。 姜宝意见大家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又扬了扬唇:“我相信宣州太守会立刻给我们一个态度,届时既满足了大将军对战略的部署,又能宣传还义军五湖四海无论族群都是一家的理念。搞不好名声传出来,咱们到时候扩军会变得更顺利。” “而宣州太守大义凛然,贤名在外,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41章 看似为宣州太守开脱,然而实际是变向对宣州势力施压。 而且还顺利将自己的理念穿插进去,潜移默化影响所有人。 简直是一石多鸟! 第38章 大将军的用意 姜宝意的意见少有地被在场所有人采纳。 几乎是顺利到让她本人都觉得诧异。 她还有点不敢确定指着自己的鼻尖道:“王参军,你真的打算将我的意见上报到大将军?” “我只是区区百长,真的可以?” “你谦虚了。既能整合了内部意见又可以对宣州施压,可不是一般的计策。”王参军忍不住给予赞赏的目光。 说着他朝其他人点头:“你要是不信问问这些兄弟赞不赞同?” “是啊!连我们都能懂的计策,姜百长没想到你不仅枪打得好,还是个文化人,这可不是咱们一个大老粗读几本兵书就能搞出的对策。”刘百长让姜宝意别谦虚。 吴千户跟着点头干脆道:“我看以后军营里出谋划策,还是多问问姜百长的意见。” 他们倒不是恭维,而是像王参军这样的军营头脑,还有其他帐中幕僚,提出所谓的意见和战术,一个个他们都听不懂。 王参军更是经常瞧不起他们。 于是一来二回,文武因为角度和意见分歧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鲜少是共同支持同一个计划。 平常就算勉强能搭伙,都是靠大将军强压之下,大家捏着鼻子互相合作的。 现在有了姜宝意这个白话翻译机,搞不好以后统筹意见就容易多了。 尚校尉立即有了别的想法,要将姜宝意拉进智囊的阵营。 “我亲自去上报大将军。”尚校尉还是起身迈步走出县衙。 现在大将军在府央附近进行围城,过不了多少天丹枫府就被收复。 陆长风正在军中的幕僚谈起宣州一事,他们的军队明显在靠边的时候就受到不一般的阻拦。 陆长风虽然知道宣州太守的缓兵之计,但他暂时抽不开身,所以无可奈何。 他去征求孙女的意见,可没想到孙女今天推辞了。 为什么?真不像她的性格。 就在他出神之际,帐外通报:“将主,尚校尉求见!” “进来。”陆长风放下手中模拟战盘的石棋。 尚校尉一进来脸上就带着喜悦:“将主,有办法对付宣州太守了。” “什么?”陆长风吃惊不已:“快,仔细说来。” 之后尚校尉将姜宝意和王参军之间的对话,原封不动都转告给陆长风。 听得旁边的幕僚满脸沉思,这招投石问路确实可行。不过宣州太守过于狡诈,怕是派兵过来一样敷衍,没有诚意。 不过够用了。对他们来说宣州表态,道义上他们占上风,宣州再有异心也不好明目张胆下手。 那时等他们收复了丹枫府就有其他办法让宣州太守妥协。 只是动用虏人去游说,是否......。 正当幕僚如此想时,陆长风已经冷下脸道:“谁出的主意,竟然让虏人去游说?简直是离经叛道,不知道我们两族百年来的恩怨?” 尚校尉本以为大将军会同意,因为计划确实很好,能两全,所以利用虏人又怎么了? 要是计划成功,谁也不会有异议。 谁知道大将军是第一个反对的。 “您不答应?” “胡闹!虏人怎么会与我们一条心?搞不好会故意破坏我们的计划。”陆长风顿时怒而拍桌,指着尚校尉的鼻子说:“谁出的馊主意,把他给我抓过来。” “老夫非得亲自教训一下这种不肖子孙!” 尚校尉冷汗直流,犹豫再三,才闭眼说出一个名字:“姜宝意。” “什么?”陆长风面目诧异,还以为听错了。 尚校尉低下身段:“是神枪营的百长,姜宝意的谏言。”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没想到陆长风更生气举起拳头砸桌盘:“混账!她好好盘活神枪营就行了,其他事,她参与什么?” “把她给我抓过来,老夫要好好训她一顿,让她老实本分一些!” “是,是!”尚校尉吓得连点头,然后转身急忙出帐。 等人走了。 幕僚还有点看陆长风的脸色,可没想到陆长风就沉着脸干站着跟块石柱子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五官都快挤在一起了。 可见他对此计的不满。 搞不好按照他的脾气,连神枪营百长都能撸了。 真是可惜,姜宝意此女是个人才。要是平白将她革职,怕是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 毕竟姜宝意对攻破丹枫城一战贡献非常大。 现在底层上下士兵谁不知道姜宝意的大名。 正当幕僚忧虑时,突然陆长风眉头一松,五官一张又变回之前那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这次他拿起石棋,考虑一下,没忍住张口哈哈大笑:“此计甚妙,甚妙!” “虽然无法真的逼宣州太守就范,但却能恶心一下对方。” “老夫倒要看看李太守那个老狐狸该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画风一下子变了。 让幕僚干巴巴跟着笑:“大将军那您为什么要让老尚将姜宝意抓来?” “这不是打了功臣的脸。” “你懂什么?此女风头太甚,我若贸然采纳她的意见,难免会有人不服,所以还是需要制造些阻碍磨磨她的性子。”陆长风突然想起来开始叹气:“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不懂得官场的规则,迟早会吃亏。” 幕僚闻言十分赞同。 之后尚校尉将风声传到县衙,惹得一众将士都非常不解,大将军何时这么排斥虏人。 明明军营内就有虏人在。以后为了扩军肯定是要全方面跟虏民那边招收兵员。 可有人却咬紧牙开始打抱不平:“姜百长的主意是馊了点,可不至于抓人吧?” 原本私底下还非议过姜宝意的人,心里也隐隐赞同。虽说那个女人风头太甚了些,让很多兄弟感到不舒服。总觉得她晋升太快,名不副实。 可计谋确实可行,要是因为她是女人就否定难免有失偏颇。 甚至有人追问尚校尉有没有传达准确,大将军是不是误会了? 尚校尉都没想到大家不怀疑姜宝意的计策,反而质疑自己,他直接气笑了:“那只有大将军知道了。” “姜宝意跟我去府央一趟,你过去跟大将军服个软,没准还能保住神枪营百长的位置。” 此话一出,不少人唏嘘不已。 “还挺惨的,丹枫城一战她可是大功臣,没想到还是因为说错话被拿出去开刀了。” “我原先还觉得她升太快不服众的。” “是啊!可没想到大家其实还挺看好她的计策,但大将军那边就...” 不知不觉这些原本还有点排斥姜宝意的人,纷纷为她开始感到不平。 甚至讨论声潮都盖过尚校尉的声音。 他本来想发火,可难得看见无论是军中文职还是将官都在为姜宝意不平。 尚校尉感觉脑袋灵光一闪,似乎领悟到大将军抓姜宝意的用意。 搞不好大将军就是因为重视姜宝意才会抓她。 “姜宝意,给老子快出来!别磨磨蹭蹭了!”尚校尉立即怒吼出来。 其他人更加因为他的态度为姜宝意不平。 军人到底是心性直率,很快就有人站出来为姜宝意求情:“校尉,姜宝意出的计策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我们都有在建言。” “我们都去给大将军请罪。”吴千户带头道。 刘百长犹豫再三,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要去。 其他人见此陆陆续续也站出来:“校尉!我们一起去。” 尚校尉表情变化几许,却看向姜宝意,只见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各位前辈,长官,其实不关你们的事。” “我说错话,一人做事一人当。” “妮子,你可承担不起,大将军发火没准会死人的。”吴千户赶紧站出来摆手示意她少开口。 姜宝意:“啊?” 到底什么情况?她现在都被搞懵了。 没想到出个主意居然能牵扯那么多人。 于是她只好闭嘴。在其他人看来她是乖巧听话,更忍不住站出来嚷嚷着要跟着一起去。 最后还是尚校尉见那么多拦着,他直接一把怒火喊出来:“都闹什么,我跟你保证,一定会为姜宝意求情的。” “你们都让开!” 说着他直接推着姜宝意出县衙。 姜宝意特地坐着马,还将鸟铳卸下来。 “还是背着吧。”尚校尉适时透露一些信号。 让姜宝意松口气,再度背起鸟铳,夹着马腹,跟着尚校尉去府央。 两人刚到帐外,就听见几个虏人打扮的还义军拿着一身长袍出来,满脸愁容道:“我口才不是太好,就长着张异族脸而已,平日读的还是论语,能游说成功吗?” 第42章 “大将军只是让我们试一试,而且对我们也好,事成了,咱们虏族兵的地位会跟着水涨船高。” 一众虏族兵七嘴八舌入帐换衣服去了。 姜宝意见此,眼睛一亮,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计策是被采纳了! 搞不好大将军不是来处罚她。 可她想的太简单了。 当尚校尉通报:“大将军,属下已将姜百长带来。” “让她麻溜地滚进来!”不一会陆长风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几乎可以想象他怒发冲冠的模样。 姜宝意瞬间心里没底了。 心想,晏小姐外公的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啊! 第39章 委以重任 原以为自己会被训斥,但没想到入帐后,她就被晾下,大将军在和幕僚商量什么,之后又交代尚校尉。 等人走了。 陆长风这才端着一茶碗过来:“等久了。” “将军要事更重要。”姜宝意恭敬接过茶,她直接喝了。 没想到陆长风见此叹口气:“果真与形容中那样不知尊卑。” 此话一出。 姜宝意整个人都懵了。喝口茶不至于被这么说吧?难道军营也搞官场那套绕绕弯弯? 不是说好军人心性率真,刚直不折吗! 正当姜宝意郁闷时,陆长风决定道:“我升你为千户,兼器造营主事,再给五百虏族兵作为您佯攻丹枫城的嘉奖。如何?” 这话让姜宝意人更懵了。 升官她倒是很开心,为什么要问自己如何? 官是她能点头答应的吗?大将军不是自己的上司吗? 姜宝意人都有点呆滞了。 陆长风皱眉道:“说话啊!” “大将军,不知是何意?属下愚钝还请您明示。”姜宝意冒汗道。 陆长风见她一副又谦虚起来,刚刚明明接茶的时候那么痛快,简直将他当倒茶的小厮。所以他才说了一句不知尊卑。 但也没怪她。只是测出她就是这种懂一点礼仪但不全懂的人。 陆长风倒是怪虏人乱了梁人的礼节,导致如今民风过于自由。 当然姜宝意是不懂这位古典主义的大将军,但她知道千户一职,自己是必须承下来的。 她想到那时对晏小姐联姻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就决定不再当一个小小的预备役。 当即姜宝意下跪抱拳:“属下愿意担当神枪营千户,并且兼器造主事。” “哦。那你知道我委以重任的目的是什么?”陆长风很快借机问道。 姜宝意道:“扩军,还有以神枪营为开门红打开一条不一样的扩军路线。” “还有由像我这种懂得机械知识的人来升级火铳。” “很好!我果然没选错。虽然你的战场不在主流上,却能决定主流。”陆长风十分满意她的态度。 “回去吧,五百虏族兵员很快就会送到你的营地。” 姜宝意领了命出了营地,刚好听到尚校尉在附近传达命令。 她本想过去,没想到一个没见过的穿着长袍斯文的男人拦住她。 “你就是出了宣州游说主意的那位?” 姜宝意见他穿的很王参军很像,但他的衣袍明显更华丽一点,能在军中穿的那么好,地位定然不低。 于是她回答:“只是略施小计罢了。” “小计是小计,但比书里那些招数管用多了。”幕僚打量她会儿然后提醒道:“待会来总帐议事。” 姜宝意还没问为什么?对方就走了。 她真是无言以对。这里的人怎么说话都不爱解释呢?都要让人猜呢? 可她不知道去总帐议事对还义军众多儒将来说都是要花费数年时间才能得入。 当然姜宝意不认为自己只是纸上谈兵能决定局势。 她就什么都没想去了总帐,发现尚校尉在外面站着,她还奇怪:“校尉快进去吧。” 尚校尉还有点疑惑,就看见她说完后脚就进去了。 他拦都来不及:“等等,那是长官们的议事处,你一个刚上来的千户怎么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幕僚提醒:“多事,是我允许的。” “杨军师!可她是神枪营的人,按理说。”尚校尉欲言又止。 杨军师道:“所以让你别多嘴。” 说完,杨军师入了帐,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尚校尉。 他不是不进去,他是没资格进去。 只有左右将军级别的人才能进去。 而能入帐的意味什么?日后能为将为帅!最次也是个都尉。 姜宝意进去后特地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只想马上回丹枫城。 等杨军师进去,瞄了她一眼,就在主位最靠近的位置坐下。 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全都是清一色披着铠甲的各营将军。 与在县衙不同。 这些都是万人大将。 而陆长风就是首将。 不过这次陆长风没有过来,杨军师带头议事,制定半个月后彻底控制丹枫府,并且在年底要彻底控制宣州府。 丹枫府还是比较容易攻入的地方,所以很多将军都发表自己意见,可当宣州府,很多人都皱紧眉头不说话。 杨军师见此,立即叫道:“姜千户你来说说,如何进一步控制宣州府?” 姜宝意还在发呆,被这么一叫,她懵懵懂懂站起来回答:“宣州府旁边就是高州府,和凉州府,两地虽然没有宣州富有,可军备比宣州强多了。” “而且宣州的军备还得从两地进口,每年岁入两州的资金都已经将两州绑在一起。” “所以你认为宣州的底气来自两州?”杨军师顺势接话道。 姜宝意点点头,这些都是她打听到的,大差不差不是什么秘密。 “军营收复丹枫府,不应直接瞄准宣州府,而是旁边的凉州府,那里最穷,但也是最好勇善斗的地区。” “刚好还义军不是占领了凉州旁边的地。” 杨军师听罢思考一下:“用几块我们不要的地虏获他们?但容易让他们壮大。” 姜宝意道:“目前该舍的都得舍,先虏获人心再说。我们不做,宣州府那边恐怕迟早也会这么做。” 杨军师点点头:“另外,凉州府铁矿多,尤其是黄铁矿,对我们极其重要。” “打造兵器都需要它。” 此话一出。 姜宝意眼睛一亮,黄铁矿可以炼钢,如果还有其他矿,比如硫磺之类,她完全可以升级一下火药。 这位幕僚是提醒自己吗? 不过她刚升千户不能太过高调。 “另外凉州与伪朝并不对付,只因凉州军大多数是梁民与边民混合的地带,在伪朝一直有野人之称,即便是百年前的旧梁,此地也是穷山恶水的存在。” “眼下我们需要的是给予他们身份的认同。地要给,名也要给。必要时可以打通两府之间的生意来往。” “这是最直接绑捆的办法。” 经济来往可以更好捆住对方。毕竟丹枫府比凉州府,凉州短时间不可能超过丹枫府,而且凉州都是矿石,没有技术。 丹枫府就不一定,当然她说她自己可以担任技术变现的创始人。 无论怎么看,让凉州马上依赖上丹枫府,比打服他们好万倍。 她说完,杨军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倒是其他将军挤眉弄眼盯着她,好像对她很好奇。 更多的是她与杨军师的互动。 杨军师道:“其他人有什么意见?” “此女所言极是,但凉州离我们太远,路程便是问题。” “修好的路还得经过宣州府。” “甚至比高州府还要偏僻。” 言语中其实都是不看好凉州,觉得变现不现实。 杨军师顿时对着他们皱眉好几下,才对姜宝意道:“他们说的也没错,你还有什么办法?” 姜宝意道:“修路。” 此话一出,当即有将军站起来:“不可!军中打仗粮草已经紧张到每日要数的地步,哪有闲钱修路?” 姜宝意又道:“简单,将俘虏丢过去修路,但凡不逃跑,或者坚持修路劳改的俘虏可以转为良籍。” 一句良籍让这位将军犹豫了一下,仔细看这将军有虏人的一些特征。 姜宝意很清楚北朝这个伪王朝还是半奴隶制,军籍相当于奴隶籍,以后在军中立功因为军籍也只能一辈子当个将军,顶了天了。 可良籍不同,转了后,有资格科举,转做官,或者商人。 以后会有自己私有的土地。 而不像军籍那样土地有限一辈子靠人脸色发粮饷,过于被动。 还义军虽然淘汰了这个军中陋习,可很多普通虏人仍旧陷入军籍的困扰。一辈子命都搭在战场。毫无希望。 姜宝意建议给良籍的主意,让这位将军动摇了。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而是继续道:“虏族兵占我军三成,打丹枫城也有不小的功劳。” 第43章 “我觉得应该考虑进去,让他们跟我军士兵同等待遇。” 实际她调查过,两方其实待遇都差不多。只是梁人转良籍容易一点。军饷还是那么少,还要拼命。 现在能撑住打下丹枫府完全是因为陆长风这个精神支柱。 而且陆长风和晏小姐那么急收复丹枫府,显然是为了稳住根基,提供更好的营地和生活才能稳住这些士兵的军心。 毕竟全靠精神支柱而没有物质基础,都是不现实无法持续发展的。迟早熬不下去,士气会崩溃。 现在丹枫府收复后可以给还义军缓一口气。 姜宝意越想越发觉得晏小姐很厉害,她可能早早就洞悉了还义军背后的危机,所以才会做下里应外合的决定。 “从此以后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分虏和与梁,基本待遇一视同仁,才能更好带领队伍。” 此话一出其他将军有点不悦她的发言。 毕竟很多人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只是杨军师一直问她,大家给她面子。 当即有人不愿意要站出来。 杨军师脸色一沉:“是啊!我记得东郊是虏族兵牺牲一千人才打开的。” “没有东郊破门,我们可能会牺牲更多,所以他们的功劳一样不能忽视。” “待本军师上报大将军,让他定夺。” 话音刚落下,陆长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都听见了照做。” “不过现在眼下快冬天,很多梁民还没有着落,我们也需要安置。”陆长风一进来扫了姜宝意眼:“以后你就跟在杨军师身边为军营效力。” “至于练枪,我给你找了个帮手过来。许雄,你进来。” 很快一个熟悉的面孔入帐,此人便是东篙的许猎户。 第40章 姜千户名声大噪 姜宝意没想到还能在还义军里见到老熟人。 她十分错愕,而许猎户看见她更是惊讶,不过很快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看见你在这里,我一点都不意外。”许猎户首先道:“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乖乖听话的人。” 听得姜宝意汗颜,这是夸她还是吐槽她任性? 许猎户还拐了下弯:“我早就知道你注定不普通,没想到这么快就升迁了。” “许大叔也不赖。”姜宝意确定是在夸自己,她客气一下。 许猎户闪过一丝欣慰:“看来你也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难怪杨军师推荐您入帐。” 此女不仅有军事天赋,在行政上也颇有天赋。 他之前在帐外一直在偷听,不仅赞成姜宝意的主意,还发现她每次出口都能有别人要琢磨一段时间的应对政策。 而她则像个老手一样,经验十足,不仅推出有力的奖赏制度,还具备一定的改革。 这是许猎户从未想到过的事。 真是令他意外。 就连大将军都不曾有这方面改革的天赋。 越想,许猎户眼神越发复杂,从他发现她猎虎开始,她的各项才能就一直在他人面前涌现。 想让人忽视都难。 “大将军,将虏族兵交给姜千户管理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长风则是摆摆手:“可别说了,老杨一直要我留着她在军营,我要是把她派到别的地方,可能会挨他训。” “大小姐那边的意见呢?”许猎户问道。 陆长风犹豫一下,眼神有些暗沉:“我和那孩子吵架了。” 此话一出。许猎户没有再继续推荐。 倒是姜宝意有点在意,晏小姐为什么会跟大将军吵架? 刚想找个借口问,陆长风突然抬头大笑起来,只是看起来有点勉强:“反正我们爷孙俩常因为意见不合吵架,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许猎户却感觉这次的吵架或许和以往不同。 大小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的能力甚至比杨军师还优秀。 可大将军却因为太爱惜这一根独苗,一直死死抓着她,不让她轻易上战场。 要他来说大将军真是不理解大小姐。 许猎户之后没说什么,倒是交待:“姜千户你营地的人交给我吧。” “拜托了,还有一些基础射击的练习课,您可得监督好,我营地有一百多个好苗子,训练好,以后打造出火铳可以让他们组成一支新军精锐。”姜宝意朝许猎户恭敬弯腰。 许猎户眼神一动,默默点头答应下来。只是后退一步对姜宝意以示还礼,只是他的这个礼行的是下级礼,明明两人是平级。 “别磨蹭,除了白天的议会,下午和晚上还有一场。”陆长风没有发现许猎户私下的动作。 姜宝意不太懂这方面的事,自然没有多关注,直接跟着陆长风出了帐。 跟着陆长风走的时候,还依稀能听到他特别唠叨。 “眼下咱们军营鱼龙混杂,虽说有老夫镇着,可一个个其实谁都不服谁,所以说需要一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人。” “真不知道老夫要是两腿一蹬,这还义军还能继续撑下去?” 随着陆长风越发担忧。 姜宝意只听不语。 她倒是开始想晏小姐了。 要不去问问晏小姐发生什么事? 或者去安慰一下晏小姐? 绝不是因为想见她。 姜宝意脸颊变得有点红,连自己跟着陆长风已经站在校场的指挥台上都不自知。 等她反应过来,就发现杨军师执扇若有所思盯着她。 其他将领都满脸疑惑,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大将军是不是对这个女千户太好了? 虽然女千户自古稀有,可在军营自然要以能力至上为主。 就这样,姜宝意感觉自己接受无数眼光的针对与洗礼,偏偏陆长风还在台上背着手讲话,讲得都是军心士气。 就像老领导发表感想讲演一样。 底下的还义军对于老领导自然是服气的。 可他身边的女人算是吗? 就这样在各种质疑下,演讲完毕,陆长风下了台,姜宝意才松口气跟在他身后。 “不用总跟着老夫,平常没事你可以巡营,顺便帮忙监督那些兔崽子。”陆长风抬手将她打发走。 监督已经是军法堂主事的职责了。 看来还义军只要进入总帐出谋划策总是能得到特殊权力。 姜宝意应声:“是!” 至于她会不会去监督,当然是懒得去了。 还不如睡大觉或者自己锻炼一下筋骨。 以后打仗她虽然不是直接拿着冷兵器冲在前面,但体力还是需要的。 后续几天,未曾想原本一直拖延的宣州太守,突然宣布要与丹枫府合作。 就在还义军突破丹枫府最后一道关卡,活擒了府司,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这府司。 丹枫府在虏人统治下的日子宣告结束。 整个府十八道台都无比沸腾起来,不少尚存的梁人义士开始往丹枫城赶。包括流民。 因为这里终于是他们梁人的地盘了。 还有引起别的州府不小的震动。 而实际最让还义军士气大涨的是,宣州太守主动向他们低头。 正如姜宝意分析的那样派了虏人过去谈联盟一事,竟然真的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会刚好遇到伪朝派虏人使者过来,两人撞上都非常吃惊。 谈判台上虏人的表情尤为精彩,虏族这边的读书人引经据典比在场任何梁人还像梁人,无形中打了宣州太守这边势力的脸。 而宣州太守本来还继续打算采取拖延的计策,没想到伪朝那边先跟他们翻脸,认为宣州太守有异心。 很快虏族这边也没等宣州太守宣布什么,就偷偷溜出来单方面宣布宣州太守拒绝与他们合作。 两方因为伪朝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宣州太守没有明说,还出面辟谣,可是他的态度确实成为宣州各地势力众矢之的。 就这样迫于压力之下宣州太守想以退为进先答应还义军再说。 因为还义军刚打下丹枫府,就更让各地梁人势力振奋,这个节骨眼但凡有点异举,都会成为口诛笔伐的对方。 宣州太守酷爱面子,更爱自己精心打造的旧梁忠臣的形象来俘获人心。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退就再无前进的可能。 杨军师立即投入大量俘虏修路,还有组织流民尽快在冬天之前修好两地的路。 宣州最近的路到丹枫府都有八十公里,更何况还有山。 这种施工条件远比军营里想的苛刻。 杨军师都碰到硬茬,不得不找姜宝意出主意。 姜宝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种工艺还需要军人来操心? 于是她建议在民间招募技工,可以让他们设想如何通山修路,再把方案交上来给大家采纳。 一旦敲定最终方案,就可以实施了。 她只是动动嘴皮子,杨军师立即恍然大悟:“我差点忘记,不是什么事都要用到军营里的人,还可以下放一些权力。” 第44章 “只是这样可能会让人钻空子。” 姜宝意道:“技术活没那么好钻空子,你宣发出去,再拿人审核,弃案可以保底留存为证据,若日后审查出来哪方出了岔子,可以过后追究。” 杨军师认为是个好办法,既能杜绝别人作弊,还会让有私心的人忌惮。 这种过后追究,真是不错的震慑手段。 杨军师:“我去去就来,你休息吧。” 姜宝意刚想说自己本来就很闲,正打算去看看神枪营的。 杨军师已经跑去忙活了。 下午的时候,他亲自拿来一堆采纳上来的修路方案给她。还给她在总帐摆了一张办公桌。 姜宝意人已经傻了。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结果方案一个个看,最后采纳了水陆合并多修三十公里的方案。 别看越修越长,其实水陆交通结合会使得原本需要花更长时间工程大大缩短,甚至困难都降低了。 杨军师不太懂这方面,只好拿去懂行那边的人去询问。 一问没想到大部分人都同意采纳这个方案,因为这个方案以后会惠及水陆附近的岛民和渔民。 不少渔民都愿意帮忙带路。 于是就这种齐心协力的合作下,三个月,等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一条弯长的石子路通往一个两人宽的山洞后,立即到了一个简陋的码头,这里各种小船特别多。 杨军师亲自检修要坐船走一遍,发现不仅很还原方案敲定的那样,而且用铁链将船与船绑在一起做一座浮桥,再拆掉船篷,竟然变成一个水上陆路。 不仅如此马车还能过去。 重八百斤的货物也能顺利通过。 尽管是费了点船,可这些船又不是他们的,是之前缴获的俘人贵族游玩的船。 “成功了!水上陆路行得通!”随着一些船夫惊叹于这样的工艺,其他不信邪的士兵都跟着上船走一圈,发现自己不仅不晕船,而且还能在这里蹦来蹦去。 都纷纷发出惊叹:“真是奇迹啊!” 为此这条水上陆路被取名为‘建梁’,还立了石碑刻满参与规划的民间工匠和一些义工的名字。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让百姓们十分震撼。 原来他们这些平民也能跟着流芳千古。 这极大地凝聚了民心。 而姜宝意听说成功后,正在收拾衣服,因为今天军营没啥事,她想去见见晏小姐。 晏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跟她说了关于天下的想法后就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天天待在府里,她怕她闷坏。 于是刚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出军营,没想到军营外面居然人山人海,除了士兵还有很多老百姓。 也不知道他们挤在这里干什么? 她刚露头,就突然有个人指着她喊:“她就是姜千户!” 此话一出,人群突然沸腾起来。 “真的,她就是那个打通百年来两府天堑的那位千户大人?” “长得真年轻!” “真是前途无量。” “咱们梁人真是出了个了不起的女英雄!” 这时姜宝意才愣住了。 原来这群人堵在这里是为了看她啊! 话说她有什么好看的? 姜宝意满头雾水,想从军营离开,可门都被围住了。 而且军营站岗的士兵一样在偷看她,根本没认真维持秩序。 让姜宝意出不去,只好又退回营。 刚好碰上来找她的杨军师。 杨军师看见她,眼神止不住激动,就像看见什么久逢的亲人一样。 “军师,外面突然好多人。” “我知道全都是冲你来的。”杨军师同样是冲她来的。 然后他告诉她前因后果:“此次修路无异于打了一场胜仗!” “你且听来。” 大概一炷香后,她听完杨军师的话,都呆住了。 原来这条路修得恰到时机,不仅刚好直通宣州府,还将附近本就不方便,甚至是其他邻府邻县的百姓提供了便利。 只因这条建梁路的水路部分正好兼并在三府之中,高州府虽然存在感不高,可高州的平地多,有了这条路,高州再修一条,那么三府就可以打通交通。 尽管还有很多山路要绕,可比以前到高州或者宣州府兜一大圈,花费个把月的时间要方便多了。 这条水路至少让不少人节省二十天的时间,甚至可以避免被山贼打劫。而且这条路以后会由还义军把守,那么安全性一高,会给不少人降低赶路成本。 以后这条路会越来越受欢迎。 尽管锁船当桥有一定风险,但起码行军期间可以方便使用。何况其他陆路还在修。 更令杨军师振奋的是这条路带来的隐形收益比他想象中要多。 那就是人心! 现在各地的梁人但凡有点钱的人都拼命往这边挤,希望自己能在梁人的地方过得有尊严点。 那么大小商人为了搏一个未来,开始积极捐钱捐粮。 原本以为冬天会缺粮,到时候还义军还要花钱去宣州府买,现在好了,谁也没想到高州府起了作用。 不少有钱有点势力的人通过高州的平地,从四面八方收集粮食。 甚至虏人地区都在偷偷走私粮食赚钱。 而这些粮食其中有六成会留在丹枫府。 日后要是还义军能稳住丹枫府,那么丹枫府肯定会成为还义军的大本营,那么将来的粮草和兵力更加可观。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积极参军,原本我还头疼打完仗会不会把人吓到,不敢参军了。”杨军师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你的水陆路倒给我军赚够了脸面。” “我估计宣州太守听说此事,最近要吃不下饭了。还以为自己是在以退为进,没想到这一退,他再也没机会了。” 因为他一旦有异心,通过建梁路直通宣州只需要一晚上,甚至不需要一个晚上。 极大地震慑了宣州势力分裂的野心。 杨军师都没想到小小的一条路居然能改变整个局势。 他不得不开始仔细审量眼前的女子,古人总是有些迷信之说,杨军师已经开始怀疑做什么都天时地利人和的姜宝意,是不是什么天兵下凡? 姜宝意听说以后这里的民生会好点,她也感到开心。 于是她道:“杨军师我想出一趟营。” “后营地有条小路,你去准没人,记得太阳下山之前回来。”杨军师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笑眯眯摸着自己的淡须离开。 姜宝意朝他感谢地点点头。 她便迫不及待离开了。 好不容易离开军营,没想到走在路上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原因是有神枪营的家属路过认出她。 只是惊呼一声,喊:“姜千户。” 大街上原本忙碌的人纷纷停下手上脚下的动作,齐齐朝她看来。 吓得姜宝意赶忙捂脸:“你们认错人了。” 她赶紧朝晏府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句:“她就是姜千户,你看她穿着官靴,还义军里只有她一个女将官。” 这人也十分聪明辨别出来。 可姜宝意就惨了。 还没到晏府就被齐齐围住,大家非常热情基本没有恶意,只是姜宝意不太适用这种跟明星一样被围观的感觉。 赶忙朝众人抱拳:“各位,我有要事在身,以后聊吧。” 刚开口,没想到大家更热情了。 甚至已经有人从篮子里掏出自己的咸鸭蛋:“姜千户尝尝我们家的鸭蛋吧,不要钱!” “我们家的包子也不错!” “我的云吞更好吃!” 姜宝意盛情难却,拿了个鸭蛋,不好意思笑了笑:“多谢。” 刚说完,有人就招呼:“大家快让路,别耽误姜千户的要事,没准是商量如何收复我们梁人的家园。” “对对对!”姜宝意顺着杆子往下爬。 很快大家默契让开一条路,姜宝意这才能抬头挺胸走去晏府。 只是她刚离开一下,那个卖咸鸭蛋的立即像找到什么商机,连忙吆喝:“姜千户都喜欢的咸鸭蛋,大家快来买啊!” 然后这家所有的鸭蛋都被抢光了。 甚至连带附近卖咸鸭蛋的都跟着沾了点光。 这一幕幕落在附近坐在茶肆的吃客眼里,都哭笑不得。 他们虽然没有围过去,但讨论的话题还是避免不了和姜宝意挂钩。 “你说这么个妹子,说修路,还义军大将军就答应,然后刚好又碰上四面八方的支持,这可不是一般的运气。” “您是说姜千户是个福将?” “八成就是。” 可茶肆的掌柜听后赶忙打住提醒大家:“可不能乱说给千户招黑,我朝百年来能被称为福将的只有开国太祖。” 提起大梁的开国太祖。 他出身其实底层是个小兵,同样是一打仗就顺利,军功就好像赶着他身上送一样。 第45章 当年大梁就是这样打下的天下,将匈奴给灭了的。 可谁能想只是两百年,又一个虏人起来了。给他们中原带来不少麻烦。 而眼下虽然才初出茅庐,已经有人认为姜宝意是个福将。 尤其是打听她加入还义军不到一个月就升了千户,然后帮着收复了丹枫城,之后还义军一路南下收复了整个府。 现在更是靠一条建梁路,凝聚人心,还将本就有异心的宣州给绑在一起,使得宣州不敢再蒙混过去。 如今民心都在还义军这边,再加上还义军又出了‘姜千户’这个新秀,风头正盛,自然不会有人敢造谣生事。 只是姜宝意女子的身份,让一些深信什么福将言论,天降神兵的神棍传得神乎其乎,其中就包括当初那个不给姜宝意糕点的江湖道士。 整条街都透露着一股不寻常又意料之中的风声。 当姜宝意走进晏府,这里大门外侧的白布已经收起来了。只有里堂还是挂着白布。 已经好久不见晏老爷。 府里都是和尚与道士在超度念经。 还有新招收入府的丫鬟与家丁在庭院中穿梭忙碌。 姜宝意一出现,大家就好像按下暂定键一样直勾勾炙热地盯着她。 让姜宝意整个人发毛。 她赶忙朝晏小姐的院子走去。 刚好碰上素花。 素花看见她十分热情迎上来:“姜千户您来了。” “快进来,我们小姐好久没见过你了。” 姜宝意松口气,有点不好意思摸着鼻尖:“我也好久没见晏小姐了。” 随着话音刚落。 一道早已想念许久的妙音传来:“这不是姜千户吗?” 温柔的声线总是令人容易着迷。 姜宝意循声侧身,终于见到她心心念念的晏小姐。 不知何时她已经放下长发,简单用翠青发绳束着披在腰后,素颜,雪白的肌肤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水润,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闲适的气息。 姜宝意的心砰砰直跳,不由自主抬起脚步走向她:“晏小姐,最近你过得还好吗?” “呃,不,我是说,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也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没事吧。” 姜宝意语无伦次差点咬到舌头。让素花忍不住捂嘴偷笑,觉得她还是老样子总是在小姐面前容易出囧。 于是她默默退去,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晏长翎也许久没见她,自从上次她拜托她好好待在军营内,她就很听话,三个月没来,并且还做出一些功绩。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没选错。 与最亲的外公吵一架,选择她没错。 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六千字奉上。抱歉抱歉,年底比较忙,一旦有时间,草会进来多更点。 第41章 姜千户的授课 “我能有什么事?”晏长翎以一句反问回答了姜宝意自己的近况。 姜宝意知道她的个性,不舒服可能不会说出来,但没什么事是真的会说出来。 尽管她们才认识半年不到,她竟已经如此了解她了。 也对,想了解一个人,只要在平常相处的时候好好感受便可。 恰好,她可是连晏小姐皱小眉头的细节都记在心里,所以了解她可能比自己想象中快,或许还有一些没有彻底挖掘的方面,但现在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来日方长~ 她如实说:“我听人提起过您和大将军吵架的事,方便告诉我吗?” 姜宝意还是想知道。 晏长翎没有选择立即告诉她,而是邀请她入屋。 “别在外面站着,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 被轻飘飘如春风拨过的侃言,让姜宝意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外面突然那么热情,晏小姐有头绪吗?” 在前面带路的晏长翎,脚步一顿,她转头问道:“你不相信自己的实力?” 啊?这下姜宝意彻底懵了。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运气也是实力...”她有点迟疑的语气。 晏长翎见小心翼翼忐忑征求自己的意见,唇角忍不住浅笑一下,但很快就消失。 “原来大名鼎鼎的姜千户都有不自信的时候。” 姜宝意表情有点囧:“倒不是没自信,而是我感觉有点过头了。” “我是有在做事,但不至于传得到处都是,应该有人在推波助澜。” “你认为这样不好吗?”晏长翎不知何时开始征求她的意见。 姜宝意倒没觉得不好,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现在大家把她捧那么高,实际背后是急需一个类似于大将军陆长风这样的典范人物给所有增强士气。 还有民间的士气更需要提振一下。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她? 所以她狡猾地回答:“那要知道是谁在这么做?如果是别人。” 说着,姜宝意书环抱双臂故作严肃道:“那就很难接受了。” 此话一出。 晏长翎眼睫动了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是说她在推波助澜,还是在说她多管闲事之类的。 总觉得此时若好好回答,会落入某人的套。 可姜宝意在自己面前向来是快人快语从未有过做作或者其他的隐瞒。 准的来说,那就是面前的此人,对她颇为真诚。 那投桃报李,她应该对她真诚的。 可是...晏长翎盯着眼前满脸严肃的姜宝意,总感觉这人已经变得有点狡猾。 真是意外,明明才三个月未见,她也有一点点的变化啦。 “如此,本小姐其实也不太好说。”晏长翎先吊一下某人的胃口,然后微微侧首捏着下颚时不时扫某人一眼,再看屋檐:“大概是非常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的那种人。” 此话一出。 姜宝意顿时没法维持自己严肃的面孔了。 她瞬间垮下来,虽说她多多少少已经猜到是晏小姐在背后支持她,为她打下一个好名声,可没想到晏小姐居然装傻。 难不成是看她故意在装,所以她也要跟着她装一下吗? 想到这,姜宝意圆溜溜的双眼瞬间露出委屈水汪汪的情绪,要是有镜子可以照见,你都仿佛感觉能化作实质。 “我错了,我不该在晏小姐面前装x的,在别人面前装一装就好了,可在晏小姐这里,我跟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你里里外外都把我看透了。” 她的示弱反而打得晏长翎有些措手不及,尤其在听到那句她在她面前跟没穿有什么区别,还有看什么诸如此类大胆的词汇。 让晏长翎掩在发后的耳朵微微透红,好在面前的人看不见,否则还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见问不到又装可怜。虽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怜。 可现在想来能读懂姜宝意方方面面的自己,似乎也不无辜。 若说某人开始喜欢在她面前装可怜,或许那也是她自己惯的。 晏长翎秉持着自己支持的人,自己惯着的心态,她该手握拳轻咳一声:“好了,我知晓了。” “姜千户是个非常有实力的人,就我个人来看,无论是行政还是军事,你都是可造之材,所以支持你为丹枫府的定海神针,是我与其他人仔细商榷的结果。” 尽管其他人反对都没用。 晏长翎还是要具体告诉姜宝意。 姜宝意闻言终于松口气:“太好了!如果是你,我肯定双手赞同,要是别人,我都得怀疑他们是不是要害我?” “那你还挺有警惕心的。”晏长翎笑了笑。 两人不再在走廊打哈哈而是去院前那颗桃花树下坐下,花瓣似的石桌上摆着几道糕点,其中一道便是米糕。 姜宝意见到米糕时,还愣了一下,其实她之前没少来晏府,无论是光明正大进来,还是潜进来,晏小姐给她的吃食都是跟她一样的。 那时也很少问她吃什么,毕竟自己是一点都不挑食。 可今天看见米糕与其他精致的糕点摆在一起,她难免会多想一下,想到她与晏小姐初次相遇,她正眼巴巴可怜兮兮等着道士的糕点。 可惜最后都没能吃到。 后来晏小姐协助她去东篙参军,包袱里又多的是防身的铁弹丸。吃得并不多,反倒给了不少能用的碎银子。 因为晏小姐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所以总会考虑周到准备恰当的东西。 可现在看见米糕,姜宝意不自觉走过去先捻了一块,放在嘴唇啃了口,然后笑眯眯对着晏小姐说:“真甜啊!” 晏长翎此刻并不知道这个表情背后深意,她只是解释说:“嗯,不知为何今天预感你会来,所以就准备了米糕。” “上次没吃到,应该还惦念着?” 不过她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在以己度人,会不会太多擅作主张? 第46章 没想到姜宝意人一滞,眼底渐渐升起几缕不可言状的情绪,随即被她压下来,叼着剩余的米糕道:“嗯,我们初次见面时,那块米糕真是馋死我了。” “到最后都没人能满足一下。实际最后连我自己都忘记当初惦记的那块米糕。” “而现在多亏晏小姐,能让我重新尝到记忆中那块米糕。” “这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的味道。” 此米糕非真米糕,更多的是初遇的记忆。 她们初次见面记忆中的味道。 甜、糯、美好。 晏长翎不懂她为何突然大发感慨,但不妨碍她会试着去理解眼前的女子。 对她来说,这个女子真是令人太好奇了。 她身上究竟还装着多少没有施展的才华? 不过现在不必着急。 “我还给你准备了桂花蜜,待会你带回军营,记得的时候就冲水喝,喝完,我再派人送去。” “好啊!”这次姜宝意大大咧咧坐下来,先给自己倒一杯开始品尝。 只是她侧坐不对着晏长翎,对晏长翎来说,现在只能看见她半张脸,而且她还是低着头,连看半张脸都费劲。 晏长翎疑惑歪了歪脑袋,认真考虑:“你这么坐着会不会不舒服?” “没有啊!我现在不太敢面对晏小姐,等我缓缓我再面对你好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她面前很老实。从来就没有任何隐瞒。 最多藏头去尾,留中间,不告诉她,此刻她多么的害羞感动,她怕自己再看着晏小姐,身体会不经过大脑蠢蠢欲动对晏小姐做点什么。 现在的她,还是知道要在晏小姐面前有个距离感,分寸感,不然可能大好接触她的机会都要失去。 她可不能被她瞧出什么。 毕竟晏小姐懂得东西太多了。 搞不好,对女子喜欢女子这种事都略有涉猎。 晏长翎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唇瓣不自觉轻笑两声:“有时候觉得姜千户真是可爱至极,断不像军营那般严肃。” “我都听杨军师说了,你虽初次入帐,有人反对,可实际等你发表言论,底下的人又对你心悦诚服。” “看来我举荐你并没有选错,你确实更适合处理军政。” 姜宝意被夸的又开始脸红,她强行多喝两杯桂花蜜压下去,然后又多吃两块点心,搞得自己支支吾吾道:“可是晏小姐,只有打仗,并且打胜仗才能像大将军那样能够统领大军,光靠我这点伎俩可能还不够看。” “不要妄自菲薄,你那点伎俩,恰恰是如今还义军所缺的东西。”晏长翎:“一支军队能打仗打胜仗固然重要,可若无行之有效的秩序与制度,再强的队伍,不过瞬息间就会崩溃。” 说到这点,晏长翎美丽的脸蛋难得露出一丝沉重:“一个人的队伍,和一群人的队伍,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如风中飘零的绿叶,迟早会枯萎凋落,可一群人却不同,叶子即便会褶起,也会有一群人努力将它捧起来抚平痕迹。” 晏小姐总是容易走神说出那么有深意的话。 姜宝意其实能理解她的意思。 这个天下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拯救于水火,而是靠所有人一起才能改变。 还义军如今太看重一人的贡献与声望,过于剑走偏锋,迟早若有点风吹草动,是经不起考验的。 可一群人不同,即便太看重一人,也不会因为失去那个人的领导,而变得群龙无首,不堪一击。 果不其然,在她想通晏小姐背后的深意后,晏长翎的声音又缓缓如丝绸贴在她的耳朵里:“现在的还义军已经走到头了。” 是现在的,而不是未来的。 不知为何,姜宝意心莫名跳起来,胸口鼓鼓的,涨涨的,她感觉她真的完全读懂了晏小姐。 就在此时此刻。 至于为什么?姜宝意只能用一种心情表达,那就是有点雀跃有点激动,寻常人要是听说现在的还义军不行肯定要担心未来,以后能不能顶住伪朝的围剿。 或者收复山河,反而她觉得有自己的机会了。 那名为‘野心’的种子,已经开始悄悄萌发从土壤中浮出绿芽。 至于那颗种子是谁种的? 姜宝意正着坐好后,与晏小姐面对面,晏小姐还是那么温柔看着她,即便喝着茶都透着世家大小姐该有的矜贵气质。 “我感觉我有点明白晏小姐当初说的那句话了。” “嗯?”此时晏长翎都已经不记得。 可姜宝意还是神采奕奕,双眼满是光芒看着她:“此计,利我、利晏府、更利于丹枫府,甚至两府的百姓。” “所以,我愿意。” “成为晏小姐心中那位给予厚望的‘姜千户’” 这熟悉无比的话语很快飞入晏长翎的脑海,激起了过去的记忆,她双眸随着颤动,那穿到过去的时光与如今的时光,仿佛一条笔直的线竟在此刻重合,不知何时眼前的女子,似乎已经对她越发了解到,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地步。 而待她回首过,已然发现她已经成长到如此之快。 从为一人心忧,开始有了整个天下。从而为天下忧而忧。 短短时间的转变让晏长翎心里开始有些欣慰,可不知为何当仔细品尝这番心情时,在内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会出现一些显而易见的落寞。 为什么呢? 明明都在照着她的计划走,只要成功,姜千户扬名天下,百姓有救,战争会结束。家园会重建,不会再有饥饿,不会再死人。 可为什么还有一丝提不起来的心情? 这是她吗?不,这是她个人的情绪吗? 晏长翎双眸开始透着些许迷惘,她熟读史书,算不得真正学富五车,可天下子集经书,她都略有涉猎。 唯有如今的心情,令她琢磨不清。 姜宝意此刻还没发觉晏长翎颔首间那短暂的沉思与蹙眉,要是她看见肯定会担心,一门心思都在考虑她。 可现在姜宝意已经能彻彻底底感受到晏小姐天下为公的心。 只是她还是不免想提醒她:“晏小姐,以后有我在,你不用事事都考虑大局,只为大局牺牲,偶尔也要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小心情,小秘密。” “不仅是大义上为别人,还要为自己着想,这两点并不冲突。” 若是平常姜宝意反应过来,肯定会抱着头抓狂,吐槽自己怎么敢对晏小姐这么好这么聪明的人说教。 她这是吃点米糕就上头了。 而且里面明明没有放酒,她就跟醉了似的大肆宣言。 真是不知所谓。 可现在姜宝意还是一心考虑晏长翎,觉得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不必再像之前联姻一样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哪怕以后还是要为百姓考虑,已经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迫不得已,以身犯险。 她想告诉她,现在她已经有她了。 她会帮她! “为自己着想?”晏长翎迟滞一下,唇边低声反复嚼字:“自己的心情。” 还有小秘密。 “嗯!晏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姜宝意忍不住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就差闪亮露出大牙。 可惜对面的晏小姐根本没抬头看她一眼,呆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想什么,好像一副学到什么东西的表情,显然别的事更令她好奇。 这让她有些挫败弯腰:“哎,晏小姐要是多留意我就更好了。” “明明我人就在面前,你还走神。” 晏长翎反应过来,短暂有些愣然,随即端起茶杯掩盖似的抬袖遮住自己脸上的情绪:“抱歉,突然有了点思绪。” “又是军营的事?”姜宝意正起身,她就知道晏小姐脑子里只有事业,脑子里绝对是没有给儿女私情这一块留一点空间。 哼!╭(╯^╰)╮。 可是我就是好喜欢这样的晏小姐。 她哪样我都喜欢。 就算她是块性取向笔直的木头。 我也喜欢! 姜宝意美滋滋在晏长翎这边充完电,她带着一脸的开心回军营。 遇到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在太受欢迎所以才会那么兴奋。 甚至陆长风百忙之中不忘抽空见她一下,就只是见一面,没有任何公事,吩咐她明天准备一下。 至于准备什么?姜宝意都忘记打听。 直到次日。 当议会的总帐只有她一人坐在书案前,桌下全是一堆盘腿坐在矮凳上等待的小将。 她人已经傻了。 “杨军师在哪?” 这些等待的小将基本是还义军各营将军麾下的要么是亲戚,儿子,他们哪里懂为什么自己要到这里听一个还不怎么认识的女千户授课。 谁都没有通知他们。 同样也没有通知已经在众小将面前被当成先生,夫子的姜宝意。 她被打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忍不住咬牙,完全是气得。 第47章 大将军这是在整她啊! 可不管怎么样,似乎不能敷衍过去,于是她硬着头皮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或者我尽可能解答一下。” 小将们都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就算有,基本是后勤押粮草,根本碰不到几个敌人。 还有的是父母怕危险偷偷安插在大部队的混子。 大家根本不怎么在意。 不过眼前正是最近声名大噪的‘姜千户’,于是有人举手问道:“千户,可以说一下您在战场上是如何协助大军作战的?” “您第一次上战场就没想过逃跑吗?” “能让我玩一下您的鸟铳吗?” “还有你和晏大小姐的关系好像很好,你升迁那么快,是不是因为她啊?” “连正经战场都没上过,大家就这么捧着她,不觉得奇怪吗?听说她之前还只是一个乞丐,没准身上不干不净的...”最后一个小将越说越过分。 一个个问题越来越刁钻,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 可惜他们问错人了。 姜宝意也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谁也不惯着谁。 她环视所有人问道:“你们想知道上战场是什么滋味吗?” “可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的小将站起来,倨傲地盯着她。似乎在怀疑她的本事。 姜宝意:“这个问题和我说的不谋而合,所以,想知道吗?” 她强硬的态度根本不把这些刺头放眼里,她当刺头的时候,这些人还躲在父母的羽翼下过着安生日子。 “行,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那小将说着就要出帐。 姜宝意忽然喊道:“接住!” 说罢,她往对方肩膀扔一枚铜板,那小将也是有点身手的人,他瞬间两指夹住铜板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砰!枪声一响,那铜板瞬间再飞起,一股焦黑与疼痛从小将的指尖穿过,使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呆滞在原地。 待他反应过来,指甲都已经被破碎,血好像不要钱一样滴落。 “啊!!!”剧痛瞬间让他尖叫起来。 其他小将几乎还没反应过来。 姜宝意已经收起鸟铳背在身后,然后重新在桌前坐下,淡定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战争!没有任何准备,流弹和流箭就从头皮上擦过。” “历史上还有许多名将死于战场的冷箭,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射的。” “那么我这次给大家讲解的战争,你们现在能体会到一些滋味吗?”姜宝意说到最后声音瞬间冰冷下来:“只要我愿意,你们有一半的人还没踏出帐篷就得死在我的枪口下。” “我这么说,应该能听懂吧?” 此话一出帐内鸦雀无声好像无人之境一般。 她不近人情的偷袭,不,准确来说,她甚至还提醒了一下才出手。 要说战争可比她残酷多了。 原本就含着金汤匙躲在父母羽翼下苟且偷生的贵家子们,瞬间冒着冷汗站着,别说质疑她了。 连说话的勇气都要酝酿一下才行。 他们没想到这姜千户竟然如此恐怖!根本不跟他们讲什么情面?更不会看在他们父母的面子上放水。 他们不过是好奇一问,她却拿出最真实的答案摆在大家面前。 地上那些未干的血就是证据。 小将们都被吓住了。甚至伤到手指的那个小将叫了一声就坐在地上捂着手指,疼痛难忍,额间直冒汗。 这小将是左将军家的小公子,章茂。平日里就高傲异常,仗着自己偷袭过几个虏人,就一直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与其他混吃等死的小将不同。 可如今被真正上过战场,还是立过大功的姜千户教育时,章茂只觉得背脊发凉,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以前他对付的虏人能比得上的人物。 他此刻无话可说。 姜宝意见他们都吓傻了。 跟之前积极提问不同,当然在她眼里对比现在的沉默算积极了。 她只好站起来继续道:“那么我继续给你们讲下一课,如何包扎被火铳击中的伤口?”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一些药,走过去,在章茂的手指上一撒,然后拿起火折子一吹,嗡——一声,焦黑的皮肤伴随肉味与硝烟味像极了烟熏的什么食物。 让帐内的小将没忍住捂着嘴当场转身吐在地上。 呕! 呕呕! 之后从众效应,其他小将都被影响忍不住胃部翻腾,最后纷纷挤着出帐篷。 “我不行了!好可怕!” “好恶心!” “刘少吐了一地臭死了!” 而章茂止血后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已经欲哭无泪了。 姜宝意却冷下脸对着还没离开的喊道:“虽然药能暂时止血,可是感染依旧是个问题。” “若是受伤还是记得清洗伤口,然后用止血的金枪药才能处置稳妥。” “你现在知道了吗?”姜宝意着重教育这个口无遮拦的章茂,见对方才十六岁出头的样子。 自己到底比他大个四五岁还是不好欺负小弟弟的。 而章茂此刻早就吓破胆,只能对她唯命是从:“是,姜,姜千户!” 姜宝意满意地点点头:“快去找军医吧。” 她刚放完话,章茂顿时连滚带爬,喊着爹娘冲出帐篷。 完全不顾往日好面子的形象,其他小将也不好取笑他们。 因为他们的表现同样不怎么样。 倒是站岗的士兵见到这位小少爷哭爹喊娘的样子,都纷纷偷笑。 而其他小将在得到姜宝意的同意,纷纷逃也似的远离她所在的帐营。 生怕她反悔举起鸟铳就把他们嘣了。 他们可赌不起! 就这样一群小将狼狈逃走的身影被杨军师亲眼目睹,还有许雄刚好带着训练的士兵回来。 见那些平常在营地长大的小少爷们,此刻好像被打得落水狗一样不顾形象。 杨军师多多少少猜到跟姜宝意有关,他有点无奈:“本军师有点理解你口中的那个不安分的孩子,多么离经叛道了。” 徐雄笑了笑:“可人不是您派过去的?还不知道姜千户的脾气?她可不会像军营其他人一样对少爷们有什么顾忌。” 杨军师心想也是,就找人来问问什么情况? 当时站岗的士兵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杨军师摸着胡须:“看来是碰到姜宝意这个硬茬了。” “这些孩子问什么不好,偏偏好奇战争。” 姜宝意是上过战场搞过暗杀的人,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怎么敢这么挑衅她? 不过也是好事。 至少军营里以后多了个治这些大少爷的克星。 于是杨军师在后续接到诸位少爷的父母的投诉,他反过来训斥这些父母过于溺爱孩子,作为军人的孩子哪有怕战场的。传出去可能会影响还义军的名声。尤其现在‘姜千户’是丹枫府百姓心中的女英雄。 这群孩子怎么敢挑衅到人家头上。还是平常没教育好,正好有姜宝意给孩子们上一课。 怼得这些有头有脸的将军们灰头灰脸, 甚至杨军师还规定以后每个月姜宝意都会给他们的孩子授课一次,谁也不能缺席。 这个决定直接打得将军们措手不及。 当然这件事姜宝意还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自从上完课后,出帐溜达的时候,总会有几双眼睛暗中盯着她。 让她有点毛骨悚然。 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接着去如厕的路上,逮到跟踪自己的小子。 正是章茂。 她揪着章茂的衣领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跟踪我?” 还有其他两个属于他的跟班,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什么魔鬼吓得不敢抬头。 不过到底是少年人心思单纯。 章茂涨红脸支支吾吾回答:“姜,姜千户,能不能收我为徒?” 哈?姜宝意闻言手一松,这孩子就滑着跪在地上,双手捧地脑袋磕在上面:“姜千户,请您收我为徒!” “我,我想学射击!想进神枪营!” 说着,章茂的脸因为激动越发红透:“千户,我知道我那天逃跑的样子很狼狈,一点都不像男人。” “可我是真心想拜您为师的!是您让我认识到,战争不仅只有靠兵器真枪实剑砍杀敌人,战场上还有像您这样的奇才诞生。” “而且您上次说的战争,其实和我见识过的战争不一样,真枪真剑还要砍到敌人面前才能产生效果,可您手上的武器,您的神枪营,很显然在敌人看见你们时,可能就已经命丧黄泉。” 说着章茂脸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也让我认识到未来的战争更加残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决定一场敌我之间的伤亡。” “我毫不怀疑您会带着神枪营取得胜利!” 这高帽给姜宝意戴得,刚开始她还有点尴尬,可随着少年后面的话。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可不是调皮捣蛋那么简单。 第48章 他居然有自己的主见。 看穿热武器对未来的战争决定走向。 “有点意思。”她摸着下颚打量跪在自己面前的章茂。 “不过我不能收你为徒。”姜宝意寻思自己只是个千户,对面虽然只是空挂着军衔,可毕竟是将门世家出身的孩子。 要是她没记错,这类孩子,一般有自己的家传。 “为什么?”章茂抬起头不可置信望着她:“您放心,我会让我爹在军中帮您说话,帮您收拾那帮不服您的人。” 这话说的姜宝意有些头疼:“我并不需要这些帮助,之所以拒绝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将门之子,前途无量,不该在我手上浪费功夫。” 说完,她绕过章茂,就打算离开。 没想到章茂又爬着拦在她面前,保证道:“我爹倒是会教我一些刀法,但是我瞧不上,我一直很喜欢研究远程作战。” “不信您看!” 章茂赶紧给跟班们眼神,让他们拿出自己以往的研究。一大个包裹摆在姜宝意面前里面全都是不一样的图纸。 让她有点兴趣蹲下来取出几张看看,都是大小不一的弓箭还有其他异类远程弩的设计,而且设计简明,虽说感觉不怎么实用,但毕竟是动过脑的。 尤其看见图纸上对火铳的想象,竟然有连发火绳枪和多眼铳的几分构思。 看起来是个苗子。 至少是对机械感兴趣,还有家世的孩子。 这份筹码确实足够了。 姜宝意特地抽出这张机械的设计图点了几个部件:“这里和那里去掉一下比较好,还有弹丸有点冗余,你只需要改成菱圆的就行了。” “还有这些武器有设计图就能做出来,只要有铁矿不是什么问题,难就难在药的储存。” “我出个难题给你,若你想到可以储存药的办法,并且试验过确保有效果,我就收你为徒,还会推荐你入神枪营直接成为正式持枪的火铳手如何?” “真的!”章茂顿时激动不已:“谢谢姜千户。” “我真的可以入神枪营,拿着火铳上战场吗?” 姜宝意:“先把前置条件搞定再说吧。” 话落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章茂则是捡起姜宝意刚刚看过的图纸,眼中光芒万丈,对着她离开的方向,露出极其崇拜的目光:“我一定会成为您的弟子的!” “章少,左将军那边不好解释吧?”跟班们忍不住提醒道。 “对啊对啊!左将军引以为傲的刀法,在军中一样闻名,还打过几场战役,连虏人那边都为之忌惮,还暗杀过左将军。” “大家都恨不得跟左将军攀上关系,您倒好拜一个女人为师,会不会有点丢脸...” 这个跟班话还没说完,章茂就站起来揪过他的衣领,以往倨傲的面孔此刻却变得严肃起来:“你错了。” “正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有能力的女人,所以我更要拜她为师!” “现在你们不懂以后你们会知道我的选择没错!” 跟班们被他这副表情惊到了。没想到章少爷这次居然是来真的! 难道那个姜千户比左将军还厉害吗!? 很快章茂拜师被拒的事传遍军营,许多人都在拿这事说笑,让左将军的脸色特别难看。 拿着军棍就去找儿子,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还有再去姜宝意那边警告她一下。 可没想到刚到军营,章茂已经背着个小小的包袱出来,身上显贵的衣袍脱了,穿上粗糙的麻布衣,看见他还丢下一句:“爹,我去神枪营报到了!” “您老保重。” 说完扭头就往神枪营方向走去。 气得左将军怒吼:“站住兔崽子!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到处跑什么,还有神枪营那是女人的地盘,你去干什么?” 未曾想他眼中需要保护的孩子,此刻却停住脚步以坚定的眼神对着他宣誓道:“当然是去学真本事了!” “爹的东西太落后了。” “现在只有姜千户值得我拜师!” 而此刻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未来已经封侯驻守边境成为一代名将的他,无比庆幸当初的坚持。 第42章 姜千户一招釜底抽薪 入冬后,丹枫府没有想象中梁人到处冻死的悲剧,相反很多人得到了过冬的保障。 原先虏人大量的私产基本已经被充公。 这件事还是杨军师处理的,他是一刀切解决了梁人的住所。同样一举成为丹枫百姓心中的好军师。 可这件事处理的并不完美,入冬第一晚当地虏族突然组建一千人闯进县衙挟持了尚校尉。 引起还义军上下震怒,左将军要带兵剿灭这股趁机作乱的虏族。 可没想到还有梁人帮着反他们。 这让左将军百思不得其解问对方既然是梁人为什么要帮助虏人? 岂料那梁人控诉还义军的充公政策,将他大半辈子积攒的身家夺走,害得他的妻女流落街头差点冻死。 左将军不信,他们制定的赈灾政策,是不会让梁人缺衣少食的,尤其现在四面八方送来那么多粮食根本不缺。 他认为是这梁人在撒谎,助纣为虐,帮助虏人反还义军。 左将军继而便杀了此人,未曾想,虏人却因为左将军的行为直接带人跟他起了冲突。 两边竟然伤害过半,到现在还未处理好。 这件事传遍大街小巷引起极大的震撼。 还有梁人认出被杀的人是他们丹枫府的大善人,而且还有梁人帮忙作证他们的家产和妻女分到的赈灾物资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 甚至大善人的女儿已经因为寒冷发起高烧。而且这些反叛的虏人曾经跟还义军一起驱逐府司,按理说还是功臣。 而左将军审都不审就将大善人当反贼杀了。还杀了功臣。 这在丹枫百姓内部引起很大的震动。 原本建立起来的军民信任开始动摇。 杨军师见此立即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左将军章虎抓起来进军法堂审核,并要将此事汇报给大将军陆长风。 可不凑巧,陆长风受邀去高州府巡察,这会并不在军营。 现在军营又继续马上想出解决之道,安抚人心,以免动摇还义军在丹枫府的地位。 然而军中都是一群武夫,根本无法提供可行的办法,甚至找丹枫一些读书人,出的主意都不尽人意。 这让杨军师一夜之间头发都快愁白了。 他越发意识到还义军如今看着强盛,实际阳盛阴衰,上下未有能用的儒才,治理全靠大将军的声望压着,制度和办事基本两头堵。 他不敢相信大将军不在,还义军以后还会是现在的还义军? 怕不是会变成一些独木难支的散兵游勇。到时谁还能再谈收复山河驱赶虏寇的夙望! 就在杨军师愁眉苦脸时,许雄操练完回来听说此事就直接来军帐找他。 果不其然看见杨军师急得上火的面色,他不禁建议道:“去找姜千户吧,她会有办法的。” “你说什么?”杨军师抬头不解道。 许雄道:“你不会以为姜千户只会打枪,会些军务,然后就没有其他本事吧?” 什么?杨军师陷入沉思。 “试试总比无人可用好,而且正好杀杀姜千户的锐气不是两全其美的事,让军中那些人也好私下少敌视她。”许雄来军营已经两个月,他很清楚哪怕大将军将军中对姜宝意的怨言都给压下去,但恶意不会凭空消失。 尤其姜宝意作为新兵升迁速度太快,难免遭人嫉妒,更多拿她女人的身份说事。 聪明人都知道才能这种东西只要在对方身上,性别不过是她的附属罢了。 拿性别霸凌一个有才华的人,本身就是那些霸凌者自己内心的丑恶。 尽管姜宝意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许雄决不允许自己人朝她捅刀子。 杨军师还是在犹豫:“这次交给她,她没办妥,下场不比左将军好多少。” “那不正好借机考验她,她若妥善处理,估计能平息一大堆恶意吧。”许雄道。 杨军师闻言只好咬了咬,决定道:“好,叫姜宝意去处理!” “但愿她能给出一份完美的试卷。” 许雄:“你没有选错人。” 与此同时。 姜宝意还在睡觉就被瘦猴推醒了。 瘦猴现在已经是百长,他被派来给老大当帮手,当听到任务后,他都在骂杨军师不厚道,竟然将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交给老大。 这不是把老大往悬崖上推吗! “老大,要不我们离开还义军吧!杨军师这厮欺人太甚!” 姜宝意换好衣服,披着军中外袍出来,她打了个哈欠询问:“发生何事?” 瘦猴就将来龙去脉告诉她。 姜宝意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事好处理。” “什么,你真的要探这趟浑水。”瘦猴真心不建议。 第49章 姜宝意拍拍这个小弟的肩膀:“你懂虏人的语言,给我当翻译,走吧!” 她二话不说接下任务,瘦猴只好给她牵了一匹马尽量给她减轻一些压力。 而当姜宝意翻身上马徐徐出军营,本来还暗着的火盆,在她离开后,重新点燃,那些军帐睡着的人此刻都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他们很清楚这件事太棘手,军中没有人能处理。 但又不得不处理。 即便处理好,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苦差事,被他们看不起的女人接下了。 她坦然接受没有一丝抱怨,便出了军营。 今晚军中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姜宝意到县衙时,看着还义军围在外面,紧闭大门,可还是有人不断往里面送热水,继续看,都是一些老百姓。 而还义军士兵虽然不满,但上头下了命令不能激怒里面的虏人,还有更不能伤害百姓。所以他们只能容忍这些百姓送点东西进去,只要不闹事基本睁只眼闭只眼。 显然当地百姓对县衙里头的那些人是抱有好感的。 当姜宝意骑着马到县衙,她刚下来,呵了口气,长长的白气宛如一条飘逸的丝绸。 很快街道就有人认出她,惊讶喊道:“这不是姜千户吗!” “她怎么亲自来了?” “这次是轮到姜千户来对付紫三爷吗!” 姜宝意的出现在人群中引起不小的反应,还义军士兵见她来了,仿佛见到主心骨般冲过来行礼:“姜千户,您来了!” “嗯,现在县衙什么情况?”姜宝意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士兵将来龙去脉都告诉她,左将军伤人在前,杀的是当地有民望的大善人,还有里面的紫老三是虏人,但在当地确实反虏人同样有威望的一号人物。 当初收复丹枫府的时候,虏兵杀疯了,想拿无辜百姓出气。 是紫老三带着自己部落一千人救了十个镇的百姓。 听到十个镇的百姓,瘦猴就倒吸一口气,心想,这左将军真是个好心办坏事的傻逼。给他老大捅下多大的篓子啊! 这不是想让老大把老百姓得罪透啊! 而姜宝意听完后,她二话不说让人搬来桌子在大街上办公,还有设下护栏,暂时封禁这里的路,充当给她当露天办公桌。 “千户,这是地契,还有当时后勤那边赈灾的账单,您一一过目。”一个穿着得体的儒人将一堆册子搬到她手边。 姜宝意直接开始翻阅,发现第一页是张丹枫府的旧地图,还有势力分布和分割。 分很清楚,她不免多看这儒生一眼,问道:“当初左将军可曾看过?” “学生交给过左将军,他倒是扫了一眼。”儒生道。 姜宝意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成功。”儒生道。 姜宝意点点头:“十六,你去搬张桌子让吴先生协助我一起办案,还有再准备好炭火莫要让先生冷着了。” 此话一出瘦猴愣了下,还是乖乖去办事。 吴成功则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是一个协从甚至没有个正经的官衔,之所以协助还义军是因为还义军觉得他认字,还用十斤大米来雇他帮忙两天。 没想到倒是进了这位鼎鼎大名的新秀,姜千户的眼底。 当即附近负责警戒的士兵觉得此人以后不会是个普通人。 姜宝意开始尽可能收集信息,发现丹枫府内部跟个散装一样,不仅虏人反对府司,连梁人都反对府司。 就这糟糕的治理能力还敢做自立为王的美梦。 “哎。”姜宝意越看账簿越叹气。 吴成功捧着热茶坐在旁边,小心翼翼询问:“千户是遇到哪里记载有误的地方?” 姜宝意道:“没有,这里面有很详细的一条逻辑线,前后呼应,有漏洞,都有参照物去辩证,再不济单独放一边,确定后用排除的办法也能判断一二,至少不会做出冤假错案导致悲剧。” “那便好。”吴成功松口气:“千户,这里面都是基于事实的编撰,有夸张部分,但不会捏造事实。” 姜宝意点点有:“那紫老三是丹枫府丹霞镇的势力,在当地拥有不小的声望,还有死去的大善人郑颖,在丹枫城都有着不小的民心。” 由于她的语气太平淡,再加上天气太冷,吴成功根本不敢揣测这千户会不会秉公处理,毕竟她是还义军那边的人。 可若不是她女英雄的身份在这里镇着。 怕是附近的老百姓就会对左将军那样口诛笔伐,甚至扔烂菜叶子,是绝无可能相信其他还义军的。 “这些都是事实。”吴成功壮着胆子强调道。 姜宝意头也不太抬埋在账册里说:“你放心,还义军刚进丹枫府,与当地管理制度的交接还需要时间,难免会让一些居心妥测的人钻了空子。” “再加上还义军内部管理制度并不完善,也不具备完美对接当地文政的能力,若真错了,便及时纠错,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好人惨死,好人受冤的悲剧。” “反倒让坏人逍遥法外。” 她的话让吴成功十分震撼。 竟然有人敢当街抨击还义军内部的制度。 这位姜千户果然不是一般人! 而附近的还义军士兵听后,各个皱起眉头,他们有不少兄弟朋友死在这场冲突,现在听姜千户这么说,心理很难受。 当即有人就想即便被处罚也要站出来反驳姜宝意。 就听见姜宝意道:“我们这边死了不少人,对面也死了不少人。” “但这并不分对错,这是出勤镇压动乱的士兵的职责,军令如山,他们的牺牲也不会白费。” 吴成功没忍住问:“那是谁的错?” 姜宝意这才抬头,注意到附近很多人默默关注她的一言一行,她都有点愣住了。 不过还是直白道:“如果是制度的错误,我们必须推翻改革,否则继续下去,错误的制度也只会成为绞肉机不分善恶,会让无辜的牺牲越来越多。” “不仅是士兵还有百姓,还有昔日帮助过人和我军的好人,都会白死。” “当然我也不会让罪孽逃脱。”说罢,姜宝意选了几本账册走到县衙,对着里面的人道:“我乃还义军神枪营的姜千户,里面可是丹霞镇的紫老三,经过查访账册确实表明丹霞镇大部分良田是你们家的,但还义军也规定论功行赏,你们既然协助过收复,那么你们家的田地就不该充公。” “这点诉求你们是无误,规定允许你们继续持有当下的财产。” 此话一出。 县衙大门果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先出来的竟然是一位抱着孩子的夫人。 那夫人挂着泪走出来:“我是紫老三的夫人,他在刚刚已经咽气了。” “你有什么可以对妾身说。” 姜宝意闻言错愕不已,她连忙后退两步朝她颔首:“紫夫人,抱歉,我来迟了。” “不,姜千户当你在门外说出那番话,我家老爷就已经选择相信您,可惜,他没能亲自站出来。”紫夫人带着哭腔道。 而她怀里的孩子还懵懂不知发生什么。 姜宝意不免心酸,但她知道眼下不是先同情,而是迅速给对方一个交代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道:“吴先生,你将其余关于丹霞镇的田契地契,还有铺子的租契都拿过来。” 姜宝意取出朱砂笔:“我要亲自签字。” 此举让吴成功和紫夫人都震惊不已。 因为这意味着姜千户会为此事负责到底。日后出事无论是还义军还是其他人都只会找她麻烦。 “老大,您不必背莽夫的责任,这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瘦猴立即跑过去抱起账册,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乱来。 吴成功都有些犹豫了。 紫夫人却对眼前的姜宝意产生几分希翼的目光,也许她家的财产真的能全部拿回来,并且还有她作为靠山能够继续在还义军大本营生活下去。 “多谢姜千户!但妾身知道此事本与你无关,您不必...” 姜宝意赶忙弯腰扶起她:“紫夫人,你家确实没错,我只是阐述事实,如果连事实都没有说出口的自由,那我们还义军也不必再打统一山河,正义之军的旗帜了。” “倒成了专产卑鄙龌龊之地。” “但是!”紫夫人道。 姜宝意坚持道:“还义军入城那刻,大将军规定,按照当地的管理继续运转当地,并没有重新制定另一套系统,您是合法合规的良民。” “若说错,执法过度导致激化矛盾的失职罪,反倒是我们这边的错。” 此话一出附近的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可不乏都是赞成姜宝意的言论。 还义军士兵心里虽然难受,但确实是他们事先受到命令就发动冲锋的。尽管还有人愤怒不甘心。 可接下来姜宝意的操作,彻底平息一切。 第50章 “十六,拿过来!我方才看了一圈,丹枫城的管理,一塌糊涂,简直成为了摆设。”姜宝意不满道:“还有很多冤家错案的记录对不上,简直看的本千户难受。还有将上一任府司的烂政和印鉴,除了已经明确敲定的罪案,与本就合乎规定的规则,其余一律作废。” “不能让一个死掉的敌人,生前留下的烂摊子,再继续祸害我们丹枫的百姓!” 说罢,她大手一挥,让吴成功加快速度将另一个善人的资产资料拿过来。 吴成功赶忙跑去县衙后堂去翻找。 果不其然,姜宝意发现这个人手里的资料很齐全,能够保存那么多资料,比还义军这边还多,说明他就是一个行政管理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吴成功将一板车资料推到姜宝意面前。 饶是姜宝意都目瞪口呆,傻了。 吴成功还擦了擦汗道:“千户,先生在后衙还保管了罪人府司行政二十年的所有案子,尽管他们销毁了,但学生一直默默在记录,绝无编改。” “学生用性命保证!” “还有三个板车。” 姜宝意听说还有这么多,往前一步差点没崴到脚。 但既然她接下来,就必须负责到底,于是她严肃点点头:“好,你再带几个信任的人协助本千户。”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怨言的还义军士兵默默挺直腰身,唯一一点情绪都消弭。 他们默默关注着街边雪地里,那简陋的书桌上压着一堆关乎大半个丹枫城民生的账册,他们不少都是丹枫城的士兵。 深知有一个能为底层百姓主持公道的大人物,多么重要。 像姜千户这样的人实在太稀有了。 他们逐渐地钦佩望着肩膀已经落了一层薄雪的姜宝意。 瘦猴时不时去擦拭,给她多烧一些火盆取暖。 经过二天二夜的审核,姜宝意眼睛带着血丝,将很多前府司的烂摊子都处理好。 还在旁边批注了办法和规章。 因为它发现很多规章不仅还义军没有,连当地都没有,倒是百年前的旧梁还有些规章在里面,她立即选择启用。 然后道:“我会上报大将军重新启用大梁律法,取缔一些不公平的律法,合理判罚,相信大将军会同意的。” 说着姜宝意还给自己昨晚制定好,和查漏补缺当地律法的一些空子,虽然尽量补了,但还是很多漏洞,不过只能先处理眼下的事。 而吴成功和其他几个儒生人已经震撼不已。 因为他们捧起那对叠纸,里面的管理规章与律法漏洞的修改竟然足足十厘米那么厚,就算是旧梁都没有那么繁杂吧。 正当吴成功等人以为太过繁杂不好执行。 可真等他们翻阅,却发现里面的法律直白又接地气,是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哪些不能做,哪些违法要靠律法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 别说他们,估计会识字的老百姓都看得懂! 姜千户居然还白话化了! 若是吏部户部还在,对不少人来说都是一项大工程,没想到这位千户两天两夜就能搞定。 她是治世奇才吗! 而他们不知道姜千户不太会官方的书面语言,她只会白话。 修改一些管理条例时,甚至还参考了现代比较人道却有明确处罚的法律。 之后那位大善人的财产也分明,除去一部分该归还百姓的田产,有七成还给了大善人的家人。 还另外派了军医和大夫去为大善人的女儿退烧。 每一个小步骤,姜宝意都考虑好了。 但她也因此病倒了。 还是坚持将自己做好的报告和建议交给了杨军师才倒在军帐中。 杨军师吓得连忙去请晏府的大夫亲自来为姜宝意诊脉。 与此同时,陆长风的命令随着而到,杨军师和尚校尉亲自执行。 果不其然如姜宝意猜测那样,陆长风同意了她一切的修正和决定,甚至还将左将军的处置交给她。 但他本人还在高州府暂不能回来。 整个军营因为陆长风的命令,开始高效执行起来。 再没有犹豫。 但姜千户病倒的事因此也传遍整个丹枫府。 各地百姓听说此事纷纷自发去寺庙为她祈福。以往荒了庙都开始有了新的香火供奉。 可祈福完,丹枫府连夜下了一场大暴雨和大暴雪。 好在没有持续太久,次日便是晴天,这让很多农夫预测明年的收成肯定很好。 大雪兆丰年。 现在县衙重新运转起来,由吴成功等人在坚守。 每一件案子不管对方在不在都在有步骤地审理中,不少冤家错案的人摆脱罪身痛哭流涕在县衙朝军营方向磕头。 不在的人由活着的人烧香转告。 总之民间如今一片欣欣向荣,大家都对未来产生希望,更对还义军有了信心。 姜宝意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将丹枫一直以来积压的怨愤与龌龊的罪恶全都曝光在太阳底下,一次性处理,直击问题本质。 也让军营那边不少人彻底折服于她的行政能力。 现在那些反抗的虏人不仅放下武器,还希望加入姜千户的营地成为她的兵。 紫老三死后,一千多人没了去处。 虏人现在只相信姜宝意,其他都不愿去。 杨军师只好安排他们入神枪营后备役,至少是归于还义军帐下了。传出去也好听。 还有杨军师出马揪出军营一些私吞土地的害虫后,亲自军法伺候,再按照姜宝意的规章修改后勤的漏洞彻底平息了这场风波。 几乎是完美的处理了这件棘手的大事。 眼下只剩被害虫当枪使的左将军要交给姜宝意亲自处理。 这无疑是陆长风又丢给一个大难题给她。 可杨军师却莫名相信她能够处理好。 因为如此不仅是丹枫城,现在整个丹枫府,甚至外府都开始流传姜千户雪地铁面无私破案的事迹。 各地戏班已经开始编写关于她的事迹。 一出戏,客朋满座,无一缺席。 丹枫府的人心也因‘姜千户’的存在,彻底安定,还奠定了还义军在其他梁军面前的正统地位。 如今还义军是梁人最有资格代表统一中原的军队。 而还义军的新秀明星人物,声势更上一层楼,‘姜宝意’的大名,开始名高天下,在九州各地如雷贯耳。 * 每一步都很顺利,甚至有意外收获。 今年虽然大雪却没有封山。 还义军军营过了个安稳的冬天。 民间都在筹备过年的年货,日子渐渐有了和平的痕迹。 然而今日军营却迎来一位重要的人物。 杨军师与尚校尉,与诸位军法堂主事与参军,甚至右将军,都站在营地前迎接重要的人物。 没有操练的士兵纷纷被禁止出营抛头露面避免冲撞贵人。 以往的时候老兵都知道谁会来了。 瘦猴并不在意,他只想老大赶紧恢复健康。 不过还是不免听见一些士兵在私下议论:“大小姐亲自过来,是不是大将军那边出什么事?” “别瞎猜,你不知道大小姐是大将军唯一的独苗,未来整个还义军都是她的,她还不能过来视察。” “说起来若不是大小姐出计,怕是丹枫府没那么顺利收回来。” “大小姐麾下的那位姜千户也是个人物,她将左将军那件蠢事处理好,搞不好又要升迁了?” “怎么你嫉妒人家?” “不是,姜千户升职是实至名归的,就是老百姓对她的呼声很大,我怕以后搞不好她会抢了大小姐的风头。” 此话一出有些老兵发出不屑的声音:“你刚参军不知道我们大小姐在还义军心中的地位,想当初,大小姐九岁在阵前就能波澜不惊,小将军,也就是大小姐的娘亲战死在沙场,她都没有掉泪,十二岁的时候就建议大将军在陆城附近驻守,我们前脚刚走,虏人就带着三万人过来扫荡围剿我们。” “还好我们走的快。” “那之后还义军一步步壮大,每当缺粮草都是大小姐在负责,可以说没有大小姐,根本没有现在的还义军。” “你们别以为姜千户现在受百姓拥戴,但真正厉害的人是大小姐!没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咱们还...” 只是老兵还没说完,新兵们好像听到非常激动一下子把那老兵围住打听晏长翎的事迹。 瘦猴没想到那位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居然如此厉害! 那老大跟着她混,岂不是前途无量。 不过他相信老大靠自己一样能打出名堂。 与此同时右将军上官琅已经早早等待,他身边则是一个年轻的小将满脸的期待。 上官琅瞥了眼儿子笑道:“不知道大小姐还记得你这个童年玩伴吗?” “爹!不记得也很正常!大小姐毕竟是我们还义军的支柱,日理万机,我哪能跟她比。”小将摸摸头不好意思道。 第51章 上官琅道:“没事,你攻城的事,我会悄悄告诉大小姐。” “谢谢爹!”年轻小将脸上顿时变得通红。 猜到儿子的心思,上官琅越发有自信,若是自己儿子能够大小姐联姻,他们一家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晏家的天下豁出去的。 很快随着马的嘶鸣声传来,已经等待许久的众人立即摆正姿势等待大小姐过来。 可没想到马却飞速跨过军营的护栏,冲了进来,让上官琅非常吃惊。 “爹,是大小姐!” 只见一道飒爽的身影从空中跨越,长发及腰,却在此刻因为凌厉的气势,每一寸都变得不可远观。 上官琅震惊地看着大小姐熟练调转方向去往后营。 “这...” 杨军师多少猜到大小姐去哪里,他招呼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营地,等待听调。” 上官淼没见到大小姐,急忙道:“军师,我们与大小姐许久未见是不是该...” “不必,大小姐没空管闲事,现在姜千户正病着,她马上去见她很正常。”杨军师早就知道姜宝意是大小姐的人。 她现在那么出名,除了大小姐的手笔,还有姜宝意自己很争气。 最重要的事,大小姐能亲自来军营,说明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 想到这,杨军师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他抬头望向太阳的方向,不免担心起来。 右将军上官琅见此虽然有点不满,但没办法。大小姐确实日理万机,现在能来军营,说明打算跟大将军合好。 然后一起并肩作战,以后他儿子跟大小姐还有更多见面的机会。 可没想到杨军师马上就道:“上官淼,从今天起你去后勤负责看押粮草,没有命令不得踏出营地一步。” 此话一出。两父子都错愕不已。 杨军师下完命令不容质疑就朝姜宝意的营地走去,他还能不知道这对父子的心思。 哈喇子都快从嘴里掉出来了。 在他看来右将军的儿子还配不上大小姐。 与此同时,晏长翎已经下马刚好见到打水回来的瘦猴。 “守十六,姜宝意还好吗?”她还微微喘气便忙着问。 瘦猴人已经懵了,都没想到大小姐直接来找他们老大。 知道老大喜欢大小姐,他赶忙放下水盆:“老大昨晚就退烧了。如今还在睡。” 晏长翎点点头,随即持着马鞭挑开布帘钻入帐篷。 姜宝意的帐十分温暖,一进来便有些热,不必担心她冻着。 她绕过屏风,看见床上的姜宝意,还是不免有些心惊,一是出于她计划的考虑,二是她认为姜宝意是自己的责任,是她擅自将她推到前面,拥有统一天下的野望,再三,她不知道出于哪种心情?总之很担心姜宝意。怕她死掉。 明明只是一个小感冒,军医给了几服药,她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知道她没事,就不该如此紧张的,可那份慌张却丝毫没有减去一分。所以她今天亲自过来了。 可在看见姜宝意静静地躺在面前,晏长翎双眸动了动,朝她的脸伸出手,便要触碰。 “晏小姐,您喝...”瘦猴刚好去厨房端来一个烧热的水壶,刚好撞见这一幕。 晏长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守十六好久不见。” 要是外面的上官父子知道大小姐都可以跟姜千户的小弟招呼,就是没有直接理会他们,他们的存在感还不如一个小弟,那脸色该有多难看。 瘦猴道:“晏小姐您还是注意一下别传染了。” “不然老大醒来知道我没阻止您靠近她,一定会骂我的,搞不好我还要吃拳头。” “怎么会?”晏长翎目光显得诧异。 瘦猴觉得也不会,老大对他很好,但他不能说晏小姐不一样,搞不好老大真的会因为晏小姐揍他。 “反正老大烧已经退了。” “您先坐在外面烤烤火喝喝茶。” 晏长翎只好作罢,重新走到前帐坐下,她安安静静喝茶。 床上的姜宝意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安静的晏长翎都能听见的她的声音。 这也成为让晏长翎安心的因素。 她不再因为内心那份不可名状的焦虑捆绑。 她甚至开始观察帐篷内的设施,一个简单的书架却堆满了翻阅的书籍,很多书籍的页面早就被翻得撬起。 她没想到姜宝意这么爱学习。 晏长翎取下一本疑似翻阅最多的书籍,她本以为应该是什么兵书或者其他典籍,可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幅幅简画。 有的还上了色彩。 她不免好奇这是什么书籍,可当翻阅到夹着竹签的那一页,她的指尖轻轻一刮,那一页就翻了过去。 映入眼前的是两具雪白的牡丹花缔交织在一起攀升的画面。 晏长翎瞳孔一缩:...... 刚好瘦猴端着一些米糕进来:“晏小姐您尝尝山药米糕,我们老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喜欢吃米糕。” 不必说就能猜到。 可当瘦猴进来,却看见的是晏长翎手忙脚乱捧着一本书甩着,左手丢到右手好像是握到什么烫手山芋一样。 饶是她冷静的气场此刻都略显颤抖。 “晏小姐。” 第43章 千户变将军 姜宝意刚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晏长翎。 她还以为自己感冒起连锁反应,连相思病都带出来了。 不过既然在梦中,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稍微作主一下? 于是她抬起手轻轻掠过美人的鼻尖,成功收获她目光闪烁下的错愕,与一丝复杂之色,仔细看,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晏小姐俯身盯着她时,长发落下一缕将耳廓暴露在她面前,而此刻她玉润的耳珠由白透红,渐渐变成胭脂珠那般好看。 “真漂亮,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姜宝意说完缓缓闭上眼睛,饶是在梦中告白,她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跳的几乎快穿破胸腔。 她心想,这梦也太真实了。 算是给她感冒的奖励吗? 随后她迷迷糊糊再度陷入沉睡,完全没看见对面美人颤动的目光,久久不能平静。 她就这么俯身盯着她,一动不动。 旁边的瘦猴都紧张的不得了,他哪能不知道老大这是真的在告白,为了避免吓到晏小姐,导致晏小姐以后远离老大,让老大难过。 他赶忙补救:“老大经常说她很喜欢你这个朋友,你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 “晏小姐,她烧刚退,胡言乱语,你不要当真。” 欲盖弥彰的补救,反倒晏长翎更加确定姜宝意口中的喜欢,并非朋友的喜欢那么简单。 她方才还有些心存侥幸,如今却已然确定。 原来如此。 姜宝意,对她不一般,不仅因为感念一份恩。 晏长翎带着复杂的心情起身,顺着瘦猴道:“守十六你回营,我会派人亲自照顾她。” “可以往都是我照顾的。”瘦猴还想继续照顾姜宝意。 可在看见晏长翎逐渐沉冷的双眸,他赶忙改口:“也好,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姑娘家照顾老大比较好。” 说完,他放下汤碗飞快逃离老大的帐篷。 总感觉刚刚他说要留下,晏小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瘦猴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他不敢确定,眼睛只是炯炯有神外面的雪地,寻思:“没准,老大还真的可以梦想成真呢?” 晏长翎见人走了。 心里那堵塞的感觉稍微畅通,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在贴身照顾姜宝意,她会感到不舒服? 不过晏长翎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她此次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宣布。 于是她在替姜宝意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很快高州府的事传遍军营。 杨军师听说大将军身陷高州府,高州府太守设了一场鸿门宴,假意与还义军联盟,结果却私通伪朝都督的军队,就这样陆长风带去三千人,如今惨遭三万的包围,进出不得。 此事经过一传,两府都极度震撼,原本最该站在梁人立场的高州太守居然叛变了! 各地百姓对高州太守口诛笔伐,指责他为卖国贼。 而伪朝胡帝直接封高州太守为周王,想借此拉拢高州太守,灭掉陆长风,这样伪朝的心腹大患就会死于高州。 到时候还义军群龙无首,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知道陆长风是还义军的精神支柱,信仰,若他阵亡,不仅是还义军,甚至梁人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都将失去,彻底沦为亡国奴。 以往陆长风还在,梁人还精神安慰自己,只要他老人家还活着梁人就有希望,梁人的血性就能被世人看见。 虏人也不敢为非作歹。 可眼下最后的支柱都快倒下了。 好不容易因为建梁路凝聚起来的人心,又渐渐如风中摇曳的浮舟一样失去了方向。 第52章 杨军师记得嗓子冒火,他未曾想上一封命令竟然是大将军最后的命令。 眼下还义军虽然很多强将,但大多数都不是一骑当千的大将。 一旦大将军出事,怕不是还义军先散了。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杨军师将刘参军,右将军等人聚集起来,决定扶持大小姐晏长翎上位。 作为军中第二灵魂人物,有她在,至少还义军还有火苗可以燎原。 然而晏长翎入帐后,直接拒绝接替外公:“此计不妥。” “尽管诸位将士会对我心服口服,但我毕竟不是打仗的好手,时间一长,即便表面维持着秩序,但人心各散,会埋下更大的隐患。” “可是除了您,没有其他人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杨军师道。 刘参军附和:“大小姐,您必须在此刻站出来。” “倒不如先想办法将大将军救出来。”晏长翎则道。 右将军则认为救可比她取代大将军难多了。 为何大小姐就是不肯承了大家的支持? 她可是大将军唯一的后人了! 可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为之震惊。 晏长翎道:“若我们内部自乱阵脚,就真的落入敌人的圈套。” “诸位仔细思虑,大将军刚身陷敌人的包围,还义军后脚就要推选出第二个领军人物,这不是在告诉敌人,告诉世人,我们还义军外强中干,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便急不可耐断臂求生。” “届时不仅失去好不容易凝聚的民心,甚至还让敌人借题发挥反过来影响人心士气,那时敌人就可以兵不见血,就可以让还义军遭受的最大损失。” “我们还义军不怕战,最怕的是在打仗之前就失去信心。” “骄兵必败,颓兵亦败,各位眼下应该考虑在拯救大将军的前提下,如何像底下所有人保证,还义军即便是在大将军不在,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战斗力仍旧不可小觑。” “只有将这个信息传达出去,才能振奋人心,稳住士气。更稳住刚臣服的宣州势力。” 晏长翎一步步拆开分析:“如今高州势力,虽说高州太守单方面宣布降敌,但他并不能代表其他人,与其让他继续扰乱人心,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直接去团结高州府仍旧反抗伪朝的势力,先分散高州方面的危言耸听,戳破高州太守独木难支,贪生怕死的真面目,让世人都知晓他的虚伪。” “届时,反高州与反伪朝的力量便会扭成一股绳,里应外合,配合还义军作战。” 晏长翎的每一句都是有理有据的辩证,将敌人混淆视听的心理战术拆解成具体的局势,然后各自击破。 首先就击破了杨军师等人的不安。 他们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将陆长风看的太重,如今冷静下来,肯定能马上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杨军师率先反应过来:“大小姐所言极是,还是我们自乱阵脚差点着了敌人的道。” 刘参军与右将军纷纷松口气:“不过我们还是必须临时推出一位可以安抚军心的人物。” 这两人还是各有心思。 晏长翎这次没有拒绝,微笑道:“我允许。” 就在两人想要高兴祝贺晏长翎终于肯暂时接班了。 晏长翎便已经先道:“我们军队最近鼎鼎大名的新秀,正好可以暂时成为第二号人物激发士气。” “可稳定人心才是最...”右将军还没说完。 晏长翎就打断道:“眼下最重要的反而是激发士气,将士们听说大将军被围高州府,肯定心中不忿,这个时候倒不如选一位擅长主动出击的人作为领袖人物,陪着大家发泄出这股憋屈的怒气。” “这才是最重要的。” 杨军师闻言很快明白大小姐背后的用意。 他本身就是大小姐的人,虽然大将军对他很重要,但只有大小姐的政见信仰与他一样。 那就是天下一统必须需要一位文武兼备的主帅之才。 一支军队只靠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无法继续壮大。 虽然其他人没察觉,但他已经发现了。 大将军将队伍壮大到两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说不好听,大将军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再带领大家走得更远。 他可以是疆土的开拓者,但绝不是可以治理天下的贤主。 他太心软了! 即便爱兵如子,但也不能像他那样每个人都要兼顾,把精力分散到每一个角落,以至于这么有魄力的他,有凝聚人心的他,只能成为英雄。 而未有天子之资。 眼下伪朝时代,天下人需要的不仅仅是英雄,更需要一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结束乱世的帝王! “就这么决定了。” 晏长翎颔首瞬间唇角微勾,宣布道:“让姜千户再升一升军衔,将她打造成还义军第二人。” 此话一出。 右将军和刘参军已经目瞪口呆对着彼此。 可拒绝的话刚想开口。 杨军师已经附和道:“确实,我们军帐旗下的新兵比起大将军,他们对姜宝意确实更为追崇。” “招兵处新入的八千人,是不是都冲着姜宝意的大名参军的?” 杨军师明摆着问刘参军。 刘参军本来不太想回答,可看见大小姐含笑看着自己,他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有一半虏人也是冲她来的,再加三千,应该是一万一余人。” 右将军听后已经傻眼了。 虽说他也听到一些风声,可没想到居然那么多人因为姜宝意参军的。 果然还是左将军那件事影响太大。 军营在无人才可用的情况下,将姜宝意推出来,本以为她是背锅的,希望老百姓看在她是女英雄的份上给几分面子。 没想到人家确实把前府司留下的烂摊子都收拾一遍,不仅让虏人心服口服,还让当地百姓更加追崇她。 就连军营里时不时有文书嘀咕,这姜宝意简直是文武兼备的人才。 那时右将军还不当回事,此刻才发现,岂止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没准还是帅才。 在军中将才和帅才差距大了。 一个注定是将军,给人打仗,一个注定是领军,指挥人打仗。 而前梁太祖就是一个帅才,最后他甚至成为开国皇帝。 右将军上官琅越想越感觉大小姐不是在塑造一位还义军的女英雄,更像是在‘造神’。 万一日后真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小姐该如何收场? 右将军越想越担忧:“大小姐,我赞成你的主意,也支持姜宝意再往上升一升,但我希望您能够适可而止。” “只要大将军回来,我们还义军还跟从前一样,不必担心。” “我哪怕是豁出性命都会让还义军还是从前的还义军。” 他这番话自以为会感动晏长翎。 可没想到收获的是只是晏长翎一记渐渐冰冷的眼神,让右将军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大小姐...她来真的!! * 姜宝意醒来的时候,她人还有点懵,面前已经站着刘参军和杨军师,两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非常和善,甚至有点恭维讨好的意思。 她想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或者还没醒来。 直到杨军师轻咳一声,拿出委任状宣声道:“姜宝意听令,经我军商讨,鉴于你在丹枫府的表现十分优秀,民心所向,故,我军决定破例升衔。”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姜千户,而是姜将军。” 此话一出,姜宝意确定自己是在做梦。 无语,梦中梦,她还以为自己早就醒了。 于是她重新躺会被窝,还特地翻过身背对着他们。 杨军师嘴角一抽,忍不住大声喊道:“还不快接下委任状!” “这不是梦!” “啊!”这次姜宝意吓得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赤着脚下来,膝盖差点一软,还好杨军师赶忙过来扶着她的手臂。 “我说你可别在阵前出事,我们军营现在可受不了任何波动。” “不是,杨军师,这不是做梦的话,我为什么不是从千户到校尉,虽然这两差不多,但副转正才是符合升迁的规则。”姜宝意语无伦次,不太敢相信自己成为将军,搞不好是愚人节开玩笑之类。 可是这里有愚人节吗? 正当她疑惑时,一直不语的右将军进来通知她:“这是大小姐和全军上下人心一致的决定,姜将军,从今以后你我同席,还请不吝请教。” 说着他不情不愿抱了个拳。 姜宝意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她手忙脚乱去接杨军师的委任状,摊开一看,发现上面真的有她升迁的名字。 而且她马上会是五千新兵的上司。 “看来不是做梦。”姜宝意平复一下心情,迅速冷静朝杨军师瞥去:“能仔细告诉我军中的事情?” 第53章 “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右将军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看来她并不是盲目开心,竟然能那么快冷静下来分析。 杨军师道:“你且听来,这是大小姐的决定。” 杨军师将突发状况和局势都一一事无巨细告诉姜宝意。 尽量给她补多一点信息,因为这是大小姐交代的。 而姜宝意听说晏小姐的外公被围着高州府,她不免叹口气:“那老人家总是用过去的思维与眼光去赌别人的信仰。” “实际这个世道,还有信仰的人根本不多。” “我想他如此赤诚,大家都愿意跟随他,就是知道大将军是一位值得托付的人。” 说罢,她冷下语气:“那高州太守叛国卖友,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她并不是动动嘴皮子,而是真的打算要杀掉这条走狗! 她平生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汉奸! 短暂交流间,姜宝意眉眼间透露着一丝肃杀的气息,让右将军整个人一愣,虽然他常看见大将军也有类似的表情,可到底还是不同。 大将军更温柔更敦厚一些,可眼前的女子的气势却是真实化为实质的杀意。 右将军陷入沉思,随后问道:“你打算怎么解救大将军?” “当然军中不是没人能用,我只是跟您,姜将军。” 姜宝意被这么一问,她还有点不适应将军的称呼,于是她想了想:“高州方面应该不是全部都倒向高州太守吧?” “如果不是,那么我们可以反过来打消耗战,既然大将军是在高州被围,那么相当于高州也被围了。” “现在谁围谁不重要,重要的事,我们能够反过来围住敌人。” 姜宝意在现代读过游击战术中阻击扫荡战相关的资料。 “既然三万人包围了我们大将军,我们反过来包围那三万人,大圈包小圈,虽然不能马上决出胜负,但可以动摇敌人的士气与战术。” “还有幕后为了避免宣州有动荡,我需要亲自去一趟宣州。” 杨军师问道:“你去宣州干什么?” 姜宝意理所当然道:“宣州富庶,粮多,我带多点人过去包抄掉他们所有的粮食作为粮草,到时候陪敌人一起耗,这样就算出什么事,宣州都没粮跟我们动手,还能将他们绑上战车,然后有了两府的协作作战,那么极大可能鼓励人心。” “到时候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大家扭成一股绳,即便大将军死掉了。” “我们一样可以化悲愤为力量,杀掉高州太守,灭了三万人,不说,三万人,至少能击败伪朝,挫一下他们的士气。” “而代价不过是大将军死了,要么是我死了,但战争胜利了。” “无论哪种结果,有晏小姐在后方镇着,还义军战后不仅能重建,还能扩大势力,到时候就靠诸位支撑晏小姐统一天下了。”她很有魄力地宣言,让在座人都以万分震撼的目光对着她。 听得刘参军冷汗直流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死吗?到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有,别说当大将军,连命都没有了。” “你立下的战功,都可能就变成别人的了。” 姜宝意为此轻笑一声,毫不在意道:“因为我们的信仰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统一天下,收复国土,结束乱世。” “那么谁当皇帝都一样。” 这豪迈的态度,更令他们所敬佩。 姜宝意不知道此刻的她舍我其谁,一身是胆的姿态在他们眼里,显得如此唯吾独尊与霸气凛然。 她多么的帅气! 而右将军也终于意识到,为何大小姐会选择姜宝意了? 因为这个女人身上有大将军都不具备的特质。 ——帝王之资! 就在丹枫府再度人心惶惶的时候,丹枫城大门打开,以神枪营为领头的军队,以一千人为一队,前往宣州府。 恰好今天晴空万里,熬过冬天,临近开春。 丹枫府的百姓都出来晒太阳,看见这些架势都不由担心是不是又要开始打仗了? 未曾想很快有县衙的吏员在附近竖起木板贴上公告,以白话的形式转告大家关于还义军近日的政策变化。 当相当多一部分百姓听说姜千户,晋升为姜将军。 一个个拍手叫好,尤其是年轻人都比较推崇姜宝意。 老一辈的虽然比较固执已见,但觉得姜千户晋升并未不妥,只是姜千户真的会带兵打仗吗? 有人还当场提出质疑:“打仗自古就是男人的事,姜千户的大名我是认同的,但...” 很快有硬气的妇人反驳:“谁说的打仗就是男人的事,女人做的也不少,哪次缝被子缝棉鞋帮忙洗衣服做饭不是我们干的?” “那怎么可以比,男人是要卖命的!” “女人也是卖命给前线送粮草,怎么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你们倒是金贵了。” 两人一来二去吵了起来。 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焦点一下子从姜千户,转移到男人和女人谁贡献大去了。 吏员不由摇摇头:“圣人说得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咱们缺一不可,别吵了。” “今天是姜将军出发去宣州筹备粮草的日子,倒不如去寺庙,或者问问军营的伙房有没有活可以帮忙干一干,男的拉磨,女的挑水,好歹给还义军做点事。” 此话一出。 大家又开始打听姜将军去宣州府的事。 吏员非常有耐心回答。 似乎是特地被派来解答底层百姓的疑惑。 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 而姜宝意已经穿上白袍,底下是一身银色的铠甲,顶到她脖子,非常不舒服。 因为这服装是按照男人的尺寸做的,所以她穿起来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既视感。 好在晏小姐给她准备了外袍。 她就活脱脱变成一个白袍小将。 突然就想起‘白马从义’那个典故。 她一出场,底下的新兵都纷纷抬头注视她。 姜宝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先清了下嗓子道:“诸位,入营半年不到,就要出征,害怕吗?” 新兵们积极踊跃回答:“不怕!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 “姜将军咱们能打胜仗吗?” “能救出大将军吗?” 一道道声音背后都是殷切的希望大将军陆长风能够平安回来。 姜宝意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卖国贼伤害大将军一分一毫,只要诸位与我齐心协力,我一定会将他救回来!” “好!”新兵们喝道。 很快一支支军旗随着出城,姜宝意坐在一匹白马上,徐徐跟着队伍出城。 沿途还能看见正在驻望的百姓们。 姜宝意目不斜视只好快点出城,但晏小姐吩咐,出城之前一定要气闲若定给大家看,还可以安抚大家。 她只好慢一点,感觉太多目光注视自己,有质疑有担心,更多的是期望。 就在她要出城之际,突然有个嗓门大人朝她喊一声起哄:“姜将军,你能打赢伪朝那三万虏狗子吗?” 此话一出,附近的声潮渐渐沸腾起来。 姜宝意寻思这是哪个愣头青给自己出的难题。 能不能救,还不是打了才知道。 于是她回头老实道:“谁知道呢?我又还没上战场,你干嘛那么早问我?” “等打赢再问我。” 话音刚落附近传来一波笑声,原本出城肃穆的气氛多少起到缓和作用。 她一句话拉进了平易近人的人设。 使得不少人开始问她:“姜将军你打算如何拯救大将军?” “三十六计,用得哪计?” 姜宝意答:“我又不是去唱戏,你问我哪计,我还想问你怎么撒豆成兵呢!干脆让天兵去救大将军。” “可是姜将军您从来没打过仗,真的又把握吗?” 姜宝意:“比你有把握。不信你走着瞧。” “哈哈哈哈哈!”此话逗得百姓们忍不住再度笑起来。 趁此机会大家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 姜宝意适时打住朝众人抱拳,宣布道:“其他姜某不敢说,但有一件事可以值得肯定,我必不辜负大家!” “各位后会有期,待我打胜仗回来,你们再来问。” “就是开春要麻烦大家多多努力耕田,尽量为还义军提供粮草。” 说罢,她夹了下马腹,迅速加快速度冲出丹枫城。 白衣小将的身姿,如游龙飞快掠过。 落入人群之中,不知为何,原本质疑的浪潮居然降了下去。 有些人隐隐感觉,这位年轻的女将军,可能会一鸣惊人,真的能给大家带来胜利的果实。 与此同时,建梁路走过一波又一波军队。 总共五千人。有不少新兵面孔,可仔细看,更多是还义军老面孔默默随军。 第54章 路上的行商和各地刚赶来丹枫城的有钱人家的商队,纷纷打听过去的那位女将军是谁? 当听说是鼎鼎大名的姜千户,已经是姜将军。 大家不由吃惊:“升得也太快了吧!” 还有见多识广的人翻阅书籍说:“要是这位女将军能够救回大将军,那么可不得了了。” “为何?”有人问。 那人便头也不抬捧着书籍说:“这就意味着高州府再纳入还义军旗下,那么坐拥三州,不出三年,便可有机会纳粮扩军攻打伪朝国都,彻底收复山河。” “到时,区区将军的头衔,怕是都不够称呼她的。” “难不成这位女将军还能成王不成。”有人听了只觉得是笑话。 女人当个将军已经是顶天了。 还能称王称侯,岂非戏剧才有演的。 这人非但不信还开玩笑道:“若是能,那么我们梁人可能还会出一位千古流芳的开国皇帝,还是女帝!” 此话惹得附近的商队跟着赔笑起来。 而捧着书籍的人则是一言不发,喃喃自语:“开国女帝。” “或许值得赌赌看。”仔细看,此人的手并非男人那般粗糙反而细得如玉骨般好看。 姜宝意经过两个时辰就到了宣州。 一到宣州城门,见打开,她故意让人在前面敲锣打鼓驱散人群,她则是带着一队骑兵气势冲冲进城。 惊得宣州守卫不得不跟着一起。 而姜宝意此次行军如此高调,就是要敲打宣州,她快速行军甚至不用一个晚上就能直达宣州。 还宣示了建梁路的优势。 果不其然城墙上戴着礼冠的文官脸色非常难看。 而武将则是敢怒不敢言。 因为带头的第一波不仅是骑兵,他们身上还背着火铳,跟姜宝意一样披着披风只不过是黑色的,快跑起来,急剧压迫力。 尽管才二十个火枪骑兵,都是姜宝意这几个月从一万人当中选出来的好苗子。 “周大周二,十六,待会要是谁敢质疑我的每一句话,你不必客气,直接枪毙。” 这话说的让瘦猴汗颜:“万一对付是太守怎么办?也要一枪崩了?” “那就是属于他不长眼。”姜宝意淡淡道。 “可是老大,咱们是来要粮食的,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为此姜宝意回他一个眼神:“这并不冲突。” “粮食我要,泼我也要撒!” 她还说的很大声。 路过的酒肆都能听见。 甚至酒楼几位锦衣公子听罢都在直言她一个女人不自量力。 就在姜宝意前进时,终于宣州太守亲自出来街道迎接:“这位就是姜将军,您请入府。” 姜宝意特地瞧了对方一眼,就是比较瘦小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笑眯眯亲切对着自己。 乍看一下人畜无害。 姜宝意下马,客气一番:“还望太守给我们一匹粮草,不多,五千石便可。” “那可能一时拿不出手。”果不其然宣州太守周宝鉴道:“我们需要时间筹备。” “没关系,很快就会筹到,宣州的速度马上会很快。”姜宝意丝毫不废话,重新跨上马。 让周宝鉴还有点奇怪,她这是要走了吗? 结果姜宝意掉个头,她伸手一把抓住周宝鉴放在前面,押着她毫不犹豫拽着马绳往城外跑去。 由于事发突然。 周宝鉴身边的守卫还来不及反应。与其说来不及,还不如说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如果离经叛道,她竟然敢在太守地盘上挟持太守! 还没有事先说明。 不仅不怕附近已经准备好的守卫。 她好像压根没把宣州放在眼里! 当姜宝意直接掳走周宝鉴出城,城门迅速关上,当即有人要来质问姜宝意,以此来反制姜宝意试图借着此事拿回主动权。 可谁也没想到。 二十名火铳手快速填弹,朝关门的一排守兵迅速扣动扳机。 砰砰砰!!数十人瞬间倒下。 再扣动扳机。 对面的防护就像他们训练的靶子一样虚无单发,一打一个准! 眨眼间百人倒地。 令当地守将出来,看见倒了一地的兄弟,震撼不已。 直到一枚子弹穿过他的胸膛。 守将一击毙命! “老大,我杀了他们的守将!”瘦猴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 之前还反对姜宝意这么做,可配合起来,还是一样疯。 而疯批之首,姜宝意立即命令:“开门!” 外面还留着大批还义军等候,她只带了三百人进城。 实际二十个火铳手就可以把城门百人打得落花流水,连命都没有。 姜宝意这个操作,彻底让周宝鉴惊恐不已。 因为他意识到,还义军大将军手下还有一个比他更不遵守规则的人。 跟这种一意孤行的是没有任何谈判和退路可言! 因为她根本不拿他当太守!只是一枚可以威胁当地守将的棋子罢了。 甚至姜宝意还特地将周宝鉴摆在自己面前,做挡箭牌:“现在可以给我们粮食了吗?” “给给给,只要您放我下去,我立即就让手下开仓库。”周宝鉴瞬间眼神清晰了。什么文雅什么谈判这些狗屁心思都不够他的命重要。 他可不敢试探眼前的疯女人! 而当城门打开后,姜宝意带着周宝鉴慢悠悠出城,等宣州的其他援兵拿着盾牌出来的时候。 周宝鉴连忙大喊:“都是自己人,误会!都是误会!姜将军只是和我玩个玩笑。” “你们快去准备五千石粮食拉到城门。” “待会我就能安全回去。” 此话一出,宣州守兵面面相觑立即去办。 很快五千石粮食一车一车被运出去。 刚好够她军队作战期间用。 但还不够,宣州还需要给她更多粮食。 那么就只能多利用周宝鉴。 于是姜宝意十分满意下马,然后让周宝鉴坐在马上,自己给他牵马:“太守大义!” “故而本将军邀请太守一同讨伐高州逆贼,您就当我们前锋营的督军吧!” 说着她牵着马,将周宝鉴拉走。 “等等,姜将军这和说好的不对,不是只要粮食吗?” 姜宝意扭头皱眉道:“谁说的,我要粮,也要你啊!” “你没听清楚吗?” 周宝鉴:...... 姜宝意赖皮的模样让手下人大为吃惊,但反应过来,都无不钦佩,她搅混水的本事反倒让她彻底拿捏了太守。 所以这哪是乱来,分明是震慑! 而周太守家的公子整装待发还没出城,姜宝意就拉着周宝鉴和粮食,还告诉他们:“我和太守一起去解救大将军,期间粮食可能短缺,麻烦你们按时送来粮食。” 说完,她为了表示敬意,立即抬枪口,对准周太守的公子们。 很快几个早就潜伏在人群中的人立即扑了过去,将其中的大公子抓了出来。 “爹!你,放肆!”周大公子惊恐不已。 可已经没有守卫要想上前,那枪口已经对准他的脑袋,变成人质。 守卫们哪个都不敢动,目瞪口呆看着这位女将军的操作。 她竟然敢当着宣州所有势力,劫持太守父子! 搞得他们宣州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 第44章 沧海明珠,帝星再现 宣州太守父子瞬间被掠走。 而且姜宝意带得五千人,眼观眼鼻观鼻,纷纷跟在她身后恨不得多长两双腿跑得更快点。 因为他们怕晚一点,可能城墙上的弓箭手会将他们射出筛子。 倒不是他们怕死!他们只是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下。 那样毫无意义! 还有对于他们新的将军此种做法,尽管大家有点不安,可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爽! 超级爽! 之前对大将军安危一直愁眉苦脸的士兵们,纷纷表情舒展。 原来打仗不用规规矩矩的! 只要有效就好! 五千人跟随姜宝意看似不慌不忙,实则速度一直在加快撤离府央。 等人走得差不多,宣州的将军这才赶来,看见周家几个公子惊跪一团,心里不仅鄙夷。 可在听说守将被火铳打死。 这位将军顿时沉下脸问道:“当时你们就没一个能反应过来,那女人敢对太守下手吗?” 实际并不怪这些人。 谁能想到对方是位女将军,而且还是一身虎胆的那种,当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走太守的时候,大多数人还处于不敢相信的地步。 哪怕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早就部署好一切,就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太守大人! “大人被掳走,你们不会阻拦和反击吗?” “你们是瘸了,还是瞎了!”这位将军十分恼怒。 第55章 虽然他也看不起周家这些窝囊废,可毕竟和他是同一个阵营的。 太守要是有何不测,他们脸面也无光。 “还不快去追!”这位将军继续发话。 终于有位幕僚忍不住站出来提醒:“孙将军不可,要是我们真追过去才是中了那女子的计!” “您别看她离经叛道,实际并非表面那般鲁莽,方才她放言告诉所有人他们马上要去高州府,而不是回丹枫府。” “这就意味着...” 宣州军队要是跟着过去,那女人就能顺理成章倒打一耙说他们是援军。 他们都不敢保证能在五千人手上立马夺下太守。 谁知道那女人又会出什么邪招,反制大家!所以对方只要稍微拖住他们一起赶路,他们真的到了高州地盘,不想成为援军都不行。 要是半路撤回来,不仅丹枫府,宣州府百姓如何看待他们? 多半会骂两个字:孬种! 作为中原男儿绝不能做这么有损尊严的事,所以按兵不动,直接去丹枫府与晏小姐讨价还价才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宣州根本不想也不敢参与高州府的包围战! 他们如果还想保住宣州,甚至有更大的也信,就必须保存实力,才是上上策。 殊不知在如今世道,主动出击反而受益更多,保守只会一点点失去话语权。 因为战争的形式早就不一样了! 只是有人一直看不透未来,仍旧墨守成规,留在一亩三分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争霸的契机。 孙将军闻言只好作罢,只是皱紧眉头望着前方,那已经走得太远,却在阳光下仍旧有一道绵延宛如游龙队伍的身影。 孙将军的目光更多的是复杂。 “没想到一个女人那么有种!”再瞥了眼才忙站起来的周家公子们,脸上依旧带着惊魂不定的情绪。 孙将军心情更烦躁了! 可恶!为什么人才和有骨气的人都在还义军那边? 他宣州孙家军差哪里了!大家都不来他这边,就连局势都不利于他。 难道上天就真的只眷顾还义军? 然而姜宝意好不容易在路边看见一家商队,过去跟人商量买马车,给周太守父子做,不然感觉在马上都能将他们颠死。 “两个大男人居然那么脆弱,我都想送你们回家喝奶了。”姜宝意好不余力吐槽周宝鉴父子。 周宝鉴年纪大了,受不了长途行军很正常,居然连个大小伙都一样。 别说她了。 队伍里的新兵都开始鄙夷这个当官的。 周宝鉴父子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随着他们行军路程越远,表现越惨,他们就越鄙夷他们。 这让自视清高,向来被追捧的周宝鉴父子哪里经过这种被所有人同时看不起的事。 他们身心都遭到巨创,还是这个可恶的女人,看不下去,要给他们雇马车。 他们一时心情复杂,是要感激对方?还有要骂对方把自己卷进战争? 大概两者都有吧。 当他们上了马车后,感觉到舒适后,纷纷困得睡了起来。马车的轻微颠簸都成了摇篮曲。 姜宝意还在感谢商队,本来这个商队不同意卖马车的,因为他们好像是从更远的地方过来。 万一遇到什么事,风险很大。所以她再三感谢:“你们若是怕危险,可以去还义军,报我的名字护送你们回去。” 可是对面的玉秀玲珑的小公子却免费让给她,还朝她作揖:“久闻姜将军大名,我等都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所以小小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 甚至还送给他们两车粮草。 姜宝意十分感激,不过还是摘下自己的腰牌,交给这位小公子。 与其说小公子,不如说是女公子。 “敢问这位女公子尊姓大名?” 此话一出。 对方有点诧异,不过很快接受微笑道:“得州一位籍籍无名的商人,鄙姓杜,杜飞燕。” “在下姜宝意,以后你来丹枫府,我亲自招待你。”姜宝意非常喜欢这种雪中送炭的人。 哪怕对方是有意的,她也接受。 将腰牌交给对方,她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前进。 而杜飞燕收到她的腰牌,有些呆滞,不过她很快小心翼翼收起来说:“会有再见面的时候,毕竟我可是把一切都赌在您身上。” “公子,我们只是杜家支系,平常主家那边根本不允许我们在旁系在外报大名...”旁边的管家不由担心道:“自从夫人去世后,杜家那边就翻脸不认人,还抢走本属于您的东西。” “好了,过去的事别再说了。我若有实力,日后该是我的,跑不了。”杜飞燕立即招手让大家加快脚步离开丹枫与宣州之间的地界。 “我娘既然能支撑起一个家族,我作为她的女儿,为何不能?”杜飞燕看着姜宝意离开的方向,眼里涌出无限的信心。 毕竟军营最难的地方,都有女人在脱颖而出! 对方都不认命! 她为何要认命! 这位姜将军就是她要追随的典范! 而姜宝意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成为了别人的榜样。 因为有一支宣州的亲卫兵过来,还拿着晏小姐的书信。 当然晏小姐没有同意释放宣州太守,倒是让她将亲卫队戴上,反正就五百人,让他们保护周太守,自己不必浪费兵力。 姜宝意毫不犹豫同意他们跟随自己前进。 哪怕跑了也没什么。 毕竟来的路容易,回去的路可没那么容易。 到时候遇到危险,就不关她的事。 为此,姜宝意挑开车帘直接告诉周太守:“你要是想回去,跟着五百人一起先回去呗?” 此话一出,肉眼可见对面的周宝鉴脸都青了,嘴角跟着抽搐。 这个混账女人在说什么糊涂话? 是故意的吗! 都把他带到高州边境,最危险的地方突然放他走,这不是想他要死吗! 现在想反悔,迟了。他就算死,也要拉着姜宝意这个疯女人垫背!这莫名涌出来的怒气居然升起一丝早就丢掉的勇气。 “罢了,姜将军如此女英雄都敢冲在前面,我作为堂堂男儿岂能临阵脱逃!”周宝鉴几乎咬牙切齿给自己争脸:“我儿也不走!我们若走了,以后九泉之下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此话一出,周大公子都快哭了。他想回去,他不想上战场。 父亲这是被疯女人气糊涂了。居然要跟着去战场。 原本亲卫队已经等着带周太守回去,可看见太守拒绝,他们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还想劝周宝鉴。 就又听见那个女恶魔在低语:“没想到你那么有骨气,倒是让姜某大开眼界。” “那亲卫队可以先回去了,外面很危险的,你们要是磕磕碰碰伤了,我可赔不起。我很穷的。” 磕磕碰碰几个字用的好像他们是什么瓷娃娃做的,那么脆弱。 大男人居然被人这么形容,亲卫队们纷纷憋红脸,想请太守回去的话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我们是亲卫队,自然要跟随太守!”亲卫队长直接硬气发话。 让姜宝意有些诧异:“你们回去没事的,反正你们跟着又帮不上什么忙。” “不会因为面子问题才勉强留下吧?别幼稚了,战场可是要死人的,这种时候就别顾着什么大男子主义精神了。劝你们谨慎考虑。” 这话让周宝鉴忍不住抬眼瞪了她一下,心想,你这么说谁还拉得下脸回去啊! 果不其然亲卫队们各个屈着表情,干站着,硬要留下来。 周大公子已经绝望地倒在马车里,仰天:“我周小宝没想到有一天会死于父亲爱面子。” 这话让周宝鉴同样憋着嘴,想说点什么,最后选择视而不见,直接拉下窗帘,挡住姜宝意那副令人痛恨的嘴脸。 姜宝意见劝不回去,只好摆摆手:“没办法,你们只好跟着去了。” “待会要是有什么事,可别给我添麻烦,也别乱跑。” 说完,她碎碎念走到队伍前头。 完全没看见瘦猴周大周二等人表情复杂的一幕。 虽然是自家老大,但有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心有点黑。 几句话就吃得对方死死的。 而被几句话硬控的男人也是愚蠢活该,自作自受了。 姜宝意走在前面不忘翻出晏小姐的书信,后面几页都在告诉她相关部署,疑似要让她佯攻一样。 可晏小姐并没有明说,而是放任她自己去发挥。 “她真的对我很自信。”姜宝意美滋滋将信捧在心口上。 晏小姐还答应她,让她坚持三天,就可以了。无论最后什么结果都行。 姜宝意知道短短几页信是没法说完详细作战计划的。此前敲定的包围战已经被采纳。 那么后续应该是大本营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第56章 她看完给瘦猴看。 瘦猴却看出来一个:“我们是要成为诱饵吗?这样可以支持大本营那边突破。” “起初我也以为如此,但晏小姐并未这么描述。”姜宝意道。 瘦猴:“是怕您担心或者其他考虑?” “不,你不了解晏小姐,晏小姐可是很直白的人,真正确定什么事,会直接告诉我。”姜宝意总觉得晏小姐是在考验她,还是有其他考虑? 总之她只需要照着自己的想法去作战。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打仗。 “我虽然很自信但还是首战,难免还是有点小小紧张的。”姜宝意当着瘦猴和其他百长面前说。 说得百长们根本不信,旁边被裹挟的太守父子和亲卫就是最好的见证。 他们总觉得姜将军早就胸有成竹,敲定了策略。 不知何时他们就是莫名产生这种她有办法的信任。 谁都无法解释,只知道很多人第一次上战场可不像现在铆足劲恨不得都冲上去。 是为了救大将军?这是大家终极目标。不必多说。 可为什么那么有劲? 大概是因为姜将军带来的安全感吧。 与此同时高州地界一靠近,便感觉附近风吹草动,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附近正好是山林,土路不多,偶尔走的时候还要拿柴刀砍树才能继续前进。 偶尔会察觉到一些异样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等发现一群蒙面人飞速冲进队伍。 “杀啊!”带头的蒙面人刚喊一声。 砰——一连串枪声反应更迅速。 刚冲过来的蒙面人顿时倒了一大片。 事发突然,持长枪与大刀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 对面暗杀的人就已经见了阎王。 姜宝意扫了一眼:“看来路走对了。继续前进。” 她坐在马上还不忘查阅地图。 古代交通就是不方便,有地图还是要自己开路。 很快第二波冷箭过来。 老兵盾牌一举就轻易挡在姜宝意面前。 姜宝意看着四面八方过来的冷箭,眼神危险一眯:“想学我搞斩首行动?” “十六,让那些躲在角落的老鼠尝尝冲天炮。” “是!”瘦猴熟练拿出一大包药,然后两个兵拿起支架,用着一把特质的大弹弓拉起,就朝半空投掷。仔细看上面还有已经点燃的引线。 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轰——树林发出巨大的震动。 对面的冷箭顿时停止。 就两波操作之后赶路就顺利多了。 最靠近高州的一个县城,如今已经空了。 看似全都撤退了。 实际找一下还是能揪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仔细打听基本都说在高州府中心,高城。 因为高州地处面积是三州中最大的,但人口却不到两州的三分之二。 地盘大,人就散落,高州太守为了防守特地弃了一大半城池。 还有伪朝那三万人是在西南方向,距离这里还有至少三百里。 她现在带了三千人在西北方向。 迟早要碰上。 就在她打算在下一个城休息一夜时,外面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这里的路又没有修过,全都是烂泥路,十分不好走。 于是她命令军队暂时在外城歇息,等雨停了再走。 可没想到居然下了一夜。 附近又是山石地势不太好,外城又处于低洼地段。 让姜宝意感到不太妙。 因为附近连鸟的叫声都没有。 别说叫声,连只身影都看不见。 虽然现在倾盆大雨可也不会一只鸟看不见,连其他飞禽躲雨的身影都没有。 姜宝意眼皮子莫名一跳,在选好瓦屋也住的不舒坦。 于是她走了出去:“十六,周大,吩咐下去,大家都出来。” “将军怎么了?”周大疑惑不解过来。 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大家出来岂不是要变成落汤鸡了? 瘦猴二话不说带人出来。 姜宝意摸着下颚,只感觉鼻尖过于湿润,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呆在屋内,只有出来外边的凉爽才让她没感到闷。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屋子里阴气森森的,大家进入高州第一晚还是尽量别睡了。” “熬一熬,明天补充一下睡眠,中午再出发。” 她这个建议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遵从军令,将所有人都从屋内叫出来。 甚至附近的乞丐都拉到路上,不许他们进屋。避免他们搞什么小动作。 周家父子找的地方是一户大富人家,刚落枕就被瘦猴通知要出去守夜。 周宝鉴气得干脆不睡了。 觉得姜宝意就是要折腾他。 周公子倒是赖在床上说什么都不肯走。 还是瘦猴连人带床一起搬出街道。 亲卫队也刚好穿好衣服跟上。 他们前脚出了这大户人家。 后脚,轰——附近传来地动的声音,猝不及防惊得大家摇摇晃晃,差点摔在地上。 好在这里是平坦的街道。 等大家站起来时,刚抬头,还没来得及疑惑,表情突然就表现的惊恐,惧目,所有人的瞳孔都在一瞬间缩成一团。 只见眼前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忽然被一座断截的山石压塌,随着而来就是一股山石伴随的泥流迅速淹没附近的大片宅子。 很快四处有焦急的声音呼喊:“都往高处跑!别愣着!” “是山崩与泥石流!” 所有人都在逃离附近的房屋。 只是半刻钟的功夫,大半外城竟然被山体裹挟下来的泥石流给淹没了。 所有人心有余悸地望着塌了半边的山,纷纷倒吸一口气。 要是迟一点,他们还没上战场就已经被掩埋在此处。 真是出师不利! 因为雨灾的惊吓,开始军心动摇,惶惶不安。 古人本来就信鬼神之说,现在他们才侥幸逃生难免会多想一些。 周宝鉴尽管是读书人,可他也信一些天命。 于是他看向姜宝意:“或许这是老天爷给你的警示,你一个女子带兵打仗本就违背宗法,如今连老天爷都...”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姜宝意眉头一皱,指着自己的脸蛋:“周太守枉你是读书人,连基本的地理堪舆都不知道吗?” “这座城处于低洼,四处又是山,城建得离山太近了,再下场雨,自然会导致滑坡。” “虽然淹没了大半个城,可要不是我察觉不对劲让大家上街,你们早就见阎王爷了!” 此话一出,瘦猴等人纷纷站出来作证。 “要不是将军你们早还在屋子下被埋着!” “不然你以为是谁叫你们逃的。” 瘦猴和周大周二十分愤怒这周太守胡说八道,这是故意动摇军心。 然而即便如此,不少人仍旧害怕不已。 周大公子趁机道:“那什么时候不滑坡,偏偏等你入城才滑坡?” “姜将军,你就承认这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吧。” “早早听了警示撤城,没准还能保住性命。” 面对这对父子落井下石。 姜宝意并没有反驳。 她环顾周围看着大家多多少少忌惮与害怕,于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拿出地图东瞅瞅西瞅瞅。 周大公子还以为她心虚不说话了。 “怎么姜将军不解释一下?” “别吵,打扰我看地图。”姜宝意让他闭嘴。 “你!”周大公子顿时气到。他眼睛一转溜就又要开口影响人心。 姜宝意眼疾手快,抬手就是一拳。 “阵前动摇军心者,本将军有权力当场将其斩杀于马下。” 周大公子被一拳干倒在地上,鼻子都流了血,哇哇大叫:“姜宝意,你竟敢破我的相。” “你...”周宝鉴立即过去捂住儿子的嘴,朝他摇摇头。 父子俩觉得已经动摇人心了。 为什么这个疯女人还那么淡定? 她只是看着地图,丝毫不管周围人心浮动,各个害怕的模样。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雨停了,乌云撤离,月亮竟然比以往的要亮。 甚至如白天一般可以视物。 姜宝意见此惊呼一声:“原来如此!” “将军,老大,是发现什么了?”瘦猴和周家兄弟急得不得了。 其他士兵纷纷看向将军这边,先听见她仰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笑得大家不明所以,注意力基本都被她吸引过去。 连害怕都开始消散。 “这女人想搞什么鬼?”周大公子疑惑道。 周宝鉴却沉下脸来了。他一路上都在观察此女,发现她不仅杀伐果断,而且情绪稳定,就像现在无论是遇到暗杀还是雨灾,她都是毫不畏惧。 第57章 胸有惊雷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正验了那句话。 难道...饶是周宝鉴都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对将才的欣赏。 因为周围的人随着她的大笑,竟然渐渐平复了情绪。 新兵们大胆一点纷纷追问:“姜将军,您笑什么?能不能告诉大家?” “现在大家都很害怕。” 姜宝意立即回答他们:“俗话说的好,因祸得福者,后福焉有。” “你们看地图,这高州外城上方有一条河正是连着山,名叫渡河,呈现半圆形横截面大概就数十米宽,有个三四米深,人不能轻易过去,高州又没条件修桥。” “恰好这山体塌方与泥石流帮了我们。” “待会我们过去就知道了。” 姜宝意的推测不是空穴来风,她根据物理学还有现代推算的泥石流速度,大概在2-6米每秒的速度,就算是特大泥石流都是8m每秒。 虽然这里淹了半座城那么骇人,实际冲到一半就马上停止说明已经是余波。所以没有一个人伤亡。 再加上她刚才在听到泥石流声音的时候还数了时间,大概七八分钟。 那么每秒按照最大数值和最小数值之间取中间。 再推算去渡河的时间,刚好是五分钟左右。 “斥候在吗?这里去渡河是只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半盏茶不到。”斥候过来道。 果然和她猜测一样,那边渡河大概率会被山体影响,到时候他们就不用绕过去,稍微等一下就可以踩着填埋的山石过去,起码节省七天的时间绕去敌人大后方高州西南。 “走,我们去看看渡河。”姜宝意立即命令道:“看它是不是已经变成一条路了!” 士兵们不明所以,但由于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们差点死掉,又是姜将军提醒他们才避免死劫。 那么姜将军应该是他们救星。 救星说的话,大家不免都想跟着过去看看。 瘦猴反倒忐忑不安,刚刚军心已经平复,为什么老大还要编造出渡河要变成一条路的谎言来安定人心? 万一河还在,岂不是要动摇大家对她的信任! 就在瘦猴非常担心时,一行人陆陆续续往前走,就连周宝鉴都上了马车似乎也要跟着过去确认。 大家就好像着了魂一样。 周大公子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说什么?这些人居然就敢信什么? 他倒要瞧瞧是不是渡河变成一条陆路? 他已经带着看笑话的心情过去。 不出五分钟到了地图所在的渡河。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数千道目光齐齐对着眼前的早已经消失的河。 两边被截断的河流还倒映着月亮的光芒,变成一把月牙镜,照得附近如百日般视物。 甚至被截断的河面全都是山石,有人走过去,再走回来。没忍住激动大喊:“渡河变成路了!” “渡河真的变成路了!” 仔细看河中间的冒尖的巨石竟然是被冲断的山头。 众人震撼地看着好端端一条河变成路。 更惊叹的是,姜将军人跟他们一起,就好像仿佛有千里眼一样,竟然能知道这里变成一条可通的陆路。 所有人反应过来,都以敬若神明的目光注视着马上的白袍女将。 此刻她袍角飘逸,在身后仿佛一对无形的翅羽随时带着她飞天,离开这人间。 让瘦猴没忍住喊一声:“老大!” 生怕她真的离开人间一样。 姜宝意还疑惑扭过头:“怎么了?跟我计算一样这里果然因为泥石流变成一条路。” 这可是现代科学总结下来的宝贵经验。 “您,真不是神女下凡吗?”就在这时周宝鉴已经下了车,不知何时站在后方,他环顾眼前的渡河,曾经他无数次路过,虽说不宽,但急流涛涛总是令人犯怵。 只因这里地形是削尖的山和低洼的谷,形成的地形。极其容易地动山崩。 而且上次山崩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太守说什么呢?”姜宝意无语道:“这是雨灾带来的。” 古人就是迷信。 可周宝鉴此刻已经心服口服。 不仅仅是看出此女的胸怀与才能,还有她确实带着贵人命格。 至于是什么命格?他还不知道。 “你可知道开国太祖的事迹?他曾斩白龙,过河,带着军队战胜了戎人。” “就像今天一样先是下了一场雨,月亮比往常还要耀眼,宛如白昼,给太祖偷袭大本营的机会。” 周大公子听罢都不解:“爹你在说什么?那不是传说吗?” 姜宝意道:“就是啊!搞不好白龙就只是一条基因突变的白蛇罢了。” “你们也太能编了。” “罢了,不信也罢。”周宝鉴没有多说。 姜宝意懒得搭理他,刚刚她差点没忍住要揍他一顿。 阵前撒播谣言害得大家差点动摇。 现在又搞另一出迷信之说。 她真的懒得理会,立即道:“我们先通过看看,粮草等会。” 说着她翻身下了马,毫不犹豫牵着马踩着石头过去。 有一说一,还真的神奇,这里没有真的被泥石流波及,只是被裹挟的山石填埋,而且填埋的还挺平整的。 就好像是人修的一样。 比山路还好走。 果然大自然很神奇。 可她不知道她先过河后,其他人纷纷抢着过去,踩着石头和夯实的泥土,有一样的心情。 然而在盯着姜宝意的背影时,大家多多少少眼神透露着炙热的崇拜。 就好像看庙里的菩萨一样虔诚。 原本还喜欢趁机胡说八道的周家父子都安静下来随军。 等所有人和粮草都渡过河后,夜空又飘来乌云遮住了对面的山谷,巍峨不可见的阴影,让人感到压迫。 姜宝意重新掏出地图,渡河后,就是高州西南,正是伪朝驻军的大本营。 距离这里只有八十里了! 不需要半天就能到达,而且泥石流的事起码得过两天才能传到那边。 利用这波泥石流,居然反而利于姜宝意行军! “出发!”姜宝意下了命令。 “是!!”所有人齐声附和。 行军速度变得比白天还快。 因为月亮仍旧站在他们这边。 与此同时高州西南大本营。还听着小曲赏着舞。 虏人大将正在跟其他部落将军开席,阵前喝酒,本就犯了大忌。 可不少人却喝得不亦乐乎。 有幕僚建议大将不要轻敌,据说来的还义军将领,是一位新秀,还是位女子。 虏人大将听说是女人,完全没有放在眼里,但幕僚还是劝诫。 大将烦了就忍不住道:“从高州边境过来,至少还需要十天,你怕什么?” “高州地势险峻,平原都被咱们占了,怕什么?” “这几天就好好喝酒,等我们好好熬一熬陆长风他们!” “可是将军,此女不容小觑,据说...”幕僚还在劝诫。 大将不耐烦挥手让士兵将幕僚带出帐,他继续饮酒作乐。 而帐外等着劝诫的其他门客见到同僚被毫无尊严拖出来,纷纷叹息:“梁人气数未尽,反倒还有蒸蒸日上的迹象。” “大将不重视我等意见,我们何必再自取其辱。” “诸位也不必如此悲观,正如大将所言一般,那女人带着五千人过去一样是过来送死的。何况路途遥远,她受不受得了都不知道。” 那被拖出来的幕僚听自己人都如此轻敌,于是拂袖而去:“既无法善用在下,那在下告辞了。” “不过临走之前,还得提醒大家。” 幕僚抬手戳向夜空:“沧海明珠,夜如白昼,紫气东来,帝星再现!” 说完,此人速速离去。 其他门客面面相觑,孤疑不定。 倒是有一人冷笑道:“中原人还真是迷信帝王之说,那不过是传说罢了?” “除非敌人立马打到我面前,否则,我根本不信!” 话音刚落,军营饮酒作乐的嬉闹声更沸腾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无人关心明天。 那幕僚落寞地离开军营,正要往高城去。 正巧大晚上竟然还有驿官快马加鞭入城。 当那驿官停下来在路边的茶摊喝口水,正要离开。 幕僚立即拦住他:“你是哪里的驿兵?” 驿官莫名其妙道:“这位大人,我们是外城隔壁的马城过来的。” “外城那边发生什么事?” “根据那边的乞丐陈述,似乎是出了泥石流!好在此前人都撤走无人伤亡。”驿官说完骑马就走了。 幕僚赶紧找出地图查看,发现外城和渡河很近。 幕僚一看,整个人背脊发凉,心想不会那么巧合吧? 第58章 昔日有太祖剑斩白龙,白昼引路,难不成今日又会复现? 难道中原人的气数会让他们再度重回盛世? 幕僚不敢多想立即回军营汇报,可无论他怎么说,可能渡河已经被填埋,都没人相信这么扯的事情。 倒是有人听说外城泥石流,还高呼:“那还义军女将行军的路线据说就在外城,搞不好来不了西南,就被泥石流淹没了。” 说完,大将听得高兴还赏了对方一杯酒。 “痛快,待十天后,我必迎头痛击,让这自视清高的梁人女将,哭爹喊娘!” 然而现在姜宝意带着军队前行的无比顺利,才上半夜已经走了将近四十里路了。 估计凌晨就能直取大本营! 第45章 姜将军威武 高州高城一早受到驿站传来的泥石流的消息,原本高州太守一点都不在意,可在听说还义军女将从外城经过,他就不得不在意。 此前他已经派人去暗杀女将,可后面再无消息,就知道暗杀已经失败。 不过这只是一些小打小闹,本就没人寄托能将对方暗杀。 可让高州太守陶卫夜不能寐的事,还义军女将进入外城后就好像消失一般,他安排各个路口刺杀的人都见其踪影。 现在派去外城调查的人还没有消息。 已经快一天一夜了。 陶卫不得不去找伪朝派来的都督索源,请求神器营出动,对付那名女将。 还将姜宝意擅长火铳,并且有火铳队的事告诉对方。 尽管只有二十人,但不容小觑。 索源比起一个初出茅庐,还没打过什么正经战的女将,他更重视的是对陆长风的围剿。 部署计划已经完善,不能因为一个梁人太守就分散注意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眼下我胡帝最在意的是灭掉还义军的灵魂人物,只要他死了。军魂消亡,便能给予一击重创。” “届时其余人不过是为我鱼肉罢了!” 很显然就目前的战场信息,处处表明还义军就一个陆长风是顶梁柱,其他还义将军虽然厉害,但无法单挑大梁。 准确来说就是没有一个更优秀可以碾压群雄的将帅出现。 一些庸才最后只好死在他的神器营的枪口之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并非索源太过于轻敌,而是他手里确实有一张目前战无不胜的底牌。 这是事实! 可眼下有人说一个女人可能打破战局,根本没人相信。 男人们都是真枪实弹打出来的战场,岂会因为还义军派出的是个女人,就格外注意。 甚至说不好听的,不少虏人将领在暗地嘲笑还义军已经没人才了。以至于要开始动用女人上战场的地步。 心中更是增添几分不屑。 陶卫见索源大将非常笃定自信的模样,他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害怕了?居然会被一个女人吓到? 没准早就被淹没在外城了。所以派出去的人基本没消息。 “大将军所言极是,女人到底是女人,哪怕为将也不过是比普通男人强一点罢了。”陶卫放下心连忙拍马屁:“碰上您肯定会怕得连逃跑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索源没有回应只是打发他走。 陶卫只好安下心离开回到城池。 如今陆长风在安城被困,现在安变危,何尝不是对陆长风命运的安排。 这名大将注定要陨落了。 “方士,您真的确定陆长风这颗将星要垂暮了?” 早已等候的方士道:“确定无疑,此一战,即便陆长风不死,他也已经到头了。” 陶卫得到回答,感觉有双重保险才满意离开。 只是方士没有告诉他,自己算不准那女将的命格。 对女将的信息更是少之又少,就好像蒙上一层雾。 不仅是虏人大将不在意,就连其他人如此。 这让方士笃定,此女的命格似乎在被保护着。上次有这种卦象的人,还是两百年前,但那也只是传说罢了。根本无人证实。 “大人,陆长风还有一位孙女,她日后必会成为虏人大敌。”方士尽责道。 陶卫不怎么在意:“我听说过,丹枫府就是她筹谋后收复的,但不必担心,她无法上战场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本事只会落在地方之争。” “即便能重新整合还义军都没用,没有一个会带人打仗的帅才,不过是强弩以末罢了。” “日后就让胡帝头疼去吧!” 他只要他的高州。 谁能想到一条建梁路,能引起他的恐慌。 曾经他引以为傲的天险,反而成为他致命的弱点。所以他才会投靠伪朝,希望继续维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尤其在看见城外的百姓纷纷往丹枫府逃去,甚至流民,商人,都从建梁路去到丹枫府。 陶卫就意识到,他不做点什么,迟早会被还义军吞并! 然而他还在顾忌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不开格局,但现在已经是风云四起,天下大变的阶段。无论是保守的人还是抵抗的人,注定要被历史的轮回扫去角落。 而仿佛消失的一支五千的军队,此刻已经藏在西南某处的后山。 姜宝意都没想到走过渡河后,这里的大平原四通八达,完全不像外面那么崎岖。 这里有干净的山泉水,还有很多好甜的野果子。 她现在吃的树莓,填了填肚子,不过这只是饭后水果。 昨晚她就教士兵盖了几个无烟灶,别说升烟被发现,在空旷的地方有点烟都被吹散了。 根本无法变成浓烟引人注目。 而且她的军营都是在晚上做好饭,白天吃冷的。 还有留着余炭保持温度烧水。 就这样一天一夜猫下来,他们不但没饿着还像露营一样。 除了时不时有斥候一波一波汇报附近的情况。 姜宝意没有再下任何命令,大家都相信她,一言不发跟着她的指示来。 “其实高州并没有想象中荒芜,只是资源分配不均罢了。”姜宝意喝着温水跟军营里两位文书兼随帐幕僚讨论。 田赵两位文书纷纷道:“经过一天一夜已经确定西南这边的外营驻扎的布兵情况。” “只是白天对他们还是有优势,对我军反倒不利。” 姜宝意一个字:“等。” 两位文书不再言语。因为他们经过渡河已经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能化险为夷的人。 你看原本喜欢闹事的周家父子不也已经服服帖帖,乖乖等着。 周宝鉴还教育儿子:“上次她给你一拳算是给为父面子了。” 周大公子捂着脸:“爹,你怎么变得那么听话?不是和孙将军说好自立为营?” 周宝鉴闻言马上抬手敲了他一下:“那是我不服陆长风,只觉得他是个武夫,不足以挑大梁,更清楚他背后的很多计划是他女儿生前定下来的。” “还有他那孙女继承其母的智慧,无论是谋取丹枫独立还是统一天下,她确实是有那个资格。” “你老子反对的是陆长风,而不是她。” 周大公子满脸错愕:“爹,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投靠虏人呢?” “放屁!老子好歹是中原人,怎么会像外族低头?你爹是保守,但还没想过背叛老祖宗!”周宝鉴立即怒道。 当然周宝鉴没将心里的小九九说出来。 他本来是反对陆长风,等晏长翎接手军队,他就能以联姻的名义,促成两府结盟。 现在看来他的所有儿子都配不上人家。 更别说还出了姜宝意这个意外!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周宝鉴刚说完。 外面的亲卫过来传达姜宝意的命令:“大人,姜将军今日依旧按兵不动。” “随便。”周宝鉴敷衍道。 显然已经放弃挣扎了。 姜宝意抽空擦了擦枪,确定没有潮湿。 她捻了把土,若有所思道:“听说高州东边黄铁矿资源丰富,此前伪朝的人就有过采矿的痕迹。” 瘦猴道:“神器营的铁矿有一部分来自高州,不过据说是高州的地太难挖,所以不是首选。” “他们没想过炸开吗?”姜宝意疑惑道。 瘦猴道:“老大,他们不是您,您知道如何提纯让药提高威力,可那边花了大把钱最多研发出比我们前人的土炮厉害一点的东西,比如枪管加长,炮管加长之类的。” “甚至靠量产上的优势,灭了旧梁军七万人。” 此话一出,在场知道那段历史的人都纷纷低下头。 旧梁军在十年前被伪朝灭了后,此后就是梁人至暗时刻,虏人开始更加肆无忌惮杀梁人,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还好又拔起一支还义军,虽然才两万人,就足以让伪朝军队闻风丧胆。 这些年因为伪朝逢人就变的政策,开始让底层虏人跟着受难。 第59章 底层虏人也在反对伪朝。 而还义军起初人手不够,就是靠着大小姐母亲的那个改革政策——不计出身,反虏必友,四海皆是一家的理念,团结了陆城的部落跟随还义军消灭了那一区的虏人。 正是在这个基础下还义军才会像野草一样,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大将军陆长风再壮大到两万人,坚守了十年,终于练就了现在钢铁一般的军队。 再诞生出像姜将军一般的新秀! 此刻姜宝意还在跟大家说:“现在虏人那边对我的信息极少,这是很好的优势。” “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 “不过晚上我们得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跳一跳。” “记住这几句口令,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十六字必胜口诀!” 姜宝意每一句都能直白让人听懂。 田赵文书并不觉得这只是一句简单的顺口溜那么简单。 他们渡过很多兵家典籍,无论孙子兵法还是其他名将战术,多而复杂,从未有过人进行总结。 而十六字诀正是战场的本质。 “待会无论多少人散了,都要记住,我们最后在章家凹汇合。”姜宝意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大家一个方向标。 只要有清晰的目标,底下的士兵无论怎么选择都不会害怕。 因为他们五千人本就是前锋营。 说不好就是诱饵。 “无论你们是逃跑还是继续前进,都没有关系,一定要留着性命回到军营。”姜宝意环顾所有人的面孔一字一句道:“或者回到家里。” “不必担心背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因为这是我允许的!” 姜宝意的话让在场士兵无不动容,十分错愕看着眼前眼前温柔的将军。 真是千古难遇。 哪有将军允许士兵逃跑的。 除了体现仁慈,或许还容易分散斗志。 有些老兵急得不行,想上前提醒什么。 姜宝意很快解释:“不必担心,这是建立本将军失败的前提下所说的话,如果能赢,我们当然要直取敌人大本营,拯救大将军!” 总之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复杂。 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并不会当逃兵,只是难得遇到重视他们性命的将军。 他们不再是战功。 而老兵担心的人心涣散的现象没有出现。 反倒越来越多人站出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姜将军,我们不是孬种绝不逃跑!” “只要您在,我们就算战死也是值得的!” “俺娘让我跟着您,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当逃兵的。” “对啊对啊!您不用担心,我们是男人绝不能退一步。” 其中不乏有丹枫城的士兵。 姜宝意有些无奈又感慨看着他们:“不是有句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过我现在还没输,说这个确实有点早。” 话落她朝老兵们反省:“你们的担心情有可原。”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们,一旦真的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你们要毫不犹豫保存余力,懂吗?” 这番话说的好像她会战死,但不允许别人死。 让士兵们热泪盈眶。 “姜将军!” “我们愿意陪您赴死!” “能当您的兵,就算死在战场上也值得!” 姜宝意心中有万般力量在翻涌,汇集胸腔,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热血与斗志。 “好!我向你们保证,如果高州打下来,我能做主,我让你们每人都有地分!” “无论是底层士兵还是将士,我都会为你们争取一片田地,因为你们值得跟我一起共享胜利的果实!” “谢,将军!” “谢,将军!”所有士兵忍不住下跪低吼,大家听到分田地,整个人都是亢奋起来,激动的面红耳赤。 土地啊!这可是如今世道真金白银都买不到的土地啊! 以往的将军就算赢了,给顿酒和顿肉,或者几块银锭子就解决了。 即便如此士兵们还是十分感恩,誓死追随这样的大将军。 陆长风就是如此。 他有什么都不会差士兵的。所以他是大家参军或者活着的精神支柱。 可没想到还有人比大将军更大方! 将军才有的待遇可以分享给他们普通士兵。 尽管仗还没打,可能战败变成一个口头承诺,但不妨大家对姜宝意的许诺滋生对未来的希望与信心。 一瞬间大家的斗志达到巅峰。 让田赵两位文书万分震惊。 他们都在想这样的承诺许下去,事后,她该如何跟大本营交代! 可更让他们钦佩的是,即便是大将军陆长风都不能完全做到与士兵共享土地。 不仅因为大将军土地不多,是因为现有的规则下,即便是大将军也要按照规则行事,不敢贸然越矩。 然而眼前的女人,却敢许下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约定! “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诓骗士气?”周宝鉴揣着手嘀咕道。 周大公子却颇感危机感拉着他:“爹,完了!姜宝意这女人来真的,万一哪天我们宣州落在她手上,还不得都分给她的手下。” “到时候我们哪有土地招兵买马啊!” “她这样无疑是让我们无牌可打。” 由于说的太大声,迎来一些视线,让周宝鉴以袖子遮脸避其锋芒。 这蠢小子是想害死老子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笨。 可周宝鉴此刻还真不如他儿子的危机感强。 因为姜宝意是来真的! 西南一万人驻守在营地,此地大将似乎已经回味过来。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还有三天,即便那女将的速度再快,都要两天两夜到达。 可沿路埋伏好的追兵却一点信号都没有。 派出去的信回来都是还没找到那个女人。 那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就连本地的高州军都把附近的路都追查一遍都没有看见半只脚印。 消息传到陶卫那边,他几天几夜没睡好。 越发觉得这女将很诡异。 难道她还比自己更熟悉高州的每条路? 陶卫既恐慌又不甘心立即派人冒险去外城探查。 没想到当天晚上还有余震,直接派出去的五百人给淹没了。 陶卫又觉得线索就断在渡河,又派了五百人去巡察一下渡河那边的情况。 当五百人郁闷来到渡河时,发现此处的急流比往常还要快,根本不可能通人。 只有河中心冒尖的山头隐隐引人注意。 这时有人猜测是不是之前渡河被填过,有人过去了? 可这个说法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 他们认为山头被冲下来一路到河里只剩下那一小块落入水中非常合理,不可能填埋后,又马上被水冲走。 那样的可能性太低了。 但又不是不可能。 于是女将可能渡河的说法传到陶卫耳朵里,陶卫陷入了怀疑之中,他又不能派人下河。 即便渡河有什么痕迹,都被这些天的雨水冲刷走了。 越想越恐慌,陶卫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多,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那女人到底领着队伍去哪了?” “难不成是逃之夭夭了?”有人道。 陶卫立即查地图,心想,有这个可能。 然而一查发现去别州的路基本要跟高州接轨,如果那女将后撤了,还义军大本营后方的督军不可能坐视不理。 眼看还有三天。 方士建议道:“您别担心,西南还有索海大将在,发生什么事,他第一个会有察觉。” “只能如此了。”陶卫重新坐下来喝口茶,眼皮子还是不断跳,可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前方还有人帮自己顶着。 “若是那女人非但没退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不,不可能,除非她是神女下凡。”陶卫嘀咕着。 旁边的方士低下头眼睛已经闪烁不已,显然已经猜到什么。 若是那女将没有逃跑,就在渡河附近,或者说已经过了渡河,那么就代表...天都在帮她。 老天爷都在帮的人,不是天命之女,又是什么人呢? 此刻谁都不知道姜宝意已经在他们眼皮底下,敌人都不敢想的地方。 西南虏人大营东侧不远的一千米外。 这里地势险要,太崎岖,到处都是悬崖,只有一块地方是凹的平地。就算有人站在上面都很难察觉下面有人。 可偏偏姜宝意这几天耐心派不同的斥候探路,还真的被她探出一条路。 因为斥候抓到一个冒险进深山砍柴的柴夫。 姜宝意让人请过来,别太粗鲁,她甚至还亲自端茶给柴夫:“老伯,按您说是因为这片山都是虏人的,他们不让您砍,但是家里要用只能冒险进入此地。” 第60章 “是,是这位女大,大人。”柴夫捧着杯子哆哆嗦嗦吓得止不住结巴。 柴夫看见这么险峻的悬崖下居然有这么多人。 黑压压一片,刚开始他还以为见到什么阴兵赶路,还以为自己大限已至。没想到转眼间就被人抬下来询问。 对方还是一位友善的女将。 姜宝意盯着柴夫直感慨:“你就像个探险家,我本来以为这里已经没路了。” “没想到马上就来了个地理专家。” 虽然知道对方是为了生计奔波,不得已而为之。 “这条路可以绕到哪里?”姜宝意将地图老人家。 老人家看不懂,她就耐心一一念地名:“春山,章家凹,吴渠...。” 柴夫听到赶忙道:“章家凹。” “好的,我明白了。”姜宝意立即命令士兵砍两担柴,脱下军服送老者出山。 姜宝意为了封口,还特地给老者一百两银子,当场是用大银锭子给的。 吓得柴夫赶忙跪下:“将,将军,只要放我走即可,不必给钱。” “别客气,就当是我给你的封口费,你回去什么都别说。”姜宝意和善道。 可田赵两位文书觉得会有风险,便建议就算不杀老者,也要带着他走才行。 姜宝意却坚持:“不可,我们入高州本就是讨伐虏人和卖国贼陶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害无辜平民。” 说罢,她亲自送柴夫到路口。 让田赵两人摸不着头脑,寻思,现在刚好万不得已,姜将军怎么在关键时刻犯这种小错。 而柴夫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受宠若惊不说,这边的女将军还很善良送他到路口。 饶是柴夫都不由大胆问一句:“将军,敢问您贵姓大名?” “还义军女将,姜宝意。”姜宝意抱拳道:“老人家你快回去吧。” 说罢,她毫不犹豫转身而去。 柴夫琢磨一下这个没听说的名字,直到听到姜宝意三个字,莫名想到丹枫府‘姜千户’那位的大名可是传遍三州。 尽管只是千户,但她爱民如子,秉公执法的形象已经从各地的话本传遍天下。 即便没见过,可都不妨碍老百姓对这种大智大勇的人产生崇拜。 尤其是距离产生美,不少高州百姓都羡慕丹枫府出了位‘姜千户’。 于是柴夫没忍住试着喊:“姜千户?” 姜宝意下意识回头:“怎么了?老人家?还有哪里不便?” 此话一出。 柴夫顿时激动不已:“您果然是姜千户!跟传闻中一样爱民如子!” 姜宝意不语,微笑一下,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反倒更加增添神秘感。 柴夫没想到姜千户居然就在虏人眼皮底下,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里连本地人都不敢来。 难道‘姜千户’可以撒豆成兵,凭空渡河? 柴夫越想越惊奇,越觉得这位姜千户是个神奇的人物。 而姜宝意刚回到军营,笑容立即消失了。 她揉了揉脸:“想不吓到人真难。” 瘦猴无语过来:“会不会有风险?” “别怕,我方才让砍了两担柴,只多不少,够老人家背一天了。就算他不背回去的脚程都要到晚上。晚上就算去举报我们,都要花一点时间,等对面反应过来,咱们已经打过去了。不然我问他那么多话干什么?”姜宝意一口气说明原因。明显刚刚又送银子又送人出去,完全是拖延时间的行为。 瘦猴忍不住松口气:“还得是老大,为个凡夫俗子都考虑那么多。” “能少伤及无辜就好。”姜宝意仰头看着天色,渐渐有晚霞,悲壮又美丽:“毕竟我们打仗是为了更多人活得不那么胆战心惊。” 她的一番话让士兵们听了去,心里不免动容。 多少将军英勇无比,有多少将军打了多少胜仗,大家早已经习惯强者为尊,强者哪怕利用弱者都是被默认的。 从未有将军低下头看他们这些卑微的蝼蚁一眼。 仿佛他养他们这些蝼蚁只是为了战功,也许会掉几滴眼泪,但不能因此放弃胜利。 哪怕牺牲再多。 即便牺牲是自己。 可很少有人像‘姜将军’打心眼把他们放在心里。 这让普通士兵越发坚定就算战败,或者战死,他们都要跟着姜将军。 至少他们死得其所!不是一堆尸骨更不是战功的象征。 即便姜将军胜利,他们也愿意成为她脚下踩着的尸骨。 姜宝意此刻不知道自己以为习以为常平等思想的观念,给这些平日当牛做马的士兵多大的震撼与感动。 夜幕降临。 姜宝意望着千米之外篝火满天烟,丝毫不遮掩宣示自己的地标。 她勾了勾唇:“士兵们,走,去章家凹!” “是!”士兵们低声回答。 与此同时西南大营,索海派出去的人又是空手而归,他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偏偏陶卫那边老是说渡河渡河,那条河是出了名的泥流河,虽然不怎么深,可上坡时常塌方,根本没人敢从这里过。 连船都要看天气摆渡,更别说五千人凭空渡过渡河。 之前他派出去的人基本通报渡河比以前更激流了。 怎么可能还能从渡河过去?除非女将手下的兵各个会飞! 于是带着这种不超乎寻常的思维。 西南大本营为了迎合索海,又卖掉一批粮食开始举办篝火大会饮酒作乐。 虏人唱着自己部落歌曲,歌颂胡帝。 尽管胡帝并未为百姓做点什么,甚至虏人平民,他只会关注贵族。 贵族的支持构建了他的王权。所以贵族再怎么为非作歹,只要不撼动政权,基本朝廷就跟失灵一样,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践踏当地百姓。 毕竟死几个平民对胡帝来说就能维护统治,并不算什么。 简直无本万利! 就在索海亲自上场跳自编的马舞时,轰——后营区发生地动一般的震荡。 起初索海等人只是奇怪停下舞蹈,可没过多久,再轰—— 轰——连续十几声爆炸,粮仓的火光蔓延在眼前。 索海错愕的表情逐渐凝固:“发生何事?” “报——仓库着火了!” “有不知名天雷炸了。” “报——东侧有敌人来袭!” “胡说八道,东侧都是悬崖怎么可能有敌人——”索海骂咧咧还没说完。 砰!一道低调的枪声响起,甚至很快被爆炸声盖过。 索海就干站着,身边就是柴堆起的篝火,他九尺庞大的身体立即轰一声倒进火堆。 “大将!”旁边的好几个部落主赶忙过去捞人。 好不容易将人扯出来,才发现对方烧得焦黑的太阳穴有弹孔。 吓得部落主纷纷丢下尸首,大喊:“大将死了!大将死了!” “他被枪打死了!” 索海的左右将军闻言赶忙举起刀杀掉动摇军心的部落主。 随即吩咐人还击。 可他们一旦喊得最大声就成为了靶子。 再几声火铳的响声。 左将军当初死亡。右将军由于躲进人堆,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赶忙放了信号弹,让神器营的过来帮忙。 可还义军在暗处,附近的篝火照亮的是虏人。 反应过来的虏人赶忙打来水浇灭火,试图掩盖还义军的视野。 可已经迟了。 篝火虽然灭了。 还义军在别的地方点火。 而校场的篝火熄灭,连虏人自己都看不见,更别说反击了。 于是这个军营的一万人,其他营区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见一小队的绑着红巾的人敲锣打鼓通知各地:“大将被暗杀了!” “大将被暗杀了!” 开口就是影响人心。 此人就是瘦猴带着其他虏族兵在各大军营开始扰乱人心。 果不其然虏兵纷纷跟无头苍蝇一样,一会儿要去大将那确定情况,一会儿要被喊去救火。 所有人忙成一团。 丝毫不知道敌人已经攻进大营正门了。 随着一百弓箭手射击,正门的守卫瞬间被毙命。 姜宝意举着鸟铳,枪口不知何时已经绑上一柄刺刀,她骑着马冲进营区。看见人就举枪射,靠近她的就刺过去。 再加上白马的速度,她瞬间砍杀了十几人。 后面起码的火铳队,纷纷掩护步兵进营区。 四处都在着火,都在厮杀。 甚至还拿着药包丢进救火的虏兵堆,一瞬间炸得火光四溅,火势蔓延所有人营帐。 火光伴随血光宛如人间烈狱。 虏兵将领指挥所有人调整队形,可底下的虏兵根本已经分不清自己哪个营区的了。对方命令的又是谁的大将。 第61章 足见西南军营的虏兵并不像传闻那样训练有素,或者是疏于管理。 总之已经一群散沙。 反应过来的虏将刚组织一千人,瞬间被毙命了。 这种下了命令随后指挥的人被杀,让底下的士兵不知道听谁的。 下一级的将官发号施令,只能硬着头皮冲。 可入眼的都是其他更乱的虏兵在挡路,毫无章法,自己人不能杀又碍事。 气得神器营分营立即对着自己人开枪。 开完枪确实驱散了不少自己人。 但装填弹的时候就被对面的火铳队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个个打一枪迅速上弹,比对面快多了。 一瞬间就摘下神器营分营几十人头。 让此地统领心疼不已立即喊救援,可附近的声浪几乎将他的声音覆盖。 直到一道白马如银色闪电穿梭,瞬间来到他面前,姜宝意已经杀疯了。 她的白袍全是血,不知何时她的手臂肩膀都是血,伤口也蔓延着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了。 她已经杀红眼了。看见虏人的盔甲就杀过去。 一刺刀瞬间刺穿眼前的将领,然后飞速去下一个营区。 仿佛只是路过。 而这名神器营的将领还是虏人火铳手排名第一的甲子首。还是胡帝的义兄弟。 面对战场再准都没有。 就跟武林功夫再强,遇到军队,一样脆弱不堪。 姜宝意还不知道自己杀了一个大人物。 她只知道自己但凡停下来死的就是自己。 随着肾上腺素的飙升,她宛如战神一般穿梭在敌人之间,直到被一棍子拍下马。 姜宝意瞬间清醒了。 但她满脸是血,对面拍她下来的虏兵已经吓到双腿发软,眼睁睁看着她举起枪扣动扳机。 扣完,瘦猴赶忙带着人拿着盾牌保护她。 “老大,够了!你已经带起士气了。快退下!” “再这样下去您会很危险。” 姜宝意重新上马:“我知道,你们派人将索海的尸体绑在马上,让马在这里随便跑!” 她要的就是搅乱敌方的士气。 厮杀一晚上,西南大营派出去求支援的人,大晚上还没来得及带援兵折返。 姜宝意一声令下:“撤!” 士兵们迅速撤进山。 就算落单的都知道往章家凹撤离。 姜宝意在士气最盛的时候选择撤离,很快避免了附近的援军过来。 哪怕只是高州兵。 凌晨时分,姜宝意在章家凹,这里四处都输竹林。 士兵数量清点下来,还是少了五百人了。 伤了一千人。 姜宝意的心情非常沉重,可士兵们却兴致勃勃谈论自己杀了敌人的将领。 那索海大将甚至只是姜宝意手下某个不知名的火铳手杀的。 这些火铳手都在抢索海的人头是自己的。 吵得姜宝意想难过都不得不分心镇压他们。 她知道章家凹已经不安全了。最多两三天敌人就会部署兵围过来。 她必须找个地方安排伤兵。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昨晚他们杀了多少? 姜宝意还在等斥候过来汇报。 她组织其他人脱下军服找草药。尽量给伤兵缓解痛苦。 斥候等人终于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带着红润与激动,仿佛遇到什么天大喜事一样,不管不顾一路奔着她大喊:“将军!捷报!” “大胜!我们大胜了!” “斩获敌方大将索海首级,并且重击了西南大营八千人。” 斥候的队主跑过来,激动得差点说不出人话:“还有,还有,一个,一个神器营的将领死在您的刺刀上!” “对方还是胡帝的义兄弟,索兰图!” “此人曾经领着神器营打败过还义军,还在十年前射杀了大将军的女儿。跟我们还义军有深仇大恨。您算是给大小姐报仇了!痛快啊!!”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姜宝意非但没开心,反倒有点诧异。 晏小姐的母亲? 她一下刺死的那混蛋竟然是晏小姐的仇人!! 没想到还义军老兵听到这个名字,踊跃站起来振臂高呼:“姜将军威武!” “姜将军威武!” “武运昌盛,出师大捷!” 第46章 姜宝意的攻心计 初出茅庐就打了胜仗,而且光凭二十条火铳就攻陷敌人的大本营。 还义军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单方面碾压虏人的仗。 大家普遍感到身心畅快,宛如一计强心剂冲淡对弟兄阵亡的悲痛。 姜宝意都没想到这仗打得那么漂亮,她昨晚是带着赴死的心态冲进营区。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什么战神,已经做好被杀的觉悟。 然而她不仅活下来,还是让敌人伤亡八千人。 她这边伤亡加起来才一千五。足足灭了快五倍的敌人。 若是她日后能活下去,说不定这场仗能写进历史。 进历史意味什么? 证明她昔日活过的痕迹。 不知为何,姜宝意心中涌出一股热血,这就是军人建功立业的意志与本能吗? 不过她很快摇摇头将这种兴奋给压下来。 “大家都冷静点,接下来我们还要赶去章家凹。” 章家凹离高城最近但还想继续前进,怕是最好要对上伪朝的精锐。 要是晏小姐给她的情报没错,对方的大将叫索源,他不是一般人,用兵非常谨慎。 而这次她之所以能夜袭成功,就是打的一个信息差。 敌人并不知道她在哪,还可能因为她是女人小看她。所以她的赢更多的不是正面硬刚碾压敌人。 尽管打仗不一定要大军对大军决出胜负,可主战场百分百就是大军互相厮杀,决定未来的走向。 “是,将军!”众人纷纷听令。 姜宝意为了避免伤兵长途跋涉加重伤势,她还是留下三百人将人偷偷送进深山休养。 至少她带着部队走,敌人会被她吸引注意力,不会再派兵浪费时间扫荡这里,可以为伤兵们减轻负担和危险。 一下子八百人被留下,这些人还抗议坚决要上战场。 还是姜宝意安抚下来:“放心,我都会给你们记一功。” “你们得好好活下来才有。” “是,将军!”周大也受伤了。他感到羞辱,自己明明是神枪营的百长,可是在昨晚的夜袭被对方的骑兵一棍子打落马下,还丢失了火铳。 要不是将军事前命令火铳手不能先死在前头一定要积攒战场经验。 周大就算死都会抢回火铳。 姜宝意见他还在自责,便道:“别忘记,我神枪营才多少人?” “你带着经验下战场,未来还有更大的用武之地,本将军需要培养更多火铳手。” “难道不想军营每个人都人手一把火铳吗?” 人手一把,让周大震惊不已,若是每个人都有都能拿来打敌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六千人几乎能打进伪朝国都! “将军!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感觉到姜宝意的野心,周大非常激动。 他明白将军的意思了。 将军这是信任他,才会告诉他那么多。 姜宝意满意点点头,然后调转马往前进的大部队赶去。 周大等人纷纷朝她下跪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与提携之恩。 与此同时。 西南大军营才开始扫荡就收到还义军女将已经往东前进。 援兵刚到,来的不是其他人,就是大本营的索源。 他看着索兰图还有索海几乎烧焦的尸体,沉默半天,最后在帐内杀了所有昨晚参与篝火的部落主发泄自己的怒吼。 还像野兽一样愤恨咆哮着:“姜宝意!!”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索源与你不共戴天!” “来人加派人手进山扫荡,我要一个不漏将还义军女将的人都杀光!” “不可!将军。”幕僚赶紧跳出来阻拦:“眼下您应该尽快赶去高城将此女一网打尽。” “索大将与甲子首因为轻敌而被姜贼偷袭杀死,难道您也要重蹈覆辙吗!” 幕僚的话非常有道理,其他人纷纷跳出来阻拦。 甚至已经有人拿渡河说事:“谁能想到外城泥石流竟然短暂淹没过渡河,而姜贼趁机渡河才会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此战并非索大将轻敌,还有姜贼的狡猾。”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高州那边的将领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梁人多多少少迷信一些传说。 那么初出茅庐就能杀死虏人大将与胡帝的义兄弟,此人,哪怕是女人,都注定载入史册。 何况她现在还有余力去攻打东城。 即便她没成功,也足够让不少人闻风丧胆。 第62章 因为他们没见过这样打法。 先暗杀将领,然后趁乱杀尽营区,再用两个时辰快速撤离,连粮食都没抢过一袋。 完全是冲着杀人来的。 并且对方还不恋战。 现在还连夜闪击东城。 这让高城的将领连忙建言道:“姜宝意的目的是陆长风,只要大将军您以陆长风为诱饵一定能诛杀她,报仇雪恨!” 一句报仇雪恨让索源决定不再继续扫荡,而是派了一小股的人在附近盯着。 他则是要带着军队折返东城。 可是一出帐看着满地的尸体,一排将领的尸体身上都是完好的,只要脑袋或者胸口有弹孔的痕迹。 并且有一位将领身上足足八个弹孔。 索源立即瞧出什么,快速问幸存的虏兵:“那火铳到底怎么回事?” “大将军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对方眨眼间就能开枪打死我们的人。”虏兵非常害怕道:“好多弟兄甚至连人都没看清就死了。” 索源脸色越发难看:“难不成还义军研发出比我们还厉害的火铳?” “不可能!” 直到幕僚道:“火铳也是梁人发明的,能够改良并不奇怪。” 此话一出。 索源二话不说带人回城,他再不敢小瞧这个杀死他弟弟和陛下义兄弟的女人——姜宝意! 而在索源带着大军前往东城。 还义军两万人已经渐渐接近西北。 大军刚冒头,几乎包围了整个高州西北部。 大圈包小圈计划正式执行。 右将军上官琅在阵前叫阵。 暂时被免责的左将军章虎开始攻城。 战争一触即发!打响了! 与此同时高城被围的消息传到陶卫耳朵,他难以置信原以为那女人是主力部队,没想到主力部队已经包抄他的后路。 而陆长风就在隔壁东城,无论他怎么劝就是不肯降。 甚至越拖,高州的百姓越发对他不满,甚至唾弃他。 晚上府邸还会有各种东西被扔进来,大多数是排泄物。 下人们不堪受辱,几乎不敢出门。 高州其他大小家族与他划清界限,无论他派人游说就是没人支持他。 哪怕他派兵,对方也以牙还牙,最后干脆连夜跑路去东城,似乎要与陆长风共同作战。 还听说陆长风在东城不仅没有受到攻击,当地百姓还将他和手下的三千精锐供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还直呼比在陆城过得痛快。 现在西南八千虏人被传闻中鼎鼎大名的‘姜千户’夜袭而死,东城的人听后更加振奋。 于是高州方面因为西南被姜宝意攻破的胜利,极大增强了高州各地的士气,还凝聚了人心。 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姜宝意刚到章家凹竟然看见一群平民背着锄头推着板车等着她。 她还奇怪这些人不怕自己? 这些平民就连忙将攒得麦子和做好的饼塞给她,还用着高州的方言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赞她好样的。 还好身边有文书翻译,这么一聊,姜宝意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陆长风现在人好好的。 高州反对陶卫的人越来越多,支持陆长风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让她非常高兴。 直到一个年轻人问她:“姜将军,您什么时候能收复高州?” 姜宝意闻声看去是跟随送粮的平民之一,她不敢打包票自己一个人能不能,但她会协助晏小姐夺得高州。 于是她以坚定的目光道:“无论如何还义军都会收复高州,不会再让梁人在异族眼下苟且偷生。” “我们要拿回属于梁人的土地,梁人的衙门,甚至梁人的朝廷!” 回答完,她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跑,这群平民送的麦子她没有收,倒是收了一些已经做好的大饼和鞋,给一些脚下有伤的兵穿。 正是因为她在小细节方面总是如此细致。 章家凹一过到了高城外围。 就又有人通风报信守着外城的将领是不满陶卫的许家姐弟。 姜宝意带着三千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城墙上的许家姐弟果然出现在旗下,目光巡梭还义军,直到她身上。 许家姐弟喊道:“方才的是人是我们派出去的,你们若强行攻城,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但你们要是能乖乖从城门穿过去,不扰民,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 发话的许家大姐,是当地有名望的将门世家。 姜宝意赶忙抱拳:“在下姜宝意!” 她刚报上名。 瘦猴等人顿时紧张地举起盾牌里三圈外三圈,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许家大姐见此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未曾想鼎鼎大名的姜千户,竟然还擅长打仗,同为女子,我非常敬仰您。” “但请见谅,我们也是为了城里的父老乡亲着想。” “无妨,我能理解,而且我打仗正是为了这些父老乡亲。”姜宝意推开瘦猴抱拳道:“不仅仅是东城,还有丹枫府,甚至全天下的百姓。” 若是寻常心高气傲的许家大姐肯定是瞧不起对方口气那么大。 可眼前的是姜千户,是以身立命为百姓做过好事的人。 可以说丹枫府能那么快被还义军收为旗下,没人反抗,全靠内政处理的好。 而牵头的人正是眼前这位女将! “开城!”许家大姐甚至都激动宣布。 许弟弟赶忙劝阻:“姐,您还是慎重一些。” 姜宝意却非常有魄力许诺:“我们放下武器先进城如何?待会你们帮我运过去。” “可这不会浪费你的时间?”许大姐道。 姜宝意道:“我来就是告诉大家,我并非是那种只知道军功的人,想要你们的信任,我就必须先付出信任。”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是姜某的人生信条!” 此话一出,饶是许家小弟立即肃然起敬。 能做到如此份上,对方明显是带着诚意来的。 “开门!放行!”当即两姐弟命令道。 姜宝意非常感激,带着三千人目不斜视穿梭过街道,直接通往后门。 路上有当地百姓躲在门后偷看他们,本来看见一个白袍女将路过还有点紧张,毕竟对方衣袍全是染红的鲜血。若不是那一角百,还以为她披的是红袍。 可这些将士在女将的带领下却规规矩矩离开了。 还真的只是路过,没有伤一人,甚至有人不小心撞翻路边的板车,都小心翼翼扶起来。 这个小细节让许多百姓认定这群士兵是正规军。 而带领他们的女将,并非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将军! 高州之所以惧怕当兵的完全是高州军败坏了道德底线,他们为了升官发财时常杀一些无辜百姓冒良领功。 监察失守,一度让高州军成为屠戮自己人的刽子手。 如今太守投靠伪朝,还自诩弃暗投明,洗心革面要跟朝廷共同抵抗还义军。 这让更多百姓对高州军深恶痛绝。 许家姐弟就是因为不屑于与那些高州军为伍,就关起城门,过自己的日子。 但也因此被排斥在外城驻守,无法接近高城中心。 可现在不同了。 高城马上要变成一座废墟了! 一座人人喜闻乐见的废墟! 现在高城百姓纷纷要挤着城门要离开,守卫拦都拦不住。 很多人都无心阻拦,因为他们也是当地人。 跑出去的百姓很多还有他们的邻居,远亲,有心无力,更不想为一个卖国贼赔掉性命。 于是高州不少守卫趁着下岗的时候偷偷收拾包袱离开了。 要么就是回乡下躲一躲。 根本没人给高州太守卖命。 陶卫听说此事十分生气,他还想派人阻拦,但人手都派来保护他了。所以不敢动。 陶卫赶忙写信给伪朝希望能够提前入驻国都。 得到的回复就是:“按兵不动。” 明显是拿陶卫做诱饵,让还义军继续攻打高城。他们好包围了。 这会儿西北外城被左右将军攻破,索源两万兵马被封住去往国都的路的消息传遍高城。 顿时引起陶卫走狗之流的恐慌。 他们这才意识到姜宝意不过是诱饵,真正的大军已经包围了西北。 就这样索源原本包围东城,就等着还义军落网。 现在好了。 没想到还义军反包围他们不说。 一夜之间就造成他们八千人的伤亡。 西南的防守完全陷入空隙,又没有别的人手可以派去驻守。 问题姜宝意已经往东撤,再派去西南已经无济于事了。 西南的防线完全瘫痪。 他们陷入了被动。 索源一怒之下,选择直接攻打东城。 至少先灭掉陆长风!给朝廷一个交代。 他自以为如此。 第63章 可没想到许家姐弟跟高城不是一条心,已经将姜宝意放进城。 姜宝意出城后看见平坦的大路,甚至修了青砖路。 她几乎高兴坏了。 这样她的兵行军的时候就能少受点苦了! 刚好晚上可以直取高城! 对没错!她不打算佯攻辅佐大部队,缓解战线压力。 她打算闪击高城!直接给敌人进行致命打击,不仅能缓解还义军大部队的压力,还能减少伤亡。 只是这一去,再不像偷袭西南那么简单了。 她有可能阵亡在那里。 但姜宝意此刻心里已经不怵了。 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去攻打高城。 只希望以后晏小姐在收复天下的时候,减少一些困难。 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倘若...倘若她侥幸活下来。 她一定会向她告白! 说,她喜欢她! 不是朋友闺蜜之间的喜欢,是爱人的喜欢。 一定要让她知道。 哪怕被她拒绝。 姜宝意在此行替自己立下了flag!! 东城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索源干脆着大军直攻东城。 要将陆长风甚至整座城屠戮殆尽,甚至已经推出土炮辅助工程。 东城大门被轰塌后,虏兵大肆侵入城内,与此同时陆长风已经亲自组织兵力开始跟虏人打起巷战。 三千人早就将东城摸透,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斩首行动。 陆长风手下的将领都扮作普通的士兵藏在人群堆里发号施令。 虏人神器营的枪手进城后,根本找不到陆长风。 刚好索源攻破城门要占领高处时,刚好高州军将领通报,高城被还义军攻打了。 这个消息令虏兵都非常震惊。 因为高城就在他们旁边,他们刚从那边过来。敌人是怎么打过来的? 这就不得不提起半个时辰前的事,姜宝意本想再次借道,却被当地守将驱赶,他们既不想参与战争也不会跟陶卫作对,于是驱赶了姜宝意。 姜宝意并没有强人所难刚要带人折路。 要重新想办法带人去东城。 没想到刚上马,此前她给个一百两银子的老汉带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过来。 看打扮他的孩子居然都是渔家儿女。 十分擅长潜水撑船。 而且柴夫老汉还用一百两包下十里八乡的小船,希望能够送他们渡河安全离开。 姜宝意本想拒绝。 老汉却道:“将军您是好人,我们老百姓都喜欢好人长命,所以请您乘船离开。” “虽说船不多,但多走几波,能将你们送回对岸。” 此话一出。 姜宝意眼睛亮了,她赶忙拿出地图发现有条子河可以绕行到高城隔壁的小镇登陆。 虽然距离远一点,但总比一城一城打过去要容易多了。 而且还不费一兵一卒。 于是姜宝意又拿来一百两给老者,并且暂时租下他所有的船。 说是船,其实就是小木筏,和竹筏,最大的就是篷船。民间的船都小,载人少,完全靠人力,但机动性强。 姜宝意就花了一天时间,没想到高州这边的百姓见到有钱,积极响应,还当场安排人手给他们编竹筏。 因为人数够多,她提供的银两也够多。甚至还拿粮草抵押。这种以物易物的方式十分颇受老百姓的欢迎。 最重要的是当地老百姓没见过这么守信誉的军队,不仅不会迫害他们,还公平跟他们交易。 只是这种基本道德就被老百姓称为正义之师。 让姜宝意心情非常复杂,可见当今世道当兵的基本跟匪字沾边。难怪对老百姓客气一下他们就受宠若惊好像见到什么菩萨军队一样。 为此姜宝意还亲自帮忙倒水给那些替她忙碌的渔家儿女。 她主动下场让当地人十分惊讶。 原来话本里的姜千户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平易近人。 瞬间大家的效率变得更高。士兵有空就帮忙打水放农家门口,绝不敢进屋。 因着两方用实际行动双向奔赴,只花了一下午,上百个竹筏,来回渡河,竟然将她三千人全都送到高城外八十里的小镇。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姜宝意突然意识到无论在哪个时代,没有老百姓的力量,什么时代潮流,历史轮回,通通都白搭。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个与还义军收复山河的信念并不冲突,却是另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那就是群众的路。 姜宝意当即请老汉与一些勇敢的村民,替他们带路。 希望借着他们的光能让附近的老百姓别怕他们。只要老百姓不怕他们,路上遇到的阻碍会消失一大半。 她这个想法很快得到验证。 当她将马让给老汉骑着,空下来的板车载着一些村民,到一个镇的城墙就靠着他们吆喝。 便让当地驻兵没有那么大的恐慌与反抗。 而且姜宝意还特地放下武器空手入城,让武器在后面押运过去。 按照这种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示范了几次。 竟然很快传到下一个姜宝意要去的镇子。 大多数镇子都不愿意参与战争,更不想为虏人和梁奸太守卖命,于是大家心照不宣通通放姜宝意通过。 基本睁只眼闭只眼。 而姜宝意也做足了功夫。 对于愿意让路的城镇,她每到一个镇就主动单膝下跪感恩他们的道义! 这让各镇守兵都非常震撼。 对他们来说将军级别的人物,注定是高高在上,掌控生杀大权的主子。 可就是拥有这种实权的人,却敢于放下自己的身段感谢他们。 就冲这个行为,不少人基本什么都不敢说,心里已经默认这位‘姜千户’的军队是仁义之师! 而且他们身边的村民就是最好的见证。 原本还义军只是带着老汉和一群村民,没想到安全通过一个镇就会有新的村民加入,逐渐有了五百人。 直到最后一个镇,姜宝意感谢老汉,并且拒绝他们再继续前行。 因为前面已经是战场了。 然后她还将押粮的板车送给大家。 之后让军队所有人将身上的铜板拿出来作为报酬。 士兵们纷纷积极将身上的东西拿出来,一只手一只手放在地上竟然让铜板快堆成一座小山似的。 让随行的村民不仅动容。 因为他们知道,这支还义军是抱着赴死的心前往高城。 而正是因为知道有去无回,所以才会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以此报答他们。 “姜将军,您一定要活下去啊!”老汉十分不舍拉着姜宝意的手。 姜宝意无奈保证道:“我尽量活下来,如果下次还能见面,一定会去老爷子家里喝杯茶。” “到时候您可别嫌弃我能喝啊!” 此话逗得老汉大笑:“一定一定!我等将军凯旋而归!” “对啊!将军一定能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到时候俺们全村都招待您!” “好!多谢大爷大娘们。”姜宝意深深抱拳然后骑上马带着军队往高城冲去。 谁都没想到,她会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没有绕一大段路以身作饵,反倒成为一把尖锐的利刃直刺敌人的要害。 原本被认为只是一个诱饵的姜宝意的三千人,现在反而成为了主力。 当姜宝意攻打高城的时候,她拿着药包,毫不犹豫投掷进城洞。 炸得城门轰一下倒塌。 高城是高州的大本营,这里驻守的虏兵并不多。 高州军又是一群欺软怕硬的队伍。 跟西南还遭到剧烈的抵抗不同,她炸塌大门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乱作一团,万万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还义军。 高州军丢盔弃甲根本不敢坚守,逃得最快的竟然是高州守将。 正所谓将怂怂一窝。 姜宝意冲进高城见到穿盔甲的就杀。 她手下三千人早就憋着一股杀气,见到高州兵就杀。 虏兵更别说了。 火铳队专门挑他们杀。 打得虏兵都不敢正面硬刚。立即去求援兵。 可姜宝意和士兵们早就达成默契。 见敌人退去他们追,敌人去求援,她带人立即离开当地,开始在高城各个地方到处乱窜。 但所有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扰乱敌人后方! 在敌人分散注意力时,真派兵过来,他们就开始撤退。 就这种干扰战术百试百灵。 姜宝意铆足劲冲,瘦猴等人赶忙跟上不敢让她乱来。 可姜宝意看见豪华的建筑就冲,只要有很多守兵,她就要挑一个杀进去再退出去。 这么一来二去,杀得整座城处于血雨腥风之中。 第64章 直到她入了一座府邸时,这里刚好有不少贵妇人携带包袱逃跑。 刚好撞上她。 吓得人仰马翻:“大夫人,还义军打进来了。” “太守大人现在在哪?” “那龟孙子早丢下我们跑了。”这些人开始抱成一团哀嚎起来,不安,恐慌弥漫整座府邸。 这些人很清楚自己即将迎来如何悲惨的下场。 当兵的基本跟土匪差不多。 不少女眷已经瑟瑟发抖。 直到姜宝意沉默一下,然后说了一声:“打扰了。我不会伤害各位。” 说着她驱退冲进来的士兵。 士兵们乖乖听话出去。 姜宝意留了一队人在身边挑了那位叫大夫人的妇人询问:“伪朝走狗陶卫在何处?” 那大夫人只是犹豫一下,瘦猴立即领人拔刀,瞬间吓得对方跪在地上喊道:“在县衙!老爷早上刚去了县衙。” “走!”姜宝意骑着马率先出去。 瘦猴带着人出去还不忘关上后门。 所有人都纷纷朝衙门赶去。 吓得这窝后院的人差点魂飞魄散,感觉到马蹄声和脚步声远离了后院。 她们才松口气,发现这名女将还真的放过她们了。 明明整个高城已经因为她乱起来了。 结果找到太守的家眷反而没杀。 这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包括文书们和瘦猴。 “将军,缉拿陶卫家眷没准还能有些作用。” 姜宝意不屑笑道:“这种狗汉奸卖国贼,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怎么可能会管其他人。哪怕是枕边人。” “而我不这样做,就是在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我姜宝意是冲陶卫来的!其余人若不反抗,与我作对,那么我必不会刀剑相向!” 如此一来就算对方不投靠她,或者还想负隅抵抗,都会知道他们只要及时放弃,就会有一条退路。 而人有退路就不会为别人卖力。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 文书们听罢,纷纷感叹:“将军,没想到您考虑的那么周到。” “以后可以提前告诉我们,省得我们误解了您。” “误解我心慈手软?”姜宝意轻笑一声,随后脸阴沉下来。 因为她已经到了县衙。 现在县衙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守兵分明是陶卫的亲卫队。 她二话不说让人投掷药包炸几下,火铳队爬屋顶射一波外围的守兵。 打得守兵频繁后退,他们再冲入院子开始放火。 几招配合下来。 一个胖乎乎满脸熏黑的大胖子被抬了出来。 对方身上还穿着官袍,姜宝意只是看了一眼,就让瘦猴牵马。 瘦猴毫不犹豫绑上对方拖在马后,将人拖了一路。没一会儿就血迹斑斑。 吓得大胖子哀嚎:“我不是太守!我只是县令刘...太守逃去索源将军那边了。” 姜宝意立即骑上马,在高城捣得差不多,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东城了。 与此同时索源听说高城破了。 他痛骂太守的人都是一群废物!竟然让人偷了家。 还疑惑姜宝意是从哪里进入高城的? 直到打开地图有了种种设想,才发现附近有条河,除了这里,姜宝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横穿入高城。 若是高州没有奸细跟她里应外合,她根本不可能打得那么快! 现在好了。 三千人佯攻二万还义军,此刻却变成了深入敌腹的主力。 姜宝意几乎变成了敢死队主将,搅得高城一塌糊涂,已经抄道往索源屁股后面来了。 可偏偏他前面还有两万还义军。 索源此刻才是被包围的人! 什么陆长风瞬间已经不在他脑后,他根本不敢赌,像姜宝意这种诡异打法的战术,到底会不会真的将他一军。 他只知道东城短时间是无法攻下来了。 陆长风无法被捉了。 但更令人害怕的新秀姜宝意必须死! “留下五千人继续攻城!其余人跟我来,围困高城,诛杀姜宝意!”索源迅速下了判断。 似乎在此刻他才开始意识到真正的威胁从不在陆长风。 陆长风已经是一匹老马了!迟早会归西。 但姜宝意不同! 她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善战的年轻人! 日后未来可期!! 若是让她继续活下去!还义军只会更成为动摇虏人政权威胁。 更何况若是让姜宝意赢了。 那后果不堪设想! 熟知梁人民心的索源,脸色非常沉重。 他知道这就意味着,姜宝意这个女人,会成为梁人的神!然后梁人又会打造一个神授君权的神出来! 到时候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挑战胡帝,在法统上,更会给胡帝带来威胁! “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不计一切代价!保护我们虏人的国运!”索源怒吼一声骑着马冲去高城。 所有虏兵铺天盖地跟随其后,只为去剿灭姜宝意。 恰好陆长风已经等待下一次攻击,没想到虏兵速度慢了。而且外面的援兵吃不来。 陆长风正奇怪索源是不是想了什么邪招对付他。 可他没想到自己早就不是索源的目标。 眼下姜宝意才是索源处置而后快的主人翁。 当斥候传消息时,陆长风错愕不已:“姜宝意她是如何横穿敌人腹部的?” “根据外边的探子汇报,据说是当地百姓载她和手下过河。” “那又如何穿过一个镇一个镇的守兵?”陆长风仍旧不可思议瞪大眼睛。 斥候激动道:“据说是姜将军,将身上的钱和粮草全给了当地百姓。” “或许是人心所向,才会让她直达高城。” “现在索源带着所有人已经转向高城了!大将军我们有救了!” 此话一出。 陆长风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仔细一琢磨,脸色顿时惊变:“不好!索源现在要杀的是姜宝意!我们快点破城出去支援她!” 与此同时左右将军收到斥候的消息。 高城破了。 索源一万多的士兵突然改变主意围攻高城去了。 上官琅和章虎还没来得及高兴大将军脱困,就纷纷不解问:“索源围攻高城干什么?” “那不是陶卫的大本营吗?” “据说姜将军就在高城!”斥候忍不住担心道。 话落,左右将军都震惊无比:“什么!姜宝意她如何破的高城?不对,她如何进入高城地带的?” 斥候此刻带着无比敬佩的目光,汇报道:“是姜将军得当地民心!借着老百姓带路,顺利打通一个个关卡!” “什么?”两人都不可思议喊道。 他们万万没想到仗还能这么打啊! 姜宝意,可真乃神人也! 第47章 姜宝意战死 姜宝意打得索源措手不及,整个战场的局势几乎被搅乱。 无论敌我军师都未曾想过战场如此风云诡变,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 但索源身边还是有聪明的幕僚,建议他立即撤退。不要因为姜宝意是无名之辈就小看她,又或者说过于忌惮她而想先消灭她。 如今的姜宝意只是一个诱饵罢了! 索源包围姜宝意更像是跳上岸的鱼急着找到水源。 而索源并不这么认为,他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他很清楚陆长风已经是强弩以末,日后朝廷只需要熬走他,就可以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但姜宝意不同! “她还年轻,她还能活个几十年!若现在不除掉她,本将军根本无法想象日后又会发生什么?”索源坚定地朝幕僚道:“军师,我们虏人已经赌不起了!” “将军,只要您还活着,您还有时间,梁人有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军师还要劝。 直到索源抛出一个问题:“你能够做到让梁人让路打进丹枫府的本事?” “陶卫都做不到的事,她一个无名之辈,仅仅了花了十天,不仅灭了我西南大军,如今更是兵临城下。” “你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一句话让军师哑口无言。 别说梁人,即便是知道守城的是虏人,要想顺利通过各个城镇都要花不小功夫。 何况是已经血肉分离百年的梁人。 能让梁人如此团结。 就连陆长风都做不到短时间能够劝服自己的同胞跟朝廷作对。 而姜宝意做到了! “所以姜宝意必须死!”索源下了死命令。 高城出来的人一律处死。 他们一万五千人将高城围得水泄不通,连狗洞都没放过。 可见索源是想彻底困死姜宝意。 与此同时。 左右将军收到命令,支援姜宝意。 但两人却发生了争执。 第65章 上官琅执意要救陆长风。 左将军章虎却认为要遵守大小姐的命令。 于是两人吵了起来。 他们是不可能分开救,那样风险更大。 眼看要争执不下。 三道军令快马加鞭闯入军营。 “大小姐要下高州!” “启禀将军,大小姐要亲自来高州监督前线!” 此话一出,两人顾不得争执都非常惊恐。 “不可!” 大小姐眼下是他们的半个主帅,连军师的活都是她在出谋划策。 她一来,对战场的影响只会越来越白热化。 到时候要出点事,还义军的未来真的是不敢想象。 他们想不到没有大小姐的还义军还有多少未来?实际两人跟随在陆长风身边,心里很清楚。 现在的大将军强撑着年迈的身体领导大家,就是为了让新一代成长起来。不至于让还义军未来变成无人可用的地步。 虽说这些年军队没有出现令人惊才艳艳的人,好歹可以继续撑下去。 然而如今的发展,大家已经渐渐明白,他们期待的那个能带领所有人杀穿伪朝的人才出现了。 也许是姜宝意。 也许只是短暂地出现一下。 可事到如今,无论是于公于私,他们多少都留意到姜宝意在战场上绽放的光芒。 那是多么令人向往! 要是真的只是像流星一般划过天空便消弭。 不知为何,即便那个不是他们,而是姜宝意,大家的内心多多少少都会觉得惋惜,不,痛惜! “无论是大将军还是姜宝意都难让人舍弃。”上官琅咬着牙道。 章虎道:“所以我们还要配上大小姐吗?” “上官兄,我们要相信大小姐的判断才行。” 此话一出。 上官琅还是有些挣扎,一边是提携自己的老将军,一边是以身入局充当诱饵的将才。 他带着哪方都舍不得的情绪,最后怒吼一声,用拳头砸在桌上:“我带一千人继续去救大将军。” “你带其他人去包围索源,务必要将姜宝意救回来!” “不能让她白死了!” “好!”章虎毫不犹豫带着亲兵去传达命令。 有一个亲兵正是他儿子章茂,他怀里还揣着已经画好的图纸与方案,就等着姜宝意回来收他为徒。所以他不喜欢自己未来的师父就这么早陨落了。 “爹,姜将军答应过我,只要我研发出保持药包的办法,就会收我为徒。” 章虎听后连忙点头:“爹不会让她死的。” 今天他多少理解儿子当初的选择。为什么放弃章家的独门刀法不继承,反而走旁门左道? 可他儿子却告诉他,姜宝意让他不要舍弃自己的家传,不但要继承还要多学一门功夫,这两者并不冲突。所以章茂重新回到他身边。 再者是他捅下的篓子还是姜宝意给修补的。 于情于理,他都欠她一个人情。 此时此刻,丹枫府大本营。 晏长翎在帐中收拾行礼,杨军师打招呼进来,见她手上带着笔与纸似乎要写什么? 杨军师道:“大小姐,真的要放下丹枫府的防守攻打高州?” “高州在,丹枫府才在。”晏长翎很冷静道。 杨军师却以为她是救外公心切。 “大将军那边再坚持几天,我们的大军就能继续...” 只是话还未说完。 晏长翎又冷冷道:“不够。我们的兵力实际不够。” 因为对上的是索源。 别看他如今打得那么窝囊。先是失去西南的虏军,现在又气急败坏围困姜宝意。 可他手下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 也许短暂间因为姜宝意出现过颓迷,但他要是调整过来,马上会成为还义军的心腹之患。 “姜宝意最多撑三天,所以我们必须行动。要给还义军更多付之如炬的危机感,不仅仅是失去大将军,还有失去迄今为止得到的一切。” 如此孤注一掷的说法。让杨军师震惊不已:“可是您在的话,至少在丹枫府还有机会重建还义军。” 晏长翎望着窗帐摇摇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淡着语气道:“还义军的未来在我身上,但梁人的未来就未必。” “我们如今要争取的不再是一州一军的命运,而是梁人的命运。” “倾巢出动就是告诉所有人,这是梁人最后一次向虏人抬剑的机会,失去了,梁人永无翻身的机会。” 此话让杨军师不可置信后退几步,他不懂为什么大小姐会这么说? 明明只要还义军在就有机会。 可他从不怀疑大小姐的远见。 也许她已经看见自己还未察觉的危机。所以才会下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有。”这时晏长翎终于看向他。 杨军师还没高兴询问。 晏长翎便早早回答他:“给虏人为奴为婢,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杨军师的表情瞬间跌落谷底般沉寂。 帐中沉默半响。 杨军师紧握拳头回道:“那就拼了!” “出发!不可耽误战机。”晏长翎已经将包袱背起来。 而她亲自背起来的包袱里面装的是纱布与各种金枪药,止血的药瓶。 高州这边原本还有很多人坐山观虎斗,一部分人之所以放姜宝意进高城,就是打自己的鬼主意,好趁机掠一些好处。 可没想到丹枫府那边传来消息,所有还义军,都倾巢出动赶赴高州。 似乎将高州当初最后的战场,要跟索源决一死战! 而晏小姐那边传来的消息,全都是战! 高州这边的人听到晏小姐都已经亲自参与战场。 晏长翎在高州那边的幕僚阶层一直很有威望,她一旦采取什么行动,幕僚圈就算花三天三夜都要搞懂她背后的战略。 就如同上次丹枫府被收复一样。 高州的幕僚推测出还义军收复的希望很大,所以早早与还义军搭上关系要合作。 至少高州和丹枫府是一条心的。 但没想到他们高州先出了奸细。 他们还担心晏长翎不再信任自己。所以在姜宝意请求开门借路时,不少人是看在晏长翎的面子上。 可是放了过去,似乎又激起他们不可掌控的因素。 那就是民心! 尽管已经过了十几天,但姜宝意的三字已经在高州内部声名显赫。 如今晏长翎要亲自下高州。 这让很多还犹豫不决的守将十分着急,询问身边的幕僚,希望能找出一条出路。 是继续坐以待毙,还是协助已经进城的姜宝意? 有人选择保持现状,可也有人很聪明嗅到晏长翎下高州背后的战机。 于是除了许家姐弟这满怀家国心怀的人不为任何利益,组建五百人要去帮忙解围。 还惊动了附近许家城的百姓与守兵。 守兵不敢动。 但老百姓已经举起锄头聚集了上千人,要跟许家姐弟拯救姜宝意。 许家弟弟非常不明白就问父老乡亲:“姜宝意是丹枫人,你们为何也要为她配上性命?” 没想到老百姓朴素的人民观,却无形中精准战乱的本质,也许一些野心之辈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经忘记了曾经许下的豪言壮语。 收复山河。 可百姓还记着。 他们纷纷道:“姜将军攻打高城是为了解救我们梁人不被虏人继续统治,变成奴隶!” “我已经当够奴隶了。我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姜将军一个女人都能打进高城,让虏人乱作一团,而我们高州各地的守兵却一个个龟在城镇。老子看着就来气。” “所以我们要帮助姜将军,她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建功立业,而是真的为了梁人的未来。” “我们已经看出来了。她和之前打着旗号欺骗大家送死的将军不同,她才是我们梁人的好将军!” “不能让好人都死光了!姜将军没准是我们梁人最后的英雄了!” “告诉我娘,我不是孬种!”一千人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可还是仍旧要参与战争。 许家弟弟十分震撼。 他看向自己的长姐。 而长姐却没有阻止而是道:“这些锄具能干什么?” “来人,去库房取出所有新旧武器,别吝啬,大家人手一把,就算是拿在手里对着虏人,吓都能吓死他们。”许姐姐毫不犹豫选择和民心站在一起。 许弟弟见此他无奈叹口气,平日他都是家里的军师,姐姐是大头兵。只负责出击。 可现在也许姐姐拥有他所没有的大义吧。 他真的只想守好许城,不辜负父亲母亲的期望。 可如今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梁人最后的骨气就在高城里头。 第66章 若姜宝意真的死了! 虽然不会对许城有什么损失,但对梁人必定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下场。所以他道:“姐姐,要是许城搭进去了。” “九泉之下你自己跟爹娘交代吧!” 许姐姐豪迈一笑:“爹娘可舍不得怪我们。我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守护好一隅之地,保护好了自己的同胞。 只是他们的能力始终有限。 即便出击也未必能撼动虏人的大军一分,蜉蝣虽难撼大树,但却至少能激起水花。 她搏得就是最后一线生机! 无论生死,至少问心无愧! “弟弟,出发!” “出发!”百姓们纷纷道。 此时此刻姜宝意已经被四面八方的攻击包围的连歇口气都成了奢望。 砰!随着一声枪响,直接从她肩膀擦过。 瘦猴等人紧张地举起盾牌挡在她面前:“都不要慌,只要站好就没事!” 话落,下一枪却以刁钻的角度打在他小腿上。 瘦猴吃痛一声跪在地上。 姜宝意刚侧身去扶他。 砰!一枪直接打中她的肩膀。 剧烈的痛疼还有没收回来的动作,让她整个人倒下了下去。 地面流淌着她的鲜血。 她的背影侧躺着对着所有人。 一瞬间目睹此情景的士兵们都仿佛被时间停滞一样,一个个瞳孔定在那倒在血泊的身影。 惊恐又急迫喊道:“将军!!” “将军!!!” 随着这些呼喊让附近还在坚守城门的士兵纷纷反应不及,表情显得迷惘。 而墙头的神器营的枪手翻墙下去,却以为自己已经暗杀掉姜宝意!此人正沾沾自喜时,突然另一个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老大!”瘦猴悲痛不已,强撑起伤腿,举起枪,崩溃四处发射:“老子跟你们拼了!” “你们这虏狗,老子要杀光你们。” 围在姜宝意身边的士兵们,腿一软,一个个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失去主心骨,魂不守舍地跪在地上。 “将,将军。” “死了?” “谁死了?”血泊那边传来疑惑的声音。 姜宝意捂住肩膀,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坐在地上拼命喘息:“没想到被打一下还挺痛的。” “平常都是我射别人没什么感觉。” 此话一出。 瘦猴发癫的表情停顿在脸上,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姜宝意正活生生坐着,只是伤了手臂。 而且她捂住伤口,鲜血已经没有再大量流出来。 “老大...” 姜宝意倒吸一口气提醒他:“别浪费弹丸。” 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敌人现在一边暗杀她,一边攻打高城,搅得她手下人心惶惶,生怕她先没了。 让大家都打得畏手畏脚的。 这么被动下去可不行。 “所以更应该化被被动为主动。”姜宝意看着城墙上不断有虏兵爬上来,又被还义军打下去。 如此反反复复,迟早力竭。 姜宝意立即命令道:“十六,吩咐下去,后撤!” 瘦猴不解问道:“老大,等他们进来我们就完了。现在起码还能拖延点时间。” “没关系,放进来打一样,还有城里其他人都被撤出去了吗?”姜宝意问道。 文书们实在有些无奈,将军都快性命攸关了。还担心别人。 “如何城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无人能出去。” “那就让他们躲在城里战场以外的地方。”姜宝意道。 “倒不如拿他们当人质。”文书们道。 姜宝意冷冷斜了他们一眼:“你觉得外面的虏人会在意城里的人?” 文书们霎时间沉默。 不仅不在意,反而会一起杀了。 有人想说推出去拖延时间,但这句话还没出口。 姜宝意已经道:“若临死之前还能避免无辜之人卷入虏人的杀戮,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姜宝意身虽死,但却打出了中原人的气节,即便气节不能当饭吃,但对一个民族来说,缺乏这种精神,即便重建山河也不过是软弱无能的民族。日后没了虏人,也会有其他人来侵略我们。” “所以古有屈原颜真卿,那今日就有我们。” “若是不愿赴死,脱下盔甲,藏匿百姓之中,我不会怪你们!” 姜宝意这番话让所有人陷入喧哗。 “将军,我们愿意陪您赴死。” “请您不要说这种话。” “我们听将军的,快后撤!” “向死而生,只有这条路了!” 还有人记得:“敌进我退!敌疲我扰!” “好!”姜宝意十分感激大家信任她。 她一马当先带着人往后撤,还分出一部分兵力通知城西的百姓在家里不要出来。 其他地方的百姓都往城西撤退。 甚至不分贫贱一一通知了去。 城内原本就害怕的百姓本来就没地躲,见有还义军的人喊他们往城西撤去。 还有人怀疑他们是想拿他们当人质,纷纷四散逃开。 甚至有人伤了还义军。 姜宝意得知此事,她立即拔出鸟铳命令道:“不往城西撤的人,一律杀掉!” 她不能再妇人之仁下去。 这会儿她必须清出一块战场出来,既能拖延战争时间,又能减少无辜性命的伤亡。 那么这会以杀止杀反倒是必不可少。 她不是什么圣母,所谓的电梯难题,不过是当事者的局限性,自然是能救都救,绝不能选一边弃一边。 很快命令下去。 不配合的基本被杀了。 那些吓得不敢反抗的百姓纷纷往城西迁移。 等所有百姓拖家带口去了城西,发现这里还有虏人的家眷,甚至是一部分早就丢掉武器的府兵。大家惶恐不安生怕还义军拿他们当肉盾。 可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非但没有还义军过来,只是来了几个人不耐烦揪出几个府兵让他们维持秩序,要是坐视不理,事后,他们会杀了他们。 甚至还留了几个人监视着府兵。 府兵们才一百多人,各个都没上过战场,怕得只能遵守命令。 一切该做的姜宝意已经做了。 她下达最后的命令,那就是幸存的还义军,往东边撤。 一瞬间高城外围的虏兵攻破城池,索源当即携带大军冲进城池,追着姜宝意往东边去。 姜宝意不断带着队伍往东窜,能躲就躲,躲不开就原地设下埋伏剿灭一波又一波的虏兵。 可这些虏兵和以往的虏兵不同,不怕死,有秩序,强攻,几个回合下来,姜宝意感觉右臂已经麻木了。 外面的虏兵还源源不断在围剿他们。 她的兵一个个倒在她面前。 她从开始的难受已经到冷静,甚至不言于表。 她很清楚,她不能比座下的士兵先露出软弱的表情。 姜宝意摸出仅剩的十发弹丸,自嘲一笑:“打完,就凭我这条单臂人,怕是打不过一个虏兵吧。” 瘦猴始终护着她:“老大,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那你也不能死在我前头。”姜宝意上了弹丸。 她毫不犹豫射击。 十枪,迅速夺走十人的性命。 打得虏兵不得不暂时撤退。 而虏兵的神器营此前不断偷袭他们,但因为上弹速度的缺陷,基本被火铳小队收拾的差不多了。 但还是偶尔有冷枪。 不过对面也害怕他们有冷枪所以不敢贸然前进,只是派一波又一波不要命的小兵来消耗他们。 姜宝意单拎着鸟铳,摸着发热的枪管,终究是放下了。 “它陪了我半年,陪我参军,建功立业。” “今天我就将它交给你了。”姜宝意亲手给瘦猴。 瘦猴推开:“你还要继续拿着它。” “不必。”姜宝意让下级军官的佩剑交给自己。 她单持着剑,朝着敌人刺了过去,对面的虏兵见她一身血袍,惊恐地后退半步,待反应过来意识到眼前就是那个大将军要杀的女将。 对方刚举起刀,就被姜宝意挑开一剑刺穿脖子。 虏兵不可思议地跪倒在地上。 “我乃还义军姜宝意!就在此处,尔等贼子谁敢上前与我拼死一搏!”姜宝意朝周围怒喝,肆意挑战所有人。 不是她疯了。 是她决定作为诱饵,将虏兵吸引到最后一波火力面前。 瘦猴还有火铳队们都在对面的路口等着。 她骑上马不断穿梭在各个道口,吸引虏兵纷纷放弃追缴其他人,朝她涌来。 姜宝意面对不断射过来的冷箭,不断用剑打开,但没法全部打掉,两只箭已经插到她的肩膀。 眼看虏兵发现她没带鸟铳,开始肆无忌惮对她进行追剿。 第67章 当姜宝意惊险穿过路口,那些追红眼的虏兵彻底落入火铳队的陷阱,安排的炸药包和大量搜集的瓦瓷装载的药包,炸得碎片,瞬间重创了虏兵三百人。 吓得后续追击的虏兵再不敢上前,看着地上捂着眼睛哀嚎的兄弟,开始害怕地往后撤。 姜宝意下马喘口气,瘦猴和文书等人见此心疼不已:“将军不如让我等冒充你诱敌入腹吧!” 姜宝意都没敢拔掉弓箭,而是折断箭矢,提醒他们:“还有两波,我继续去其他地方引人过来,你们好好准备!” “要是顺利起码可以重创上千人!” 这样她1vs1000值了! 很快她再度骑马冲出去,不过这次拿着盾牌。 果然对面开始放冷枪了。 好在都打在她盾牌上,十分惊险。 于是第二波诱敌上钩再度成功。 炸药包掺杂在有钱人家搜刮的瓷碗碟做的□□,可以扩大伤害范围。 第三波,仍旧毫无惊险的诱敌成功。 同样数百虏人失去战斗力。虽然没有全死,可地上躺着一堆活着的虏人哀嚎,使得周围宛如人间烈狱一样,给后面的虏兵带来不小的精神冲击。 原本他们还像不要命一样冲过来。 大不了一死。 可现在别说死了。 他们活着还不如生不如死。 人都是一样的不怕死,但是怕痛! 更怕自己是疼死的! 于是大量的虏兵开始后撤。 索源亲自督军,让他们继续冲。 这些虏兵继续冲,只是干劲已经没之前那么莽撞,开始左顾右盼,生怕附近的堆积物会爆炸。 于是这样畏手畏脚下,被不少还义军士兵用长枪捅死。 虏兵同样在大量死亡。 索源耳边不停听见:“三营全军覆没。” “七营,全军覆没。” “九营失去战斗力。” “十营被冲散了。” 索源听得青筋暴露,尤其听见姜宝意以身犯险,吸引大批虏兵走入炸药陷阱导致上千人失去战斗力。 他决定亲自出场。 可前脚刚进城,后脚左右将军已经杀到东城。 他们并不像姜宝意那么顺利通过各城池。很多人还排斥他们。 左右将军每每攻进一个不配合的城池都不禁在内心配合姜宝意,竟然将这群负隅顽抗的人说服过。 这难道就是帅才的魅力! 路上甚至碰到许家姐弟。 要不是许家姐弟在每个城池保证,他们还冲不到东城。 可在东城他们还陷入了苦战。 章茂和上官琅越发佩服姜宝意,居然能打进敌人深腹。 他们光是在外围就死伤无数,寸步难行了! 甚至还有老百姓在帮忙运东西。 东城到底是高州兵多,看见自己高州百姓都在帮还义军,纷纷没了对抗的心思,于是花费三个时辰东城终于缴械投降。 陆长风也趁机打出来要支援姜宝意。 上官琅却拉着他要逃,被陆长风臭骂一顿,才开始组兵再攻高城。 与此同时。 已经晚上了。 索源进城没见到姜宝意,反而因为晚上不能再次进攻。 但他深知姜宝意必会通过夜袭来滋扰他们。 于是索源下来警戒。 然后高城外围又被包围了。 索源下令封门,抵抗还义军,显然是要拉着姜宝意一起死。 陆长风包围高城后,反而有点束手束脚。 左右将军劝陆长风攻破城与姜宝意里应外合。 陆长风决定与索源拼了。 “老夫这把骨头要是能硬啃下索源,也能跟那孩子有交待了!” 他提起的人自然是晏长翎。 很快在陆长风的领导下凝聚士气,攻破了高城。 他们紧张在四处搜寻姜宝意的军队。 然而姜宝意和军队完全消失一样。 就连高城的百姓也不见了。 直到城西有个胆大的乞丐告诉还义军,百姓都被姜宝意赶到城西,那边尚未被战争波及。 而姜宝意本人就在城东。 有了这名乞丐的报信。 陆长风亲自率领军队奔往城东。 而误去城西的其他还义军见到完好无损的百姓,心中震撼无比。 这就是他们的姜将军保护下的无辜。 与此同时。 姜宝意清点还剩下七个炸药堆,全都在他们附近最后能维持的战线。 她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三百人跟她在城东的县衙附近驻守。 姜宝意靠坐在官椅上,任由军医给自己拔箭和包扎伤口。 好在都止住血,但她人已经非常疲惫了。 只是凭着意志力强撑着。 瘦猴也被包成木乃伊似的。 文书两人则是安然无恙,但他们却因为自己身上没伤而感到羞愧,为什么呢?因为姜宝意自始至终都保护着他们。 说他们是读书人,军队里的头脑。 万一她不在,他们还能帮忙想办法组织剩下的人反攻。 “将军,您不能再冲了。”田文书不忍道。 赵文书悄悄擦着眼泪。大家的心都不好过。 姜宝意看着衙门上下的三百人,轻叹口气:“只剩下这些人了。” “待会他们要是敢过来,都引爆吧。”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身后绑着的药包。 渐渐衙门附近开始有一伙人的脚步声。 虏兵终究是打到这里来了。 姜宝意站起来拔起剑就要出去。 却听见门口有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姜宝意感觉不对,要看火铳手要开枪,她立即提醒:“等等,开门看看。” 士兵小心翼翼打开门,发现外面举着火把的居然是一群平民。 而且看服饰尊卑都有,全部站在一起,甚至还有妇孺推着板车在后面。 “你们是谁?”士兵惊讶道。 带头的男子抱拳道:“我乃六曲镇的镖头,承蒙姜将军的仁慈在城内活下来,家眷也没被战争波及,所以我们是来报恩的。” “这里有煮好的饭,您们吃点吧。” 士兵看着板车好几个热气腾腾的桶,忍不住咽口水,拒绝道:“我们将军不会接受的,你们赶快逃命吧!” “索源快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有些不安,可还是没人主动离开。 刚好惊动姜宝意,她亲自走出去,只是其他士兵怕她被偷袭始终拿着盾牌挡在她周围。 姜宝意就只能露个眼说:“承蒙好意,你们快走吧。” “饭可以留下。” 那镖头听到姜宝意的声音,顿时激动不已,往前一迈,跪在地上:“姜将军,您千万不能死!” “如今高城已破,索源迟早会被陆老将军剿灭,您只要藏起来就能活下去。” “俗话说的好,留取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完全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姜宝意叹口气:“你们能在包围下来到衙门,还给我们送饭。” “也很了不起。” “但抱歉,我不能走。” 因为此战很重要。只要索源一死,西南和西北的两名大将一死,就相当于重创了伪朝两大主力。 伪朝打着二十万精锐的旗号。实际像索源这样的兵种才是精锐中的精锐,往后再没有比他们强的虏兵了。 因为神器营的首领和大半火铳手基本被她灭了。 人才断层,就凭伪朝那效率想重新建立神器营估计得十几年。 可她不同,她已经在自己的神枪营建立了设计课程。里面就包括研发枪支的设计图,和改良药包的办法。 只要梁人不停试验,不出五年,可以装备神枪营。 甚至比虏人还强大。 “将军,您千万不能死!您在,大家才有信心打败虏人!”镖头见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劝阻的人,没有改变一丝念头。 他急了。 其余人都在劝。 姜宝意让人拿走饭桶,便派两个人将护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诸位,后会有期。”尽管如此她还是跟这些好心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直到瘦猴问他们:“你们从哪来的?怎么躲过虏人的封锁?” 镖头因为没法阻止姜宝意垂头丧气说:“从地窖。” “附近的票号与镖局还有官府之间是通地道的,平常是官府拿来运输银子的线路,我们知道您在县衙才敢冒险过来,没想到...” 此话一出。 姜宝意顿时计上心头:“等等,你们说地道通着的,那附近有什么票号可以穿过衙门?” “只有汝南票号了。”镖头不解道。 姜宝意眼睛一亮:“能否带我们通过汝南票号。” “可以是可以,但将军您是想和我们一起撤了吗?”镖头重新燃起希望。 但姜宝意却道:“我要前后包抄索源。” 第68章 她都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扭转。 只要她能找到办法,哪怕一丝,她都不会放弃。 姜宝意如今已经穷尽手段。 她选择跟着镖头抄路去汝南票号,下了地道,一路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 然而当姜宝意出来时,这里正好虏兵源源不断将附近包围。 瘦猴还以为镖头是敌人派来的,当即拔刀。 镖头吓住了。 姜宝意却觉得应该不怪他,这条路确实能出去,但没想到索源将这里都包围了。 “好了,镖头你们都原路返回,别再冒险了。”姜宝意丢下这句话她爬出地道。 其余三百人纷纷从地道出来。 这让镖头非常自责,还以为能帮上姜将军,没想到反而将她带到更危险的地方。 当即他毫不犹豫回头。 姜宝意等人静悄悄在汝南票号潜伏着,大约半个时辰,衙门方向传来爆炸声。 她就知道火铳手点燃了炸药包。应该是有虏兵过去了。 她立即探头出去。 砰——冷枪的子弹从她头发穿过。 姜宝意:“抄家伙,戒备!” 当即十个火铳手拿着仅剩的五十枚弹丸,打掉冷枪的位置。 因为虏人的火铳开枪的火光太大了,又在黑夜,一下子就被辨认出来。 跟着姜宝意来的火铳手在战场上进步的非常快。 姜宝意非常欣慰,只是二十人,现在只剩下十人,周家兄弟也失踪了。 希望他们还活着。 很快枪响,附近的虏兵将汝南票号包围。 姜宝意打算铲除这一伙包围票号的虏兵。 她刚冒头出去,附近已经静悄悄没有任何进攻的影子。 反倒有人骑着马慢悠悠过来,对方非常高大,即便不见脸,身上的威压依旧不减。 精制的盔甲,挎着汗血战马,待火把举起时,照亮了这虏人的脸。 凶恶,满是戾气的表情,正是索源。 他低沉的声音遮掩不住的杀意:“像只老鼠一样让本将军费了些功夫。” 姜宝意意识到自己是对上敌方的主将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大块头怎么想的?不去找老将军非要置她于死地,但既然碰上了。说明她已经逃不出去了。虽然她没想过跑。 “你确定只是费些功夫,而不是快全军覆没了?”姜宝意反讽的语气。 在深夜格外的高调与刺耳。 很快原本静悄悄的环境,渐渐嘈杂起来,黑压压的人影汇集成一圈包围四处。 仔细一看竟然不止千人。 而她只剩下三百人。 姜宝意意识到她不可能冲出突围。 于是她命令道:“瘦猴,你们都出来。” “不必再藏着了。” 瘦猴仍旧带着三人用盾牌围住她。 不出所料,对面一排火铳手瞬间开枪。 很快票号准备好板车和掩护的家具等等东西出来做成一条战壕。 一箩筐的炸药包从屋顶滚下来,掉落在敌人火铳手附近,轰一下,瞬间死伤百人。 就连索源都被碎片擦伤了脸,一道狰狞的痕裂开。 索源擦拭一下,看着不停流的血。 他再看了眼地上简陋箩筐炸得四分五裂,瓷片飞溅,竟然瞬间能伤他那么多人。 他意识到自己先来杀姜宝意的选择,是无比的正确。 这招绝不能让姜宝意,或者她的兵传出去,否则日后会给朝廷带来沉重的打击。 “准备杀威炮。”索源将军营唯一一门土炮推出来,十分笨重,光是上弹检查都已经花了一刻钟。 当火线点燃,炮轰向姜宝意。 那颗炮弹直接炸到战壕里,四分五裂,震得姜宝意不仅趴下,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其余人都躲在战壕后,避免了伤亡。但已经有人被震晕了。 姜宝意立即道:“进票号,这笨重的东西最多能打三百米远。” “将军,这票号后院有床弓。”一个士兵冒死冲过来汇报。 仔细看是拿着火铳的兵。 姜宝意:“你知道方位,用床弓把剩下的□□扔出去。” “是!” 姜宝意说完立即往后撤去,撤进一条小道。 又一炮,轰得墙倒塌差点没砸中她。 姜宝意真想骂人。 没想到对面炮都研发出来了。 还好只有一门。 姜宝意吩咐所有人分散,不要扎堆。 这一喊,虏人的土炮直接对准她。 一发下去,炸得她被板车压在下面。 瘦猴等人赶忙将板车推开。 姜宝意跌跌撞撞站起来喊道:“别挤在一起,分散,往后撤,入小巷。” 随着而来又是轰——隆的动静。 这次不是虏人的土炮。 虏人的土炮打了十发炮管就已经处于发热阶段。 “将军,不能再打了。杀威炮撑不住了!”炮手刚一喊。 索源明明看见姜宝意被炸在车下就差一点,他兴奋不已:“再来一发!不用担心朝廷研发的这门能打二十发,本将军要不是急着过来岂能只带一门。” 实际整个朝廷就六十门炮。一千发炮。 但是炮管不行。炮弹长途跋涉又容易潮湿,无论哪一点风险都极大。 何况一千发炮就浪费了数百万两。一发千金。 朝廷就更舍不得派出去。 能给索源一门还是在胡帝的面子上。 然而虏人往后肯定会后悔,只给索源一门,而不是让他全带去杀死姜宝意。 否则也不会留下一个比陆长风更难对付的天敌。 当炮手劝索源,索源压根不听执意再加大力度。 当一颗炮弹填发后,这次点燃,炮管直接炸膛。 炮手和装填手甚至周围的数十人都被砸伤。炮手更是当场死亡。 即便是炮手都是伪朝花数千两培养的。 唯一一门炮炸膛了。 那声音十分嘹亮。 过后汝南票号又砸了出两个□□直接命中虏兵堆,炸伤了百人。 索源甚至被飞片射伤了耳朵。 他捂着耳朵叫人先冲进票号,收拾掉里的人。 而里面的火铳手已经趁机钻入地下道。 索源带着五百人直接冲姜宝意过去。 他带来千人,已经伤了三百。两百还要去包抄后路,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靠五百人能够杀掉姜宝意。 而此刻姜宝意这边的情况更糟。 对面十发炮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虽然第一发大家没事,但是造成的建筑轰塌砸伤不少人。 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 姜宝意还在一路诱敌入巷子。 索源见她像老鼠一样窜,他喊来弓箭手放箭,基本都被盾牌和掩体挡住。 弓箭在姜宝意的队伍前根本已经成了玩具。 渐渐地,索源的火铳手,逼得姜宝意再无可退,带着一百人到一条凤阳巷,面对着索源五百人前后发难。 姜宝意掐了一把火折子,将最后一个□□在巷口点燃。 爆炸直接让虏人瞬间倒了一片。 索源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但他却已经接近姜宝意。 此刻瘦猴他们已经没有药包和弹丸了。 他已经要用到弹弓的时候。 姜宝意望着巷口重新聚集的虏兵,像蟑螂一样杀不掉。 对面的火铳手举起就对着她射。 瘦猴等人用盾牌再度挡住,只是盾牌也已经千疮百孔。 对面的火铳手还在继续填弹。正好给了短暂的时间。 姜宝意留在屋顶附近的兵跳下来一刀一个收割了六个火铳手。 只是他们很快也死在枪口下。 但对面只剩下五个火铳手了。 少了火力,他们无论怎么射,盾牌都能挡住。 直到一队骑兵气势冲冲朝姜宝意冲来。 屋顶的瓦片沙子飞溅,扰得骑兵挤成一团。 瘦猴等人趁机跑过去躲马,杀掉了一半的骑兵又牵着对方的马堵在巷口作为掩体。 后续虏人的火铳手打死马,这会儿,他们终于也弹尽粮绝。 没了子弹的火铳手就跟靶子一样。 一百人冲出巷口杀掉火铳手,瞬间又被一队长枪兵逼近巷子。 冷箭不断射杀。 姜宝意面前已经血淋淋一片,她身上很疼,疼得快没有自觉。 直接贴在墙壁上靠着,瘦猴他们不断用盾牌挡着她。 随着一声鸡鸣。 预示天快亮了。 姜宝意还没死。 索源越发焦急:“冲!不用管,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了!” 可他不知道手下其他虏兵已经害怕了。 他们身边的兄弟不停死去,而对方就三百人,竟然硬生生抗住了他们一千人的围剿。 第69章 无论是炮兵还是火铳手,所有人眼中精锐中的精锐都死得差不多了。 甚至现在还有上百人在巷口等着他们。 虏兵们第一次产生迟疑。 一晚上都没杀掉的人。 下一波攻击能杀掉吗? 一旦这个怀疑落在心里,姜宝意的形象就宛如不死战神般刻在他们脑海里。 虏兵没有虽然没有撤退,但也不敢再接近凤阳巷了。 索源还不死心,亲自率领亲卫冲进凤阳巷。 果不其然最后一个炸药包炸了。 他的亲卫兵几乎当场死亡。 姜宝意看着对面倒了一地的尸体,血冲刷了地板砖,染红了路面。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反击了。 她再无力量对抗索源了。 而索源被掩护在后面,他看见姜宝意身边没有几个人了。 他兴奋不已组建最后的袭击,带着上百人一股脑涌进凤阳巷。 索源第一个冲在最前面,将长刀刺向姜宝意。 姜宝意侧头一躲,那刀直插进墙砖的缝,她趁机拿起一块砖挡住刀鞘。 瘦猴等人趁机拿着盾牌撞向索源。 索源高大的身体退后几步,将身后的士兵撞倒在地上。 整个巷子的横截面只能容纳五人再多就挤死了。 索源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位置。 他站起来抽出长刀,朝盾牌劈去。 瘦猴等人齐力压制。皆被索源压制。 可见其武力的恐怖。 姜宝意紧握匕首,静静地等待机会,等瘦猴们几乎力竭时,她趁机刺向索源。 没想到他的亲卫给他挡了一击。 外面不断有虏兵徘徊,后援的另一队弓箭手们都原地不动,根本不敢出手,生怕射到索源。 已经有幕僚埋怨大将不该第一时间冲上去。 他们用弓箭手就能耗死姜宝意。 只是天亮,不该着急。 可索源从来不听他们的。 于是外面的虏兵反而陷入两难的境地,只能期望大将能亲手杀死姜宝意。 才能不辜负他们付出如此剧痛的代价。 然而索源意识到的时候,他退时,姜宝意已经出现他面前,抄起板砖就朝他砸过去。 没想到索源力气如此巨大,直接将瘦猴按在地上,还有余力反手一刀刺向姜宝意。 姜宝意躲闪不及,长刀从她的腰部穿过,连着血袍一起钉在原地。 姜宝意重重撞在墙上,碰到伤口,倒吸一口气然后把血吐在索源脸上。 那长刀刺中血袍,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但姜宝意吐血后,索源露出得逞的微笑。 瘦猴更是被他踩在脚下,发出哀嚎:“老大!!!” “将军!!”盾兵们难以置信看着姜宝意。 姜宝意此刻就被钉在墙上,口吐鲜血,她现在五脏六腑都在痛,已经分不清哪里最严重。 意识也随着模糊起来。 “抱歉,就送到这里吧。”姜宝意拼尽最后一口气朝瘦猴还有幸存的其他人,道了最后的遗言。 随后整个身子随着索源拔出长刀,她倒在血泊之中。 索源见她倒下,蹦紧的神经放松一下,他哈哈大笑,得意仰头:“终于,终于杀死了。” “我终于杀死姜宝意了!” 话落瞬间他又要收割瘦猴等人的脑袋。 砰!不止何时本该倒下的姜宝意靠着地砖支起鸟铳,一枪从索源的太阳穴穿过。 姜宝意粗喘着气,眼前彻底一黑,在意识消散之前,得意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颗弹丸了。” “还好,我平常就有留一颗的习惯。” 索源倒下那一刻,目睹的虏兵难以置信。 他们的大将被杀了。 被女人反杀了! 可轮不到他们为索源报仇。 还义军的援军终于从东城打来。 在镖头的引路下,杨军师带着兵冲到汝南票号,还在附近的巷道找到残兵。 虏兵们很快就被他带来的人包抄了。 甚至还找到了周家兄弟。 周家兄弟哭得稀里哗啦诉说这些天的坚守。 杨军师安慰他们,随后问道:“姜将军现今在何处?” 回答他的一阵沉默。 后来有士兵发现凤阳巷那边很多虏兵,现在已经杀了过去。 杨军师带着神枪营做的药包毫不犹豫去支援。 一个时辰后,虏兵四处逃窜。 还义军士兵到处追杀。 唯独巷口尸体堆积,血气蔓延。 杨军师不忍地看着还义军烈士的尸体,再望向巷口,瘦猴等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而巷尾的阴影下,一个人平平整整躺在地面,像是睡着了。 杨军师心中一紧,脚步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直到后方缓缓传来马车轱辘的动静,有人踩着凳子下来。 “军师,找到姜宝意了吗?”晏长翎的声音传来。 瘦猴远远听见,他没忍住一拳头砸在地上,悲痛地嚎叫起来:“啊啊啊!!” “老大!” 晏长翎过来的身子一滞,脚步彻底停住,整个人仿佛凝固在巷口。 升起的阳光将她的身影从巷口映照在巷尾,落在睡着般的姜宝意的身上。 人未至,影先到。 那一角晦暗遮住射向她眉眼的光。 第48章 战争的洗礼,一年的变化 又是一年开春,田间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播种的播种,修路的修路。 太阳驱散清晨的寒潮,街道上叫卖吆喝好生热闹。 “包子!包子!” “馄饨,馄饨!” “白粥,香喷喷的白粥。” 各个摊贩的叫声熙熙攘攘,却充斥着一股安详的气息。 不必再担心买卖做不出,更不担心有人捣乱。 因为如今形势不同了。 其他地方别人不敢说一句世道太平。 但丹枫宣州两府,即便是路边的叫花子都要竖起脏兮兮的大拇指赞叹民间的治安良好。 为什么呢? 因为虏人的烂账经过晏家大小姐,不,晏家监军大人的整治,别说虏人再敢欺负他们,但凡粗鲁一点就会有人出面警告。 三次不听就会抓进衙门。 倒不是晏监军歧视虏人。 梁人的地痞流氓扰乱治安一样会被抓去修路。严重点直接打入地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在已经不是花钱能赎罪的年代了。 普通的虏人要是安安分分过日子,基本不会有人骚扰他们。 因为晏监军做到一视同仁,让各族心服口服。主动维护来之不易的安宁。 甚至虏人举报逃兵的例子反而更多。 这一切一切的改变,都来源于高州那一战的胜利。 现在想起高州大捷那一幕,明明是去年的事,但还是不少人为之动容,忍不住擦拭眼角。 因为对他们梁人来说,不仅仅打出了尊严,还彻底扭转中原人的命运。 如今宣州丹枫高州,都以丹枫为主,作为临时据点重新成为梁人心中的国都。他们梁人又有国家了。 尽管大家还是很穷,一日三餐难饱,但总归有了希望。所以春耕的人家都非常卖力。 平常闲时,不是进城打零工补贴家用,反而是去还义军民事处询问有没有他们能帮上手的地方? 每次民事处的吏员都不耐烦答复他们:“现在还义军连尿壶的活都被你们抢着干了。” “已经没别的事做,你们还是回去料理自家事。” “可是军爷,听说将军马厩里有匹马病了,要不我们去照顾它?” “以后好让它跟着将军们打胜仗。” 吏员一听立即瞪大眼拍桌子:“这活你都要跟我们抢,你真是反了。” “我们大将军都批评过,现在营里的士兵都被你们这群老百姓惯坏了。” “一个个都变成巨婴,操练回来只知道吃饭睡觉,连衣服都不洗了。” “你们倒好天天往我们军营里相提,见到小伙就问有没有家眷?害得我们的人白天都不敢出军营。有媳妇的回家还要被怀疑是不是在外面风流快活,闹出多少家庭矛盾。” “我们军营现在事最多的就是调节家宅平安。” 这番情景此前从没出现过。 还义军如今受军民爱戴,开始变成一种烦恼。幸福的烦恼。 挨训的人也乐哈哈走出民事处。 可后面还有继续咨询的。 吏员简直头大了。都想找人顶班了。 但吏员也为自己在民事处办公而感到自豪。现在他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天兵’。 尽管他只在渡河那一战就伤了,被安排在荒山野岭躲着,可高州大捷后,他随着大军回来,只要提起他是那位将军的手下,无论是当地多德高望重的乡贤都要敬仰他三分。 第70章 而民事处在一年前创立时,首先被推举的就是他。 他也不负众望每天处理十几起民事纠纷。 如今的衙门处于半开放状态,被选出县丞的人物,还是当初处理章虎将军案子的文书。吴成功。 他现在已经成为丹枫城县衙的县丞。 尽管军营里的文书们多次暗示大将军和晏监军希望他们考虑一下自己。比如县令的位置。 大将军不懂行政管理方面的事,觉得合适就推举了几位给晏监军,结果大将军反而被逐出军帐,禁止他再参政。 而晏监军那边捂得严严实实,根本打听不到一丝风声。 可军营还是有人传出,晏监军似乎打算搁置县令一职,有废除的意思。 这可引起不小的轰动。 原因也很简单被军营传出,那就是晏监军认为县令一职三权把握,大权独揽,容易造成挟势弄权之辈,不利于当地公平公正发展。 甚至还拿出虏人府司作为反面例子。所以尽管有人反对废除县令一职,但还是默认县令一职要从科考里面选拔出合适的人才。 哪怕现在三州还没定下科考,但州考在年底已经开始举办。 考试的地点就在丹枫城县衙门口。 考试当天,这里的街道会举行三天三夜的宵禁。 至于为什么会设在衙门口考? 没人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学子们非常推崇在门口设下考试棚答题。 甚至有可以沾一沾文曲星的才气的传闻。 衙门现在紧闭。 县丞吴成功基本在旁边新设的子堂办公。 衙门那边时常有虏人去烧香,也没人阻止。 有好事者去打听过烧香的是哪家人?一问原来是紫老三这个大善人的家眷。 如今紫家已经搬到乡下住,不再掺和丹枫城的事。 尽管如此紫家在当地还是德高望重,有什么事,乡民们还是喜欢找当家主母出来主持公道。 但基本都会被紫夫人劝导去衙门报案,再不济去民事处。 因为现在的衙门会分派一些可以调节的民事去还义军那边设立的民事处。 不少百姓看在民事处还义军的面子上纷纷选择和解。 可见还义军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多么崇高。 学子们考完试,还不忘借阅一下封卷备份,他们很多不是为了看一个案子处理的来龙去脉,来借鉴学习,而是冲上面的签名去的。 尽管是复印纸的备份,那个签名只剩下浅浅的影子烙印着,但还是很多人特地去借着临摹。 本来吴成功不赞成学子们这么做。 可想到以后这些学子会是各地的父母官,他就睁只眼闭只眼,知道他们冲落款去的,但还是会经常出些题拷问他们相关案子的细节。 不少学子都非常聪明,懂得在满足自己愿望后,还会认真学习。 就这样封卷文书,基本是已经处理好的案子,由于备份,时常会复印到各大书馆作为破案知识学习。 哪怕学子后来再不务正业,有了这份开卷的阅历,也能写出不错的话本。 各大书馆渐渐出现白话文,甚至图画故事本,流传民间。 不过基本会经过审核。 说完丹枫城的变化。 如今最大变化的反而是宣州。 高州现在已经是还义军旗下收复的土地。 而宣州还没正式纳入还义军时,宣州太守周宝鉴和儿子们已经搬到丹枫城置办了院子。 太守的事务也从宣州发到丹枫这边。 起初宣州那边的孙将军一直发牢骚,怒骂周宝鉴这个老匹夫出尔反尔。 后来真的还义军过去孙将军连骂的力气都没有。 全州人都盯着他。看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陶卫? 孙将军哪有这个胆子,何况派其他还义军过来,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可派来的人居然是守十六和周家兄弟。 看着那一条条明晃晃的枪杆子,他就算有牢骚都不敢说出口。 当天这支还义军进城,宣州所有势力都举着旗帜欢迎他们。 不到晚上,宣州就易帜了。 换上还义军的龙虎腾赤旗。 宣州百姓夹道欢迎。甚至连孙将军的儿子都一脸喜气洋洋跑去还义军那边参军。 被孙将军捉回来痛骂一顿。 他儿子还嫌弃自己父亲落后,哪怕高州大捷才过了一年,但大家都知道世道不同了。连在丹枫路边的狗都比他们宣州有精气神。 若继续墨守成规下去,他日有了子嗣,等她长大,会不会也像现在哪有指责自己父亲跟不上时代?所以孙将军的儿子就算挨打也要连夜逃去丹枫。 气得孙将军在家里摔锅碗瓢盆,也绝不敢再拿手下人出气。 因为他们也会跑。连夜跟他儿子一样跑去丹枫。十分积极,就好像是去面圣一样。 让孙将军憋着气出不了,一个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大夫诊断他中风了。虽然四肢健全,但嘴歪了。 落了个嘴歪将军的称号。 孙将军直接自闭撂下军务关门过日子去了。 而军务还没落在宣州其他势力手上。 直接空降到接手外城驻守的守十六身上。 瘦猴守十六现在已经是神枪营一营的校尉。 神枪营自从去年就开始扩军,分为八个营,每个营五百人,因为打了胜战,不少人都抢着入神枪营,反而让其他营都酸溜溜眼热不止。 不仅新兵钻着头入神枪营,就连其他营的士兵都蠢蠢欲动。 甚至还出过十人抢一个名额打起来的闹剧。 但守十六无论如何都高兴起来,他总是会在大白天望着天空高高挂起的太阳。 回想去一年前那一战,原以为会把命赔在凤阳巷的那个夜晚,却活到天明见到了太阳。 那天早上的阳光无比刺眼。 他非常讨厌。 对他来说是个永远难忘的一天。 尽管现在梁人已经走上正轨,可他依旧闷闷不乐。 周大和周二已经二营三营的校尉,他们三人在去年就有了一个新的外号。 叫火铳三神兵。 守十六是三神兵之首。 三神兵负责保护的是将军。 但周大周二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称号。 因为真正配得上的人无名无姓,已经死了。 哪怕后来从参军名册找到他们的名字,都已经留在丹枫现今的功德园。 功德园是大将军陆长风经过高州大捷后,花重金凿穿一座山,才设立的英雄墓园。 那里有六千英雄永远埋葬在功德园。 其中四千是曾经渡河的英雄。 他们现在都是天上最亮眼的一颗星星。 短暂哀伤过后,周大周二道:“守大哥,还是快上报孙将军中风一事。” “宣州最后的敌人已经倒下了。” “这次真的是兵不见血就收复故土。” “都托那位的福,我们才...”话到此处,两兄弟心照不宣闭上嘴。 守十六打起精神,对着这两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点点头:“对,我们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等宣州的士兵受降完,我们就回丹枫。” 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守十六望着远处又道。 “此后神枪八大营,就靠我们发扬光大。” 那一战后仅剩的九百人成为神枪营的火种迅速扩散,如今神枪营已经壮大到四千人。 并且人人都在爬桩在锻炼,在射击,在上军事课。尤其是实战课,在神枪营备受火热,但伤的人也多。 军中的大夫们忙得不可开交,积攒出丰富的外科经验。 即便是真的中枪,只要不是一击毙命伤中要害,马上送医,有八成都能救回来。 神枪营军医也发展的非常快。 大概是当时的军医们,害怕了。怕再失去本该可以救回来的英雄,所以他们一直在努力学习打磨医术升级工具,再度启用殇医这一职业。 并且已经发展到止血率达到六成的地步。 晏长翎有点钱就使劲往军医那边砸,军医们有了经费自然愿意折腾,并且还折腾出不少好东西。 止血补血,缝合,甚至当地妇科都跟着欣欣向荣。 丹枫的女人们先享受了一波医疗红利。 此后军医一直不停收徒,收集病例,尽量医治。 四处奔波游历,见到好苗子就收为徒弟,使得乡下不少穷人家的孩子得到一个光明的未来。 尤其是女孩子特别适合入医行业。 原本就养不起或者打算草草嫁娃省个口粮的人家,渐渐都将女儿送到军医那里去学本事。 有猎户家的女儿因为眼力准,都被悄悄送去神枪营试试水。 神枪营开设的测试很简单就在一个校外场地,三个靶子,你射箭是第一关,从铜板烛芯到米粒,你要是都通过,性别根本不是问题。 第71章 你就是好苗子! 活该你改变命运! 如今的神枪营就是像神一样的存在,不仅打破性别偏见,军阀垄断,还给予不少穷家子弟一个光明的出路。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宣州孙将军家的孩子都挤破头要去丹枫的原因。 甚至被阻挠的孩子,基本都要骂自家父亲落后愚昧。跟不上时代发展。 可为什么堂堂将门世家都对神枪营如此热衷追捧呢? 不为钱不为地位,而是每个年轻人心中怀揣的理想——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外界风平浪静。 还义军大本营却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章虎被秋后算账革职调派去守城门。 军营一众将领纷纷求情,但基本被晏长翎赶了出去。 即便是陆长风此刻站在孙女面前都乖顺不已。 杨军师则是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晏长翎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书籍,一言不发,气场上倒把大将军给碾压了。 陆长风之所以低声下气,原因很简单。 一年没打仗。 他酗酒的臭毛病马上就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睡了个糊涂觉,醒来就被手下人塞了个美艳的寡妇,要给他续弦。 陆长风发现手下有人道德败坏竟然算计他。 拿准他好人好事有责任心的性格,以为会对寡妇负责。 结果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打错算盘。 陆长风不仅不承认自己碰过寡妇,甚至还当着所有人面请大夫把脉出他早就不能生育的旧疾。 他都六十岁了。即便还能生,他也不会再娶。 不是为了夫人,晏长翎的奶奶,他们只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最多相敬如宾,而是为了仅有的这个孙女。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仗着血亲关系跟晏长翎争,对方也争不过晏长翎,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孙女总是被所谓的血亲牵累。 陆长风在晏长翎还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注定成大器。 原本以为孩子会长在他膝下,自己也会好好培养她成为接班人。 可没想到她一个扭头就跟自己父亲走了。 毫不犹豫丢下自己。 陆长风气不过五年没去寻她。 后来还是她擅作主张要联姻才惊动他。 陆长风这招自揭短确实唬住了手下那些动歪心思的。但他不能生的事也传出去了。 尽管百姓们不会笑话陆长风。反而敬佩。 可实在有损将军的颜面。底下的士兵想不在都很难,对陆长风的形象都有些折扣。 不过好在陆长风优点比缺点多,这件事很快过去了。 但晏长翎已经一个月没理他,即便帐中议事,她都当外公是透明的。 这让陆长风十分郁闷。 杨军师都看不下去:“既然章虎那人本就有案底在身,在月前又没失职没能履行好保护大将军的任务,那就撤了吧。” “后锋营不能再让章虎领导,再另选一人。” 只是这件事并不好办。 还义军前期是靠拉山头聚集起来的。 章虎拉起数千人才有自己将军的地位,私下,他的后锋营都暗称自己为章家军。 算是犯了大忌。 可即便封口又能封住人心吗? 晏长翎很清楚,军中的矛盾随着战事平静的这段时间,越发凸出,比如文武内部的矛盾,自古皆有,还义军亦不例外。 文政与军政时常有些摩擦。 “后锋营将领不能再在章家堆里选。”她下达了指令。 杨军师道:“可不选章家,其他人难免不服众。” “这件事暂时搁置,由军师暂且代理,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晏长翎似乎有其他打算。 陆长风又想打听,又不敢开口。 这一年来,他发现孙女的心思开始深不见底,自己都猜不透她。 从孙女开始搁置县令一职后,似乎来后锋将军一职也要搁置。 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吗? 晏长翎还是没打算离外公,跟杨军师打声招呼就出帐了。 陆长风都没敢跟去。 他只能在杨军师这里找补,大咧咧道:“这孩子越发不尊敬长辈了。” 杨军师斜了他眼,沉默一下,斟酌的却是另一件事。 大将军陆长风作为还义军的精神领袖无疑是合格的,但只能在战时,一旦停战,他那不擅时政乱点鸳鸯谱的毛病就会出来。 偏生他又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什么事都要经过他。 现在还义军逐渐开始文武内斗,虽说怪不得将军,文武相轻的矛盾自古就有。而这正好就出现在制度上。 前朝党争倾轧曾经迫害过多少忠良。 还义军随着发展难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要是她在,应该能想到办法。”杨军师开始唉声叹气。 陆长风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还想为自己挽尊的心思瞬间消灭。 他道:“小杨啊,你很清楚我的毛病,我带兵打仗绝不含糊,可唯独家事和军务,我是无法插手。” “还义军此前还能倚仗我这把老骨头,咬咬牙坚持会,跟虏人干。” “但眼下高州大捷,从灭索氏三将开始,伪朝就一直没动静。谁都不知道伪朝在打什么主意,能耗一年沉住气。” 说着,他无奈:“反倒我沉不住气。” “我总感觉胡帝在酝酿什么?” 话落,帐内气氛有些许凝重。 两人的心都难免空落落的。 尤其杨军师虽然跟姜宝意相处不久,但已经习惯她之前在每件事的真知灼见,只要她出的主意立马就能行。 不知不觉,他精神上都这么依赖对方。 “大将军,我现在不想说话,您出去吧。”杨军师瞬间心情不好,不想装了。赶陆长风走。 陆长风听完一口气憋住,本来还想抱怨,可见杨军师满脸疲惫的样子。 他又灰溜溜出帐了。 正好撞上偷偷溜出来的章茂。 此刻章茂因为父亲犯事,连他都被踢出后锋营。章家其他堂兄弟都排挤他。 他才不在乎。 回到神枪营没日没夜练,现在已经是一分队的百长。手下虽然才十人,不比后锋营人多,但个个都是精英。 最重要的是神枪营居然还招了小姑娘进营。还分到他队伍里,让他有点郁闷。 可真到一周一次模拟实战练习,谁都发现他们队里的小姑娘居然是成绩最优秀的。 他还没见过有人跟兔子一样跑出残影,同时还能用漆水弹打中别的小队。 不过有一说一,看见别队全身都是墨汁,他别提多爽了。想着队伍总算出了个高手以后比赛他们绝对赢。 结果这小姑娘就被调走,单独开了支队,一下子成为变成百长。 这让章茂十分震惊。 会不会太儿戏了?战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连师父都......想到这,章茂跟陆长风道声对不起,然后不开心地低着头走了。 陆长风本想念这小子几句,可见他情绪不佳就没开口。 他总感觉军营最近有些死气沉沉的。 明明最近越来越多人参军,还义军也从当初的两万人壮大到如今的五万人。 比之前战死的新兵待遇好多了。 起码现在的新兵还能训练一年再上战场。 又想到当初的新兵,陆长风胸口也跟着沉甸甸起来。 想那女娃子不也是半年不到的新兵?后来却为大家带来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胜利。 眼下的新兵倒是比她和她那些新兵幸福多了。安全多了。 “走,我们去神枪营看看吧,听说守十六连姑娘家都招入军营,让对方家人在军营门口好一顿闹,非得见到人安然无恙才敢离开。” 亲卫很快赶到他身边道:“估计是守校尉想将军,借人思人,所以看见打得准的小姑娘都给招进来。” 另一个亲卫却道:“哎不对啊?我听说那个小姑娘早就参与实战,前阵子修路不是碰到山贼,死了好几个路工。” “当时老百姓过来求支援时,就神枪营那个小姑娘在当值,刚好就碰上。” “什么意思?”陆长风好奇道。 那亲卫道:“说是她一个人仗着对山林熟悉,配着连发鸟铳来回穿梭,足足杀了五十人。” “如今在神枪营她都有外号叫花捷虎,才十六岁不到。” 此话一出,陆长风这把见多识广的老骨头都倒吸一口气。 “现在的女娃子都这么厉害了?” 才过了一年,现在战争的形式已经改变了。 要说源头还是高州大捷,给了太多人启示,太多人惊撼。 甚至伪朝那边都开始快马加鞭投资神器营。 尽管打听不到伪朝神器营最近的消息,但每日每夜都有木材运进去,可见是有什么大动作在筹备。 陆长风听完摇头晃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只是几个月时间,世界怎么就变化那么快,都快将他这把老骨头埋没于长河之中。 第72章 “真的假的。” 亲卫道:“神枪营那块地都是拿人命堆的地位,大家只认战绩,寻常人根本进不去,能出名的基本是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就拿最近军营里说的人头,就是那花捷虎起的。” 亲卫煞有其事扮演角色,极其逼真:“谁谁谁今天又拿了多少人头?” 倒是让陆长风眼皮子一跳:“谁给的连发铳?这玩意老夫都没有。” 此话一出亲卫都差点脱口而出给您也不会使。 很多大老爷们举个枪拉个弦都被说反应慢。难怪神枪营爱招一些小年轻进入,就是身体素质好,还没被军中一些事磨了菱角。所以事事出头,事事气势凌人。 “八成又是守校尉给的,这一年工匠用那点精铁水就打造了三把,有资格用上的人除了本事,就是地位。” 还有一把在晏长翎手上。 至于最后一把,已经放在功德园的墓碑前了。 “所以您还要去神枪营吗?” 陆长风招了招手:“去,当然去,故地重游,说不定还能见到她那时的影子。” 说着他还有点怀念。 记得长翎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不待见她,结果靶场试射,她枪枪准,就没有多瞄一会的时候,好像只要那武器天生就该在她手里。被她使唤。 陆长风那时不知道多惊艳都要忍着不去夸她。 生怕她为人自满。 后来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娃子比谁都谦虚,当然比谁都狂。 就跟现在神枪营一个个狂到没边的小年轻一样。所以说强将手下无弱兵。 与此同时,守十六周家兄弟带着宣州受降的文书回来。 经过城门看见章虎,守十六一点都不意外,如果老大在,他一样跑不了。 捅了个大篓子,别以为靠支援立下大功就能平息自己鲁莽酿下的血案。 章虎满脸羞愧躲在一边不敢冒头。 守十六带着一千人回来,毫发无损,手里还有明晃晃的文书。 不少人见此都欣喜不已。 他们都知道手里拿着的东西决定了一场战争的结束。 那就是神枪营又不战而胜了。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甚至有人为此欢呼起来,大诵绝唱诗歌。 守十六可不高兴。 他很讨厌这些只看得见结果的人。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带着一千人过去,已经是做好赴死的决心。 绝非一纸受降那么儿戏。 更别说他和手下这一千人心里多空落落,这次不战而胜,都是沾了前人的光罢了。 并非他守十六多厉害。 就这样,守十六带着所有人的欢呼入城汇报宣州的情况。 宣州那边基本已经收尾,连孙将军的儿子他都带过来。还许诺让他加入神枪营。 就这么简单收复宣州所有地盘。 功德园。 城乡内外的私塾总会有学童上山放牛,摘了野花和野果放在墓碑前,祈祷这些英雄泉下有灵可以安息。 晏长翎不知何时已经放下政务,独自挎着竹篮在竖起的墓碑上烧了一叠自己折的元宝。 素花远远奔过来说:“小姐,我还准备了米糕。” “都供奉了吧。” 晏长翎走到其中一个显眼的墓碑,指尖擦过那精心雕刻的墓志铭,还有墓志铭主人的名字。 浩气长存,日月同辉。 沙场征战,血热心赤。 中原儿女,国之天骄。 收回手那一刻,她旭旭而立,风吹得发丝飞起,袍角飞卷,都未曾动弹。 忽然而至,春风拂面,山间茉莉花的清香扑了个满鼻。 晚玉香,艳阳高照,长束袖袍,阵风猎猎,刮得那早已落紫的血袍在墓碑宛如即将出征的旌旗。 那破损的盔甲,早已脱了漆,不复往日的风光。 而那面旗帜站着一个女子,双臂背腰,修直秀丽的身姿,迎着烈阳的照斜,只露了半张英挺的侧脸打声招呼:“来了。” “嗯,我来了。”晏长翎唇角染上和煦柔意。在望着前面的女子时,眉角都透了些许明媚。 第49章 天命之女 瘦猴等人的哭声不断低鸣传来,尽管已经压住,但落在巷外人的耳里,却格外沉重。 杨军师久经沙场多年,虽然没有亲历过杀戮,可里面的哭声,显然酝酿着一种已知的结局。 遗憾,无奈、痛心。让杨军师这个男儿都忍不住眼红侧目,地上的尸体破破烂烂,里面躺着的人也破破烂烂。 即便没有亲自过去,远远一瞥,对面的血袍竟无一丝白垢。 “大小姐,您节哀。”杨军师压抑着声音还是能听到些许哽咽。 晏长翎不为所动,她仿佛一樽塑像,长身而立,静静望着前方。 似乎什么声音,何人说话,她都已听不进去。 姜宝意死了? 不,她要亲自去确认。 可当迈出第一步时,晏长翎才意识到,灌如铅,好像双腿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钳住,无法动弹。 更无法退后。 这沉重的气氛,她竟然冷呵笑了。 幽长的低吟,似极了彼岸的魂铃。 她感到荒唐!极其的荒唐! 眼前的女人从来就不听话。 叫她后撤,她不撤,给她书信只是让她当个前援,她非要跑去当主力。 擅自违反军令,擅自攻入敌军本营,又擅自死在她面前。 她凭什么? 屡次三番打乱自己的计划。 姜宝意,你凭什么? 一个交代都没有,想赴死就赴死。 “却从来没问过我。”晏长翎终于开口。 她启唇那瞬间,悲笑低鸣:“什么叫为了我去打仗?” “仗,打成这样,得到胜利,赢了,你便满足。你便毫无遗憾离去。” “谁允许的!谁允许你擅作主张!”晏长翎挥甩袖袍,猎猎的灌衣声,振聋发聩。 她的脚终于能动了。 也许是过于生气了。 晏长翎得以一步步朝地上的女人走去。 “去叫军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冷静吩咐。 杨军师不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擦拭眼角,过去喊人。 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眼不见心不悲。 打仗本来就常常死人。 只是恰好自己重点关注的孩子死了。才会触景伤情。 瘦猴看着逐渐接近的身影,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可仍旧哭得抽断气:“老大,老大她,昨晚还想着你。” “我知道她违背军令给您带来极大的困扰,可她到昨晚赴死之际,还在想着你。” 他怕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因为老大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必须替她说出口。 “老大打仗不止是为了你,她很清楚这个世道要是一天不平安,大家都活得胆战心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打仗。” “倒不如在合适的良机主动出击,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谁都可以说老大擅作主张,可您绝对不可以说!” 瘦猴眼角几乎欲裂,情绪激烈怒吼着告诉晏长翎:“因为老大喜欢您。” “喜欢的人如果都在骂她,那她在九泉之下,才是真的永不安生!” “晏小姐,你听到了吗!” “我老大喜欢你,她特别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她是真心仰慕你的!” 回答他的则是晏长翎已经蹲下身,双手毫不犹豫捞起地上那双满目疮痍的手,未干湿润的鲜血刺鼻的味道,无一在提醒着,眼前的人这几天受了多少伤,从未包扎过。就这么干放着。 旧伤覆新伤,没喊过疼,也不知疼。 已经能想象到她,不停喊着前进,攻入敌人内部,以不破而破立。 晏长翎垂下眼睫,再缓缓伸出指尖,擦拭着她脸上的鲜血,姜宝意就好像只是睡着一样,困得不行,才短暂眯一下。 也许明天就会生龙活虎围着她喊:‘晏小姐,近日可好?’ ‘我是说你还好吗?’ 从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晏长翎屈下腿,跪在地上,神色有几分恍惚,喃着声音道:“我知道。早就知道了。” “她的手好冷。”晏长翎忍不住将姜宝意的手轻轻往怀里送,再重重捂住。 最后搓一搓,兴许就暖了。 晏长翎什么也不说只是收回手,不断给姜宝意搓着双手。 瘦猴竖目,此刻才意识到,他错怪晏小姐了。 她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她只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罢了。 更不能接受老大的结局。 也许老大就该意气风发继续活着,继续狂到没边,让别人对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至少这样的老大还活着。 瘦猴又陷入痛苦之中,低声哭泣。 第73章 巷外不断有脚步声赶来,有陆长风有上官琅,章虎,他们基本在听到声音就待在外面,不再往前一步。 陷入沉重的气氛当中,许雄难以置信跪在地上。 许家姐弟错愕不已,显然不敢相信。 支援的镖头和其他老百姓拿着锄头满脸难以置信。 ‘姜千户没了?’ 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到达凤阳巷,但都不敢再继续往前一步。 杨军师不断挤着人堆,喊:“让一让,军医过来了。” 陆长风见老伙伴忙里忙外,他坐在旁边一块还算完整的断砖上,陷入沉默,上官琅等人不仅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年迈的军医顾不得腿脚不便,马不停蹄赶到瘦猴身边。 便看见大小姐一直给伤者搓手。 老军医不忍喊道:“大小姐,让老朽来吧。” 晏长翎抬头,眼尾不知何时早已泛红,脸颊还有深深的泪痕,对上老军医,仿佛抓到一丝救命稻草:“我刚刚捂住她的手,发现能暖。” 她快得唇瓣打颤:“虽已无脉搏,但我读过一些书籍,说人有休克短暂死亡的迹象,并非真正死去。” “你且看看,是否还能...” 她已经极力冷静让自己拼凑出逻辑清晰完整的一段话。 老军医叹口气:“大小姐,老朽试试。” 老军医娴熟地去把脉,眉头一紧,再去探脖子的脉搏,再一紧,人中都挤在一块。 便要放手,可很快晏长翎抓住他的手腕,不许他就这么放弃。 老军医欲言又止,最后朝巷口的人投去眼神。 陆长风见此,他放下武器,主动走进去,蹲在晏长翎身边,便要毫不犹豫举起手刀劈过去。 只有这样,才能让姜宝意安息。 他的孙女,他太了解了。 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再不制止对她和对别人都不好。 “翎儿,要怪就怪外公轻敌吧。”陆长风沉着声音,自责道:“都是老夫的错。” “她本该前途无量的。” 说罢,陆长风动了动手臂,忍耐情绪,便要劈下去。 巷口的人群之中,忽然钻出一个童子,声音嘹亮冲所有人怒斥道:“让一让,让一让,都给小爷滚蛋!” “我姐过来了,你们别挡着。” 随着一辆奢华到与周围尸体形成强烈对比的马车,夹带浓重的药香,冲击着人群。 马车的女子拨帘朝众人喊一声:“我乃得州杜飞燕,我们杜家世世代代久经药行,治理过无数奇形怪状的病症,虽称不上妙手回春,但治理由火铳导致的伤,还是有一些经验。” “何况,我与姜将军在出征路上,有过一面之缘,我还借过马车给她。” 此话一出。 很快现场的周大周二赶忙站出来认人:“是她,是那位女公子。” “将军还说非常感谢她。” 杨军师见此赶紧请她过去:“杜小姐,您快进去看看。” 大家都跟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纷纷让开一条路给杜飞燕。 杜飞燕其实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救,但没办法,高城破的那一天,她得知消息就立马下了判断。 此行要么她救了姜将军,让她欠自己救命之恩,可保她在得州的地位,要么没救到功亏一篑。 她的那些家产全被表哥堂哥吞并。 但她只能搏一搏了。 “我正是为姜将军而来。”杜飞燕没说话。她把一切都赌在姜宝意这个新秀身上了。 如今高州被攻破,迟早会纳入还义军旗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权衡一二,所幸不是救不了,别人怪不得她,要么救得了,赢下这泼天富贵。 杜飞燕下了马车直接朝陆长风那边走去。 陆长风刚要动手就被瘦猴拦住了。 瘦猴死死盯着他,虽然没开口,但他已经在警告,管他是不是大将军,绝不能对晏小姐乱来,否则他豁出去也要弄他。 杜飞燕恰好走到瘦猴身边,她承接军医把脉的流程。 老军医无声对着她摇摇头。 杜飞燕完全视而不见,直接冲姜宝意的瞳孔去,她用手扒开眼皮,查看,手里还拿着一块透明的琉璃片,对着她的眼睛。 “都让开,借借光,不然我看不清楚。”杜飞燕道。 老军医赶紧拉着陆长风后退,光芒照在姜宝意苍白的脸上,琉璃片,对照她的瞳孔。 杜飞燕额间几乎紧张渗出一丝汗,检查完左边,再就是右边。 然后她赶忙放下琉璃片,道:“快替她保暖。” 一句话瞬间让晏长翎抓住希望,立即取下身上的内绒外袍盖在姜宝意身上。 杜飞燕开始一系列操作的急救,调整姜宝意的姿势,让她平躺能出呼吸。 接着便要低下去对着姜宝意的嘴渡气。 “我来。”晏长翎推开杜飞燕,似乎她对此法也略知一二。 杜飞燕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大小姐真是见多识广,寻常人见她如此肯定是要训斥她趁人之危或者亵渎之类的话语。 “照着我的指示去做。”杜飞燕让跟来的童子帮忙取掉姜宝意的盔甲,让她平躺在地上,不断按压:“吹!” 晏长翎低头用唇对准姜宝意的唇不断渡气。 然后再新呼吸一口空气,继续渡气。 “吹。”杜飞燕有节律地按压。 晏长翎不停对着姜宝意的唇输送氧气。 现场气氛严峻,老军医和陆长风,几乎所有人都忘记时间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一声细微的呼声。 离得最近的瘦猴还没听见。 晏长翎便抬头跟杜飞燕道:“听见了吗?” 杜飞燕不敢确定点头:“好像是听见一声轻叹。” “军医,快过来。”晏长翎立即以凌厉的目光扫向老军医。 老军医赶忙过来跪下把脉,第一次还是没感觉到脉搏。 第二次,第三次,童子实在忍不了老军医反应那么慢,直接低头去扯姜宝意的衣服。 晏长翎比童子的速度还快,立即解开她扣紧的衣服,所有人瞬间回头。 只有晏长翎贴在那无赤裸的皮肤上,侧耳不断去听,虽然还是很安静,但她不死心,不知过多久,终于听到轻微的跳动。 晏长翎双眸颤动,不自觉映上粼粼的泪光:“跳了!” 杜飞燕顿为惊喜:“快,找个安静暖和的地方。” “十三你去马车将杜家的那味药液,还有止血的药都拿出来。” “是!”童子赶忙跑去取。 很快所有人小心翼翼搬到旁边还算完好的屋子。 杜飞燕接下外袍,跟晏长翎道:“晏小姐,您过来,协助我。” 等搬到一张床上,杜飞燕解下盔甲,才发现这盔甲根本不合身。 分明是男人用的。 她刚扔地上,再想确认姜宝意身上的伤口。 晏长翎已经先一步检查腰部的伤口,发现只有一道伤痕,她立马移开目光盯着地上的盔甲,这身盔甲是她亲自挑选的。 她快速确认方才检查过的地方,确实腰部被穿了一个大口。 难不成是被这囊肿的盔甲给挡了一击,避开了要害? 她再检查发现确实只是一道看起来下人的伤痕,但只在表皮。 旁边的杜飞燕反倒松口气:“还好,没有伤到内脏,或者大脉搏,她方才停止呼吸,也许是力竭后再加上流了不少鲜血,导致的暂时性休克。” “现在只要拿我杜家那味药液,还有止血的药,便有希望。” 这话让晏长翎长舒一口气。 她轻轻握住姜宝意的手还是不断给她搓着取暖。 没一会儿瘦猴等人支起取暖炉,再开窗通风,保持室内的温度。 而杜飞燕已经取出药液给姜宝意就着温水服下去。 她不断庆幸道:“还好我来的及时,将军晕过去的时候没有超过半个时辰,否则就算是服下去可能也起不了作用。” 杜飞燕的父亲和母亲不是一般的药商,他们的生意巅峰时期已经做到海外。 海外的殇医手段经由两夫妻长途跋涉待会内陆,并且传授给杜飞燕。包括注射与内服之间的区别,很多重症用注射才能让药效更快发挥。 可惜她父母带回来的那外洋殇医的针丢失了。 她自己花重金打造的针管还在完善当中,若是姜将军真到那个地步,怕是,她也无力回天。 “多谢你,杜小姐,您的大恩大德,长翎无以回报。”晏长翎在确定姜宝意的手暖起来,没有再冷下去,她才慢慢放进被子里,立马朝杜飞燕恭敬作揖:“若不介意,日后若有事可寻我。我必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杜飞燕要的就是这个,她连忙道:“不必客气,我与姜将军有过一面之缘,说来,也算是相识。” “反倒晏小姐如此大礼,飞燕反倒是问心有愧。” 第74章 晏长翎接受这位女子的扶礼:“无论如何,晏长翎一字千金,您日后有事,只需要开口,我必鞍前马后。” 她很清楚这位杜小姐是有备而来的。 没有人特地会带着家传的秘药过来。 好像是算准一样。 但她并不厌恶有私欲的人,只要行使得当,为何不能授人以渔? 杜飞燕有点吃惊,怎么感觉晏小姐和这位姜将军关系不凡? 此前从未听说晏小姐跟谁那么要好过。 不过很快童子在旁边不耐烦催促:“姐姐,血是止住了,可你快开药吧。” “我等着熬药呢!” “好,十三你去马车取药,记住,药效别那么猛,后面一点点渐量就行。” “好。”童子迷惘道:“可是师父师母生前说过用猛一点可以让人吊一口气,您为什么就不是标准不一样?” 杜飞燕解释:“爹娘那会儿还没去西洋交流医术,用这招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但眼下我不是已经研发出可以配合使用的温性药,和麻沸散,待会缝合的时候,你也少量用一点。” “是!”童子道。 姐弟俩的专业水平让晏长翎彻底放心下来。 她松口气靠在床架边,温柔地看着胸口逐渐有起伏的姜宝意。 她将被子轻轻拉下避免压倒她。 与此同时,经过童子出去拿药得知姜宝意已经救回来的事。 瘦猴和幸存的周家兄弟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 “太好了,将军没死!” “真是上天保佑啊!” 周围的百姓都被触动,大家都双手捧着朝天拜一拜。 “真是天佑姜将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将军吉人天相,肯定很快好的。” 不止如此,大家开始搜索伤兵,但凡有口喘气的赶忙拉老军医帮忙治疗。 还好老军医到底是有经验的带着其他学徒参与施救。 看见中枪有口气的,老军医先止血,然后找童子有没有办法? 童子直接给了他一些麻沸散,还有刀子,让他切开血肉避开经脉取出弹丸就行。 老军医都懵了。 说的那么轻巧。 还是童子事后抽空过来帮忙取出弹丸,示范后,老军医如获至宝一样在旁边学习,然后实操。 到底是有经验的老军医,一下子就学会如何取出弹丸。 救下了十几个中弹的士兵。 而此刻姜宝意不仅没死还杀了索源大将的消息瞬间传遍高州。 给予高州各方势力极大的震撼。 高州百姓夹道欢迎后面的还义军进来。 仿佛看到高州会成为接下来的丹枫府。已经有人如此期盼着了。 就连路边的乞丐都燃起希望。 “咱们梁人终于不用让虏人骑在脖子上了!” 他们敲碗庆祝,路过的百姓不禁被感染加入其中。 整个高城虽然尸体遍野,可希望的火焰却盛开了。 高城幸存的百姓不断朝天叩拜,感谢老天爷派来的是姜将军这位仁慈的大人物。 不然他们这些小人物,怕是活不到明天。 不仅是百姓,高城的富家人家同样没有受到伤害,对于姜宝意的仁慈,也是感同身受,更是打心底认同这位女将军。 即便高城贫富差距如此之大,可此刻大家的心却异常的接近。都越发尊敬姜宝意。 之后就仿佛上下达成一片共识一样。 能走的还能打听消息的人,纷纷想知道姜将军此刻在哪里养伤? 虽然没有打听到,但高州各个原本紧闭的城门纷纷打开,连后面来的还义军都跟着沾了光。 各府的接风宴开始举办起来。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大家齐心协力帮忙抬尸,尽量找活人,尤其是姜宝意这支军队的士兵。 可惜在索源的重创下,除了渡河那一支留下的伤兵,城内仅仅找到两百人。 火铳手只剩下十人。 他们杀过不少敌人,此刻即便被众人追捧为英雄都高兴不起来。 但打心眼庆幸将军还活着。 他们内心又有了一些希望。 希望继续追随于她。 可这会儿姜宝意治伤期间,还是悄无声息发生一件即将影响整个高州,甚至整个战场的事。 高州各地的将领,虽然没有跟陶卫一起投敌叛国,但却打心眼排斥陆长风等还义军。 尽管开了门,让他们过去,但下一刻就开始着兵重点防御他们。 原本后援的还义军还被夹道欢迎,高兴得不行,可立马待遇就跌落低谷。 除了高城百姓,因为姜宝意和幸存的士兵在此,还能放心相信还义军。 可其他地方不同。 仅仅过了三天。 还义军旗下一小将就被高州一个分镇的将领杀死。 只因这小将擅自过来要他们受降,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让高州将领怒而杀之。 眼下此镇已经被还义军给包围了。 这名高州将领也是个性格刚直的人,知道自己无法打败还义军,他站在城墙上扛着剑便要自刎。 让城下的还义军士兵错愕不已。 他们不明白,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功夫,他们又是敌人了? 大家不都是梁人吗? 这些人不是很崇拜姜将军吗? “我郑成,绝不屈服于还义军的淫威之下,今虽身死,但化作怨鬼也绝不让你们伤我城池百姓一人!” 说罢,此人便要自刎。 杨军师坐着马车匆匆赶来阻止:“且慢!且慢!” “郑将军,切莫冲动!我已知你曾放行姜将军入城痛击索源,此乃从龙之功,可证明您绝非我们还义军的敌人!” 还好杨军师及时赶到! 郑成停了下来,却没把剑挪开,反而嘲讽道:“姜将军是姜将军,我见她第一面时,我就知道这个女人能信。” “你们肯定没见过敢空手入城,还把武器交给我们押运的军队。” “此等仁义之师,我何必针对,但你们还义军不同!” “你们就是群趁人之危的乌龟王八蛋!!”说罢,他情绪激动到几乎失声,刚要动手。 刚好一枪打响!再度制止住此人的自刎。 只见瘦猴气喘吁吁被驴车拉到这里,拉他的人恰好就是附近的镇民。 瘦猴赶忙喊道:“我乃姜将军左右手,守十六,郑将军,想必您还记得我的脸。” “千万别冲动!” “你要是死了,我们将军醒来岂不是要伤心难过了!” 瘦猴的话,果然让郑成迟疑一下,可他还是没有放下剑。 他朝瘦猴喊道:“你跟姜将军都成功走过渡河,我相信你,你就是跟随她身边的天兵!” “但我不能就放下剑,否则我城内百姓,恐有危难” “您放心,您既然叫得了我一声天兵,就是给我守十六面子。”瘦猴赶忙过去杨军师那边说了什么。 杨军师十分无奈,才仅仅三天,这些高州将军就跟中了蛊似的,极其追崇姜宝意。 还只认姜宝意,否则谁来都不行。 甚至有的人打大将军陆长风的旗号,都被嗤之以鼻。 这让杨军师感到犯难又无奈,看来姜宝意这人,不仅打败索源,还彻底折服整个高州的人心。 恐怕不止高州了。 过段时间,丹枫府甚至宣州更是如此热衷追捧吧。 杨军师当即保证,立即撤人,还让姜宝意幸存的士兵过来看守他。 郑成这才肯放下剑,不继续加剧两边的矛盾。 与此同时,周宝鉴父子从某个地窖出来。 他们第一件事就是买光一间店铺的蜡烛元宝要去渡河那边烧纸。 别人问他为什么要去渡河? 于是周宝鉴父子将自己亲眼看见,亲身一起渡过河的事告诉那些人。 原来姜宝意的军队在外城时就遭遇泥石流,淹没大半个城池,要不是姜宝意提醒及时,可能他们就走不到高州。 而且渡河早就被填了。 姜宝意带着军队轻而易举渡河了。 可渡完后,那条河又神秘地恢复原状。 周宝鉴父子传得神乎其乎,正好很多人记得他们父子跟在姜宝意身边穿过一个个城镇。 有了众多人的见证。 让周宝鉴父子的话更加可信。 “我作为宣州太守,我必须服从姜将军,她就是神女下凡,否则怎么提前预知泥石流,又借着泥石流渡河打赢两场仗。”周宝鉴信誓旦旦道:“那晚阴风阵阵仿佛路边的孤魂野鬼都在为姜将军引路。所以本太守今天才要烧纸款待。” 周大公子更夸张:“我之前还跟姜将军斗过嘴,现在想来,是她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否则她要是一怒,还不得让老天爷给我来个九雷轰顶。” 第75章 亲卫队们纷纷附和:“就是啊!姜将军无论是避开泥石流还是渡河,老天爷都帮着她,生怕她多走一段路累着她。” “我记得当时月光如白昼,好像生怕姜将军迷路一样,照亮前方的路。” 此话一出,不少百姓还记得前几天晚上确实月亮非常耀眼,大晚上就跟白天似的,天象异常,没想到原来正好是将军带着天兵进高州的那晚。 难怪天上的星星都那么明亮。 “这不杀了索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还没死,不是老天爷庇佑是什么?” “而且虏人那大炮和火铳,你们不是不知道,所有人围着姜将军打,可谁能杀得了她,还反倒被她杀了。” 周大公子点头附和,他严肃抬手指天,告诉众人:“可要不是天命所归,不可能在那么危险的武器下活下来的。” “所以姜将军一定是上天派下来,降临人间的天命之子,不对,是天命之女!” 此话一出,在场听的人热血沸腾,纷纷响应。 他们当中原本还有很多人不信。 可太守父子一直跟在姜将军身边,甚至还有柴夫老汉和其他渔家儿女出面作证。 所有人都不得不信这么玄乎的事。 哪怕只是巧合,可老天爷逮着姜将军一路护送,这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们梁人又有神兵下凡拯救天下了。 当即,所有人都跟着周家父子激情澎湃吆喝:“天命之女!” “天命之女!” “姜将军收复高州乃天命所归!!” 此番呼声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第50章 自己的军队 攻陷高州三个月后,姜宝意终于能下床了。 她就收到高州十六城全都等着她招安的消息。 高州有十八城,东城和高城都直接降服了还义军。已经被大将军陆长风给收为编下。 但其他城都不服他。 还义军内部将领曾在她昏迷期间试图攻打城池,但都被陆长风给挡下来。 尽管如此内部分歧依旧大,陆长风顶不住压力,允许一些将领试着收服比较弱的城池,比如许家姐弟的许家城。 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回来。 许家姐弟的武力让还义军内部一些自视清高的老将,终于意识到他们不过是占了姜宝意的功劳才能成功进城。 别看高州还没乱起来,虏人不是被俘虏就是被剿灭,可实际局势的主动权却掌握在养伤的姜宝意身上。 这三个月,姜宝意陆陆续续醒来,吃了睡,睡了吃,再加上晏长翎有意隔开外界的事,让她好好养伤。 期间她也就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现在伤好多了。 已经可以下地。 就有高州地方军的探子溜进来透露此事。 为此晏长翎震怒,差点将这探子杀了。 姜宝意赶忙拦住,她知道晏小姐是心疼自己。 但事已至此,应该是外面已经撑不住还义军老将们的压力,才拼死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她说服晏长翎自己打算露一次面,缓和一下局势。 姜宝意很清楚,陆长风虽然是还义军的精神领袖,可和他组建还义军的人还有一些元老级别的将领。 算是原始股东吧。 在现代遇到公司重组或者扩张,新旧势力难免会产生利益分配上的碰撞。 如果大家的利益核心都不一样,迟早会变成内斗。 尽管她不想看到自己人打自己的人场面,但她不否认哪怕是内部,一样有利令智昏,独吃自屙的人存在。 姜宝意这三个月想了很多,她是现代人,她自然不想继续建立一个特权主义的组织,她要组建就组建一支为民服务的组织。 哪怕披着王朝的皮子,她也要尽可能打破继续陷入历史循环的王朝制度。 前梁和伪朝就是一个教训。 至于什么社会主义,对现在来说还太早。 那是要以生产力解放,思想解放为基础才能实现的时代。 而现在的世道很多人连饭都吃不起。 真要创建一个不一样的天下,那就必须从她开头,做到打破世阀的垄断。努力开一个让底层百姓自己当家做主的口子,也许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使命吧。 那么创建一支以她为伍的军队是很有必要的。 为此,她的晏小姐特别提醒她:“你若要与还义军为敌,以你如今的号召力,完全可以做到。” “但那些人是无法改变的。” 晏长翎似乎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从姜宝意是乞丐的时候就不将所谓的特权阶级放在眼里时,晏长翎就猜到了。 别人都说她离经叛道。 实际随着时间的流逝,晏长翎自己都有些了解她的一些理念。 那就是天下大同。 她很清楚若是再按以往的亡朝经验建立起来的国度,势必会有重新陷入衰落的时候。 前人们很清楚,但始终没办法打破这个循环。 即便知道天下为公天下大同的理念,但大理想往往空泛,如何在现实中探索实现这条道路才是关键。 理想重要,现实更重要。缺乏现实的铺垫,那么一切都将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没想过改变他们,这些人对权势扩张的病已经沉疴到无药可治的地步,只是切割,重新长出新鲜的血液才是最重要的。”姜宝意道:“所以我有个打算。” 既不会跟还义军闹翻,还能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 姜宝意披着大氅,入了挡风的轿子。 由瘦猴亲自抬去。 现在瘦猴是她的门面,他出现,其他人就知道她就在。 首先去的是许家城。 姜宝意甚至连队伍都没带,就只是一支跟随轿子的队伍。 还义军章家军还在僵持着,他们久久攻不下许城,可姜宝意轿子一出现,城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 许家姐弟当场出面接迎。 “恭迎姜将军。” 章家军老将们脸色非常难看。 章家军士兵们都十分惊叹这一幕,明明那么强悍的许家军竟然看见姜将军就俯首称臣。 他们都开始怀疑人生,难道仗真不光靠打才能赢? 他们的老将军们组织攻城,死了那么多兄弟又有何意义? 眼看人心浮动, 老将们纷纷站出来:“姜宝意,你既然能降服许城,那快让他们速速向我们投降。” 姜宝意的声音从轿子传来:“他们本来就不是敌人。” 老将:“但他们没向还义军投降。” “我来了,他们就会归顺,归顺我,和归顺还义军有什么区别?”姜宝意故意道:“难道本将军不算还义军的人?” 此话一出,直接掐断老将们想偷换概念,让他们打着还义军的旗号收复许城。 章家军也是还义军。 但只带章家军攻打许城,其私心日月可昭。 她无需给这些老东西面子。 老将们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伶牙俐齿,只好以退为进:“那你让劝他们尽快归顺还义军,然后放下兵器,由我们进城收编。” “你带的人太少,我怕他们对你不利,所以不如让我们章家军...” 见他们还不死心。姜宝意直接道:“你既然知道我没带兵,他们又不服你,你们怎么会做这种我劝一劝,许家军就束手就擒的美梦?” “有本事自己进去。” “你!”章家老将顿时一噎。他们确实不占理。 大将军都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眼前的新人竟然不给他们面子。 还是太年轻! 但老将们又没办法,只能挽尊,威逼利诱道:“那你最好能做到自己今天就能让许家归顺还义军,否则,我们会向大将军汇报,你此言此举。” “慢走不送。”姜宝意毫不在乎道。 让老将们如鲠在喉,最后只能带着自己的兵离开许城。 他们一走。 许城就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些老百姓,之后才是许家军的士兵。 之后就是许家姐弟,踌躇不安,不敢上前。 姜宝意能理解他们的举动,能拖到她能下地,说明这对姐弟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而且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章家那边居然还能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看来这些人不仅是思想僵化,连脑子都没了。已经不适合坐在领导的位置,该退休了。 姜宝意揭开一角帘布道:“许将军,许副将军,你们待会给本将军一纸文书表明不再与还义军作对,此事就揭过,至于伤亡一事,我会处理。” “多谢将军!”许家姐弟顿时松口气,纷纷过来冲着轿子行礼。 姜宝意道:“不必客气,我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虽然暂时不能在前线作战,可谁又能说只有前线才是战场?” 要她看,现在后方的战场更紧迫。 第76章 更需要改变。 “可是将军,其他城池的人一样只愿意归顺您,他们和我们姐弟一样并不相信还义军。”许家大姐站出来道。 许弟弟则道:“还义军早些年的作为与土匪无一般,我们尽管不支持陶卫与虏军,但也并不看好还义军,您若是不能做主,那么我们投降无益。” “所以这份文书,我们暂时不交。” 此话一出。 许大姐顿时急了:“弟弟,你这话说太早,姜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许弟弟也回以不赞许的目光:“长姐太单纯了,眼下整城百姓急需一个主心骨安定,光靠她空口无凭,根本无法证明她有本事处理身后之事。” “陆长风擅长打仗,却不善处理政务,曾经不也遭到长姐的非议。” 许大姐闻言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他们许家军死的人也不少,要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她犹豫地看着姜宝意。 姜宝意能理解他们的这份谨慎,直接道:“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答复没下来之前,允许你们自关城门,守护城池。” 说罢,她放下帘子,瘦猴直接抬着去下一个城。 许家姐弟虽然有点彷徨,可心底还是相信姜宝意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他们身后太多无辜的人,他们的命运,全靠姜宝意了。 姜宝意去了下一城刚好是瘦猴此前劝过的郑成。 郑成看见她本人来了。二话不说开城门,直接双膝下跪高举自己的佩剑表明态度:“还请姜将军亲自验收郑家军的降兵。” “此乃归顺,弃暗投明,不必自降身份。”姜宝意走出轿子亲自拿起佩剑别在腰间。 然后扶起郑成。 看着对方狂热不已的目光,她不解道:“对别的还义军都未曾服软,为何又接受我的招安?” 郑成毫不犹豫道:“因为您是天命之女!” “紫微之星。” “我臣服您,是顺应天下大势万民之心。” 大势?只是收复高州就有那么多人认为她是所谓天命之女?姜宝意深知这是明星效应。 但是好的明星效应,在很大程度上鼓舞梁人们的士气和勇气收复自己的家园。 统一天下本来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事。 既然她能号召大家,为何不站在最前面带领大家实现这个愿望? 此时此刻,姜宝意不再心心念念只为了晏长翎,此仗之后,她彻底悟透一个道理。 人可以为自己,但不能只为自己。 她那些牺牲的士兵是为了同一个理念才追随她的。 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于是她扶起郑成拜托他:“跟着我来,十六城已经说服两城,还有其他城池,我需要帮手。” “是!愿为您效劳!”郑成万分激动道。 很快城门很顺利打开,让瘦猴不免感慨。 老大才是真正的不折一兵收复十六城的天命之人。 之后其他城池虽然磕磕碰碰,但总归下来姜宝意一出面,对方就沉默冷静下来了。 他们很清楚,姜宝意是不是天命之女,虽然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有没有能力保住自己。 而姜宝意确实有这个能力。 十六城全归顺她,每个城起码五千的兵力。那样整合下来就有八万人。 八万人成为她营帐里的兵。 她将一举超过抗虏二十年被视为精神标杆的英雄人物——陆长风。 随着开的城门越多,受降的将领也越来越多。 整个高州都传开了。 百姓们无不手舞足蹈高兴之后不会再打仗。 还义军内部许多底层士兵都跟着动摇。甚至是一些基层的将官们。 如此人心浮动,全向着姜宝意。 还义军内部的老将危机感十足。他们生怕陆长风被姜宝意取代。 立即去请陆长风亲自代替姜宝意接纳那八万人。 陆长风被围困东城后,他其实已经想开了。 他根本没能力收复天下。所以他寄托自己的外孙女。 眼下外孙女得姜宝意这一门猛将,那么他的愿望十有八九会实现。 只是旗下那些老兄弟老东西不甘心自己被年轻人超越,不敢承认现实,要是不好好处理,会给年轻人带来麻烦。 何况,陆长风大白天握着酒杯沉思片刻,跟杨军师道:“最难搞的许家姐弟那么轻易选择相信她,而她三言两语驱赶了我那帮老兄弟。” 杨军师汗颜:“姜将军还年轻,您别见怪。” 就连杨军师都替她说话。 陆长风已经彻底明白当下的人心了。 毋庸置疑,姜宝意为之最。 “我老了。”他突然叹口气:“我觉得那些跟着我白手起家的老兄弟们,迟早会死在姜宝意手上。” 此话一出。 杨军师沉默了。 他确实比较了解姜宝意。 姜宝意不会对这些倚老卖老的人有半点怜悯之心。 因为这些人往往身居高位,已无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日夜只知道维持自己在军中的一亩三分地。 “大将军,还是看看姜将军怎么处理?”杨军师还是愿意相信姜宝意不会那么快痛下杀手。 陆长风一饮而尽,将酒杯塞到他手里:“从今日起,我闭门不见,就说我旧伤发作,暂时无法带领还义军继续北上。” 杨军师不赞同道:“但您在还义军仍旧有不可动摇的地位,您千万别那么早退隐。” 陆长风睁只眼闭只眼道:“我是想看看姜宝意如何调停我们新旧领袖人物之间的交权阶段?这个矛盾,她避无可避,她若处理好,证明我将旗杆交到她手上,没有看错人。” “若她无法处理,也能容她看清现实做出眼下合适的判断。” “是妥协,还是直面问题,全看她了。”说罢,他无奈叹口气,反倒觉得自己是为难她了。 毕竟这种问题连他处理都觉得棘手。 他多数会采取镇压的方式。 可人心靠武力是难以折服。所以他不觉得武力镇压是什么上上之策。 然而当陆长风病倒的消息如野草般横扫三州。 还义军内部乱了起来。 姜宝意这边却很顺利。 她直接邀请老将们参加自己举办的宴会。 老将们迫不得已参加想试探她的口风,毕竟她手下现在有八万人。 一些心急的老将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直接向姜宝意表明自己的利益诉求:“我们绝不答应将还义军一把手的位置交给你。” “哪怕你已经是三州百姓心中的好将军。” “除非你把我们全杀了。否则我们绝不低头。” 姜宝意坐在上位笑了:“诸位别担心,我们不是敌人,我对还义军一把手的位置也不感兴趣。” “何况老将军是我的知遇恩人,大小姐更是我的挚友,我绝不会做出背叛还义军利益的事。” “而且我们的利益是一样的。” 说着姜宝意拍下腰间的佩剑许诺道:“既然你们开门见山,我也开门见山。” “我现在就通知你们,从今天开始,我姜宝意将组建新义军。” “十六城的降兵都将归为新义军旗下。” “而本营还是还义军,我们是在还义军基础上新建的军队,与你们一样脱离不开关系。”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 老将们没想到她居然不跟他们起冲突,反而直接另起炉灶。 不仅如此。 姜宝意还承诺道:“我还会继续经手神枪营,新研发的武器,无论多少,都会五五分。” “人我替你们练着,新义军有的,还义军也有。” “那么我将组织一千人火铳军,分配三百人给丹枫府。” 如此豪横的许诺,让老将们都错愕不已。 他们原以为今天姜宝意是有备而来,特地让他们难堪或者威胁他们。 可没想到反倒还送火铳军给他们。 火铳是什么? 是姜宝意起家的神器! 光凭二十条火铳就攻破丹枫城,宣州府,甚至是高州府,足以让世人对火铳这种热武器产生极大的兴趣。 大家对姜宝意那么有信心,就是因为她真的有足够的本事,让大家信服。 否则天命之女不会喊的那么顺溜。 于是原本打算跟姜宝意辰枪舌剑的老将们,都是偃兵息鼓,主动开始与她合作。 因为对还义军来说,三百人足够他们比以前更强大。 有了这三百人,天下九州,还有五州,他们有信心去抢地盘。 于是纷纷答应姜宝意的许诺。 可他们没想到一旦答应,就彻底落入姜宝意的陷阱之中,她的阳谋就是和而不同,然后内部慢慢消化,神不知鬼不觉切割掉这些老将军的权力,无人能察觉,即便察觉,既然大家都是一体,也能会心一笑。 第77章 到时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场就会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谈妥了。 再一次让人看见姜宝意高效的效率与话语权。 很快双方达成协议,十六城改名叫新义军,隶属还义军。 这个消息传达陆长风那边,杨军师本以为他老人家会很高兴。 没想到陆长风却一改常态板着脸,他看穿姜宝意的目的,想自立山头,又想借着他还义军的旗号将自己的队伍的名声打出去。 尽管两边没有损失,但日子一长,他那些老兄弟根本控制不住姜宝意。 到时候完全就是姜宝意一人的天下。 她若是能得到天下,陆长风还能另眼相看。 但是现在的她,有些举措过于激进,还义军根本跟不上她的进度,甚至可能会在后续出现强烈的不适。 到时候搞不好一家人又开始内部产生分歧。 陆长风并非那种贪图权力的人,他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贪那玩意也带不进地府。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孙女。 可当姜宝意那边又传出新义军的新督军与新太守的人选定的是晏长翎。 与陶卫不同,晏长翎这位太守有监督权任免权。 几乎算是姜宝意之下的二把手。 陆长风小小的私心得到满足,他很快做下自己的决定:“既然她要当新义军的首领,那就不能靠我还义军。” “杨军师你去告诉姜宝意,三百火铳手,她必须给我培养出来,但她兄弟守十六和幸存的火铳手我也要带回丹枫府。” “并且三年内,她不得踏入丹枫府半步。不得干涉丹枫府任何政务。” 这是要把姜宝意彻底提出丹枫府。 杨军师立即劝道:“万万不可,将军,此计对您无利。甚至可能导致我们两军产生分歧。” 陆长风道:“不明白的是你,你以为那娃子会继续心甘情愿奉我为主?” “倒不如先分开,各自发展,若她真的比我丹枫发展的好,以后还义军无论老少都将心服口服。” 杨军师见大将军执意如此,他唯有从命去通知姜宝意。 这会儿姜宝意已经去高州府衙,询问许家大姐这个老实女将,这里哪些读书人更靠谱,更有能力? 许家大家直接推荐一位早就去乡下教书的范夫子。 打听了一下履历,这位范夫子竟然还是伪朝胡帝在位一年时的探花,此人靠到殿前,因为不满面圣的内容是虏人篡改的历史,直接离殿,胡帝也因此剥夺了他的官职,并且禁止他再科考。 范夫子也很争气,直接回高州,本来在县衙还有一份文书勉强谋生,结果因为他得罪过胡帝,被虏人穿小鞋,丢了文书的差事。 又差点有牢狱之灾。 范夫子心灰意冷就搬出县城去了乡下,现在已经过了五个年头。 姜宝意毫不犹豫定下此人为县丞,让他管理府衙事务。就连知州的权力一并交给他。 范夫子范承筹同样毫不犹豫接下这份工作,尽管两人还没见面,范夫子已经感受到姜宝意那份浓浓的诚意与信任。 姜宝意便马不停蹄在许家大姐,许芮的带领下已经清点虏人霸占的土地,她发现虏人还挺霸道的,让梁人拥有土地的占地率连三成都不到。 有钱的梁人家中最多百亩地,就连梁人官员最多只能拥有二十亩地,多了,虏人的土统局就要追究。甚至不让多买土地。可虏人却能自由买卖。 而实际虏人官员自己的私产,连一个小小的狱卒都达到二十亩地的地步。 这种土地分配的歧视,也就造成梁人被统治百年,仍旧不肯低头的因素之一。 毕竟谁也不想当奴隶。所以姜宝意取消一切虏人官员的土地私产改为充公。 不费吹飞之力之力,竟然得到高州九成土地。 整整一个省的土地。 尽管山多,可高州到处都是铁矿稀有矿,平原也是肥沃之地,种什么都长势喜人。 就是山洪多。 捧着一个省的土地统计,姜宝意双手有点颤抖,除去归顺十六城将领的土地,她还有这么多可以分配给自己人。 于是铺天盖地的宣传开始白热化。 那就是姜将军要分地了。 但凡高州平民,有户籍,没户籍可由多人证明其在高州地带居住多年,哪怕乞丐都能人均分到三亩地。 而参军的可以获得五亩地与三两银子。入军籍退伍后还能改为民籍。 虏人待遇亦如此。 高州本就很多虏人壮力,本以为陶卫走了,索源死了。他们要被集体赶出高州不被赶走,以后也很难在高州生存。还可能被报复致死。 求路无门下,这些人本打算逃跑。 没想到分地的事传来,虏人参军也可以得到五亩地,这让许多虏人纷纷留下打消去投靠别地,比如得州虏人的计划。 纷纷去征兵处。 此刻新义军征兵处,许家姐弟正在忙碌,挑选人登记。 因为来的人太多了。 而且他们大将军姜宝意只给他们十天时间完成第一波登记,第二波要定在下个月上旬,第三波,直到高州人口基本定下来。 那么就意味着高州要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人口普查了。 “都排队,待会由你们的乡长带路去认地,认完地,打下石碑作为地基,再在地契画押或者签名,以后这三亩地就是属于你的了。”许芮提醒挤来挤去的人群。 “别担心人人有份,女户也有份,家里有几口人都来!” “不过要求就是以后男女户主的土地,不归乡里管治,全归衙门户房管理。” 很快大家安安分分拍起队伍。 他们十分震惊,没想到女人也能分三亩地! 于是家里有姐姐妹妹任何女性亲戚的人,纷纷转而告之去登记在册。 各地的女子们都非常错愕,她们以为这世道的热闹与她们无关,哪怕背后默默付出多少都没人在意,哪怕战功的光,她们也沾不了。 只有男人能沾光,因为他们是男人。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们女人也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也能自己当户主。 很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十里八乡,女人们拖家带口纷纷赶去镇子登记。 甚至许芮已经派人去村口登记,省得有宵小之辈搞什么小动作,抹黑了姜大将军的政令。 由于有许芮亲自监督,很多女子只用到村口就能获得三亩土地。 连多年瘫痪在场的老妇都有土地,但因为对方不能再种植,许芮上报给姜宝意。 姜宝意又特许另设一些残弱户主可以外租,或者直接交给衙门托人管理,衙门定期发放米粮,还可以折银子每个月领取。 姜宝意本意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安排。 她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是个微不足道的举动。 未曾想让人人有饭吃,有屋住的举动,引起天下九州的震撼。 各地百姓对她的名号已经追崇到立庙的地步。 已经有村民连夜带着家里人在村口给她立生祠,以此来表达对她的敬意与感戴之情。 姜宝意还不知道此事,因为她发现分下去的土地,竟然还能多那么多。 可见这个世界历代王朝对土地兼并的沉疴有多重。 明明可以养活几亿人的土地,却被一些部分人霸占,不交税不纳粮,反而让一无所有的流民背负沉重的苛捐杂税。 难怪每个王朝都维持不了多久的繁荣就马上走下坡路。此后再无繁荣的可能。 土地兼并分配不均才是人类文明最大的敌人。 姜宝意沉下脸来,非常不高兴,她连高州二十万虏人都分地了。居然还是多了那么多。 那么她搞一个统一耕种的国家粮库,以后或许可以少收百姓一点粮,还要开放商业自由贸易才能让未来更多人口得到生计。 光依靠土地是无法真正走向繁荣。 一夜间姜宝意规划了很多,还给晏长翎看了自己的计划书。 晏长翎多多少少长了见识,她还在品读这份未来的蓝图,杨军师已经到了。 将陆长风的命令转告给姜宝意。 姜宝意都有点错愕:“三天后,陆将军要带还义军回丹枫府?还有瘦猴?” 杨军师道:“并且三年内不许您踏入丹枫府?更不许插手丹枫的政务。” 此话一出,姜宝意终于意识到陆长风的目的。 这是要把自己踢出去独立。与其让她一步步蚕食掉还义军,还不如把她直接踢出去避免此事的发生。 可这么做也只是给还义军续口血,还义军改变不了大局。 “我答应,但晏小姐...”姜宝意小心翼翼看向晏长翎。 晏长翎揣走她的蓝图,站起来说:“你逢年过节还是能见见我的,另外高州的政务,除了大事,可以交由本地一些吏员。” 第78章 她还塞给姜宝意一份她这些天筛选好的一些人员名单。 姜宝意瞬间恋恋不舍地盯着她:“要分开很久,你确定?” “难道姜大将军没了我,就搞不定高州的事务?”晏长翎反问道。 姜宝意当然不能承认,她有办法,还贼多,哪一条都够用。 可她想的是自己个人的私心。 她想天天看见晏小姐。 养伤那三个月,虽然很疼,但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不走行不行?”她还想坚持一下。 晏长翎却已经先开口:“一年后,你该进军得州了。那是最好的时机。” “取得州,便获梁州。” “届时天下四州皆为我军阵营,可直取伪朝国都,国都一破,九州尽数收入囊中。” “还有,别忘记你还欠杜飞燕一份救命之恩。” 姜宝意知道晏小姐决定的事,她改变不了。 只是她也跟杨军师提出要求:“我答应,但大将军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杨军师:“您请说。” 姜宝意掷地有声宣布:“给我牺牲在高州的士兵们,设立功德园,并且给他们的家人分配二十亩好地,和一笔不低于二十两的抚恤金。” “你们办不到的话,我就去接他们的家人过来,高州一样可以给他们分!” “但与此三年约定改为一年约定,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第51章 姜氏势力快速扩张 当姜宝意收到陆长风的回信,她一下子懵了。 没想到这老头子真的满足她的要求,还很大方给阵亡在高州的每一位还义军二十亩和一笔二十两的抚恤金。 这就意味着老头子是真的打算与她决断。 不过想想也正常,自己参军不到一年,何德何能跟原始股东比? 他那些跟随二十年的老兄弟的情谊,自然难以割舍。 可与此陆长风山头主义的毛病就突显出来。 他只适合成为一方诸侯,而没有统一天下之资。 为此,姜宝意并不感到可惜。 她心系天下,要帮扶的不止一撮人,既然她现在有那个资本,就得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好,十六他可以带走,但三年后必须还给我。”姜宝意看着名单上周大周二兄弟,甚至跟随过她的亲卫都一并带走。 她很清楚陆长风要的不是她身边的人那么简单,而是亲身接触过火铳的经验。 这些人就相当于一个企业的技术工,要想开分厂,就必须将这些老师傅打包带走去培养新人。 如此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才可用。 陆长风此举是想在未来与她博弈。 这是在告诉她,他虽然老了,还是有学习先进的经验的心。 姜宝意接下这份挑战,她可以重新开始。 于是找来许芮吩咐她在民间搜集铁匠,探穴勘矿,她急需挖掘黄铁矿。 当晚还找来当地官窑的工匠让他们照着图纸打造高温炉,至少能达到最低一千摄氏度的水平。她把最好变现的沙钢炉给画出来,还有关于原料的制造。这些都是宋代就有的工艺。 姜宝意一晚上都在和炼铁方面的工匠商量,还特地将高州仓库的银子分批留给他们竭尽全力在一年内打造出来。 并且她再创建国土局与国铁营,这两个部门是直属部门,官从七品至正三品,并且可以与县级官平起平坐。 工匠们的地位本来就低,突然有了一笔巨款,地位再被提高,每个都跟打鸡血一样誓死要为姜宝意效劳。 姜宝意又花了时间,让许芮组建人手找矿。 一系列命令下去。 翌日清晨鸡鸣刚响第一声,她就出了县衙去送晏长翎。 刚出来就收到陆长风在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还给晏小姐下了通牒,中午要是不出高州就没她这个孙女。 晏长翎自然不搭理幼稚的老头子。 她留在起床后,收拾后一切,便要上马车,刚好碰上匆匆赶来的姜宝意。 姜宝意十分不舍望着她,想开口挽留,但她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身居高位,各司其职,绝不能因感情用事而耽误前途。 “晏小姐,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尽管有些难过,姜宝意还是扬起微笑相送。 晏长翎欲言又止与她相望,随即轻点头:“嗯。” 她很清楚外公已经给了她面子,看在姜宝意能为梁人出力的份上,尽量妥善切割放她高升。 但还义军不同,还义军属于晏家。 还义军只服从晏家。 迟早会成为姜宝意的阻碍,倒不如在她起步时将这座大山挪开,减少阻力。 “我会好好照看守十六,不会让他出事。”晏长翎很清楚有人会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坏心思对瘦猴下手。 姜宝意颔首:“这点我是绝对相信晏小姐的。” 说完,她只是默默无言望着她。 想多看几眼。 晏长翎同样即便在亲卫小声催促下,她仍旧注视着姜宝意。 或许是想起那天的事,以为姜宝意死了,所以忍不住流泪。 感谢姜宝意打下高州,更感谢姜宝意杀了索源与索图替她家人报仇。 她很清楚杀掉罪魁祸首,依旧无法改变虏人当道的现实,所以她从来不曾提起过此事,更不想将杀虏人变成自己的私事。 但姜宝意无形中做到她想做的一切。 毕竟她要为大局负责。就不能有任何私心。 即便是现在想留在她身边,晏长翎自持本心同样做不到。 现在还不是时机。 又或许她们都因局势而无奈分开。 庆幸的是这次分开再不是不相见的悲剧。 而是短暂的分离。 为了日后能再见面。 晏长翎望着她的双眼告诉她:“十六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姜宝意:“嗯。” “嗯?” 什么告诉她了? 晏长翎往她身边靠近,伸出指尖重重点在她的唇上,告诉她:“我不会嫁给别人。” “嗯嗯。”姜宝意只好点点头。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晏小姐在说很重要的事。 “那个我可以问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姜宝意忍不住问道。 晏长翎唇瓣荡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并未解释。 姜宝意胸口跳得飞快,悸动的心情,已经遮不住她豁然错愕的表情。 “晏小姐,难道...”她大胆往前猜测一下,整个有些颤抖,刚想抬起双手轻轻抓住晏小姐。 可晏长翎便转身上车,没给她一点机会。 直到马车扬长而去。 姜宝意这才懵懵懂懂抬起手朝马车挥手:“晏小姐记得给我写信,虽然不能见面,但可以三天一封信,五天一封信,要是可以天天写也没事。” 她想的倒是美。 瘦猴苦哈哈着脸背着火铳从她身边走过,都没看见老大瞅自己一眼,他无语至极,只好道:“刚刚那个回答,只能说祝福老大心想事成了。” “什么?”姜宝意反应有点迟钝。 她刚刚明明感觉晏小姐是在表达对自己的喜欢,可晏小姐并没有给她机会,所以她都不敢多想。 这会儿瘦猴一说话。 她瞬间来劲了:“晏小姐,她喜欢我,是不是喜欢我?” 瘦猴白了她一眼:“自己猜去吧。” “我可是亲眼看见督军大人跟你唇对唇吹气,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本来姜宝意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可经瘦猴这么一说,她又陷入迷惘了。 人工呼吸急救而已。 算个什么喜欢啊?所以到底是哪个喜欢? “啊啊啊!!现在晏小姐又走了。”姜宝意忍不住抓狂:“她根本不告诉我是哪种喜欢?” 这会儿瘦猴都不想理她,骑上马,带着火铳队离开。 火铳队都依依不舍看着原地抱头的将军,可将军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根本把他们当透明的。 他们也只能无奈跟着队长走了。 “老大保重!” “嗯,你也小心点,跟我那么久,应该学到一些本领。”姜宝意这才抽空朝他挥挥手。 瘦猴本想一走了之,可到底还是不舍得,强忍离别的酸楚,有点哽咽道:“你可要快点把我们接回来。” “我们永远是您的兵。” “希望以后能陪着您一起打天下!” 火铳队其他人纷纷点头:“我们想为将军效力。” “好,我很快就会将你们接回来。”姜宝意眼眶一红,强忍着情绪朝他们挥手道别。 瘦猴就这样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同样让姜宝意坚定自己统一天下的理想。 只有统一天下,大家才不会分别。 不必再身不由己。 高城和东城被留了支三百人的军队驻守,这些人本来还怨念大将军将他们抛下。 第79章 不会觉得他们老了就嫌弃他们? 他们这些老兵可是陪着大将军流离颠沛二十年,只剩这么些人,大将军还不珍惜吗? 就在老兵们怀疑人生时,新义军的命令下来,分配他们在城内一座二进二出的宅子和二十亩地,允许他们在一个月内将家里人接到高州入籍。 老兵们辛苦大半辈子,突然被这么大的馅饼砸下来,人已经懵了。 不仅如此,他们不用再打仗只需要留在城池负责治安。 甚至上面的田契还有一个姜字的红戳和亲笔签名。 老兵们一下子沸腾起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原来老将军将他们送给姜将军了! 而姜将军出了名的大方,爱兵如子,她岂会亏待他们! 于是这些老兵们高兴得围在一起转圈圈,让进城参与分地的百姓都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便是许弟弟许勉,开始带着队伍过来发布调令。 郑成率领十六城将去见姜宝意。 新义军第一场军事会议正式开幕。 三月后,沙钢炉成功建立起第一座。 甚至许芮那边传来找到黑色燃油,一看就知道是石油。 姜宝意欣喜不已,没想到高州这个地方居然是风水宝地。能找到无需深挖的石油简直是得天独厚的资源。 尽管产量不多,但已经让姜宝意非常满足。 就继续让许芮增派人手寻找类似的石油。 许芮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可以回军队,没想到还要继续在外奔波。 她很想提醒姜将军,她是打仗的一把好手,而不是找东西的能手。 可事实她的办事能力确实不错。 又一个月过去,提炼的第一批铁,经过多次提纯,由姜宝意的检验后已经确定它具备钢材的质量。 姜宝意立即下令创建第一批流水席工坊,招募民间心灵手巧的工人进入生产。 还有手工精细的零件着重请女工人进工坊,她亲自指导。 待遇一个月三两银子。培训三个月,若期间不及格就开除。 面对高严格和高福利,不少人抢破头都要参加。 姜宝意亲自监督,考验这些工人,筛去一半人,留下三成,还有二成继续预备。 姜宝意终于将设计图交给工匠,打造出第一把无需点火的火绳枪。 经过她检验,她已经能确定这批质量不仅合格甚至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正规军打造的武器那叫一个流畅。 而熟悉组建军火的工人,分工合作,分散组装,如果有能够单独组装成功并且验收成功的人,向上自荐测验,一旦测验成功,便可入国铁营成为正式吏员,月奉五两,一日三餐和住宿全包。 若是能在基础的火铳上进一步研发,还能得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和五十亩地。 不仅如此姜宝意还特地将大炮的设计图分发给国营的工匠,给他们提供琢磨的素材。 有一位工匠世家的双胞胎女儿,竟然用竹子做出了还原度百分百的玩具。 而且每个细节都非常到位。 这让姜宝意十分高兴,直接让双胞胎入编,从今以后专门研发,再不济以后开玩具厂也能解决一些就业岗位。 半年过去了。 姜宝意在看见钱家两个女儿推出一门无需点火的大炮,她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把撞针和□□都研发出来了? 后来当她们一拉的引线,大炮就发射出去。 姜宝意沉默了。 拉式火炮?这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产物! 当她一千火铳军的队长章茂拉着线回来,告诉她:“一百五十米,距离有点近,不过威力挺大的。” 章茂给姐妹俩说情道:“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已经算厉害了。” 姜宝意却直接给不合格。 两位钱家小少女难过低下头:“民女们有罪,辜负将军的期望。” 姜宝意道:“你这个牵引式大炮是非常跨越时代的进步,这点值得保留,但射程你们继续检查是不是别的地方出问题?” 她还特地给了提示:“比如原材料,药的提纯度是否不够?” “还有射程,炮管内部是否够精密?” 钱家两位小少女懵懵懂懂点头,此刻她们还不知道姜宝意对她们寄予厚望,还因为她们的姓氏天生就有一种得天独厚的滤镜。 对姜宝意来说。 然而这两位少女并没有让姜宝意等太久,日后她们发明的武器,足足能打到千米之外,被世人称为国铳双珠。 再过两个月,已经快冬天了。 姜宝意没有在县衙,她在国铁营地验收枪支。 此刻撞击式燧发枪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她摸上去的时候,感觉有双无形的大手正借着她的手推动历史进程。 撞击式燧发枪的优点,不但克服了风雨对射击造成的困难,而且瞄准较为准确,随时可发射。燧火石自动打火装置,无论是速度还是装药时间都极大提高了精确度与效率。 当姜宝意娴熟举起扣动扳机。 砰!一道悦耳流畅的射击声瞬间遍地全身。姜宝意舒服地眯起眼睛。 围观的工匠与将领们,都十分惊叹,大将军的身手,她都不看就能射中百米之外的靶中心。 果真乃神铳手! 当姜宝意放下燧发枪,她眼眶有些酸涩,要是当初她那些牺牲的士兵人手一支燧发枪,也许就不会都死了。 她看着摆在台上一箱的枪支,百感交集道:“有它在,我梁人便可收复山河!” 此话一出,郑成许芮许勉纷纷高兴抱拳屈膝下跪:“将军,有这些武器在,新义军必定旗开得胜。” 他们也非常高兴这一年的辛苦终于收到成果。 姜宝意扶起他们,然后人手发了一把短的燧发枪:“从今以后你们就要身先士卒,带着燧发枪,广而推发下去。” “是,将军!”郑成老实巴交搞不懂这玩意,但不妨碍他相信大将军。 许芮就不同了。 她手上就已经学着之前火铳手交给她的口诀和方式,开了一枪,直接打在靶子上。 打完,许芮呆滞了。 她想她明白为什么大将军开完枪想哭了? 搁她,她也哭! 因为太好用了! 百米之□□杀敌人绝无纰漏! “姐,你咋了?怎么跟将军一样?”许勉好奇地举起燧发枪,在旁边火铳手的指导下,他开了一枪,人也跟着愣住了。 过会他也快哭了。激动得语无伦次。 郑成都被他们搞蒙了。 这枪里面放洋葱了?开完都熏得大家眼睛红了。 直到他被火铳手指导开了一枪,他直接哭得稀里哗啦,让工匠和工人们憋笑不已。 郑成也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哭了? 因为开完一枪后,他已经能预见到梁人重新夺回家园故土的未来了。 而且收复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娘,娘!”于是郑成直接哭得不能自己,让工匠和工人们从开始的笑话,到逐渐的慌乱,围着郑成不知所措。 谁能想到高州犟种居然掉马泪那么厉害。 姜宝意也觉得有点夸张就询问郑成。 一问才知道郑成不是高州人,他是国都人,因为土地被虏人霸占赶到高州来的。 他娘在国都以前还是有名的绣坊掌柜,家中有八间铺子,全被虏人抢走了。 他娘家祖宗三代的心血付之一炬。 就连郑成娘去世都在念叨自己的家乡。所以郑成触景伤情才会哭得那么难看。 姜宝意得知背后的心酸,她拍了拍郑成的肩膀:“待国都收复,你的东西就可以回到手上。” “你娘的心愿也可以了却。” “谢将军。”郑成觉得自己也挺丢脸的干嘛擦拭眼泪。 郑成这个年纪都快四十了。 那他来高州估计得有三十多年了。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半辈子,是多少人的命运。 姜宝意觉得不会等太久。 该拿回来的,她都会拿回来。 侵略者也会被她赶出去。 那么下一战就要从得州开始。 当约定的三百条燧发枪封箱,由高州最近新开通的水路运到宣州。 宣州之后通过建梁路运到丹枫府。 当十箱燧发枪运到还义军大本营。 陆长风沉默不语,他不是不相信姜宝意的本事。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实现了。 一年内给他三百条火铳。 据说还改良了。现在叫燧发枪。 她果真有通天的本事! 陆长风心情越发复杂,他那些老兄弟却眼馋这些燧发枪,根本没有一丝危机感。 他想自己已经尽力了。 “据说姜宝意有一条完整的燧发枪生产线,现在已经有两条,月产六十把燧发枪。”杨军师有意朝老将们透露此事。 第80章 但老将们却道:“不如让大将军重金花一条,以后咱们还义军也能组装。” 显然当个伸手党更容易。 这让杨军师彻底闭上嘴。 罢了,这些人已经落伍了。 自己又何必多费口舌。 “难道您怕姜宝意不肯?”老将们纷纷询问陆长风。 “她反了,您才是元帅,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胆敢不听您的话?” “您放心,她此刻还不敢和咱们撕破脸,尽管开口要,大不了多给点银子。” 此话一出。 陆长风冷哼一下:“她肯定会给,可给了又能怎么样?” 老将们没有听出陆长风背后的意思,还是一味地请陆长风为未来着想。 但他们的未来太短,短到只知道眼前的利益。 陆长风懒得搭理他,直接拂袖而去。 只剩下杨军师试枪。 打开一开里面还有一把短燧发枪,上面贴着一封信。 杨军师拆开发现是姜宝意送给大小姐的礼物,名字叫连击燧发枪。 “叫守校尉等人过来试枪,还有神枪营选拔出来的优秀火铳手都叫来。” 很快有人去通知。 瘦猴绷着脸过来将燧发枪一一试了个遍,非常流畅,枪枪打中靶心。 经过一年,在还义军内部已经默认瘦猴为姜宝意二代,因为除了她,他的枪法是最准的。 周大周二试完,激动得满脸通红,老将们见此就明白姜宝意没有诓他们,真的给他们好东西。 还算给他们面子。 于是老将都想试试。 周大周二等人教了半天,才有人会开一枪,因为不会压枪,还差点打中旁边的人。 吓得士兵们纷纷退避三舍。 三百火铳手到场人手一把,测试,基本是不脱靶。 已经具备水准。 瘦猴清点一下枪数,总共有四百条,还有弹丸,和之前不同,是偏三角的圆弹头。 弹丸起码给了他们一万发。 瘦猴清点完毕报了个数。 老将们高兴的满脸通红。 但瘦猴一言不发悄悄拿了一把他调过的燧发枪给自己新收的弟子。 才十四岁,同样是个小叫花子。 当初遇到她还以为是个小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娃娃。 或许是因为老大的关系,他破天荒将这丫头带回丹枫府,安置在外面买的宅子,顺便替他看家护院,赶走一些妄想巴结他想与他结亲的人。 没想到这丫头胆子真大,直接一棍子把人说媒的给打出血了。 火辣的性子,让瘦猴错愕不已,他罚她扎马步,还给手臂吊两块砖,没想到她居然撑下去了。一晚上没动。 那之后他就收她为徒,给她取名叫守将花。 将谐音姜。是他的私心。 可没想到这孩子进营地才一年不到,无论是弓箭还是弹弓全都是打遍无敌手。 给她难玩的火铳还能打得准准的。 全凭感觉。 当时瘦猴就意识到眼前的苗子,或许比老大天赋还好。 守将花,就是天生的火铳手! 她就好像为此而诞生于世间。 而守将花也不辜负众望一路升到百长,已经是神枪营六营的百长。 “杨军师,枪验过了。没有问题。”瘦猴道。 杨军师非常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咱们神枪营如今有六千人,只有一千人是正规军,五千后备役。” “日后就靠你将他们培养成独当一面的神铳手。” 瘦猴道:“已经有一位了。好好培养她,迟早会给你们带来惊喜。” 杨军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他的弟子。一年来,多少人靠着关系想成为他的弟子,可他偏偏就捡了个小乞丐放在身边培养。 而且那小乞丐很倔强,让人觉得她身上的影子有点眼熟。 或许是像姜宝意吧。 “大小姐还给了一个任务,你就带着这批燧发枪去吧。”杨军师立即将上头的军令传到瘦猴手上。 瘦猴得知自己要亲自讨伐宣州的孙将军。 如今宣州太守已经搬到丹枫城居住,明显表明自己臣服的立场。 现在宣州顽固的势力只剩下孙将军。 “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瘦猴道。 他之所以敢这么许诺,就是之前打仗积攒下来的经验,让他为神枪营制作了一千发□□。 到时候炸个一百多发对面就缴械投降了。 或许还不用那么多。 后来瘦猴都没想到他连枪都没开,对面就缴械投降了。 现在三州谁不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姜将军,有个义弟,叫守十六,是继她之后最厉害的神铳手。 曾经的左膀右臂。 还具备独立领军打仗的本事。 而守十六还继承了姜将军的神枪营。 可要真问姜将军为什么不回丹枫府?外面的传闻是高州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处理,没准以后还要应对伪朝大军的兵力。 姜将军是在前线为大家顶着,所以大家才能安安稳稳过了一年。 尽管姜将军不在,丹枫府的百姓还是十分感念她的恩情。 可实际内部的人早就知道,大将军是有意分开姜宝意,怕她继续影响还义军。 有争权夺势的表现。 大将军不希望两败俱伤所以只能将姜将军留在高州,保全两方。迟早他们还是会因为利益分割而产生冲突。 这让不少小将心情低落,他们想不通老一辈为何执泥于派别? 明明他们都有同一个理想,那就是收复九州! 只有守门的章虎在高兴,他虽然失去左将军的官职,从高高在上低落泥潭,可他儿子有出息居然拜了鼎鼎大名的姜宝意为师。 现在还留在高州侍奉姜宝意。 以后没准他儿子又是另一个守十六,不对,肯定比守十六还厉害! 于是章虎变成个守门兵还成天乐呵呵的,让底下的士兵感到不解又亲切。 甚至老百姓骂他两句章虎都当没听见。 久而久之有的跟他有仇的乡民都渐渐放下恩怨。 因为章虎已经付出代价,面对厌恶他的人,都傻呵呵接受。一度让人觉得他因为丢掉左将军的军衔,打击太大,已经神经不正常了。 甚至还有人开始同情他。 而此刻高州两条生产线源源不断运着枪械的零件,然后转到各大工坊,再到下游组装,早已经能在三天内完成百条燧发枪。 弹丸更是一天一千发。 尽管都是手工的,可有姜宝意可以倾斜资源在军事上,反而促进各行各业手工的发展。 凡事与军事沾边的行业都发财了。 姜宝意将陶卫的家底都掏光了。 高州本身就没多少库银。 再加上今年的沙钢炉产物下居然生产出玻璃和水泥。 各地又开创挖矿业。姜宝意特许下民间的商人开始为她收集各种材料。 而她也不吝啬,喊了几个靠谱的民间商人,发了几个牌匾捧他们,然后将水泥与玻璃的生意交给他们。 她只需要收税和占三成利润就行了。 商人们少见这么大方的主,毫不犹豫签订了契约。 姜宝意还要求商人必须遵守劳动法,给工人合适的工钱不能过于压榨他们,或者拖欠工钱,否则她有权收回这些先发权,另找靠谱的。 就这样半国营半民企这种机制怪物在高州诞生。 一年内,高州的gdp,居然已经碾压丹枫府与宣州了。 当然姜宝意很清楚这是偏科发展,要发展还得均匀一点。 不过土地方面,她是严抓商人官吏将手伸到底层的。商人和官吏都知道她的底线,于是纷纷往她需要的地方发展。 还算是良性发展。 商人恨不得纳税,哪怕有时候要给一半收益,他们也乐意,就怕没生意做。 于是在这种良性循环下,得州那边的蔬果和粮食不断运到高州售卖。 姜宝意还故意给得州那边优惠,少收一成税,还特地提高一下商人的地位,让得州的商人开始蠢蠢欲动往高州搬迁。 她还按照同意售卖一些土地让得州商人开发。 至于青楼,她已经全令暂停,列入律法当中,将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放到工坊做手工活,还给了几个管事的位置,暂时是安置了。 因为有钱民间的捕快也招募的越来越多,还招收女捕快管理女犯人。 各街区创建一个街道办,妇女办,同样有编制,专门管乡里间的鸡毛蒜皮的事。甚至厉害的已经管到农事去了。 切割了乡长一把爪的垄权。 没想到反而促进各乡之间的和谐。 原先所谓的村会都被取缔不许私下动用私刑,一经发现,严厉整治。 底层搞定后,之后是中层,这一年姜宝意靠考核招收三千火铳手,现在只能用一千人。 第81章 但次年估计三千人都能装备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炮手。 炮手已经有八十门,但太费钱。 现在钱家姐妹已经尽量在研发高效的武器。 床弓+雷包,这种冷热结合的乡土兵器在五百米内非常好用。 于是她勉为其难采纳了。 毕竟要想快速发展,还得一步步升级,一跃而就,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只是在姜宝意看来还美中不足的地方。 可实际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是神器了。 章茂想不通师父到底想做到多好? 因为这会儿姜宝意已经召集一千人过来。动用狮子车+火枪的方式试着对得州开战。 狮子车就是盾牌和燧发枪的结合,狮子车,盾牌加两个轮子,中间有可视的孔,但盾牌架着三把连发燧发枪由身后的推车兵推动,相当于机关枪的雏形。 虽然差远了。 当初拿高州山区的马贼练枪的时候,一座狮子车,三个连发火铳手,五个推车兵短燧发手,就把三百马贼给杀光了。 拿下不错的战绩,在军中喻为神器。 但被姜宝意抨击笨重,不利于作战行动,只适合打一些死守的城池。 在大战场就是靶子。 可在大家看来狮子车可是精铁打造,连弓箭都射不穿,燧发枪都射不穿,简直无敌了。 直到姜宝意拿出床弓,光是用铁枪就击穿了狮子车。 打击的众人大开眼界。 于是就在这种姜宝意vs众人的对弈下,她提供的作战思路,让火器的发展越来越快速。 钱家姐妹非常受益,进而在床弓的基础上研发了稳定可靠的土射炮。 这土射炮借鉴靠撞石点火的燧发枪。 将炮弹外围铺设打火石粉末,一旦被床弓射出去落地就会激发出火花点燃炮弹。 尽管触发率才百分之七十,还有三成的哑炮。但安全性足够。 姜宝意验收完毕后,她开始写信给晏长翎。 这段时间她忙里偷闲时,怎么都想不明白晏小姐当初的那句话:我不会嫁给别人。 是告白吗? 早就听说古人比较婉转,但晏小姐的告白轻飘飘从耳边一过便不留痕。 仿佛浮云一般。 她想在打完得州就回丹枫一次,问问晏小姐的心意。 “诸位,得州能否在一个月内攻打下来,就全靠你们这些枪手了。”姜宝意亲自将枪发下去。 她还让枪手们穿上软甲,起码能挡一挡弓箭和子弹。 “软甲一定要穿好,挡一些冷箭暗器刚好。” “以免受伤。” 当然姜宝意考虑这些的时候,并未结合实际情况,可能连她自己都遗漏了。得州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个普遍冷兵器的时代。 章茂摸不着头脑:“师父,你总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其他士兵面面相觑只当大将军这是在跟神仙说话。用神仙的方式培养他们。 毕竟他们穿上软甲后,连刀都捅不穿他们。 但他们能感受到将军对自己的爱护,怕他们伤了亡了。 士兵们不仅感动的热泪盈眶,这辈子能遇到把他们当娃娃一定护着的大将军,真是三生有幸。 下辈子他们还跟着将军一起打仗! “将军,我们一定会旗开得胜,为您夺下得州!” “将军千岁!” “将军千岁千千岁!” 他们激动地呐喊起来。 这已经是军队老传统只要跟着一起喊口号,士气总会高涨。 姜宝意十分好笑看着这些年轻面孔,和她一样,有的人比她年纪大,但精神面貌一个个都很有活力。 “好,本将军等着给你们开庆功宴!” “谢将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千枪手带着三百人的床弓炮手和三千的传统武器的步兵由章茂先带着先行部队出发。 姜宝意随后便去。 等他们出城,姜宝意处理好高州的事,再接见了范承筹,现在他已经是当地知州了。太守一位在高州算是废除了。 “将军,您一定要看着点。”范知州其实不同意她上战场。 如今她是主心骨,不能因为几场仗而有点损伤。 姜宝意穿好盔甲,她的软甲是银色的,肩膀都是能挡冷箭的钢丝编织的软披风,重达十斤。 盔甲有四十斤。 她的不是作战盔甲,所以刚刚好。 “放心,本将军心里有数,何况得州我也不指望一个月内打下来。” 之所以跟部下们说一个月,就是想给他们一点压力。 “我去去就会,你记着盯着点商人,他们扩张的速度很快,虽然是优点要是监督不够,可能会是把双刃剑。”姜宝意跟范知州表明了自己是利用商人趋利的本性,扩张自己的商业领地。 到时候清理一批不合格的商人,扶持民间企业家,再把大部分行业上的大作坊变成国营的。 既积攒了经验又掌控了商人。还规范了市场。 她已经明确给商人们定下反垄断的条约,要是谁违背,就别怪她了。 而且现在这批商人除了各行各业的地头蛇,还有不少从底层翻身的商人。 姜宝意允许他们可以到别的地方进行商业上的扩张。还在高州设立市中心,把这些有钱人都控制在这个市区,避免他们再到别的地方祸祸其他人。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赚到的利润基本到她手上。维持着整个高州的运转。 范知州也从中学到不少本事,算是姜宝意半个弟子。 他建议道:“将军,如今民间开设民贷的人不少,基本是商人的黑手套,不如我们在高州姜氏票号也开放一部分贷款,并且规范各地贷款利息份额,一旦超过姜氏定下的利息份额,即可作废。” “你去办。”姜宝意非常相信他。 范知州见她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自己,他有些动容,实际已经不知道震撼多少次。 每次他都会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位伯乐。 “望您旗开得胜,早日收复得州。”范知州深深作揖。 “高州就拜托你了。范大人。”姜宝意拿着头盔毫不犹豫走出县衙。 与此同时得州杜家。 杜飞燕已经联合地方的守将,与姜宝意里应外合。 “后门打开,就不关我们的事,到时我们只需在城西躲着,百姓们能招呼过来就尽量招呼过来。” 杜飞燕母族留下的关系,让她能调动八百人。 叶城的小守将立即道:“杜家主,您放心,我们势必守住城西,不让大杜家主的人突破底线。” 因为得州马上要乱了。 大杜主家势力要与虏人为虎作伥,势必会被那位姜将军清算! 第52章 统一在即 姜宝意出兵攻打得州的消息传到丹枫府。 陆长风放下手头所有事,组建一次会议,讨论攻打得州一事。 许多人认为应该支援姜宝意,老将们一样举手赞成,实际他们不想姜宝意一个人私吞得州。 陆长风却否定了所有人的意见。 提出立即攻打青州。 青州比得州的兵力弱一些,少点虏人,没有虏人先进的武器,恰好可以利用三百支燧发枪练练手。 此举得到晏长翎的同意。 陆长风立即提拔瘦猴为前锋营的将军。 让他带领三千人作为先头部队。 老将们认为青州的地盘没有得州肥沃,还是留一些兵力去得州,以后分割的时候还义军好歹还有一席之地。 陆长风直接下令不许他们惦记得州。 这让老将们非常不解,认为大将军是偏心姜宝意。 但青州打下来也能作为地盘,他们便没继续反对。 可好巧不巧,原以为姜宝意进军得州很容易,可传来的消息却是姜宝意在路过得州遭遇数千马贼袭击。 得州的山不多却短时间聚集数千马贼,本身就很不正常。 后来混进马贼的探子打听到,这些马贼都是受杜家的资助集合在一起阻击姜宝意。 而且这些马贼还和姜宝意有仇。 这份仇甚至姜宝意都不太记得。 直到许芮提醒她:“大将军,您忘记咱们的燧发枪需要试枪,可自您管理高州起就很少有人犯重罪,咱们便没有了试枪的靶子,恰好那阵子马贼下村袭击村落造成伤亡,您才决定拿他们练枪。” “那才多少人,根本没试多久。”姜宝意皱眉道。 许芮汗颜:“谁知道一向让高州头疼的马贼在燧发枪下弱不禁风,八百人全被一夜之间灭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报复?”姜宝意有点烦恼。 她想在明天清晨就达到得州地段。 现在有群人拦着,无所不用其极,就会在夜间滋扰他们,十分狡猾,而且他们还特别熟悉地形。 “暂时停止行军,我们先调整一下计划。”姜宝意下马让军队原地扎帐篷。 第82章 她叫来章茂:“小章,我给你一个任务,你推着弓炮找他们的窝,捣一捣就马上回来。” “是!”章茂兴奋不已。 他立即带着三百人上山,之前已经有本地的斥候打探到大概的路线,之后他就慢慢挖就行了。 不出一个时辰,大山传来十几声炮轰,响彻山谷,就好像天上落下雷霆霹雳。 马贼们还在四处分散,突然就被通知寨子没了。 为首的马贼是杜家人假扮的,听说此事,他立即喊人分散开,各个痛击姜宝意的军队,消耗她的兵力。 于是章茂美滋滋下山以为自己完成任务,结果遭到一股马贼偷袭,损失了快二十人。 姜宝意听说此事,怒了:“蚊子叮大象,用炮打前排,一旦发现痕迹全都轰炸一遍。” 很快一百炮手组成的队伍在步兵的掩护下,确定马匪的踪迹,然后毫不心疼发射炮弹。 炸得满山地动,石头掉落,甚至火蔓延半座山。 终于没有马贼的痕迹。 有,也不敢再上前。 姜宝意这才满意带着兵离去。 幸存的马贼几乎被吓破胆,别说冒头阻碍了。 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喘,因为就在刚刚为首的杜家人正脸挨了一炮,上半身炸得血肉模糊,离他近的兄弟几乎溅了一身血肉,吓得昏死过去。 几千人,在那奇怪无比的东西下,竟然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杀死。 其余马贼终于意识到他们刚刚是在跟谁作对了! 他们敢跟阎罗王叫嚣,根本是自寻死路! 于是剩余的马贼有的吓得半疯半清醒,纷纷逃窜,还保存理智的马贼意识到这天下要变了。 得州是守不住了。 杜家必死无疑! 那里的虏人更是无一丝可与高州姜将军匹敌的力量! 得州终于达到。 一座座城池早已经在眼前等候。 姜宝意派许芮过去叫阵。 不出意外,对面根本不给面子。 姜宝意让派了两个炮手,允许打完五十发炮弹。 只是一个时辰城楼几乎被炸出洞窟,漏出筛子,里面的守将吓得哭爹喊娘,忙打开门投降。 姜宝意立即行军靠近得州中心地带,尊天府。 很快就有杜飞燕的人传递情报。 姜宝意得知里面的反抗势力是杜家主家联合虏人八千人已经准备好与她周旋,而梁州的虏将五千人已经赶来支援了。 这一年各州没少听见老百姓传颂姜宝意。 各州太守与大将早就认为这是煽动人心的威胁。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姜宝意的大炮和燧发枪,根本不怕。 索源两名大将的死,还有一万多虏兵被杀,只是因为索源大义。更有为了掩盖问题,将三千多俘虏的虏兵,还有剩下逃回国都的虏兵说成是逃兵。 很难不将此事跟伪朝联系在一起。 若不是伪朝授意,光是姜宝意用五千人拖死索源几乎快三倍的兵力,早已能引起各州的惶恐。 甚至梁人的反抗。 尽管宣州高州丹枫府已经知道她的威名。 但姜宝意压根不在意,对她来说,信息差就是她的优势,那么伪朝特地制造信息隔阂蒙蔽自己人,她还好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干掉敌人。 得州就是其中之一。 姜宝意现在留在后方,打下这座无名城,她就住进县衙了。 当地县令携着家眷来受降,姜宝意则是笑呵呵接受了接待。 由于这些人不知道她的手段,就被她的笑容给迷惑了。以为好商量。 此县令竟敢跟姜宝意提出条件,希望继续留任,他会说服手下所有人臣服她。 姜宝意为此一笑,挥手,让他的人都站出来。 结果有一个是一个丢下兵器跪在她面前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县令十分震惊。 直到他被抬出城外走一圈,成功吐出来,脸色苍白回来,就跟鹌鹑似的老实了。 小小插曲过去。 姜宝意只需要等候,许芮去攻打尊天府旁边的上林城,章茂打下林城,至于郑成,已经被派去尊天府正城。 留下许勉疑惑不解:“将军,我们照着杜小姐的计划从后门进去会更容易一点。” “为何您偏偏选择正门?” 姜宝意道:“多好的作战经验,岂能白白浪费。” 许勉认为还是能尽量以最小的代价收复得州比较好。 姜宝意却道:“我打得州,却意在梁州。” “听说梁州过后就是吴州,青州。” 许勉仔细思考,得州的虏人最多,只要打下,梁州就更容易触手可得。当然是越快越好。 他还是坚持意见:“将军,我还是不解。” 姜宝意就耐心解释他:“我派你姐姐去上林城,其实那里最靠近梁州,梁州的五千人都是骑兵,只要打下上林,立即建立战线,得州就变成攻打梁州的前垒。” “有了前垒,梁州,吴州,青州,垂手可得。” “至于青州,我也不会让给丹枫。” 她带六千人来可不是只为了小小的得州。 许勉听后陷入震撼当中:“就凭借一千个枪兵,和一百炮手?” “可我们带的粮草也不够,不能继续扩大战线,对我们自身的优势也会有所颓势。” 姜宝意向来很大胆,她打仗就是一个赌徒:“所以我需要你在后方帮忙筹备粮食,不用太多,足够支撑我们一个月内就行。” 许勉听后更惊疑不定:“什么,一个月打下四个州?” “不是一个月要打下得州!” “我想你不知道什么叫闪电战,先灭兵,再招安,兵速神贵,至于接手各州事务的人手,只要仗赢了,我们的帮手会很多。”姜宝意道:“我需要你在筹备粮草的时候,把我们高州的名声打出去,拉拢更多人支持你,哪怕只是口头上。” 许勉听罢,感觉自己的任务更艰巨,他瞧了眼旁边吓傻的县令,毫不犹豫道:“您想继续土改?” 姜宝意十分满意许芮弟弟的智商,聪明人一点就通。 她刚点头。 许勉才清楚,她的目的不是拉拢各州的世家地头蛇,而是各地百姓。 她想自下而上引发全面抗虏战争。 而不是只靠她。 她确实可以在十年内统一天下,但只是简单收复国土那样太简单了。 就像他们在路上仅仅花一个时辰就灭了几千马贼。 许勉意识到他眼前的女主公,不仅心怀天下,她还是史无前例,具备前瞻性改革性的明主! 不知为何,他胸口莫名一涨,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最后问道:“请您再透露一些想法给我。” 他跪下郑重其事请求。 姜宝意告诉他:“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许勉浑身一震,他想他明白了。 他开始感到庆幸。为姐姐当初的决定而庆幸。 至少他们还保住了许城,他们许家还能继续传承下去。 但往后不会再有另一个许家了。 “卑职,一定竭尽全力,辅佐您荣登大典,实现天下大同的抱负!”许勉深深地抱拳。 姜宝意扶起他。 她实在受不了古人动不动下跪。 其实天下大同即便是她那个时代也没有实现,还处于社会主义初段时期。 她不可能一下子就实现天下大同。 至少她的天下可以在这个世界比任何王朝都要少很多压迫。人们更自由一点更容易吃饱一点。 尽管不能消除全部压迫,但只是减少到相对的情况下,让老百姓们好过一点。 因为只要特权还在,压迫就不会消失。 姜宝意重重地拍上许勉的肩膀,告诉他:“打仗从来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真正的目的是趁乱改革奠定一些大同社会的规则,重建一个比前朝更强盛,律法之下人人平等的家园。” “而不是再一个前梁,或如今的伪梁。” “历史不能再倒退了。” “它不会再给我们中原下一次机会。” 这两年姜宝意一直在琢磨,自己处于的朝代能对上前世哪个朝代。 想来想去,总觉得更像明末那段时间。但这个时代的虏人因为不会治理,搞起人种论,再经过百年驯化,所以相当于弱化版的胡人。 那么与之对应,她往后建立的王朝,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现代化的最后一个王朝? 因为在西洋,西医已经出现了。 很难不让她想象对面的海岸文明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 她清理完内患后,就要打开海岸与外面的文明交流,抢夺世界的话语权。 许勉不知道她口中的最后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但他想到百姓们称她为天命之女,他想也许天上派下来的神女,通晓未来,才会如此豁达要改变世道。 第83章 许勉确实猜到一半,姜宝意对他来说确实知道一些未来。不过不是什么天上派下来的神女。 人也不靠神仙皇帝来拯救,而是自己齐心协力的结果。 姜宝意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许勉,还将连击燧发枪交给他防身。 许勉立即出了衙门,他将当地的降兵叫过来,将这个城池所有的田契都拿出来。 一场史无前例的土地改革悄悄从得州一个无名城开启。 此刻城镇的百姓还惶恐高州天兵天将会不会伤害他们? 然而村口开始组建人手敲锣打鼓,通知大家去领田契,还专门对着附近的佃农和农民。 一开始根本没人相信,怕被骗去杀了。 直到几个不怕死的乞丐去试一试? 还真的得到几张纸。 甚至还得到一串钱,和一袋米。 你猜一袋米多少?一麻袋!整整一麻袋。足足七八十斤。 据说还是从县城的粮库抄出来的。 乞丐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当即就起锅烧饭,管那几张纸是不是真的,吃进肚子才是真的。 直到夜晚,有捕快通知乞丐去领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都是县令家族霸占的私产。平常拿来空置和堆杂物的。 可还是青砖瓦房,不是寻常人住得起。 此刻乞丐拿到钥匙,和田契地契房契去找会识字的人念上面的内容。 识字的人念完,激动地一瘸一拐都要去衙门领取自己那一份。 因为此人喊着:“将军,姜将军下令,但凡有得州户籍,可以证明自己一年都居住在得州的人,可以获得三亩地,在前头的一百人还能免费领一套二进二出的院子。” “还有一袋米。” 此话一出。不识字的,不相信的,都觉得富贵险中求。胆大的先吃饱。 纷纷跑去县衙试试看。 没想到来一个就拿着一张纸和钥匙去领屋子,甚至前面还有一麻袋米等着他们。 于是整座城池在短短一夜间开始沸腾起来。 贫民们都没想到天兵天将真的来眷顾他们了。 这次终于轮到他们得州百姓享福了。 当然姜宝意知道如何整合,会留给当地一些富人财产保命,只是规定外的财产会被充公,这样才不会激起他们反抗。 若是反抗,那就更好了。 有个理由缴获全部土地。 他们霸占的太多了。 她要重新分配。 许勉果然是个人才,一晚上就从不少乡里得到哪些财主的恶劣行径,还有当地官商勾结的罪行。 姜宝意让许勉先记下来。 秋后算账。 就在分土地热火朝天下,城池还有一股反抗力量,不甘心自己世世代代扩张的田产就被拿走,于是连夜组织数百人要擒获姜宝意。 可还没行动,就被人举报了。 举报的还是核心人员。 此人并非良心未泯,而是他亲眼见过高州将军的厉害。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高州情况,还有伪朝死了那么多人却不敢吭声的人。 几百人刚好是大肥羊。 一共被缴获八千亩土地。 当这份微不足道的名单交给姜宝意。 姜宝意看着十个人居然占了那么多地,难怪要暗杀她。而且这十人在当地的口碑极其恶劣。欺男霸女都有数十桩血案,抢夺民地更是罄竹难书死有余诛。 就是一群贪心不足蛇吞象,靠吃人不吐骨积累资本的旧封建财主在顽固抵抗。 他们祖辈剥削着可以养活十几万人口的土地,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只知道掠夺,践踏他人,而罔顾他人死活,简直是人性之中的最恶。 姜宝意没经历过前世的建国前期,但也知道那段历史。 此刻这些罪孽深重的人的恶行,全都在她面前体现的淋漓尽致。 姜宝意当即怒了,让这十人明天在菜市口枪毙。 还要在当地悬尸暴晒十天才给收尸! 得州内部得知县城的事,陷入极度的恐慌,大杜家主趁虚而入抹黑高州的姜家军作恶多端欺男霸女,要共产共妻共夫。 激起得州乡绅势力的危机感,原本还彷徨不定的这些人纷纷加入大杜势力。 得州一瞬间得到更多的抵抗力量,梁州的三千人也进入城。 一场迄今为止的大战正式开始。 姜宝意就留在城内看守,郑成,许芮,章茂三人势如破竹,攻城略地,一旦收复城池许勉的土改队伍就紧随其后,开始热火朝天分地。 起初还有很多得州百姓不敢相信有免费的田地给自己。直到一袋米和田契到手,还有姜将军的印章在上面。 所有人都开始相信这位姜将军,正如传闻中那样是天命之女,是来拯救他们这些老百姓的。 不怪百姓们个个有救世主情节,实际他们被压迫的太厉害,无力反抗,又无法凝聚力量,所以总是会寄托在一个敢为人先的人物身上。 实际他们的力量被调动后,往往更强大,甚至强大到能改变世界。 姜宝意便是坚定认为,这个世道光靠她一个人是无法平定的。所以她需要团结更多人。 无论大家相不相信,她主动拿出诚意总没错。 而许勉每到一个城镇,土改的队伍就会壮大。 甚至连当地庶族子弟都参与其中。这些庶族也是强权的受害者,虽然地位比一般老百姓强,但始终看着主家的脸色过日子。 而且家产基本都是分给大房的,一旦自己的父亲死亡,他们就很有可能被赶出自己家。 尽管身份看似显赫,实际只是个空壳子。 他们在当地做出什么成绩都会被典当给嫡脉。这种肆无忌惮的掠夺,终于激起庶族的反抗。 老百姓本身就纯粹,见当地望族都在反抗虏人,还有助纣为虐的大杜家,他们纷纷觉得姜将军就是天命所归的大人物。 于是在这种连锁反应下,一传十十传百,有的城池许芮还没开始攻打,当地守将直接开门迎接,还将地头蛇都出卖一遍。 这种行为让战局得到极大的改善,可却让许芮感到不舒服。 半夜她写信给姜宝意提起此事,指责当地守将没有半点职责之心与道义,为人自私,并非是为民,而是泄愤和趁机谋取私利。 姜宝意为此回信答复她:“世道便是鱼龙混杂,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始终是小小的一撮,所以我们需要懂得去分辨哪些是真心为队伍,为人民,哪些是假借我的名义去谋取私利的。” “但战时这些人仍旧是可以团结的力量,战后,我们就要去约束他。” “所以新的制度必不可少,不能再走前梁和伪梁的老路,任人唯亲,举孝廉,科考双规,需打破陈旧的制度,建立一套更公平公正的规则。遏止因为出身而导致上限封闭的现象,以免新政陷入一潭死水。” 许芮收到姜宝意的答复,她眉头顿时松了,感觉自己一直困扰的问题得到解决。 大将军说的对,这些人也是扭曲的规则下的受害者。 他们的新政只要能做到公平公正就能减少这些唯利是图的人。 于是许芮秉持‘公平’‘公正’两个字。 她攻破一座城就宣布不许开什么庆功宴,有什么事去县衙书信,她会派人直接交给大将军。 当地一些左右逢源的官吏听说能直接跟那位大将军接触,纷纷歇了巴结的心思,赶紧回家写信表明自己的忠心。 而信就是投诚的态度。 许芮还临时组建一些可靠的民兵盯着这些人。 两天两夜过去了。 姜宝意感觉好久没有听见炮声了。 夜晚子时,她没有睡,而是提着一盏灯笼在县衙后院散步。 突然远处一声轰隆,如同雷雨前夕般的征兆,可抬头,明月星稀,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 她就知道军队已经打到尊天府。 郑成,许芮,章茂,三军汇合,在尊天府遭到顽隅抵抗,甚至大杜家和虏人竟然将城里无辜的百姓赶到城门口,作为盾牌,让所有人陷入僵局。 大杜家主得意在城楼喊话:“枉你姜将军打着爱民如子的旗号,那今日老夫就考验考验你,真的是否名副其实?” 一句考验,竟然将数万百姓当成靶子。 三人打得畏手畏脚,甚至虏人的骑兵还有反攻他们的趋势。 眼看他们的军队陷入僵局,很可能会被虏人反败为胜。 许芮急了。 现在写信给大将军已经来不及了。 梁州那三千人正在从背后包抄他们! 许芮咬着牙看着地上蹲着的百姓,一个个惊惶不安,甚至前面后面竟然都是一些妇孺。 她又急又气:“匹夫老贼,有本事跟本将军单挑!” “何必糟践无辜,况且,这可是你尊天府的百姓。” “呵呵,那又怎么样?他们看起来楚楚可怜,但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姜宝意!”大杜家主冷笑不已:“一旦我杜家输了,他们指不定都盼望着分我杜家的家产!” 第84章 “与其如此,还不如与我一同陪葬,倒也不枉此生了!” 说罢,大杜家主狂笑起来。 章茂死死盯着他,因为尊天府实在太多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城门。 他们的土改队伍就在背后,所以大杜说的没错。 他们靠着土改的影响力给攻占的城池带来安稳,从很大程度上绥靖了地方官吏和百姓的恐慌。 后续因为分了地,也不会造成动荡成为他们的阻碍。 反而很多人加入他们的队伍。 眼看欣欣向荣大趋所向,没想到却被狡猾的敌人反将一军。 他们穷途末路已经打算不择手段扳回一局。 郑成已经隐忍着,只要他喊炮手发射,前面无论多少人都得死。 但...大将军那边就不好交代。 一时间所有人陷入僵局。 “怎么都哑巴了?你们倒是攻打我尊天府!”大杜还在城墙上挑衅:“一旦我死,这些百姓全都要死,你们姜将军不是一向爱民如子,那么现在选择来了,胜利和百姓,她要哪一个?” “不会是虚伪至极拉拢人心,其实根本做不到真正的爱民如子?” 大杜就是笃定对面的军队不敢破坏姜宝意的名声,所以他敢让这么多人围在外面,就是要制约他们,趁机给梁州的虏军争取机会。 如果对面敢打过来,那他的计谋也成功了。 杀了那么多百姓,就证明姜宝意是欺世盗名之辈,揭穿了她的真面目,往后她想凭借武力攻打其他州,势必会遭遇强烈的抵抗。 到时候朝廷也会借机反扑给索大将报仇! 哪怕他尊天府沦陷,可要是能给姜宝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杜家死得其所。 面对大杜助纣为虐的行为。 城墙下无数百姓哀嚎起来,都以为自己马上要当炮灰。 守城的士兵还有很多是本地人看见亲朋好友,甚至自己家里人都在其中,心中又恐慌又愤恨。 既想反抗,又怕惹怒大杜让墙后的弓箭手放箭,反而害了自己家人。所以他们开始寄托希望对面的那支敌人的队伍就如此干等着,顾虑着,这样他们的家人才有活着的机会。 此时此刻无论敌我都被已经疯了的大杜家主拿捏着。 三人无奈只能选择后撤,可这一撤,他们就延误大将军的战机。 可比起大将军的贤名,他们更愿意背负耽误战机的罪名。 就在许芮等人开始命令人后撤,大杜家主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砰!不知何处传来枪声。 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循着枪声望去,不知何时,小杜家主杜飞燕披着外袍举着一柄燧发枪,连射五枪,当面打死大杜家主。 在大杜家主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她一把将他推下城楼,摔在地上瞬间被愤怒的百姓们淹没。 杜飞燕颤抖着手,命令弓箭手:“都放下武器,我们代表杜家接受姜将军的诏安。” “从今以后,再无大杜一脉,只有我小杜一脉。” “大杜家族助纣为虐,已被我大义灭亲,诛杀在家宅之中。” 她的一句话瞬间让守兵们放下武器,纷纷去开门。 弓箭手们迟疑一下还是选择放下武器。 经过此战,他们虽然是敌人,可良心并未泯灭到可以看着自己的父老乡亲死在家门口。既然大家都不想底下的人死,自己又不想被高州姜家军炮轰,又想打破僵局。 那么只有大杜家主死了。大家才敢放下武器。 “拜见新家主。”甚至有杜家子弟纷纷朝杜飞燕下跪。 杜飞燕举着的连击燧发枪,就是她的身份证明。 她开枪挽救所有人也在证明她的魄力。 她有资格成为新的家主。 这一仗到次日,三天刚好收复得州。 捷报传回高州。 高州举城欢庆。 姜宝意得知杜飞燕大义灭亲一事,就知道这个人不仅有野心也很有手段。 既为杜家博得一线生机,又自己掌控大权。 这种懂得为自己争取未来的人,她还蛮喜欢的。 只不过她不想再看其他人搞什么山头主义,所以杜飞燕可以掌权,但顶多的是经济,绝无可能掌握军队。 姜宝意一纸发下去,命令杜飞燕加入土改队伍,辅佐许勉分发土地。 这是她给杜飞燕的考验。 就看看杜飞燕怎么选? 杜飞燕得知她的安排,她有一度陷入两难,因为杜家的家产太大了。 她分了就得罪杜家,可不分,怕是那位会失望。 她很清楚自己的靠山从来不是杜家,而是那位。所以她必须分,而且还必须大分特分,不留给自己一点。 许勉也见识到此女的手段,她确实个很有野心的人。 即便杜家开始恨她,她都在严格执行大将军的定下的土改规则。 但未免误会,他还是提醒杜飞燕,大将军绝非那种大权独揽,霸道的人。 许勉将姜宝意的抱负一一转述。 这让杜飞燕有些迷惘,人人有饭吃有屋住,这不是书本才有的理想,现实真的能行吗? 当她加入土改队伍一路分发改革下去,还有当地官吏极其配合调动,还积极帮忙监督中层。 她开始意识到,或许真的能成? 整个得州三天就被姜宝意收为旗下,梁州的三千虏人,还没及时撤退,一千枪手就将这三千人歼灭了。 没花一炷香就灭了。 后方等待支援的传统士兵各个震撼不已。三千人说死就死,比三千头猪死得还快。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原来他们大将军发明的燧发枪,早就改变战争的形式。 现在已经不流行刀剑砍杀了。 远程武器才是趋势。 不仅是高州军这才意识到燧发枪会改变什么?甚至全天下已经意识到这支队伍未来会成为主流。 要么加入他们,要么成为他们的枪下鬼,绝无第三个选择。 而梁州就如姜宝意计划的那样,一百门炮一摆,只是炸穿甲城的城墙,所有弓箭手和城兵都死在废墟之中,顷刻间,梁州所有的势力就意识到,他们对上姜宝意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力。 即便是得州,大杜家主不过是拿老百姓耗耗时间。 可他们敢吗? 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不想死了还要被老百姓挫骨扬灰。 于是梁州无条件接受投降,甚至太守主动坐上囚车前往高州自愿为质,希望梁州所有势力放下武器投降,还希望姜家军不要伤害百姓。 而且这名太守还是虏人。 他此举居然在临了得到许多梁州百姓的拥护,有了义名。 百姓们纷纷拦着囚车警惕着要押送的姜家军。 士兵们十分无奈,无论他们怎么解释,百姓们都不敢相信。 直到许勉杜飞燕的队伍一到,开始分地。 不出一个夜晚,姜宝意的信到梁州,不是什么拘押信,而是邀请函。 邀请太守参与高州第二次议会,跟进收复山河的脚步。 姜宝意的邀请函,瞬间让梁州百姓放下心,都乖乖跟着许杜的土改队伍去分田地。 梁州只花了一晚上就投靠了高州。 三天一夜,连收两州的壮举,彻底撼动天下。 高州军全都陷入歌舞升平的状态。 但姜宝意不准开庆功宴,命令他们立即将得州作为前垒,以梁州为过境线,直取吴州,青州。 此刻丹枫府的军队上官琅带着一万人,还没到青州,根本不知道得州梁州的事。 队伍里还有不少人沾沾自喜,这三百条燧发枪可以在七天内收复青州。 可他们没想到这时,一年未动的伪朝终于行动了。 在得知姜宝意攻打得州时,他们已经快速筹备剿灭姜宝意的计划。 一年积攒的家底,两千支花重金改良的火铳,偷师姜宝意在高州的武器。 姜宝意带去的火铳队丢的枪,和哑炮的□□,全被索源的亲信带走研究。甚至还做了部分改良,终于能成为像样的热武器。 还有一百六十门同样改良的铁炮。 直逼青州。 三支军队即将碰面势必会引起一场史无前例的热战。 第53章 四州皆所得 瘦猴领着三千人的前锋营刚到青州地界,就遭遇漫天的炮火轰炸。 他非常震惊,原以为是被姜家军误当成敌人。 可当看见虏兵,瘦猴瞬间意识到这是虏人的正规军。 并且还将炮改良了。 他赶紧吩咐所有人后撤,散开,刚退后一里,炮弹果然炸不到这边。 瘦猴赶紧派人测距,测出虏人的大炮只有五百米射程,但有效射程只在两百米内,过了炮弹威力会减少。 神枪营的专业让在场负责监督的人十分满意。 果然大将军没选错人。 第85章 守十六确实能独当一面。 于是瘦猴等人打算绕道,避免与虏兵再正面撞上。 等瞅准时机再反击。 然而等他们带着人马转身瞬间,一枚炮弹落在他们附近,炸塌了几棵树。 这些人吓得纷纷下马,以为瘦猴判断错误。 瘦猴发现新落下的炮弹样式不对? 他亲自去检查。 吓得亲卫连忙阻止:“校尉小心。” 瘦猴道:“不用怕,这是流弹。” 话音刚落他们刚刚撤离的方向传来一阵炮轰声,分别是不同方向,乱糟糟的,根本无法辨认。 瘦猴眼睛一亮,当即猜到什么。 他立即命令所有人暂缓进青州。 得到监督的人同意。但不能超过一天。 可此举却让还义军错失夺取青州的良机。 与此同时。 姜宝意还在监军,刚带着军队前往青州,就察觉到六点钟方向有炮火的声音。 她很快判断出那里有虏兵。 于是派斥候去探查,发现瘦猴的军队。 她还是等瘦猴撤退才开始轰炸。 现在一百门炮,只出了二十门,就将对面炸得人仰马翻。 甚至连她人都没见到。 而那一支虏人惨叫不已,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姜家军开始清扫战场。 发现这里有一支探路的虏军,大概八百人,缴获六门炮。 还将炮推到姜宝意面前。 姜宝意检查一下发现性能快接近红衣大炮,但威力还是不够。 不过一年时间能修改到这种程度,虏人算是超常发挥。 她很快意识到虏人派来的这支军队可能只是探路的。 可八百人动静未免大了些? 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姜宝意不免多想。 她下令不要贸然进青州。 与此同时瘦猴建议缓两天进取青州。 监督的人认为他是在推辞,同样清楚姜家军就在梁州附近,如果不抢在前面,他们可能错失夺取青州的机会。 无论瘦猴怎么劝,监督的人已经开始不相信他。 因为姜将军就在附近,神枪营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强兵,对原将军肯定抱有留念。 为了夜长梦多,监督队的人开始不怕死督促瘦猴在晚上之前达到青州。 他们有三百支火铳,不必害怕! 瘦猴咬牙切齿提醒他们:“刚刚虏人的不明炮弹就砸在我们面前,这不是偶尔,哪怕是误打误撞,可仔细想想虏人并非是从天而降。” “他们可能比我们还早到。” 这句我们,还代表姜宝意。 监督队的人面面相觑,还是固执决定:“太阳下山之前到达青州。” “你!”瘦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 他终于意识到老大为什么会放弃还义军,组建自己的新义军,可私底下新义军却自称姜家军,就是因为这些老顽固在,还义军已经走到头了。 跟着他们根本没有前途。 瘦猴不可能让自己一手带来的神枪营折损在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面前。 他坚持不下命令。 监督队却拿出大将军的令牌直接越级命令神枪营:“前进!否则军法伺候!” 士兵们不得不继续赶路。 太阳即将下山的那一刻。 青州地界到了。 监督队刚看到城楼,还没来得及高兴。 铺天盖地的炮弹早已将他们周围的树林覆盖。 瘦猴破口大骂想将神枪营,监督队认为,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刚刚的炮弹分明没伤到他们。 危机意识如此匮乏。 他十分愤怒:“都退下,出事我负责。” “都前进,抢在姜家军面前夺下青州。”监督队的人自信满满道。 他们认为姜宝意既然那么轻松夺得三州,他们为什么不能?同样的武器,难道还有差别吗? 何况姜宝意六千人就让数十万的人臣服。 他们三千人,怎么都能让青州十万人臣服吧? 于是抱着急功近利的心态下,神枪营三千人冲向城楼。 青州此刻城门前后早换了人。 大量虏兵代替青州军,镇守城口,他们早已架起大炮。 朝廷两百门大炮,光是青州就配装五十门大炮。 可见胡帝多么重视青州。 眼下丹枫府,宣州归了还义军,如今高州,得州,梁州、又降了姜家军。 而姜宝意一举成为三州之主,足以自立为王。 天下九州,已经沦陷一半,伪朝终于坐立不住提前布置战局。 为首的是索源的弟弟,索布戈。 索布戈和索源不同,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 在探查到先来的是还义军,他们立即开炮警告,就是为了警告还义军,没事别靠近。 他们要对付的敌人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可还义军不这么想。 “将主,接下来该怎么办?”炮手问道。 索布戈拿着西洋望远镜远眺好会儿,冷笑道:“拿着火铳,打仗却还是传统的思路,我看还义军不过如此。” “大哥大意失高州,而我不会失去青州。” 他很清楚还义军已经不是朝廷的对手。 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最大的敌人反而是高州那位兴起的新秀。 他丝毫不在意前方的三千人,淡定问斥候:“姜家军到哪了?” 斥候道:“姜家军将我们派出去的八百人剿灭后,便一直在原地待命。” 旁边的幕僚道:“难道姜家军是在让还义军?” 索布戈道:“这一年我都在研究姜家军的作战,得出过一些经验,那就是姜家军首领,姜宝意,作战思路多变,战略天赋颇高,她不会用传统的打法,但兵法诡道为上,依旧百变不离其宗。” “她是在观察我们。” 不愧是真的研究过姜宝意的人。 “战壕挖好了?”索布戈再问道。 斥候道:“已经挖好。” “那就让还义军先尝尝炮火的滋味,算是替我那大哥收回一部分血债。”索布戈立即挥手示意。 五十门炮架在筑好的墙洞之中,在还义军靠近时,大量发射。 黑烟环绕城楼,久久不散。 轰炸一刻钟后,监督队的人全部阵亡。 士兵们赶紧找掩体,没想到前面有人在地上冒头,仔细一看竟然是战壕,并且他们的土火铳几乎用一根铁绑住,一拉,三枪发射出密密麻麻的弹丸,瞬间击穿大部分人的身躯。 火铳手赶紧反击,但城楼的大炮已经近在咫尺。 轰—— 三个时辰后,虏兵大摇大摆过来打扫战场。 看见活的二话不说刺死,还缴获了不少燧发枪。 躲在暗处的瘦猴屏住呼吸不敢声张。 他拼死在炮火下拉回一百人,但只有五十人还持有燧发枪。 因为他发现青州早就被虏兵占领了。 并且这股虏兵和之前对付的索源不同。 是真正的重火力部队! 他懊悔不已,怎么没有违抗命令,这样大家就不会死了。 还好他忍痛保持着理智,咬着牙带着仅剩的五十人冲出青州,去提醒姜宝意有埋伏。 刚好姜宝意特地绕道,以至于错过瘦猴的身影。 姜宝意听斥候最近的一座城传来炮声,尽管没持续多久,但动静不小。 她就寻思自己选择后撤是对的。 但还义军呢? 再到下半夜收到白天那只还义军全部阵亡。 还是神枪营。 姜宝意陷入沉默。 瘦猴的名字,憋在嘴里,她最后叹口气道:“他是我带出来的兵,如果真是他带兵,不能如此贸然进攻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替他做了主。 现在只希望他机灵点,别为其他人失误的买单。白白丢掉性命。 许芮听说青州的虏人有大炮,十分吃惊:“除了我们高州,还有人研发出如此力量的火炮?” 姜宝意道:“虏人一直有研究,只是不够威力投入战场,现在敢设立炮台,说明他们的技术进步了。” “此处不能大意。” 她很清楚光凭谁的大炮先进,是不能真正决定一场战事的胜利,除非自己有碾压式的实力,捏对方就跟捏一根豆芽菜似的。 可现在伪朝也不是吃素的,还真让他们苟出了平替版大炮。 守城肯定绰绰有余。 “待会召集百长们开个会。”姜宝意吩咐许芮:“传统的攻城无法发挥出燧发枪的威力,但攻城同样迫在眉睫。” “所以我们先派出特种营,实施夜袭。” 此话一出。 许芮有点错愕,特种营是由百名百长级别的的精锐组成,他们不仅擅长枪术,刀术,开炮、单独时,还能组成暗杀小队。 第86章 并且都是由大将军亲自教导一年,才筛选出来这些军中精英。 “这,未免有点浪费。”许芮小心翼翼道。 姜宝意道:“奇袭也非常重要,往往决定一场战局的胜利。” 许芮只好点头。 夜晚百名姜家军,身负连击燧发枪,当晚利用飞箭钩上了城池,干掉城上的守兵。 打开城门。 刚打开,就有人感觉不对,迅速撤离。 果不其然,下秒,城门连墙带砖被炸得七零八落。 原来城木早就绑好了药包。 特种营们见此纷纷撤退。 略施小刀的袭击,却也造成数百人的伤亡。 索布戈看着一具具抬进校场的尸体,他检查伤口,亲自抠出子弹,发现子弹和他们不同,威力更大。 而且刚刚他听见的枪声很锐利,但动静却不大。 这让他意识到,这是姜宝意的一次小试牛刀。 并且她已经将燧发枪研发到他们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索布戈捏着手里的火铳,已经无需打火,可弹丸始终要一颗颗上。 不止落后姜宝意一个版本。 尽管他们已经可以打败天下无敌手,打败一直视为死敌的还义军。 但碰上姜宝意。 索布戈陷入了一种无法战胜她的状态。 “我不信,她不过是故意震慑本将军,想让本将军害怕。”尽管索布戈安慰自己。 但他的手不停在抖。 那是一种无法企及超越的恐惧在骨子里发作。 连他私底下都开始认为姜宝意是天命之人。 但他作为索氏皇族的血脉,决不能向敌人低头! 一次小试牛刀,并没有引出敌人。 但姜宝意得到一个信息,守将叫索布戈。 是索源的弟弟。 并且对方连战壕和耗人的战术都学了去。 对方知道自己爱打闪电战,喜欢赌,所以他就反着来。 这确实让姜宝意有点头疼。 于是她建议:“每晚去夜袭,姑且先稳住后方。” 于是第二波夜袭,是百长带着新兵去积攒经验。 乔装打扮,各种侧面打法。 偷袭,暗杀。 使得青州的虏兵军官都不管穿太显眼的盔甲,避免被暗杀,引起不小的恐慌。 就连索布戈的幕僚都怒骂姜宝意分明是小女子的打法。 索布戈却在探查姜宝意背后的用意。 对方肯定是要拿下青州的,但搞这种偷袭,是为了什么? 索布戈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目的是什么?” 幕僚道:“当然是为了快速攻下青州,将军,您放心,只要您坚持七天,朝廷的援军就会赶来支援。” 索布戈没听进去。 他很清楚自己要是都失败,国都沦陷是迟早的事。 现在陛下已经同意南下迁都,至少靠着天险,他们虏人的政权还能保留,可以卷土重来。 尤其趁姜宝意自立为王之前,能够号召全天下的人反他们时,还能延续国运,以待天时,重新北上。 然而他们打着这些鬼主意时,就注定要失败。 一个有担当的朝廷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若是未战之前就考虑好退路,那么战时就不会舍命争取胜利。 这样的军队,只有一个败字。 索布戈疲惫靠在椅子上,已经三天没睡了。 他意识到自己要是战死青州,皇帝手下就没人愿意为他拼命了。 若太上皇早退位,几位皇子不内斗,消耗国力,当今皇帝早登位,是不是就不会有姜宝意这样的人出现? 虏人也能继续当权。 可惜一切一切都只是设想。 当今皇帝虽不昏庸,勤劳执政,可他祖辈留下的烂账太多了。 改革也不是一时能推动,何况朝廷还有很多虏人贵族在反对新政的推行。还打压梁臣。 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已经足足有二十年对外地失去调度权。 “难道我们虏人天生不适合理政?”索布戈喃喃自语。 幕僚道:“将军您在说什么?要是再给陛下十年时间,他一定会收复咱们老骑官祖宗占下来的土地。” 索布戈只是瞧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第二波夜袭来了。 这次虽然索布戈的人勉强抓到一个燧发手,但对方趁人不备,取出匕首自刎了。 索布戈几乎还没问出任何情报。 看在视死如归的士兵。 索布戈沉默了。 第三波夜袭,第四波夜袭。 终于第五波夜袭。 牺牲的姜家军燧发手越来越多,已经达到八十人的地步。 索布戈还是一句有用的信息没撬到,这让他越发急躁,军人骨子里对忠烈之士的敬畏,让他浑身发毛,不安,甚至惧怕。 因为他想要的铁骨铮铮的民族面貌,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虏人。 反倒让梁人重新捡起自己的忠骨与气节! 虏人入驻中原一百年,没有学会梁人的巧夺天工,反而将自己马上民族的骨气丢了。 甚至为了吃喝玩乐,对政事敷衍了事,对后院事却特别积极。 纸醉金迷,堕落的气息早就浸泡了虏人的傲骨。 终于索布戈在第六波夜袭后,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士兵掏枪自杀。 他捡起那把短燧发枪确定上面的名字,姜家军七营百长,王林祥。 索布戈深深鞠一躬,再之后他沉下声道:“准备好,姜家军要攻城了。” “我们都要做出殊死搏斗的决心。” 此话一出。 所有虏兵军官还不理解将军的意思。 他们有大炮,还义军三千人就跟跳蚤一样被瞬息间灭了。 难道那女人还有通天的本事,把他们八千人给灭了? 可到了第六天时,他们突然被包围了。 还义军不知何时派了六千人抄了青州通往吴州的后路,将吴州的虏兵困在城内,很快青州扬城早已消失的人影,突然出现一些外人的身影。 索布戈立即调兵守成,五十门炮全都分在前后门。 酉时,扬城门外终于出现狮子车的身影。 索布戈立即下令开炮。炸穿一辆又一辆狮子车。 可车就跟不要钱似的被推上来。 索布戈十分不解,这已经快堆成一条线的狮子车,是姜宝意派来消耗炮弹的? 可很快他发觉对方一直在拖延时间。 难不成? 索布戈立即派人在城内部搜寻敌人。 他的直觉很准。 姜宝意已经从扬城票号的地道进来,三千人全进来了。 只是她奇怪为什么周围没人? 就将晏长翎派来给她带路的扬城人带上来,询问他城里的中年大汉。 “附近的百姓都去躲难了吗?”姜宝意问道。 大汉宛如游魂似的呆立着,一言不发。 姜宝意有点奇怪,便关心道:“这位大叔是不舒服?” 对方还是闷不吭声。 姜宝意摸不着头脑只好道:“没事,只要他们懂得避开危险的地方,本将军就不用担心波及无辜。” 无辜两字刚吐露出口。 大汉突然浑身一震,然后双膝下跪,竟然伏在地上无比痛苦地咆哮起来:“啊!!!” 然后整个人抱着腹部开始干呕起来,最后竟然捂着脖子,脸逐渐发青。 这是情绪过于激动,身体启动的防护机制。 姜宝意蹲下来捏住他的脉搏:“喂,别紧张,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呼呼吸。” 大汉似乎才有点反应跟着呼吸。 周围人已经沉默了。 他们多多少少猜到什么? 姜宝意还不知道,只是让大汉呼吸。 等大汉呼吸通畅后,他才浑身发抖告诉她:“死了,都,都死了。” “三万人,都死了。” “都一块一块的。” 此话一出。 姜宝意和士兵们都震惊不已。 她顿时冷下表情喝道:“具体什么情况?别哭了,快告诉本将军!” 大汉终于告诉她扬城发生什么事? 原来在一个月前就发生扬城十日屠,扬城三万百姓全都被进城的索布戈军队杀死。 索布戈怕扬城人效仿高州,再重演他兄长的悲剧。所以他杀死所有梁人,包括里面的虏族。 这个消息目前被伪朝压下来了。 只有晏长翎和杨军师等人才知道。 姜宝意整个人陷入一片阴影,她瞪大眼睛,盯着大汉,久久无法言喻。 战争她不是没经历过,打仗死人也是很寻常的事。 但她从未遇到过战前就屠城的行径。 从前在散碎被篡改的明史,她知道了扬州十日屠,多么惨烈,但只有一些书面记载,即使如此都令她气愤不已。 可现在三万人就在面前被杀。 第87章 难怪她从地下道出来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分不出什么味道,很难闻。 这么残酷的事实,只有晏长翎知道。 晏小姐单独扛着...这惨痛的现实。 一路下来,她姜宝意虽然打仗不容易,可至少熬下来了。 可今天一仗,她才彻骨明白战争的残酷。 尤其是家国沦丧,异族统治下的中原人,多么惨。 两脚羊,四等人,中原人与狗不得进。 这些历史曾发生过的事,又在她眼前重现。 姜宝意站了起来,她的心情很沉重,她扫视士兵们。 一个个茫然又痛心的眼神。 她深呼一口气,决定道:“带我看那三万无辜百姓被埋的地方。” “都被烧了,填了,就在,就在狗头岭后山。”大汉哽咽一声再度抽泣起来。 姜宝意再度深呼一口气:“带我去。” 大汉只好擦了擦眼泪,带姜宝意先去最近的刘家镇。 姜宝意让其他人暂时留在原地待命。 她带来十几号人去了刘家镇,还没进镇,地上全都是还没清理的血迹,还有早已腐烂的残肢,还有早已腐烂的一堆骨头堆积成京观。 当她问大汉这是什么? 大汉的回答让她再次陷入浓重的阴影。 因为他说那是女人的耻骨和断足。还有男人的双臂。 也就是说,这些虏人把子和趾骨都给挖出来了。 简直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虏狗! 姜宝意满脸杀气命令:“集合军队,清剿虏狗!” “是!”亲卫立即牵来马。 一炷香不到。 梁州的郑成收到紧急命令,去调动高州大量储备的连发火炮。 钱家姐妹十分诧异,这些连发炮,将军不是打算打国都用吗? 怎么现在就用了? 而且库存就三千五百发,直接带走二千发。 这是要将扬城夷为平地的节奏? 扬城不是还有百姓在? 就在姐妹俩不解询问,郑成告诉她们扬城已经被虏人屠了。 钱家姐妹沉默了。 随后亲口保证会在下个月提高产量,争取将燧发枪和炮弹提高五成。 十门连发牵引火炮在下午就送到扬城门口。 被浪费的狮子车已经形成一道无形的战壕。 索布戈在看见大炮推上来时,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浪费大量铁车了? 是为了在空地上构建一条掩体。 “所有人都准备好,看见姜家军的影子就发动炮弹,不用省着,五百发全给我打了。” 然而他不知道,有四倍数量的炮弹早就已经在等着向他报仇雪恨。 此时索布戈还在高兴,自己终于能和姜家军硬碰硬了。 没准他还能赢。 可他还是低估了姜宝意。 扬城内部的驻点突然大量被轰炸。 攻击先于内部。 而且斥候确认姜宝意已经溜进城。 索布戈兴奋不已,他带着六百火铳手直接朝姜宝意奔去。 幕僚赶紧阻拦:“将军,索源大将军就是这样被那女人请君入瓮战死的,您可千万别犯他的错误!” “我可不会,你都不知道本将军多开心,她对付我,就像对付我大哥一样,用的是同一招。”索布戈整个人激动发抖,仿佛陷入什么癫狂症:“一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模拟她杀死我大哥的那场战争,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破点?” “如今就跟我推演一样,在现实中已经发生了。” 他狂喜,几乎疯狂的眼神,让幕僚感到害怕。 将军想报仇想疯了! 索布戈早就疯了。 否则他不会屠城。 从而激怒姜宝意! 轰—— 轰! 扬城瞬间被炮火覆盖。 “反击!”虏兵炮手立即点火。 二十五门炮对着已经冒头的还义军还有姜家军扫射。 可奇怪的是还义军居然撤退了。 姜家军爷撤退了。 虏兵还以为他们怕了。正想得意。 突然一柄冷箭携带药包射在城楼,瞬间炸开。 随着而来的是数百枚冷箭,宛如一场突发的阵雨铺天盖地射来,虏兵们抬头瞬间,惊恐的眼神才表露一瞬,就被大量爆炸的硝烟覆盖。 砰!! 炸个不停。 十发,二十发,三十发,四十发,五十发...八十发,一百,两百。 直到城墙倒塌,二十门炮散架,地上已无人的身影,全在倒塌的砖石下,但砖石之下,肢体残渣,遍地都是,掉在地上血淋淋的人头还保持着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表情。 许芮都不费不费吹飞之力入城,踩着虏兵的尸体,开启第二轮轰炸。 什么战术,什么积攒经验,什么省着点打炮弹? 通通被大将军解禁。 现在所有人只想虏人死! 死干净! 一个不剩! 姜家军门带着冷酷的神情,扫荡每个角落可能存活的虏人。 跟在身后打支援的还义军已经震撼到下巴半天合不起来。 在看见虏人的残渣,他们既敬畏又害怕。 因为眼前的姜家军杀气重重,宛如一支煞神组成的军队,见到虏人就杀。 死了也要多插几个洞。 姜家军愤怒地冲进城。 与此同时,姜宝意已经在扬城票号的街道等着索布戈。 六百火铳手看见她就射。 恨不得就打死她。 炮,不断对着她这边轰。 但凡她在的地方几乎变成废墟,却没有伤到她一根汗毛。 而是冷静地擦着枪。 直到亲卫走过来:“索布戈已经到了凤阳巷。” 或许各州票号附近的巷道都叫凤阳巷吧。 历史是如此相似。 只是此刻她已经不是那个被打得到处逃的姜宝意。 姜宝意上好弹丸,毫不犹豫出去。 她高调地骑着马,露了一面,果不其然就有一个魁梧彪悍的男人骑着马,举着火铳朝她射来。 根本不讲一点武德。 当然她也不打算讲了。 她要索布戈死! 姜宝意毫不犹豫地举起燧发枪,连开五发,打在对方的马身上,瞬间马脖子血液喷溅,倒头就栽。 索布戈立即弃马,他终于冷静下来躲在附近的墙后命令:“开炮!开枪!” 巷战开始了。 姜宝意快速在墙后穿梭,一枪一个。 一千燧发枪手,潜伏在屋顶耐心等候。 直到二十门炮推来。 立即吹起口哨提醒。 姜宝意听见后命令道:“杀!” 一瞬间原本还射的狂欢的虏人火铳手,脸上的微笑还没散去,突然上空出现大量一样的火铳手。 只是和他们需要推弹不同。 他们似乎只需要拉一下就可以开射。 砰—— 砰!! 一连串宛如鞭炮声喜庆炸开。 六百人瞬间开了花,躲闪不急,后方突然出来数十发冷箭药包炸得人仰马翻。 二十门炮反击。 很快再度被快速发射的炮声覆盖。 凤阳巷,彻底陷入混战之中,坐立在八百米开外的连发大炮,不断喷射出火光。 打坏一架换一架。 沦落把有虏人的踪迹全覆盖一遍。 爆炸声连绵不绝,直到快把人耳朵震聋为止。 大概一炷香功夫过去。 姜宝意觉得已经聋了。 她走出废墟,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肢体,漠然踏过,漫天硝烟好半天才消散。 一千燧发手恭恭敬敬跪在只剩下一道门墙的票号前,齐声喊道:“恭喜将军,旗开得胜!” 而他们身后正是虏人已经被炸得散架的炮架。 城内各个方向还有不停的爆炸声。 没有她的信号烟,姜家军是不会停止屠杀虏兵。 因为她已经下令:“不留一个活口,拿他们的命血祭扬城百姓!” “是!”一千人立即分散各个方向去支援。 还留了三百人在姜宝意身边。 姜宝意还打算去一个地方,突然脚下的废墟动了下,亲卫生怕她出事立马挡在她面前。 被她一把推开,然后派人推开石头,下面压着的正是还举着枪的索布戈。 姜宝意看着跟索源有点像的索布戈,眼神视如蝼蚁,俯视着他。 索布戈双手颤抖,无论如何都没法扣动扳机,枪被压坏了。 他冷笑一声:“呵呵,看来我们兄弟俩都折在你身上?” “那么你想怎么处置本将军?拿我去跟陛下领...” “不必,你只是一条狗罢了。”姜宝意冷漠打断话,她抬枪对准他的天灵盖射了一枪。 索布戈脸上还带着错愕的表情,眉心就渗出一个血洞。 第88章 估计他想不到为什么有人那么随便杀一个将军,一个有价值的将军,拿去跟朝廷换取利益不是上上选吗? 可他不知道,姜宝意只想要他死! 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再听一秒。 姜宝意收回枪口,别在腰间的皮夹上,从索布戈身上踩过,继续前进。 “把尸体拖出城门,暴晒三个月,做成咸鱼干,留在扬城展示三年!祭奠亡魂!” 姜宝意面无表情朝城门走去。 途中遇到一个虏人有一枪是一枪,她抬枪口瞬间就会有一个祭奠亡魂的祭品。 跟在她身后的亲卫肃然起敬,大将军连眼睛都不眨,就能随随便便射死那些虏狗。 不愧是天命之女! 有仙法护体果然百发百中。 而且还有士兵发现每个虏人被打中的地方几乎是脑袋。 与此同时,许芮正在往城中心汇合,不慎被落单的虏人射了一枪。 她只感觉腹部一痛,再抬头看向虏人,虏人正咧嘴恶劣地笑着。 许芮摸了一下腹部的软甲,发现一颗不起眼的弹丸沾上面,就跟脸上沾了米粒一样简单。 她取下弹丸,虏人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 许芮轻蔑一笑:“就凭你这破枪,能打死我?” “你连我们普通士兵都打不穿!” 说完抬手一枪,打死虏人。 这场从头到尾的清洗,持续到第十天。 八千具尸体堆得高高的,放在城外的空地,周围洒一圈石灰。 姜宝意看了一眼,让人把煤油推出来全都烧了。 这一场火又烧了三天三夜。 周围都是肉香味。 吓得隔壁吴州太守茶饭不思,最后在确定八千虏人没一个活口,全被堆在扬城门口烧得干干净净。 骨灰都拿来铺在路上,任人践踏。 吴州太守吓得当晚跑去扬城跟姜宝意表忠心。 只是他刚到扬城门口,看着一堆跟山一样的白粉,旁边还有还义军士兵系着白布敲打什么。 吴州太守忍不住问一句:“这位兄弟你们在敲石灰石?” 士兵们纷纷抬头,心想哪来的傻帽,分不清石灰石和骨头? 于是有位姜家军士兵好心告诉他:“不是,这些都是虏人的残骸,我们将军命令敲碎洒在路边,滋养花花草草,来年花盛开,采来,祭奠扬城亡魂。” 此话一出,吴州太守整个人僵住,然后没忍住呼吸一下,还隐隐有股粉尘的味道,再看漫天的白粉,实际是...他一下经受不住冲击,当着所有人面栽倒在地上,吓晕过去了。 而姜宝意现在和士兵们在后山已经烧完纸钱回来。 她摸着腰间的燧发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附近充满惊喜响起:“老大,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您半个月内连收得梁青吴四州的事迹,为了响应号召,如今四处都在起义,拉起队伍,讨伐伪朝国都。” “大小姐也广发讨虏檄文!” “太好了!” “梁人们终于都团结起来了!” 第54章 将军万岁 天下掀起一股反抗热潮,分别从南北出发。 还义军仍旧是最显眼的部队。 受人敬仰。 但论人心所向,高州还是属于独一档。 姜宝意打出了梁人的骨气,激发了其他梁人的勇气团结起来攻打国都。 即便姜宝意接受吴州太守的受降书,没有继续再北上,而是回来高州闭门不见。 丝毫不影响,她在天下人心里的地位。 而姜宝意暂缓行军是为了积攒实力,她为高州国铁争取了发展的空间,还为国土局奠定了土地基础。 现在得州梁州吴州青州都在划分土地,当地势力即便再不愿,也不敢与她硬碰硬。 何况姜宝意没有将事做绝。 还规定划分了土地给那些愿意上交的人,只是国土局从即日开始不再属于私人,全都属于高州国土局。 私人只有经营权和行使权,不可买卖,但可以租聘。 热火朝天的土改,现在在四州不断进行着,百姓们人均三亩,而青州允许人均六亩地,算是战争补偿。 除了百姓拥有的田地,多出来的土地,全被姜宝意规整成公产。统一种植。 替公产种田的人享有免人税和补贴的福利。 姜宝意整合伪朝的税赋,实施了张居正的一鞭法。 极大减少了底层百姓的压力。 最令人备受争议的政策就是,从今以后无论官商民都要交税。 尽管姜宝意手下那些官吏有些怨言,但在范知州联合各地大儒与门生都在全力支持她定下的政策,使得政策很快在底层开始行效起来。 姜宝意趁机再建立一个府税局,特地聘请珠算方面的专家,以此避免有人通过别的手段偷税漏税。 实际现在各州发展不怎么样,想收税都收不到几个,要不是之前打的几个州抄了那些走狗的家产,高州的银库现在还是空一半留一半。 她拿到钱很快投入30%的资金入国营。 许芮又被她派去找矿。 还有20%拿去振兴农业。 剩下50%,起码有10%要开始拿出来给各州办事的吏员发俸禄。 尽管范知州带头希望以米代禄,但她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大义有积极性,很多人是需要引导的。那么日常需求是必不可少。 于是她定的月俸虽然不足三钱,可吃方面,自来就不会少。 还定了家属食堂,办事吏员的直属亲戚可以免费就餐,分发的宿舍也可以同住。 这算是早期机关食堂。 姜宝意现在手上很多粮,不怕他们吃,就是需要这些早期吏员的福利来吸引更多人下基层办事。 升迁渠道不再是只有举荐,业绩和风评也录入其中。 还设立州学府,县学府,镇学府,村公学,同样管三餐,聘请大量流失的人才过来她的州。 现在她把大框架全部定下,范知州和他的门生很快去落实。 让姜宝意尝到甜头,别人现在都在攻打国都,很多势力都是后知后觉才行动为自己争权夺利。 但她已经把自己的基本盘打下来。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治理的人才。 现在只有范知州和其门生还不行,她不能让党争这种事发生,所以在任用其他大儒推举的人才,她会放在合适的位置。 若是起冲突,势必或许第一时间不是因为权,而是因为表现的机会被抢了。 这个时候只要是良性竞争,姜宝意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但要是陷入恶性竞争,她会及时干预,而且还会故意把对方的位置调换,让他们干彼此的活。 这套操作下来,双方都冷静了。还更加了解自己对手。 姜宝意还将县令的三权之一拆分,建立了法堂,百姓还可以在席下观看监督。 农堂交给务实的人。 财政,她会拿着进行合理分配。 还特地在各堂设立匿名意见箱,只要信放进去,就会通过门房的人传到她这里来。 哪怕又多又杂都没有关系。 姜宝意经常会花一个时辰看信。 写信的多数都是读书人,还有少许略微有错别字,或者字写不好的书信。 她意识到可能是百姓写的,上面写着水源匮乏。 姜宝意就派人去查看,高州的天监机构检查一下气候,计算出高州三个月要是再不下雨会影响秋收。 姜宝意收到回复,她非常无奈,果然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要靠天吃饭。 可她又听说吴州靠南边,有子河下雨的时候经常高涨,淹没过附近的农田。 提基本是修了又塌。倒不是质量不好,而是地貌的问题。那边溶洞太多。 姜宝意立即让农堂的人去勘探能不能吴水北调? 得出可以实施北调的方案,她就给了至少五百万两的银子作为北调资金,尽管她觉得不够。后续还需继续赚钱才行。 她现在很缺替她赚钱的人。 于是就想到杜飞燕。试着用杜飞燕。 没想到杜飞燕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姜宝意还故意透露若是她能整顿好各州商行的烂账和互通市场,她会将财务交给她搭理。 杜飞燕果然起劲,二话不说回得州调动自己的人开始办事。 就在夜晚的时候,姜宝意想着快一年了,是不是可以见一见晏小姐? 而她去的信,晏小姐从来没回复过。 让她感到非常寂寞。 于是在夜晚她捧着茉莉花茶在县衙赏月,一场雨突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闯入她的视线,虽然被扫了雅兴,但下雨证明今年秋收应该没问题。 很快范知州进了县衙,他还拿着支出账册过来:“将军,您是不是批了五百万去修吴州水渠?” 姜宝意点点头:“怎么了?是不是不够?” 第89章 范知州听罢,忍不住扶额,心想果然如此。 他不得不提醒她:“历朝历代除了主渠,鲜少州同州之间修渠,就是因为成本昂贵,而且稍有不慎就打了水漂。” “吴州的水灾是天然无法根治,即便您再花费心思修,也容易徒劳无功。” “所以知州是劝我放弃吴水北调?”姜宝意道。 范知州点头:“高州已经下雨,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渡河饮水,既可以减少成本,还有缓解高州用水困难。” 现在高州因为是姜家军的大本营,不少各地来的有钱人在这里买田置地。 尽管国土局规定不能私下买卖田地,但地还分宅基地,也就是居住房。 姜宝意并未禁止购买,而且还定了一百年的产权,一百年后再续费可以继续用。 高州虽然没有丹枫府富庶,但城里的居民基本不愁吃不愁喝,再加上修路,发展小摊经济,乡镇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 人口流通产生的贸易量很高,银子铜板不断流通,促进了一定的经济发展。 让乡下来县城的人越来越多。 这种虹吸效应很正常。不过用水确实也会变得困难。 姜宝意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还得拨一批资金建设高州的各项设施,用水也很重要。” 此话一出范知州有点头晕,他只想将军能够省点。 没想到越劝越花钱。 姜宝意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反正现在进城的人那么多,要是都无业没事做容易出事。 不如都喊去修路修渠,参与城市建设,既投入精力又能赚钱。 “范知州,这水渠得修,用水也得管,你信我,绝不会浪费。”姜宝意保证道。 范知州只好答应:“可下次您要是用财库的资金,务必要与臣商量一下。” “好。”姜宝意知道自己最近大手大脚确实用太多了。 而范知州是那个把财库充盈的人,确实有发言权。 只是她没留意范知州,关于臣的称呼。 后面几天,姜宝意在县衙开会,适时提拔一些有表现还有表扬坚守岗位的吏员。 再见一见吴州太守,聊聊天。 姜宝意之所以没有罢免吴州太守,就因为他是个人才,懂得在内部选拔人才,才会让整个吴州治理有条有序。 而且吴州太守也很上道,说投降就投降,连官帽子都摘了。 十分配合。 吴州的军队基本都是前梁将留下的后人,实在无疑反梁人自己建的政权。甚至还资助过还义军。 这种履历干净的州,她喜欢得不了。 所以按部就位,将吴州的人才抽调来去各州。 吴州太守眼看自己提拔的人才都被摘了桃子,他欲哭无泪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只不过今天吴州太守过来是来探口风的。 “将军,如今高梁吴青得五州都在您的手上,敢问您日后可有何打算?” “何时像其他人一样进军国都?” 姜宝意瞧了他眼:“那么着急干什么?” 吴州太守道:“如今五州百姓都希望您尽快将伪朝推倒,重建梁人的家园,所以...” 姜宝意知道他们的心思,臣子要是想高升,就得国王提拔。 而她现在还不是那个王。所以大家迫切希望她快称王称帝,他们才能名正言顺。 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都要为这个阵营考验。 “年底吧,等各州秋收,我们便收复国都,擒获胡帝,昭告天下,再拜祭梁孝忠帝。” 孝忠帝是前梁的亡国之君。 是这个世界第一位亲自守城门,掩护国都百姓撤离,从而战死的皇帝。 据说此人之前从未学过武,但凭借一身胆识给前梁续了会命。 可惜前梁发明的火器全被梁商倒卖给虏人,虏人大量夺取粮田搜刮的粮食卖给外洋,换来一批外洋武器,打败了前梁。 但只好这批武器百年来再没升级。 据说是胡帝的祖先怕梁人造反,大量屠杀工匠,明令禁止梁人再碰铁器相关的行业。 可他们自己也没有培养人才,导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热武器生产技术链再次断层。 这也是为什么姜宝意拿到鸟铳,觉得虏人武器还那么原始的原因。 因为火铳已经是虏人最高的工艺。 而且火铳还是中原梁人自己发明的。他们连升级都没有成功过几次。 可见游牧民族天生没有科技天赋。 还得是农耕民族来点科技树。 吴州太守得到她的答复,欢喜不已:“臣,明白了。” 等他回去就要亲自监督秋收,避免耽误战机。 听说现在还义军已经在联合其他零散势力,聚集了二十万大军进攻国都,就是想抢在他们大将军面前。 博最后一次称王称霸的机会。 但他们五州加起来的兵力至少有十五万,根本不怕还义军。 何况高州的国铁营已经表明武器生产速度从一个月一百,提升了二百六。 炮,则由最初一个月十门装载量,到现在一个月二十五门。 炮弹更是一个月从三百提高到六百发。 自从上次姜宝意打光一半炮弹。钱家姐妹就不停想办法提高产量。 处理完公务。 姜宝意终于可以给晏长翎写信。 她写写划划,最后还是没有拼凑成完整的一张。 想问一年前那句话的含义,可是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 现在还义军那么忙,她肯定没时间回她信。 于是姜宝意带着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想着晏长翎,又不敢靠近。 六月过去了。 炎热的夏天迫使她不得不提前开了高州的冰窖。 整个府城都卖起了冰棒。 虽然是不成型的冰棒,但冰冰凉凉已经缓解不少热度。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姜宝意,吴州的水渠修到一半,有农事方面的专家找到前梁的旧渠,靠着疏通,帮她省了上百万两,还减少了造渠时间。 不过一半就够吴州北边百姓用了。 吴州在这半年居然发展的比高州还快。 让姜宝意非常羡慕。 现在各州都在挖水库修路,忙于生产,修缮,已经没人提攻打国都的事。 大家都很沉得住气。 姜宝意吃着奶酥,突然食不知味,想念丹枫府。 她也是时候去功德园拜祭一下她那些兄弟了。 姜宝意叫上亲卫队,再派人通知范知州,然后就悄悄离开了高州。 渡河现在已经改名了。 叫神女桥。 这里有宣州太守周宝鉴资助下建了第一条石桥。 算是她起家的里程碑。 这次她渡河非常方便。 外城的人基本被迁到高州,只剩下一些外来人口。 因为在丹枫与高州交汇处,处于无户籍状态,但姜宝意还是授意底下的人拿他们当高州人口对待,不要阻止他们进进出出高州。所以外城的人都自称自己高州人。 一路走下来,姜宝意特地停下来歇口气,她靠在树上看着田坝附近忙碌的一家老小,其乐融融,除了热点,辛苦点,基本欢声笑语,国泰民安。 她有些恍惚,这些都是在治安良好下才会有的和谐的场景。 一家人在一起真好。 姜宝意想她大概是寂寞了。感到孤独了。所以才会偷偷溜出来去丹枫。 哪怕故地重游,也能缓解一下她那颗干渴的心。 姜宝意起身重新骑上马,带着乔装的亲卫队离开。 刚离开,这条村落的人就马上注意到有人的动静。 等转头只看见一抹影子。 过会儿高州姜家军有人带着数百人过桥,急匆匆追去。 一下子村落的农夫猜到什么,纷纷惋惜起来。 “刚刚过去的女子,不会是我们姜将军吧!” “八成就是,追去的人就是神枪营的人,你没见他们都背着那把天兵武器。” 现在燧发枪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天兵的武器,百步穿杨,指哪打哪。 “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就凑过去了。” “听说姜将军长得很和蔼。” “不对,听人说姜将军面若馗君,虏鬼见了她都缴械投降。” 一群人热闹地讨论着一些符合事实又夸大的故事。 不过虏人见到姜宝意确实马上投降,因为她的枪是不长眼的。 姜宝意本以为自己偷偷进丹枫城应该不会有人认识,至少她已经是乔装打扮成俊俏的小生。 可一到城门口就被喊了一声:“将军。”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见旁边设立了公桌,有个士兵似乎在登记什么,身后立着一块叫民事处的牌子。 她感觉有点眼熟,但说不上来。 那士兵过来,眼眶一下子红了:“您离开好久了。” 姜宝意瞬间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她神枪营幸存的兵。 第90章 她立即顾不得乔装打扮,关心道:“最近还好吗?家里领到地了?” “是!多亏将军的福,我们剩下的弟兄们都有一个好安排。我现在成为民事处的吏员。”士兵激动不已。 姜宝意非常欣慰,看来陆长风还讲信用。 她跟士兵唠嗑一会儿,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原来她原来的神枪营幸存的士兵,退伍后,被各地衙门争先招揽,不是成为捕头,就是回家做点小买卖去了。 再不济回乡下种田一样饿不死。 姜宝意非常开心,没忍住多聊了会儿,等反应过来,周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亲卫队紧张地护在她身边:“将军。” 他们都是高州人,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只感觉这里的百姓怎么一个个那么大胆,居然敢凑上来瞧他们将军。 没想到亲卫这一喊。原本还不敢确定的丹枫百姓,顿时热闹起来:“是姜千户!” “是千户回来了!” “文盲,现在叫大将军!” “姜将军,您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一辈子不来丹枫城。” “大伙都在传您和大将军不和,看来根本是有人造谣。” 姜宝意朝他们抱拳满脸笑容解释:“实在高州公务那边抽不开身,此次回来,正好探望一下大将军。” “可是大将军前几天就领着军队打胡帝去了。” “您来晚了。” “那只能下次了。还有我非常尊敬陆将军,他对我来说有再造之恩,尤其是晏小姐,她就是我的恩人。”姜宝意一一解释。 丹枫百姓认真倾听。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 现在的姜将军不比从前,已经是五州的大将主! 虽然现在还没称霸,可在他们看来,是迟早的事。 陆将军以后退隐,肯定把指挥权交给姜将军,到时候他们又能被将军带领,无论是打仗,还是生活,绝对是欣欣向荣的。 如今百姓们都把她当做天命之女,都希望她留在城里保佑自己。 姜宝意有点不好意思:“那么各位我去找大小姐了。” 打完招呼,姜宝意进了城,直接朝功德园而去。 在附近纸扎铺,她买下里面的所有的香烛纸钱。 给一座座墓碑上香烧纸。 墓碑有的有名字,有的只有编号,但无不都是她初出茅庐为她牺牲的烈士。 姜宝意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 亲卫队非常动容,他们当中也有在青州牺牲的兄弟。 能跟随大将军是他们的荣幸,她至少记得他们这些普通人。 而且这里总共有四千座墓碑,相当于每个士兵都在被大将军拜祭。 那么以后即便他们为大将军而死,大将军也不会忘记他们。 姜宝意倒上一壶酒,洒在地上:“将士们,国土收复在即,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所以我在此承诺,哪天一统天下,我再为你们设坛。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你们的家人,我也会安排好。” 她知道四千人的家属对陆长风来说还是不小的开支,所以她没对她提。 此次过来,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牺牲的将士家属带去高州。 “小赵,待会你去民事处打听打听,我前神枪营的那些烈士家属的地址,备一份,改日我要派人过来慰问这些家属。” “是!”亲卫抱拳道。 姜宝意让他们在原地待着,她想继续在这里陪这些兄弟喝一杯。 这一年她构建一套完整的治理框架,没少喝酒,一来压力大,二来是应酬,官场还是要喝一点拉拉关系。 等以后安定下来,她就要下办公禁酒令了。 她穿梭在墓碑之间,记忆仿佛回到点兵那段时光,使得她有点恍惚,待停下脚步,一身褐色的战袍,与盔甲屹立在功德园中间,那千疮百孔的盔甲,让她整个人定在原地。 是她在高州的盔甲。 姜宝意还没搞懂为什么盔甲会被摆在这里? 便听见一道她就想念许久的声音。 “来了。” 她不由愣了下,随后沉眉侧过脸一笑:“嗯,我来了。” “晏小姐,我很想你。” 阳光将今天的晏小姐照的很好看,给她细柳的眉眼增添一缕柔意,笑起来就感觉春天倒回在眼前。 她们已经一年没见了。 尽管姜宝意是来探晏小姐的口风,可看见她,她还是第一时间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太想念她了。 开口就沉不住气。 果不其然,晏小姐还是如从前那般,静静听着她的诉说。 只是她的眼眸似乎多了抹她看不懂的复杂浓墨的情绪。 姜宝意不由自主靠近她,然后轻轻张开怀抱,想要将她抱一抱,以缓解思念。 张开的瞬间,怀中已经被撞了一下,迫使她后退几步,下一刻,她的怀里变得充盈起来。 心也随着加快向她靠近。 等姜宝意反应过来,晏长翎已经在她怀里。 欣喜的情绪冲上眉角,她紧紧搂住她,抵在她耳边不断诉说:“我好想你,特别想你,恨不得早就飞到你身边。” “但我......” “我知道,你为了不辜负牺牲的将士,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拿下州土。”晏长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知道她积攒多少压力。 她知道她是个负责的人。 能忍着不来见她,写信也能忍着不问她为什么不回信? 晏长翎不会告诉她,自己同样期望她早点统一天下,如此她们就能天天见面,不必靠一封信来缓解思念。 “晏小姐,我想我知道你临行前说的那句话。”姜宝意此时此刻已经反应过来。 心中的答案瞬间明朗。 她已经不需要继续彷徨。 “我喜欢你,晏小姐,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仰慕。我非常仰慕你!”姜宝意大声地告白。 微风撩过两人发丝,仿佛周围有人都在为她加油呐喊一样。 姜宝意不想再拖了。 她要打直球。 “嗯,我说过不会嫁给别人,那么我选择的人,就是你。”晏长翎给了她答复。 让姜宝意闭上嘴高兴地埋在她的发丝间,许久之后才道:“谢谢你。” “我也是,只想与你结为妇妇。” “全天下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眼。” “我从第一眼我就喜欢上晏小姐。” “我对你一见钟情。” ...... 前梁灭亡第一百零一年三十天,伪朝国都破。 还义军势如破竹打开攻下十城,其余梁人势力都占一城,他们即将在皇宫前汇合。 胡帝的二十万大军,大部分已经带着他南迁,剩下八万人基本被还义军屠戮殆尽。 对于虏兵没人会手下留情。 对他们手下留情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可皇宫还有一万人顽固抵抗,他们仗着大炮已经击退三十波冲锋。 陆长风急得冒火,瘦猴已经受伤无法组织冲锋,他带的火铳队是攻城的利器,但杀得人太多了。 他们已经快力竭了。 瘦猴浑身是伤,军医小心翼翼给他包扎,要是从前在高州,怕是他已经死了。 好在效忠老大的杜家主家里行医,在高州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军医送给还义军才保住他这条命。 “守将军,您不能再继续往前冲了。”军医担心道。 现在守十六已经从校尉晋升城前锋将军。谁都不想昔日一个瘦小的乞丐,竟然成为还义军的战神。 不得不说不愧是那位手下出来的好手。 还义军将领们私下无不佩服瘦猴,更敬佩那位早就离开的姜大将军。 准确来说,再过不久,她就会荣登大殿。 “不行,大将军手下已经无人可用。”瘦猴挣扎起身。 陆长风已经和旁边的老将们吵架了。气得老将们鼻子一横在阵前破口大骂。 “皇宫就在跟前,我们谁也攻不进去,只有拼一把,以后你才能让所有人服众。” “我们都是为了您好。” “一旦进宫您宣布为正统,即便是姜宝意都不敢违背天下人的意思!” “您为什么就是想不开!” 陆长风被他们气笑了。 让已经身负重伤的守十六再冲锋,那么他必死无疑。 一旦他死了。 姜宝意可不管什么天下人的意愿,她只会报仇,杀死皇宫的虏兵,还会与还义军决裂! 到时候谁也打不过她。 他不得不告诉老兄弟们:“我老了,你们听好了,我好了,我干不动了!” “就差一步,您就可以荣登大殿,为什么就是如此固执?”老将们一个个气得脸色发青。 周围都是情绪复杂的年轻将军。 第91章 此刻他们看着自己的大伯,父亲,陷入了沉默。 就连他们都看出来了。 大将军已经不行了。 他已经尽力了。 他此刻宛如一匹老马,喘息着,再无法往前迈进一步。 他已经达到极限了。 可他们的亲人就如同豺狼虎豹一样还要挥动鞭子想驱使大将军满足自己的欲望。 终于上官琅忍不下去一拳打在自己舅父脸上。 有位老将扭头倒在地上,被人扶着,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外甥:“你...” “够了!这里除了大将军,没其他人有能力打开宫门。”上官琅朝他们喊着嘶吼着:“即便牺牲所有人打开宫门,冲进去,天下也不姓陆!” “姜宝意如今坐拥五州,她就在后方虎视眈眈盯着我们。” “你们能争得过她!” “你们谁人敢说,自己比她强!!” 上官琅满腔愤怒发泄完,他侄子刚刚就在他面前被虏兵的大炮炸死了。 死前还抓着他的手说想回家,想他娘亲了。 他才十五岁,却给这些老东西当了炮灰。 “一群混蛋!老混蛋!你们还想牺牲多少人,你们要是行,亲自给我上,别给老子叽叽歪歪!”最后上官琅喊完,扭头对幸存的一半还义军命令道:“后撤!不许再进一步。” 瘦猴看着已经崩溃的上官将军。 他叹口气,眼神有些黯然:“要是老大在就好了。” 若不是她夺得五州,大家都不知道虏兵,其实那么强。 明明已经有她灭索布戈在前,吓住胡帝南迁,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是攻不进皇宫。 可见梁人多弱。 不对,是他们弱。 老大可不弱! 她足以让所有虏兵闻风丧胆。 而皇宫里的虏兵用着自己的方言叽里咕噜嘲笑外面那群蚂蚁。 “我看陛下撤太早,吓破胆了。” “还义军根本没想象中厉害。” “全都成为我们的靶子。” “待明日反攻,一定要把他们杀死在国都,这样陛下就能安然无恙回来。继续奴役这帮梁狗!” “哈哈哈!!!”虏兵们集体狂妄得笑了起来。 那笑声隔着厚重的宫墙都能听见。 梁人反抗势力们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附近突然安静下来。 熙熙攘攘的人影忽然自动避开出一条道,似乎是给什么人让路。 宫墙下的还义军从属兵,拿着刀,连扛着锄头的人都上来了。 他们纷纷好奇大将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可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反倒让气氛有点肃穆,不敢开口。 队伍很长,犹如人城,延绵不绝,可安静的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车轱辘碾压青砖的声音。 嗒,嗒嗒。 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动静?感觉有点悦耳。 人群自动排成两队,齐刷刷抬起下颚仰望着,太阳底下那反射的光线,厚重的阴影都遮不住那人骑着白马,英姿飒爽的身影。 白马带着女主人走着光明的通道。 受着万人的瞻仰。 安静注目。 青年女子一袭白袍战甲,重战沙场,像回到高州点兵的那段时光,义无反顾,让周围的士兵即便没见过她,都被她那可靠又威风的姿态所吸引。 总感觉有莫名的安全感。 人群静了。 有人的哽咽声都显得特别明显。 尽管不知道哪个没出息的男儿在偷哭,大多数人还是能听见那道声音在压抑着喜悦喊道:“姜将军,您终于来了!” ‘姜将军’一瞬间在人群中炸开!宛如惊雷。所有人的眼睛瞬间张开,打仗的疲惫都被冲散大半来了精神。 是那个半个月就坐拥五州的女战神? 之前还以为只是话本上的传说。 但她就是简简单单让吴州太守那个清高老头变得服服帖帖。 据说还搞起什么吴水北调,寻常时候其他州太守寻求合作,吴州太守都懒得看一眼。 那位姜将军一发话,吴水那丰富的资源都在各州调动。 据说今年的秋收喜获丰收。 高州除了公粮,到处都在免税发展,吸引一大帮有钱人去投资。 而今天传说中的人物出现了。 所有人静默不语,等待大道光明那位的身影一人宛如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待她立于宫墙不远处,稍微抬头,横扫上面架着的百门大炮。 瞬间明白了什么。 筑城炮,难怪久攻不下。 否则陆长风不会那么早私信求救她。 其实姜宝意她早就在秋收前一天开始赶路了。 虽然在最后,但来的还算及时。 很快在人群中无数道目光仰视下,姜宝意侧身瞬间,宫墙的朱红色将她的白袍衬托得圣洁,庄严。 她同样环顾所有人。 看着他们身上都有沾着鲜血不知是敌,总之很惨烈。 还有人架着一把破竹梯子准备往五米以上的宫墙冲。 姜宝意见此,无奈道:“都退下吧。” “此就交给我。” 可没人应声,准确来说,不敢。 姜宝意还以为自己说的不算,刚要继续劝。 人群中有人被搀扶着走出来,跪在她面前:“见过,见过将军。” “老大。”又一道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姜宝意定睛一看,立即想下马,但她按捺住了。 看着满身是绷带的瘦猴,她不免挑了挑眉道:“十六,都混上将军了。” “我记得我教过你,打仗要动脑,你难道忘记了?” 她倒不是想指责他,而是觉得这么盲目在大炮下用□□堵炮眼,简直是白白牺牲无辜的生命。 她真是见不得这场烂仗继续打下去,才会提前过来。 瘦猴羞愧地跪在地上:“我,我能力不够。” “好了。没死就行,你能说上话吗?让周围人都下去,放我们姜家军进来。”姜宝意也不愿他继续往前冲,只好先顶上。 瘦猴赶忙点头:“是!” 瘦猴站起来立即朝人群后的人喊了几声,陆长风只好舔着脸走过来,略微尴尬跟姜宝意打招呼。 没想到姜宝意扫了他一眼,就转过去。 “来人,办事,本将军要接收战场!” “你可不能大意,你没看见虏人的百炮就在眼前,一炮,就能...”陆长风还没提醒完。 虏兵那边已经不讲武德冲着姜宝意的方向开了一炮,正好打在十五米之外。 姜宝意只是抬头丈量一下,就简单道:“才五百米。” 说完又响了一炮,还是十五米远的地方。 最后一炮已经是三十多米远。 然后得到姜宝意一句:“真是一门破炮。” 她命令亲卫:“小赵,看好是哪些炮多打了?间隔时间多久。” 亲卫道:“大概五个呼吸间打了两炮,不是连发炮,炮弹碎片至多五百米,搞不好实际威力仅在两百米内。” 也就是说站在两百米外就炸不死,最多耳朵被炸聋。渐渐火花吓吓人。 那么宫墙内死在炮内的基本在两百米内。 姜宝意与亲卫专业的分析让所有人云里雾里,还是有人机灵听懂。 赶忙在人群喊道:“是,俺们兄弟都在一百八十步的时候阵亡的。远一点还能拉回来。” 可是说这个有什么用? 这位女将真是胆大,刚刚炮弹就在她眼前,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分析出威力距离。 这是位神兵天将吧! 瘦猴心想不愧是老大。 陆长风欲言又止最后干脆当哑巴。 姜宝意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扯下腰间的信号弹,拉下,砰——天上旋转一缕高升狼烟。 “都退下,伤员抬到宫外,由姜家军的军医医治!” 姜宝意发号施令。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 还有的从属军不懂什么意思。 只觉得这位传说中的女将是不是有点随意,敷衍? 总之好像不靠谱。 这个念头在许多人心中刚一闪过。 便听见铺天盖地的炮声,突然就覆上整个宫墙。 黑色的硝烟霸道弥漫。 宫墙原本杀死数千人的大炮,竟然弱不禁风散了架。 本来对面的虏兵不作死朝姜宝意开炮,她可能还要花费时间测试一下距离。 这下好了,手贱,让姜宝意收到了情报。 再加上宫墙是筑城炮,没有五六人挪不动。 那么这炮就是一块重铁,定在原位就好收拾了。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炸得士兵们眼花缭乱,他们一个个抱着头蹲下来,感觉头顶好像有无数道惊雷一直在炸响。 而且连续不断。就好像雷公有使不完的劲一直打。 第92章 砰—— 轰—— 嘭——各种交织的爆炸声,逐渐整座皇宫城外弥漫硝烟的味道。 陆长风下颚久久合不上,他望着宫墙被不知道哪里的炮弹覆盖,原本嚣张的虏兵早就淹没在黑雾之中,不知生死。 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或许说根本没机会叫。 姜宝意默默数数:“三十一...五十一。” “一百二十六发。” 原来她在数炮弹。 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义军和从属军们抱着头,从开始的惊吓,渐渐习惯,慢慢站起来,所有人遥望着宫墙那道白马女将的身影,从容不迫地立着,就好像大家的定海神针。 挥手之间,就带来无数道惊雷惩罚着虏兵。 “三百一十六发。”姜宝意抬头感觉差不多了。 但好像没有在青州打得炮弹多。 直到大概五百二十九发。 宫墙终于承受不住轰地一声倒塌变成废墟。 不是破一个洞,是整个防御宫墙都倒塌了。 甚至里面的建设都炸得横七竖八。 废墟全都是大炮架子的残骸,还有不完整的尸体。 惊得所有人震撼。 原来仗还能这样打! 原来不用看人,就能炸死虏兵! 原来这位女战神果真是有神力! 弹指挥间,她就杀死所有虏兵,他们眼中都恐惧的利器在她面前不过是小儿过家家似的。 原来人真的可以那么厉害,几乎可以比肩于神! 这下所有士兵都意识到,眼前的女战神,不仅打下难啃的皇宫,还拯救了他们所有人不必白白牺牲。 甚至有人忍不住哭起来。 自己终于不用死了。可以活着见爹娘了。 这一刻姜宝意一袭白袍,已经成为他们的主心骨。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 姜宝意命令道:“都后退八百米,让姜家军炮兵上前。” 所有人整齐有致排着队散开。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门门推着轮子的金漆炮车兵临城下,又有陆陆续续的燧发枪手进来,他们训练有素,三个人三个人散开,构成一道压迫的人海深网冲进皇宫。 无数枪声和惨叫声响起,连绵不绝。 而炮,一拉,就瞬间炸掉金銮殿的中央。 无数虏兵抱头鼠窜,像待宰的羔羊开始被燧发枪追杀。 原本凶悍的虏兵反倒被追着跑,狼狈不堪,击碎了从属军们心中强军的滤镜。 他们纷纷拿起自己武器,有一个是一个,跟在姜家军身后杀虏兵,为亲人报仇。 皇宫彻底攻破。 凌晨,胜利的小曲和鼓声在皇宫的广场举行。 一道道鲜活的身影终于不必担心生死,都激动地跪在白玉砖上,既崇拜又高昂地朝中央宣布战争结束的那道白袍女子的身影呐喊:“将军万岁!” “将军万岁!万万岁!” ——终 第55章 大夏王朝 天下归心,新政权的建立迫在眉睫。 此刻文武大臣正在制定新朝国号,由于新朝承继前朝,就需要宣示自己为正统。 那么伪朝的定位就被打为异族统治者,不被承认为正统,作为中原沦陷百年的屈辱将被记录在历史,还有伪朝八代帝王暴政乱政,通通都会被揪出来清算一遍。 夺得国都的那天,姜宝意就被陆长风等人架去孝忠帝陵墓祭奠。 然后如何定国号里翻遍了历朝历代的经史子集,最后择选‘夏’为国号。 而新梁则是在她正式举行祭天大典的亲政临称。 只是陆长风他们没想到在次年祭天大典举行完没几天,就遭遇洪灾,派人去调查发现是胡虏弃耕返林的政策,造成大量的水渠水库荒废,失去引流的承载能力,造成州与州之间的瘫痪。 民间又有大量打着大夏王朝得位不正的旗号制造恐慌。 但这个谣言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吴州在前两年修得水渠,保住了三个州的农作物。 尤其是青州,在姜宝意批发五百万两银子修渠后,它作为中间站受益最大,粮食不仅是丰收最多,还带来了水路的贸易。 让商人发现通过青州转站去其他州能减少时间,还能降低物料成本。 于是纷纷挤着头搬去青州。 被高州官吏痛批这群商人见利忘我。 不过事物总有两面性,商人的到来,反而促进青州的物流效率。所以粮食很快流通各个市场,再加上姜宝意特地派高州的姜家军去各地执行治安任务。 原本受灾数十万的百姓,在十天内得到妥善的安置。 这强大的救灾能力,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极为惊恐。 就连老百姓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往受灾,胡虏才不管你死活,怕你交不出粮食,反而提前征收粮食。害得无数灾民饿死。 民间不是没有起义可每次都被汉奸走狗跟胡虏给镇压了。 而现在梁人受到比之之前更大的涝灾,却能在短短几天内得到救济。 不仅如此,姜家军直接接手衙门与治安,有一整套的救灾流程,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制造混乱。 一经发现,他们都不用跑几步,举枪就射,打死就掉在菜市口,极大震慑那些不法分子。 不仅如此经过百姓的检举,姜家军至少抓到五百个内贼与一百多虏人。 这些制造混乱的人不用审批,直接杀了。 极大震慑了还想趁机闹事的人。 不仅青州的粮食,丹枫府也帮了不少忙。 六大州互相帮忙。 反而南方那边受灾严重,据说胡帝带着十一万大军南迁,不仅遭遇南方军的抵抗,驻扎的地方正好是水灾最严重的地方。 那场水灾之后就来瘟疫。 十一万人在半个月死伤至少三万人,还有造成当地十室九空,被破北迁。 这些南方人祖上是北方人,因为战乱南迁,现在又不得不又因为瘟疫燕返,造成北方这边粮食紧张。 有商人趁乱抬高价格造成恐慌。 各大米铺提前关门,让百姓们纷纷拿出家底就为了去买那几斤高价米。 但十二个时辰没过去。 一小队姜家军直接推着炮出来,对着各大商人的府邸就轰几下,只是略微惩诫,就吓得这些商人不得不开仓放粮。 装死的衙门赶紧派人来接手监督。 从前跟树懒一样的办公速度,快如闪电。 安抚了所有百姓。 很快姜宝意控粮价的第一道圣旨发下来。 尽管强势能让商人低头,但压制不住他们蠢蠢欲动的贪念。 姜宝意秉持堵不如疏的道理,她定了粮价的红线,并且允许商人买卖粮食可以获得红线规定的5-11%的利润。以此来调动这些商人的积极性。 尽管他们趋利令人痛恨,但不得不说商人确实能给市场带来流动。 姜宝意恰好需要这种流动打通各地封闭的地界。 有了姜宝意这种不一刀切的政策,商人那点不满瞬间散去,纷纷以两倍的价格卖米,仓库的米也不藏着掖着,生怕晚点就发霉了。 到时候损失可不止几千两那么简单。 之前提高到十五文一斤的陈米,现在纷纷降了一半,以七文八文的价格浮动卖出。 保证了一些商人的利润。 反而促进商人的积极性,有库存太多的联系衙门能不能帮忙销往外地,衙门上报姜家军,姜家军上报姜宝意。 姜宝意又发了一道旨意,创建经销社,由吏员负责登记押送。 还启用大量搁置的各地散兵和驻军,让他们负责保护运送的路线。 尽管有的驻军不老实偷偷贪走不少粮食,可商人试着回经销社举报,经销社再上报,又很快得到处理。 再创建当地的军法堂,意见箱,意见箱,可以直通京城。并且派了专人看守,三天就送一次举报,京城往往三天内就会有处理。 而那些不配合的驻军会被打为乱贼叛军,就要尝尝被炮轰的滋味。 这种一紧一松的政策,使得受灾百姓迅速回归日常生活,治安也比之前还良好。 上行下效,新朝办公效率极高,瞬间虏获百姓的心。 各地吏员得到大量重用与分配,同样被调动积极性快速办案。 使得燕返的南方人隐隐开始期待自己祖宗口中的盛世。 百姓们无不称赞新朝的公明。 果然还是中原人的王朝才会爱惜中原人。 伪朝异族统治者只会奴役中原人,迫害中原人,把中原人当奴隶。 而这些赈灾的流程很快被整理出框架广发各府作为经验宣传。 当然还是有不配合的州肆意高价,仗着离京城远,离姜家军远,不服管教。 姜宝意没有着急,她召集民间所有的粮商,派出人收购粮商的粮食,以市场价大量投进那些不配合的州,瘫痪了高价粮,打通了市场。 第93章 彻底让他们心服口服。 因为不仅仅是粮食的问题,让人害怕的是姜宝意那恐怖的调动能力。 只要是她的命令,都能得到行之有效的扩散。 大夏王朝建立第三年,姜宝意终于定下年号:明意。 明年三年,胡帝因为水土不服感染风寒一直重病不起,之后更是在夏天来临之前死了。 胡帝八岁的儿子上位,但姜宝意已经不给他们机会。 动用五万人伐胡。 经过三年的发展,姜宝意的武器库已经有八万条燧发枪,新枪仿汉阳造六千条。 燧发枪渐渐备给普通士兵。 但已经在精锐中被淘汰,精锐已经用上汉阳造。 这种既省钱又打得准的汉阳造十分受军队欢迎。 刚备上就南下打胡去了。 用了不到一年,胡虏余下势力投降,请求回到东漠。东漠是他们发家的地方。 姜宝意没有给他们机会,因为他们还有二十万人,胡虏经过一百年发展现在已经有三百万人,她不可能全杀了。 于是故意放胡虏回东漠扭头就给本在东漠的边防军,前梁旧部还有胡虏自己的分支,这些分支都记恨胡虏发家不带他们,于是拿了大夏朝廷发的八千条枪和两百门炮。 三方打了至少六个月,二十万人,宛如草芥,只剩下三万人,其他逃的逃,死的死,有脚漂洋过海都要离开中原大陆。 而姜宝意借机将这分支虏人定为新夏军,剥离出主虏的族群,分流转移到不同州去生活。 在皈依者狂热的基础上,又收到大夏的接纳,后来这支虏人发展到五十万人,几乎全族皆兵,死忠于大夏守在边境为大夏守着国门。 被俘虏的胡帝之子,姜宝意倒是没有为难他。 而是让他回到东漠,赐了一个襄乡公的身份,安居乐业。 朝廷很多人都不赞同她放那小孩一马。 可姜宝意觉得如果全杀了,以后才容易留口柄。 让对方活着,让更多人见证历史,以后才不会被一些心坏的人欺骗。 不然让胡帝之子简简单单死了。搞不好虏人还会追捧他为什么圣君。 她才不会让虏人打这最后一块牌。 想打这块牌可以,有本事来救你们的主子?不救就别逼逼。 还衬托她大夏王朝的仁慈,和清本正源的地位。 明意五年。 姜宝意继位第五年,南方彻底回到中原的怀抱。 第六年,国学新办,民间识字率提高七成。 第七年,范相请求她广纳后宫,被她驳回。 尽管姜宝意现在和晏长翎已经恋爱许久,还没有正式成亲,但实际已经同居很久了。 她很想给晏长翎一个名分,但她更清楚名分会束缚住她的人生和前途,所以她放弃了。 她与晏长翎私下拜堂,入了她的家门。 婚书两人都各自放着。 陆长风也是在第七年快去世时,得知此事,他已经波澜不惊了。 这些年朝廷私底下传他孙女跟陛下的关系已久,现在不过是坐实罢了。 他第二天就将晏二爷女儿的双胞胎过继给晏长翎。 做完这一切,他在夜晚就悄悄离去了。 晏长翎收到外公最后替她操劳的心意,她这次没有拒绝。 晏长翎也没空伤心,因为范相要退休了。 她必须接替范相。 范相知道她和陛下的关系,所以私底下帮了她很多。 只是公开始终都是她们的一块心病。 姜宝意知道万事没有十全十美,所以她干脆不宣,两人过自己的日子。 也许姜宝意早年受得伤,让她在四十岁的时候,总是生病,已经没有精力处理朝政。 她将皇位禅让给晏长翎时,就陷入长达三个月的昏迷。 一度引起整个大夏的恐慌。 朝臣与百姓都非常担心她永远醒不来。 但晏长翎临朝称制,接替政权,以皇后的名义主持国事。 起初文武百官都在反对她。 后来以魏勇侯守十六,还有武英侯许芮,甚至郑成,护国将军的支持下,维持了晏长翎的政权。 文官们基本都是姜宝意的忠臣,对晏长翎的干政,义愤填膺,有不少人甚至退仕,可晏长翎管理的政权下,反而让大夏蒸蒸日上,折服了不少人。 又让他们纷纷回到朝廷为大夏继续效力。 所有人逐渐认同她以皇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因为她是陛下的妻子,自家人,所以她的政权其实就是陛下的政权。 并没有区别。 短暂的政权动荡又逐渐安定下来。 姜宝意创建的国学,培育了大量的数理人才。 新修的教科书第一页就她的立国名言:没有百姓,就没有大夏。 若有朝一日,大夏负民,民亦可负大夏,颠覆大夏。 而第二页便是:君臣为轻,民为重,公天下!君臣民公治天下! 就是在这个治国理念基础的奠定下,大夏的文武官爱国之心达到鼎盛。 姜宝意醒来后,她彻底放权给晏长翎和大臣。 不得不说晏长翎比她更擅长制衡。 她顶多打了个基础,实际治理能力并不出色,都是大臣们尊敬她,迁就她,对她定下的政策言听计从才能好好实施下去。 虽然是好政策,但大臣们都变成应声虫,让她十分担忧自己百年后,这套完善的管理系统撑不下去。 但她错了。 有晏长翎在。 大夏百年内无忧。所以她即便醒了,也不打算回归朝廷。 起初大臣们还不解,后来姜宝意在后宫开设思想建设课,将大臣家的孩子,还有晏家的孩子通通大包进学堂。 大臣们自然放心自家孩子让陛下亲自教导。 只是他们以后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远比他们优秀,更懂得创造新时代。 但也为帝制埋下了隐患。 此后两百年,大夏将成为最后一个中原帝国。 但现代华国依旧兴盛。 明意三十年时,晏后正式登基为帝。号称晏元。 姜宝意五十岁退位,成了活着的一代高祖皇帝。 尽管禅让夏臣们饱受诟病,但晏元开创了第一个盛世,所有人也心服口服便默认了晏长翎的法统。 晏长翎培养的双胞胎也非常优秀。 姐姐继承姜宝意的远见与魄力,妹妹有晏长翎擅政的天赋。 夏朝文武百官都她们寄予厚望。 番外 御花园内,姜宝意扛着锄头翻土,身旁两个小娃娃在地里玩泥巴玩得不亦乐乎。 她看了眼躺在摇椅上午休的妻子,忍不住笑了笑:“你还是回屋里睡吧。” 晏长翎掀开眼睛瞧了她眼,提醒道:“陛下,小心你的种子。” 她扭头就看见大娃姜爱晏与小娃晏悦江正在拿着种子要往嘴里塞,吓得她赶紧握住她们的手。 女官与奶娘则是手忙脚乱将两位殿下抱起。 “两位殿下不可,那是陛下刚从农官手里得来的新种子。” 大娃瞧了眼手里黑糊糊像芝麻的东西,甩手全撒在土里:“我种。” 二娃则是小心翼翼分开均匀撒进土:“姐姐,太密,菜长不大。” 两娃已经是种田小农手,皇宫但凡能种东西基本种了不少萝卜白菜,还有改良数代品种的土豆和芋头。 还有皇宫最大的赏花池已经变成种水稻的地方。 两个孩子从小就浸泡在田园中,少了皇族的傲气,多了一丝灵气。 妇妇俩对孩子的教育也是因材施教。 大娃性格外向,擅长交际,小小年纪,皇宫内外都结交一遍。 读书,各家孩子们都是以她为主。 二娃安静,喜欢读书,经常会问一些怪问题,比如问地球之外有外星人吗? 这得功于姜宝意告诉二娃其实她们都生活在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地球还有不同文明存在,类似现代很常见的知识。 没想到那之后二娃就经常思考这么远的事。 显得空想不切实际,可也因为开放思考,她小小年纪就擅长从经子史集提问关于人生存的意义。还有世间真的需要帝王吗? 让姜宝意非常头疼,还好晏长翎及时纠正,将她拉回来,专门教她一些古代管理学与帝王术。 虽然姜宝意觉得好像也不太对,这么小就学这些真的没问题吗?孩子不该是在该有的年纪做什么就行吗? 不过老婆大人既然要教,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毕竟二娃太聪明了。很容易陷入空想,所以才需要提高她的行动力。 大娃就特别有行动里,很多巧思也是无人能及。 常常让范相头疼训斥她离经叛道,不守祖宗之法。 没想到大娃却说:“以后我也是后人的老祖宗,为何我这套就不行?我这是在引导后人。” 第94章 “我之法后人自有定论。” 反驳到范相哑口无言。 姜宝意哭笑不得:“过完年她们就快十岁了。” “是该让他们去国子监上学了。” 晏长翎过去替大娃擦擦手,再给二娃擦拭脸蛋,她温柔看着两个孩子:“我们即使再不舍,还是不能耽误她们学习。” “日后夏国就靠她们姐妹相互扶持。” “嗯,我早就为她们打算好了。”姜宝意洗完手将两个娃抱起来。左右一个,姐妹俩赶紧抱紧她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来。 因为五岁的时候她有次没抱稳,让两个孩子从榻上滚下去。自那之后两个小家伙就好像不太相信她的臂力。 让姜宝意好一阵伤心,上完朝回来还不忘记锻炼。 晏长翎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表情处处透露着幸福。 两个孩子都是她堂妹的遗孤。 她的堂妹难产而亡,堂妹夫便又急不可耐另娶,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外公亲自接来抚养,养到一岁,因为与她们投缘,所幸就接过来养养看。 没想到两个新手妈妈没有经验,头个月因为孩子不习惯,每夜都哭,哭得她们上朝都顶着黑眼圈。 文武百官不敢多嘴,只能尽量多处理点政务替她们分担。 现在大夏上下齐心,兴盛已经初显。 尽管朝廷与民间都认为现在已经是盛世,但姜宝意并不这么认为。 “翎儿,前段时间听说十六家小儿子偷骑马出去被抓了个现行。” “十六教育一遍,才知道他家小世子是在替大娃办事,要买那个兔子灯。”姜宝意忍俊不禁:“小小年纪就会使唤人,真不知道以后多少人会被她使得团团转。” 晏长翎无语瞥了她眼:“你还自豪上了。” “可不是,两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胜似亲生的。”姜宝意凑到她面前想偷香。 被晏长翎伸出指尖摁住:“过几天就是她们亲生母亲的忌日,这次就在宫内祭拜。” 自从姜宝意废除太监制和宫女制,调整为女官制,内务侍者,很多宫规都开始与时俱进。 想念家乡的宫人可以在祭堂附近拜祭。 那边还特别种了柳树。 “嗯,不能让她们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姜宝意非常同意。 晏长翎便接过二娃,空出手与她手牵手:“之后就将孩子们送到外公那待一个月。” “他退朝以来一直念着她们。” “我同意!”姜宝意回答特别快,生怕她收回。 让两个孩子齐齐翻了个白眼,她们就知道母皇和母后们要过自己的小世界,嫌她们是灯笼在旁边照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电灯泡。 “妹妹,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将灯泡做出来。”大娃道。 二娃点点头:“理论上可以变现,物理方面的夫子们似乎已经在着手研究。” 毕竟母皇财大气粗,每年给上千万两的拨款,若是他们还研究不出好东西,不是方向错误,就是吃空饷。 还好最近把自行车三轮车都发明出来了。 京城现在已经解决交通问题,避免街道到处牲畜粪便,发明的两脚车特别好用。 还提供不少就业岗位,现在京城很多拉车的车夫,解决了生计。 只是二娃不懂为什么母皇总是派人出海?尽管每次国外大量的银子流进大夏,但银子很快就流通民间。 民间现在五花八门的商品,日常使用规定期限。 明明很多东西能保持那么长久,东西做的更好一点可以使用十年更久。这样就不用大家再花钱。 后来二娃长大遇到经济危机,她不得不开放更多航线给民用,减轻国内经济压力,迎来第二次盛世。 她才明白当皇帝不仅懂得管人,还得懂如何改善经济?所以她的时代,经济学家的占比非常大。 甚至一度被整理成书,出海,非常受对岸国度的欢迎。 只不过他们称呼大夏的名讳有点奇怪,叫什么东方罗马? 后来才知道他们西洋的罗马已经灭亡十年,现在国家散落一地,国王遍地。 对岸的学者们都十分追崇大夏大一统的体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姐妹俩被送到陆长风那里后,姜宝意牵着晏长翎的手就上了马,根本不给道别的时间,生怕孩子打扰她们的私生活。 晏长翎见她急不可耐的表情,轻笑两声,然后双手缓缓抱住她的腰,手开始变得不安分。 “其实最近我也有点想你了。”晏长翎摆出明显的信号。 整得姜宝意面红耳赤,还没回皇宫就带着她自己在京城的私宅。 她就是故意撩自己。 “今晚,我们什么都别想,只需要好好享有彼此。”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