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水长东》 第1章 《恨水长东》作者:逐柳天司【cp完结+番外】 简介: 林长东x张流玉,纨绔二世祖x文静美人受 梗概:两个痴痴相爱之人的少年情深。 关键词:耀祖出柜,霸道追爱,为爱从良 桐林县首富林老板一共生了四位千金后,终于在近半百时喜得贵子,并取名林长东。 太子一般的出身让林长东受尽千万宠爱,他脾气骄纵、横行霸道,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地头蛇少爷,可除了林老板谁也治不了这位要风得雨的二世祖。 这位二世祖的人生本该一直一帆风顺的,可他偏偏爱上了个男人,对方也爱他爱得要死。 可林家的香火怎么能断? 闹到最后,二人的结果不过就是被迫天各一方。 林长东对张流玉说:等他两年,过两年就回来接他。 可两年过去,张流玉等来的只有林长东的死讯。 他不信,然后一等就是八年。 张流玉:“他就是变成了一副骨头,我也要等他回来接我。” 第1章 我要跟他坐一块 “长东!叫了几遍还不起来!一屋人就等你一个!” 林长东脸埋在枕头里,起床气直冲大脑,他捶了枕头两拳,终于舍得给外面的父亲回了一声:“知道了!” 尽管家里老少三请五求的,就连他爹都亲自来催了,但林长东仍是再拖了半个多小时才起的床。 平时也没什么人敢这么催他起床,但今天不一样,今个是他18岁生日来着,他家老人和父母非要给他张罗什么成年宴。 他就知道今天要搞这些有的没的,所以昨宿他就提前请朋友们吃饭去了,差不多凌晨四点才回来的,这刚刚睡下没多久,一大早就不停的来人请他起床,吵得他头疼。 林长东洗了个爽快的澡,又换上他姐给他提前一个月订的衣裳,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床头上的座机响了。 “哪位?”林长东又倒回床里,他打了个哈欠,真是困得很。 “我。”电话那头言简意赅说,“我回来了。” 林长东顿了一下,瞬间清醒惊喜反问真的假的,电话那头又说一个小时后到,要不要碰个头,林长东一听觉得应该,立马就应下来了,并约定亲自去接对方。 比起三年多没见的发小,林长东觉得这生日过不过也不怎么样,反正生日年年有。 他扔了一句话给守在房门口的管家就直接要出门,结果管家说一千个都是万万不可:“这怎么行!您走了大家看谁过啊!董事长请的客人都到门口了!” 林长东嚷嚷知道了,他绕着二楼的圆廊走了一圈,并往自家大门下面一瞧,全是他爹请的那些“达官显贵”,他要是下去了还未必有得退路。 他想了想,便直奔后梯下楼,这期间还差点撞见他三姐,他看后门也不好走,于是换了个方向,改从旁院的房间翻窗户出去。 林长东警觉留意着四周,随便选了一扇门打开,他背身缩了进去,待他关上门正回身准备开窗溜之大吉时,后背好像撞到了什么,接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能把他魂给抽出来的质问:“你是谁?!” 做贼心虚的林长东被撞得正背寒呢,他正脸一看,原来是撞到了人。 他目光一怔,脑门一热,受惊声也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面前这人衣裳也不好好穿,上身就是完全赤裸着的,并且就留了两股长发遮住那私密部位。 他大叫一声“你你你”,又慌乱捂住自个眼睛,连忙抱歉说:“不好意思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这人也是被吓到了,“她”急忙用一旁的帘子捂住自己,又失控的往林长东胸前脸上挥打了几下,“你出去!” “抱歉抱歉!你怎么......!”林长东措手不及的,连连后退又撞到后面的架子,架子倒了他也摔了个爽,林长东闭着眼,捂着被磕得不轻的后脑勺,两眼黑黑的摸索着把门打开落荒而逃了。 结果这么一逃,就直接给他三姐抓到了,他眼前还黑着就被逮回大堂见客去了。 听了大半个小时的谄媚话还不够,已经无聊到心烦的林长东还得跟家人宾客到中院后的露天宴场坐下吃饭。 开春了,天凉快着,有几只麻雀在他们头顶上方打转,挺舒服的天气。 要是台上唱戏的能安静下来别打扰他听鸟叫声就好了,林长东心想。 他奶奶年年叫人唱这一出,他不用看都知道接下来该轮到谁唱了。 “怎么才唱到这里,我都.....”林长东不耐烦的转头问他姐,又终于舍得往舞台方向看了一眼,也就这一眼,就把他打成一个三分钟哑巴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怎么觉得台上那位青衣“黄五娘”怪眼熟的? 林长东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把头转向另一侧,低声问他三姐说上面那位黄五娘怎么换人了。 三姐没听清,她“嗯?”了一声,才迟迟解释说这是剧团新请来的,她还强调这人在隔壁几乡很是有名,今天都是请假过来的。 “哦。”林长东再往台上瞥一眼,他心里还在摇摆不定时,“黄五娘”也看了他一眼。 哪怕这名青衣面傅浓粉,难辨原貌,但就这仅仅的一次微妙对视,林长东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林长东接下来也不嚷嚷了,但也没再往台上看一眼,终于熬到这场戏退下,他连忙叮嘱他姐说记得多给剧团拿点谢礼,还说是这出唱得太深入他心,尤其是黄五娘。 “怎么回事,转性了?刚刚成年就这么有品位?”三姐怪意外的。 “你别问就是.....”林长东嘀咕。 放了发小鸽子,林长东挺过意不去的,晚上才有空过去给人家接风洗尘,痛快的叙了一晚上旧后,翌日清晨林长东门外还是接连不断的起床催促声。 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他昨天不是已经过生日了吗,被催得实在睡不着了,他才出门质问管家说:“18岁零一天也要过生日?” 管家干笑说不是,并解释他今天该去学校了,因为他已经休学两个月了,一学期都过半了。 林长东说不去,管家又要去请他爸,他才不得不赏脸上一天学给这群人高兴高兴。 “都几点了。” 林长东刚刚进校门口,就听到了这么训斥的一声,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不愉快,并笑笑同校长打了个招呼:“大姐夫早。” “......”校长无奈摇摇头,望着懒懒散散往前走的小舅子,心里赌他在第三节课打铃前绝对回不到教室。 果不其然,人刚刚走到教学楼下就跟一群有名有姓的刺头学生扎到了一起。 没回完一众跟班小弟的问题,扫兴的上课铃就响了起来,林长东只能先回教室去,免得他大姐夫又在背后告他的状。 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就问其中一名跟班:“我是哪个班的来着了?” “一班啊,大哥你这学期换到一班去了,精英班啊,在五楼呢,要我领你上去吗?” “就这么点大地方我还能迷路吗?” 林长东用质问拒绝了对方的关怀。 他一边走一边心想怎么把自己塞到一群书呆子堆里了,那他今天岂不是无聊死? 林长东决定待两节课就走。 学校把精英班放五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林长东这楼梯走得心都累,真是不怕累死那些未来栋梁。 他找到自己的班级教室时课已经上十分钟了,里面的老师他不认识,但老师认识他,他打完报告,老师就让他回去坐下了。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但林长东开学就来了一天,不过他的位置竟然没被撤走,虽然也没人敢撤,他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居中空位,坐下以后就开始抱头睡觉了。 不过他没睡着,就起来听了一会儿物理,因为没听懂,所以他决定再压缩今天的学习时间,上完这节课就走。 但是一下课,他的跟班小弟袁宝就上来找他玩了,五楼走得呛人,林长东觉得对方太有诚意,就没急着回去。 两人杵在走廊上,袁宝问他抽不抽烟,因为五楼不是抓吸烟的重灾区,林长东说不想上厕所闻味,但他可以以洗手的名义陪对方走一段,顺便直接顺路下楼回去。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厕所方向走去,就在他们准备进入那满是消毒水味的潮湿空间时,一个怪眼熟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长东脸上的从容得意僵住,等到这擦肩而过的人走远以后,他才将脸上的从容扯下,并后退一步往门框上的标识牌一看。 man,男人,没错啊,是男厕啊。 “这是男厕?你没领我走错女厕吧?”林长东心有余悸的连连退了几步。 袁宝啊了一声,他看着人进人出的来往雄性同类,不明所以问:“很难看出来吗?” 林长东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他直直走进厕所里,里边确实都是男的,而且这里面也没其他通道,刚刚那个女生怎么…… 第2章 “你刚刚……”林长东眉头越拧越紧,“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什么时候?” “就刚刚啊,披头散发那个。” “刚刚?”袁宝已经抽上烟了,人正猫在角落里不方便出来,“大哥你说刚刚那个啊,嗨,人家是男的啊。” 林长东感觉对方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他又受不了厕所这味,随便冲了一会儿手就出去了。 “快要上课了,这位同学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说这话的是一名巡楼老师,林长东心思不在逃课上了,于是就老实回了教室。 结果一进教室更巧了,刚刚在厕所门口碰到那人就在他们教室里擦黑板呢。 林长东三个快步过去,来到黑板前,蹙眉一问:“你是男的?” 这人看了他一眼,又把脸缩回披散下来的墨色发帘之下,并没有搭理林长东。 林长东挺没礼貌但是又很急着求证,他直接伸手过去拨开对方那垂落的柔软发帘。 他歪头凑近一看,这脸也怪好看的,但是到底是男是女,他还真不敢马上断定,毕竟男的怎么会这样…… “你真是男的?”林长东又问了一遍。 对方被林长东这一举动弄得有点不高兴,他连忙撇开头,依旧不回话。 刺耳的上课铃适时响起,这长发学生放下黑板擦,直接越过林长东回到了下面的位置坐下。 也是这时候,林长东才发现他俩是一个班的。 他又追过去,追到对方桌子前,不罢不休继续问:“你到底是不是男的?” “……” 对方还是没吭声,也没看他,林长东立马就能确定对方是男的没跑了。 “你是男的,那你昨天大惊小怪什么?!你没看出来我也是男的啊?” 林长东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好像自己受过的冤枉终于洗清了那般轻松,毕竟他还为这事自责了挺久呢。 行,既然是男的,那真得好好算一笔了,他后脑勺到现在都还疼呢。 “说话啊,还是不是男人了?”林长东终于硬气起来了,这么多年来,谁敢这样对他,更何况还对他脸又是捶又是打的。 “……” 看对方始终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甚至已经自顾自拿出课本开始写东西了,林长东更是气不一打处来,“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不哑巴吧?昨天不是给我唱得挺好的吗?” “林长东!上课了回你位置去!” 林长东扭头一看,是他许久没见的班主任,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这人是班主任。 “没听到?”班主任又提醒了他一遍。 林长东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说:“老师,我要换位置。” 班主任敢收这个公子哥在自己班,也是做好心里准备的,她把备课材料往讲台一放,扶了一下眼镜,问:“你要换去哪里?” “这里。”林长东拍了拍身侧的课桌,“我要跟他坐一块。” “你的理由是什么。” “没理由,我就要坐这儿。”林长东声音明亮,也不管自己是在跟谁说话,也不在乎满教室的怪异目光。 班主任轻笑一声,“你认识人家吗,人家愿意跟你坐一块吗?” “我坐我凳子,他坐他凳子,我又不坐他身上,有什么不可以?” 班主任两手抱臂,“行,你先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林长东差点脱口而出一个“黄五娘”出来。 “他叫什么名字。”班主任又重申了一遍。 林长东答不上来,但他脸皮也挺厚,这他承认,他直接扭头问这名长发学生,“你叫什么名字?” 当然,对方依旧没有搭理他。 相反的,林长东更想坐这里了,他就不信自己讨不回公道。 这时他灵机一动,直接拿起对方课桌上的一本教材,然后翻到了封面内页。 他看着内页上的一串字迹,然后自信向班主任报告说:“我要跟张流玉同学坐一块!”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1-身心1v1,双箭头巨粗,双向讨厌变喜欢,反正爱得要死。 2-攻:耀祖身份,霸道无理但纯情,还有点小坏(不是人品坏),为爱从良。 受:冷脸但是很内敛粘人(其实是文静,恋爱后很粘人) 3-前期有一点校园情节,不是通篇。 4-有醒狮和潮戏的非遗元素,和完结文《陈桥下》有相同背景和人物,但是这本是上部,时间线早于下部。 5-时间起点是2003年,县城故事。 6-感情线是甜文,剧情微量虐 注:书名取自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中“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2章 命短须长 这事还没等班主任给个答复,结果坐在张流玉旁边的那名学生就主动站起来表态说自己愿意换位置。 张流玉抬头看自己的老同桌,并投去了十分抱歉的表情。 “老师,现在不算全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了吧?”林长东怪有理的说。 张主任有些无话可说,但还是强调了一句:“换位置可以,但你最好不要影响到想学习的同学。” 林长东还是明白点尊师重道的道理的,他挺给班主任面子的点了点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我当然知道。” “你的理论很有依据,但是你的行动毫无说服力。”班主任含沙射影道。 林长东被内涵了也不觉得理亏,挺高兴的就要马上换位置。 这点小乌龙过去后,班主任先是让底下学生拿出课本把上节课没讲完的课文朗读了一遍,林长东也不知道他们在用哪本教材、念的哪篇课文,不过他也不打算找。 林长东竖着耳朵往他右手边的同桌那儿听了听,但是没听到什么读书声,集体朗读声太大,盖过了他新同桌的声音。 一篇挺长的古文朗读结束后,班主任进入逐段分析和翻译环节,下面的配合声也很是积极,但这些都跟林长东无关,他就一手支着个脑袋,头都不带动的直直盯着新同桌看。 张流玉到底是心虚还是无所谓怎么的,始终也没有反应,该读书读书该写字写字,就是一张脸全被那垂落下来的长发挡住了,林长东也看不见他是怎么个表情。 这当事人都没发话,班主任倒是先看不下去了,她把课本卷成棍,敲了讲台一下:“林长东,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林长东“嗯?”了一声,这才正回身,他抿抿嘴,挺真诚回答说:“看到下课。” “想看出去看,没人拦你逛你家后花园。”班主任也不想浪费上课时间,她也知道这学生在看什么,可她也不能点得太清楚以免影响到另一个学生。 林长东不喜欢直面冲突,主要是这冲突于他不利,可他不能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他又找茬说:“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说。” 林长东看了身边人一眼,提高声音分贝:“学校的校规不是规定女生不能在学校里披头散发吗,难道男的就可以?” 班主任没有马上接话确实是因为这话没错,但是她班上的学生基本都很听话,也不会犯什么原则性问题,所以这些日常纪律她也不用操心。 “你还知道学校有校纪校规。”班主任真是应该给对方鼓个掌。 “您这话说的,我只是今年没来学校,又不代表我不知道,那现在您这意思,是想对极个别同学徇私枉法吗。” 班主任站在公正角度来看,确实得给个正确态度:“张流玉,把头发绑起来。” 林长东这才听到了新同桌那弱如蚊蝇的一声“是”,接着他快速将垂散开的头发抓成一股,又从课桌肚里拿出一根红绳利落系好打了个结。 林长东看到对方挺小的一张侧脸挂了点红,他估计对方是被老师点名了感到难堪呢,不过这还真是大快人心的结果。 一节课被耽误两回,没多久就下课了,但外面又响起集合的铃声,班里一窝蜂的学生就跑了出去。 林长东一看是要做课间操还是怎么的,他也没打算去,只是下到了一楼蹲点,这集中讲话一结束,他立马就把袁宝揪了过来,问他知不知道张流玉这个人。 “知道啊,谁不知道。”袁宝拍着胸口直喘气,“男生宿舍楼里就他这么一个,不想认识他都难。” “他真是男的?”林长东至今还存在疑惑。 “大哥你这问题问的……”袁宝哎呀笑笑,“人家头发长一点怎么就不能是男的,你连国都出过,那么见多识广还纠结这个。” “你不觉得奇怪吗。”林长东靠在一根柱子上,“一个男的好端端怎么能整成这样?” 袁宝神秘兮兮的唉了一声,他凑近大哥,用一种自己很是事通八方的语气细细道来说:“大哥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来学校有所不知啊,人家那来路可玄乎了。” 第3章 “玄乎什么?”林长东来了点兴趣,“他天上下凡的?嫦娥啊?” “不至于不至于,就是那人啊。”袁宝提了一下语气,有点像在说书的意思,“听说人家是什么青城山大道公背道偷俗而生的,生来就不被天机接受,所以人家天生命格就不好。” “命格不好?”林长东挑眉,“怎么个不好?” “就是天生命短。” “命短?”林长东诧异,这搞得突然他都有点良心不安了,自己不会这一下两下把对方玩死吧? “是啊,就是说命短,所以'命短须长',须长须长,那不就是要靠蓄发长命吗。” 林长东将质疑搬到脸上,“还有这种说法?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我哪敢啊!”袁宝哎哟,“这人命关天的事哪能乱说的,这不光我知道,大家和老师都知道,不然人家能那么特立独行吗。” 林长东想了想,又问了一个怪不实际的问题:“那他要是少个一丝一发的,岂不是要出人命?” “那我哪知道这个……我只听说人家只有每年才剪一次头,不然要折寿呢。” 这真给林长东唬住了,毕竟人命在天这事确实不好说。 最后一节课林长东也坚持去上了,他看黑板上的当日课表,估计还是班主任的课,看着还有几分钟才上课,他往自个座位上一坐,酝酿两下后,又冷不丁向身边人丢去一句:“你跟我说句对不起,我俩那点事就当过去了,这总行了吧。” 然而这张流玉一心扑在眼下的书本里,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啊,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 林长东真是气闷了,他就来上几堂课,快把这十几年来没受过的气都给受完了。 说到这,张流玉终于给了点反应,他合上手中的书本,目光直落在书封上,不算很客气但也实在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长东打了个寒噤,有点没准备好,他回味了一下,又说:“对不起什么。” “……” 张流玉抬手去摸自己的头发,但是没摸到,因为头发都绑起来搭放在胸前一侧了,他背挺得挺直,但捋头发的动作又显得有点扭捏,“对不起,我是男的行了吗。” “我没跟你说这事,我说的是你他妈揍我那事。” 但是张流玉不理他了,充耳不闻又看起了书。 “你揍我这事你不该道歉?昨天是我生日你不知道啊?”林长东又凑过去就差怼到对方眼前。 张流玉稍稍挪了一下屁股,把距离又移开了一点。 想起来也是,当时要不是张流玉大惊小怪的他也不会摔成这样,也不会被他姐抓到,更不用说后面放朋友鸽子这件事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林长东一点耐心也没有,“你揍我是几个意思,你身上是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不成?你是男人吗你?” 张流玉嘴关也是紧得很,对方都这么说他了,他也不吭声。 又打上课铃,张流玉把书合上,夹放进一堆教材里,他又把凳子往墙边挪了挪,然后拿出了一本练习册。 林长东被晾得火大,但他又不能来硬的,毕竟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命短,万一他碰一下摸一下就出事了,那麻烦就大了。 他目光一移,看到对方刚刚在看的那本黄皮书,他也不问一下,便直接从人家一摞教材里抽了出来。 “《金粉世家》……张恨水?” 林长东看着书封上的书名和作者念叨说,“你一个男的还看这种东西?” “还给我。”张流玉说话总是调子低低的,但是听着也挺有劲儿。 这时班主任抱着一沓卷子进门,林长东又立马站起来报告说:“老师,我要举报。” 班主任也是没有马上搭理他,而是把手中的卷子放下,又让同学上来拿下去发放后才理会林长东:“你又要举报什么。” “我要举报张流玉。”林长东举起那本黄皮书,“他看与学习无关的课外书。” “什么课外书。” 林长东又看一遍书名,“《金粉世家》。” “这本书讲什么的。”班主任问。 林长东确实不知道这书讲的什么,但他在家里看到他三姐看过同名的电视剧,他估计这书跟那电视剧就是同著,“讲谈情说爱呗。” 这话说得极其具有轻蔑,张流玉心虚的看了班主任一眼又将头垂下。 “行,那你告诉我书里谈什么情说什么爱了,谁跟谁谈,谁跟谁爱了。” “……”林长东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就记得那电视剧男女主的脸,至于叫什么名他还真没印象。 “等你搞懂了再来跟我举报吧,现在不要耽误我上课。” 于是接下来一整堂课,林长东什么也没干,净看《金粉世家》去了,班主任终于能上了一堂舒坦课。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林长东都没想起来把书放下,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走过,也是张流玉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的神。 “干什么。”林长东问。 张流玉站着看他,“让开,我要出去。” 他们坐的第一组,桌子靠的墙壁,张流玉要出来不得不经过对方位置。 林长东上下打量了人一番,不禁想找事:“你不会说请吗。” “……”张流玉瞪着人,拳头攥紧,“请你让一下。” 林长东还是细细品味了好几秒钟对方吃瘪的表情,他才缓缓起身给对方让了个位置。 对方途径他身边时,林长东不知道哪根神经短路了,他突然抬手一拽,直接把对方那根红发绳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张流玉受惊而防备的看着他,“还给我!” 林长东不但不还,还直接把东西揣进兜里,“你去给我买瓶水来,我就还你。” 张流玉真的是傻眼了,人怎么能厚颜无耻成这样,他着急就要找班主任的影子,但是教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我凭什么帮你,你还给我!” “反正我不管,你有本事就抢呗。” 张流玉立在原地,他面无表情却又尽显恼怒。 “快去啊,我等着呢,我说话算数,真的。” 张流玉咬咬牙,愤愤转身走了,林长东又对着对方背影补充了一句:“我要苏打水。” 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后,林长东又坐下来继续读他的《金粉世家》,他已经读到金燕西念《诗经》追求冷清秋的那部分了,现在正是读到最有兴头之时。 “长东,你怎么还在这,几点了还不去吃饭。” 这话又是给林长东吓了个激灵,要不是说这话的是他大姐夫,他真要站起来骂人了,“我不吃,不饿。” 大姐夫还以为对方在玩什么东西,他走进教室一看,这小舅子竟然在看书,真是给他惊喜不小,但他抽走那本书一看,惊喜大大减半。 “行了,别看了,先去吃饭,你姐过来接你出去吃。” “我大姐?” “三姐。” “哦。” 林长东有点扫兴,他感觉自己这辈子见大姐夫的次数都要比自己大姐多,谁让他大姐早早的就吃上了官家饭,才四十出头就当上了副区长,一年到头都没个影子的。 他跟大姐更亲一点不仅仅是因为见得少,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跟大姐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他爸跟他妈以前离过婚,离婚原因挺复杂的,接着他爸二婚,但是结婚几年和第二任妻子也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也就是他的二姐和三姐。 多年一直求子不得后,他爸在外面鬼混,又混出了他的四姐,后边他的二婚妻子也跟他掰了,但是他的四个姐姐也一直在林家里生活。 他的出生是在他父母离婚十多年以后,也不知道这对一把年纪的原配离异夫妻怎么突然又搞到了一起,可能是因为利益也可能是因为被窝里的旧情诱惑,但谁能想到他们还能再生一个,于是就有了他。 真是该普天同庆的,他出生以后,父母复婚了,家庭和谐了,这姐那姐也和睦相处了,全世界都和平了一样。 林长东把书往桌上一放,就跟着他大姐夫出去了,他三姐很闲,大学毕业回来以后天天待在家里消遣日子,快三十了也还没结婚,有的是时间专门看管他。 不过他三姐自己玩心也重,监督不成有时候还跟着一起放纵,两人还没到吃饭的地方,林长东一说自己请的球队到了,两人就直奔球馆去了。 他们掉头转向县体馆时,张流玉也刚刚到教室,他拿着一瓶覆着白霜的苏打水放到林长东的位置上,左右里外看了看都没有看到人,于是只能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等。 然而整个午休都过去了,他也没等来林长东的人影。 【作者有话说】 很日常向的故事,琐碎生活和主角日常互动比较多,比较追求快节奏和感情冲突强烈风格的读者慎入,这是一对非常粘糊彼此的小情侣,没有矛盾没有怀疑,全是对彼此的爱慕那种^^ 第4章 第3章 不要你赔 下午班主任来巡堂,看到林长东的位置没人,就问张流玉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清楚,中午十二点半以后就不在了。”张流玉如实回答说。 “我知道了。” 班主任这么说着,但也没有去追究的打算,毕竟林长东都不来半个学期了,现在来不来这半天也不怎么样,她也没权力去管,要是别的学生不见了她还得担心一下安全问题,就这太子爷的安全问题还轮不到她把关。 林长东再回学校上课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因为这天刚好星期五,他只用在学校待一天就能回去放周末了,晚上他爸回来问他去没去学校,他也好交代。 林长东就没有早起的习惯,但他今天挺给大姐夫面子的,才第二节课就到了学校。 看到里面的英语老师还在讲课,他想着等下课了再进去,但老师直接让他进去坐下了。 面对两天多没见的同桌,林长东已经忘记前几天那点小仇小怨了,他看这课怪无聊的,又不打招呼的直接拿过张流玉桌上的《金粉世家》继续看。 下课以后,听到张流玉主动叫自己时,林长东还怪意外的,他故意将椅子往后一挪,将自己座位后的空位都堵住,再问:“干嘛,你又要出去?” 张流玉没起身也没看他,而是端正坐在自己位置上,他的头发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绿绳子系着搭放在左肩前。 他从自己桌肚里拿出一瓶苏打水放到林长东桌子上,又说:“把我绳子还我。” 林长东思绪断了一下,这才突然想起发绳的事,他下意识去摸裤兜,又想起来自己早换衣服了。 他僵在座位上想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那天跟三姐从球馆出来,回家后他衣服一脱就扔一边了。 “我忘带了,明天拿给你。”林长东没有继续胡搅,毕竟这事自己忘记在先的。 “明天是周六,你今天还。” “急什么。”林长东懒散道。 张流玉脸色一变,全是不高兴,“你快点还给我!” “……行行行,中午给你。” 说完这话,林长东就懒洋洋起身离开了教室,他直往教学楼侧对面的行政楼走去找到了校长办公室,并用他大姐夫办公桌上的座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 然而一节课过去了,家里上上下下的佣人都说没找到他要的什么红绳子。 林长东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丢了,毕竟在球馆里时又跑又跳的,保不准什么时候飞出来了。 于是他又让管家去球馆找,借着这个机会,他就在校长办公室里玩起了电脑游戏,就这样又过去一节课,管家打电话过来说还是没找到,而且都过去两天了,就算丢在地上也该被当做垃圾扫走了。 “那就去垃圾场找啊,这么简单的事。”林长东把鼠标丢到一边。 “都过去两天了少爷,到垃圾场也该烧了啊。” “谁让他们烧的?!” “……” 林长东电脑也玩腻了,他直接跟姐夫拿了五百块,准备用赔款的方式调解这件事。 然而张流玉根本不买账,就说他只要他的绳子,让林长东必须还给他。 林长东又从兜里拿出一把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发圈放到桌子上,但张流玉也不领情。 “真丢了你让我去哪里找,我又不是没让人去找,不就一根破绳子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说什么样的我赔给你不就行了。” “不要你赔。”张流玉恨恨的说,他听到上课铃后又不得不坐了下来,“我就要我那的那根。” 林长东都没这么好脾气跟一个人讲那么多话,事已至今他也没办法,“要也没有,就是丢了,早都送到垃圾场烧没了,你要么开价,要么报警,我都不怕。” “……”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最好也别是借这个机会报复我。”林长东想不通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感觉对方就是记恨他,所以故意为难他怎么的。 张流玉听到对方这样编排自己,他忍不住摊开说那是他师祖给他搓的线,是很重要的遗物。 “……”林长东这下更没招了。 “起来,我要出去。” 林长东这会儿没再找事,直接让人出去了,英语老师进来收完作业张流玉才回来。 林长东估计对方是去洗手间了,因为他瞧见对方校服湿了一片,散下来的长发也有打湿成条的迹象。 坐立难安的听完两段听力后,林长东没忍住悄悄碰了一下身边人的胳膊,但是对方很是嫌弃的拍了拍被碰过的地方。 放完听力,所有人都唰唰动笔写起了试题,林长东看身边人笔都没怎么动过,搞得他有点心烦。 他感觉不对劲,便伸手过去拨开对方那垂散下来的长发,宛如拨开珠帘那样小心。 只见发帘后那张脸发着汗热,面颊上正有水痕迹爬过,他只能看到的那只左眼湿润着,茂密的睫毛都分成了簇。 林长东心中微震,他松开手,让头发又落回去挡住这张让他无比慌张的脸。 上午最后一节课就在这样压抑的氛围过去了,下课时林长东想拉着对方出去重新买一根赔给他,但是对方走得很快。 林长东郁闷的跑回了家,亲自把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一遍,但也是找不到。 他不信邪的又让家里人跟着去垃圾场找,查垃圾焚烧分类表,查焚烧情况,最后确定了几处可能存在的垃圾山, 好几波工人在垃圾里翻到了傍晚,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给他找到了。 “我还以为这绳子上挂了个传国玉玺呢,搞那么大动静。”三姐实在搞不懂,更搞不懂自己弟弟捏着一根奇臭无比绳子当做宝的样子。 林长东并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先回家把自己洗了洗,又用消毒水轮番给那绳子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再用香水香氛泡了小半天才拿出来烘干。 不仅如此,他还找了个丝绒盒子装着,他不信张流玉不对他感恩戴德了这会儿。 一切准备就绪后,林长东晚饭也没吃就直奔了学校。 然而到学校时他傻眼了,学校里面除了高三那栋楼都没人了。 他不明情况的随便找了个保安问是什么情况,保安说:“星期五了啊,高一高二都放假回家去了。” 林长东更懵了,他都不知道这事,那意思是张流玉也回家了呗? 他在空旷的校园里走了几步,然后又上行政楼找到班主任的办公室,但是语文组里也没人了,好在班主任的桌子上有她家里的座机号,他便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了班主任。 电话打了两遍才通,班主任有点意外这个来电,便问他有什么事。 “老师。”林长东有点犹豫,“张流玉家在哪里?” 第4章 登门拜访 “你确定是这里?” 林长东往窗外一瞧,不太确定问前面驾驶座上的管家说。 “应该没错,水街43号,旁边那里不是写了吗。”管家回话说。 林长东再盯着这那扇朱红色的旧大门看了一会儿,然后果断下车了。 他走近这座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建筑,这大门开着一边,他犹豫着是要直接进去还是在这里把人叫出来。 “少爷!”管家停好车连忙跑过来,“上别人家是要先敲门的。” “哦。”林长东说,“我当然知道,但是这门本来就开着啊。” “开着也要敲啊。” “我知道。”林长东受不了一点被说教的话,他自证似的狠狠在门上拍了两下,又喊道:“张流玉出来!” 管家眼前一黑,“少爷这样很不礼貌的,你得先等人出来了再问。” 林长东哪有耐心等这么久,他坐了两个小时车才到这里就不说了,那山间公路又烂得出奇,忽上忽下的路况差点把他的胃都给抖出来,就这样了还想要他等。 管家又轻轻的叩了两下门,并很是温和的朝那半开的门框里问了声:“请问有人在吗?” 大概过了十来秒钟,里面出来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他看着门前来客,便问他们找谁,有什么事。 “张……” 林长东刚刚开口,管家就连忙把他嘴捂住了,他自己上前问说:“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张流玉家吗?” 少年人抓着门板背后的把手怔了一下,才点头说是:“三哥……他不在家,他可能出去帮忙了,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东西要归还给他,小兄弟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转交一下。”管家笑脸客气说。 “额,可以的!” “少爷,东西。”管家提醒说。 然而林长东却说等一下,他看了门里的人,不太放心道:“你是谁,你跟张流玉什么关系,你说清楚我才能给你。” “他是我师兄。” “师兄?那就不是亲兄弟了,那我怎么放心交给你。” 第5章 管家哎呀一声,又替林长东向这位小兄弟解释说:“不好意思,我们家少爷比较着急而已,请问你们家里还有其他长辈在吗?” “没有,流玉哥和师父都出去了,你们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林长东心里念叨了个师父,又想起来张流玉的家庭状况,他估计是没找错地方。 “少爷,东西呢。”管家又催他说。 林长东摸了摸兜,话锋又一转:“那不行,这东西不能随便交给别人,我得看到他当面验货,不然他到时候又赖我。” 少年看着有点为难,他想了想:“那你们可以过后再来,或者进来坐着等吧。” 管家询问林长东的意思,林长东没吭声,并用直接迈进门槛作为了答复选择。 管家干笑着同少年人说麻烦了,又询问怎么称呼对方,对方说自己叫何权青,又问他们是什么来路。 “我们家少爷跟令师兄是同班同学,今天特意过来归还东西的。”管家说着又把几袋礼品递过去。 何权青连忙推脱不开,只能把礼品收下了,他把这一主一仆领进了堂屋,又给他们倒了水。 林长东进到这全是榫卯结构打造起来的屋子时先是感觉后颈一凉,一是因为房屋是全木材质有点凉快,二是里面的装潢风格让他感觉有点过于严肃了,尤其是房梁上的雕花上色让他不由自觉联想到了那些寺庙之类的建筑,这看起来实在不太像一个传统意义的“家”,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不仅如此,堂屋左侧墙前还有个高架子,上面陈放着好几只颜色不一的舞狮头壳,更是让他觉得诡异,张流玉不是唱那个潮州戏的吗,他家里怎么这么不同寻常? 大概坐了五分钟以后,何权青自己就有点坐不住了,他连忙表示师兄师父应该只是去附近给人做法事,回来不用太久的。 林长东一开始其实挺着急的,到里面坐久了反而又能沉住气了。 再过了几分钟,有人来找何权青有事,他只能暂时先离开一会儿,整个堂屋只剩两主仆后,林长东便起身观察起这屋子来。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么大个院子里竟然也没有别的人,林长东走到内院,看见院子中间那一根根的东西,便问管家那是什么。 “梅花桩啊,就是狮爬架。” “哦。”林长东越瞅越觉得这里像个杂耍班子。 他坐在院前台阶坐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一个不算太年迈的老人家,林长东估计这就是张流玉的师父了,他便起身要问候一番,但是管家估计怕他说错话,就抢先一步先问候了对方。 “你找他有什么事。”这师父一脸严肃相问。 林长东不知怎么的,感觉这人比他爸还可怕,他站直了身体,回答得有些机械:“我,我有东西要还给他。” “什么东西。” 林长东连忙摸兜,把那个红丝绒小盒子交了出来。 老师父接过去打开一看,脸色稍稍沉了一点,他抬眼再往林长东脸上一瞅,林长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里都跟着绷了起来。 “他的东西怎么落在你这里?” 林长东懵了一下,没想到这辈子他竟然也有不敢说实话,也不敢说谎话的时候。 管家洞察出了这点焦灼的情况,他急忙代答说:“两小孩是同桌,就是在学校闹着玩了,我们家少爷不小心把贵公子的东西带回了家,今天才特意来归还的。” “闹着玩?” 林长东手里起了一股汗,不敢接话。 “年轻人嘛,总有一点打打闹闹开玩笑的时候,感情都是好的,您老说是吧。”管家觉得自己也没比这老师父年轻多少,对方看着估计六十出头,他好歹也是五旬之人了,怎么感觉自己气势被压了不是十年阅历那么简单。 老师父点点头,不太客气道:“那东西送到了,两位请回吧,今日夜深了,家中也没有备有酒菜,就不留二位了。” “打扰了打扰了。”管家笑笑,拉着自家少爷就要走。 这逐客令下得林长东很是不甘心,他没忍住问:“张流玉在哪,我能见他吗。” “他不方便见客,请回吧。”老师父一手提着一个箱子,攥着小盒子的手负在腰后就要回屋。 管家直直拉着林长东就出去了,结果到了门外,让他上车他又不肯。 “东西送到了就行了,要见也不急这一会儿,下周一上课就见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董事长今晚回家您忘了吗。” “送到送到!他都没见着我人他怎么知道是我送到的!”林长东发火道,“你知不知道他在学校里怎么踩在我头上的!” “那人家家长都说不让咱们见了……” “……” “要我说少爷,您是不是欺负人家,人家给家里告状了?”管家问得也是虚虚巴巴的。 林长东更火大了,他想不通了,就这点事有必要告诉家长吗,张流玉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回去吧少爷,这么晚您都还没吃饭呢。”管家打开车门又要请他上车。 林长东不表态也不挪步,他就杵在原地让人为难,管家没辙,正准备折返回去再问问那个老师父,结果前面那个叫何权青的小兄弟回来了,他便转头去问了这人。 这何权青也挺实在,直接就告诉了他们自己师兄的去向:“三哥他在镇卫生院上,还没有那么快回来,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卫生院?”管家和林长东异口同声。 “额,嗯。”何权青不明情况的还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你们可以去卫生院找他。” 管家连忙道谢,林长东这下也不拗了,总算愿意上了车,两人一路打听,只用了十多分钟就找到了镇卫生院。 这卫生院占地不大,就两栋楼合并而成的一个乡镇级小医院而已,他们刚刚进到那简陋的就诊大厅,林长东就看到了张流玉的身影。 不过对方没有看到,因为人是侧对着他的,此时这人正坐在一张长椅上,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正在挂点滴,他旁边还坐着个男的,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张流玉旁边这人就拿起他的手检查了一下手背上的针头,轻轻放下后又去调了一下药管上的点滴流速轮轴。 管家没见过他们今天要找的人,他还准备去就诊台那里问一问,结果林长东已经径直奔向要找的人了。 张流玉看到他突然出现也是意外不小,他甚至左右看了看,不太确定这人是不是冲他来的。 不过真见到人了,林长东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怪莫名其妙的,就为这点事跑到这里来,真是有够丢人的。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后,林长东很突然的又转身快步离开了。 管家不明所以跟上,又问他不找人了吗,林长东也没好气的答非所问说:“赶紧开车,累死我了,回家!” “是,是。” 然而管家刚刚打火,林长东又说:“你去问一下,问那个人生的什么病。” 林长东真不是关心对方,而是他怕对方病这一出是自己搞出来的,要是因为他得了什么要命的病…… 管家来去很快,他说只是普通发烧而已。 “你问的谁。” “您同学本人啊。” 林长东大叫一声我*,他抱着头直接倒在车座上,“谁让你问他了!你问医生啊!” 管家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就问可以回去了吗。 “回回回!别问我了!”林长东恨不得马上从这个世上消失呢。 接下来两个小时车程更是给他气得郁闷,终于回到家后,他连应付他爸一句话都心情都没有,回房间躺了几分钟后又摔门而去找朋友玩了。 这事办得太诡异,周一这天林长东都不想去学校了,他一想到要面对张流玉,一想到对方有可能笑话他,他就感觉倍没面儿。 奈何这天他爸和大姐夫也在家,他不光要去学校,还要早早的去,这还是他近几年以来第一次赶上周一升国旗。 刚刚进到队伍里,他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张流玉,幸好他个子高站在最后一个,两人中间隔着四五个人还挺安全,他想好了,升旗仪式一结束马上就走,他现在光是幻想一下张流玉问他怎么出现在卫生院里,他就窘得想死。 广播里国歌一结束,林长东就想走了,但他一转身,他大姐夫和班主任就在后面盯着,他不得不收回脚步继续定在原地。 国旗台下的老师讲完一茬又一茬有的没的以后,又上去了个学生做国旗下的演讲,林长东视力天生就好,哪怕和国旗台隔着几十米,他一眼认出了那张有过一面之“缘”的脸,这不是他在卫生院里看到的那个男的吗? 等到队伍一散开,林长东立马揪住袁宝就问今天演讲的人是谁哪个班的。 袁宝哪里能认识这么多人,他承诺第一节下课就给林长东答复,林长东准了。 林长东本来想去找个地方坐一节课磨时间,但是他姐夫一直盯着他不放,他心想自己还得等袁宝一节课,大不了就去教室里坐一会儿,他不信这一节课张流玉还能把他怎么了。 第6章 不知道是不是人对人有了留意意识,很快就能再见面了,林长东去往教室路上,路过隔壁二班时就马上看到了那个演讲的学生坐在里边。 这么一来,他就没了再等袁宝消息的耐心,他看有个学生马上要进二班教室去,直接拽住人家后领抓过来问话。 被抓中的学生先是大吓了一跳,接着才胆战心惊问他有什么事。 “怕什么,我能吃了你?”林长东脸阴着,他用下巴往教室里一指,压低了点声音:“你们那人叫什么名字,姓张吗。” “哪个?” “今天国旗下讲话那个。” 这学生回忆了一下,才连连哦了两声,“他,他不姓张。” “那他叫什么。” “周通。” 林长东暗暗叫好,还好不是张流玉的家人兄弟,不然他还要更窘。 放了人,林长东又在走廊逗留了片刻,最后还是被聒噪的上课铃劝进了教室,他无事人一样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他看到对方又用那根红绳子把头发束起来后,就开始努力不再让自己有一丝目光落到对方身上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张流玉竟然主动跟他搭话了:“你星期五为什么去我家。” “……” 林长东早都后悔死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样,可他又不能让对方感觉到。 “我想去就去,你管得着吗。”林长东不慌不忙的,并又直接去翻找对方桌上的课外书准备打发掉这节数学课。 张流玉不回话了,他就看着对方翻,想阻止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阻止。 “书呢,你放哪了。”林长东无理又无礼说。 “还图书馆了,你要看自己去借吧。”张流玉冷冷说。 林长东这才停下翻找到动作,他不爽了:“谁让你还了?你还了我看什么?” “我想还就还,你管得着吗。”张流玉也回敬他。 第5章 痣 “你还书之前难道不应该通知我一声?” “我有什么义务要通知你?”张流玉语气硬硬的,但表情看着又怪委屈的。 “你不知道我在看吗?你知道我在看还要还是几个意思?”林长东咄咄逼人道,“说白了就是故意的呗,你不就是记仇嘛,同学之间友爱一点怎么了?” 张流玉有点经不住这种过分的揣测,他忍不住解释说:“图书馆登记的还书截止时间到了而已,谁记得你要看的事情。” 林向东脑子一扔,张口就来:“到期了你就还?” “不应该吗。”张流玉真是想不到一个人类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林长东不以为然,“图书馆的书还不是我家捐的,不还那又怎么样,他还能告我?” “是我借的又不是你借的,你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张流玉没好气道,并打算不再搭理对方,因为老师已经进教室了。 “那你去给我借回来,我要看。” 面对这种反常规人类思维的无理要求,张流玉选择了充耳不闻。 “听到没有啊。” 看对方一直不搭理自己,林长东又夺过对方的数学题本,“那我这节课只能看这个了。” 张流玉站起来就告诉了老师,结果不想多管闲事的数学老师轻飘飘的就说了一句:“那你也用他的不就行了。” 求助无果的张流玉心里堵着一口闷气,他只能靠自己低声要求说:“还给我。” 林长东看老师都开始讲题了,他有点可怜对方,于是翻到了自己那本翻都没翻开过一次的崭新题本推给了对方,还自认为做了好事一样:“以旧换新,送你了,不要钱。” “……”张流玉生吞下这口恶气,打开了这本跟刚刚出印刷厂没区别的新书。 但这数学题本看着就是没意思,林长东才坐了五分钟,就不想听课了,他直接站起来就跟老师说:“老师我出去散散心。” “……”头顶一片秃亮的数学老师将手中的题册往讲台上一放,无言与下面的问题学生对视起来。 “您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林长东说完,就在一众佩服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走就走了,林长东人都到门口了,又突然转头过来说:“同桌你刚刚说你想喝什么,我过两节课给你带回来。” 无辜被点的张流玉真是要跌掉下巴,人怎么能阴险到这种程度? “这里是教室,你不是你家超市。”数学老师一开口,唾沫差点飞到第一桌同学脸上。 “哦。”林长东好像受到了什么点拨一样,“学校里的超市本来就是我家的。” “走走走!”数学老师大手一挥,“上校长办公室喝去。” “去就去。”林长东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旁边的位置空了,张流玉别提多舒心了,他立马把自己的题册和对方的换了回来,结果翻到老师正在讲的那一页时,赫然看到上面画了一只猪头!不仅如此,还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写了张流玉三个字。 张流玉自认为自己脾气是相当好的,也可能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正常人,以至于他现在有点气得想揍人了。 林长东离开教室后,他既没去超市,也没去散心,而是直接去了教职工宿舍楼,这里有一间专属于他的休息间,今早起太早,他困着呢。 这一睡就是到中午放学,林长东用休息间里的座机给他姐打了电话,让管家送了饭过来,他吃完又睡了个午觉。 他平时也不是什么很嗜睡的人,就是周末这两天吧,他一想到张流玉会提起自己去对方家里那件事,他就彻夜难眠,尴尬懊恼得想让一切重来,以至于他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净在外面玩了。 吃好睡好以后,林长东下午的课也不想上了,他准备出去遛遛,但是他们班今天好像有体育课还是什么的,他路过教学楼时,看到本班同学都陆陆续续下来了。 林长东对体育课的接受程度还挺高,于是就回到了队伍里。 但是这体育课上的有点脱离他的印象认知,他实在搞不懂体育课为什么要玩背篓抛绣球这种民俗体育项目。 他倒不是歧视或是有偏见,而是他不喜欢这样双人组队的活动,因为班上好像没有够格跟他组队,好吧,好像是没人乐意找他。 林长东看别人都双双组好队去拿道具了,他便找上体育老师说:“老师,你跟我一队吧。” 这话说得挺慷慨,好像是他施舍给对方一个机会似的,体育老师两手叉腰看着他,又吹了一下哨子让学生加快速度,最后才用委婉的调侃拒绝校长的小舅子说:“师生有别,请自重。” 林长东心想算了,还不如出去溜达呢,但是他这么一走又好像是自己在妥协一样。 想通以后,林长东直接来到张流玉面前,他一把抢过对方搭档手中的一筐长线绣球,又甩了一个通知过去一样说:“你重新找人去。” “?” “?” 张流玉的老同桌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有点左右为难。 “你干什么意思。”张流玉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林长东也说不出来什么意思,总之这个班上他叫得出名字就张流玉一个人,不找他找谁,“我在给你机会,你看不出来?” “我在拒绝你,你也看不出来?”张流玉反问。 林长东情绪挺稳定,他说了个行,又走到体育老师那里交涉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体育老师就说:“鉴于自由组队比较浪费时间,现在大家按照在教室里同桌情况进行组队,马上。” 见学生们不动,体育老师又吹了一声丧尽天良、良心不安的哨声。 “瞪我干什么,赶紧过去啊。”林长东指使张流玉说,“还是你想做抛的这一方,我都可以啊。” 张流玉才不想背个背篓配合对方呢,他放下肩上的篓子,又抢过对方手中那一筐绣球走到了分界线外。 林长东慢悠悠拿起地上的篓子,像背包一样单肩跨在了右肩上,他走到和张流玉隔着三米远的白色跑道线后,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背篓绣球是当地的一项民俗娱乐活动,后来在特色文化传承的建设要点中逐渐中就进入了校园活动中,目的是潜移默化新一代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延续与传承。 这个游戏玩法挺简单的,就一个人抛,一个人背着篓子接,步骤看似简单,实则很考验两个人的默契,不过这项活动中的绣球道具本身也不同于传统绣球那么精美轻盈,而是比较用一张绣球皮包裹糠类泥沙,再用一到两米长的粗绳捆紧,抛的一方只能通过摇摆粗绳增加惯性来完成抛的动作。 这项目还纳入了当地中考的体育项目,林长东也是中学的时候接触的,虽然他很多年没再接触了,但一点也不耽误他的高度自信心。 体育老师看所有学生分组到位就绪后,就像他们先练习一下,后面再进行正式的成绩考核。 张流玉看其他人已经开始了,他也拿起了一只绣球,拽着绳子一端摆动起来,绣球在半空中画了四五个圈后,他再轻手一放,绣球受惯性立马朝林长东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7章 但是这一个偏了,擦都没擦到篓子。 “你会不会啊。”林长东趁机落井下石道。 张流玉不解释,拿起一个新的又要重新开始,然而这一次他明明感觉都要投中了,林长东这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绣球往左他往右,就这么让张流玉抛空了。 一次他还可以当做偶然,接下来两次三次都是一个情况,林长东摆明了就是故意躲开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扔过去的是手榴弹呢。 “……”张流玉杵在原地不想动了。 林长东看逗人逗得差不多了,他也收了心,连忙鼓励对方说:“前面没适应好,现在我准备好了,来吧来吧。” 张流玉已经不信这个人了,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就像根木头一样继续站着。 林长东感觉自己可能也有点过分了,他只能走过去将自己肩上的背篓摘下,“来来来,换你来,我扔我扔行了吧。” “张手啊,赶紧的。”林长东催促对方说。 然而张流玉压根就不打算动,眼里都不带瞧他一眼,林长东只能抓起对方一只手,就把背篓的肩带给人穿过去,张流玉反感跟他接触了才自己抢过篓子背上,然后又气冲冲的过到了分界线对面。 但他也就是背对林长东站着,一点也不动,也不给配合,林长东抛得还挺准,五个能中两,就跟投篮似的,不过抛了三个五个的就觉得没意思。 这独角戏唱得有点无聊,林长东就开始乱抛了,一边抛他还一边嚷嚷:“你不动待会我砸到你你可别又赖我。” 这威胁不起一点作用,林长东受冷落久了又只能出损招,他还真抛了几个擦边球过去,张流玉差点被砸中以后才开始配合他的。 但是两个互不对眼的人能有什么默契,林长东觉着对方还不如当个球框让他投呢,起码命中率不至于为0。 他观察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张流玉的方向感知能力有点差,所以很难在移动中精准站位。 “换人换人,换过来吧,我来接。”林向东真是服气了。 张流玉估计也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做接球方,因而毫无异议的就动身过来了。 然而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一段路,他们旁边的另一组就飞了一个绣球过来,不偏不倚的还正中张流玉脸上去了。 张流玉踉跄两步,人还差点跌倒,他捂着半张脸,慢慢蹲了下去。 “?”林长东和旁边的同学也皆是一愣,他没忍住朝旁边的同学吼道:“他长得很像篓子吗!谁让你往他身上砸的!” “谁知道他突然跑过来……”涉事学生倍感无辜。 “他冲我跑又没冲你跑,眼睛不会用就去装个定位器!” 林长东责骂完人,又连忙跑过去查看是怎么回事,但是对方捂着又不让他看。 这绣球看着也就一个橘子大,但重量可不轻,真砸人身上跟颗石头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没那么尖锐而已。 “你他妈让我看看啊,不会砸中眼睛了吧?”林长东提心吊胆的,他托住对方的脑袋就要检查,但是对方又不配合。 听到老师过来了的声音,张流玉才舍得把手从脸上挪开,果不其然还真砸中眼睛了,此时他眼窝一周已经开始泛红,眉骨上还有一片细小的血斑,虽然只砸中了右眼,但两只眼眶都已经噙满了生理疼痛挤出来的泪液,可见这一下实在不轻。 “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快快。”体育老师急道。 张流玉由着那名失手的同学搀扶起来,两人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赶去,林长东拍了拍手灰,也马上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去上你的课。”林长东不给面子的冲涉事学生嚷道,“我自己会送他去。” 涉事学生还没表态呢,张流玉又说:“我自己能去。” 这话林长东当耳旁风听的,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医务室,校医闻声而来,询问情况清楚后就准备给伤患上点消肿药。 “这不会涂到眼睛里吧。”林长东质问校医说。 校医:“绣球没砸到我眼睛,我看得见。” 张流玉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将光洁的脸露了出来。 “闭上眼睛就好。”校医说,“药水干之前别睁眼,避免流进去。” “嗯。”张流玉哼唧一声,喉管里还有些许难受的声音。 棉签轻轻擦过已经有些浮肿的眼皮眼周时,张流玉没忍住抖了抖身体,他解释:“有一点辣。”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托住他的两边下颌,将他的头固定住,自认为做了好事的林长东没急着邀功,还不耐烦的催促校医说:“赶紧涂吧。” 张流玉想挣脱对方的“举手之劳”,但是校医已经抹上来了,他只能纹丝不动的配合下去。 涂好了药,校医让张流玉先闭着眼晾一会儿,接着误以为这对同学情义深重的校医又对林长东说让他过去药房帮患者拿一药登记一下。 “你在这等我。”林长东拍了对方肩膀就跟着校医走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这样,张流玉觉得自己应该能睁开眼睛,但是林长东这时拿着一袋药回来又连忙劝说:“校医说你还得再等一下,等会还要再涂一次,等消肿了才能睁开。” 张流玉没有怀疑对方的话,又闭上眼,继续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 林长东往药房那里一瞧,看校医已经在里面忙起了其他事,他又放心说:“校医说你这眼睛伤得挺重的,你要是一睁眼那眼皮能肿起来把眼球挤出来,真的。” “……”张流玉这才没忍住搭理对方一句,“我伤的是眼睛,不是脑子。” 林长东哈哈大笑了两声,又叹出一句很是遗憾的惋惜:“看来接下来的两节课我都只能陪你在这里耗了,下午还有我最爱的英语课呢。” “下午只有物理课。”张流玉拆穿道。 “……,管他什么课,反正我宝贵的学习时间都交代在这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求回报。” “你可以直接回去,我又没有留你的意思。” “也是,行吧,那我走了。” 张流玉听到对面凳子挪动的声音,接着响起几记脚步,觉得对方应该走远以后,他解开身前有些凌乱的发束,想要睁眼捋一捋时,发现林长东还原封不动的坐在自己面前呢。 “你看,我就考验你一下,你就马上不遵从医嘱了,到时候瞎了你赖谁。”林长东翘着二郎腿,两手大张搭放在椅子靠背上耸耸肩说。 张流玉有点尴尬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又不太好意思再闭眼。 这会儿校医又出来给他涂第二次药,张流玉才有台阶又把眼睛闭上。 涂完药校医交代等晾干了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以后再吃点消炎药,每天再抹一点防止病菌滋生的药膏就行。 张流玉闭着眼睛说知道了。 就诊室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以后,林长东突然找了句话说,不对,也不是找,而是他突然想说就说了,他无意识指着自己左眼皮说:“你的眼皮上面有颗痣。” “……”张流玉想说那怎么了,但是感觉好像多此一举,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之前林长东没发现是因为没见过对方闭眼的样子,只有眼睛闭上时,对方那颗生在眼皮上的小痣才会露出来,他以前还没见过这个位置有痣的,看着怪稀奇的,而且……隐私性很强。 “不说话什么意思。”林长东问,“我今天弃学陪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报答不起。”张流玉如实说了。 “现在报答不起那就欠着,等你报得起了再说,我就是这么好说话。”林长东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大人大量了。 一直被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张流玉感觉脸上的清凉感都消失后,他拿起药就回了教室。 想到接下来是两节物理课,林长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去找朋友溜达,晚自习也没来。 可能是生活里多了点小乐子,林长东第二天又来学校了,虽然依旧是上午的课上完一半了才过来的,而且他就喜欢挑着上课时间进教室,老师也见怪不怪了。 林长东散步一样回到自己位置坐下,他瞅了同桌一眼,发现对方眼角没肿,但眉骨青着,想挑事的心情只能退了下去。 “让开。”张流玉正在抄黑板笔记,对方一张脸这么怼过来真是招人烦的。 林长东正回身体,准备拿出课本给班主任一点面子时,突然发现自己桌上端正放着一本《金粉世家》。 【作者有话说】 以后一起睡的时候你就能天天见到这颗痣了。 第6章 同道中人 意外跃然脸上,林长东抿抿嘴,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还非常给人面子的直接翻开小说看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去问身边人。 班主任提防了一节课,没看到林长东起来找茬,她心里还觉得怪事了。 林长东看了一节的小说眼睛也有点累,他准备出去走走,就难得真心示好一次问同桌:“这回我真请客,你喝什么?” 第8章 “不用。”张流玉拒绝他说。 “哦。” “你眼睛好了?”林长东又说,“我看一下。” 张流玉挪了挪身体,还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去。 林长东切了一声,也没有继续强求,他走出教室,又到窗口那里探头进去拽住对方的一缕长发,张流玉生气瞪他,他又甩一句吓唬话进去:“张流玉,你要破相了。” 说完他手一松,一溜烟的就跑开下一楼找袁宝去了。 “大哥,你最近怎么来学校这么勤啊。”袁宝戴着口罩,看起来有点不太舒服。 “我爸成天在家呗。”林长东丧气说,“跟你一样流感了。” 不光是他爸,这阵子许多人都患了点小流感,从去年年底开始,外边就在传一种名为sars的非典型肺炎的病毒,不过他们这里并不是病灾区,但最近也出现了不少类似例子,好在目前还没有确诊一例是sars。 “哦哦,林老板没事吧。” “还行,骂我跟平时一样狠。” “大哥你这学期这么老实了还挨骂啊。” “骂我还要分学期啊?” 林长东想想也觉得有点冤枉,今年来他已经挺老实了吧,至少他没把学校搞得鸡飞狗跳的,也没有出去拉帮结派打架斗殴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学校超市,林长东还是决定自作主张给张流玉买点喝的,不然显得他回回提又不做事太小气了。 在货架上挑东西时,袁宝意外瞥见个人,他才想起来事来就对林长东报告说:“大哥,那天你让我去调查的那个人我调查清楚了,就是后面我没找到你忘记跟你说了。” 林长东也看到了就在收银台那里结账的周通,他想说自己已经清楚了,但袁宝抢先邀功说:“他是你们隔壁班的,额,叫周通,读书厉害得不行。” “还有呢。” “额,没了。”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林长东有了点想法,他拿起两瓶水也过去结账,并且直接插到了周通面前。 周通看着这人,脸上有莫名其妙,但又很快接受了理解了这种没有公德心的行为,所以他也没有问责的意思。 虽然对方并不认识自己,但这不代表周通不认识这人,准确来说,不是成天闷在书本里的人都应该认识这个地头蛇才对。 林长东被称为地头蛇当然不是因为他在学校里蛮横无理那么简单,这事还得从好几年前说起了。 那大概是他们上初一的时候,原本县城的中心区有一片热闹非常的夜市地段,然后突然一天早晨,这片夜市突然就拆迁了,没两天又围起来了,后面通知一发,大家才知道这里要建足球场。 动工两天后,大家才知道这足球场是建给本地首富林老板的儿子。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足球场呢来头是因为某日林老板的儿子林长东大概是踢球回来,恰好路过该夜市,然后球踢到一个小商贩的铺子上,球把人家的瓷器堆打翻了,两方因此就起了争执,林长东一怒之下就让他爸把这块夜市铲平了,盖了个足够容纳两万多人的足球场给他一个人踢球用。 总之整个建场过程非常顺利,从审批建工到落地使用只花了八个月,比外面随便一条城市街道申请审批修复一段五百米的马路还要快。 这事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从此大家背地里都管这个公子哥叫地头蛇。 建足球场这一年,桐平县脱贫成功改名为桐林县,而桐林县脱贫成功的最大功劳又确确实实归属于林老板。 上世纪重工业采矿热潮刚刚吹到桐林县,早有先闻的林家就已经提前垄断了当地所有的矿工人力,一举承包了当地准采的四片矿处,大概挖了十来年,矿山准备挖空时林家又潇洒一抛,将矿业公司卖了出去,及时躲开了后续清场和对接上头的连锁麻烦,又开始进攻房地产。 长达十多年的矿业生产带来了大量的外来劳动力,同时也激发了当地居民巨大的购买力和生育率。 在住房分配框架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时,林家主导的商品房经济只用两年就彻底定死了桐林县未来三十年的居民住房走向。 从公建居民楼到商用民楼,十座有九都出自于林家之手,乃至民生娱乐和日消选择都全部被一口咬死,小至便利店大至商场酒楼迎宾馆基本都是林家的产业,连着将近三十多年,当地居民的衣食住行都被林家紧紧捏在了手里。 然而光有财力当然是不足以在这一片小天地一手遮天的,但偏偏人家家里人又格外争气,多的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普通老百姓其实对林家没有什么太大意见,毕竟人家带动起来的经济为千家万户提供了大量劳动岗位,就在这样的激情二十年里,当地完成超额完成了脱贫指标,而桐平县脱贫(平)改名桐林,到底是资本的立威之举,还是偶然巧合,普通老百姓也就敢私下聊聊。 原本大多数人对这个林家都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直到林老板的金贵小儿子长大成人,开始把这点犄角旮旯的位置搅得天翻地覆,大家的声音才开始大一点,而林老板也还算人道,有管儿子,但管得也不尽人意。 诸如建足球场这类的事情还不止一件两件的,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林老板捏死大半个县城的经济命脉。 收银员看着林长东,更是一脸看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表情,她一言不发,也没准备给对方结账,只是一副等待对方直接拿东西离开的表情。 “他的多少钱,一起付了。”林长东对收银员说。 周通一开始没听懂这人要请他的意思,直到林长东把他手里的两瓶绿茶夺走交给收银员他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周通问。 “现在认识也不晚。” 林长东掏出一张五十递给收银员,收银员战战兢兢收下,又找了49.5给他。 周通觉得莫名其妙,连这两瓶饮料都不想要了,“不必了吧,我们可能也不是同道中人。” “开玩笑,别当真,请你的就收下吧,又不是什么大手笔不是。”林长东拿了自己的那两瓶汽水就出去等袁宝了。 周通现在算是领略了这地头蛇传说中莫名其妙的做事动力是怎么回事,他拿出一张纸币递给收银员就要自己付钱,但收银员拒收了,并让他赶紧离开,别耽误其他人买单。 林长东决定跟他姐夫说一声,让袁宝调到他们班去,否则他太无聊了,以前也有好几个跟他们一块玩的学生,但是这群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学校了,连高考都不参加。 就剩最后一节课了,林长东觉得再上去看看小说也算惬意,这五楼走得实在心烦,他决定再去校长办公室反馈一下。 林长东走到五楼时刚刚打铃,他一个转身就看到了有一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个班窗口前。 他走过去,周通也刚好从他们班窗前正身离开,前面那点小插曲让再度碰面的二人微妙地感觉到了一点诡异,但他们又像互不相识那样擦肩错开了。 林长东和班主任一同进的教室,他来到座位前坐下,正要把手中的一瓶汽水放到同桌桌上时,才发现人家桌上已经有一瓶绿茶了。 但是他手已经伸出去了,再收回来就显得很蠢,林长东只能硬着头皮把他的汽水放下,又不问不说的直接拿走了那瓶绿茶,并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拧开喝了一口。 “你干嘛?”张流玉感觉问这这句都是多余的,因为他觉得对方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了。 林长东喝完又放回去,“我口渴。” “……”张流玉懒得跟对方争执,而且上课了他一点也不想被老师关注到。 林长东安静下来,开始看他的小说,不过这节课他没有看得那么专心了,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关注一下身边人,他有点想不通这人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这种猜忌一直持续到中午放学,张流玉拿起桌上的绿茶让林长东放他出去,林长东先是问他:“我喝过了你还喝?” “我有说我要喝吗。” “那你这是拿去哪里,不会不好意思,准备拿回去偷偷喝吧?”林长东一脸暧昧带讥讽的看着对方。 张流玉竟然点了头,“对啊,浪费可耻。” “哟,看不出来嘛。”林长东心情怪好的直接给对方让了道。 “等等。”林长东又拦住对方,“你上哪吃饭,不叫我一起?” 张流玉拨开对方的手,“叫你吃饭的是保姆,我又不是你家保姆。” 接着,张流玉走到教室门口,直接把那瓶绿茶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林长东刚刚堆起来的好心情立马没了,他追上去准备要个说法,但是张流玉已经跟周通一块儿走了。 他尾随二人一路来到学校食堂,林长东想着要不自己也在这里将就一顿算了,但是走到窗口一看,又果断离开了食堂。 第9章 林长东到自己的休息间时,管家已经到有一段时间了,他有点不得劲的吃完了午饭,午觉也没睡就去找他姐夫了。 下午四节课,林长东都没来上课,张流玉又得以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趁此机会,另外他还把汽水送给了后桌的同学喝。 但是在最后一节课准备结束时,里面的英语老师自觉出去,班主任走了进来,她宣布说:“经学校方对一类班级的关怀考虑,我们班现在需要搬到一楼去,搬到原本十班的位置,桌子椅子不用搬,大家抓紧时间,现在开始吧。” 整个教室里先是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啊”,接着才是各种各样的声音,有高兴的,也有埋怨的,还有不理解的。 张流玉没去深究这件事,他觉得在一楼也挺好的,免了这段上下楼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了。 他快速将课本那些收拾好装进纸箱里,又看到林长东人没来,于是就向班主任报告了一声,班主任让他不用管。 张流玉背着个包,又抱着一箱子书出去时,却发现只有他们用搬教室。 “你们不搬吗?”张流玉问站在走廊里等他吃饭的周通说。 “没听说啊。”周通也觉得很突然,他接过对方手上的箱子,“你们班发生了什么吗。” 张流玉想不出能是什么事,如果说要是为了关怀一类班,那一到三班都应该搬才对啊,两人就这样带着疑问完成了迁移工作。 吃完晚餐来上晚自习的时候,林长东已经在教室门口了,他正在和隔壁班的袁宝聊着天,看到这一幕,张流玉心里立马有了猜想。 “那我上去了。”周通对身边人说。 “嗯。” 对方走后,张流玉也进了教室,没一会儿林长东也进来坐下了,真是难得见他来上晚自习,虽然这于他于老师于学校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张流玉拿出习题册准备复习一下,结果林长东就打断了他,“那个人是你家亲戚还是你兄弟?”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张流玉把自己的笔从对方手里抢回来。 林长东又去抢对方的本子,“我还不能问了?” “我还不能不说了?”张流玉连本子也抢回来,并用胳膊牢牢压在桌子上,头也不抬的看起了题目。 林长东一手支在太阳穴,侧着身体看对方说:“我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那就别想。” 林长东没有听取对方的建议,他捻起对方披散在背后的一股湿发摸了摸又放下,“要我说,你们两男的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这话说得也不算隐晦了,但张流玉没有为此感到难堪或是恼怒,“我看你和隔壁班那个男生也走得挺近的,你们不会有什么吧。” “对啊,我们就是有点什么。”林长东一点也不怕激将计就计,“那你呢,你敢承认吗。” 张流玉脸色微变,“那不巧,我不是。” 林长东挑了一下眉,他凑近对方,脸都要搭到对方胳膊上贱兮兮的说:“真的啊?” “你是就别靠近我!”张流玉收回胳膊,对方下巴差点撞到桌面上。 林长东笑着直回身,“逗你的,看你吓的。” 今晚晚自习英语老师发周测卷子给他们做,张流玉觉得林长东肯定会嫌无聊逃课的时候,对方竟然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参加了考试全程。 考试只给一个半钟,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老师只让同桌之间互相批阅。 张流玉打算自己偷偷批改的,毕竟他很难保证对方不会在他的试卷上再画一只猪头。 “你没听到老师说的啊。”林长东主动把自己的卷子扔给张流玉,又把对方的抢了过来。 张流玉不情不愿的将对方卷子铺平,再一看,又有点吃惊,因为对方竟然真的写了。 “唉,有没有红笔给我一支。”林长东问后桌说,借到笔后,他就对照黑板上的答案给张流玉的卷子认真批改了起来。 张流玉怀疑这具躯壳里换了个人,要么就是中邪了,他带着这种心情也给林长东批改起来,改着改着,他怀疑对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换了个人,这答题正确率未免也太高了。 批改得差不多后,老师又让他们报一下成绩,当张流玉念出“林长东96”时,诧异的不只他一个。 老师正要质疑林长东是不是抄的同桌,林长东又报了张流玉87分。 老师更加觉得蹊跷了,她下去拿起二人的卷子看了看,确实是没问题的,于是这事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两人互换回卷子时,张流玉看着自己卷子上的圈圈画画,不可置信这些修改批注是身边人写出来的。 “看什么,我还不能有一点长处吗。”林长东好像就在等这一刻似的,“我都和你说了英语是我最爱的学科。” 张流玉没吱声,沉默改起了他的错题,林长东没有从对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反应来满足自己的胜负欲,还是觉得不过瘾。 林长东撑着下巴盯了好一会儿人,终于抓到一个显摆的机会,他连忙靠过去说教起来:“这就是一个主谓双宾结构,谓语动词是有实义的动词。” 他还以为对方不会理他,结果过了三五秒这样,张流玉竟然乖乖哦了一声。 林长东惊喜咳了咳,“你听懂了?” 张流玉没那么想搭理他,但还是挺当回事的给了回复:“嗯,很简单。” “真的假的,你别不好意思不耻下问啊。”林长东说完好像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耻上问,不耻上问。” 张流玉又去看后面填空题,林长东又不问自答的挑出了对方的毛病,他说得有头有理的,张流玉没忍住反问了几句。 短暂的和平相处不到五分钟,放学铃就响了,张流玉要收拾东西回宿舍,但林长东自己还没显摆够就说:“急什么回去,你听懂了吗你就回去。” “最后一题我知道。” “知道你还错?”林长东说出这话的时候别提多舒心了。 “……” 林长东又让对方自己分析死思路,张流玉想着三言两语敷衍对方就算了,但还说错了。 “你这就叫知道了?亏你天天坐在教室里还能学成这样……” 林长东话没说完,窗口外传来一声提醒:“流玉,回去了。” 张流玉朝外面的周通哦了一声,他收起卷子又拿了本练习册,就让林长东给他让路出去。 “你急什么。”林长东不紧不慢的。 “我要回去,让开。” 林长东也学会了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他拿起一支笔就在纸上圈圈画画起来。 张流玉只能把东西递给外面的人,自己踩上凳子,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十点四十这样,学校里响起了晚寝的绵长铃声,管家跑上五楼又跑下来,才找到已经搬到一楼的教室。 年过半百的管家看到林长东安然无恙就坐在位置上,他喘着上下楼梯带来的粗气,劫后余生一样问:“少爷都放学四十分钟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我等您半天了。” 林长东把手中的小说往桌上一扔,也不回话,阴着一张脸就出去了。 第7章 长命锁 连着两天,林长东又没来学校,张流玉刚刚过上几天安宁日子就突然也患上了流感。 不仅是他,班里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也感染了,这种情况很快就在学校里扩散开了。 卫健院立马组织了全校排查,果不其然真发现了有一例sars,搞得学校一时人心惶惶,不得不做了一次全面大消毒。 幸好张流玉患上的只是普通型感冒,不用被拉去进行隔离治疗,但他也得到了暂时回家休息隔离的机会。 所以林长东过两天收拾好心情再来学校时就没有看到张流玉的影子。 他随便拉了个人问对方多久回来,对方也说不准,也不知道张流玉到底有没有感染sars,如果感染了少说要隔离一个月吧。 林长东知道这病毒的厉害,新闻里都有通报死亡病例的了,他爸妈为此都没让他来上学,这让他还怪惦记张流玉的生命安危,毕竟张流玉命格那么短,能不能渡过难关还真不好说。 游神了半节课后,林长东就离开了教室。 不过据管家给他的调查说,集中隔离点并没有张流玉的隔离登记记录,其他几个医院也没有。 他心一慌,就问:“不会死了吧。” “那倒不至于,这发病致死率还没有那么快见效的,而且县里还没有出现死亡病例,有也会通报的,不过既然人家不在病例册上,那大概率是没有感染的。”管家分析说。 林长东又让管家去打电话给学校,问过班主任了才知道张流玉回家了。 “这下您放心了吧。”管家问。 林长东烦躁着个脸躺在沙发上,举个游戏机狂按不停,“那你再去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的。”管家应答。 第10章 管家又把刚刚挂断不久的电话再拨了过去,和电话那头聊了两分钟,他转告给林长东说:“于老师说您的同桌什么时候复学还不清楚,可能要等他自身流感结束。” “流感结束?”林长东把游戏机扔到一边,这sars从年初持续扩散到现在都过去五个月了,什么时候结束还真不好说,况且最近当地的发病率还更加高了呢。 林长东:“你再去问一下有没有他们家电话。” “……您刚刚为什么不一次说清。” “叫你去就去。” 管家十分抱歉的再给班主任打去第四个电话,然后他自作主张替林长东问遍了他认为自家少爷会关心的问题。 “于老师说您的同桌家里并没有电话,另外他是前天刚刚回家,目前应该处于休养状态,回来也没那么快的。”管家一一转达,“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您放心就好。” “我没问这些。”林长东顺手又关掉了电视,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管家把邀功写在脸上,“所以我替您问了。” “我也没让你问,多此一举。”林长东说。 “……” 林长东捡起游戏机又玩了两下,但是刚刚开始第一关就死了,他再把游戏机一扔,又说:“你刚刚说他没有生命危险,是哪里得来的依据,不会有隐瞒病例的嫌疑吧?” “少爷,您要是想确认人家的情况,我可以派人过去看看的,您要是想去,恐怕是不太合适。”管家不太敢肯定说。 “?”林长东脑子空了一下,他有说过这个想法吗,对方怎么猜到的。 “我去看他干什么,嫌自己太健康?” “您不这么想就好,免得太太知道了又操心。”管家说着,又一张一张捡起对方丢了一地的游戏卡。 林长东眼珠子一转,不解反问:“什么叫我不这么想就好,我要是这么想,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我只是说不建议您这么想。” “我要是这么想你能怎么样。”林长东复读一样又问了一遍,但语气还要更加咄咄逼人。 “我没意见啊少爷,我只是表达了不建议您这么想而已,您当然就可以自由畅想,我的建议是不太希望您真上门拜访人家。” “那我偏这么想呢。” “……” 林长东不耐烦的哎呀了一声,“我本来就没想过去看他,你一直这样逼我,我真烦了,你去告诉我爸吧,我反正去定了。” “我没逼您啊,我那是建议别去。”管家心口一沉,感觉和小孩子交流还真是累。 “你瞎建议什么,我本来就没想去,你一直造谣我想去,行呗,那去就去,出事你担着,你满意了没有!” 管家额角起汗,“我有这个意思吗?”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说完,林长东从沙发上跃下来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那您这是上哪?” “你看,你又逼我,我去还不行吗!”林长东吼道,“我去换个衣服也不行吗我!” 洪管家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为林家效力了。 毕竟他这个年纪,已经背不动那么重的黑锅了。 又是两个小时艰难崎岖的山间公路后,他们第二次来到白螺镇,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张流玉家。 这次他们来得不太巧,到时正是中午的饭点,出来接客的还是上次那个叫何权青的小兄弟,他端着一碗饭就问:“你们是来找三……流玉哥的吗?” “是是,听说他病了,我们特意过来探望探望。”洪管家这次依旧很懂人情世故的带了不少礼品,他将东西递过去后又问:“不知道我们能和贵兄见一面吗。” 何权青秉持着来者是客的态度先让他们进了屋,他又跑走说去告诉一下师父。 林长东一想起张流玉那个师父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他一开始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怕一个威胁不到自己的人,后来才发现是对方身上的正气太硬了,邪门歪道碰着就都得绕道的那种。 两分钟后何权青跑回来说师父没意见,但他得上去问问自己师兄。 林长东一听,那肯定不行啊,去问张流玉不就等于去拿逐客令吗。 “是他叫我来的,不用问了,他叫我来我才来的。”林长东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说。 “哦。”何权青一说就信了,“那你们跟我来吧。” 洪管家没有跟上去,只是在一楼的堂屋里候着。 陈旧的木梯因为踩踏发出酸爽的吱呀声,听得林长东走到担心脚下安危。 他还没进过这样的屋子,二楼的结构有点像集体宿舍,他走过一扇又一扇的木门,看到门上分别写着“乾、坤、震、巽……”等字样,这似乎是八卦图上三爻叠加而成的八大基本卦象。 何权青最终在“坎”字门停了下来,“师哥他在里面休息,你自己进去吗。” “我没问题。” 何权青替他拧开了门,然后又轻脚轻手的离开了。 林长东手掌贴在门板上停留数刻后,他又抓了抓头发才推门而入。 轻微的开门声很轻易的就惊醒了床上的人,张流玉隔着蚊帐往外瞟了一眼,看到逐渐走近的人影,在怀疑自己有幻觉之际,他又听到那久违的找事声在叫自己名字。 他罪不至此吧,张流玉心想。 “你别起来了,你睡着吧。”林长东忙说道,“我路过看看就走。” 这人不请自来的动机虽然诡异难猜,但张流玉也马上接受了事实,有人告诉他林长东要把天捅破,他也不会再大惊小怪。 不过见识多了对方的非人之举,他都开始珍惜和普通人相处氛围了。 张流玉刚刚支起来的胳膊又松下,他躺回床上,声音羸弱干巴却又警备十足的质问对方:“你来干什么。” “都说了路过了。”林长东把一束管家给他准备的百合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又快速吐出一句:“祝你早日康复。” 这话张流玉是没听出一点祝福的意思,对方千里迢迢过来就为这句话的话,那也不怪他往坏的方面想,但他明面上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谢谢。” 林长东环顾了这宿舍一样的屋子一圈,除了空间有点挤,还算整洁干净,旁边的衣架子上还挂着一套花花绿绿的戏服,墙上还有一把配剑。 他自顾自的拉过桌前的椅子到床边坐下,“你怎么回家了也不说一声啊。” 这话完全没有体现出对病员的关怀,甚至全是责问和不满,张流玉就知道对方没带好话来的,“我回家有什么和你说的必要,你不来上学你就会跟我说吗。” “我不上学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回家是一天两天想回就回吗?” “那这也是我的自由。”张流玉说着咳了一声。 林长东反驳完对方的话,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大不了下次以后我不来学校都提前告诉你行了吧。” “那倒不必。”张流玉捋了捋头发,没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林长东看到一旁桌上摆放着许多药瓶药盒,“你就这么躺在家里,不去医院看看?” 如果这是在教室,张流玉有一千种不必理会对方的理由,但现在对方确实是客人来着,他倒也没有太强的反感和抵触,一切也就都如实说了:“去过了,要自己慢慢好。” “哦,那要多久。” “不知道,一个礼拜吧。” 林长东心想那还行,起码不是归期难定,“我能看看你吗。” 这话问得真客气,张流玉觉得这比无赖话还要难拒绝多了,“不能,你离远点吧,这个应该,咳咳咳……会传染。” “我戴了口罩不影响,你流感怎么还咳嗽。” “不知道。” “我看看你呗。” “不要。” 张流玉真想起来把人赶出去,但是他四肢都是痛的,浑身疲软无力,要是突然起来再受凉估计又得躺几天。 林长东问也就是问而已,他的人生还没学会采纳别人的意见,他轻轻拨开面前纱帘挂到一边去,又探头进去看了看,不禁蹙眉:“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就眼下这症状,林长东一点也不觉得对方是感冒那么简单,正常人感冒哪会出那么多汗,头发黏湿湿的不说,还一脸纸白得找不到任何生气,他甚至觉得对方的呼吸都是在勉强维持,这就是命薄的体现吗,那还真是足够有说服力。 “这么流汗正常吗?”林长东说话声音弱了一点,现在他是不太敢跟病人嚷嚷了。 “排毒吧。”张流玉艰难把手从被子下拿出来就要把帐帘合上,但对方又挂了上去。 林长东面露担心,“有纸吗,你这不得擦一擦?” “待会吧。”张流玉嗓子里痒的很,说完这几个字又咳了一下。 林长东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有什么纸巾之类的东西,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也是一无所获。 第11章 他干脆拽出外套里的袖子就要上手擦去,但对方直接将被子拉起来蒙住脸躲开了。 林长东把被子又给对方掖下去,让对方的脸露出来呼吸,“你头发都湿了,这样汗冷下来感冒会更严重吧。” “我知道。”张流玉润了润火烧过一样的嗓子,“不用你提醒。” 林长东看到对方枕头边上似乎有一件衣服什么的,就拽出来准备一用,但拽出来的是条方帕子,这倒是更好用,他将帕子对折了三下,然后有些手生的给对方擦起额头上的细汗。 除此之外,他连对方的颈根也一同擦了,那出汗量挺吓人的,简直就像人体蒸发出来的水汽一样。 “你确定你真去看医生了,不会碰到庸医了吧?”林长东关切问,问的真心话,因为这看起来已经像一桩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张流玉侧起身躺着,让后背的热气也排一排,“看了,打过抗生素了。” “见效这么慢?” “药效因人而异吧。” 林长东又用手背测了测对方额头的温度,温度倒是正常的好像,“要不我给你找个医生吧,是我家里自用的,水平还行的。” 张流玉第一次觉得和林长东交流也是可以不存在沟通障碍和情绪矛盾的,虽然这种情况已经概率很低,“你有这么好心?” “这是什么话,我做人也是有原则的,我看不惯你又不代表我看不得你好,那又不是一回事。”林长东挺不高兴的,对方竟然还在质疑他的此行动机。 “哦,抱歉。”张流玉也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么揣测对方确实有的过分。 林长东:“要我说早点治好你还能早点回学校,你是没看见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不当回事?” “习惯了。”张流玉又是两声咳嗽,“小毛病常有的事,问题不大。” “真是见怪了,每次来你家都能碰到你生病,不知道还以为是我带来的呢。” “我又没让你来。”张流玉露出一截白皙的手抓着被沿,他每怼林长东一句,就不自觉抓紧被子一次。 “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真怕你咽气了,一下这里成事发现场,我难逃此咎怎么办。” “你咒我。”张流玉声音越说越小。 “我哪有。”林长东感觉对方额头鬓角又在冒汗,“我摸你头发行吗,你头发湿了。” 张流玉嘴巴埋在被子里又咳一声,他说了不还是嗯,林长东没听清楚,他就默认是“嗯”了。 林长东小心翼翼的一手托起对方的脑袋,又将对方压在身下的长发拨出来晾到枕头上,他摸了摸对方的后颈,也是汗淋淋的。 “别摸我…”张流玉拧了一下脖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长东看到对方微微弯曲的颈根挂着一根颜色十分鲜艳的红绳,这红绳子一节一段的也被汗水沁湿,并紧紧缠着张流玉白皙的颈根,然后再漫进微微敞开的领口里。 “你戴的是什么。” 张流玉没回他的话,极其难受四个字就挂在他脸上,他阖着眼睛,眼皮上的小痣因为休息不佳而随着眼珠的缓动也跟着微动。 林长东自作主张捻起那根湿绳,轻轻将藏在对方胸前的东西提出来。 他第一时间还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半晌后才认出这是一把银质的长命锁。 【作者有话说】 sars(2002.11-2003.08):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的英文缩写,又称传染性非典型肺炎(非典)。 第8章 乖得要死 林长东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张流玉看着实在难受,看得他都有点焦心了。 房门这时突然打开,进来了两个大人,其中一个是张流玉的师父,林长东立马从凳子上起来,有些局促的说了个:“师父好。” 何师父点点头,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床上的张流玉听到这点动静就睁开了眼睛,他弱巴巴的叫了师父师叔。 师叔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耳背,又安慰他说:“不热了,今晚就好了。” “嗯。”张流玉眨了眨眼睛。 接着,师叔又掀开床尾的被子,将张流玉的一只脚拿出来,给他脱了袜子,接着何师父将一只半开口的银圈递给师叔,师叔握着那只脚比对了一下,确定大小没问题后就给张流玉戴到了脚腕上。 而原来他的脚腕上就已经系着一根红线了,林长东没看错的话,红线上串着的应该是一片平安扣。 “衣裳都湿了,得换了。”师叔又说。 何师父问张流玉还能动吗,动不了的话就叫老二过来帮他,张流玉说自己可以的。 被瞥了一眼后,林长东就立马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先告退了。 回去路上,林长东一言不发的,搞得洪管家开车更加不安心了,他问话,林长东也不理他。 直到准备到家门口了,林长东才扔出去一句去他奶奶家那儿。 洪管家心想怎么不早说,又只能把车调了个方向。 一到目的地,林长东就直奔他们家老宅子的佛堂,他东翻西找总算在菩萨底座下找到了一只木盒子。 林长东打开看了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揣进兜,然后又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急匆匆之时,他奶奶刚好又从外面回来,老人家一看到孙子来了,就要拉他进去,但林长东忙慌慌的就说还有事去做。 “什么事这么急。”老人家捧着孙子的脸,爱惜得像捧着天上白玉盘一样,“最近有没有闹事啊,有没有乖啊,你爸还打你吗。” “乖乖乖,乖得要死。”林长东敷衍道,“奶奶我真得去学校了,改天我再来看您吧。” 说完他就撒开老人的手跑出去了,洪管家看他忙里忙慌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林长东又说去一趟白螺镇。 “我们不是刚刚从那边回来吗?”洪管家怀疑时间重合了还是怎么的。 “叫你去就去!” “……是。” 他们这趟再到白螺镇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了,张流玉家里这个点没见有什么人在,两人自作主张的进了门,洪管家叫了人也没见有什么回应。 林长东让他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就上了楼去。 张流玉还在床上躺着,但是人是睡着的,林长东想把人叫醒,又怕人家醒了难受。 他半跪在床边,动作有些僵硬的轻轻捏起被子一角,就像撕开香蕉皮一样将褥子下掀开。 林长东犹犹豫豫的拿起对方一只手,但这动作直接把张流玉弄醒了,他面色苍白惊恐问对方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别动了,不会害你的。”林长东说着又从兜里拿出一只绿镯子,他将对方的手掌捏缩成适合佩戴的手型后,尤为小心的将镯子推到了对方手腕上。 不过镯子有点大了,套在对方手上看着不太牢靠,而且颜色也有点老气,祖母绿不太适合他,林长东觉得。 张流玉感觉到手腕上多了点冰冰凉凉的东西,“什么东西……” “你别管是什么,你就戴着吧,这个好像……”林长东也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反正有用的,有高僧开过光可以驱邪避晦的。” 张流玉一听就觉得消受不起,他连忙就要脱下来还给对方,但林长东按住他手背,又说:“不值什么钱的,我家多着呢,你拿着吧。” “可是……” “唉别可是,先这样吧我走了,再见。”林长东说完就直接跑走了,生怕给对方退还的机会一样。 这趟返程回去,洪管家感觉林长东心情好了不少,没事就问他几句有的没的,又说过几天准备去学校度两天假。 当天晚上,林长东正准备出去玩却被他姐一个电话拦住了,说是他们奶奶供的佛石不见了,问是不是他拿的。 “我拿那个干什么,不能一有什么坏事全赖到我头上吧。”林长东毫不心虚的说。 “不赖你赖谁,今天你分明都过去了,东西呢!” “我不知道。”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林长东感觉这事确实瞒不住,索性就承认了:“是我拿的,我给打碎了,就剩碎片了,你问奶奶要不要吧,要我马上再去翻一次垃圾山。” “好端端你动那个干什么!供着十几年了你说打碎就打碎了?我说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太舒服了皮痒了?” 林长东直接挂了他姐电话,出于良心不得不放弃了今晚的娱乐计划,转头去了他奶奶那,他还是那口对付他姐的话术转给了他奶奶听。 他奶奶是挺心疼东西的,但是对方是带着一根鞭子过来的,看到孙子这种负荆请罪的态度她又不舍得说什么了。 林长东看老人家动摇了,又继续添油加醋自己伤心起来:“您不是说那个以后给我媳妇吗,我现在打碎了,以后还能不能找着媳妇啊,这是不是代表我以后没媳妇了啊奶奶我们家香火是不是……” 第12章 “哎呀碎了就碎了,岁岁平安,胡说八道什么,看把你吓得…”老人家给孙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多大的事。” 林长东无视掉他爸那张阴沉的脸,在这好吃好喝一顿以后又跑出去玩了。 张流玉是三天后回的学校,他一天都在等林长东来学校然后把东西还给对方,但是这人一直没出现。 一直过去了四天,直到周五了林长东才来的学校,张流玉这才发现了对方一般只有周五会来上学。 林长东见对方要还他东西,他不拒绝也不接受,大概是不太在乎,“我说了不值什么钱的,不用还给我。” “对你来说可能不值钱,但是……”张流玉将那用帕子包好的东西往对方桌上一推,“总之我不要。” “哟,病好了有力气了说话就是硬气。”林长东打开那张帕子看了看,“真不要啊。” “不要。”张流玉现在回想起几天前的一切都还觉得诡异呢,这人怎么忽好忽坏的,“难看要死。” “爱要不要。”林长东一听还觉得自己好心喂狗了,他只能把东西收了回来。 课正上到一半,洪管家和校长就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林长东只跟老师举了个手就直接出去了。 他这一出去就没回来了,又是到下午准备放学的时候,林长东的管家才找到张流玉说:“我们少爷有点事,他下周可能不能来上学了,他让我转告您一声。” 张流玉心想这人不来上学不是常态吗,而且有什么必要要告诉他,但对方管家怪负责和客气的,他也就象征性的关心了一下:“哦,他没什么事吧。” “我们少爷是没什么事,是我们少爷的大姐出了点意外,他要过去看看。” 洪管家说林长东下下周就回来,但是一连着过去了半个多月林长东也没有回来,这sars也逐渐过去了,社会慢慢恢复平静,而这个学期也要结束了。 林长东也是准备从他大姐那里回来以后才想起放暑假了,他大姐夫劝他别回去了,留在省会这里玩一个暑假也行,反正回去也是兴风作浪。 林长东婉拒了,他大姐一脱离生命危险没几天就开始忙工作,现在出院了更是恨不得马上飞到岗位上,他在这里待两个月也没意思,还不如回那个小县城去,至少那里朋友多一点。 但是回到家后,跟着几个狐朋友狗玩了几天他又觉得没意思了,他三姐叫他出国溜达几天他也没心情。 心里计划着要干什么事打发时间时,林长东才想起来镯子那事,他把东西翻找出来发现还完好无损,就编了个理由让洪管家给送回去。 “不是,您藏着这东西干嘛呢,整得老夫人那边鸡飞狗跳的……”洪管家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了。 “我乐意藏着不行?” “……”洪管家克制着,没让自己脸上出现一点无语的表情,他准备要去完璧归赵时,林长东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少爷。” 林长东走过去,抽走那张包着镯子的帕子,“给你十分钟来回,回来我有事交代。” 十分钟来回肯定是不可能,所以洪管家出门后直接再让人送过去的,他在屋外溜达了五六分钟后才“踩点”一样进来说送达了。 “有个事你去办一下。”林长东心里想着事,都没发现管家回来这么快,“就是上回过来那班子唱戏的,你去给我叫过来。” 洪管家只是随口问问原因,不知道又激怒了林长东的哪块逆鳞,他暴躁解释说:“让你去叫就去!问那么仔细干什么!叫来还能干什么!我闲着无聊听点好玩的打发时间还不行吗!” 洪管家这么一听,那敢情好啊,比起对方一天不见人影在外面胡作非为,这不知道是多好的事,他马上就去办了。 但是林长东却没有等来什么好消息,因为洪管家说那个戏团是全国巡游的,一个地方只待一两年,人家已经在桐南待两年多了,上个月已经搬走去下一个地方了。 “什么!”林长东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那,那团里的人呢?” “也走了啊。” 林长东心想不可能吧,但洪管家心有灵犀的马上猜到了对方的心路一样,就说张流玉没有走,因为他只是剧团的临时工,但是剧团没想到这临时工功底深厚,后面还成了剧团门面,剧团这趟本来也想带着他一块走,但是张流玉拒绝了。 这下戏也听不成了,林长东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把人叫过来跟他贫嘴几句解解闷打发时间,毕竟他实在不太想再去对方家里了,他有点怕对方师父是真的。 自己实在想不出对策,他只能给洪管家下死命令:“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听,你用什么办法都行,绑过来抬过来都行,反正我今天就是要听到这出戏。” “一定要听吗,少爷。”洪管家为难得要晕过去。 “我说了这么多很难理解吗?” 洪管家无奈极了,“少爷,独角难成戏啊,就算我把人家叫来,一个人……怎么唱啊?” “一个人就一个人,你先把他叫来再说。” 【作者有话说】 暂定每天早上7点更吧。 第9章 放我出去 林长东以前怎么没发现管家办事效率这么低,他愣是等了三个小时对方才带回来一个消息:人家不愿意独自出演。 除此之外洪管家还给他带回来了一个有用信息,那就是张流玉家里是一个以舞狮谋生的民间班子,他自幼就由何师父抚养在身边,据说是何师父朋友留下来的遗孤,所以张流玉算是何师父的半个养子。 林长东一听,又有了新主意:“那你就不能换一下思路,改叫人家过来耍狮子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不是少爷......这好端端的,一般人哪有请狮子上门的,好歹也得有喜事才行吧。” “我想看就是天大的喜事!”林长东没有一点耐心再听这些他不爱听的了,“赶紧去!” 洪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出去打电话联系另一头,结果何家班这两天的排期都满了,而且人家还是要出白狮,倘若是些喜事表演,他还能散财插队,可这种死生大事哪能耽误人家呢。 管家感到无可奈何时,那边的人又说张流玉从来不出狮,他不做这行当,这话就跟救命稻草一样的给了管家个像样理由,他马上去转达给林长东,希望对方能放弃这个想法,大不了专门请人家上门做客就行了。 “什么叫请人家来做客吃饭?我好端端的请他来干什么?”林长东反而更加生气了,“什么馊主意!” 那归根结底不也是请吗,管家心里想着,但没有真说出来。 “你以为请了人家就会赏脸啊……”林长东又补充一句。 “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不赏脸呢,您跟人家的交情怎么会不赏脸呢。” “谁跟你说我们有交情?你看到了他跟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 林长东已经不指望洪管家能办好这事了,他直接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就说他要上次过生日那些人再回来给他唱一遍。 林夫人二话不说马上答应了,又再三强调让他不要继续发脾气了,林长东得到保证话了才肯吃今天第一顿饭。 下午他母亲让人带话来说,人家明天就过来,今天太晚了人家也需要准备时间,林长东看事情有谱了也就没再继续为难人。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林长东的傍山别墅里还是灯火通明的,仆人们忙上忙下的布置舞台的、打扫屋子,一套动静整得像春晚彩排一样忙,林长东没去管外面的事,安心的房间里打起了游戏,他还不忘给自己发小打了电话让对方明天过来玩。 结果第二天早晨,客人都到了就他自个还在被窝里睡着。 已经装扮完毕有一个多小时的张流玉坐在临时化妆间里敢怒不能言,其他几位演员师傅也是跟他一样的心情,不过他并不认识这些接下来要跟他搭戏的师傅们,因为他是被临时塞进这个团队里的,包括他一开始并不答应过来唱这一出,但是副镇长亲自来请他的,师父又不在家,他就只能答应了。 张流玉估计这也就是林长东故意找他麻烦的手段,不过他们最近有过什么很大的仇吗?他想不到对方有什么必要非要为难人到这一步。 再过去了半小时这样,林长东才慢悠悠起床,他不紧不慢的在镜子前试了几套衣服,又给自己抓了看起来怪得意的发型。 “哎,久等了。”终于打扮满意的林长东下楼后还知道给发小说句抱歉话。 “没事。”季枫轻笑说。 林长东揽住对方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不知道这日子多无聊,我都无聊得自己找乐子了,要不是你这弱不禁风的,咱俩出去徒步多好,真的是。” 两人漫步来到前庭,管家看到人终于下楼了,谢天谢地一样问可以开始了没有,人家已经等好几个小时了。 第13章 “谁让你让他们等那么久的?”林长东还有脸反问对方。 “......” 两人落座以后,林长东就马上摆手表示可以开始了,季枫在国外待的时间很长,他对国内很多特色文化都没多少了解,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听潮州戏,不过他们这里离闽南并不近,两地文化和语言也有着巨大区别,按理来说潮戏在这一带应该没那么多受众才对,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渊源造成了这种现象。 这舞台布景做得很不错,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戏台效果却做出了夜晚的氛围,季枫听不太清演员嘴里念叨的都是些什么事,他大概就听懂了这是个元宵节,台上那位书生角色唱了一段后就退下了,接着又上来两位女子接着唱,看两位女子的衣着打扮,这应该是一对主仆。 可能是因为季枫不怎么听得懂,从而少了一点品鉴心理,听了个七八分钟这样他觉得有点枯燥了,他再往林长东那儿一看,对方却看得格外认真,这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昨晚他接到电话,对方说让他过来看戏,他还以为是林老太太摆的局,结果今天就他们两个看客,他有点不能相信林长东还有这么高雅的爱好。 季枫想问对方听得懂吗,但他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稍稍偏头过去,低声请教:“我没听过这个,讲什么的。” “你没听过?陈三五娘啊,荔镜记,你妈可听过的。”林长东脸也斜过来了一点,但是两只眼睛雷打不动仍是盯着台上看,“就讲......” 林长东停顿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用最通俗直白的表述解答说:“就讲白富美和穷书生谈恋爱,家里不同意后面私奔了。” “哦。”季枫点头,这种故事情节自古以来还挺常见的,算是古代文学中的热门创作题材了,他见对方看得还挺走心,自己也试着沉心欣赏起来。 后面他慢慢理顺就听懂了,这故事大概是说泉州有个才子叫陈三,在送什么亲人去广南时在潮州的元宵灯会上邂逅了黄五娘,两个人再次重逢的时候,黄五娘用绣帕包裹荔枝从绣楼上投掷给陈三,两人心意由此点名,但是黄五娘的父亲爱财, 执意要把女儿嫁给富豪,陈三为了追爱装成磨镜师进入了黄家,还故意摔碎镜子卖身为奴只为留在黄家,两人一来二去的设法私会感情日益加深,后来富豪强行催婚,二人不堪分离相约出走,最终一起私奔回了泉州,是个非常典型的追求爱情自由和反抗传统压制的故事。 季枫能一次看懂故事除了台上演员的演技与唱功很精湛扎实以外,剧情配乐也是十分出色,黄五娘每次的心境转变都离不开那婉转细腻的乐声粉饰,季枫觉着后知后觉这其中的艺术性和观赏性确实很高。 他再往手边一看,林长东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眼神一直跟着台上谢幕退场的演员走,他怀疑两人是这两年联络变少了,才难以相信对方还有这种爱好的。 张流玉回到后台后先是喝了口水,接着就准备换衣服卸妆走人了,但却有人来传话说林长东要他吃了饭再走。 他才没什么心情吃饭,他甚至连出场费都不准备要了,一想到林长东那张一直在台下挑衅他的脸,一想到对方那目不转睛审视他的目光,张流玉就感觉屈辱无比。 然而他心里刚给这人丢个雷,这人就马上出现了,他在镜子里看着那讨厌的人慢慢走近,最终走到他身后停下,两人在镜中对了一下眼神,张流玉没好气道:“出去。” 林长东心情本来好好的,现在有点摸不着头脑,对方这莫名其妙拉着个脸是什么意思,“干嘛,我家我还得出去?” “我要换衣服。” “那你就……”林长东正想怼回去,但是又忍住了,毕竟对方这一趟也是有苦劳在的,“行,你换呗,但是我只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我再进来,你要是没换好,我看到什么都是应该的。” “……” 结果五分钟一过,林长东再进来时,对方身上还是穿着那身绣花衣裳。 “你是打算穿着这个去吃饭?张大千金?”林长东半靠半坐到化妆台边上,他手欠的拨了一下对方左耳垂下悬挂的耳坠子。 张流玉正在摘头饰,对方这么一多手,他立马就先去摘耳坠了,“我饿了自己会去吃,用不着你管饭。” 林长东的目光又落到对方耳垂上,张流玉竟然没有耳洞,他好奇的拿起桌上那对耳坠子一看,原来是这是夹上去的,难怪对方耳垂通红得厉害。 他试着也夹到自己耳朵上去,还好,不怎么痛,但是长戴的话肯定还是痛的,林长东只戴了几秒钟就摘下来了,因为他戴着有点俗气违和,他不想招对方的笑。 “我请你吃饭还有错了?你以为谁都能吃上我请的饭?” “那你去请稀罕吃的吧,我不稀罕。”张流玉将这些不属于的饰品一一摘下放好,又开始摘假发。 “要不是看你嗓子都冒烟了,我都懒得发善好心。”林长东随便拿起一只钗子晃了晃上面的流朱又放回去。 “你要是真有好心,大可不必请我来。” “要不是看在我朋友喜欢,我还想不起你会这个,要我说,这次怎么有点走神呢你,你的职业操守呢?还是说,太累了?” 张流玉不高兴的原因除了对方的逼演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他不喜欢这种出误差的感觉,还没上台前他就知道要出错了,毕竟他从来没有和这支团队排练合作过,默契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所以下次别找我了,我没什么职业操守。”张流玉将那紧绷的发网一拆,头皮终于得到解放,他先用手顺了顺头发,又拿过梳子细梳起来。 “不找你找谁,方圆百里谁比你有名。”林长东看对方头发都湿了,才想起来天气这么热一直带着发网和假发估计也不好受。 他拿起对方一股头发,“我叫人拿吹风筒给你吹吹。” “不需要。”张流玉冷冷拒绝说,并撇开了对方的手马上将头发绑起来。 林长东真是想不明白了,“干嘛那么生气,我惹你了怎么的,一个月没见了基本的叙旧都没有?” 张流玉轻哼一声,“要是可以,我希望我们一直都不用见到。” “那没办法了,你的希望只能落空了。” “我知道,所以算我倒霉呗。” “……”林长东闻言,突然就摔门出去了。 张流玉才不想去理会对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过去把门反锁,又快速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接着就要马上离开这里。 结果他再要打开门,却发现门好像从外边锁上了的,怎么也打不开。 张流玉又想着翻窗出去,结果一楼的窗户都是装了防盗网在外面的,他试着掰开个口子,但那是实心的钢筋根本掰不动。 “林长东!”张流玉重重拍了两下门,“开门!” 外面没给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人在。 张流玉害怕而气急败坏的踹了两下门,但也没起什么作用,他又继续拍门,朝外面喊道:“林长东!放我出去!你少装耳聋!” 他连喊了好几声,外面的人才终于给个回应说:“你跟不跟我吃饭!” “放我出去!”张流玉说着又捶了一下门板,“王八蛋!” “吃不吃!” “……”张流玉感觉这声音离他非常近,如果他现在一拳能把门板打穿的话,应该可以直接打到某个人脸上,试着放了一拳,但是依旧没办法把门打穿,他只能妥协:“吃!”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10章 上门拜师 “叫你吃饭生什么气,我还能害了你啊......”林长东揪着张流玉肩膀上的布料,引着人往吃饭的地方去。 张流玉拍开对方的手,“我自己会走!” 林长东这回没计较,他还感觉怪爽快的,“你看你,什么脾气,我就没见过比你脾气差的人。” “你见识少了赖谁!”张流玉怨恨道。 “行行行我见识少,你见多识广你阅人无数。”林长东气笑了又去揪对方头发,再次被拍开手。 张流玉还以为这顿饭就他们两人吃,但林长东在进到餐厅前就说自己最好的朋友也跟他们一起吃,而且那个朋友很欣赏他,很希望他能赏个脸不要扫人家的兴。 “你让我陪客?!”张流玉就听出了这么个意思。 “这话说得多难听。”林长东看对方瞪眼也觉得心里爽快,他哎呀一声,假装耐心解释:“你不知道,人家可是千里迢迢过来看你的,待会别发脾气,给我一次面子行吧?” “……”这话说得像恳求一样,张流玉真是见怪了对方还会说这种话。 “行不行嘛,啊?” “……” “说句话啊。”林长东低头下去贴近对方的脸,调侃:“千金。” 张流玉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轮得到我给你面子?” 第14章 “那今天有外人在嘛,抛开我们的个人恩怨,你也不能扫人家......”林长东在脑海搜索了个词,“人家可是你的忠实观众啊,你扫人家兴多不好是吧。” “你觉得我会信?” “怎么,你觉得我骗你啊。”林长东立起三指,“我要是骗你不得好死行了吧。” 这誓发得狠,搞得张流玉半信半疑的,“你没骗我?” 对方问得挺真诚,林长东想了想,郑重的点了个头:“我骗你干嘛,人家刚刚从国外回来,没赶上捧你的场,不然我今天能大费周章把你请过来嘛,人家身体不好出来一趟不容易,你赏个脸,就当帮我了,嗯?” 林长东句句呕心沥血一般都要把自己说信服了,但张流玉还是要再问一遍:“你真的,没骗我吗?” “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啊我,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事吗,我就想让我好朋友高兴高兴,别把我想得那么罪大恶极嘛。” 林长东压着眉头,克制着不准自己笑出来。 对方说得好像确有其事那般,张流玉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温顺点头:“那可以,但是吃完我要马上回去。” “行行行,你一撂筷子我马上让人送你回去。”林长东说,“说话算数。” “嗯。”张流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信什么,虽然不信他也没得选。 林长东心想这人也就看着机灵,实际上还是好忽悠得很,他拍拍对方后脑勺:“赶紧过去吧,人家等半天了。” “你别碰我!”张流玉嗓子还有沙呢,吼出来一点恐吓力也没有。 而季枫看到林长东还带了个人过来一起吃饭明显有点意外,他起身想打个招呼但是又不认识这姑娘,应该是姑娘吧,他猜测。 “坐吧坐吧。”林长东给张流玉拉开椅子,接着又含糊其辞的向对面的兄弟介绍说:“季枫,这位就是,额,张师傅,今天见到真容了你就偷着乐吧。” 季枫有点读不懂对方使的那个眼色是什么个意思,但他又很会来事的先介绍了自己,又跟着附和:“那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幸会了。” 张流玉怎么觉着季枫这“百闻不如一见”怪怪的,他微笑点头:“幸会。” 这饭张流玉吃得不怎么自在,因为林长东一直在跟他说话,没怎么搭理自己的朋友,他觉得这样冷落客人不太好,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找对面的季枫说句客套话暖暖场,结果还被林长东打断了。 而季枫也是鲜少吱声的,这人文质彬彬的,但是气色确实是差一点,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话也不多。 他真的是自己的忠实观众吗,张流玉暗暗的想,不禁有点不好意思,他正这么想就和季枫碰上了眼神,对方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脸。 张流玉感觉这人应该是个正常人,要是林长东也这么正常就好了。 “想什么呢,好好吃饭。”林长东挨着他,正忙着用剪子拆蟹腿。 “我不想吃这个。”张流玉小小声的说,“你拿回去。” “哦。”林长东把对方碗里的不知名贝类拿走,又质问旁边的管家:“这炒的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就端上来?” 张流玉尴尬的拽了拽林长东的衣服,“我没说难吃,你别乱说话行吗。” “我自个觉得难吃还不行了。”林长东反驳说,又嚷嚷:“端下去。” 洪管家说抱歉,他端走餐桌上的那盘扇贝后,又连忙拿走林长东碗筷前那一碟他吃空了的扇贝壳。 “那你吃这个吧,这个我爱吃。”林长东把拆好蟹腿放到对方碗里。 张流玉从来就在这么多注视下吃过饭,以前那都是一桌人一起吃,谁也不在乎谁,可现在饭桌左右两边都是一排人站着,他就是想吐个东西都觉得不好意思。 幸好林长东真是为他人办事来的,整顿饭下来并没有找张流玉的茬,就是对方一直给他添饭夹菜,他早就吃饱了还要继续一副奉陪下去的样子,林长东估计是饿死鬼转世来着,饭量大得出奇。 吃完饭张流玉就坐不住了,直说自己要回去,林长东又说让他坐会儿待会给他结款了再走。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的,钱不我要了,我要回去了!”张流玉看外面天都黑了,着急得不行,“我师父没看到我回去他会担心的!” 林长东看拦不住人了,只能让管家送他回家了。 看着消失在门框里的影子,季枫终于没忍住问身边的人:“这是你......女朋友?” 林长东啊了一声,回过神后又有点激动的“哎!”一声,他两手叉腰好像很冤枉一样,“我*!胡说八道什么,别胡说!” “不是?”季枫很是单纯的疑惑一声。 “你哪看出来人家是女的了?”林长东又是抓头又是挥舞胳膊的好像身上有跳蚤一样停不下来,“你这什么眼神这是。” 刚刚见到人的时候季枫还是觉得挺难辨认的,直到饭吃到一半,他认出来张流玉就是黄五娘以后才敢笃定对方是女孩,虽说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一个人的性别,但是:“不是女生你......怎么搞得像在哄人家一样,我还以为......” 季枫说着都说不下去了,他觉得有点惊悚。 “那是我他妈在耍人家玩呢,想的什么你。”林长东有点听不得对方这样揣测他,他在屋里盲目徘徊起来,边走边说:“我不是说了闲得慌找乐子解闷吗,你想的什么你,哎我说你真的是……别胡说,你这么说那有点夸张了,人家都没觉得你乱说什么,你自己听听这话……唉你真的是,想的什么你……得了,没那个事,就开玩笑呢,真的是……你会不会说话,你都说的什么,真的是……” “……哦。”季枫其实也没听出对方说了个什么鸟。 “反正没你想的那些,反正,就是,你不会说话别瞎说,反正……唉……” 季枫看对方也反正不出个所以然,就说时间不早了自己要回去了。 他走没两步,林长东又叫住他,问说:“有那么像吗?” “什么?”季枫没听懂对方在问什么。 “……算了,没什么,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林长东摆摆手。 季枫又是哦一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我能开心什么我,遭老罪我这一整天……”林长东抿抿嘴笑说。 后面洪管家回来了,他先是禀报了张流玉已安全到家的消息,接着又说对方没收出演费。 “一分都没要?”林长东猛然从沙发上惊坐起来。 “一分都没要。”管家陈述道,接着又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 林长东不信邪的过去打开牛皮纸袋一看,里面的两捆现金还真是一分没动过。 “他不收是几个意思,嫌少?还是你没给人家啊?”林长东将质疑的目光砸向管家说。 “怎么可能,我给了啊,人家就是不要的。” “你劝了?” “劝了?” “认真劝了?” “认真劝了啊。”洪管家像接受什么司法拷问一样,躲不开还说不白。 “算了,我自己去送,靠你能办成什么事。” 管家急忙拦住对方,又提醒对方现在时间很晚了,不适合去打扰人家了,要去也得等明天才行。 林长东觉得行,但是第二天真到何家班时,真到人家家门口了,他才说自己要上门拜师学艺。 管家又是一万个万万不可,但劝也劝不住,好在自家少爷刚刚进去这么一说,就直接被何师父果断拒绝请出门了。 感到庆幸之际,管家求天求地祈祷这只是林长东的一时脑热,结果他又赖在人家家门口不走了。 两人一直坐了整个上午,管家说什么也劝不动人,林长东坐在人家大门右侧旁边的石圃上,吃着管家给他打包回来的午饭,吃完了又开始玩游戏机,一边玩着一边继续用苦肉计耗着。 太阳挂到天板正中央的时候,张流玉背着个篓子回家了,也不知道上哪忙回来,身边还跟着个何权青,看他手里拿着把长镰刀,两人估计是去农忙了还是什么的。 张流玉看到林长东就这么坐在自家门口,也不清楚是什么个情况,但他也没有想过去问一问的意思,两人视若无睹的直接进门了。 林长东气得直接把游戏机扔进身后的草丛里,心想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昨天一张桌上吃饭,今天他就是蹲在这里乞讨,对方竟然也不闻不问? “少爷,要我说咱们还是回去吧,别说人家何师父要不要你,那董事长也不能答应你啊。”管家左手一把扇子给人扇风,右手撑着一把伞,背上汗如雨下湿了一大片洁白的衬衣。 林长东当然知道他爸妈不会同意,可他想了一宿,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让张流玉天天过来跟他玩,既然如此,对方不过来,那他过去不就行了。 不过这里面的人也真是铁石心肠,没人理会他就算了,连个出来问候送杯水的都没有,这七月份的天又热,林长东回车上吹了会冷气,最后还是拿出了兜里那台nokia把电话拨给了他妈。 第15章 林夫人一听,担心先大过了严肃:“你是去拜师还是去砸人家招牌你先跟妈妈说清楚。” “我好端端的我砸人家招牌干什么,我就闲着无聊想给自己找事做不行啊。”林长东又累又困的,一大早就过来了,现在午觉都没睡一个。 “那你好端端的拜什么师,想学什么叫师傅到家里教你就行了,跑到那么远去出事怎么办?” “反正我就乐意上外边。”林长东嘟囔说完又威胁说:“妈妈你不帮我我就真砸了。” 这话有点说服力,但林夫人也没有马上妥协,毕竟把儿子放到一个自己不了解的环境里这事于她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管家听着林长东的威胁话已经上升到绝食离家出走了,他连忙夺过电话自己跟林夫人交涉了起来。 管家当然是跟林夫人是站在一边的,可他又知道三言两语劝不走林长东,只能和林夫人打商量说:“夫人,其实让少爷待上两天也不是不行,他自己觉得闷了指定就会走了,他没在这种地方待过,就是觉得好玩而已,等少爷觉得不好玩了也就回去了。” 林夫人了解自己儿子,也就听进了管家的话,这事也就勉强同意了。 林长东一行人再进何家班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天上太阳火辣得很,但是屋檐下却很凉快,正在院里晒草药的两个年轻人看到这么一大伙人进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管家过去叫他们去请何师父出来,其中一个年轻人感觉有大事发生,于是就马上进屋叫人了。 何师父出来时,身后还跟着张流玉和那个小师弟,他看到来人还是林长东,于是转身就让大徒弟送客。 结果大徒弟只是耳语提醒师父说:“师父,那个戴眼镜的是新镇长,不好送啊……” 何师父还真没见过这位新镇长,这倒是让他有点失礼了,不过镇长能找上门来,除了“为虎作伥”,他想不到能有什么重要事。 仗着地方官的职务之便,林长东顺利进到何家班堂屋坐下,也喝上张流玉亲自倒的茶水。 能当官的都挺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林长东的请求说出来了,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是在场的人就听出了一个意思:这个徒弟你不认也得认,不收也得收。 何师父没有马上表态,当然不表态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犹豫了,张流玉站在师父身后,偷偷揪着师父的衣服,好像在求师父不要点头。 “老道不是不收徒啊镇长,只是我们何家班从来不留不听管教的门生。”何师父也尽量委婉给对方留了个面子,“无论是学什么手艺都是要吃苦的,林公子怕是咽不下这口苦水。” 洪管家拍了拍林长东的肩膀,他会意后立马跪到地上承诺说:“我咽得了,什么苦我都咽得了,师父,师父您就收了我吧!” 这画面怪幽默的,张流玉不由得想到了电视剧里孙悟空上方寸山拜菩提祖师的画面,不过眼下这个看着未免也太假了。 “哎呀!”洪管家急忙拍大腿,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他急忙要扶起自家少爷,“少爷您怎么能跪地上呢!您可是从来都没有跪过父母以外的人啊,要是……” “别管我!我跪我师父天经地义!”林长东撒开管家的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跪了师父就是跪了爹,有什么不对!” 这对主仆的一唱一和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或许还挺像回事的,但就张流玉看来假的不能再假了。 而眼神犀利的何师父也没有被这一幕糊弄成功,“起来吧,我还受不起林公子这一跪。” 然而林长东的膝盖就像钉在了地板上一样,他也不抬头不回话,就垂首沉默着。 何师父和镇长再僵持了两个来回还是被官威说服了,他看着心怀鬼胎的林长东,胸闷着没好气妥协说:“别跪着了,为师叫你起来了。” 林长东怔了一下,他慢慢抬头,接而喜上眉梢:“谢谢师父!” 【作者有话说】 两本书衔接更新太快了,总是把张流玉打成三哥,一想到后面他们要亲嘴粘人好着急。 第11章 林四祝五周六 认了师父后林长东就不想走了,要不是管家百般劝阻他都不肯回去拾掇拾掇行李什么的。 第二天上午,林长东连人带行李就正式搬进何家班里来了,对于他的到来,几个师兄弟还是看着挺欢迎的,除开张流玉以外。 管家给他打点好宿舍后,又列了一个自理清单给他贴到门背上,临走前又千叮万嘱有事就给他打电话种种的。 林长东看管家怪舍不得自己的,但是车子启动时又是射箭一样飞的出去,他:“……” 管家走了以后,林长东准备去跟师父问个早,顺便了解了解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但是他找到师父时,师父正在被一个年轻人缠着,林长东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人原来也是来拜师的。 而且这人比他脸皮要厚得多,师父抬手他倒茶,师父咳嗽他捶背,谄媚巴结讨好恳求几个字写在他脸上,字体都是加大加粗的。 林长东看师父没有机会搭理他,他就自己抓了个人问能不能直接把这个拜师的赶出去,一直在屋里吵吵,吵得他很烦。 “你昨天也挺吵的。”对方回复他。 “……”林长东正想质问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但转念一想,他们现在是同门了,不能这样,“你叫什么来着,我应该叫你什么。” 这人扶了一下眼镜,“岳家赫。” 林长东哦了一声,又问起还有一个人叫什么,但是对方很忙就没空搭理他,他独自坐在堂屋里听那人鬼哭狼嚎的求师父收了他大半天,师父竟然还真答应了? 什么来头,这人还有比他要硬的关系吗? 他正站着无聊,外面又进来个人,把他叫了出去,说是带他熟悉熟悉班子。 “哦,你叫什么名?”林长东问他。 “梁晖。”这人回答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师兄了。” “我管你叫师兄,你年纪比我大吗?”林长东有点不服。 “班里排名不按年纪,只按出狮做事的资历顺序。”梁晖两手负在腰后整出一副好像很德高望重的样子,“就算你比我大五十岁,我也是你大师兄。” 林长东心里切了一声,“行行行,师兄。” “另外,戴眼镜那个你应该见过了,那个二师兄。” “岳家赫?” “对,他平时主要负责班里的生活物资采购和账本,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赊账,比如买个毛巾底裤什么的,手头上不宽裕了,你就去找他,等下月初发月钱了,他会自己帮你从月钱里扣,虽然你可能也用不到赊账。” “月钱是什么?”林长东问。 “额……就是工资。” “我们还有工资?” 林长东有点意外,他这就突然……就业上了? “有啊,不然你以为我们吃什么过日子?精神食粮啊?” “那一个月发多少?”林长东好奇道,他年纪轻轻就出来挣钱了,他以后回去他爸妈不得把他捧上天去? “看情况,我们的月……工资,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平时出狮的酬劳费,比如明天有人家办喜事了,请我们过去贺喜,假如主家给我们200出演费,就要交100给师父,剩下100就我们出这趟的人自己平分,这等于现结工资,第二部分就是月钱,我们平时五五分交上去的钱,师父会攒起来,每个月底最后一天会统一再发一部分下来,不过这不是固定,是看每个月的总收入额来决定,七八十块还是有的。” “七八十块?”林长东惊呼,“一个月才七八十?!” 梁晖觉得对方反应有点激烈,但想想好像也挺正常,他淡定说:“淡季七八十,旺季有时候也有一两百。” 林长东心想这事他爸妈还是别知道最好,自己辛辛苦苦在外面跑一个月就挣一张游戏卡,怕是说出来还招笑…… “然后就是老三,老三你应该认识了吧。”梁晖问他。 “张流玉?他都能排第三?” “对。”梁晖点头,“老三他情况特殊一点,他不参与出狮,平时不上学的话,班里的三餐伙食主要是他负责,你不用担心没饭吃,咱们管吃管住。” 林长东还真看不出来张流玉还会这一手,这人这么脆弱金贵,还得十指沾阳春水啊,这一班人也怪会压榨人的。 “他不出狮?那谁养他?他白吃白喝啊?班里怎么还养闲人?” “想多了,老三出去唱一场比我们一个月都挣钱。” “等等,我有个问题。”林长东突然想起个事,“照你这么说,我要管张流玉叫师兄?” “额……”梁晖想了想,“名义上他是你师兄,你叫不叫另说。” “哦。”林长东心想那还行,“那还有那个小的呢,姓何的,他小我那么多,也算我师兄?” 第16章 “他还不上排名,他才十四,还没到出狮的年纪,你的话……”梁晖挠了挠头,“估计排第四或者第五吧,这个待会儿吃饭再问问师父。” 林长东蹙眉,“什么叫估计,就这个破排名还有人跟我抢?” “有啊,刚刚鬼哭狼嚎那个不是吗。” “那他也是晚我一步啊,这说不过去吧。” 梁晖解释,此人名叫祝骁,他不是第一天来拜师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对方并不算是新手,而是本来就自带一点本事在身上的,“他妈上个月没了,白狮是我们班里出的,他孤家寡人一个的也没其他亲人,估计找不到活路就找上门来了,如果要按能力的话,他排在你前面也有可能。” 这话搞得林长东心情有点复杂,他说服心想一个排名而已,排第几都一样。 接着梁晖又带他去看了看平时训练的地方,一一介绍了梅花桩以及各种道具的名称使用、不同颜色的狮子头壳所代表的历史人物,以及何家班大门上那块“红门千秋”是他们的镇班之宝,每个人都要有守护这块匾的觉悟和责任心。 “为什么。”林长东抬头,也没看出来这块陈旧的牌匾有什么特别的。 “这匾要从打仗那时候说起了,以前咱们师父的师父,咱们要叫师祖,师祖他呢,带过师父师伯师叔他们去过战时沦陷地区给那里的同胞志愿公演过,后来师祖在第二次长沙会战里牺牲了,民族解放后,这匾就是那些外乡同胞送来的,但是咱们的两个师伯和师傅老早就不相为谋了,这牌匾就一直是师父和何家班管着。” 林长东突然就精神了,“这么厉害?” “那肯定……不过因为师伯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狮门,这东西也就成了狮门必争之宝,你别可以为这只是一块能引来客流的招牌,你要想想上世纪的民族国难,咱们的同胞为了惊醒国魂,都把这瑞狮改成醒狮了,醒狮醒国魂啊,不仅代表一个班子的口碑,也代表一个集体的实力,更代表……”梁晖偷偷瞟了一眼手心里的词,“更代表咱们的精神风貌啊。” 林长东听着,感觉脸上都出汗了,他一摸,好像是自己短暂的洗心革面了。 “好了,基本的先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以后你自己慢慢就知道了, 现在先去吃饭吧,妈的,饿死我了都,走走。” 梁晖刚刚说完意气风发的一箩筐,突然就打回原形了一样,他不太轻松的揽住林长东肩膀,有些许拉关系的意思嘿嘿笑说:“以后有什么事呢,你就放心找我,可千万别去再请那个什么镇长的来了,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小本生意,一没营业执照,二没经营税收的…要是真被为难起来……你说是吧。” 一个月每人七八十块,那一个班月收入估计也就千把来块,都没达到纳税的标准吧,林长东心里暗想,还不如他家一盏灯贵呢。 “哦,行。”林长东觉得这人还行,“放心吧,只要师父不把我扫地出门,我不会怎么样的。” “不会不会!你不犯原则性错误就不会。”梁晖保证说。 “哪些算原则性错误?” “最基本三点,不能偷抢盗窃、挑拨离间、不仁不义。”梁晖列举说,“能做到吧。”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出了名的为人正直。”林长东不当回事说。 “确实有所耳闻,哈哈哈。”梁晖干笑说。 林长东跟着梁晖来到了吃饭的地方,挺敞亮的一个侧屋,里面有两张方桌拼在一起组成的餐桌,桌上已经上了几个菜了,而旁边的灶火还烧着,是张流玉在炸东西。 林长东挺想过去看对方炸什么的,但是师父已经坐在那了,他只能跟着其他人站在一边等着。 这个视角还真是新鲜,他在家的时候,师父坐的位置才是他坐的位置,他现在站的位置都是伺候他吃饭的家佣站的,原来这个位置看餐桌饭菜还真不是一般的香…… 等张流玉把一碟炸小鱼干端上来以后,师父就让他们过去吃饭了。 林长东挑了个离师父远远的地方坐下,但是他坐下来后又发现没有饭,便问:“师父,中午不吃饭吗?” “想吃就去盛,不想吃就饿着。”师父不带情绪的回复他。 “自己盛?”林长东左看右看,发现其他人都是自己端着饭过来的,他只好也学着别人过去自己拿碗筷盛饭。 不夸张的说,十八年来这还真是林长东第一次自己盛饭,他有点郁闷的狠狠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盛到碗里顶了座雪山才满意。 林长东趁着张流玉出去倒水还没回来的空隙,他赶忙夹了菜往嘴里塞,急忙忙的要品鉴一番对方的手艺。 看到林长东的咀嚼速度越来越慢了,不知这两人恩怨的梁晖便问:“怎么样,三哥手艺不错吧。” 林长东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镇静而快速的说了个:“嗯。”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新来的祝骁就差把脸埋进饭碗里了,“你们怕是不知道我几天没进油盐。” 张流玉很快就拿着一个空盆回来了,他再洗了个手,又慢条斯理的解开身上的围裙,也盛了饭过来坐下。 这饭桌很是安静,大家基本不怎么说话,都是师父问一句他们才答一句,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在吃饭,包括林长东。 不仅如此,林长东还需要一边吃一边装成自己没那么赏脸的样子,他克制着自己夹菜的频率,硬是忍了一分钟没去夹那条炸得最完整完美的小鱼干,结果忍过头了,他眼睁睁看着鱼干被祝骁夹走了。 “看我干嘛。”祝骁嘴边还冒出来一截小鱼尾巴。 “吃你的。”林长东郁闷说。 张流玉的饭量不大,他才吃了几口就说吃完了要起身离开,但师父却叫他先坐下来,自己有事交代。 随即其他人也纷纷把碗筷放了下来,师父咳了一声,风轻云淡的宣布了林江东和祝骁的到来,并且也给二人下了名号顺序:林四祝五。 林长东心里大喜,然而他往祝骁那一看,对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他突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看来这件事确实不重要。 “那,师父,我呢。”何权青两手捧抱着碗壁问说。 “等你岁数够了,再排第六吧。” “哦!”何权青高兴得酒窝都露出来了,被张流玉发现后他又憋住笑,将酒窝悄悄收了回去。 然而他们一班子人刚刚吃完午饭,何权青刚刚预订好的第六就有人来抢了。 林长东看着那个叫周通的突然走近他们,接着利落的就在师父膝盖前一跪说要拜师,他不爽得刚刚吃进去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师父还没表态,林长东就先嚷嚷说:“师父,我不同意。” 第12章 流水如玉 “师父,我不同意。”林长东甚至又强调了一遍。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师父语气怪严肃的问他。 林长东和跪在地上的周通对视上,他也不怕这人找自己麻烦的,张口就来:“他不是带着好动机来的。” 周通两手握拳,反问他,忍不住反问:“难道你就是?” “我是不是轮得到你判断吗。” “行了。”师父打断两人的对话,他又看向地上的周通,问:“是谁叫你来的?” “回师叔,是我自己要来的。” 师叔?林长东心里一惊,这小子怎么管他师父叫师叔?难道? “你爸知道吗。”师父又问。 周通垂眸看了看地板,不太有底气:“不知道。” “那就回去吧。” “师叔,不是,师父!”周通挪过膝盖就拦住要离开的何师父,“是,是我爸他不让我学这些,我喜欢耍狮子才过来找您的!” 何师父后退了一步,避免踩到人,“就是喜欢耍狮子这么简单?” “……是。”周通为难道,“我爸他……他说我没这个天赋,不准我碰……” “没天赋就回去好好读书,学别人逞什么能。”林长东没忍住插嘴了。 师父瞪了身边的林长东一眼,又说:“去中院等我。” 林长东被瞪得有点不自在,“……是。” 林长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此时中院里就有何权青一个人在,他走近过去问对方在干嘛。 “串铜钱,一下子要上山。”何权青回答他。 “哦。”林长东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蹲下去给对方搭了把手,“问你个事。” “四哥你说。” 林长东还没适应四哥这个称呼,他挠了挠头,就问:“那个叫周通,干嘛叫师父做师叔啊?” “因为周通哥是大师伯的儿子。” “啊?那他不会是来偷匾的吧?”林长东立马揣测道。 何权青一手一手铜钱的丝毫不受对方影响,他想了想,说:“应该不会的,他们想要可以来踢馆的。” 真是见怪了,他一来拜师就一窝蜂人跟着,不仅如此,林长东还有点好奇:“我来之前,我们班里就你们三个人加师父?我看二楼宿舍挺多啊。” 第17章 “不是的,以前一直都有十多号人的,是这几个月开始才只剩我们三个了。”何权青说,“那些师兄他们都去大师伯那里了,所以才只剩我们四个的。” “这不是跳槽,叛离师门吗?这个师伯什么意思他是?”林长东对周通的坏印象又加了一分。 “不能这么说的……就是想走就可以走的。” “那走哪里不行,非得去对家?” “就是……”何权青组织了一下语言,“大师伯家比较有钱,月钱是固定额发的,不用看月收入,所以师兄他们过去也是正常的。” “比较有钱是多有钱?”林长东不屑问。 “就是……嗯,镇上最有钱的之一,镇上的驾校都是周通哥的大哥开的呢。” 林长东心想也不过如此,“那也是一群墙头草。” “四哥,我们这种说人家坏话可能不太好……”何权青提醒他。 “管他的,谁听得见。”林长东还故意说大声了一点,“那你们几个怎么没走,是不是因为你们不是墙头草?” “那不一样。”何权青反驳说。 “怎么不一样?” 何权青又磕磕巴巴的解释:自己是师父捡来养大的,从两个月大一直养到今年十四,梁晖是六七岁时父母过世后没处可去了被师父收进班的,而二哥岳家赫是附近村子的人,前年他唯一的继父过世后没钱上大学也就进班来一起做事了。 “然后一开始只有我和三哥跟师父在一起,三哥是……我两岁的时候来的好像,我、三哥、师父,还有师叔和师妹,以前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了。”何权青边说边掰手指列举说。 “还有师妹?我怎么没看到?” “师妹和师叔搬出去了,师妹也是师叔捡来的,不过她不能说话,要在区里上特殊学校,现在还没有回来,过两天回来四哥你就可以看见了。” “哦。” 林长东心想这班子是个菜园吧,一园子都是小苦瓜。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何权青这孩子老实又直率,林长东还怪喜欢这个师弟的。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几个同门也陆续过来了,张流玉背了个篓子出来,一条好像女孩子才会绑的松垮麻花辫搭放在胸前,林长东刚刚朝他走过去,对方就走开到一边了。 林长东黑脸切一声,他再看人都齐了,就问是不是有大事。 “哦,忘了跟你说,今天要上山给二师祖捡骨呢。”梁晖回他说。 “捡骨?什么东西?” “就是迁坟,把第一次下葬后留下的骨头重新捡回来换个更好的地方重新下葬。”祝骁插话说。 “还有这种东西?”林长东还真没听过。 “这很常见的,有些是算出来要捡骨的,有些是第一次下葬的时候办得没那么风光所以捡骨重葬。”梁晖说着,又提醒他:“待会要上山的,你穿这个不行啊,山上草多得要死,你去换个衣服吧,堂屋里有草帽,再拿一顶戴戴。” 林长东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哦,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好在管家给他留的衣服都挺齐全,林长东翻到了件挺薄的速干运动外套,他看到柜子里还有顶鸭舌帽就直接拿起来戴上了。 他再返回楼下时,师父已经过来了,人员都到齐后他们就出发了。 现在是中午一点多,太阳最辣的时候,这个点出门不中暑都算意志力坚定了林长东感觉。 果然一伙人没走多远就开始冒大汗了,一伙人里头就有张流玉一个人打伞,其他人都是戴帽子硬扛着,就这样了,林长东还能瞅见张流玉后脑勺下方那些细碎的小头发都打湿了贴在他后颈上,薄薄的一件淡绿色的确良衬衣晕开了几处汗水沁出来的草绿色。 何权青主动要帮张流玉背篓子,但他拒绝了,林长东长臂一伸,直接将篓子从对方背上抢了过来自己单肩背上。 “还给我。”张流玉瞪他说,但是说得很小声,怕是让前面的师父听见。 “你们都有东西拿就我没有,我不尴尬啊?一下别人以为我不干活呢。”林长东怕对方抢回去,就换成了双肩背着。 张流玉腿一迈,直接在对方鞋上踩了一脚,然后撑着伞快步离开来到师父身边,把伞撑到了师父头上。 “你……”林长东有种哑巴无法为自己声张冤情的无力感。 这镇子其实也不算大,但是何家班的位置比较偏僻,走出这青石铺成的长街都得走上十多分钟,林长东汗如雨下,心想这二师祖真是厉鬼来着,净折磨活人。 出了镇子又是长长的一条水泥路,道路两侧都是稻田,连棵能遮阳的树都没有,水泥路走到头就是一座拱形桥,林长东看到桥栏上刻了个“陈桥”,他再走近一看,原来这桥是个叫陈桥的人捐的。 下了桥,林长东没忍住去河边捧了把水洗洗脸,他以前还没有晒过这么久的太阳呢。 又走了十多分钟,林长东没忍住问:“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看到前面那辆车没,到那就是了。” 又走了五六分钟这样,林长东总算走到梁晖所说的车位置,结果也只是跟师伯一门汇合而已,不过两班人看着就是有恩怨在的。这大师伯只跟何家班的徒弟问话,都没搭理何师父一下,而何师父也没正眼看师兄一眼。 林长东感觉这大师伯就是个没品位的暴发户,完全看不出来有过出家为道的气质,而整个六黄庄看着又像个三流九教的野鸡团伙,根本就不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想到这,林长东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就是集体荣誉感? 这时,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周通从车上下来,他抱着一个白色泡沫箱过来,就说分冰棍给他们吃。 梁晖直接代表全班子说不吃了,周通有些尴尬的又把箱子搬回去了。 林长东看着,觉得梁晖这人真是可以,他认可这个大师兄了。 对面一门的人挺多,十多号人来着,两班人就这样自觉分成两列往山上走,林长东走在最后边,心里想的事多了,突然就把天气和炎热忘丢了一边。 这山路不太好走,还得一边用镰刀开路一边走,林长东好想把他今天的经历告诉他大姐,虽然说了她也不一定信。 在半山腰上转了老半天,他们两拨人总算来到二师祖的坟前了,两方互不干扰合力将坟包周围的野草都清理干净后,六黄庄的人又拿出了好些贡品和香烛纸钱那些祭奠用品摆上。 等着先人吃香的空隙,大师伯主动找何师父说了话,但说的事是让何家班收自己儿子入门的事。 林长东这时再有意见也不好发言,但他没想到的是师父很干脆的就同意了。 香烧了一半这样,他们师父就过去做起来一套林长东不能看懂的法事,所有人都沉着气,看他将三枚铜钱过了香最后抛进碗里,最后说了个:“壬申时。” “什么意思?”林长东偏头去问旁边的老二。 岳家赫思考了一下,低声回他:“三点开土。” 林长东没戴表也没拿手机,现在几点他也看不出来,不过一行人坐守不到十分钟,大师伯就说动土了。 这事林长东不太在行,他锄头都没摸过,怕是一锄头下去要敲到棺材板就不好说了。 这坟包有年头了,挖起来也不算难,十多分钟就能开到棺材背。 “起阴。”何师父指挥说。 接着就有人拿出塑料篷布出来展开,四个人各持一角撑举在坟地上,为那即将出土的遗骸保证了一片阴凉。 年久朽化的棺材盖一搬出来就裂成了两半,林长东往那里面瞧了瞧,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跟他在博物馆看到的干尸、木乃伊不太一样,他能看到的,就是那种生命很自然的消亡,被时间、空气、温度吞没的消亡。 捡骨是两个长辈负责的,等那木盒子都装满人骨,旧棺里只剩些旧衣碎片和残发丝后,林长东又跟着同门们烧了会纸钱,然后就把这就坟包就填平了。 林长东偷偷问梁晖他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新的坟地了,但梁晖说不用,因为第二次下葬他们不用参与,有师伯负责就行,最主要是那块新坟地是师伯特意去买的高价墓园,离这里很远。 “那现在回去了?” “是啊。” 下山时两拨人就是各自分开走了,梁晖和祝骁也不怕师父在,两人一唱一和直接骂了对面一路。 下到山底后,他们一行人在河边清洗农具时,梁晖提议下河洗洗解解暑,师父不反对,梁晖和祝骁衣服都没脱,直接跳进水里去了。 他们所处这一块河沟很深,就连岸边都有一米水深,这应该是地势落差造成的,他们正处于地势低的那方河道,虽然水色绿油油的,但也能直接看到河底,林长东估计这水最深的地方少说都有一米五。 “下来啊!”水里两人朝岸上人喊道。 林长东早就想这么做了,他说了个等着,然后就开始脱衣服,整个人只留一条底裤就砸进了水里,何权青看他们都下去了,自己也跑到一边脱了衣裳,爽快蹦进水里去。 第18章 “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下去干什么。”岳家赫拒绝说。 “妈的。”梁晖往岸上泼去一把水,“把他拽下来。” 梁晖和祝骁对了一下眼神,两人直接过去抓住岳家赫正在冲洗的锄头直接将人拽进来水里。 扑通一个天大的水花,直接将旁边的张流玉和正在乘凉的师父也给泼湿了。 “……” “……” 两个犯事的见情况不对,连忙钻进水里游走了。 师父抹了抹脸上的水痕,阴沉着脸起身回去了。 看师父走了,林长东立马游近岸边朝岸上人吆喝:“你怎么不下来?不会水?” 张流玉不搭理他,慢吞吞的解开自己那被泼湿的辫子拧起水来。 “下来啊。”林长东又邀请他说。 张流玉还是不理他,林长东横念一生,直接用手掀起水波往岸上的人泼去。 被浇了一身的张流玉这才给他个怒冲冲的回应:“林长东!” 林长东嬉皮笑脸的又泼了两大波水过去,泼完直接潜进水里溜走了,结果溜得太急撞到梁晖了。 梁晖被撞得差点要脑门起包,直接追着林长东就要报仇,两人你泼我我泼你的差点打起来,接着就变成大混战了,就连实实在在的泡水降温的岳家赫也被拉入其中。 “这么打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比谁游得快!”处事比较斯文的岳家赫一直落下风,受不了了就出来喊道。 “那比就比呗,能怕你不成。” 接着水里五人商量了一下比赛规则,又让岸上的张流玉给他们当裁判,张流玉本来都想回去了,这下又不得不再陪他们浪费时间。 比赛事宜都说好以后,水中五人又退到一个比较浅的位置浮立着,张流玉从三倒计时至1后,又往水里扔了颗石头作为开始信号,那清脆“扑通”一声后,五人同时扑进水里,然后向前游去。 大概三秒过后,起跑线那儿冒出来个头出来,张流玉问他:“抽筋了?” “不是。”岳家赫抹了抹脸,“傻子才跟他们比。” 张流玉没忍住笑了。 “你也下来泡泡吧,水还行,不冷。”岳家赫说完又潜入了水底,来了个挺享受的自由泳。 这返回点是岳家赫定的,林长东感觉这远得有点离谱了,祝骁那个癫子快得像航母,他们刚刚到返回点摸到那根树干,这人就已经往回走游了。 当然最后也是祝骁第一个到了终点,他坐在岸边上轮番嘲笑起水里的手下败将,结果岳家赫这时从水里冒出个头来说:“抱歉,第一名是我。” “妈的,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岳家赫:“有什么不可能,不信你问裁判。” 而此时的裁判正在河心中央比较浅的地段泡着水,估计是水流声太大了他也就没听见后面的人在喊他,祝骁喊了他几声,他才听到。 原本他还脱了上衣,看样子应该正是在搓洗衣服,听到喊声后他便将上衣穿了回去,然后才刨开水往这边赶来,浅绿色的衣裳一会儿装满水要浮起来,一会儿又湿答答贴在他身上,一头长发散在水里,像深色的水草游动着,逆水过来不太好走,张流玉干脆沉入水底游了过来。 这绿色的人影逼近时,水底好像沉着一块晃动的玉石,流水如玉,流水如玉……林长东心想是这个意思吧。 张流玉借着水底的石头,一手抓在岸上,他换了口气,挺给老二面子就说他确实是第一。 “切,回去了回去了,没意思。”梁晖摆摆手,然后爬上了岸。 张流玉再用水搓了搓头发上的浮渣,然后又利落挽起绑成一个湿淋淋的丸子头吊在后脑勺上,他瞪了旁边的林长东一眼,然后也爬上了岸。 “长东,起来了。”岸上的梁晖对还在水中的林长东说。 “马上。” 但是几人都穿好衣服拿好东西了,林长东仍是泡在水里,梁晖又再次提醒他:“该回去了。” “我知道,你们先走,我马上,我等着解个手。” “哦哦,那你快点。”梁晖说着,拿起把锄头就往前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转身向前走去后,林长东才拿开捂着腹下的两只手,他往水比较浅的地方走去,再往下面一看,心里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我c。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哪个点更新比较好,要不要改成中午(12点)或者晚上(18-21点?)?谁建议一下 第13章 让你赚两块 林长东再沉入水里逼自己冷静起来,直到呼吸变得困难了,大鸟返老还童了,他才拖着一身水上了岸。 他身子也没怎么擦就套上了衣服去追前面的人,毕竟他对这里还是人生地不熟的。 回到镇上后大家陆续往班里的方向去了,唯独张流玉岔开往了其他方向走。 “前面,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林长东走在张流玉身边,罕见的结巴了。 张流玉两手抓着背篓的肩带,他拉开了点和身边人的距离,并冷嘲:“是个男人都有的东西还算什么好东西。” “成绩都有好坏之分,这种东西怎么没有。”林长东清了清嗓子。 “……低俗。”张流玉说完就提快步子走了。 “湿了一身还不回去,怎么?准备在外面晾干啊?”林长东紧追上张流玉就说。 “不关你的事。”张流玉不爽的把脸撇到一边。 林长东拧着脖子,非要把脸怼到对方面前,然后掐着嗓子模仿对方说道:“不~关~你~的~事~”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张流玉烦得不行的推了对方一下,又加快步子往前走。 林长东在后面哈哈大笑了两声,又蹦着跳着追了上去,“干嘛啊师兄。” 张流玉一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就火大,他试着把对方甩开,但这人跟地里的那苍耳一样,一旦缠住头发揪都揪不下来。 后面他实在甩不掉了,就不得不放任对方跟着自己,毕竟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总不能把时间全浪费在这种坏东西身上。 “你早说你是来买菜嘛,躲躲藏藏的我还以为你在跟我玩躲猫猫呢。”林长东提着对方的一溜长发在后面晃荡玩说。 “别烦我。”张流玉拍开对方的手,又继续在一堆萝卜里选出一个品相比较好的递给老板,“就这个。” 林长东没当回事的又勾起身边人的头发玩,“我不喜欢吃萝卜,你别买这个。” “你不喜欢?”张流玉回头看他。 “对啊,没味,煮汤没味,炒菜也没味,天底下还有比萝卜更难吃的菜吗?” “确实。”说完这话,张流玉直接拿起三个很是饱满的白萝卜递给老板说,“再加三个,您称一下。” “……” 班里吃饭的嘴多,要买的菜量可不小,才走了几个蔬菜摊子,张流玉的背篓已经塞满一半了,林长东这回抢篓子自己背张流玉也没拒绝。 路过肉铺,林长东又开始嚷嚷:“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不爱吃牛肉,你可千万别买啊。” 然而这一次他说完这话,张流玉却没有报复一样马上去买他“讨厌”的菜,这让他忍不住问:“这回怎么不买来气我了?” “买不起。”张流玉冷冷回他。 “什么买不起,这能有多贵。”说着,林长东夺过对方手里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纸币,不过都是些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面额最大的也就一张二十,他粗略数了数,里面最多有三十多块。 林长东又问老板牛肉一斤多少,肉铺老板说这是黄牛肉,要十六一斤。 林长东又看了一遍荷包里的钱,“才16?那不是还有三十多块吗,买两斤回去吃呗。” “这是明天和后天的伙食费。”张流玉将荷包抢回去,“你想吃回你家吃去,你吃头牛都没人管。” “那我今天没带钱,算我先跟你借行了吧。” “谁知道你还不还。” “这点钱我还能赖账啊?”林长东说,“大不了你让二哥从我月钱里扣,全扣完都行。” 看张流玉还是要走,林长东将人拉住,“别不信啊,你就当我想吃行吗。” “……” “快点嘛。”林长东晃晃对方胳膊。 张流玉不耐烦甩开对方的手,只能挑起了肉。 他们要了两斤牛腱子肉,老板看天色也晚了,就把剩下的两根牛大骨也送给了他们,虽然上面已经剃得不剩多少肉渣了。 现在张流玉的荷包里就剩一块钱了,他想着再去买包糖,结果两人刚进商店,他刚刚从货架上拿了东西就要去结账,林长东已经拆开一根冰棍吃了,还嚷嚷催他过来帮自己结账。 “……”张流玉过去把东西到收银台上,无奈问老板:“这两样多少钱?” “一块一。”老板说。 “一块一?!”张流玉捏着一块钱有些呆,“这个小包的白糖不是才八毛吗?” 第19章 “是八毛啊。”老板拿着个苍蝇拍子挥来挥去,“冰棍三毛。” 张流玉抢过林长东手里的冰棍看了包装袋一眼,然后又一脸黑的把冰棍塞回对方嘴里,这王八蛋还知道挑贵的吃! “那怎么办,我都吃了。”林长东含着冰棍口齿不清道。 还能怎么办,张流玉只能把白糖放回来原处,并将最后一块钱递给了老板。 老板在抽屉里翻了翻,给他找了一张五毛和两毛,在接钱时,林长东又半路截胡拿走了那张五毛。 “你又要买什么。”张流玉已经气得没力气发出质问的口气了。 林长东嘴里叼着冰棍,又去打开旁边的冰柜一阵翻找拿了个白色包装的冰棍,并迅速打开包装袋。 张流玉就想问他是不是准备把冰棍当饭吃时,林长东一手将冰棍递给他,一手把钱递给老板。 “四毛。”老板收钱报了价,又马上拿出一张一毛钱放到收银台上。 “拿着吧,又不能退了。”林长东举着冰棍送到对方嘴边,看人还是没接,他就往人家嘴唇上碰了碰,张流玉后缩了一下脖子,才肯把东西接过去。 张流玉将手中方形雪糕的一角咬掉,他含着甜丝丝也不忘说冷漠话:“拿我的钱请客,你真是好意思。” “什么叫拿,我会还的。”林长东把找回来的钱都叠好,然后给对方塞回了荷包里。 后面五毛钱也没留住,林长东说自己想买一顶自己的草帽,张流玉就把钱全部借给他了。 到班里后,张流玉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他便先去了厨房做饭。 林长东觉得身上有点脏,毕竟那河水说不上有多少细菌和微生物呢,他想着找个人问问哪里可以洗澡,但是院里好像没其他人在,他准备去问问张流玉时,梁晖一众人刚好回来。 他们几人各自扛着一根粗壮的竹筒,他目测至少有三四米,竹身外皮还绿油油的,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林子里砍回来的。 “这是要干什么?”林长东问。 “准备做竹筏。”梁晖拍了拍手,“过几天有用。” “哦。” “身上痒死了,这个竹子全是毛。”祝骁边抱怨边拍自己的衣服,“在哪洗澡啊。” 梁晖说在后堂屋,其他几人也等不及了就要一起洗,林长东一同跟了上去,澡房挺宽敞的,好几个水龙头钉在墙上,有点像北方的澡堂子。 林长东挣扎了一下,也脱了衣服加入他们。 “怎么是冷水?”林长东连忙从水龙头下躲开,“也太冰了吧!” “废话,接的山泉水能不冰吗。”梁晖回他说,但这水淋在他身上又像温水一样,看着就享受得很。 “没有热水吗?”林长东搓了搓胳膊,那一捧冷水浇头下来搞得他起了一身冷疙瘩。 “大男人洗什么热水,这么热的天。”梁晖说,“你要是受不了,吃完了饭,等老三烧热水了让他给你也烧一桶吧。” 林长东说行,但转念一想又不行,一下子张流玉该不会笑话他怕冷吧,他想着浑身都热了,于是又慢慢踱回了水龙头下,先从背上开始适应水温,适应好以后这水倒也没那么刺骨了。 “唉,这些香皂都是谁的,我随便拿一个用了?”祝骁站在一旁的墙面前,看着眼前墙上用木板钉起来划分成一格一格的储物台问。 这储物格子除了放香皂还有牙刷漱口杯,看样子应该是一人一格,只有公用的洗发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梁晖:“香皂各用各的,谁跟你混着用。” “妈的,那我没有啊,我用什么?” 梁晖拧了水龙头,走过去踮起脚在最上面一排摸了摸,然后拿出两块没拆开的香皂递给他说:“三毛一块要不要?” “三毛?!外面才卖两毛你他妈敢黑一点吗!” “那你手搓吧。”梁晖又问另一个新来的,“长东你要不要?” “只有香皂?”林长东问。 “有香皂都不错了,我都想直接拿洗衣粉洗。” 林长东也不知道管家有没有给他准备这些东西,但他还真用不惯香皂这东西,他指着其中一格子里的一瓶沐浴露和洗发水,就问:“这是谁的,我挤一泵用用没事吧?” “这是三哥的。”何权青回他说,“他不和我们共用洗发水。” “哦,那就没事了。”林长东自作主张的各挤了两大泵弄到自己身上头上。 洗完澡回房间以后,林长东才发现管家给他打包的生活用品都放在了另一个箱子里,他下楼时晚饭还没做好,但班里一群饿死鬼已经在侧屋外边坐着乘凉等开饭了。 “你能不能别晃来晃去,挡道!”张流玉刚刚转身,手里的锅铲差点就插到身后人的肚子里了。 “他们叫我进来看看菜什么时候好。”林长东两手揣兜站在灶台旁边说。 “快了。”张流玉没好气说。 趁对方去外面水龙头洗菜盆的机会,林长东直接用手捻起了碟子里的一块牛肉,他快速吹了个半凉后就丢进了嘴里。 林长东一直知道自己饭量不小,在家的时候他就挺经常犯饿的,现在来到这里,他更是感觉自己长了两个胃,撑了一个马上就空一个似的。 接着是第二第三块,他打开还在灶火上的锅盖,准备把锅里的一颗牛骨头也叼走时,身后传来了幽幽的一句:“要不你把锅也端走得了。” “……”林长东不觉尴尬的还是把那颗骨头拿了出来,“我帮你试毒还不行?” “用不着,想毒死你我另有办法。” “对了,我把你的洗发水打翻都倒出来了。”林长东吹了吹手里的骨头,又对着骨筒吸了一口包裹在里面的热汤,味蕾马上被一股萝卜混合牛油的香甜味填满了。 “赔我。”张流玉冷静而言简意赅的说,他将洗净的菜盆往灶台上一放,又蹲下去添柴火。 “我哪里赔得起,你没看到我三毛钱都拿不出来啊。” 张流玉还是淡淡的两个字:“赔我。” “多少钱?” “3块。” “这么多!”林长东宛如听到天价一般嚷道。 张流玉见鬼了一样瞅了对方一眼,“再来烦我就五块。” 林长东将啃干净的骨头往灶火里一扔,自己也往地下一蹲,他挨着对方,无奈叹息说:“五块就五块吧,让你赚两块。” 第14章 疤 晚饭过后时间还早,一伙人在院里坐了一会儿消消食,林长东还在想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活动时,这些人就陆陆续续的要回房间休息了。 “睡这么早?才八点半啊。”林长东拉住梁晖说。 “九点半就要全体熄灯睡觉了,明天还一堆事呢,哦,忘了跟你说,明天七点吃早饭,起晚了就没得吃了,八点要做事了。” “七点吃早饭?!那不得六点多就起来了?” “是啊。” 林长东抓抓头,也回了自己的宿舍,当他在那张小木床上躺下来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自己送进什么训练营了…… 叩叩—— 听到敲门声,林长东一个懒洋洋的起身过去开了门。 “你对我的洗发水沐浴露动了什么手脚?”门外的张流玉一见着人就马上质问他。 林长东懒散的表情瞬间认真起来,他的注意力先是放在对方两截白花花的手臂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不是说了吗,我打翻了,我把我的挤进去还给你。” “……”张流玉还是有些许质疑在,他本来想说什么,最后又觉得没必要,于是转身就走了。 林长东扒拉着门框,看对方转身下楼的背影,目不转睛的还是在往对方的那两条微微摇晃手臂看。 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刚也才注意到张流玉的右手小臂上有一条挺醒目的长疤,微微凸起的伤疤上还有分布整齐的缝线走针痕迹。 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张流玉把手臂裸露出来,现在想想,在学校的时候哪怕天再热,对方也是穿着那件春秋款校服,不穿校服的时候也是穿着一件薄衫或是衬衣,总之都是长袖款式的。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个人,他心想。 林长东睡眠质量一向挺好,能吃能睡也能玩,临睡前,林夫人打了个电话问他明天是不是该回去了,林长东说自己在这里过得挺好,让她千万别来接自己回去,电话一挂,他头往枕头里一埋,想了两件事后就睡着了。 不过他没有早起的习惯和意识,还是何权青来敲门叫醒的他,林长东只知道人可以通宵到六点,他还不知道人可以六点多起床,这么早起来怕是要赶着替公鸡给太阳打鸣还是什么的。 早饭吃的是面条,林长东也不知道是什么面条,总之挺素的,整口锅里只有水和面,汤水都煮得浓白。 “这是人吃的吗?看着也没味啊?”林长东拿着空碗筷,不是很想动手。 第20章 “配菜在桌子上,用那个放一块吃。”岳家赫边盛汤边说。 “哦。”林长东等对方打完早饭,自己也动手捞了大半碗的面条,没放配菜前他尝了尝,真是一点味也没有,连盐都没有放的程度。 餐桌上的那盘配菜已经被挖空一半了,林长东用勺子舀了一勺才认出这是西红柿辣椒炒肉碎。 这配菜光是看着就足够令人垂涎三尺了,西红柿和辣椒都切得细烂,肉沫裹在酱汁里,卖相通红沁着油光,凑近嗅一嗅,西红柿的酸、青椒的辣、蒜泥的辛、以及猪肉的荤混在一起酿出了一股抓人心胃的醇厚油香酸辣味儿。 林长东舀了两大勺放进面碗里,稍稍搅拌一下后汤水就变红了,少许细小的辣椒碎和油脂浮在汤水上,看着让人食欲大增。 他先是喝了口汤,刚刚刷过牙的口腔干涩感已然全无,热汤烫流进肠胃里,唇齿间只剩浓郁的鲜香。 他想了想,又倒回去加了一网勺的面进碗里。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还是当地风俗如此,他们早饭也不是在餐桌上好好吃的,而是端着个碗,要么蹲在厨房门口吃,要么靠墙边上、坐台阶上。 林长东也学着何权青坐在门槛上,他看少了人,便问:“师父和三哥不吃吗?” “他们吃过了。” “什么时候?” “师父每天五点就起来了,三哥做完早饭就吃了,他们不等我们一起吃。” “哦,那他一般几点起来做早饭。” 何权青用筷子将面条卷成一大团然后再塞进嘴里,“六点这样。” 那么早,林长东在心里感叹。 吃过早饭,林长东跟着他们去了中院,梁晖说的做事就是要训练而已。 然而却不料那个姓周的已经在那里了,他想招呼问问这人过来干嘛的,但是师父也在那,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看人都过来排成队站好了,师父就说:“老七,去拿杆子来。” 老七叫的是何权青,也就是老幺,这事是昨晚吃饭时师父刚刚下的决定,当时林长东还怪不能接受,毕竟这就代表着第六真花落周家了。 何权青听到吩咐就马上从队伍里跑了出去,大半分钟后,他抱着一捆约莫两米长的竹竿跑了回来。 “分完站好。” 师父也没看他们一眼,而是正忙着锯地上的竹筒,那是昨天他们扛回来的那堆,看样子,师父是要做竹筏了。 何权青过去将手中的竹竿一一分给了五个师哥们,周通和林长东看着旁边人都散开了距离,他俩也跟着散开找到了合适的站位。 林长东还以为他们要练习什么少林棍法的,结果师父只是让他们双手将竹竿举过头顶保持不动。 一开始林长东还觉得没什么,不过举着久了胳膊也是酸的,他趁师父转身去拿工具的机会偷偷把手放下来一点,结果师父后脑勺长眼睛了还是怎么的,马上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并用锯子的背面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他们大概举了一个小时这样吧,保持动作合格的师父都允许他们去上桩了,就剩林长东和周通两个新兵蛋子还在那里举着。 天上的太阳敞亮全露出脸时,张流玉提着一篮子的菜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是上早市去了。 原本林长东还老想偷懒,也没有战斗意识的,现在这会儿那是举得一个比天高,站得比尺直。 但张流玉也就扫了那两个还在举杆子的人一眼,便毫不关心的就进侧屋去了。 林长东很想问师父他们要举到什么时候,他也想上桩。 岳家赫在梅花桩上走了两轮就下来帮师父捆竹排了,就剩梁晖和何权青在那里练全装,还是拿了头壳和狮衣一整套的在桩上,看他们的默契程度就知道平时没少练。 而祝骁则是一个人在另一排桩上走着,他手里分别举着两块砖头,虽然步子走得没那么具有观赏性,但是也很稳,确实是带着底子来的。 太阳渐渐烫了,林长东的两只手早已经又麻又酸,旁边的周通也没好到哪里,两人头也不能挪,只能靠看地上的影子判断对方是怎么个状态。 张流玉抱着一只菜盆从侧屋里出来,他挑了个太阳晒得着的空地铺上一张粗布,又把盆里的鲜笋片拿出来陈列铺平。 他今个依旧穿着长袖,还是件全白的的确良衬衣,林长东看见他忙碌的手臂被阳光穿透,洁白的袖子里是一条修长匀称的手臂剪影,他想着那道疤,想知道是为什么而来的。 终于在林长东快要假装威武装不下去时,来了个人把师父叫了出去。 看人一走,林长东立马就把竹竿放了下来,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五行山总算没了,真是说不上的轻松。 林长东晃悠了一下,发现周通还在坚持着,他也不放在心上,直接过去找张流玉搭话了。 “别来妨碍我。”张流玉加快了晒笋片的速度,并想马上离开这里。 “我帮你怎么就成妨碍了。”林长东也学着对方的动作晒起了东西。 “用不着你帮。” 好在笋片没多少,这会儿马上就晒完了,张流玉拍了拍手,拿起菜盆就回屋去。 林长东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侧屋的厨房,又追着人到厨房后边的水龙头边上蹲下,看对方洗起了青菜。 “今天早饭不错。”林长东冷不丁说。 张流玉有点小意外,但这也不足以让他给对方个好态度,“你没话说可以不说。” “行,那我问你个事。”林长东说。 “……” 看对方不吭声,林长东又问:“行不行啊,让不让我问啊,千金。” “要问赶紧问。”张流玉又是不耐烦起来。 “你的手上怎么有个疤。”林长东直白说。 张流玉细细搓洗着菜杆上泥沙,“与你无关。” 林长东把两只手伸进装满水的菜盆里刚刚泡上,就被对方打了一下手臂。 “拿出去。”张流玉呵斥他说。 林长东不听,还变本加厉的将两只手压到了盆底,压在了那些青菜上面。 “林长东!拿出去。” “我不拿。” 张流玉其实已经有点免疫对方那些无理的言行举止了,但他每次还是得做一下心理建设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把对方打一顿,“你想干什么。” “你先回答那个与我无关的问题我就拿出去。” “……” “快点呀,我想知道得很,我都想一宿了。” “……” “你再不告诉我,我还能想一宿,谁让你亮出来给我看见,你总不能赖我眼睛生得好自己看见吧。” 张流玉两手不由得握成拳头,他心里又是深吸了口气,随口编了个:“刀子划的。” “谁划的。” “忘记了。” 林长东脑子一转,“你装忘记的吧?” “?” “说啊。” “……”张流玉心里一口火气看着对方,“我自己划的行了吗。” 林长东这下才肯把手从水里拿出来,不过他脸上也没有什么闹事的神色,反而多了更加严肃的探究:“你没事划自己干嘛?” “想划就划。”张流玉将盆里的水倒掉又打开水龙头,继续洗他的菜。 “我不信。”林长东说,“你让我看看。” “一边去。” “快点,我要看。”林长东急说,并上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就要撸起衣袖。 张流玉连忙护住自己的手臂,“凭什么给你看!放手!” “我就看!” “放手!你流氓!”张流玉艰难的护着自己胳膊,死死抓着手臂和衣袖防止对方撸起来。 “看一眼就流氓了,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林长东劲大,终于还是把对方袖子推开了。 张流玉见状,也不护着了,能做的只有假装冷静,“放手。” “这不是你自己划的吧。”林长东说,他两手攥着对方的小臂,用大拇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那些不平整的走针痕迹。 这疤划在小臂外臂上,歪歪扭扭的一条,从增长的新肉来看可知当初伤得不浅,不过令他没想到是,张流玉看着瘦,手臂的体脂率还挺高,捏起来软绵绵肉乎乎的。 “看够没有!”张流玉服气到已经放弃挣扎了,“要不要把胳膊卸下来给你拿回去研究。” “这谁给你缝的,缝得像条蜈蚣一样。” “……” “不过蜈蚣也还行,以后不要藏着掖着了,又不难看,不过你要是还想藏着,那你不能给其他人看。” 张流玉心想说这种没什么水平的安慰话有必要搞出这一箩筐的大动作来做铺垫吗,他正想嘲讽回去时,发现旁边的门框里已经站了个人。 师父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根竹竿冷冷道:“老四你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副标题《舌尖上的何家班》 第21章 第15章 谁让你帮他求情的 林长东立马松开张流玉的手,提心吊胆的起身走到了师父面前。 师父瞥了这个新徒弟一眼,转身往外走了,林长东跟在后面,想解释又不敢解释的。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走出厨房时,师父又转身过来看他,责问说:“你招惹他干什么。” “我没招惹他……”林长东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他说出口又很心虚,真是见怪了。 师父似乎是哼了一声,又凶巴巴的说:“回去站着!” “……是。” 林长东折返回中院,发现其他人都站成了一排在那,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在举竹竿了,而是平举着两块砖头。 他看到地上还有两块,便自觉的捡起来也过去罚起了站。 师父出来看到这一幕,又是生气的不满一哼,他拿着竹竿过去,在梁晖背上打了三棒,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他当大不会看管小的,放纵师弟偷懒种种。 林长东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偷懒,但他肯定是算偷懒了,他暗暗期盼师父过来给他两下,但愿望落空了,这让他有点良心不安。 师父打完梁晖训完人,把竹竿往旁边一扔就出去了,看也没看林长东一眼。 举竹竿是真不能跟砖头比,胳膊酸起来的时候,手臂都在摇晃,林长东真怕一下给自己砸脚上了。 师兄弟几人就这么站着,太阳直射头顶了,他们脚下的影子快缩到最短时,祝骁忍不住吱声了:“师父又不在,我们集体休息一分钟不行吗,一分钟不行,十秒钟也行啊。” “你怎么知道师父不在,万一呢。”岳家赫闭着眼,脸上冒汗的热气都将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 林长东心里梗着老半天了,他没忍住问:“那什么,是不是因为我……” “不光你,我们都一样,不过管他因为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师父罚人本来也不讲道理。”梁晖口干舌燥道。 周通斜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忍忍吧,师父估计午饭时间就回来了,他总不会不让我们吃饭的。”梁晖又安慰大伙说。 林长东早就饿了,才来这里第二天,他就已经开始觉得最有盼头的事情估计也剩是吃饭睡觉和逗张流玉了。 “呀,怎么搞得,太阳这么毒怎么都在这里晒起?” 外面突然进来个人说道,林长东还记得张流玉管着这人叫师叔, 而师叔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可能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脑袋两侧绑着两束低马尾,头上别了五六个花花绿绿的发卡,他估计这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师妹了。 “师父他让我们练手劲呢。”梁晖代答说。 “年年练这个,练成什么样才得,这么晒下去,晚上要脱皮的,来来来,过来躲荫了。”师叔走到院中那棵柿子树下,他将一个红色塑料袋放到石桌上,“你们师父回来我再讲他。” 师叔普通话说得有点蹩脚,总是夹杂着一点方言和口音,可林长东听着却觉得很是和蔼可亲,不会像师父那样,让他一听就害怕。 几人还是不敢动,师叔哎呀一声,直接过去拿走了何权青手上的两块砖头放下,又拽着人过去,边走边对后面的师侄们说:“赶紧赶紧,都过来吃烧鸡。” “行不行啊,大~师~兄~”祝骁问梁晖说。 梁晖也是挣扎了一下,心想大不了再扛一顿揍吧,“歇吧歇吧。” 听到他这么说了,其他几人才陆陆续续放下了砖头,过去树下躲太阳。 林长东手已经麻到没知觉了都,如果现在有人要把他的胳膊卸走他都未必能感觉得到。 师叔让他们自己把烧鸡分了吃,他要进屋去看看楼梯,说是师父叫他来修的,二楼有段楼梯确实是有点毛病,林长东每次走那几级台阶都怕给踩断了。 何权青已经按照师叔的吩咐拿了刀子出来,他把刀交给梁晖,梁晖对着金光冒油的鸡腿落下一刀,然后又让何权青先拿去给师叔吃。 “给我个中翅。”祝骁说。 “你急什么。” 梁晖撕下包着烧鸡的油纸一角,然后裹住鸡腿把子,利落将剩下这只鸡腿也切了下来,他看向旁边的女孩,招招手:“婷婷,过来。” 师妹有些害羞的从树干后面过来,梁晖把鸡腿递给她,又逗她问上几年级了。 师妹一只手全张开手掌,一只手比了个“2”的剪刀手表示自己上七年级了,她接过鸡腿,又用手语比了个谢谢。 “初一了还不长个,多吃点长高高。”梁晖拍了拍她的头。 一个人不能说话还真是很难从外表看出来,林长东为师妹很是感到遗憾,这真是挺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何权青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那个鸡腿,“师叔说他不吃。” “他不吃你吃吧,啊。”梁晖正忙着分割剩下的鸡肉。 何权青不太好意思,他又一个个问了其他几个师兄要不要吃鸡腿,没人想吃了他才敢咬下去。 林长东不太爱吃鸡肉,他觉得鸡肉多多少少都有点柴,但他还是尝了一块鸡胸肉,其实还挺好吃的。 不过他想着待会还得吃午饭,怕是吃了这个待会吃不下那么多饭,他就没再拿第二块了。 “周通,你不吃?”梁晖问坐在一旁的人说。 周通摇摇头,“我等会吃午饭就行,吃了占肚子。” 林长东眉心微动,没忍住挑事:“这么大个人,胃口就那么点正常吗?上没上医院看过啊?要不要帮你挂个专家号?” 周通本来应该是不太想搭理对方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话:“我的胃口大小很正常,但是,我只吃我喜欢吃的东西。” “……”林长东面色短暂的黑了一下,接而又扯出张笑脸来说:“哦,这样,那可能有点抱歉了,班里估计没有你喜欢吃的东西。” “这话怕是说早了。” “不早了,厨房里做的都是我爱吃的。”林长东嘴一张就是胡说,“怕是没有你喜欢的那口了。” “我喜欢吃什么应该还不需要别人来定义吧。”周通反应很快的浅笑说。 林长东心里骂了对方一句装什么装,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装客气真是一脉相承装得有一套,“你那点喜好用得着定义吗,那不就是明摆的吗?” “所以我说了,林大少那话说早了,厨房里做什么我都爱吃。” “哟,多巧的事。”林长东似笑非笑的,“我们喜好还挺相同,多大的缘分不是?” 周通想了想,轻松说:“吃个饭也不算喜好吧,又不是第一天吃了,怎么,林大少爷以前没吃过乡下的粗茶淡饭,以为这是一种雅兴吗?” “雅兴又不是看事物是否具有欣赏性艺术性来决定的,粗茶淡饭也好山珍海味也罢,我觉得吃流玉做的饭就是雅兴,心态而已,你要是没有那也正常,我倒是也愿意点拨点拨你。” “受教了。”周通仍是很平静,“不过至于人总是会把新鲜感当作一时雅兴。” “那是当然不能跟你比,吃了多少回也就是个客人。” “……”周通心态挺好,他点点头,承认:“确实,十几年吃下来没有千顿也有百顿,也就勉强算个常客。” 林长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早就听说你在学校成绩不一般,果然才子说话就是有水平,嘴巴不光是会说,还真是能吃。” “能吃谈不上,吃多了自然能吃得多而已。” 林长东心想这人也真是好意思,家里什么条件还跑来何家班蹭吃蹭喝,也不看看班里什么条件还要多伺候他一张嘴,伙食费付没付都是一回事,真不知道他那个暴发户的爹有没有告诉他到饭点了不要在别人家待着。 林长东又过去拍了拍周通的肩膀,大度无比道:“那就欢迎你加入何家班了,还好师父收了你,以后就不算客人了,想吃多少吃多少,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是吧。” 周通肩膀被拍得有点痛,他点点头,风轻云淡说:“确实,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不就对了吗,别把自己当外人一样,看你这内敛得还以为我不欢迎你呢。”林长东笑笑说。 “是吗,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周通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暗中使绊不欢迎我呢。” “说的什么话,我能做那种事吗。”林长东啧一声,“我要做那也是明着做,偷鸡摸狗不是我的行事作风。” “嗯,早有耳闻。”周通点点头,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看来我还挺走运?” “那确实,一不留神就让你进来了。”林长东也魄力不减依旧从容,“只能说师父还是太给师伯面子了。” “那这其中恐怕有点误会了。”周通唉一声,“林大少爷刚刚来恐怕是不知道我爸和师父之间其实已经不相往来十几年了,师父这回能松口让我入门,主要还是流玉的功劳吧。” 第22章 林长东揣在兜里的两只拳头不由得攥紧,“怎么,他把师伯师父劝和了?” “倒也没有那里厉害。”周通好像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一样,说:“他只是帮我说服师父收我入门而已。” 林长东咬牙嗯嗯两声表示赞同,“没办法,老三出了名的为人和善心软,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就算是个不相干的路人来,他也是欢迎的,你多虑了,不用太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 “那还真是,要不然也轮不到你这个不相干的路人。” “那你也误会了,我还没有没用到要他帮我求情。” 这两人不知疲倦、不停不休的还着嘴,最后还是因为有人过来给周通送东西,这话题才突然打断。 “这两个人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祝骁叼着一根鸡翅边啃边说。 “谁知道他们。”梁晖蹲在树下吐着鸡骨头,“交流上流社会吧。” 看周通那人去处理自己的行李没空搭理他了,林长东便直奔了厨房。 张流玉看到这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便像看到人无法躲开的天灾要降临一般无可奈何道:“饭还没好,出去等着!别来……” “谁让你帮他求情的!”林长东怃然又气愤的打断对方说。 张流玉没听明白也没听清,“什么?” 林长东受了天大的委屈、吃了巨大的亏一样,他抢过对方手里的汤勺,又嚷嚷:“谁让你给他吃饭的!” 【作者有话说】 要的就是这种直面出击的对轰。 第16章 你想我告诉你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张流玉被对方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都忘了生气,他紧张问:“出什么事了?” 林长东拿着个汤勺,有点无力的晃了晃,嘴里的子弹大炮突然也不舍得放了, 他努努嘴,含糊换成一句:“没什么,就……什么时候吃饭?” 张流玉感觉怪异,但他又没有细究的打算,“快了,等最后一个菜好,师父回来了就吃。” “哦。”林长东有点丧气的把汤勺还给对方,“那你煮吧。” “……”张流玉接过汤勺,“有事?” 林长东心里憋着话,不过这话再问出来可能就有点蠢了,他心想算了,他管不着人家的过去,他还管不着以后吗。 “没,你忙吧,我出去了,不然师父回来又揍我。”林长东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张流玉若有所思两秒钟,又叫人站住,“林长东你回来。” 林长东诧异回头:“怎么了。” “过来。”张流玉说。 林长东意外“嗯?”一声,又惊喜哦一声,他走近对方,黏糊糊问:“干什么。” 张流玉用围裙擦了擦手,他拿走盖在一只菜碟上的盘子,接着从碟子里拿个鸭腿递给对方。 “哪来的鸭子。” 林长东没有马上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饿,或者不爱吃鸭肉怎么的,只是鸡腿鸭腿这种东西,好像是要留给年纪小的吃。 “今早买的。” “你还有钱买啊。” “两斤牛肉还不至于吃垮全班,赶紧拿着。”张流玉催促说。 林长东还是摇头,“留给老七吃吧,你给我拿别的。” “他不爱吃,快点,我没空等你。”张流玉说。 “哦。”林长东这才接过去,还不忘乖乖的说个:“谢谢。” 张流玉突然怀疑这人是不是出了什么精神问题,不过他也没问,毕竟如果对方能一直这么正常,那得算好事一桩。 林长东咬了一口手里的鸭腿,又问他可以在这里吃完再出去吗,他怕自己吃小灶会引起社会动荡问题,毕竟一只鸭子才有两只脚。 “随便你。”张流玉下意识舔了舔拿过鸭腿的手指,将上面的油脂舔干净后才想起去洗手。 林长东靠在墙边上吃了起来,他没去餐桌那里坐着吃,因为桌子对着门的,外面能看到。 这鸭肉很紧但不硬,应该是放养的土鸭,张流玉拿干笋炒的,油光和辣椒炒得很香都裹在了外面的鸭皮上,林长东还有点担心吃皮会满嘴油腻,但是一口下来油脂混着香辣的汁水很适中的减淡了。 张流玉站在灶台前,一会儿翻翻锅里的食材,一会儿整理厨具,也不去管屋里的另一个人。 林长东快吃完了才找了句话说:“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这话到底是质问还是疑问都有点莫名其妙,张流玉本来都不想接话的:“我怎么会知道。” “你想听我告诉你吗?”林长东问。 “……”张流玉码筷子头尾的手顿了一下,“不想听。” “哦。”林长东把啃得差不多的骨头再放进嘴里奋力咬断成两截,“不想听就算了。” “……” 张流玉真是被对方今天这一出又一出的给整不明白了,这人平时跟他说话不都是大呼小叫的,现在讲礼貌就算了,这还客气起来了。 难不成是师父前面把他怎么了?打了骂了洗心革面了? 在感叹师父有这等妙手回春的本事时,张流玉又有点担心师父是不是打骂得太过了,毕竟如果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那点小打小闹,确实是有点没必要。 “我现在没空听,你有空写到纸上拿给我吧。”张流玉补充话说。 时间过去有一会儿了,林长东有点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写什么?” “……”张流玉不是很想重复第二遍,主要是觉得有点别扭,这样对方该不会以为他很好说话吧,“写你爱吃的和要忌口的,免得下次做错菜出什么事。” “我没忌口,只有不爱吃,我不爱吃鱼生刺身还有日料那些,其他的都行。” 张流玉莫名无奈到想笑,“这个不说也行,这里也没有给你吃。” 林长东心想也是,“爱吃的……有点多,我今晚回去再写,明天给你。” “嗯。” 林长东看自己进来有段时间了,他觉得该回去了,但是走之前又突然想问:“我写了你会当回事吗。” “……” “你不会故意打发我才这么说吧。” 张流玉觉得现在不点这个头,事情就没完没了了,“我尽量。” “哦。”林长东不禁暗暗窃喜,不过又想多嘴一句:“那你也会记他们爱吃什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们什么都吃,也不会像你有这种要求。”张流玉实话实说。 “ 我这个是商量,不是要求。”林长东纠正说,“要求是你必须要做,商量是我们意见统一的结果。” “……” “你说是不是?”林长东立在门槛上固执问说。 张流玉不想承认,但勉强“嗯”了一声。 林长东从差不多有20公分高的门槛上欢快跳下去,又回到了师兄弟的队伍中。 收拾好那堆鸡骨头以后,几师兄弟又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回去举起了砖头。 结果他们刚刚站好,头顶的楼上就飘来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举是吗。” 师父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句话丢下来,直接把下面六个人给砸了个浑身发冷,就跟有桶冷水泼下来似的,凉飕飕的。 梁晖尴尬笑笑,牵强回上面的师父说:“我们给您留了半边胸骨,一点没动呢师父,您也尝点?吃好了才有力气骂我们不是?” 剩下五人想笑又不敢想,心里都敬他是个汉子。 大概是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张流玉立马小跑出来就说可以开饭了,不过没人敢动,师父也是从楼上走下来了才让他们解散先去吃饭。 今天的午饭师叔和师妹也在,师父一边问师妹刚刚放暑假吗,一边又夹起一只鸭腿要师妹接过去吃了。 师妹比了个手势,不过师父和大伙都没看懂,是师叔代转告的:“昨天刚刚放的,今天上午才到家咧,婷婷长新的大牙了,咬不了硬的,她前面吃过鸡腿了,给别人吃吧。” 师父看了桌上一圈人,又让何权青拿去吃,何权青却说:“上个月我吃过了,前面也吃鸡腿了,师父您给其他师哥吃吧。” 在当地,家里吃鸡鸭时,腿部一般都是留给家中小孩的,这种传统似乎是大部分人都会自觉维持的,林长东现在也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知道这个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知道的,毕竟他们家里不可能出现差一个两个鸡腿这种事,他估计是自己以前去哪里做客见识过,所以记在了意识里。 何师父心想直接把鸭腿放回盘子里谁爱吃谁自己拿就行,不过话都撂到这里了,不见得还有人敢拿,而且好像今天桌上就只有一个鸭腿,他便说谁要就赶紧拿走,自己夹着手累。 但是依旧没什么人吭声,有吭声的也是嘀咕说不吃,师父看着没人要,便直接放到了张流玉的碗里。 “师父,我前面吃过一个了。”张流玉小声回应说,“不用给我了。” 第23章 “吃就吃了,再吃一个不碍事。”师父说。 林长东夹菜的动作一顿,他往斜对面看了一眼,直接无视了张流玉那个暗示他闭嘴的眼神,他于是主动承认说:“师父你别听他乱说……是我吃的。” “……”师父将筷子一放,先是喝了口水,才说:“下次要买就买长八只脚的鸭子,省得我问来问去。” 桌上人一哄而笑,最后鸭腿也是张流玉吃了。 饭后他们得到了两个钟的午休时间,林长东想着回房间后想着立马把他爱吃的东西写下来,下午直接拿去给张流玉,但是吃得太饱,他趴在床上才写了几个菜名犯困了。 他心想晚上再写也行,于是把纸笔一扔,眼睛一闭,马上就昏睡了过去。 下午的训练又上了强度,他可以上桩了,先学上桩后面再学表演。 但是上桩是无法靠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无论是做头还是做尾,两个站位都要掌握,师父的要求是先学会做头,从一米三的基本桩开始学。 这个步骤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带,林长东是二哥岳家赫带的,梁晖带周通,祝骁本来就会这个,于是提前了进度跟何权青配合练习走桩。 狮头上桩无比考验核心力量和腰力,弹跳力也不能差,而狮尾更甚,不仅要底盘很强,还要力气够足重心够稳,这样才能把狮头举起上桩去,同时还要合理借狮头的力把自己也送上去,狮头狮尾必须有极高的默契才能完成全狮上桩,但凡两者有一个失误,轻则起桩失败,重则会半路掉桩,若是掉的高桩,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二哥的讲解和示范都很精准易懂,但是林长东实操起来却并不顺利。 他看梁晖和何权青配合示范的动作宛如会轻功一般,他甚至看不清狮尾是怎么就突然踏空上去了,他们这一套动作下来,看着是行云流水、毫不费力,但背地里到底是练了几千次几万次,想必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是不是我太重了?”林长东问二哥说,他为自己笨手笨脚感到有点沮丧,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产生了质疑。 “每个刚刚学的人都会这么想,你长得高,底盘不稳很正常,慢慢来,不着急,听我说的做。” 二哥说话做事都很有耐心,人也沉得住气,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林长东一点不耐烦的脸色或是口气,他人看着斯文,力气可一点也不小,林长东一米八几的个头差不多165斤,来来回回举那么多次估计也是累得不轻。 而且他自己还没完全学会靠自己的腰力和弹跳力上去,二哥托举的过程就会很吃力,他每次上到一半就失败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林长东还没成功上去过一次。 二哥让他别气馁,先歇口气待会再来,林长东郁闷的到旁边坐了下来。 再看周通那边,情况还不错,他已经能上去了,这种挫败感一上来,林长东更加郁闷,觉得手脚都没了劲儿。 “用功就能学会的东西,别浪费时间想着怎么跟别人比。”二哥看出来了林长东的焦虑便安慰他说,“人家家里几十号人几百根桩子,没上过一回也看过几百回,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一点,别想那么多,进屋去喝口水吧。” 林长东心境渐变,他受教的点了点头,“嗯,我洗把脸去。” “去吧,顺便喝点水。”二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长东拍拍屁股起身,他想着再回屋换双轻一点的鞋子,于是就掉头往了堂屋的方向走去,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张流玉杵在堂屋的木窗前。 张流玉好像被抓了什么现行一样,有点局促的连忙摸摸窗厩,又用手上的抹布擦起来。 林长东驻足,开门见山就问说:“你在看周六吗?” “……” 张流玉没吱声,林长东又问:“那你在看我?” “没有。”这下张流玉就回答得很果断了,甚至是抢答的程度。 “没有就好。”林长东松了一口气,他继续向前走去,在上楼梯转角时,嘴里又轻轻默念了一遍:“没有就好……” 【作者有话说】 何家班暑假夏令营正式开课啦。 (大家可以去搜一下上桩的视频看看就知道有多难了,hhh) 下面给没看过下部《陈桥下》的朋友列一下何家班人物构成排序方便阅读: 1-梁晖(16岁),老大 2-岳家赫(19岁),常称二哥 3-张流玉(17岁),常称三哥 4-林长东(18岁),林四 5-祝骁(16岁),祝五 6-周通(17岁),周六,大师伯的儿子 7-何权青(14岁),跟师父姓的养子 8-何语婷(13岁),师叔的养女 =师父:何为道,何家班“创始人” =师叔:何可为,何家班“编外人员” =师伯:周悟,大老板,六黄庄“主理人” 第17章 三更学艺 焦虑燥热的温度慢慢从瓦片上溜走,柴火晒得不够干而烧出的发酸炊烟味从厨房里飘出来时,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林长东现在已经能勉强成功上桩了,不过还是保不稳重心,十有七八都是失败的。 到点师父就放他们去吃饭了,林长东心情不太好,连胃口都变小了,吃完两大碗饭以后都没再去盛第三碗。 班里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班里为数不多的电器也就是电灯和一台洗衣机,连彩电也没有,几人坐在堂屋前下了会儿象棋,消化得差不多就各自回去洗漱休息了。 林长东早早的就洗完了澡,他把白天的烦心事暂时扔到了一边,回到房里就开始编写他爱吃的东西。 不过他思路有点乱,浪费了好几张纸才把草稿打好。 等他写完,整个房子院子都睡着了,他一看时间,也才十点半,林长东蹑手蹑脚的出了自个宿舍,他踮着脚尖轻步来到张流玉的房间。 左右张望确定安全后,林长东轻轻叩门两下,忽然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他说服自己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怎么样的,他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紧张,到底为什么紧张,这也很难说。 班里的宿舍门都没有什么正经的锁头,门背后就一个生锈的铁质插销锁,还是变形的那种,听到门背后传来插销松动的声音,林长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又往后退一小步。 张流玉应该是已经躺下休息过了,头发看着有些糟乱,他穿着松垮垮而贴身的短袖,那把长命锁就悬挂在胸前。 林长东又看见对方手上的伤疤,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这疤怎么来的了,要是真认真问起来,张流玉肯定是不会说的。 所以林长东今天下午问的何权青,这老幺说话都学不会拐弯抹角,问什么就答什么,老幺说张流玉手上的疤是别人划的,还是他的小学同班同学,那是挺坏的一个人,老幺气愤形容说,因为对方污蔑张流玉偷别人的镯子,在抢夺“物证”时,对方拿三角尺在他胳膊上划出来的。 看到门外这人,张流玉不太意外但也没有很热情,“有什么事?” “有,有的。”林长东伸手进兜,将一直紧攥握在掌心里那张纸条假装拿出来递给对方,“你白天让我写的那个……我写完了。” “哦。”张流玉伸手接过来。 “你看看能不能看懂吧。” 张流玉本来也没有马上打开的意思,但他听对方都这么说了,好像也得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纸条刚刚展开,林长东便急问:“看得懂吗?不懂的话,你现在可以马上问我。” 看是看得懂,就是有点…… 张流玉没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又垂眸将目光落回手中这张宛如菜单一样的纸条。 先不说上面这些菜他会不会做,林长东能记着这么多菜名也是有够能吃的。 这纸条林长东还分了三板块,分别是家常菜、小吃和西餐,每个板块都标了序号整齐排列,并在每个菜名后面还备注了口味要求和喜好程度,例如第一道菜是:酸甜芋头煲,不放薄荷,★★★★☆。 看着清一色下来都是四到五颗黑星星,张流玉有点搞不懂这一步还有必要画出来吗,但凡是三颗星的程度也进不了这张汇合了古今中外各式菜系菜样的菜单吧。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林长东第三次问了。 “没有,我认识字。”张流玉说着就把纸条折了回去。 “哦。”林长东有点不得劲,“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的喜好吗?” “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喜好。”张流玉说,“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菜上面都有了,你的喜好有点广泛,要是想好奇也得有个对照吧。” “……哦。”林长东沮丧的抠了抠门框。 张流玉想不通这有什么可丧气的,“我回去再看吧。” 林长东哼了一声,“看什么,你都看懂了。” “……”张流玉心里暗叹口气,他压低声音,“字看懂而已,内容回去我再琢磨一下,赶紧回去睡觉吧。” 第24章 “你不光要看,你还要记下来。”林长东要求说。 “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了?” “那你……就记20个也行。” 张流玉说行,“我尽力。” “你要尽全力。”林长东顽固说,“少说敷衍人的话。” “我知道,你赶紧回去,别吵到别人。”张流玉催促说,毕竟师父就睡在自己对门侧上方呢。 林长东这才放过了对方,他一步三回头的倒回自己宿舍,但是躺下床后却没有困意,他怀疑是自己晚饭吃得少了碳水供能不足导致的。 开心的事办完了,烦躁的事又钻回来,林长东一想到自己连个桩都上不好就心烦得睡不着觉。 在床上翻滚两圈以后,林长东没忍住起身穿衣换鞋下楼了。 当地早晚温差很大,哪怕白天有30c的高温,晚上,尤其是夜深的时候,空气都是掺着霜气的。 何家班的房子主体主要在堂屋,堂屋是待客以及供神位的屋子,他们就睡在堂屋上班的二层阁楼里,堂屋主楼左侧就是厨房,右侧没有盖能住的楼,但也建了两层能遮风避雨亭廊连着堂屋主楼,第一层下边放着兵器架,还有些许花花草草,二层上边只有一张喝茶用的空桌子,师父今天就是在二层上面盯他们吃烧鸡的。 林长东独自来到梅花桩前,他摸摸这比他矮了一大截的桩柱,想试着再上去一次试试,但就他一个人又无法完成。 他还没有看过桩上的风景是怎么样的,想到这,林长东只能窝囊的用爬上去了。 他回忆起两段梁晖在桩上的走步,于是也试着走了起来,但也就能迈出第一步,因为就算知道接下来要踩哪一个桩,也不知道是要怎么样去踩,狮子腿抬起来的时候,是否需要踢步、打转、踮脚,这些他都不知道。 林长东正想打退堂鼓的时候,梁晖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么晚还在练呢?怎么样,学会了?” 林长东看到夜色里有一颗红星在流动,再一细看,原来是梁晖在抽烟而已,“不怎么样,差点觉悟吧应该是。” “怎么回事,我瞧瞧。” 梁晖将烟灭了,确定有火光的地方都熄灭冷却以后,他将剩下半支烟又收回口袋里,“你来举我试试。” “行。” 梁晖个子不高,但人很有劲儿,四肢灵活而邦邦硬,林长东看着感受着对方一跃而起,轻松越过自己头顶,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你看你这不是举得高高的吗,现在你就先学着怎么把我举起来,举快一点。” 弄懂前面人是怎么上去以后,林长东也就着这个思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发力核心,果然再弹跳起步时就轻盈了很多。 不过他和梁晖的身高体型体重差太多,梁晖给他做尾有些难度和风险,所以他们也就没有配合练到全狮上桩那一步。 但就先学会起步这一件事,两人就耗了一个多小时,人都整得大汗淋漓,林长东很是感激对方,就说待会上去拿点零食给他,他管家给他留了很多,管家给他留了四个箱子,他都没打开过,也是前面找纸笔了才发现有一箱子吃的。 “给小的吃吧,我不爱吃那些。”梁晖将那有点瘪的半支烟又拿出来点上放进嘴里,“你要是真想谢,整一根来也行。” “多大的事,一根算什么,给你拿一条。” “真的假的?” “这能有什么真不真的,中华行吗。” “行啊,不就等你开口嘛。” 这趟回去,林长东终于累得睡着了,不过他梦里还是在想着怎么上桩,以至于身体不自觉的抽动,梦里他脚下一空落下桩去,直接把自己给吓醒了。 第二天中午午饭后,趁着午休的功夫,林长东让何权青给他带路去代销点买了一条中华回来,他本来想着一人一条的,但是那个代销点限购,只卖他一条。 他拿烟回去给大伙分了,就梁晖和祝骁要得最积极,二哥不抽烟,本来也说不要的,但梁晖说是好烟,他又说:“那也给我一包吧,下次带着去粮所办事方便点。” 林长东直接给了岳家赫两包,又掏出两包准备递给何权青,但他想想又收手了:“老七,你还太小了,不能抽烟,长大了再说。” “哦。”何权青也没抽过,他看是分东西就乖乖等着了。 烟盒里还剩四包,林长东把目光放到旁边的周通那,大方就问他要不要。 “谢谢,我不抽烟。”周通客气回复说。 林长东切了一声,准备把自己嘴里的烟点上时,张流玉走过来瞄过来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好奇的眼神,林长东很轻易的就读出来那个是一个意外他原来也抽烟的眼神。 林长东清了清嗓子,直接把烟吐了出来,“谁刚刚塞我嘴里,白白瞎了一支烟真的是。” 梁晖和祝骁看着那洁白的烟棒就被对方这么踩烂了,心疼之际还忍不住反问:“不是你自己要抽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抽了,我早就戒了!”林长东提高声音嚷嚷说。 “你?你昨晚不是还说今天抽个润的吗,怎么就戒上了,”梁晖哟了一声。 林长东看向某个人的背影,没缘由的大喊一句:“刚刚决定戒的!” 得益于昨晚的加班加点,今天林长东和二哥的配合就默契了很多,他已经能顺利上桩了,不过做狮尾上桩就又是一回事了,他要举起前面的狮头是很容易,但是对方上去以后,他又学不会借力上位,一不小心还把二哥拖下来好几次,给人家摔得是眼镜片都砸出了镜框。 难度加倍,烦恼也跟着加倍,林长东这一天下来比昨天还郁闷。 他知道这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所以都没回房间休息,当他还是一筹莫展时,二哥出现了,不过二哥的场面话不多,就说:“我也睡不着,带你练两圈累了估计就睡着了。” 才加了两天班,林长东很快就追上了周通的进度,这种偷偷努力的感觉有点令人上瘾,林长东一连三个晚上都把自己捆在了午夜里的桩柱上。 “今天你去还是我去。”梁晖打了个哈欠,两手撑在护栏上往下看,“第四天了都,我再下去也太刻意了吧。” 岳家赫扶了一下眼镜,“我去吧,你去睡吧。” 但岳家赫才刚刚走两步,梁晖又叫住了他:“等等,别去了。” “怎么?”岳家赫问。 梁晖用下巴指了指楼下的方向,继续保持悄悄话的口气:“有人先去了。” “谁。”岳家赫问。 “你猜一下。”梁晖神秘兮兮的说。 岳家赫想了想,“老五?” “他的鼾声我在这儿都能听到,早梦到当新郎官去了。”梁晖调侃说,“能指望他就见鬼了。” 岳家赫再想了想,虽然心里已经是有了答案,不过他倒也没有很确定。 “老七吗。”岳家赫一边说着,一边倒退两步回去。 岳家赫头往外一伸,目光下落到院心里,只见张流玉如同踩过钢琴键一样踩在那一根根桩柱的黑影上,他缓缓走近,最后在距离林长东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找……谁?”林长东问。 张流玉不好意思但又直勾勾的看着他:“你。” 第18章 抓月亮 “你怎么……”坐在桩上的林长东有些诧异又有些紧张,他从桩上跳下来,“怎么还不睡觉。” “那你不也没睡。”张流玉回说。 “我不睡那是因为……”林长东话堵回去,他总不能说自己晚上出来加训吧,那对方不得偷偷笑话他啊。 “我不困。”林长东改口说。 张流玉没拆穿他也没有追究下去,而是突然换了个口气叫了对方一声:“林长东。” “怎,怎么?”林长东听对方这话犹犹豫豫神秘兮兮的感觉不太对。 张流玉走至最近的一根桩子前,他摸了摸桩身,问:“你学会了吗。” 这没来由的问题让林长东有些费解,他学没学会,就算张流玉平时不关心,那这几天他走来走去的,多多少少也见过吧,突然这么问,是在嘲笑他吗? “早就会了。”林长东说,“一点都不难。” “哦。”张流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走了一会儿神,又问:“你今晚不练了?” “?!”林长东手心不由得冒汗,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晚上会来加训,他不禁试探:“你怎么知道,你还这么关注我?” “倒也没有,就是……看见了而已。” “我睡不着下来打发时间而已,再说了我哪有偷偷练习,一个人也练不成啊。”林长东完全不心虚的强编说。 张流玉挺给他面子的点了点头,说:“我可以带你练一会儿。” “你?” 林长东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这种怀疑并不是因为对方提出了这个建议,而是对方竟然说带他练习。 林长东之前都问过二哥了,问张流玉会不会耍狮子,二哥说不会,因为师父从来不给他碰,一是怕摔下来出事儿,二是学这个太苦,不合适他。 第25章 “你会?!”林长东问。 张流玉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怎么可能,你都没学过你怎么会。”林长东怀疑对方真是来看他笑话的。 “看多了就会了。”张流玉说,“很简单。” “那应该是你的错觉,怎么可能光看就会。”林长东心想这话不就是来笑话他笨的吗。 “应该…是会的,不过我没有试过……”张流玉又变得犹犹豫豫起来,甚至有点难以启齿说:“要不你举我上去一次试试。” “那怎么行!师父知道了不得骂死我……”林长东立马拒绝了,“真掉下来事情就麻烦了。” “不会。”张流玉肯定说,“还是说你举不动我?” “你就那点身板我能举不动你?”林长东抱着根桩子上摸下摸起来,“少看不起人……” 张流玉心想算了,于是转身要走。 “等,等等。”林长东看对方要走又马上过去把人拦住,“你去哪?” “回去睡觉。” “……” 张流玉挪步,越过对方就要回去,结果林长东手臂一张,又把他拦住了。 “举,举你一次也行……”林长东说得很是牵强,“我不会告诉师父的。” 张流玉脸上有一点惊喜的兴奋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点点头,看似很镇静的嗯了一声。 “一米三的,你能上吗。” “能。” 张流玉说,“我去拿腰带。” “不用腰带也行,我不上去,我比你重太多,你带不上我的。” 一般狮头腰上都要系一根腰带,这是给狮尾抓着用的,腰带是连接狮头狮尾很重要的一体脊骨。 毕竟每个人的身形有差,直接扶腰的话不仅容易打滑,还有可能影响到狮头的发挥,虽然抓腰带也会有点勒人,但是效果肯定要好一点。 “那,可以。”张流玉心想也是。 林长东不敢说自己其实是根本还没掌握狮尾上桩的技巧而已。 两人来到一米三的桩位前调整好站位,林长东问对方准备好了吗,张流玉点点头:“好了。” 林长东一开始也抓过二哥和梁晖的腰,但是他没感觉有什么,但是现在…… “可以了吗?”张流玉看对方迟迟没动作便问。 “可,可以了。”林长东又用衣服抹了抹手汗,接着对称扶在了前人的两边腰畔上,薄薄的两片,好像……抓着易碎的盘子那样。 “那我来了。”张流玉不容等待说。 林长东收回神,“啊,嗯。” 但林长东这神收得有点不够彻底,张流玉刚刚蹬越起来时,他还没反应起下一步应该把对方举过肩头,这动作一乱,两人的重心就偏了。 “!” “!” 林长东踉跄后退两步,尽管他已经马上反应回来了,但也没能及时补救成功,二人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直接后跌了下去! 这一刹那,天旋地转中他们看见有颗月亮在画潦草的线,房屋都扭曲换了形,幸好林长东及时仰起了脖子以及套紧身前人的腰,才没让自己后脑勺磕到地板上,也没让张流玉失力飞出去,就是林长东的背有点辣。 “……” “……” 两人叠大饼似的叠在地上,当眼前的月亮不再被重影笼罩时,张流玉肘击了一下背后的人,“放我起来。” 林长东眼睛一闭,头一歪,抱着人不算太迟的“晕”了过去。 “快点!”张流玉又用脚去蹬对方的腿。 “……” “林长东!”张流玉又不敢喊太大声,深更半夜了把其他人吵醒就麻烦了,“放手!我要生气了!” 林长东这才好像被叫醒了一样,他松开对方的腰,哎呀一声:“怎么回事,刚刚地震啦?” 张流玉赶忙从对方身上下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还有点被惹怒后的不高兴:“早知道不找你了。” “不找我你找谁。”林长东坐起来,一手撑在地板上,歪着头凑近对方气鼓鼓的脸,有点嘚瑟说:“你要是找得着别人你还能找我啊?” “……”张流玉推了对方肩膀一下。 “唉,也就我最好说话了,顶着这么大的风险陪你玩还要被你说。”林长东饶有意味的看着人,“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根本就不会,懒得。” “我那是没准备好。” “那你又说准备好了。”张流玉板脸撅嘴,“骗人。” “我……我那是心里准备好了,身体还没有,失误失误。”林长东不觉尴尬说,“第一次配合哪有不失误的。” 张流玉还是要走,林长东连忙追过去又劝说:“我真会,刚刚就是没表现好,不信你再试试。” “不信。” “不信再来一次。” “不来。” “不来我就告诉师父了。” “……” 林长东看对方不给答复,他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嗓吆喝:“师——” “来来来!”张流玉连忙改口,“你别喊啊!大晚上的!” “干嘛瞪我,我这是鼓励式引导。”林长东拽着对方的一撇衣角带人往回走,“你看别人不敢的,我都敢,要不还是我最体贴人,你说呢?” “明明就是威胁……”张流玉小声吐槽说。 两人再来到桩前,张流玉不太信任的也警告身后人:“你再摔我,我也告诉师父。” “你看看你,师兄弟之间怎么能说这种不信任的话呢。”林长东扶住对方的腰,“我哪里舍得摔你,来来来。” “……” “这次不会失误了,我留着神了,放心。”林长东保证说,“我准备好了,你好没有。” “……” 林长东从后面将头探上前,下巴垫到张流玉肩上,“好没有啊,千金,开个金口吧。” 张流玉拧了拧肩膀把人抖开,“……好了。” 张流玉提起腹气,两人步伐默契往后退一步接着再迈向前做好预备动作,张流玉腰力收起,脚下放轻蹬起半成的跳跃动作,林长东适时将他托起,张流玉屁股不使力的贴在对方头顶,并在半空中及时收脚,两手继续保持着举头壳的动作约莫一秒后,他双脚落桩,挺起腰力直起身顺利的上了桩。 不过腰上的手松开那一瞬间是很吓人的,因为他们的力量才刚刚达成一体,这头尾突然断裂的感觉,跟半身瘫痪差不多,人突然就没劲儿了。 张流玉站在桩上,他呼了一口气,又小心转回身来看下面的人,可能是第一次在这个位置上看风景,他有点按捺不住生出得意的欣喜,但又有点小记仇:“本来就很容易,前面都怪你。” “谁教你的。”林长东也很惊喜,但他才不信对方没学过,没学过哪有上去这么轻松的,他刚刚学的时候怎么就那么难,他又不可能比张流玉笨! “看就会了,很容易。”张流玉还是这么说,“你要是一看就是十几年,说不准也会。” 林长东估计也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对方身姿轻盈,要上去也不是太难的事,主要是有胆子在,这一点更重要。 “你快下来吧,别站上面,我看着背冷。”林长东催促说。 张流玉还有点不想马上下去呢,但林长东急得要死:“快点下来,一下被发现就完蛋了。” “你不叫喳喳的,谁会发现。”张流玉说,他慢慢蹲下去,准备扶踏板跳下来。 “赶紧的,我接你,快点。”林长东张开手臂。 “不用,不怎么高。”张流玉很是轻松的就从桩上跳下来了。 “你还真是会吓人。”林长东嘀咕说。 张流玉拍拍手灰,“我回去了,你继续吧。” “还这么早……你就回去了?” “不早了。”张流玉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神气,“十点多了。” 林长东无言以对,更无言以对的是对方下了桩语气就变了,明明前面求人还有点可怜兮兮,现在又跟他生疏陌离得像仇人一样。 人怎么能这样,敢情他就是个半分钟的托举工具呗? “你就想试一次?”林长东问他。 “……嗯。”张流玉把前面的心情都收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就问问,我没说支持你的意思。”林长东又自己推翻自己的说法,“这事得听师父的。” “就算我还想试也帮不了你,我带你上不去。”张流玉很是有自知之明的说,刚刚他在上去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腰力和体重都不够带人上桩。 “我当然知道,我没指望你教我。”林长东心想对方果然还是知道自己不懂装懂了,“我就……问问而已。” “……哦。”张流玉认同点头,接着又要转身回去。 “你真就试一次啊?”林长东又叫住人。 张流玉看着人:“……” “我就问问,你别当真,不过你……算了,你回去吧,我就问问……”林长东挠挠头又喃喃自语。 第26章 “我没当真。”张流玉说。 “哦,我怕你当真呢,试一次感觉不错吧,但是你可别找别人试啊,指不定别人会摔你……不过他们也不敢,反正你别试……就这一次也行……”林长东搔搔头,又用鞋尖戳戳地板,“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要是找别人我就告诉了……反正你试一次就够了……” 张流玉被对方说得也有点动摇,但也不完全是动摇,只是觉得对方太啰嗦聒噪了,他想了想,“那再试一下的也行。” 对方这么说了,林长东又忍不住纠结问:“这不太好吧。” “……”张流玉本来心情挺好的。 “不过你想的话,我勉为其难也能再陪你一次,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放心,你真想的话,也没问题,就最后这一次,也行,你想的话,就试试呗,不过可能……反正你想再试一次也不是不行……” “我应该行,你行不行……”张流玉没耐心听对方叽叽喳喳的说不明白个事,于是干脆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有什么不行的。”林长东也打断对方的质疑声,“我怕你出事而已。” “应该不会,要是上不去你接住我就行。”张流玉想法很是简单,“不用带你上去的话没问题。” 林长东内心挣扎了一下,他强逼自己叹了一口气没让高兴跃然脸上,“行吧,那再来一次也行,就一次,你别想多了,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 这次张流玉想试试上一米八的,两人重复起前面的配合动作,虽然这次上去的动作有点小瑕疵,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上去了。 张流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时,心界又是不一样的开阔,他看着那也就比桩子高出几公分的林长东得仰头看他时,张流玉觉着自己像是一颗星星或是一朵云,总之像个人必须要仰望才能看见的事物。 他没听到林长东催促他下桩的声音那般,步步加快在这一根连着一根、一级比一级高的桩子上跑了起来,他看其他人都是这么跑桩。 “张流玉!”林长东心连着肺都要被拽出来了一样,他在桩下跟着跑,慌忙叫对方停下来。 这桩子下什么垫子也没有,摔下来就是水泥地,要是磕了碰了指不定要脑袋开花呢,老幺何权青右脸颊上的酒窝就是从桩架上摔下时,把面部肌肉磕坏了磕出来的,可想而知这其中的危险系数有多高。 他们皮糙肉厚的摔摔也没什么事,那师父都不让张流玉碰了摸了,还天天拿长命锁绑着,谁敢想要是真掉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张流玉跑到两米七的桩就停了下来,他现在再往下一看,顿时有点腿软。 要是直接跳下去,恐怕有点难度,但是现在往回走也不太容易,毕竟往回走是走的下坡路,而桩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桩子之间的最高落差甚至有半米,最远距离差不多有一米,他往上跑时只觉得是往高处去, 现在要往回走了,却像走下深渊去一样。 “你别动!”林长东喘着粗气在下面说道,“等我一下。” “干什么?” “你先别动就行。” 林长东看了看左右,然后跑到右长廊的兵器架那里抽了一根红缨枪拿过来。 他将枪头对准地面,把棍身举起送到张流玉身边,说:“你先扶着走完这一段。” 张流玉想说不用,但是棍子过来时他本能的就抓住了。 其实这棍子没有任何真正意义的安全防范作用,但在心理作用这一块还是挺有用的,两人噤着声不说话,张流玉没多久就把难下的那段高桩给走完了。 林长东随后松开了红缨枪身,方便对的当拐棍使用拄着,张流玉从桩上安全下来时,林长东的头痛和呼吸才恢复正常。 张流玉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他没明着说:“我第一次上去,不知道还要往回走,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要是知道你要在上面跑,我都不会让你上去。”林长东劫后余生一般仍是喘着气,“报复我的成本倒也不用这么高。” “那倒也没有严重到要以身入局报复你。” 张流玉把枪放回架子里后,又要去洗了个手,林长东也跟了过去。 今夜无云无风,何家班的房顶、地板上、柿子树上都敷着冷潇潇的月霜。 晚上压水井抽上来的水发着寒气,冻过一样的井水将那只褪了色的洗手盆填满,又冻住一颗天上的月亮。 张流玉轻轻拨了一下那颗浮水的月亮,打圈的波纹将圆月推开,短暂的散成一小片月光后又很快汇成一颗蛋黄。 “我给你抓个月亮。”林长东突然有感而发说。 “怎么抓?” “用手抓啊,这样。” 林长东将手潜入水盆里,掌心伏到月亮倒影处,隔着水层,他手心里就躺了一抹发冷的月色。 他慢慢抬手,可刚刚出水面,一眨眼不到的功夫,月亮就又溜回了水里。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下前面的动作,在手即将出水面时,他催说:“你快点接。” “你幼不幼稚。”张流玉实在说的。 林长东保持着动作不变,固执道:“那我都给你抓了。” “……” “快点接啊。” “……”张流玉只好把手也潜入水里,他将掌心浮于对方掌心上,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这颗月亮。 林长东点了点对方的掌心,也摸到了月光的温度。 张流玉稍稍把手掌心托出水面,月亮就再一次掉回了水里。 “怎么掉了。”林长东一副好像真不知情的惋惜说。 “你去问你的同类看看。”张流玉说。 “我的同类?”林长东疑惑,“是什么。” 张流玉一本正经看着对方:“猴子吧。” “为什么?” “你猜。”张流玉将湿答答的手从水里拿出来,手掌一张,将拖带出来的水都弹到了对方脸上。 林长东下意识脖子后缩,但还是接了一脸的水珠,“什么叫我的同类,全人类不都是猴子进化来的吗。” 张流玉笑笑没解释,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林长东等对方擦完了,又抢过去给自己擦了擦脸。 “……” “干嘛这么瞪我,这水不是你弄上来的吗。”林长东提着那张帕子,像用毛巾搓背一样在脸上猛擦。 “……帕子不用还我了。” 两人蹲在水盆边上洗完手了,林长东才突然明白对方让自己问猴子是怎么回事。 “回去了,猴哥。”张流玉调侃他说,起身就要离开。 “回去这么早干嘛。”林长东叫住他,“我还有事没说完呢。” 张流玉停步,问:“什么事。” “那个……”林长东脑子宕机了一下,过了三秒钟脑子里才有信息跑出来,“那个,明天吃什么?” “早饭?”张流玉问。 “额……嗯。”林长东点头。 张流玉想了想,“吃面条吧。” “跟今早一样吗?” “换个配菜吧。” 林长东说行,张流玉看对方没话说了,他转身又要走时,林长东又突然问:“那配菜,配菜吃什么?” “还没想好,明天早上再说吧。” “哦。” 张流玉前面转到一半的身子刚刚拧过去一点,后面的人又问:“那午饭呢。” “……”张流玉挺无力的看着人三秒后,才说:“你不能一次问完吗。” “一次问完那就没得聊了。” “……” 林长东不觉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我说得不对吗?” “午饭还不知道。”张流玉说,“你还有什么问题,没问题我走……” “有。”林长东抢答说。 “赶紧说。”张流玉有点命令的口吻。 林长东张张嘴,哑然片刻,“我还没想出来,你等我想一下。” 张流玉:“那就是没有。” “怎么没有,想就有了,我现在还没想到而已。”林长东无理道,“你要等我想一下。” “……”张流玉无奈沉默两秒钟,“想到没有,没有我回去了。” “你还没说午饭吃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张流玉问他,“你吃什么不是吃。” “我就乐意问。”林长东走近对方,靠到对方身边的柱子上,“所以午饭吃什么。” 张流玉有点怨气的推了这人一下,“不知道,明天上早市了才知道。” “哦。”林长东抿抿嘴,“早市都卖什么?” 张流玉不想搭理他了,这分明就是没话找话浪费他的时间,“不知道,想知道自己去看。” 话毕,张流玉马上就要跑走,不打算再给对方一点抖废话的机会,但这人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胳膊。 “干什么。”张流玉瞪他。 “……”林长东嘴边还没准备好话,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找到一句:“明天我能跟你一起上早市吗。” 第27章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就写摸摸肚子摸摸腰就锁了… 第19章 谁跟你有情分 “为什么跟我一起,你不能自己去?”张流玉问。 “这话问的……”林长东手欠去拨弄对方的肩前的长发,但很快就被拍开了,他哎呀一声,“我那不是想跟你去才问的吗。” “……” 张流玉在对方略显闪躲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点憨厚的别扭,这让他也有点变扭起来。 “谁让你想,你不想不就行了,自己去。”张流玉说完就想逃走,但是这人怪招人烦的又把他拉回来。 林长东把人拉到柱子旁边,自己又挡到对方面前,明摆着要堵住对方去路,说:“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我又没钱。” “你没钱?你发烟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没钱?两百一条不是挺舍得?” “两百才多少钱,没钱就是发烟害的……”林长东越说越小声,“师父把我的钱都收了。” “师父怎么会收你的钱。” “真的啊,真收了,师父说我大手大脚不适合修行就给收了,不信你去搜,我现在就剩一张十块在屋里。” 张流玉半信半疑的,他想问真的吗,但是再转念一想,这事有什么好关心的。 林长东兜里真没钱也不怕对方查,不过钱并不是师父要强没收代保管的,而是他散烟被发现后师父骂了,他主动交的。 张流玉突然想起个事来,又用悄悄话的语气软绵绵质问对方:“你有那么多钱怎么不还我的钱!” “那不是等你来问嘛。”林长东看看对方的脸,心里又想别的,嘴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谁知道你一直不来问……” “你欠债不主动还钱还有理了?” “我主动还,你拿了就翻脸。”林长东直言当泄愤说,“我不还你才跟我说话,你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 “你看,你今天说话多密,平时天天紧绷着个嘴多不开心,跟防着谁似的,多多说话身体才好嘛。” 才不是,张流玉心里哼道,别人根本不会这样惹他生气招他烦,不然张流玉哪里有这么多话要说。 张流玉还是觉得这人还是坏东西,可是他又不觉得这些是坏话了,“我有什么可反思自己的,我不想搭理你是我的自由。” “行啊,那我不给你这个自由。”林长东蛮横说。 “行什么,用得着你给吗?” 张流玉还以为林长东这几天老老实实的是真的洗心革面了,结果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坏得要死。 “反正你以后就是没有这个自由了。”林长东强词夺理道,“你得搭理我。” “凭什么!”张流玉仰头瞪他。 “凭你搭理我,我就高兴还不行?”林长东说得好像自己很不占理一样,“别问这些废话,说出来多那个不是……” 张流玉心跳似乎有些失常,他恼羞成怒的推了对方肩膀一下,“那你高兴早了。” 林长东表情一拧,倒吸一口凉气“嘶呵”一声,“肩膀要裂了。” 张流玉不爽的又推一下,林长东又连连唉唉唉的喊痛。 “你自己玩吧,幼稚。”张流玉看对方嘴笑得都咧开了就知道自己办错事了,真是不该让对方占一点便宜。 “那能不能带我去啊,这事还没说清楚你不准走。”林长东没忘记回归正题。 “想去你就去,早市又不是我开的。” 看人要走,林长东立马抓住对方肩膀把人固定在原地不准走了,“我肯定想去啊,我不想我怎么会问你,我现在让你说,你想让我跟你去,你得这么说。” “我干嘛要这么说!”张流玉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我才不说!放开我。” 林长东松开对方胳膊,又给人扯了扯袖子,免得起皱,“你不说你也得带我去,就这点小要求,照我俩的情分不能都拒绝吧。” 张流玉自己又拍拍衣裳,他见怪的轻哼一声,“我跟你有什么情分。” “怎么没有。”林长东理直气壮的。 “哪里有。”张流玉也很是硬气。 “我们的同学同窗同门之情还不算啊?三哥,三哥?三哥!” 林长东脸怼过去,叫一声换一个调的喊,张流玉看对方跟要唱起来似的,他赶忙堵住对方的嘴,“你能不能别喊!一下他们都听见了!” 林长东一张嘴说话,张流玉又连忙把手收回来,但他又怪嫌弃的用对方的短袖布料抹了抹掌心上由呼吸带来的湿氲。 林长东偏头去嗅了嗅自己左膀的衣袖,也没闻到什么味啊,对方在凭空嫌弃他吧这是。 “你看你紧张的,不懂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分怕被发现呢。”林长东用一根手指去挠了挠对方的手背表示挑衅。 “谁跟你有情分。”张流玉立马把手藏到背后。 “没情分那就制造情分呗,我看我们机缘挺强的,你说是不是。” 张流玉跟对方吵得嘴都干了,他才不想应付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说就有就有,让开,我要回去了。” “唉,怎么又要走,话还没说完呢。”林长东又用身体挡住对方的去路,“你还没说我们明天能不能一块上早市呢。” “能能能。”张流玉妥协了,早知道一开始就妥协了,反正他也不损失什么,现在扯了这么久,还惹他一肚子火,“我说能,可以了吗,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几点?” 张流玉张嘴就要说六点,但是一看到对方这纯找事的表情,他心里一横,就说:“五点。” “五点?!”林长东心想这早市是有自己专属的太阳吗,天亮那么早。 “起不来就别去。” “五点就五点,我在哪里等你?” 张流玉有点犹豫,但他想想又觉得对方不可能起得来,“就在这吧。” “可以。”林长东保证说,“如果我做到了,你得犒劳我。” “我犒劳你?”张流玉也是吃了没戴眼镜的亏,不然听到这话他也可以大跌眼镜了,“这有什么值得犒劳的?公鸡五点都起来打鸣了,你怎么不去犒劳它们?” “我去学校一天我家里都得犒劳我一次,五点都比上学早了几个小时,你不该犒劳我啊?” 面对这种强盗逻辑,张流玉有的是对付的话术,但他意识到对方就是在故意找茬时,他就明白不该接对方的茬了,不然按照林长东这种尿性,他们吵到天亮对方都不带困的。 “行,我可以犒劳你。”张流玉改口说。 林长东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他自认为有点场面失控,但又禁不住好奇:“那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明天再说。”张流玉说,“你做到了我才能兑现。” “这……也行。” 张流玉为自己的机灵巧思感到高兴,但他脸上还要更淡定:“那你还不回去早点睡,还要不要犒劳了?” “要,要的。”林长东心想这样也行,至少真捞到东西了,他心里乐着,又忍不住确认:“你真犒劳我?” “嗯。”张流玉点头。 林长东一时半会还没想好要什么犒劳,看来他得回去好好想想了,这事让明天突然就有了盼头,他心里一宽就没管住嘴:“流玉…你真好。” “……”这下张流玉可就堵心了,事情到底还是办的太复杂了好像,“倒也没有。” 林长东觉着对方好像怪害羞的,他也没觉得自己说得多夸张,不就夸一句而已嘛。 “回去吧。”张流玉小声说,“困了。” “哦,好。”林长东这下真让了路,他现在就指望着天赶紧亮了。 两人往回走,才走了两步,张流玉又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推进陷阱里了,他有些担忧的说:“你不能提太难办的犒劳。” “我不会。”林长东保证说,“我提最容易的。” “有多容易?”张流玉揣测了一下,但根本揣测不出对方眼里什么样的程度算容易。 “就是很容易。”林长东想了想,“就像……就像……” “嗯?”张流玉被对方的拖沓弄得有点急。 林长东停下步子,看着人又是短暂的一阵思考,“就像,你能让我……” “什么?”张流玉也止步。 这屋檐虽然下一盏灯也没开,但天上的月亮打在院里的地板再折射到房檐下也是能够勉强看清周遭一切的。 林长东在对方温柔和漂亮非常的脸上找到了个答案,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呆愣说:“那你能让我看一下你眼睛上的痣吗?” 张流玉心想对方真是要的这个犒劳,那还真是挺容易的,他闭上眼睛,问:“这样?” 林长东没吭声,他微微俯首,在张流玉脸蛋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觉得流玉会生气的请扣1,害羞的扣2。 第28章 第20章 浮躁 温度相抵那一刹,张流玉颈根僵硬,他猛然睁开眼时,林长东的唇还停留在距离他脸颊不过三厘米远的地方。 “你…!”张流玉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两步,他上下两片嘴唇颤了颤,有千言万语的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不知从何说起。 林长东也有一瞬的紧张,但很快,这种紧张就从他眉宇间淡了下去,他抿抿唇,脸上只剩局促的情动不知:“流玉,我……” 张流玉眉头紧皱,失语的卞着嘴,脸色通红好像受了什么欺负一样可怜,他推了林长东一把,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无助多一点的说了个“讨嫌你”,接着脚下就啪嗒啪嗒的跑上楼梯逃走了。 林长东顿在原地,他心乱如麻的抓了抓头发,又缓缓蹲到地上抱住头,将流溢甜蜜的脸深埋在两只膝盖之间。 张流玉一路跑回宿舍,他把门紧紧拴上,又拿了凳子把门堵住,他靠在门背上双手捧着脸缓了一会儿呼吸,同时又警觉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等他眼眶里那点因为情绪过于失控的挤出来的涩液都退下去后,张流玉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 他狠狠擦了擦被林长东亲过的地方,想逼自己再挤出一点能够证明自己恼羞成怒的眼泪,但是怎么也挤不出来自欺欺人了。 林长东坏事做尽,竟然找到了让他无力招架的下流手段!卑鄙的流氓!张流玉蹲在门背下,换了八百个话术将那个人坏骂了八百遍。 张流玉头晕脸热的,又钻进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心里不断重复说没关系没关系,他只是被蹭了一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用。 他耳边控制不住一遍一遍回放二人今夜的对话, 三遍五遍的复盘下来,张流玉最后悔的就是闭了眼睛,他现在脑海里想到的那张脸,已经是要比平时见着时还要清晰的程度,而且……很帅。 方方正正的天框里有一半翻滚成青灰色时,林长东从卫生间出来,他赶到堂屋一看挂钟,也才四点四十,他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又老老实实回一楼下坐着等候起来。 这一等就是把全班人都等出来了也没见着张流玉的影子。 “长东,你杵这干嘛,吃早饭了。”梁晖端着个碗出来看着人就说。 林长东啊了一声,“早饭做好了?” “昂,你不吃啊?” 林长东说吃,又有点摸不着的头脑,张流玉什么时候从他眼皮下溜走的?他都在这守一夜了,难不成对方是趁他去洗澡的时候下来的?那待会对方不会不认他的犒劳申请吧! 林长东一进厨房,正在碗柜前摞碗的张流玉马上就加快动作,他过去拿碗,想搭话,但张流玉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林长东追出去,但是又发现对方跟着师父一块走的,他跟也不是,不跟又不甘心。 犹豫之余,他还是硬着头皮撵了上去,但是师父却问他来干嘛。 林长东答不上来,只能牵强瞎扯:“跟您出去走走。” 师父说不用,他们这趟是要去办事的,林长东也就被遣退了回来。 两人这趟一走就是一天,中午和晚上两顿饭都是二哥做的,林长东坐立难安了一天,饭也吃不下,干什么也不来劲儿,而且他一夜没睡,身体有点累。 他大概等到晚上九点多这样,师父和张流玉才回来,二人看到他独自坐在桩上也是怪意外的。 “不睡还晾在这里干什么?”师父问他。 “我,不困。”林长东一往张流玉那里看,人就往师父后面躲。 “不困就回去读点书,浮躁。”师父一眼看穿了徒弟心里的焦虑,但也仅仅是看出了这一层。 师父往屋里走,张流玉也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真是一点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抓不到。 林长东继续独自在中院坐了十来分钟,师父突然就不请自来了,他手上还提着个大红色的狮子头壳,过来就让林长东接住。 师父指导风格跟拿着刀指挥没什么区别,林长东举着头壳在桩上走步,出一点差错腿根就挨打板子。 他们说师父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指导过门徒了,他只传德不传技。 林长东晚饭等于没吃,被罚站桩时一肚子饿劲儿叫不停,师父估计也是看他可怜,十一点多就放人回去找东西吃了。 林长东按照吩咐把头壳放回堂屋的架子上,又准备上厨房找找找吃的,但是什么也没找着。 他郁闷的准备回房间掏点零食吃,但又意外的就在楼梯中间撞到了张流玉。 张流玉一看到他又要跑,林长东赶忙拽住人。 狭窄的楼梯转角连灯都没有,张流玉背对着他,要走走不了,退也不能退的,打起来好像也不实际。 两人互不吱声的在楼梯中间僵持了约莫一分钟,才因为被楼上的脚步声吓得匆匆松开了暗暗勾着的手。 第21章 坏蛋 张流玉回神一样,马上就要往上走,但林长东又拽住了他的一撇衣角。 “流,流玉……”林长东小声而湿绵喊道。 张流玉头也不敢回,他浑身那个局促好似有把枪顶在身后一般,“干什么。” 干什么这三个字说得太轻太弱,搞得林长东有些惶恐,他赶忙松开拽着对方衣角的手,绞尽脑汁才找到一句话说:“我,有点饿。” 张流玉答不上来话,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个请求还是什么。 “你能帮我找点吃的吗。”林长东看对方不作声,自己声音也越说越小了。 张流玉为难的揪了揪自己腹前的扣子,他为难不是因为要给对方找吃的,而是如果他答应了,他们可能就要独处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可以吗。”林长东突然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差,要是再得不到回应他就要心绞而死了。 张流玉艰难点下头,又用跟对方一样弱的声音说:“嗯…” 张流玉迟迟才转身,还半撇着脸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眼睛,林长东挡在对方身前,两人身高有差,他稍稍歪了点头才看到张流玉的整张脸。 这人这么一看,张流玉又别扭的把脸转到一边去,不过这里黑乎乎的也不能看见什么才是。 林长东又把头撇到另一边,这紧跟不停的注视让张流玉很是被动和无措,他只能往后退一步,紧张问:“你做什么。” “我。”林长东不自觉抓了抓裤腿两侧擦擦手汗,“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哭了,我好像吓到你了。” “没有。”张流玉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他看了面前人一眼又垂眸。 “哦。”林长东咽了咽口水,又犹犹豫豫的伸出一只手过去。 张流玉心里一跳,心热之余本能的就问说:“干,干什么。” “就。”林长东也不知道是谁传染的谁,总之这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就刚刚那样。” “……”张流玉很当回事的认真斟酌了一下,他温顺而郑重的点了个头,随即才缓缓抬起手轻置到对方掌心中。 林长东手没出息的颤了一下,他吊着喉咙里那口气被心跳砰砰催上来的气,动作小心而温柔的握住掌心里那只手,然后背身轻步迈下了台阶。 张流玉跟在对方身后,这人下一级台阶就停下来等他,这木梯打的台阶落差很高,有三十公分来着,下楼不小心不行。 等到两人都同站在同一级台阶后,林长东才再去迈下一步,二人在缄默和默契中重复了这动作将近三十余次木梯才到头。 堂屋里没开大灯,只有悬挂在大门门楣上那盏瓦数很低的钨丝灯泡亮着,又黄又烫的灯光艰难将屋子填满,张流玉不放心,就把手收了回来。 林长东手里这一空,心也跟着吊了起来,但他没表现出来什么。 两人出了门往右拐,走到灯光照不到地方了,张流玉又才把手交出来递给身边人。 林长东强装冷静接了过去,他换了个牵法将对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他控制不住用大拇指腹去摩挲去抚摸对方的手背和背骨,轻轻的抚弄手背上凸起来的那四颗骨头,细细的缱绻的将张流玉的手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不过去厨房这段路太短,一进门,张流玉就按下了灯开关,两人没能把手捂热就得松开了。 “你,想吃什么。”张流玉收回自己的手假装摆弄起头发问。 林长东站直身体,老实说:“都行,我什么都能吃。” 张流玉想了想,说了一句好像疑问句,又好像陈述句的肯定话:“你今天,没吃饭。” 但这话在林长东听来就是关心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诚恳得很说:“吃了,吃了一点,你不在我吃不下,我,我想你。” 张流玉估计是推这个人推习惯了,这种情况下,他想也没想的就推了林长东胸口一下,但力度很轻,并不能把人推开那种,甚至就像被拳头碰了一下似的,他推完人了,又转身嘀咕一个觉得自己才能听见的:“坏蛋……” 第29章 班里家电很少,厨房里就有电灯和电饭锅两样家电,但大部分时候电饭锅都很少用,张流玉都是拿铁锅煮米饭给他们吃的,铁锅煮的米饭还会结一层又脆又香的金黄色锅巴,锅巴的口感很看看火候,有时候会比较软,有时候硬一点,林长东每次去盛第三碗饭的时候都刚好能挖到,他以前在家没吃过,来这里尝过以后稀罕得不行。 他现在要吃东西,张流玉就得生火给他煮了,生火可不是动两下手就能完成的,林长东没脸站在一边候着,他要去帮忙又什么都不会,张流玉最后就派了个让他看火添柴的活做。 天天早晨吃面条,这下面条也吃完了,张流玉只能炒饭给林长东吃,好在下个月就立秋了,夜里还算凉快,剩饭没有变味。 但是他们没有冰箱,所以平日里也不会储留太多新鲜食材,张流玉去后面水龙头旁边的水桶里剪了两根葱,配辣椒粉和鸡蛋炒的饭,不过用料虽寡,但也没影响一点味道。 整个做厨过程两人基本没什么交流,包括饭炒好了端上桌了,他们也只是寥寥说了两句必要的交接话而已。 这月份还是虫叫蝉鸣的旺季,但是夏天的味道淡了一点,空气里少了很多焦躁,灶里的热烟也飘得慢慢的,是夜深了睡着慢的。 一切安静如眼下这般,厨房里只有勺子和餐盘碰撞的声音,林长东两口饭一口蛋花汤,一边急着早点把饥饿感从身体去挤出去,一边又不想让这一切流得太快。 张流玉就坐在他左手边上,挨着他,看他吃饭。 林长东不合时宜的感到纳闷,感到费解,明明昨天这个时候张流玉还对他百般嫌烦,现在怎么这么依着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除了让林长东倍感受宠若惊以外,还让他感到莫大的担忧。 因为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张流玉是抛开了之前所有对他的偏见来靠近他的,而那些偏见又是他自己心知肚明故意而为的,林长东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得想捶死自己。 林长东没忍住,战战兢兢的问了身边人一句:“流玉,我……还讨嫌吗。” 张流玉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正回脖子垂下眼帘看自己的腿,他哼唧那样嗯了一声,又很是肯定的腼腆说:“讨嫌你……” 林长东暗暗偷笑,又继续吃,但张流玉似乎是有点坐不住还是什么,就说自己先去洗澡,他本来下楼就是要去洗澡的。 吃完饭刷好碗,张流玉也洗完出来了,轮到林长东去洗,他洗完出来,张流玉还在等他。 他走过去,站到对方边上,两人背靠着墙壁,勾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晃手,也不说话的就反复做这一件事。 两人单单站着大概大半个小时后,张流玉不得不提议先回去休息了。 他们回到堂屋把灯关了把门也关了,又恋恋不舍的上了楼,二人的房间离得倒也没有很远,也就隔着七八米,但这中间还有师父的房间,林长东把人送到房间门口也就不能多逗留什么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林长东在门背上刚刚回味起来,身后的门板却响了,他打开门一看,脸上挂上了久别重逢才有的那般重大惊喜之色,“你来啦……” 张流玉依旧是小小的嗯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 张流玉做完最后一次临时的心理斗争,他快速丢出一句“明天我们一起去早市”,接而就跑回自己房间锁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粘人精要上线了。 第22章 美如冠玉 林长东还是以为他们要五点上早市,所以他四点就起来了,外边还是黑浑浑的一片,雾气漫进来还凉得很。 挑挑拣拣试了两身衣服后,林长东就下楼洗漱去了,他屋里没镜子,只能去用公共浴房里的镜子。 林长东用冷水打湿手,抓了抓头发,他前前后后看了看,觉得自己真是帅得有一套。 到堂屋前坐等没多久,林长东听见了镇上的第一嗓公鸡打鸣声,但这只公鸡的打鸣声应该不太具有代表性和权威性,太阳要露面的样子一点也都没有。 林长东在屋檐下焦急徘徊了两分钟,张流玉就出来了,他是从侧屋那边过来的,此时肩上已经背上了个竹篓子。 两人无言慢慢靠近,林长东自觉拿下对方肩上的篓子自己背上,又说:“流玉,早上好。” “早上好。”张流玉始终微微低垂着头,不大好意思看人。 “我们现在出去吗?” “嗯。” 二人齐步缓行,出了家门张流玉就主动问身边人饿了没有,饿的话先去早餐店,他们走到最近的一家早餐铺时,包子刚好出笼。 “你可以吃……五个吗?”张流玉张开一只手掌比了个5问身边人说。 林长东很少吃包子,五个对他来说可能也有点多,但他还是点点头说:“就算是六个我也能吃得完。” 张流玉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夸大其词,他当真的跟老板要了八个包子,他自己吃两个,菜包肉包都要了。 两个人边走边吃,看大大小小的店铺陆续开张。 张流玉偷偷往身边瞄,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一样了,他老是忍不住去想这个坏东西偷亲他的样子,然后把自己搞得心跳砰砰砰的。 天终于亮堂一点的时候,他们走到了镇子中心,早饭也吃完了。 林长东一共吃了六个半包子,撑得喉咙都打紧,张流玉又去买玉米汁给他喝才好受一点。 他们去了农贸市场,挺小的一块地,巴掌多点大,就是比路边摊多搭了个集体大棚子而已。 这个点光线好了,林长东才发现张流玉扎了条小辫。 不过是扎在脑袋右侧边的耳鬓上,一指宽的一条从发根编起,然后一同跟着一整束头发用红色的绳子系好,平整的搭放在左边胸前,只留一小缕修饰脸用的散发在额边,他时不时需要将这缕头发别到耳朵后,动作从容而又漫不经心,全是温柔的俏意。 张流玉弯着腰,在菜摊前细心的挑选着东西,他脖子上的长命锁从微微敞开的领口前荡出来,在半空中随着他的身体的摆动一晃一晃的。 林长东还看见他裤腰上扣着一枚银色扣针,看样子应该是裤头太宽了用来收腰用的,不知道张流玉今个穿了条少见的白色长裤,裤筒宽大且笔直,裁剪流畅的裤头平整收拢着他上身的那件浅草青色衬衣。 张流玉的衬衣下衣摆扎得很好,每个衣褶子都恰到好处而工整的扎进了裤头里,腰间微微撑起的衣伞像是个还味涩的茶果树包,劲瘦的腰肢贴合白色的长裤,显得身段无比曼妙,比例优越非常。 林长东紧跟在他身边,老想往张流玉脸上瞟,人怎么能做到素素净净的,但又如自敷粉黛那般美如冠玉,一颦一笑里全是浑然天成的怜人俏色。 他看得呆,想得远,张流玉问什么他答什么,不过问来问去就是你吃不吃这个,你喜不喜欢吃这个,你想吃这个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但是两人不能在早市上磨太久,因为其他人还没吃早饭,林长东不禁有点怨言:“他们天天等你煮吃,那你天天都要起这么早多累。” “不会的…我喜欢的。”张流玉把一袋木耳放到篓子里,篓子就已经满得差不多了。 “那我以后也早点起来帮你一起。” 张流玉偷偷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外边都是人,两人不能挨着,也不好意思看对方一眼,其实整个过程的交流都挺少的,林长东多问一句无关的,张流玉就害羞,搞得他也是忸怩得很。 他们回到班里时,其他人正陆续下楼,起得早的二哥已经在扫地了。 岳家赫看到两人一道回来的,脸上有些诧异,但看到林长东背上的东西后,疑虑也就统统打消了。 早饭后师父让几人把这几天学的做个消化,然后又分配了固定的头尾组合,梁晖和何权青一组,祝骁、岳家赫一组。 当师父说出“周六和老四一组”时,两个当事人不约而同激动喊道:“不行!” “为什么。”师父拿着根竹鞭,两手别在腰后问。 “不行就是!……不行。”林长东看张流玉又在窗户里偷偷往这边看,他就嚷不起来了。 周通平时也是听话安静得很,现在脸色那叫一个不满不爽,“师父,我跟他没那个默契,怕是合不来……” “合不来还是不想合?”师父直指要害问。 两个人都挺诚实,又是异口同声说:“不想……” 师父没把他们的诉求当回事,还一人放了两鞭子,“心不合就给我滚出去,要么踏踏实实干,要么回家当皇帝去!” 林长东在家也就他爸敢打他,这辈子估计就属师父打他最多了,他怕他爸,但也敢顶嘴,可他是一点也不敢还师父的骂,他跟他爸吵架,他爸又不会跟他断绝关系,他要是惹了师父,被踢出去都是顺脚的事。 周通应该也挺怕被踢出去的,两个人挨打以后尾巴都垂了下去,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桩前配合起来。 第30章 而两人的面和心不和也是尤为明显的,跳桩屡屡失误以后,师父直接把他们叫下来,罚他们在太阳暴晒下,双手张开举着两小桶水,要是不服气就继续往桶里加水,加到满了,再往里面放砖头。 率先提出和解的是周通,胳膊累得要断的林长东也立马答应了,两人服软跟师父认了错,又各挨了一棍子才得以解放。 下午他们没训练,而是在院里缝制狮皮,因为他们下个月要去参加区里的文化锦标赛来着。 大热天的摸毛啊绒啊格外的热,林长东看张流玉背上都出了汗,他想过去给人扇扇风,但这么多人在又实在不能。 一天下来,他都没能跟张流玉说上什么话,不过之前他找张流玉说话好像都挺随心所欲的,而且他也不觉得大伙会多想什么。 包括张流玉,之前瞪他、冷落他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现在不小心看他一眼都要匆匆收回,这搞得林长东心里那个痒啊,好像果子看着甜蜜蜜的又闻不着摸不到。 晌午的时候,管家久违的给林长东打来了电话,说是他大姐回家了,让他回去,林长东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但是他要吃完晚饭才回去。 挂完电话,林长东一直找不着机会跟张流玉说这事,狮皮已经缝好了,他们拉了水管正在院里洗洗刷刷的,师父也在一边研究他的东西。 林长东晃荡了一会儿,最终在何权青身边停了下来,“老七,你这鞋边都断了呀,还要穿吗?” 何权青坐在小板凳上,一手鞋子一手鞋刷的正在用力刷洗,他看着这只帆布鞋感觉还挺好的,就是旁边的白胶边断了而已,“还没坏,可以穿的。” “你穿多大码的,四哥今晚回家,后天给你买一双好的过来。”林长东说道,又借着这个机会顺便跟师父报备了。 师父没意见,就说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何权青又问师父可以拿四哥的鞋子吗,师父也说随便。 “唉,长东,再带个镜子回来呗,能照全身的那种,不难搞吧。”祝骁插话说,“我太需要了。” “多大的事,美的你了。”林长东说完,又大方问其他人要什么。 梁晖说他想要一套工具箱,二哥要计算器,终于问到张流玉,张流玉却说:“没有什么想要的。” 林长东心想对方就会这么说,他又只能把戏演全,也问了周通要什么,他还以为周通也说不要呢,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小子说要一本什么练习题册,林长东估计是师父那几鞭子打出来的效果,他有点宽慰和改观,就认真记下来当了回事。 “师父,您要什么吗,我后天回来给您带回来。”林长东还没忘师父。 师父拿着把小榔头,正在敲打一根银条,他注意力全在手上动作,顺口说:“人回来就行。” 林长东没想到师父会这么说,他假装镇静说了个知道了,又怕张流玉听不见似的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后天下午就回来了!师父!你要想我啊师父!” “……”师父估计是没听过这种肉麻话,一榔头下去砸手上了。 晚饭加菜了,而且还都是林长东爱吃的,洪管家来得不是时候,赶在饭点来的,也就落座一块吃了。 但他怀疑管家是故意的,像是接了什么任务来检查他的生活情况,放下碗后,管家又去他屋里给他收拾东西,林长东直戳了当就说:“我都说我在这里吃得比家里好了,回去跟我妈说我过得好得很,让她别天天打电话叫我回家了。” 洪管家确实是放心了,“少爷您放心吧,我现在跟您是一边的了。” 林长东以为这是奉承话,其实只有洪管家自己知道这段时间来,他独自守着一个大山庄过得有多惬意。 临走前,林长东让管家先出去等着,他上个洗手间就来,管家一走,他就溜进了张流玉的屋子。 这个点二楼还没人上来,而张流玉似乎早就等候多时了,门也没关的,林长东一过去就看到人了。 “流玉,那个……我回去了。”林长东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好话,他一张嘴就变笨一样,“我后天就回来了。” 张流玉嗯了一声,“我知道。” 这种没人也要偷偷摸摸的感觉很是怪异,林长东做贼一样紧张得要死,他想把门关上,又觉得不礼貌太冒昧,他只敢杵在门框里,“你真没有要的东西吗,我什么都能带回来……” 张流玉是认真想了的,但他确实不缺什么东西,他侧过身子不与对方对视,低声说:“要你回来就行……” 林长东心房被撞了一下,他摸摸门框尽量分散了一下注意力,“好,我准时回来……” 张流玉点点头,表示听到和信任。 林长东看这么一直僵着也不是个事,万一再来个人就麻烦了,“那我回去了。” “嗯。” 林长东说完自己又不舍得,他跑过去,抚了抚对方鬓边上的那条小辫子,又快速抛出一句“流玉你今天好好看”以后,才难为情的跑出去。 但是在他跑到楼梯口准备下去时,张流玉却又叫住了他:“林长东……” 林长东心里呼呼热的,他看了楼下一眼,“怎么了?” “你今天。”张流玉好像很难开口一样,“也很帅。” 林长东更难开口了,但他也不谦虚:“我以后会更帅。” “嗯。”张流玉点点头,但目光闪躲着也不看他,过了好几秒钟,他又吱声一句:“长东。” 林长东从指尖到大脑皮层好像有凉水爬过,搞得他浑身酥麻麻的,“嗯?” “路上小心。”张流玉扶着门框,眼里也明显有迷恋的不舍说:“要……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竟然有人对流玉姓张这件事感到很新奇,觉得不像主角会用的姓,其实三哥姓张,也不是为了跟“张恨水”这个名字先捆绑在一起才姓的张啦,而是一开始就给他设定是道士生的孩子,因为道家有很多姓张的名道,比如道教创始人张道陵,武当派张三丰等,所以我觉得姓张比较有意思而已…… 第23章 亮闪闪 林长东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他离家也有快两个礼拜了,突然这么一回来他还恍生了自己回来做客的错觉。 洗洗睡下后第二天清晨他七点多就醒了,这真是给洪管家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少爷一夜没睡才起得那么早,林长东都不想夸自己在何家班里起得更早呢。 他大姐平时忙得不见人影,这天也是中午才到的,跟着一块回到的还有他母亲蓝萍。 林长东看他们也没叫自己奶奶过来,估计也不是有多大的事,他三姐更是睡到了中午吃饭的点才下楼,还挨他爸训了两句。 “还有你也是,两姐弟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谁带的谁。”林老板说完三女儿还不忘骂一句儿子。 林长东坐在桌上本来就老老实实的,突然挨这么一棒怪冤枉的:“我怎么!我今天七点都起来了!” “是真的,董事长。”洪管家立马站出来给林长东证明,“少爷今天起得可早了,真的有进步了。” 林老板看儿子洋洋得意那劲儿,心里高兴又不想摆在脸上,“碰巧起早一次也算进步?” “老说儿子干什么,我看你真是老了闲的。”林长东的母亲蓝卉换好衣服下楼,过来餐桌这里就捧起儿子的脸看了看,“晒成什么样子了,叫回家都不回的。” 林长东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得意说:“好玩就晒,我现在已经学会起狮了。” “这么厉害?”蓝卉笑说,“半个月不见这么乖。” 林长东惯用了这一套对付长辈的,张口就来:“我一直都这样乖的。” 林老板一副没眼看的样子,甚至觉得无药可救了,“你就这样信他吧,哪天他把天捅破我看你怎么给他补。” “破了再说。”蓝卉不给丈夫一点好脸色,“你没事少说他。” 落座完毕以后这一家人就各自拿起了筷子,林长东问大姐怎么突然回来了,他大姐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直接转头和父母商量说:“爸妈,长东都成年了,也不能一直这么晾着了,我已经帮他看好了国外的学校,明天就把他带过去早点安顿好吧,不然……” 大姐话还没说完,林长东筷子一撂,嗖的站起来就说:“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出国上学了!” “你激动什么!”林老板被吓了一跳,血压都上来了。 “我不出去!别给我搞这些!”林长东急嚷嚷道,“反正别给我安排这些!” 林老板觉得长女说的有道理,他两手抱着胳膊,审视犯人一样看着对面的儿子,语气严厉而充满压迫感:“你这个年纪不上学还能做什么?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我怎么没上学?我什么时候没上学了!你去问大姐夫我去没去学校!” “你那叫上学?高中两年你去学校有半年吗?换个地方打发时间就叫上学?林长东你脑子开智没有,你现在不去上大学还想干什么?吃喝玩乐还是成家立业?合适吗?啊?” 第31章 林长东平时挨他爸说他也没当回事,这下可不是一般的慌,“我又没说我不去上大学?我都没高考呢急什么!” “高考?你才去过几天学校还好意思说高考?考出来三五十分哪个学校要你?你丢不丢人?” 林长东其实有点不占理,放在以前他也就答应了,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还没考你就知道我才考三五十分?反正我不去,我要高考,我要靠自己努力走正规渠道上大学。” 真是见鬼了,这话也就他自己说着励志,旁人听着都要笑出声来。 尤其是他三姐,边笑边落井下石:“今天起太早没睡醒吧,梦话都搬出来了,别人那叫复习备考,你现在回学校顶多算预习。” “反正我不去,大学我自己考。”林长东一屁股坐回去,抱着胳膊,满脸的不高兴:“考不上你们就给我找学校读,反正我就是不出国读。” “考不上还在这里浪费一年干什么,你本来就休学过,同龄人九月份都上大一了。”大姐又说。 就连蓝卉也试图说服儿子说:“你爸你姐说得也没错,在这里多……” “我不去!”林长东黑脸再次重复,“我不去我不去!” 言毕,林长东起身就要离开,还是管家把他拦下来的,林老板看着也是心烦的,叹息一句只能先妥协:“不去就不去,明年再去也一样,差不了这一年的,坐下来吃饭。” “明年也不去!我想去哪就去哪!” 他母亲也是只能点头让步了,“行行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妈,他就是在耍赖而已,你们能不能…”大姐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他不想去就不去,不去又能碍什么事,他三三十岁再去上都没问题,又不差他努力这两年。”蓝卉也是自己把自己说通在先的,“坐下来吃饭,长东。” 林长东拗着,还是杵在原地不动,他爹妈又轮番道歉和承诺不会强迫他了,他才勉勉强强坐下。 吃饭席间,为了缓和前面气氛,在旁边的洪管家又主动说起林长东最近的表现,林长东于是也就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讲了自己这两周的开心事。 林长东还说他们下个月要去参加比赛了,到时候他们必须都得来看。 “但是你们不能高调的来,你们只能偷偷来,不然一下我们晋级了别人以为我们靠关系。”林长东不忘强调说,“到时候你们也不准跟我说话打招呼,不能跟别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行。”林老板真是要被气笑,“你不拖你们班里后腿就行。” 下午林长东跟母亲还有两个姐姐出去逛了逛,他要给班里的师兄弟们带东西,就让他们给自己参谋参谋。 林长东是第二天过了午饭点才回到的何家班,他到时候还带来了一辆大货车。 师父和张流玉都不在家,又是出去给人办事去了,林长东直接找的二哥和梁晖合计,这两个大头都没意见后,林长东就让工人们把冰箱彩电洗衣机热水器七七八八的家电都搬进来安装了。 “老七,喏,你的鞋子。”林长东从一个大纸箱里翻出几大袋东西,“打篮球要穿篮球鞋,跑步穿跑鞋,不要什么都穿帆布鞋,伤脚了就长不高了。” 何权青接过好几个鞋盒,一时不知道先看哪个,“谢谢四哥。” 其他人要的东西林长东也带回来了,每个人还多带一件秋装外套,这些都是他姐帮选的。 他也没忘周通要的题册,不过他忘记对方说的是哪个版本的了,他就把书店里有的都各拿了一本,周通在一大箱书里翻了半天,有点无话可说:“我们下个学期要升高三了,你买的全是高二的。” “……是吗。”林长东挠挠头,才反应过来一样:“下个学期我们高三了?” “……”周通心想学习上的事他能想到让这个人帮忙也是多此一举了。 林长东哎呀一声,“那你就当温故知新吧。” 张流玉和师父回来的时候,通信公司的人还在堂屋里给他们装座机,师父有所微词,但是几个徒弟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也就不管了。 张流玉没去掺和这些,他放下师父的卦箱后,洗了个手就回楼上准备换一身干爽的衣服,但他开门进去时,第一反应先是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床头边上的那张老木桌已经撤下了,此时只有一张白色的梳妆台。 张流玉觉得这事一点也不难猜到是什么回事,但他依旧觉得心热不已,他将房门合上,哪怕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向那套梳妆台时也是格外难为情的。 他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摸了摸这质感上乘的实木妆桌,他看着面前这块明亮而崭新的圆镜,又拿起旁边的纸袋看了看,里面装的全是新衣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怔好几秒钟,又发现旁边还有个玻璃瓶,他拿起一看,险些被瓶子里的东西闪到眼睛,因为里面装的全是镜子碎片。 林长东那个坏东西把他的旧镜子打碎了! 刚刚想到这,外面的敲门声就来了,这不合时宜的,把张流玉敲得心房大震,后颈都冒热汗。 他把东西都放回原处,又急忙忙的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耽误大半分钟才过去开的门。 林长东脸上的紧张不比对方少一点,他板正的站着,像是来打报告一样:“流玉,我回来了。” “嗯。”张流玉看了他一眼,又转眸去看别处。 “我准时吗?” “准时了。” 林长东心里痒痒的,这一天半走得,把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都给推开了,他明明有好多话要说来着,这会儿却难开口得很,“你去哪里了,我找你好久。” “和师父去找师叔了。” “哦。” 林长东总感觉杵在这里不像个事,他主要是怕师父突然上楼来,便说:“那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张流玉一惊,眼里的沮丧来不及隐藏。 林长东不知道自己看没看错,他觉着那是一个挽留的眼神,这弄得他更加挠心挠肺,他摸了摸兜,又说:“我有个东西想给你,你想现在看,还是……晚上再偷偷看。” 这个问题不容多考虑,但张流玉要说出来也是经过了一番斗争,“现在看就行。” “那我能进去吗。” 张流玉点点头。 林长东漫步进门,张流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掩上了,但没上锁,有意留着一条缝。 二人来到床边上坐下,他们默契的没去提房间里那些新物件,林长东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链子显示出来,就问:“我能给你戴上吗。” 问完这话,林长东才马上想起来应该先问人家喜不喜欢之类的。 “戴…手吗?”张流玉盯着盒子里那银闪闪的链子和上面的两颗珍珠问。 “手和脚都可以。”林长东一开口又后悔了,他怀疑自己把脑子忘在家了,他要是给对方戴脚那也太冒昧失礼了。 张流玉想了想,将右手伸了出来,一本正经说:“戴脚上你就看不见了呀。” “……”林长东脸热着,短暂的头晕目眩了一下。 林长东把链子拿出来,一边给人系到手上一边说:“这个是澳白,不是普通的淡水珍珠,珠层很容易刮花,等花了你就告诉我,到时候我再给你换新的。” “嗯。”张流玉坦然接受了,他从今天起要开始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了。 林长东将扣环扣紧又检查了一遍,接着又有些不舍得放下手腕,他假装拨了拨上面的珠子,又顺道一般抚了抚对方的手背,两只手像捧着颗易碎的明珠一样小心爱抚。 “流玉。” “嗯?” 林长东抬眼看了面前人一眼,又迅速垂下去,不大冷静甚至有点冲动了:“我,我亲你一下好吗。” 张流玉耳边有热风吹过,脑海里呼呼的全是狂浪声,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并用点头接受了对方的请求。 林长东捧着对方的手,准备就要在手背上亲下一口时,张流玉却闭眼了。 他犹豫了一下,屏住呼吸,稍稍偏头凑过去,在张流玉脸上如与春风相拂面那样,浅尝辄止的印下轻盈一吻。 三秒钟后,他眼前那颗小痣被藏起来,张流玉睁着有些许疑惑和担忧的眼,纠结问他:“另一边不用亲吗?” 【作者有话说】 通知:每周三固定休息,有特殊情况会调休/请假。 明天休息日,请静候周四。 第24章 大饭桶 “我……”林长东嗓门一哑,“可以吗?” 张流玉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埋怨低声说:“你从来……都没有亲过另一边。” 林长东小声的说了个对不起,为了不让对方伤心,他又牵强解释:“我左右不分,忘记了。” “嗯…”张流玉想都没想就信了。 第32章 林长东轻手拨开几缕垂散在张流玉耳前的头发,别到耳背后去,他捻捻对方的耳垂,捻得他耳廓耳垂都泛红,林长东倾身慢近,在张流玉另一边脸蛋上印下了很是绵长的一吻。 两个人默契的保持这个姿态有半分钟,林长东嗅到对方那从皮肤里沁透出来的缓缓淡香,他眼眸下垂,又看到对方清瘦而线条凌厉的颈线漫进领口里,而空荡的领口里尽是坦荡而私密的青涩。 他自觉罪恶滔天的惶急闭上眼,低级的冲动使他喉咙干涩不已,林长东难捱的稍稍挪动唇瓣,越界的在张流玉耳背也亲了一口。 张流玉有些始料不及,当时就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脖子,胸口短暂收紧再阔开,喉咙里嗯哼出一声情不自禁的低低呢声。 一吻结束,张流玉就立马拧过身子避开了身边人的痴迷注视,他用手背碰了碰被亲过的地方,不怎么淡定却又很是正经的说:“要下去了。” 林长东思绪还飘着,他不在状态的点点头:“好,好……” 张流玉揪揪自己的衣服,“你先出去,我再出去……” “好,好……”林长东还是懵圈圈的,他动作机械而笨拙的站起来,目光呆滞的向前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好,好的。” 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后,张流玉用两掌捂着自己发烫的脸,慢慢倒进床里,四肢发软的蜷缩成一团,他摸摸自己的耳背,心里“咚”的拨响了一根名为爱恋的弦。 林长东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踩空差点摔了一跤,这动静把正在看电视的大伙儿给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撞鬼啦?”梁晖问他。 林长东啊了一声,又好像没听见一样,他愣愣的走过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心里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过了十几分钟,张流玉才从楼上下来,两人无意间就对上了眼神,但又匆匆错开了。 张流玉看他们都在看电视,自己也就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彩电这东西算是很贵重的家电了,镇上大多数人家都还是看的黑白电视,没有电视的家庭比比皆是,他们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看电视,要是想看还得去代销点门口一窝蜂的蹲着看,人家老板放什么就得看什么,人家电视一关就没得看了。 “这金燕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老婆难道不比他表妹好?”祝骁盘腿坐在地上,盯着电视屏幕的脸越拧越紧。 “要是你,呵。”梁晖打断他,“你要是有钱,你比他还花。” “所以说嘛,男人有钱就变坏,富二代哪有什么好东西,要是我啊……” “这也不一定吧。”林长东突然插嘴。 张流玉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林长东想追上去,但又觉得突兀,于是他扯开嗓子就故意问给大家听说:“老三你这上哪去啊?” 被点到名的张流玉浑身一震,他差点要露馅一般答不上话来,快速调整好心态以后,他试图模仿起不久前的自己,用一种看似很嫌弃,实则听起来乖巧无比的“硬口气”回答说:“去干活。” “外边天这么热,你干什么活。”林长东也是被夺舍了一样,怎么也拽不出当初那蛮横无理的腔调了。 “要你管…!”张流玉甚至还牵强的抛了个瞪眼过去要把戏演足。 结果这么一瞪,那正打正着的对视一上,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又避开了眼神,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脸红了。 “这么神秘不带我?”林长东这调侃话说得毫无情绪,就像复述课文一样生硬,“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活可干的。” “是啊,外边太阳这么大,三哥你干什么活啊。”祝骁插嘴关心问。 没人问还好,真有人问了张流玉还答不出来,他语塞半晌才说:“上地里看看。” “晚点再去吧,太阳那么大。”周通也劝他说,“晚点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不,不用了。”张流玉瞟了林长东一眼,又重复:“不用了,我去去就回。” 周通已经起身了,但是林长东快一步揽住了张流玉的肩膀,“上哪块地啊,这不得带我认认班里的田产啊。” “放开……”张流玉不怎么有气势的呵斥这人说,并软绵绵的推了对方一下。 这一推给林长东推得心花怒放的,他强忍着心底的荡漾,哀怨一唉:“这么见外。” 看这两人已经出去了,周通又只能收回步子。 走出好几米远后,林长东再回头看了那伙人一眼,显然除了极个别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感觉有什么不对。 林长东揽着张流玉一走到前院就自觉的松开了对方,二人心照不宣的也没把刚刚那些乌龙说得太明白。 但是这恰到好处和点到为止的默契隐隐两个人感觉甜蜜又惊险。 林长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这种事情,他也没有真的去细想过,但是现在绝对不是和张流玉讨论这件事的时候,那样除了会提前平添烦恼没有一点好处。 不过话说来说去,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要,要去地里吗?”林长东缓解氛围就问。 张流玉刚刚也是急中生智,现在想想也不是不行,“嗯。” “去看什么地?” “辣椒地吧,师叔的地。” “好。” 接着张流玉就带着他去拿了遮阳伞和一只竹篮,两人扛着最毒辣的太阳就出门了。 这个点外边果然都是没人的,店铺里看店的基本都在午睡,代销点养的老狗都困得直打呼。 两人不知暑热好似在秋风里漫步一般,张流玉看终于有机会独处了,才问:“你回家去干什么了。” 林长东心里有几分犹豫,他要是把实情说出来恐怕会伤了流玉的心,于是避重就轻回答说:“就是我姐她回来了而已,她太久没见到我了,我就回去看看。” “哦。”张流玉揪揪衣服,“听说你有好几个姐姐?” 林长东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空篮子,他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 林长东心想真是坏事传千里了,他想挠挠头又没手的,张流玉就把竹篮拿过去自己跨在小臂上了。 林长东挠了挠头,勉强回答出了这个令人头大的问题,:“哎呀,我爸那人不怎么样,不过我跟他不一样,我我我不从来不近女色,我跟金燕西不一样……!” “我知道。”张流玉垂首暗暗发笑。 “是真的,我就是有一点怕女生。”林长东又补充,“我从来都没有过女朋友。” “为什么?” “因为……就是没有,没有喜欢过人……”林长东又是别扭的挠挠后颈,“我不谈恋爱那些……” 张流玉也是相当的难为情,他紧张之中又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把话题拉回去:“那你为什么怕女生?” “就是……怎么说。”林长东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我家都是我妈和我姐说了算,她们有点太强势了,我不怎么敢和女生来往了。” 这有点挺出乎意料的,张流玉歪头看看他,觉得很矛盾:“那是这样的话,你爸怎么还会有……两段婚姻?” 林长东心里叫了一声老天,他们家这点家丑原来外面都知道吗,他尴尬笑笑,解释:“外面人觉得我爸厉害而已,其实都是我外公厉害,我爸势利眼自己追的我妈,后面他们有了我大姐,我妈事业心太重,不愿意给他生二胎,就把我爸甩了,外面人都以为是我妈生不出……男的吧。” 虽然这个话题不太礼貌,但张流玉也如实点头了。 “反正后来他自己又二婚,然后二婚就有了我二姐和三姐,她们是一对双胞胎,我二姐三姐都上小学了,他自己又搞出婚外情有我四姐,我小妈也不要他了。” 林长东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他爸真是给他丢脸丢到家了,“我妈后面准备晋升当烟草局的副局长的时候,我爸又要跟她复婚,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我爸都那样了,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能……整出我来。” “所以你有四个姐姐?” “嗯,我和我大姐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所以我跟她比较亲,不过她管我很凶,我也会怕她,她管不到的时候,就让我大姐夫看着我,哦,我大姐夫就是我们校长。” 张流玉还真不知道这事,“真的?” “嗯!”林长东点头,“他们以前都是教育局的,我大姐比较上进,她后面就调去省会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区的副区长了,一年到头都忙得要死,都不怎么来看我……” 张流玉感到钦佩的同时又有新问题:“可是校长看着年纪很大了啊。” “是很大啊,他快五十了,我姐才四十几,比我大二十多岁呢,哎呀,以前的人结婚都早,我爸妈十几岁就生我大姐了。”林长东毫不吝啬的捅开家底,“但是我跟其他三个姐姐都差不到十岁,不过我也有一点怕我二姐。” 张流玉在这之前真看不出来林长东还有怕的人呢,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为什么?” 第33章 “因为我二姐她…她是公安厅的,反正也挺厉害。”林长东越说越小声,“她老是跟我说,要是我哪天犯事了,她就大义灭亲,第一个来抓我,我妈不给她吓我,她还偷偷跟我说。” 这下张流玉真没忍住笑了。 “然后我三姐没什么好说的,她又懒又臭美,心情好就跟我去玩,心情不好就跟我爸告我的状,反正她一挨骂我也要跟着挨骂。”林长东想了想,“四姐挺好的,她比较温柔,我初中有两年是在美国读的,那时候我们还一起生活,我大……” 林长东差点想说他大姐要把他送出去和四姐一起上大学,幸好打住嘴了,他顺势改口:“我大一点了就不经常看见她了,她忙着读硕士呢。” 两人已经走出被房屋环绕的街道,走进了一处较为阴凉的板栗树林,这个点的虫鸣蝉叫声聒噪但又有一股催眠劲儿,也是进了这林子,他们才发觉外面有多热。 说了这么多,林长东真忍不住了:“你以前是不是……知道我?” 知道谈不上,但张流玉也不可能对林长东这个地头蛇一无了解,他实在说:“以前听说过一点点而已。” 林长东心想完了完了,他在张流玉心里的口碑肯定差得不行,“你,你都听说什么了……” “听说你……”张流玉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林长东仿佛在等自己的判决书一样,他浑身一个发凉,有点着急:“什么样?” 张流玉停下脚步,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听说…你是一个大坏蛋。” “……”林长东心头一冷,突然感觉这天气跟腊月里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现在不觉得了。”张流玉拿出口袋里的帕子,整整齐齐对折成一块小方巾。 林长东刚刚沮丧和气馁的心又鼓了起来,他有些激动:“真的吗?” “嗯。”张流玉用帕子给面前人擦起鬓角上的热汗,边擦边说:“好像……现在不坏了。” 林长东不奢望肯定的答案,这样模棱两可的认可对他已经足够受用了,毕竟他以前到底有没有混蛋事他自己可清楚得很,更何况他一开始就对张流玉犯了不少混账。 “你是真的不觉得我是……”林长东闭着眼静静感受着帕子一点一点吸走他脸上的汗,“大坏蛋了吗。” “不是了。”张流玉说,“你是一个……” 林长东睁开眼,“是什么?” 张流玉捏着帕子认真想了想,灵光一闪间,他不太乖顺还带着一点自认为的坏意说:“大饭桶。” 【作者有话说】 明明一章的订阅只有几十个人,但是一章却一百多个点击,我怀疑有人一章看了两遍 第25章 桌下的秘密 “你这是……夸我吗。”林长东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人问。 张流玉想想,别开身子不看对方,故意拗道:“才不夸你。” 林长东甜在心里,羞在脸上,“流玉,你都出汗了,头发捂着热不热。” “哦,我绑起来就好了。”张流玉将干净的帕子一小角用牙齿叼住,这才空出两只手来重新梳理头发。 他把松松垮垮的发束解开,将每一缕头发都利落抓在手心,用五指代梳,粗略将长发梳理一遍后,又动作娴熟的将其盘起成一个丸子用发绳系好,两条略长出来的红绳柔软的垂落在他肩上,不过因为没有镜子,他这低发髻盘得有点歪,像是害羞的躲在他右耳后。 张流玉将帕子重新叠好,什么话也没说的直接交给了林长东,林长东先是一愣,才稍显紧张的接过来。 张流玉转过身去,将背交给他,林长东咽咽口水,动作尽可能有分寸的给面前人擦拭起后颈上的薄汗。 后颈干爽一点后,张流玉感觉舒服多了,但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得到有一股气息在靠近,他僵住颈根,提起呼吸,纹丝不动的。 林长东自以为对方感觉不到的,他将鼻尖靠近,气息轻盈的浅浅一嗅,软丝一般的体肤温香款款钻进他鼻腔里,细细的、缓缓的爬过他的气管,最后带着烈烈的后劲儿灌爽他的肺…… 打破这缱绻氛围的是一只鸟扑打枝头发出的动静,两人默不作声的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长东看前前后后也没人,他悄悄牵住张流玉的手,张流玉垂首含羞,将胳膊挨过去了一点,贴着林长东结实的手臂。 这片板栗树林并不大,但是树干高大枝叶茂密,张流玉说九月份就可以来捡板栗了,不过这是别人家的林子不能捡,要捡得去集体的山林里去捡,但是竞争很大,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卖钱去捡的,有人天没亮就去了。 两人一问一答的来到了师叔的辣椒地,林长东似乎是第一次见辣椒植株,也就勉强比他膝盖高上那么一点,每棵植株上果实累累,红红绿绿的吊着形状不一的辣椒。 张流玉告诉林长东,红色要多摘一点,因为红色的要拿回去晾晒然后炒干捣碎做辣椒面储存起来,绿色就摘少一点,因为绿色是拿回去炒菜吃的,摘多了吃不完就烂了。 “可以放冰箱了。”林长东说,“我带了冰箱回来给你,你以后不用每天都早起去买菜了,可以一次买几天的也不会烂。” 张流玉不知道这事,他到班里时只看到堂屋里多了一套红木沙发和几样家电,厨房那边他还没有去看过。 “才不用放几天。”张流玉小声哼唧,“你一个人两天都可以吃完了。” 林长东也觉得事实如此的嘿嘿一笑,没反驳。 他们摘满篮子就回去了,不过张流玉带林长东走了另外一条途经河边的小道,张流玉用河水洗了洗帕子,又用冰凉凉的帕子给林长东擦了擦脸。 最近没下雨,这河滩线偏低,水势平缓,河滩后面就是要高高耸起一截的稻田,这月份稻田已经出米线了,估计不出两礼拜就能收割了,烘热烘热的一片,不过两人在河滩边上体感不到。 趁张流玉洗伞面的功夫,林长东钻到一旁的采了一大捧外形酷似小雏菊的野花回来,这花瓣是紫蓝色的,花蕊鹅黄,一株就开着好多朵,一捧扎起来清新非凡。 二人坐在岸边上休息,张流玉看着林长东试图用这花编出一个环来,他问:“你知道这个叫什么花吗。” 林长东还真不知道,“叫什么?” “马兰花。”张流玉挨着他,头搭在林长东的肩头,“你没听过'马兰开花二十一'吗?” 林长东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有些局促,“也没有,没有人告诉过我,是语文课文吗?” 张流玉被逗笑,不自觉的靠向林长东的肩,半张脸都贴在对方胸前,他脑袋一动不动的,温顺可人就说是童谣而已,林长东要现学,但张流玉又说自己也忘记怎么背了。 林长东一共编了三个花环才整出一个比较能看的,张流玉感觉是等久了,林长东话还没说,他就坐直身子准备接受佩戴了。 但是他戴了一会儿就摘下了,这东西有点妨碍他靠林长东的胸口。 林长东也是丝毫不敢动的,人已经靠过来半天了,他还在编花环的时候,手至少不闲着,现在手上没事做了,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背挺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张流玉看不到的角度,林长东模拟了几个将人揽住的动作,最后犹犹豫豫的才放到对方一只肩头上,张流玉的肩膀薄薄的,肩头像一颗小梨正好可以抓在掌心里。 两人就这么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好在一直没人路过,他们也就坐到了太阳偏西才回去。 这个点外出务农回家的人很多,他们从河滩上去以后就不得不松开了紧勾在一块的手,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每隔几下就撞一下胳膊自找开心。 他们回到班里时,一伙人正要往外走,林长东问他们这是上哪去,梁晖说:“帮师叔搬东西去,你也别闲着,一起搭把手。” “哦,马上。”林长东把一篮子的辣椒交给张流玉,又趁一行人都走远了一点,他使坏一般,匆忙在对方脸上故意亲了一口就快速跑开追上了师兄弟们。 张流玉自己对着远去的背影哼了哼,他含笑一个转身,就看到了杵在后面的何权青。 “……” 何权青抱着一只空箩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和三哥对上那么几秒钟后,他有心虚,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懵,张口就问:“三哥……四哥他,为什么香你。” “……”张流玉在短短几秒钟内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预想好了,但他还是想狡辩一番:“他欺负人。” “哦。”何权青觉得这个说法不太有说服力,他这个年纪也有自己的判断思维了,“他是喜欢你吗。” “别胡说…!”张流玉差点因为受惊喊出来,“他…没这么说过。” 何权青想了想,想法单纯的哦了一声,他又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以后就抱着筐追师兄们去了。 第34章 师叔要搬新家了,搬进一个一层的小平房里,他们今天是过来帮忙搬家具的,这些家具都是师叔自己用木头打的,真材实料重得很。 把家具都安置好,师叔又拿水果出来给他们吃,师叔和蔼,疼人都在明面上,他们都喜欢上这儿来,几人吃了一手的荔枝汁,又要师叔给他们看手相。 林长东偷偷问二哥师叔怎么看起来比较有钱,二哥说师叔是给人做寿材的,还是挺有名望的风水先生,手头是要松一点,如果早年师妹没生病的话,可能还要更富裕一点。 “什么,我命中有三子!”祝骁从板凳上惊跳起来,“这不能吧,我家就我一个都要绝后了哪来的三子!” 师叔笑笑,宽慰他说:“多子多福不是蛮好嘛。” “我来我来,师叔你看看我。”梁晖连忙把手递过去,又报了生辰。 师叔说到梁晖的事业时,表情还是挺和缓的,说到他的姻缘时,师叔那是一个眉头发紧啊。 梁晖一看,紧张就问自己这辈子是不是讨不到老婆,师叔摇摇头说他会家庭美满、妻儿伴身,梁晖又追问他妻是怎么样的,师叔产生了些矛盾的肯定,就说“这是机缘,天不准语”。 “那我呢,师叔。”何权青也迫不及待伸出了手。 师叔看完老幺的手,表情和缓了很多,他说何权青以后会很有出息,命中有两次碰到正缘的机会,正缘亦是正运,要他在20和27的时候抓住机会,大展宏图。 林长东原本不太信这些的,他看了这么半天,突然也动摇了,等其他人都问完以后,他才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师叔也给他看看。 师叔对着这副手掌欲言又止了很久,他先肯定的说了个“命生富贵,有达官之相”,接着才断断续续的又笼统说了些让林长东多防备劫难的话。 林长东不关心这些,他就想问:“那我的姻缘呢师叔!” 师叔推推脱脱的就没有作答下去了,只说他还不到算这个的好时机,不过他还是给了个方向:缘在劫中,缘可劫运又能成运。 林长东听不懂这些云里雾里,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了,忙完这边以后他们就回去了,正好也赶上吃饭的点。 周通虽然不是天天都住在班里,但大多数时候是三餐不落都在这边解决的,他们吃饭的位置虽然没有固定座位,但大家都默认了常坐一个位置。 原本跟他一起坐在餐桌尾巴的是林长东,可林长东如今却挪到了前面去,就挨在张流玉的右手边,而他对面的人已经变成了二哥。 他借着夹菜的机会往那边瞄去好几次,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帖的,林长东坐到了前面,离师父近了,也没见他收敛一点,反而比平时还要随心所欲,一边吃一边问东问西的也不怕师父说他,其他几人是挺想加入的,但一时之间还没做好准备,也就没跟上。 “你能不能安静吃饭。”张流玉估计是被吵到了,终于出头一样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林长东哎呀一声,又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人,“我在跟师父讨论大事呢,平时我坐那么远,师父都不带搭理我的,我现在特意上这来陪您了,师父您高兴吗?” 师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是没想过自己会收这么毛跳的徒弟,一天几个想想想爱爱爱的挂在嘴上,他这个年纪的人还不太能理解年轻人这种过于激情飞扬的表达。 “师父才不高兴。”张流玉没好气的回怼林长东说。 “师父的心你怎么知道。”林长东也毫不示弱的反驳他,“师父要是不高兴早给我踢出去了,是不是师父。” “行了,两个都闭嘴,吃你们的饭。”师父这才发话。 “您看老三啊师父,他天天就吃一碗饭,您不得管管啊。”林长东还说不够瘾一样。 师父阴着脸让林长东安静,又对张流玉说了些多吃饭的必要性,不过张流玉解释:“前面吃甜的,今天没胃口。” 师父也就不管了,张流玉放下了碗筷了但是没有先离桌,林长东这下嘴上也是安静了,但他和张流玉还是敌对满满的瞪了彼此一眼。 周通竖着耳朵,用余光观察了半天,没察觉到这两人的关系有什么不对劲时,他稍稍松了口气。 似乎是过了三五分钟这样,周通脑中几乎是一瞬间闪过某个猜想,而这个猜想思路仿佛冬日里的一盆冷水一样突然把他惊醒了。 他一个不小心将筷子扔到地上,接着弯腰就去捡,果不其然看到了老三老四在饭桌下勾手的画面…… 而两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这一危机,就在这短短的两秒钟里,周通看到他们因为自己的注视而慌张心虚的就松开了手。 然而两只手才刚刚松开,还没过去一秒钟,林长东又很是果断的把张流玉的手抓了回去,并用暧昧无比的十指交扣将对方的手留住在手心里。 周通呼吸停滞,他手中一软,直接将刚刚捡起来的筷子再往对面一扔,就说:“二哥,我筷子滚到你那边了,帮我看看。” “哦。” 二哥应答这一声哦后,还没等二哥弯腰下去捡筷子,周通就看见那两只紧缠在一起的手迅速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三哥就是那种一旦喜欢上人家,就算对方是一只猪,他也会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好的猪的那种人, 第26章 吃饭也厉害 今天轮到林长东洗碗了,张流玉估计对方都不会做这些,于是寸步不离就在一边帮衬。 碗洗到一半了,张流玉才忧心忡忡的问林长东为什么要让周通看到他们的小动作。 林长东在等这句质问也是等上很久了,他当时是冲动,冲动过后他才发觉自己其实这么做其实并不妥帖。 不妥帖的原因有二,一是张流玉迄今为止根本没有察觉到周通的心思,二是他这么一做,如果他告诉张流玉自己的行事动机,张流玉和周通的关系大概率会变得很尴尬。 那么他就搅乱了一段原本很平静,乃至未来原本都可能一直平静和健康的关系。 林长东一时回答不上来,他现在总不能让张流玉知道自己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故意为之。 他不想瞒张流玉,可他又觉得这事是否要坦诚还得要问过周通的想法才行。 毕竟周通始终没吱声,如果林长东贸然让张流玉知道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直在……爱慕他,以张流玉的性格肯定会有所困扰。 林长东不想让张流玉感到困扰,更不能是为了他自私的胜负欲而心生困扰。 “我当时……太紧张了,就那样了。”林长东心虚道,“那我待会找他解释一下?”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这事本质上无需解释,但在这里林长东只能以谎圆谎,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先开玩笑搪塞:“就说我在跟你掰手腕?” 张流玉笑笑,他用手捞起洗碗盆里的一捧泡泡放到林长东湿漉漉的手背上,过了两秒钟这样,才完成思考回答说:“你这么说他不会信的,我去跟他解释吧。” 林长东心里一惊,“那,那你要怎么解释。” “嗯……不解释吧,他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他应该会理解的。”张流玉信誓旦旦说,随即他又有点小别扭,“而且我们本来就是……那样,为什么要说不是……” 这后半句也弄得林长东别扭了起来,他明知故问:“什么哪样?” 张流玉感觉到了对方在明知故问,但他又有点不受控的担心和不安,他脸色微变,“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这话跟一盆沸水似的,来势汹汹把林长东的脸泼了个通红,他平平呼吸,咽咽口水,磕磕巴巴的发出一串疑问:“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吗?我,我以为我……还在追求你。” 张流玉喉中一塞,红晕上脸,他倏尔为自己的心急表现感到羞耻,他恼怒又气不起来的,最后都变成了心动的试探:“那你!都亲我了……” “亲,亲……”林长东话都说不利索了,“亲了就,已经是开始交往了吗……” 两人蹲在水龙头边上,水龙头哗啦啦的哭进桶里,他们一人拿着一个空碗对视了小半天,到底也没能通过眼神交流把是否已经在交往这件事说明白。 可偏偏又是因为没说明白,反而……更有一番耐人寻味的甜蜜和期待。 “那!……现在开始不算是在交往了。”张流玉这个临时决定说得很犹豫,好像说了这个话就会为此失去这个人一样。 他用湿答答的手推了林长东一下,又警告说:“但是你不可以对别人这样。” 林长东哎呀一声,假装出差点被这软绵一拍推倒的动作,但又像不倒翁一样马上晃回来并夸张的挨到张流玉身边,他下巴垫在对方肩膀上,直勾勾的看着对方,语气有意犯坏却说出了被拷打的可怜问:“这样……是哪样?” 又明知故问!张流玉好久没在心里骂林长东是坏东西了,他用余光黏糊糊的“瞪”了这人一眼,又有模有样的忙起手中之事,“你心里……清楚。” 第35章 “哦……”林长东故作恍然大悟那般拖长尾音道,他紧盯不放的追着对方脸色看,想逗人但又扭捏:“我才不会…对别人那样呢。” “哪样?”这下轮到张流玉得到拷问的机会了,他微微扬着下巴,睨着人,怪苛刻的质问说:“交代清楚。” 这并不具有威慑力甚至像卖乖的质问听得林长东心口发软,他眼珠子转转,思考似的想了想,“就是……” “什么?” “就是这样——”林长东话音还在半空,嘴就快要贴张流玉的耳朵上,但却又在有分毫之差的距离打住了。 耳边那温热的气息突然远去,张流玉已经闭上的眼睛揣疑睁开,他不解,像没得到期待中的惊喜那般,还有一点沮丧的看向身边人,他一言不发但又像什么都说了。 林长东抿抿嘴,醒神一样恢复了正经的脸色,他眉头一蹙,担心问:“我们现在不算在交往了,我还可以亲你吗。” 这个问题看似很多余,实则……也不重要,可是吧,这种情况它必须就是重要的必要的,是事关两方、得严肃处理、正面回应的。 张流玉想了想,语气严肃,“可以破格,但你要说出破格理由。” 林长东抓着对方沁泡在水里的手摸了摸,“理由是……” 两个人绕来绕去的,林长东都忘了他们前面到底辩论什么了,他很当回事的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理由是,我要示范一下你不准我对别人做的事。” 张流玉感觉对方马上就要得逞了他又有点不尽兴,“我有说不准你亲别人?” 林长东没有马上听出对方的意图,他神色一呆,安全感尽失一般:“那你准吗?” “不准!”张流玉马上板脸抢答道。 林长东看到对方一脸不乐意,刚刚空荡的心又踏实了起来,他表情一松,很是自然而又亲昵的在张流玉眉梢处亲了一口,像承诺又像安抚说:“好~” 虽然林长东给班里安了热水器,但是大家还是改不掉一起洗澡的习惯,总之几个小伙子能在里面打半天的。 周通今天没回家住也来一起冲澡了,林长东就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其他人都陆续出去后,周通就找他搭上了话:“你不怕师父知道?” “问这个不是废话吗。”林长东站在镜子前慢悠悠的擦着头发说,“换作是你,你不怕?” “我要是不怕……”周通板着脸将毛巾狠狠拧干,“也没你插队的机会。” “什么叫插队?你不吭声还不准别人嚷嚷?不过你吭声也不见得能有回响。”林长东不留余地道,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不是嘲讽,而是陈述事实。 周通心里有些堵,他也觉得自己突然跳出来说这事挺出丑的,他无奈笑笑,认栽了一样,“那也得分时候吧,怎么说……也得高中毕业吧。” “这么自信?”林长东这也才发觉他从来没想过这事,“不过你还怪有原则的真是。” 周通还能说什么,他现在也只能安慰自己输就输在原则上呗,恨自己不试着先下手为强。 原本他也觉得自己很平静,也没有必须要得到一个结果的决心,他甚至都能平静接受流玉日后结婚生子,他平静太久了,突然知道这么一遭,他也没能反应过来,等他感觉身上哪里痛的时候,血早就放光了。 “等等,你不会要告密吧。”林长东突然警觉起来。 周通瞥了一眼林长东,冷冷道:“没必要,而且师父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半个月相处下来,其实林长东也不怎么讨厌周通这个人,这人除了觊觎张流玉和有点太聪明而招人烦,性格还是挺实诚的,他们俩现在在桩上也能默契配合共振一颗心了,不过这事应该算师父的功劳。 “少给我说这么扫兴的话行不行,我又不是不知道。”林长东嘀咕。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周通过去将毛巾挂起,他在镜子里和林长东来了个对视,提示意味满满说:“而且,师父知道的严重程度已经是不值一提的了吧。” “……”林长东噤声片刻,唉一声又看向后面的人:“你说你这么聪明,有没有什么招。” 被信任的感觉真是令人受宠若惊,这搞得周通都愣了一下,“你问我?”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周通又是一阵语塞,不得不说林长东的思维也真是稀奇,“我巴不得你们早点黄呢,我有招也是给你出损招。” 林长东不放在心上的切了一声,比起前面刚刚讨论的那些问题,周通这个惦记流玉的好色之徒,根本不会对林长东构成什么威胁,他也不可能撼动自己在流玉心里的位置,林长东对此自信得很。 “哦,还有个事。”林长东差点把正事忘了,“你想让流玉知道你……对他图谋不轨吗。” 虽然周通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但他还是不由得紧张了:“你说了?你还变着法子害我?” “我真要害你我早就说了,还会来问你吗。” 周通刚刚吊起来的心沉了下去,他冷冷一笑,“那我谢谢你的良心发现,谢谢你的守口如瓶。” “谢什么。”林长东也挺坦荡,“我跟他过日子本来也没你的份,哦,做小三也没份。” “……”周通牙真是痒啊,肺真是痛啊。 林长东呀一声,大方笑笑,他更偏向于用和平的态度来发扬何家班重情重义的宗旨:“干嘛,我说的不对吗?你也不想一下失去两个好师兄,断送两段情比金坚的友谊吧,大方祝福我,宽容放过你吧。” “……” 周通消化了一晚上,本来都能勉强无视这件事了,现在又一阵火大,他可以说服自己只要流玉开心他可以一直沉默,可他真是想不通流玉是用哪只眼睛看上的这个人,该说不说,爱情果然是个让人“盲目”的东西。 他郁闷的回到自己屋子,坐下没一会,半敞开的门页里探出一只脑袋来,说:“周通。” 周通不显露惊喜的马上起身,他快步过去,“怎么了。” “你要睡了吗,我想跟你说个事。”张流玉说。 “没,还没。”周通把门打开,“进来说吧。” 张流玉没进去的打算,他扶着门框,三言两语就讲开了今天饭桌下那事,周通听完,挺淡定的,很自然就承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事情的顺利程度和张流玉预想的一样,他没有顾虑的就说回去了,但周通还是忍不住想问对方到底看上那个流氓什么了,“流玉。” “嗯?” 周通笑笑,还扯出一张不是为了八卦而是挺关心的表情问:“平时看你们关系挺紧张的,我还挺怕你们起冲突的,没想到你们关系……还挺特别,不过我有点猜不出你这是……相中了他的什么了?” 张流玉有点羞于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对方都这么问了,他觉得说说也无妨。 不过他不是很好意思把林长东的完美说得太华丽,免得对方以为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种情况,他想了想,用了一句挺朴实无华的话作为答复:“他哪里都特别好啊,吃饭也厉害。” “……” 【作者有话说】 这期是我为你们定制的《长佩规定:高中生不能明确有恋爱关系之“我们还没谈”》。 (其实是一章免责声明) 第27章 给你花 昨晚梁晖和祝骁在宿舍里发生争执而大打出手,一大早的师父就让他们在院里跪着了。 揪来问去的,事情起因原来是祝骁带女生去他们宿舍观光,然后亲嘴被梁晖看见了,一开始的调侃就变成了“你是不是想在宿舍里整出你的命中三子”之争,两人平时就各种斗刺斗嘴,结果一扯还就吵起来了。 师父把他们屁股打得那叫一个稀巴烂,两人趴长板凳上腿都抬不起来,随后师父也重新给他们调换了宿舍,换成梁晖和何权青住一屋,祝骁去和二哥住一个屋。 不仅如此,师父还明令规定不准在班里搞那些“男男女女有的没的”,还在读书的更是不准,只有不上学和成年了才可以。 不过祝骁去年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了,跟他同岁的梁晖也是,班里就林张周三个高中生和何权青还在上学。 “哦,那师父我不上学了,是可以在外面搞的意思吗?”祝骁不知死活的抽着口痛气问。 啪——,师父又往他破碎稀烂的屁股上打了一棍作为回答。 祝骁虽然举目无亲孤家寡人的,但这人真不亏待自己一点,他天生性格乐观,虽然年纪不大,但身高和相貌很是出众,算是个挺出挑的帅哥,而且祝骁又很会说撩拨话,隔三差五就有女孩来找他,在林长东的印象里,每次来找他的女孩都不是同一张脸。 “啊——”祝骁拧着表情吃痛大叫,喊完了还要问个清楚:“那到底是可不可以嘛师父……” 师父哼了一声,“我说不可以你就不敢了?” 第36章 其实在他们这种教育和经济都落后的小地方,初中辍学或者毕业就结婚生子的年轻人一抓一大把,甚至有些人都没撑到合法领证的年纪就“离婚”了。 在大多数人眼里,男的只要是不上学了,不管成没成年,大家都不会当早恋看待,甚至还觉得早成家也很正常,但是大家对女孩这样做的看法就很苛刻,早结婚总是免不了被诟病犯傻自讨苦吃,虽然大多也是事实。 所以师父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等于让祝骁自己看着办,只要不乱搞、不舞到班里,不带坏其他人就行。 这事给某两位当事人敲了个警钟,他们现在吃饭都不敢顶风作案再偷摸勾手了,晚上偷摸下楼私会的情况也少了很多。 再加上最近训练有点紧,林长东每天累得晕头转向的也没什么好机会和张流玉独处,只有个别日子起早时,两人一块去上早市才能独处上那么一会,但是有冰箱后他们去早市的次数也减少了。 这天林长东和周通迎来了他们的首次出狮,梁晖带着新来的四五六师弟去隔壁一个村子给人家出喜狮去了。 去的路上坐的三轮车,三轮车防震性能差,林长东的骨头差点给这路颠簸断了。 班里没有自己的车,每次出去都得包车,几个人来回两趟几块到十几块不等,这价格不怎么划算是一回事,不方便又是一回事,林长东一想,就合计大伙说他回头给班里买辆车吧。 “你说这话肯定容易啊,你那五个8的车牌号都能把我们几个人买下来了,不过班里怎么能老是拿你的东西。”梁晖叼着根烟说,“做慈善也得有个度,你也不是来接济大家伙的,再说了,大家没几个成年也没驾照,有车我们也不能上路啊。” “买车这事不难……”林长东觉得他们会这么想也正常,不过他也才成年没多久还没去考驾照呢,他转头看向周通:“你家不是开驾校的吗?能不能先整一本驾照来用用?” “你以为驾照是汽车说明书吗?买车就送?”周通无语得很。 其实花钱买驾照的人真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当然是不敢冒这个险的,太贵是一回事,怕出事又是一回事,所以大家就当林长东这个买车的提议是个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长东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班里必须要有这么一辆车,他心里有了初步的办法,但是没说出来,他打算回去再做个计划。 他们今个要出两台喜狮,早上一台,中午一台,都是在一个屯里,因为想节约成本,两家就商量同天共用一支狮队,虽然这么看来他们是少挣了一点,但减去交通经费和来回跑的麻烦,其实也不亏,毕竟这一行最大的成本是体力和健康。 他们早上跑的是一桩喜酒,林长东一看那新娘新郎,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抱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不过这边很重视婚礼风俗,婚礼也是张罗得挺像回事,虽然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这婚事以后注定是一地鸡毛。 不过当时幸福在,不谈往后灾。 学了这么多天功夫总算等来出棍这天,林长东兴奋得很,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别人会不会用看“卖艺的、杂耍的”那种目光看待他们,后来却发现乡亲们很尊重他们这个职业,哪怕是年纪比他们大的长辈,也会客客气气的叫他们一声师傅。 而且主家待客很热情,林长东第一次下乡吃席,先不说环境如何,菜品和他们家酒楼也不相上下,他们到时吃了一桌,耍完又吃了一桌,人家结了四百块给他们,还搭了一条红塔山,算挺大方了。 四百要交两百上去给师父,梁晖把两百单独收好,又去代销点换了四张五十,并当场就把钱平分给其他三人了。 林长东捏着半旧的五十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靠体力挣到钱了,他将钱方正叠好,收进了口袋,没事就摸摸口袋高兴一下。 稍稍休息过后,他们就去下一家了,第二家办的是进新房的“进火酒”。 当地新房建成入住时,都有在屋里放火盆“暖房”的习惯,所以这种喜酒就叫进火酒。 不过林长东看这个房子,没看出哪儿新,就一整栋毛坯房而已,门窗家具什么也没有,就贴了两张大红色的对联,而且还建在离庄里特别远的地方,都搭到田里去了。 来吃席的客人也不怎么多,酒席又摆在离这新房很远的地方,何家班几人一看就觉得不对,祝骁过去找了个同龄女孩一打听,才知道这房子是人家临时建的,新房位置很快就要被征收做微型产业示范基地了,这么一来到时候就能拿一份征地费用。 “这不是骗补贴吗?”周通皱眉。 梁晖:“废话,谁看不出来,不过人家也挺有脸的,就这样还敢办进火酒贪财。” 林长东想了想,便说:“这一台我们不能出。” “怎么说?”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林长东将手中的狮壳放到一边,面色严肃:“他这房子骗补贴不说,还是填田打地基建的,农田的使用所有权本质属于集体经济组织而不是个人个户,他擅自改变耕地使用性质已经违反国土管理法了,就算现在没人举报他,等到征地下来就也会被执法队要求拆除整改的,这事不吉利,我不赞同出。” 这事几人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们一没田产二不耕地的,也没了解过这些。 “我二姐去公安厅之前在基层的执法队待过,这些都是常识了,大部分农民应该都知道。”林长东又补充说。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舞完这么一出,后面这房子是拆是留也跟他们无关,反正他们拿钱走人就完事了,可听林长东这么一说…… “我觉得长东说得对,这么做不合适。”周通首先表态说,因为他在学校似乎听老师说过这些。 梁晖和祝骁对了一下眼色,随即梁晖就代表发了话:“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不出了,我过去跟人家说清楚吧,你们在这等着。” 这主家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变卦,这种情况几乎都是闻所未闻的,一开始他还表示可以再加点钱,梁晖还是抱歉笑笑说不出了。 而这主家大概也是有点心虚的,再加上马上就要到进火的吉时了,没有请到狮子开门多多少少有点丢人,他谈不妥就开始破口大骂何家班不讲诚信没有商德种种,骂得丑了还点到他们师父一起骂。 他们本来也没把这些骂声放在心上,正打算一走了之时,结果一听到师父挨骂,几人立马就恼了,祝骁二话不说直接踢一颗石子飞过去警告对方嘴巴干净点。 这石子踢得太准,直接踢到主家脸上了,主家的儿子也是个粗人,一声吆喝摇来几个人,拿起木棒就朝他们四个冲去。 这种情况想走也走不了,几人只能硬着骨头打回去,他们年轻,身手也算矫健,但是以少胜多还是有些不太实际,好在有路人报了警,镇子的执法队来得很快,也就及时制止了这出荒唐事。 经过执法队调查,何家班不得不认了先动手的事实,而那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往自己脸上划拉一个小口子,看着不深,但一脸都是血污,他落地起价就要一万医药费赔偿。 “那他还篡改耕地性质建房子呢!”祝骁问执法队,“这不归你们管?” 执法队当然知道这事,不过这件事比较棘手,得由另一个部门过后再来处理,他们现在只负责调解纠纷。 两方打得有来有回,也说不清谁算故意伤害谁算正当防卫,不过没谁受什么重伤,问题最要紧的还是那一万医药费。 这三百块没挣到,还要贴钱出去,更何况还是跟天文数字一样的一万块,这热闹一下子就把全庄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周通觉得这钱要赔可以,但是可以走医疗程序最后公开结算进行赔偿。 人家一听,肯定是不愿意了,真走医院程序那不就是两张创可贴的事,结果这主家又开始说自己又头疼胸闷怎么的,反正严重得要看内科了才行。 两边僵持不下,林长东今天又没带电话来,他问了好些个人也没有电话,最后两方打架的和这个主家就先被执法队带回镇上派出所了,毕竟何家班四人有三个还是未成年呢。 到派出所后,林长东立马要使求用所里的座机,他有些无奈,还有一点自觉无能,像是不得不拿出底牌一样只能给他家里打电话,但他不敢打给他爸,只敢打给他妈。 林长东头一次觉得这电话打得他很羞愧,他过去做过的混账事数不胜数,以前他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犯了浑会怎么样,反正天塌下来他全家都会给他顶着。 可今天就偏偏这么一件小事,就微不足道的一万块钱,他却觉得怎么也不好向父母开口。 师父和张流玉到派出所时,他们四人正灰头土脸的在教导室里坐着,虽然进了局子,但张流玉一点也没在这四人脸上看到一点羞愧,甚至还有点光荣的神气。 执法队长让师父进去和主家商讨解决事宜,师父一一点指这四个毛头,气得:“回去再收拾你们。” 第37章 师父进去没一会儿,后脚那个新镇长就到了,他在两方涉事人员里找到林长东,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络无比的问他:“没事吧长东,要不要先上医院看看?” 林长东其实就见过这镇长一面,也就是他拜师那天,他大度摇头:“唐叔我没事。” 新镇长说那就好,又让他们等一下,他进去问问是什么回事,这人一进去,对面那波人就笑笑说要不直接和解得了,不打不相识等等。 在等待结果的空闲,张流玉自然坐到林长东边上,因为就他旁边有位置了,坐这里也合理。 好在面前有张又高又宽的红木长桌挡着,两人手悄悄勾搭一下也没人看得到。 不过林长东回拒了对方的牵手动作,他稍稍偏头过去,低语解释:“我手脏呢。” 张流玉看旁边应该没人看得到他们的小动作,他悄悄拿出帕子,给林长东温柔擦起这脏兮兮的手来。 不过干擦是擦不掉的,但张流玉还是耐心擦着,从手掌到指缝,擦得又慢又细,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约莫擦了一分钟,林长东突然松开手,他在兜里摸索一番,拿出了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五十块塞到张流玉手中,并按捺不住要邀功一样低声说:“今天挣的,给你花。” 第28章 阴谋约会 由于镇长的到场,这起打斗纠纷很快就以双方自愿握手言和的结果调解完毕了,而医药费一事,那主家也承认了自己在歪曲事实,并也向何家班四人道了歉。 但师父还是按着祝骁的头让他也给对方回了抱歉礼,毕竟是他动手打人在先。 而私自建房一事也已经立案了,大概三个工作日内会出执行结果。 几人跟着师父往回走的路上,谁也不敢说话,就跟老鹰带小鸡回家要下锅煮了吃一样。 过了挺久,梁晖才走到师父身边,把那两百块交了上去,并说明了早上的情况。 师父无言接过那个红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红票子递给张流玉,让他去买点菜今晚加餐。 后面几人一听师父这么说,就知道他们回去不用挨打了。 这晚张流玉第一次去了林长东的屋子,不过是偷摸去的,林长东也挺紧张惶恐的,毕竟左邻右舍都有人。 虽然傍晚的时候林长东已经向张流玉展示了自己并未受伤的身体,但对方显然还是很担心。 “流玉,我真的没……” 林长东背堵着房门,悄悄话说到一半,张流玉冷着脸就钻过来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和脸埋进他的胸口,随即越抱越紧但又什么话都不说。 林长东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僵着,两只垂落的手都没了劲儿,巨大的幸福感来临之前是错愕的惊喜,他们的第一次拥抱比他期待中来得更早,来得更直接。 林长东缓慢抬起手套住身前这具清瘦的身体,他用下巴和嘴似吻非吻的磨蹭张流玉的额头和头发,手掌一会儿拍拍背一会儿理理长发。 张流玉表情一开始是怨怨的,林长东知道对方还在不高兴自己今天挨打的事,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抚后,面色才逐渐趋向缓和 ,他安心的把头搭在林长东肩前,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纹丝不动的窝在这个他认为最温暖的怀里。 二人立在原地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张流玉才恋恋不舍的回自己屋子休息去, 次日,二哥拿了一份文化锦标赛的赛程通知单回来,通知单上说初赛将在两周后进行,地点是区体育馆,初赛前后总共进行两天,而舞狮项目安排在第一天,时间也算有点紧迫,这何家班第三代门徒的头次正式比赛,大家都挺上心的,一时之间都紧张了起来。 除此之外,二哥还说:“第一天是有开幕仪式的,这个开幕有选手进场环节,要有人举牌才行,我听他们说,可能得要找个女孩举牌才行。” “女孩?那还不容易。”梁晖捏着通知单看,“把婷婷叫过来不就行了。” “怕是不行吧,身高不够。”二哥说,“最少要165,如果再高一点肯定更好。” 林长东灵机一动,就把目光放到祝骁脸上:“你不是女人缘挺好,叫你前女朋友来呗。” 祝骁想想,“你说哪一个?” “……,哪个都行。” “那怎么行!我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几人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避着阳,正一筹莫展找不着合适人选时,张流玉抱着个簸箕从他们面前走过,他挑了个太阳好的地方就要晒辣椒。 他们静静看着张流玉忙活的背影,集体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幻想和沉思。 祝骁啧一声,“这不是现成的人选? “……” ”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祝骁又补充,“有什么问题吗?” “说的也是。”梁晖不自觉点了点头。 林长东刚刚只顾着看张流玉了,没注意其他人在说什么,这会儿他突然站起来,试图挡住几人的视线,“不行!流玉他不行!他不能给别人看!” 几师兄弟啊一声,大概也有点被林长东突然的反应吓到了。 林长东也是后知后觉自己这表现有点太突兀了,他又不得不编排解释:“我们这……这不是弄虚作假吗?我觉得……不行。” “应该不至于吧,官方没规定必须要女孩举牌,不过我问过以前参赛过的,人家说举牌基本都是找仪仗队或者礼仪小姐举的,我们要是找不着,也可以请一个。”二哥说,“要是不行,我举吧。” 祝骁:“那还不如花钱请人,人家那意思你没听出来啊,就是要那种长得好看的举,到时候好上当地电视台的镜。” “我也没那么丑吧。”二哥面露无语,“搞什么外貌批判。” 祝骁:“是不丑,但也没那么帅啊。” “……” 这事当时没讨论出结果,但是当晚他们看电视的时候张流玉突然就自己提出了他可以去举牌的事情。 林长东惊讶看向流玉,流玉暗暗往祝骁那儿看了一眼,他就知道祝骁没死这条心! “流玉,你认真的?”二哥也是觉得惊讶无比,毕竟老三不喜热闹和抛头露面是人尽皆知的。 张流玉很是肯定的点点头,“我没意见,跟你们一块去的话,我也能看看…比赛是什么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几乎都是在往林长东那儿看的。 当事人没意见,这事也没什么异议了,不过很快又出现了个新问题,先不说张流玉要用男相还是女相出镜,着装这一块都挺难以决策的,穿狮衣吧,不太亮眼,穿正装吧,又太普通还没特色。 七兄弟把电视声音调小,又就着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他们通过分析以往见到的先例,最终决定让张流玉穿壮锦出场。 “这个得去借吧,平时见的那些太素了,不知道能不能借到一套。”周通说,“或者去影楼租一套。” “这怎么能租和借,都是别人穿过的。”林长东反对说,“一套衣服而已,多大的事,交给我就行。” 周通知道这对林长东来说不是事,但他就知道对方没怀好心思,故而还是忍不住质疑:“你真行吗?” “怎么不行?明天我就回去找来。”林长东说着,心里一动,又若无其事的看向张流玉,“流玉,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这样挑起来也方便一点,免得难选尺寸。” 其他人听到林长东要负责这事时就已经觉得这事没什么需要他们搭手的了,所以也不去关心接下来的话题了,直接又把电视声音调回去,继续看起了电视剧。 张流玉内心不太淡定的嗯了一声,又很自然那样问:“去哪里找。” 这反应跟答应了差不多一个意思,林长东听完心里有了底气,便继续扯:“先去县里吧,看有没有卖的。” “都行。”张流玉没忘要给林长东甩一张大家习以为常的冷脸,不过他这么一说完,手里都是热汗。 “你们还有谁要去吗?”林长东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暗暗祈祷谁都别想跟着,好在真没人要去。 “算了,那只能我俩自己去了,别说我没邀请你们啊,我可是问了两回了,错过这村已经没这店了,不去就算,那我们自己去吧,真可惜。” 林长东说完这么一堆,依旧没人当回事,但是他一问需要带什么回来,这几人争前恐后的就交出了心愿单。 “行呗,我和流玉保证给你们带回来,等着吧。”林长东承诺说,“叫你们去不去,到时候别后悔。” 夹在二人中间的何权青感觉这空气热得出奇,他用手扇了扇风,起身离开到风扇那边坐着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就出发吧。”虽然已经没人在意了,但林长东还是怕别人听不见似的的继续嚷,“那我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吧。” “坐班车去也行,早上有两趟。”二哥突然插话,“早去早回吧。” 第38章 “那……也行。”林长东一开始还有点不太乐意,但是转念一想又发现这个提议真是好,要是把管家叫来,他还不一定能挨着张流玉坐一路呢,还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再坐了几分钟,张流玉就起身回楼了,林长东很快也就坐不住了,就又高声嚷嚷自己先回去洗澡了,“没办法了,明天要早起坐车,没办法了,早睡早起吧,唉。”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长东心都紧张得扭到了一起,生怕梁晖看出什么来,然而梁晖只是说:“你可别在路上欺负老三啊,别在外面吵架。” “我知道,正事我哪敢开玩笑。”林长东说得挺像回事,“谁敢欺负他,师父的掌上明珠碎了我还能活吗。” 林长东大摇大摆的上了楼,师父这个点不在家,二楼就他们两个人,林长东往身后的楼梯口看了一眼,加快步子走向前面在等待他多时的张流玉。 两人心照不宣又小心谨慎的一前一后进了林长东的屋,门一合上,灯也没开的,他们就迫不及待抱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没写完,明天细写一下第一次约会。 扣4399明天可看亲嘴。 第29章 可以抱一下 “搞什么,你俩是去相亲还是去选美。” 面对这等调侃,准备出门的林长东和张流玉先是低头看了自己的装束一眼,又瞧瞧对方。 “不然邋里邋遢的出去办事?”林长东心想自己今天打扮也不浮夸啊,他就穿了条烟灰色牛仔裤和无袖背心,又带了手串项链和耳骨夹而已嘛,这有什么可夸张的。 张流玉听到祝骁这么一说,不由自主把手都缩进了袖子里,免得他们看到他和林长东的同款手串和左手的珍珠。 出门前,林长东再装模作样的问他们有谁要一起去吗,幸好依旧没人想去,两人就美滋滋的走了。 他们去到镇头时,第一趟班车还没走,估计是因为今天没什么人出去,所以在等人多点再走,两人上去挑了个挺靠后的双人座,大概再等了十来分钟,车子就启动出发了。 一开始后排没什么人,他们还能勾搭勾搭手,靠靠肩膀,后面一路走走停停的陆续来了不少乘客,他们就只能坐直身体保持距离了。 两小时的车程有些漫长,再加上太阳出来了,他们的位置没有窗帘,阳光照进来很晒,原本是张流玉坐窗边的,后面林长东就要求调换位置,不过也是晒,所以林长东只能侧着用身体给对方遮阳。 张流玉又不舍得给他晒,没一会儿就说要换回去。 “总要有人晒的,我晒了健康,你晒了就病了。”林长东本来就比对方壮一圈高一截,他这么侧着跟开了堵墙差不多,“而且我这样……可以一直看你。” 张流玉立马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别人要听到了。” 林长东眼睛往对面的座位一瞟,确定人家不会看过来以后,他嘴巴一撅,偷偷在张流玉掌心亲了一口。 “你……!”张流玉受惊将手收回,他握住被亲过的拳头放在胸前,有些不太诚实的严肃,“不要现在捉弄我。” 林长东嘴上答应说好,可是心里又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捉弄”。 等车子到站时,林长东已经晒了一身的汗了,张流玉在车上也给他擦,但是今天就是格外的热。 张流玉没忘记正事,就问他们上哪去找衣服,林长东心里早有打算,他们一出车站,洪管家就过来了。 张流玉对于突然要去林长东家这事有点抵触和紧张,但林长东再三保证他家里没别人,他父母和姐姐那些都不在以后,张流玉也没有很放心。 “那我们不久待,我就是有点热过头了,我想换个衣服,换完我们就走行吗。”林长东只好改口。 一听到林长东不舒服,张流玉就马上答应了,并不再露出抵触的情绪。 张流玉这回已经是第三次来林长东家了,但他还是第一次上楼去。 前两次来的时候,他没多大活动空间也不在乎这儿怎么样,这回来,他却不自觉打量起这个山庄,想了解林长东的家和生活环境。 上到二楼以后,张流玉透过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个雕像,那是位于当地一座名叫白莲山公园山顶的一座菩萨像,就这距离,他有些意外:“你家在公园里?” “整座山都是我家啊。”林长东向旁边跟着的仆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都离开,“一点历史遗留问题,我家住宅区和公园区很早就已经分开了。” 这位置不愧是全县城风水最好的地方,张流玉站哪个位置都能看到极好的风光景色。 林长东让他进自己房间,张流玉有点犹豫,总觉得有点那什么,但他还是进去了。 “要脱鞋吗。”张流玉看看自己的鞋,不太好意思踩那发亮的枫木地板。 “不脱不脱,脱了着凉,或者你想脱我拿拖鞋给你穿。” 张流玉又是一阵犹豫,“那是要穿你的拖鞋吗?” 不用,林长东本来是要这么说的,但是他话说出口就变成逗对方的话:“那你想穿吗,我拖鞋挺干净的……” 张流玉觉得只要比自己脚上这双干净就行,“想的。” 林长东说好,然后就光着脚出去找拖鞋了,不过他根本不知道家里的备用拖鞋放在哪,当然,他的拖鞋其实房里放外都有,但他不可能让对方穿自己穿过的。 他悄悄找到个家仆,让对方马上拿了一双新的过来,他拿回去哄张流玉说是自己平时穿的,张流玉没有任何怀疑的就换上了。 张流玉看对方那乐呵劲儿,心里不禁哼了一声,林长东这个笨东西又捉弄他,他脚上这双根本就不是对方的码数,怎么可能是林长东平时穿的。 林长东的卧室很大,比他们班里的院子大了一倍,能坐的地方也很多,林长东领着他去了靠阳台的沙发那儿坐,他调了空调温度,又去拿了一张毛毯给对方备着用,因为他现在急需去洗个澡换衣服,身上的汗味打湿了衣服要发酵了就不得了。 林长东一进浴室,洪管家又推着个车进来,点心茶水什么的摆满了茶几,对方还要开电视给他看,或是陪他说说话,张流玉都拒绝了,就说自己一个人在这等就行。 张流玉看看这屋子,真是干净又敞亮,单单一个房间而已,家具电器都是应有尽有的,装修也很奢华精贵,而且整体风格很有青春活力。 其中一面墙改成了收藏柜,他能看到的是一些球类和乐器,还有些是他远看看不明白的,于是他就起身过去瞧了瞧,好像是写签名卡,不过签的是谁名字他认不出来。 林长东还有很多奖杯和奖牌,都是金灿灿的颜色,张流玉凑近了这些一看,都是些马术马球、攀岩滑雪和赛车的比赛奖杯,也有一些他没听说过的项目,而且都是写的英文缩写,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项目。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模型玩具了,但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玩具了,看成色和精细度就知道是昂贵的收藏品,张流玉天生对玩具就不感兴趣,他一直觉得那些机械玩具都是调皮的男生爱玩的,目前看来挺有说服力,可是他觉得林长东要更厉害一点,张流玉心想。 林长东洗完澡出来时,张流玉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待着,他坐在架子鼓后的地板上,手里正在翻看一本曲谱,看得还挺认真。 “你看得懂?”林长东坐到他身边问。 张流玉摇摇头,“这个是什么乐器的谱,这个是四线的对吗。” “对,这个是贝斯的谱,你还看得出是四线?”林长东把头挨过去,下巴搭在对方肩上。 “我会看其他的。” “其他什么?” “琵琶和二胡。” “你会?!”林长扭头看人。 对方应该是用的冷水洗,张流玉隔着十来厘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冷香味,“只会琵琶,但是很久没有弹过了。” “那我让人去找来,你弹试试。”林长东两眼亮晶晶问。 “不,不要……”张流玉主要是不想麻烦别人为此跑一趟,“你想的话,回去我再弹,我自己有。”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林长东在此之前可是一点也没听说过这些。 “这个又不重要,那你会其他的,我也没听说过啊。” 林长东脸越挪越近,脸颊完全贴到了张流玉侧脸上,“我会什么了我,你不是说我就会吃饭和欺负人吗?” “那这些不是吗,还有那些。”张流玉本来想用下巴指那面墙,但两颗脑袋都贴到一起了,他脖子都不舍得动了, “这些都是兴趣爱好,又不算什么很重要的。” “长东……你好厉害。”张流玉黏糊糊的说。 “还好吧,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不怎么玩了。”林长东不好意思极了,他声音越说越轻,他的鼻子总是若有若无的不受控去汲嗅身边人的味道,“回国上高中以后就不玩了。” 第39章 “你只有……嗯……”张流玉回忆了一下,“可是,你只有上个学期在学校吧。” “哪有,我初一和高一都待了半个学期啊,不过我们高一那时候还不是一个班吧。”林长东说得无心,注意力全在手上,他一只手穿过对方腋下,有点紧张的圈住了对方的腰。 抱完了人,他才礼貌发问:“流玉,我抱你说话可以吗。” “可以抱一下……”张流玉不经思考就答应了,他将自己放松放软靠到对方胸前,为缓解气氛又把话题接上,“不是,那你只上了半个学期又去哪了。” 林长东脸闷在怀中人的肩膀上,撒欢一样闷闷道:“又出国了啊。” “出去上学吗?”张流玉感觉身上有点重,林长东太大一只啦。 “上学…也算吧,但是不学书上的东西。” “那学什么?” “挺多的,比较现实的也学,但是我一般不学,我只玩自己喜欢的。” “打马球吗。” “这个不太喜欢,我一般玩徒步和赛车比较多,有时候也去乐队玩。”林长东回答说,“不过我爸觉得我玩物丧志,所以上个学期我就只能被抓回来了。” “那你会弹这个……”张流玉把谱本合上,他看着封面:“贝斯?” “会啊,但是这个自己一个人在家的弹的少一点,回来这里没人一起玩了我平时自己弹电吉他比较多。”说着,林长东看了旁边墙面一眼,上面挂着好几把弦类乐器和滑板。 张流玉没声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问他会弹什么,林长东听出来对方的意思,就问是不是要给他弹一段试试。 “我才不要……”张流玉害羞拗道,还用谱子假装拍了一下林长东的脑门。 林长东被拍得有点兴奋,他没忍住在对方腰上捏了一下,情急了话都说错:“那,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弹给你看看,好不好嘛。” “啊?”张流玉怀疑对方说错了,他忸怩得退了一下脖子,“一定要亲吗……” 林长东本来是想说让自己亲对方一下的,毕竟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想亲还要得到张流玉的许可才行。 林长东该说“不一定”,但是他又突然想起张流玉时至今日都没有亲过他,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便发觉是件天大的事。 但林长东也不可能强迫对方亲他,可他还是想无理赌一把:“一定要的话,你怎么办。” 张流玉沉思片刻,然后问出了一个他觉得比较重要的问题:“要亲哪里你才会同意。” 林长东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心里一跳,“哪里都行。” 这个问题答案范围太广,张流玉又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半分钟了,他才纠结出一个:“那亲脸好吗。” “好,好啊,好……”林长东脑子都丢了似的,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你说了就不能……反悔了。” “不会,我好好亲。”张流玉还没亲过林长东呢,这太突然了他也不怎么能马上淡定下来。 张流玉说完就转过来了头,林长东同样看着不怎么镇静,可见他也还没做好准备的。 张流玉在给对方准备时间的空隙,自己也认真考虑了亲对方哪边脸,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将近十多秒钟。 目光交缠中,他们脸上的局促逐渐淡退,有些于他们而言实在陌生的情切随之代替羞涩,两道隐隐激动的低喘息越来越重。 张流玉两手不自觉搭放在对方肩上,他心跳砰砰问:“亲…左边的脸可以吗。” 林长东咽咽口水,手拢紧身前人的腰肢,声音干热低语:“左右哪边都可以。” 张流玉哦了一声,原本抓着对方肩膀的手,先是捧住林长东的脸摸了摸,抚他英朗而渐渐羞红的面庞。 张流玉手慢慢顺着对方脖子落下,他用手臂环抱住林长东的脖子,把自己送了过去。 这个动作好像什么有暗示意味一样,两人霎那间就突然失控了那般,他们相当急躁的就咬住了彼此的嘴唇,有些干涩的嘴唇刚刚贴到一起时,二人不约而同抖了一下心。 两人都半阖着眼,目光交织间,他们都能看得出双方眼里有因为自身过于情切而生发的羞耻,但更多的是一种急切的眷恋和冲动。 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生理层面,两人都已经到了不能再隐忍的程度,往日那些冗长的拥抱和浅尝辄止的亲吻不旦没有让他们得到填补满足,反而酿生两人更加想过分彼此填补和占据的悸动。 他们有些动作生疏而粗鲁的在彼此唇舌里激情上下翻咬、重重的吮吸和失心的舔舐。 林长东吻劲儿太大,张流玉招架不住很快就失去了主动权,他身子完全就是挂在对方身上,现如今就剩两只手还勾着对方的脖子。 林长东越亲越觉得亲不着人,亲不够人,他一手托住对方的脑袋,身体下压。 张流玉被压在地板上,有突然的无措也有抑制不住的渴望,他闭上眼,任由对方含着他的舌头就这样更加粗蛮任性的又亲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改了好多次才勉强过,色色亲亲都删除没有了,后面再修修这一章。 注:明天周三,常规休息。 第30章 少年心事 林长东无意识的去摸身下人纤瘦的胳膊,摸他因为被亲吻而不断吞咽上下滚动的喉结,五指穿进他细软的发丝里,顺着后颈上抚摸那根微微凸起的脊骨。 张流玉肺气换得不太顺畅,林长东感觉到了对方的不适,他放开那条听话的舌头,只卷着对方的下唇瓣迷恋吃咬。 林长东握着对方后颈的手稍稍使了点劲儿,他提溜起那根红绳,将张流玉的长命锁拿出来,十分暧昧的亲了一口这把小银锁。 “呵……”张流玉换了几口气后感觉肺叶舒服了很多,他缠着林长东脖子的手松开下来,只抓着对方肩膀,“长东……我好了。” 银质的如意锁还带着张流玉的体温,林长东嗅了嗅,从锁面到绳子都有一股缓和的香味,他小心将锁放回去,又凑上去覆住了对方的唇。 张流玉被注视得有些难为情,他目光错开看到许多桌子家具的腿,这个视角下的画面给他带来了不小的画面冲击,因为他快忘了二人现在是在地板上叠着,其动作姿势不能说狼狈,但也绝对不雅观…… 刚刚开始时张流玉还会很主动和急切的啃咬他,这会儿林长东已经感觉不到对方的急切,他感觉到的是全是乖顺的回应。 林长东还去亲他鼻根脸颊额心,亲眼皮上的小痣,他温柔含咽张流玉薄薄的耳廓耳垂,狎昵的磨蹭他下颌和脖子。 张流玉一直在喘气,很浅很轻的喘,但是又相当急促,那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带着被蹂躏被欺凌似的脆弱和无力招架,但更多的是令人回味无穷的清纯情色感和诱惑力。 要不是洪管家那晃进屋子的长影,二人还不知道要这么继续交颈缠绵到什么时候。 是时,两人惶急起身,如同刚刚吵过了架一样,各自背对着背坐着,张流玉抱着自己的两只膝盖,半张脸埋在膝盖间,头发有些糟乱的散开着,像是被人抓过一样。 而林长东就盘腿坐着,两只手搭在腿上,他弓着背,表情板着,好像在后悔什么事那般。 洪管家怀疑自己来到不是时候,他停在距离二人还有三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对林长东说他壮锦找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送过来。 “哦,知道了。”林长东抓抓头发说。 洪管家感觉这空调似乎没调好,室内温度有些隐隐的燥热,他看地上二人脸和脖子都急红了,就自顾自去开了中央空调。 管家出去把门又合上后,地上二人还是迟迟没有动作和声音,突然的冷静似乎让他们有些缓不过来。 林长东坐不住的悄悄往后瞄了一眼,然后又轻手轻脚起身,张流玉只能看到对方半撇人影在走动,不知道林长东这是要干什么去,怎么也不告诉他一声! 但是林长东只走了几秒钟就回来了,他半跪到张流玉的身后,不打招呼就将对方散开的头发抓到一块平铺在背上,然后又用梳子一股一股将头发梳顺梳直。 梳齿若有若无的搔刮过头皮时,张流玉的脊骨和神经一次一次被酥意侵袭,他微微挺正身体和脖子,配合对方的动作。 张流玉的头皮丝滑如水,林长东没能好好梳一会就通顺了,但他还是想拉长战线的提溜着一段又一段的慢慢梳,又好奇问:“流玉,别人有谁帮你梳过头吗。” “师父和师叔都帮过。”张流玉心软着,说话也轻然无比,“以前小时候帮。” 他们原本一直是对背交流,这会儿林长东要给对方梳前面的额撇发,这突然的正面对视,那难言其中的情切情愫就又离奇的撞了出来。 林长东尽可能保持镇静的给张流玉梳好左手两撇头发,又为他将头发别到耳朵后,张流玉原本始终垂着眸,果不其然,二人再对视上时果不其然就又吻到了一起。 第40章 林长东一把将人卷在胸前,狠狠地紧紧的不容有一丝缝隙的裹挟在自己怀里;张流玉也紧搂着林长东的身体,脸和心恨不得塞进对方身体里一样挨着黏着。 可明明已经这样挨得近缠得深了,那些绵绵密密的干渴和心痒还要发作更强,林长东喘着粗气,猛嗅怀中人的长发,大手忽轻忽重的在张流玉背上抚着摸着顺着,他感觉揉碎这个人是无比的简单,可又往往是太易碎了,他揉得更心痒难捱。 二人疯狂的亲吻中还带着太多青春期的冲动和不理智,张流玉跨坐到林长东腿上,两只手自然而又牢固的套住对方脖子。 他微微带起的衣摆下露出了一小截腰,空荡而凉嗖的暴露在空气里,林长东抚着他的背落下,最后停在这截裸露的腰段上,掌骨有过僵硬和发汗后占有欲才发作的去抓去捏。 张流玉的背很薄,背心中间的脊柱沟又尤其深,林长东五掌钻进上衣,手覆在他后腰上,手掌如尺那般从下往上,中指抵在脊柱沟里,慢慢往上推,再摸两只肩胛骨。 濡湿情切的吻亲密无间,两段火热又贪婪的口耑息撞在一起比心跳声还要有力,林长东粗蛮又亲昵拽吻上下两唇,给他口允得充血嫣红,他绕着张流玉的脖子左右上下来回的碾,密密的亲,失狂一样嗅吞对方颈根上沁生而出的香味,一下不够两回不饱的来回重复。 张流玉低吟难止,断断续续的从喉管里流出来,像蒲公英一样轻盈钻进林长东耳朵里,听得人神经颤栗、心血沸腾。 管家说半小时后东西送到,实则是过了一个小时才到的,这会儿指不定林长东又要怎么不乐意了,所以他要上楼禀报时,路上也是做了挺久的心理的准备。 他到门前时,先是听到里面从音响里传来的歌声,管家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再欠身而入,此时林长东正在调试他的音响,而张流玉就坐在地上,看样子,这两同学应该是和解了。 洪管家报告了一声东西送到了,但是林长东此时看来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也不着急看,他便先下楼去了,准备去拿点冰饮什么的上来,因为他觉着这两孩子比前面看起来更热了。 林长东很快就把音响调好了,接着他又放了首歌,因为贝斯单纯个人独奏的话不怎么有表现力,他放了首非常经典而的粤语歌《冷雨夜》来进行伴奏。 他要复刻的是这歌的某一场现场版间奏,这段间奏很有名也很考验功力,林长东很快就沉浸到演奏中去了,不过贝斯这种乐器是低音频,中指和无名指并拢抵在脊柱沟里,对声音不敏感的听众未必能敏锐捕捉到其中的玄妙。 张流玉也并未时时刻刻都能注意到林长东弹出的是怎么个玄妙动人,他一会儿看看对方干脆拨弦的手,一会儿看看站着的人。 林长东洗完澡出来穿的还是件无袖坎肩背心,两只结实修长的手臂因为训练已经有一段肤色分界线。 他的头发很顺但是不软,是硬挺的发质,平时他总爱捣腾抓个型,他这会儿刚洗过没多久只是随便散着,发顶上依旧翘着几根倔强的呆毛,随着头部的动作呆毛微微晃着,自然有型而帅气。 应该是天生富养的原因,林长东脸上没有任何被生活考验的瑕疵,也没有长任何青春期的烦恼,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窄,头肩比相当优越而五官端正,整个人健气又阳刚,尤其是认真做事时,他出众的相貌配上与生俱来的自信更是尽显个人魅力风采。 张流玉喜欢看他脑袋两边剃得利落又性感的鬓角。 他怎么看都觉得林长东都完美,是恰到正好的完美,也是不会夸张过誉的完美。 林长东的手腕上还戴着一根张流玉平时备用的发圈,他右手灵活而自信的来了一次十分得意的滑弦后,音响里的歌曲进入最精彩的贝斯solo间奏部分,他精准而又从容的抓住每一个音阶及时拨炫,两只手全程没有休息的娴熟动作着。 贝斯声调低沉而幽怨有力,这把颜色张扬的酒红色乐器挂在他身上,一人一器全是浑成一体的浪气风流。 张流玉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脸,他毫不羞于表露心思的挂着一张欣赏无比的脸,无论是曲还是人,都让他痴迷非常。 很快就折返回来的管家端着两杯冰饮,但推门进去时他动作却犹豫了一下,他驻足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才觉不对劲儿的带着些许疑惑进门。 房中那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进房的动静,林长东还站在那儿弹奏,另一个人则坐在地上听着,画面恬静如二人的交流唯有短暂的眼神碰撞。 真是不可多得的画面和听众,管家心想。 但他感觉不对劲的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林长东的演奏声里听到那些有意卖技、张扬气性或是宣泄心情的情绪。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听到林长东的乐声里,只有细腻的、冗长的、娓娓道来的少年心事。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为你们定制的美式男高和古典美人。 昨天上网刷到一种人设叫“痴女”,,不同于“痴汉”人设会有的“糙”,以及“痴宝”人设的略显青稚懵懂,“痴女”这种形象所表现的特质是“情感细腻专一而深刻”,我感觉终于找到了流玉的人设用语(我没有恶意占用女词男用哈!只是情景理解!) 虽然会有外界阻力,但是这本从头到一定能保证的就是43之间不会有任何误会、猜疑和矛盾,43单纯就是痴痴相爱的两个人而已。 第31章 喜欢才找我说话 二人下楼看衣服时,林长东家里还来了位不速之客。 面对季枫的不请自来,林长东慌得想当场把他塞进柜子里,谁料季枫却大大方方的叫了他,也……叫了流玉。 林长东当场警觉起来,他看看前面的人,又看看身边的张流玉,心想不到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可他又不能现在就问,否则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长东把张流玉安顿坐下,他在对方耳边低语等他一会儿后,自己又过去扳住季枫的肩膀往旁边带,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有什么事?” “你之前一直不在家,今天出门碰到洪叔了,回去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想问你个事的。” “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我月底要回去复学了,问你要不要一起,你姐让我劝你一起。” “他们怎么还没死这条心……”林长东不满小声嘀咕,“就为这事?” “嗯。” “那你算白来一趟了,我不可能走了,我现在有大把多事要做呢。” 季枫哦一声,没有细究的意思,他本身也不是真为劝学而来,只是单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你没其他事了?”林长东往张流玉那里瞥一眼,怕对方等着急了。 季枫淡淡说:“没了。” “那我正好有事问你。”林长东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认识……他?” 季枫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肯定点头:“这不是……废话?上次不是你介绍的吗?” “我介绍那是介绍,我让你们这么熟了吗?” “……”季枫怎么感觉这话听着有点不仁义的味道在,“也没有很熟吧。” “这叫没有?”林长东还真是第一次把怀疑的脸色挂出来给好兄弟,“你老实交代清楚。” 季枫一副觉得见鬼的表情,“真没什么,就上次后面单独又聊了几句。” “什么时!……候。”林长东原本吊儿郎当勾肩搭背的身板立马挺正挺直,他一嗓门嚷出来差点没收住,他看了流玉那边一眼,又胡扯解释:“流玉,我们有点事离开一分钟,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张流玉一听到林长东要跟自己分开,他不禁面露焦虑,“你去哪里……” “就。”林长东赶忙撒开季枫的肩膀,慌忙赶过去在张流玉膝前蹲下,他仰着头着急解释:“不去哪不去哪,就是……他来拿个东西,我去拿给他而已,马上就回来了。” 张流玉有点尴尬,尴尬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林长东的举动太过直白直接,好在整个客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你先起来……” 林长东也是后知后觉想起还有人在,他冒了一背冷汗迅速站起来,又坐到张流玉身边:“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的话,我送你回房间等我好吗?” 张流玉倒也没有害怕,如果这么做了反而更加奇怪才对,他摇摇头:“不会,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林长东不放心的问:“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你快去快回。”张流玉催促说。 林长东左右看了看,然后叫了一声季枫的名字,季枫看过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你看东边窗户那边是什么鸟?” 季枫顺着东边看去,趁此机会,林长东快速在张流玉脸上飞吻一口,然后又急脚蹿逃走,他过去揽住季枫的肩膀把人往内廊带,边走边说:“看错了,我以为是只鸟呢。” 第41章 走到内廊后,林长东再次撤下自己的手,并像拷打犯人一样将有着十多年交情的过命之交问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他私联的!” “就,上次啊。”季枫如实说,“上次你叫我来那一次。” “说清楚!少吓我!” 季枫常年温和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点被逗笑的表情,他抱歉解释说那天他要回去时,在门口又碰见了张流玉,原因是那个剧团的人想邀请他加入,他正在婉拒中,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然而他就过去再打了个招呼。 “你没说露馅吧。”林长东抖着心问。 “什么露馅?” “我让你装戏迷的事啊。” “你什么时候让我装的?” 林长东心想完了,他后面忘记跟季枫串通了,主要是那第二天他就去拜师了,也没想起来这事,这下张流玉该不会岂不是知道自己骗过他了! “那你跟他说什么了?”林长东抚额,天,一手的冷汗。 “没说什么啊,就夸他唱得不错,我不急着回去,就多聊了几句” “你没事聊什么!你平时哪有那么多话要说!”林长东说完更是警觉,“等等,你不会还说了别的吧?” “哦,说是说了,不过没什么吧。”季枫回忆了一下,“说你喜欢他?好像是说了。” “什么!”林长东差点尖叫出来,“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说这个!我x!” 季枫感到挺莫名其妙的,“不是吗?那你当时又说……” “我说什么了!”林长东头一晕,有点无力的靠在墙上。 季枫在脑海里复刻了一下那天的情景,他还记得林长东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废话后,在他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剧团走了没地方表演了,我想逗他开心呢,你下次碰到他的话,就夸他唱的好就行”。 不过季枫现在没有打算复述这句话的打算,他干脆就问了:“那你不喜欢?” “……”林长东捂着烫乎的脸,两手握拳捶在墙上,难为情承认了:“你都看出来了还问……!” 季枫想说那不就行了,但他突然转念一想,又发现个事来,顿时心中大惊,他忐忑道:“当时人家不知道你喜欢人家吗?” “……”林长东混乱的大脑进入了一下思考,“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那算不算……他怎么会知道……我……” 多年的过命之交成就了二人无话不说的感情,季枫此时意识到自己好像捅了什么大篓子,但他有二人的交情为盾,他还是不怕死的说了出来:“哦,那怎么办,当时我还说了点不该说的。” 季枫这口气跟拉什么温馨家常一样,林长东指望着对方最好别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你说什么了?” 季枫这时候才有点愧意上脸的意思,“就说你,喜欢人家吧,我好像……是说了。” “……”林长东呼吸都要停滞了,“然后呢。” “他说他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 “……” 这话跟准备渴死之前掉进海里没什么区别,好像解渴了又是难以下咽的盐水,搞得人要死不死的。 林长东一想到张流玉前一天才听到这种话,第二天就看到自己上门拜师,指不定在心里多害怕呢,也不难怪张流玉当时成天丢个坏脸色给他,原来当时对方就一直以为自己在追他了…… “不过事情应该,没出错吧。”季枫有点结巴,“我说的不也是事实吗?”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好在一切也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 刨根问底结束就立马赶回去了,否则免得张流玉挂念他,季枫没好意思多逗留的就直接回家了。 林长东无事发生一般和张流玉一同挑起衣裳来,两人分别看中了一身,讨论过后都觉得各有可取和出彩之处。 “那我换上试试,看哪个好一点。”张流玉建议说。 林长东说行,但又马上改口:“拿回去洗了再试吧,这些刚刚从织坊和店里拿出来的,估计不怎么干净,回去我给你洗干净了再换上,顺便给大家也看看怎么样。” 张流玉想都没想就听对方的,“好。” 衣服拿到了任务也算完成了,但是现在时间还早,也就吃午饭的点,林长东不太想让张流玉在他家里吃饭,因为张流玉对陌生环境很防备,他在这里看起来没那么踏实。 林长东没让司机开车送,也尽可能避免了他们家涉及的营业场所和门店,最后找了家小型饭店歇脚。 出来外面,张流玉就不怎么说话,问他想要什么也没主见,大多数时候只想听林长东的主意,点完菜后,包间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饭店没空调,风扇挂在墙两边感觉作用不大,林长东拿起张广告海报对折给人手动扇起风。 林长东真是自己憋不住事,他老想着前面那件事,于是就果断坦白了,但他只坦白了季枫并非是他戏迷一事,他又避重就轻的说起了季枫私下说的那些话,不过张流玉没什么激烈反应。 “那你当时怎么看我的,会怕我吗。”林长东给对方吹吹额头和鬓角,把汗吹凉好受一点,“我都跑到班里去了……” “才不会怕你。”张流玉说得很轻松,不过其实也是避重就轻的表达,“你一点也不可怕,你还……什么都不会,吃饭也不会去盛饭,很笨……” 林长东把脸撇到一边去偷笑了一下,又说:“那你当时……讨厌我吗。” 张流玉回忆了一下这一个多月,他想摇头但又觉得太绝对,“在学校的时候讨厌,你来班里了就还好,你老是找我说话……” 林长东早知道自己那么招人讨厌他就不成天围在对方身边叫了,他现在真是懊恼得不行,他早的时候也很难理清楚自己成天胡思乱想的什么,不过他现在细想以后,突然就醒悟了:“因为我那时候……就是想找你说话,我在家老想跟你说话,你又没有电话…我就只能去找你了。” “我知道啊。”张流玉别扭的假装翻看菜单,不再目不转睛的盯着林长东看。 “你知道?” 张流玉点头一下,又拿起菜单竖起立在桌子上,他把脸挡在菜单后面,闷闷说:“因为你喜欢我…才来找我说话,我……看得出来。” 那么明显吗?林长东在心里问自己说,他自动作停顿,随即又给自己臊热的脸也扇了扇风。 “是因为季枫说的吗……?”林长东还没忘记这个前提。 张流玉摇头,“他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 林长东要是知道张流玉当初早就知晓他的心意和目的……他绝对不会说那么多没有水准的挑事话。 他心里那个忽冷忽热啊,一会儿为对方的话感到兴奋,一会儿又因为想到自己之前是如何在张流玉丢人犯蠢的,他就…… “所以……我当时让你讨嫌了?” 张流玉认真斟酌了一下,给了个诚实的回答:“有时候你太坏会讨嫌,但是有时候不会。” “真的?” “嗯。”张流玉已经是举着菜单完全背对林长东了,他装模作样看菜单的样子跟读书似的一个认真劲儿,“有时候你找我说话,我会……很高兴。” 林长东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他怀疑这是张流玉最近才有的错觉,所以听到对方这么说,他的惊讶和怀疑已经大过了开心,“怎,怎么会,为什么……” “因为别人不会这样,师父怕我出事不爱给我和大家玩,大家也不经常找我说话,你一直找我说话……”张流玉声音弱到差不多只有自己听得见了,“你一找我说话,我就……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4:挑战一个暑假追到crush() 第32章 固执 吃完饭以后,林长东还带张流玉去了公园后坡的游乐园玩,因为是暑假的缘故,游客还挺多的。 两人没玩什么太刺激的项目,就玩一些捞金鱼、套圈和保龄球之类的小游戏,林长东还让张流玉去坐旋转木马,但他自己没上去。 张流玉坐在一只鹅黄色的独角兽小马上转了十分钟,林长东就站在护栏外,看小马载着张流玉跑了十分钟。 他们还套中了一只小乌龟和一个胡萝卜毛绒发箍,张流玉不好意思在外面戴,就说晚上回去了,再偷偷戴给林长东看。 为了避免出来太久会引起怀疑,他们下午四点这样就动身回去了。 两人到班里时,天还亮堂,这月份和季节天黑得慢,吃饭也晚,平时七点半天还没黑透,他们都是差不多八点才吃晚饭。 班里的人不知道上哪去了,两人就用个破水缸给小乌龟弄了个安身的小家,就放在厨房后面的水龙头旁边。 师父还在厨房后面开了块地种了豆角和黄瓜,不过竹架子有点腐化就塌了,林长东又忙着搭架子,张流玉则在忙着做晚饭。 饭后林长东就把他们带回来的壮锦给洗了,晾晒一夜第二天早晨就干了。 第42章 这个比赛不能说非常重要,但对于他们这还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新人来说又意义非凡,主要是金奖的奖金差不多有一万,他们决定如果拿了奖,就拿这个钱去买辆二手车代步,之前林长东主动要求把他家里的旧车拿过来被否决了,他就提出了这个建议,大家都觉得行。 当然这些都是比较表面的意义,最重中之重的是,他们不久前在出狮路上碰到六黄庄的人,两方互相嘲讽一番后又提到比赛的事,梁晖看不得昔日的同门跑到对门去就算了还挑衅,于是就答应了和对庄打赌,如果他们比赛总名次落后对方,就把牌匾交出去。 所以这事就整得怪人心惶惶的,班里一天有事没事的,就会有人调侃周通:“到时候比赛了你是给我们加油,还是给你家那边加油?” 中午吃完饭,趁大家还在进行午睡前的消化,张流玉就去换了衣服,他从楼上走下来时,人还没露面,大伙儿就听到了那叮呤作响的银饰声。 “啧,大美女。”祝骁有点看傻眼,然后才匆匆改口:“哦哦,大美男。” 林长东呆愣着,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好色也要有个度吧……” 张流玉有点想躲到林长东身后,这衣服穿上身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主要原因是衣服太吸睛了,上衣和下裙都是非常浓郁崭新的靛蓝色,也是最常见的壮锦染色,领口、衣襟、和袖口都绣有银白的祥云纹样,裙面和侧边的装饰带还嵌了花样繁琐的银饰,走起来就会发出清铃的声音,头帕巾上的流苏也是银质的,看着就沉甸闪亮。 张流玉的头发都盘在了后脑勺,一身剪裁得当的衣裳衬得他整个人明媚又亮眼。 “这个行吗。”张流玉问他们。 众人一致疯狂点头,得到回答后他就马上提着裙子跑上楼换另一套了,第二套很是朴素,这是张流玉自己选的,但是大家一看就否决了。 “既然出结果了,大家就散了吧,该午睡就午睡,下午事可多。”林长东伸了个懒腰起身,然后就回楼上去了。 他哼着歌懒散来到房门前,再往身后一看,其他人都还没跟上来,他匆匆跑进张流玉的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大概过了二十秒钟,门被从外面推开,张流玉欠身进门,门板刚刚和门框合上,一股蛮劲儿就把他抱起来了。 张流玉人被举到半空中,他受惊的又不能喊叫出声,直接紧紧抱住林长东的脖子。 林长东抱着他在屋里转了两圈才停下来,张流玉被吓得直喘气。 “你讨嫌。”张流玉低声斥责,他软绵绵捶了林长东胸口两下,又把头搭到对方肩上,乖顺小憩。 林长东笑笑,又把人抱到椅子上坐下,他给人拍拍背,又把头上那摇摇欲坠的头巾拿了下来。 不过林长东忘了张流玉是穿着裙子的,这样的抱姿使得裙子都打了褶,被挤到一块,他的两条腿就这样白花花的露了出来。 林长东心里乱跳,他目光收回往前看,又不太麻利的替对方将被撩起的裙摆拽下去盖住大腿。 两人不敢说话,因为对门就是师父的房间,虽然说悄悄话外面也根本听不见,不过两人也不做什么,就搂着抱着过过瘾。 昨天的情景二人也是不敢在此重现的,他们不约而同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时候,林长东忍不住了才会亲亲对方脸蛋,张流玉挨着他,整个人不肯有一点缝隙的融在对方怀里。 林长东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张流玉又抓紧他的胳膊,脸死闷在他胸间不肯看他,也不肯撒手,于是林长东整个中午都没能回去午休。 他把张流玉抱在腿上,不停又点到为止的亲对方的额头耳朵摸头发,温柔的安抚让张流玉逐渐有了睡意。 林长东很是轻松的就把把人哄睡着了,他将人安顿躺好,然后在门板后焦灼了小半天才找到机会溜出去的。 张流玉悄悄睁开眼睛,看着紧张逃走的林长东,被子下的嘴没忍住偷摸一笑。 以林长东目前在舞狮表演方面的速成水平,他只能参加初赛,不过这也足够考验他的了,平时他跟周通有多不对付,现在两人就有多合得来,大家也看得出来周通很想证明自己把大伙儿当回事了。 比赛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他们提前了两天出发去区里,本来师父都不打算去的,最后还是被说服了,他们包的大巴车去,要走三个小时国道和四十分钟高速。 张流玉的肠胃应该是有问题,他还晕车挺厉害,车子没上高速就吐了,师父担心得要紧,就让车停了下来,张流玉在路边吐舒坦一点后,师父就说要带他回去了。 但张流玉的反应异常激烈,但也仅仅是表情上的激烈,一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他又不说话,问急了才反反复复的复述:“不想回去……大家都去了。” 师父拗不过他,大家这才重新出发,到区里后住行都是林长东负责的,因为来比赛的人太多,酒店什么的都不好订,尤其是靠近体育馆的,而他们家的连锁酒店又刚好开在场馆附近,他早就让人预留好了,吃饭的地方也是,每一顿都提前做了安排。 这晚他们本该好好休息为明天做准备的,但林长东坐不住就想去找流玉,还刚好碰上了师父要带他出去拿药,他一问才知道流玉晕车至今一直不舒服,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就没说。 幸好师父没有察觉到林长东的动机,他就以自己比较识路的理由带二人去了医院急诊,医院的就医流程很多,夜里急诊也不简单,三人都比较着急,林长东又搀又扶了张流玉一路师父也没多想。 吃过药以后,张流玉躺下没一个钟头就安然睡去了,师父和林长东守在床边看了几分钟,确定是真睡着了才放心。 不过师父又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忘做了,他有些懊恼的掀开床尾的被子一角,动作小心的将张流玉左脚上的镯子摘了下来。 师父捏着成色发黑的脚镯,脸色不太好,他递给林长东吩咐说:“去拿牙膏搓一搓。” “啊?”林长东压着声音,“为什么啊师父?” 师父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上学你们老师没跟你说过?” “……” “去拿牙膏挤在纸上再搓一搓。”师父估计对方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能细说了步骤。 林长东不明白是什么个原理,只能老实按吩咐进卫生间照做了,就三两下的功夫,沾了牙膏的卫生纸上就擦出了一片又一片黑色的物质,他在自己为数不多的学科知识里搜罗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银的氧化产物硫化银。 搓洗干净后,林长东拿着闪闪发亮的镯子又回去交给师父,并交代了自己搓出大片氧化物的事情,然而师父却没有从科学角度看待这一现象,而是说银饰发黑跟身体健康有关,身体不好养不了银,银器得不到好气血饱养也会相应的无法养人。 林长东觉得这个说法有失偏颇,不怎么具有科学依据,但放在张流玉身上来说,又挺说得过去。 师父还埋怨就不应该让张流玉出这个远门,给他脚上戴镯子的本意就是不让他跑太远免得出问题,师父也是觉得古怪,明明老三平时说什么都听,今天偏偏就固执得不行…… 他将目光转向身边一脸担心的林长东,意味深长一问:“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老四。” 【作者有话说】 插个题外话:当43两个人决定要玩很大的时候,3就是那穿了一条白色带蕾丝小边的小三角裤就自以为是搞了高级情趣的人。 第33章 你最厉害 这话问得太吓人的,林长东的心当场就掉了下去,他脸上尽可能保持着风轻云淡,心里暗暗的缓了口气,完全是急中生智的憋出来一句:“师父,我觉得……是因为,流玉他太孤单了。” 师父粗乱潦草的眉头微动,“什么?” 林长东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问题,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谎,顶多算……岔开师父的注意力而已。 “就是大家都出来了,留他一个人自己在家里,他肯定会觉得落单了,平时耍那些师父您也不准他一起,怕是……” 林长东话还没说完,师父就摆摆手说:“我晓得。” “哦。”林长东还时刻留意着师父的脸色。 师父似乎是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皱纹却没有展开的意思,他示意林长东出去了,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林长东感觉事情到这里应该算安全了,至少师父没有往他最担心的方向想,而且师父回房间前还叮嘱他一句:“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合适就带他一起吧,成天只能躲在后面偷偷看也不是个事。” 次日一早张流玉就恢复了精神,看着已经没什么事了。 比赛明天才开始,林长东给他们找了酒店的排球场作为排练场地使用,一班子人只排练了一个上午,下午就回去休息了。 终于到了开幕式当天,他们早上六点多就起来了,他们到体育馆候场间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武术的队伍占比最大,因为这边体校和武校挺多的,而武术下分到剑术、拳法等,这么一看比赛项目还真是不少。 第43章 这开幕式他们就走个过场,不过因为出场顺序夹在中间又整得人怪紧张的,张流玉也是一直在胡思乱想,他害怕别人看出来他是男生,又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本身是男生。 “老七,你那个扎歪了,重新扎。” 何权青“嗯?”了一声,又去摸系在脑袋上的红绸带,张流玉放下手里的水瓶,过来就说帮他系。 何权青老实坐好,任由三哥替他重新把带子系正系好,并在后脑勺上打了一个对称的蝴蝶结。 “也帮我一起吧。”二哥也坐了下来。 林长东一看,生怕吃亏的也马上拽下自己头上的绸带,然后坐到了二哥身边,“我也不会,唉,真是的。” 他看周通也想坐下来,立马就伸开一条长腿占开旁边的位置,说:“你那系得那么好,没必要重新系了吧,多耽误大家时间。” “……”周通无奈一叹,指了指林长东的后背,“我拿水而已。” “……哦,早说嘛。”林长东往背后一掏,摸到了瓶矿泉水递过去。 终于轮到林长东时,两个人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没有多看对方一眼,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吭一声。 但是张流玉却重新反复给林长东系了三遍才系好,说是头发有点碍手,要不是梁晖半路加进来说也要帮忙,估计四五次都不见得系好。 快轮到他们的方队进场时,祝骁终于从隔壁女子剑术队回来了,并且还带了个信息回来:“听说每个项目的金奖都只有三千啊,谁说的一万?” “啊?我听老二说的啊。”梁晖看向岳家赫。 岳家赫推推眼睛,又看向林长东:“我听长东说的。” “啊——是吗,才三千吗?”林长东干笑了一下,“我乱听说的,原来才三千啊哈哈哈。” 三千也不少了,差不多是他们三个半月的收入了,只是如果拿了第一都只有三千的话,那肯定是不能买车了,最便宜的二手车少说也要五六千呢。 “三千也不错了,能拿名次都不错了,别说了,赶紧站好,准备进场了。”梁晖说。 “也是,也是。”林长东心虚说。 几人分成两行,左右从矮到高各站三人,而张流玉则站在最前头举牌。 终于轮到他们出场时,一众人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似的,先是短暂的刷白了,紧接着才听到那激情昂扬的解说词和鼓掌声,他们环顾整个场馆一览,几乎都坐满了人,什么年纪的都有,看一部分观众的着装,像是单位组织来的。 场地中央还有表演队在敲锣打鼓上桩跳狮,不过看那模样跟他们平时见的不太一样,岳家赫解释说那是主办方特意请来的北狮联谊代表。 舞狮分南北,南狮才称醒狮,两大系派在表演风格和狮壳做工上各有不同,林长东单单看他们的表演动作就钦佩不行,那动作难度跟杂技那一挂没什么区别,他有点难以想象这是人在举着头壳的情况下能做到的。 等他们快走到主席台的位置时,观众席上突然响起一阵比音响声还要抢耳的欢呼。 只见主席台后面的左右两大片观众突然站起来,又是挥舞打气棒又是摆手的,还有人在敲鼓,紧接着站在前端的洪管家拍拍手,他身后的百多号人一同欢呼道:“少爷少爷你最强!少爷少爷你最棒!” 林长东差点狂叫出声,他几乎要气得背过去的急朝上面摆手,并用低声试图口型命令他们:“回去啊!快回去!回去!干什么!回去!” 然而上面的人没一个看懂他的口型,还更加热情的同他挥手欢呼,不仅如此,他们还举起了几条大红色的横幅,上面的字林长东都不敢细看一眼,再看怕是真要晕过去了。 “少爷!我们永远是你最忠实的观众!”洪管家还自以为立功了的挥舞起一张印着'少爷我们爱你'的旗帜。 林长东气得绝望,简直尴尬得想瞬间人间蒸发,他直接把手中的红色头壳套到脑袋上,只能试图自欺欺人装作什么没发生。 他低着头继续走,然而这地板也是亮得刺眼,要说这地板为什么这么亮,应该是因为他颜面扫地给扫亮的。 终于走完这漫长的最后一百米出场,耳边的那些“少爷少爷”也才彻底消停,一回到场馆后台,几人立马大声哄笑出来,林长东想死的心都有了。 祝骁扳住他的左肩,粘腻说:“少爷少爷你最强~~” “少爷少爷你最棒~~”梁晖又挨在右肩娇嗔道。 “去去去,别凌迟我了。”林长东涨红着脸,真想一头撞墙上。 张流玉用出场牌挡住半边脸,也没忍住偷偷笑着,林长东看了心更热,他漫步过去悄悄碰了一下对方的手,又假装帮忙拿过牌子找了个地方放着。 他们的项目是上午十点开始,距离上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林长东的父母和姐姐来了,一群人原本打打闹闹的不自觉就严肃了起来。 林长东赶忙把他家人推到外面去讲话,又开始责问他们为什么要搞那么大阵仗让他当众丢脸。 “那不是为了支持你吗。”他三姐作为出主意的人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都快被笑死了你们没看出来啊!”林长东气得直挠头,“我都说了你们只能偷偷来,这下别人都知道了!一下别人说我们作弊怎么办!” “哦哟,那怎么办。”蓝卉看似担心实则又欣慰不行的抓住儿子两只肩膀,“妈妈都不知道你姐姐这么搞。” “你们别来捣乱了,烦死我了。”林长东无奈道。 他爸也摸了摸他身上的狮衣,又拍拍胳膊,“练这个是更加结实了好像,我们还以为你闹着玩呢,生什么气。” “他想生就生啊,你看你们办的事,一下儿子心情不好了,表演失误怎么办。”蓝卉抚抚儿子紧拧的脸,“不生气了,啊。” 林长东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但他现在必须得拉脸色,否则他们下次还会做这种蠢事,他又不是小学生了,这一套对他来说早就没用了,可谁知道他家里还爱这么整。 “等等,你这东西是什么。”三姐眼尖的发现了什么,她抓住弟弟的手举起来一看,立马告状:“爸!你们快看啊!林长东谈恋爱了!” “我哪有!”林长东立马把手收回去,把上面的发圈推到小臂上,“我这是要用的道具!姐你别瞎说!” “好好好,没有没有。”蓝卉又哄他,“你们什么时候上场呢?” 林长东就说快了,又交代他们别搞什么事出来的影响他比赛,两口子还当看儿子第一天上学那样欣慰得不行,高高兴兴给他送回去了。 最后候场半小时,林长东去了趟洗手间,二人看准机会一同钻进了独立洗手间里。 明明是一块进来的,也就快一步慢一步的距离而已,林长东还不好意思说:“你来啦,流玉。” 张流玉还穿着那身壮锦,不过头巾已经摘下来了,他点点头,又说:“我重新帮你扎腰带。” “哦。”林长东看了看自己那条乱缠的红色绸带,赶忙解开,“这个是我自己扎。” “你笨笨的。”张流玉小声道,他接过带子两端,调整好带子后重新给对方在腰上缠了两圈,最后在左胯边上打了个大花结。 “好了。”张流玉又拿出帕子给对方擦了擦汗,“你待会要小心一点,那个架子应该很高的。” 林长东扶住对方的腰,低头下去配合对方擦汗,“我知道,我不怕。” “嗯。”张流玉给对方擦了额角,又轻轻吹凉快,“我觉得,你最厉害。” 这捧杀话中的个人情感太重,林长东听了都不好意思,“哪有,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别人听到多不好……” “我知道啊。”张流玉变换成悄悄话,“所以我偷偷说给你听,别人不知道。” 出去前,林长东又握着张流玉软肉乎乎的手臂看了看,这上衣的袖子是半袖,只能遮住小臂的一半,张流玉手上那条伤疤一直敞露着,下场以后他没事就捂着胳膊。 林长东若有所思,“流玉,你听我说,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何家班的队伍是本项目第三个出场,早上场的好处就是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因为晋级拿到金奖以后的队伍,决赛不只是在区里比了,而是一周后要去省会参加省选。 与此同时他们临时又得到通知:奖金上调了,排名在前三分之二的队伍都有一千的优秀奖,而金奖更是离谱的上调到了三万,银奖铜奖分别是两万和一万。 “这一千跟白送有什么区别,我们总不能一千都拿不到吧。” “你们不觉得这个奖金调得很突然吗?” “这有什么突然的,上面,上面良心发现多撒钱了也说不准。”林长东结巴着不以为然道,“重在参与嘛,别老说钱的事,哎呀别说这个了,先准备上场吧。” 他们的表演节目是双狮追日赶月,梁晖和祝骁一组追日,周通和林长东一组赶月,由二哥和何权青分别举两只红黄色的簸箕作为日月,引诱一金一红两头狮子跑桩追赶,表演重点在上桩的动作和花式跳桩上。 第44章 周通比林长东轻一点,他做了尾,因为他们要挂桩式跳桩,这个动作的难度非常考验两个人的腰力、重心和默契,林长东在前,不仅要举着头壳精准跳到前一个桩上,他还要马上立住重心,让抓着他腰带的周通作为后腿,先在半空中荡上两下再起劲发力跳回桩上。 而且这个桩面很小,虽然能勉强站四只脚,但是稍有差错,随时都可能有人被挤下去。 他们该同手时就同手,该起跳眨眼时也不拖沓,两个人被整套狮皮包裹着,在桩上追赶月亮的样子格外调皮,活灵活现得让人都要忘却了这金灿灿的皮套下是人。 张流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头金狮子看,有人拍了他肩膀他都没感觉到,还是一旁的路人观众拽了拽他衣袖他才回的神。 张流玉不解看向路人,路人目光往后指,他又往后看,后面的观众席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人,他前面坐下时还记得这位置是个中年男人,这会儿已经换成一个十分时髦靓丽的年轻女子了。 张流玉不算认识她,但对方前面才来找过林长东,他很轻易就猜出了这是林长东的家人,有可能就是他的姐姐。 “请问你是在叫我吗……”张流玉有点拘谨问。 林湘竹点点头,妆造精致的五官中尽是打量:“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第34章 二人行 “这位是?”坐在张流玉身边的师父及时反应过来就问。 “她......”张流玉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说,毕竟自己也不算认识对方,其次就是,他有不好的预感,这似乎不能对师父说。 “不认识?”师父又问,“不认识就不要随便搭理。” 林湘竹被这位老人家防备和警告的眼神整得有点进退两难,她笑了笑,说:“听说你们都是长东的朋友,我是他姐姐,就是有些担心他的近况,想跟你们了解一下。” “这样。”师父口气不太好,“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这恐怕......”林湘竹干笑了笑,“这里太吵了,怕是不方便,借一步说吧。” 师父点点头,很是理解说:“那我跟你走一趟吧。” 说着师父就要起身,张流玉连忙拉住师父,“师父!我去就行......” 师父看着他,眼里尽是让他别插手的告诫,但张流玉坚持起身,并先离开了,林湘竹客气对师父笑笑,又说有空就回来问候他老人家。 张流玉跟着林湘竹出了观众席,停在了个还算宽敞明亮和相较安静的角落,林湘竹再次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问:“你就是长东的女朋友?” 张流玉眉头微蹙,又摇摇头,“我是男生......” “啊?” 比起自己弟弟会喜欢这个看起来有点土气的“女孩”,对方是个男的更让她大跌眼镜,这搞得她突然就......不知道要不要接下来的对话了。 “请问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张流玉问。 林湘竹再观察了这人一遍,这下又能确定对方确实是个男的了,无论是声音还是骨相面貌,其实也不怎么像女孩,只是一头长发有点容易让人印象错误而已。 而且,她弟弟总不可能是个同性恋吧,再说了,林长东也没这个胆,他真要是敢这么干,那跟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湘竹现在多少有点茫然,“额,请问你是他?” 张流玉当即就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他淡定的介绍了自己,对方听完又问:“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听听说我弟弟好像谈恋爱了,你认识那个女孩吗,还是说你们家里还有其他女孩,虽然很冒昧,但是这件事我们家里挺看重的。” “他应该……没有吧,可能是你们误会了,他每天都跟我们在一起训练的。” “这样吗,那还挺好......”林湘竹也不知道真假,她就一试探,如果面前这人不是女孩,那大概率真是她多想了,再说了按照自己弟弟招摇的性格,真有也不可能藏着掖着。 林湘竹抱歉的跟张流玉说了解释话,又说今晚请他们吃饭表示对弟弟照顾的感谢,张流玉代表班里拒绝了,林湘竹暂时没看清出来有什么事就先把人放了回去,可她望着张流玉的背影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才是。 回到观众席时,何家班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张流玉有些遗憾没看到全场,师父问他有没有事,张流玉挑轻放重的就说人家来问林长东有没有添麻烦而已。 “就这么简单?”师父显然不信。 “还说请我们吃饭了,我没答应。”张流玉面不红心不跳的。 师父点点头,姑且相信了,两人又心不在焉的看起比赛来,过了两分钟,张流玉突然主动提出今天下午要去同学家一趟,今晚可能回来晚一点,师父问他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张流玉说男的,因为已经辍学了明天要结婚,他想去吃酒席,就在区里,师父保持着犹豫和怀疑,不是因为他不同意,而是觉得古怪,因为张流玉也不小了吧,平时上哪都很少有报备的,其他人也一样,除非出去两三天才会说一声。 就在师父感觉困惑时,张流玉又忸怩补充说自己忘记带钱了,师父明白以后从口袋里找了一张一百和一张五十和几张散的十块给他,又嘱咐他早点回来。 上午的赛事结果在午饭前就出来了,何家班顺利进入了明天的二轮晋级环节,他们名次还算靠前,拿个一千块不成问题,明天的比赛的话,只用梁晖和二哥上场就够了,据透露明天的比赛形式大概率是斗狮,这个比较考验平时的基本功和对花样动作的积累,老大老二入行最久,也应当是他们上。 中午他们去饭店庆祝了一番,下午就回酒店休息了,林长东没回去,说是他家里接他回去吃饭,明天下午出比赛结果了再回来。 张流玉跟着他们回酒店换了身衣服后,只跟二哥交代一声就说去同学家吃酒席了,二哥没说什么,也是叮嘱他早点回来。 从酒店出来后,张流玉往左拐右拐的走了近三百米,最后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 约莫一分钟这样,马路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就掉头驶了过来,张流玉再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果断上了车。 “少爷,现在出发吗?”驾驶座上一位年轻司机问说。 “马上,下午三点之前要到。”林长东说。 司机想说有点难,就算走高速差不多也得三点半,他怕说了自家少爷发火,又怕不说到时候耽误事了更麻烦,于是还是说了实情。 但谁想,他们家太子却难得宽容说:“三点半也行,安全第一,赶紧出发吧。” 司机诧异往后一看,林长东正在忙着开什么坚果,开好一颗就马上给旁边的......女孩?是女孩吧……他不敢多问,也不多想,马上按吩咐开他的车去了。 张流玉不知道林长东为什么要突然带他去省会,他问,对方就说到了再告诉他。 从区里去省会走高速也就两个小时,其实没一会也就到了,平时从镇上去县里也是两个小时,但是因为路太难走所以觉得很煎熬。 在车上,张流玉想跟林长东说他姐姐那件事,但是有第三个人在,他就忍住了,准备等到没人了再说。 进到省会地界,视野里的山川就消失了,张流玉还没来过省会,一眼过去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下了车后,那个司机就不跟他们一块了,林长东就大胆牵住了他,张流玉也紧紧挨着他,不安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 这里的人太多了,好像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他们的动作,不过从以往的经历来看,张流玉觉得路人就算注意他们,也只会把他当女孩,一男一女再路上牵手没什么奇怪的。 他们大概走了一百多米这样吧,林长东就领着他到了一栋名为某某第一医院的大楼下,张流玉不禁担心:“长东,你不舒服吗?” 林长东摇头,这才说了此行目的:“我带你去做个全身体检,这个医院好一点,看看能不能检查出什么。” 张流玉愕然,他想说自己没什么问题,但自己前天的状态肯定吓到林长东了,他便没有拒绝,欣然说好。 张流玉要检查的项目很多,但每一项都给他开了特殊通道,所以十多个项目做下来还是很快的,但是因为有部分项目需要空腹做,医生就叫他们明早再来,张流玉心想那是要过夜一晚的意思了吗,不过林长东没拒绝医生的建议,他就默认是了。 在等检查报告时,林长东又带着他去了一个皮肤科,他问来这个科室干什么,林长东说:“看看能不能给你的手做祛疤手术。” 张流玉立马停住脚步,抬头问说,“你是……觉得很难看吗?” “我没觉得!”林长东立马否认,他揉揉对方的手掌,“真的。” “你不觉得那就不碍事,可以不用管的。” “你心里碍事那就是大事。”林长东松开对方的手,手法已经相当成熟的替对方把头发系成一束放至胸前,他拍拍对方的背,“以后长个了伤疤还会长的,早点切了就好起来了,好吗。” 第45章 张流玉没去想这么远,林长东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他点点头:“好。” 专家看过张流玉的手臂后,给出的结果是可以做修复手术,他这个属于增生性疤痕,做切除、植皮都可以修复的,但比较建议做切除,只不过要做术前准备,从准备到动刀前后少说要三天,二人这就有点犯难了,他们贸然不敢在外面待三天的,张流玉又说不做了,林长东不同意,就说后面会再来做的,可能国庆就来了,医生觉得行得通。 张流玉没意见了,他都听林长东的,这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傍晚时大部分检测报告都出来了,整体来说张流玉没什么大毛病,说来说去还是气血不足最严重,脾胃也不怎么好,都是只能养不能疗的生活病,而且医院没药要开,林长东为难得很。 晚饭后二人又在周边走了走,张流玉觉得这里真好,都没有认识他们,他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可以一直挨着走,要想人生日日如此,似乎不是靠长大就能实现的。 借此机会,张流玉就把林湘竹找过他的事给说了,这跟林长东预想的一样,不过他没想到他三姐能这么精准定位到张流玉身上,张流玉为此看起来很是糟心,林长东安慰他:“我三姐就那样,她就是闲的,就算我真有女朋友,她也不能怎么样,她就是想在我爸妈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而已。” 张流玉理解,可他又想问如果是男朋友呢,可他打住了,这个问题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无解,再问出来,也只会让林长东困扰,这么煞风景的话他说不出口。 人在刚刚摸到幸福的时候最容易满足。 他把脸贴到林长东背上,把心放回肚子里,林长东背着他慢悠悠的绕着一个人造湖景走了起来,怕张流玉被自己三姐吓到,林长东又说了些旧事解释尽可能她没那么可怕,他还说起自己的四个姐姐分别叫梅兰竹菊(赋梅、官兰、湘竹、拂菊),他只是看起来会怕她们,其实他的一切还是自己说了算。 差不多九点半,两人才去的酒店,第一次出来过夜,要讲究的事肯定不少,但张流玉始终没有发表自己的心声和态度,林长东就默认最大尺度开了双人房。 平时两人就没见外过,进了这房间反而生分起来,话也没说几句的,林长东就催促张流玉赶紧洗澡躺下休息了,免得明早体检起不来。 张流玉洗了挺久,两截胳膊都给热水敷红了,他一出来就钻进了被子,林长东没等到他催促就自觉进了浴室。 林长东也洗了挺久,张流玉看着似乎已经睡着,他绕了个远路来到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一个开关一个开关的陆续按下,屋子一点点被昏暗吞并,张流玉感觉到自己的床沿陷了一块下去。 两人已经足足一周没有亲近过了,又是做了足足两分钟的酝酿,林长东望着一屋子的昏黑,才哑声问出一句:“流玉,我们还亲吗。” 张流玉给的回答当然是毫无悬念的: “亲。” 林长东立马转身挪过去,他刚刚撇开被子一角,两只胳膊立马就套上来搂住他脖子,果断将他卷进了床心里。 【作者有话说】 扣1得惊喜,扣2得涩涩. 第35章 不经逗 林长东刚砸在张流玉身上,两人火急火燎的就绞到了一起,粗乱猛喘的呼吸里二人迫不及待肆情搅拌着彼此的舌根。 林长东卷着身下人的两瓣嘴唇如同吞咽一样紧缠不放,他抓着张流玉的胳膊,一寸一寸往下挪,撇开衣服下摆,手扣着月要肢,蹂,捏,拖着人,卡入自己身ll下。 上方人反手脱了上衣,张流玉的抓着对方赤裸的背,五掌竭力的抓着林长东结实的背肌,对方粗蛮痴狂的吃吻让他犹如被拖入漩涡,既无力招架就越陷越深。 …… 林长东亲咬人没轻没重的,张流玉嘴里呜呜喊痛,他一手握着对方颈侧,半张脸都埋入颈间,用脸丈量张流玉的凌厉颈线,他狎昵的在对方耳鬓上深嗅狂吻,细细舌忝l舌氏l耳朵上的软骨线条。 张流玉一会儿发抖,一会儿缩,但林长东只是稍稍起一下身,他立马缠上去,用身体四肢,用不高兴的情绪,用无声的哀怨把人重新拽回来。 “啊——”林长东没忍住发出一声重而低沉的干口耑。 他精血灌脑了有些糊涂,难受又失控的在张流玉的*间胡乱丁页li了两下。 这一动作结束,两人陷入片刻的宕机,张流玉世界观重塑了似的,恍然才在这一刻重新建立起对性的认识。 林长东咽咽口水,面僵呆滞,他也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干了。 “你去哪里……”张流玉打破沉默问。 “我去…开个灯而已。”林长东懵着解释说,“不回去……” 张流玉这才松开了箍紧对方腰肢的胳膊,“哦。” 林长东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下,开了盏床头灯,此时此刻被褥里已经是一片凌乱,张流玉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如同藻网一样散在洁白的枕头上。 “流玉……”林长东跪在对方腿间,他相当羞耻又无助:“你别生我气……我就是……没忍住。” 张流玉坐起身,他抓住林长东的两只手腕,无言在对方脸上落下信任和安抚的一吻,又忸怩低声道:“没关系……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长东霎那间僵住,他纹丝不动,只有目光在流转,他试图在张流玉那燥热的脸上找到一点对他的不满,然而没有找到,他看到的只有这个人对自己的百般眷恋和痴迷。 他立马回给对方一个强有力的拥抱,又给人顺直头发,张流玉坐在他腿上,两人无言相拥,只用体温和呼吸去感受彼此。 度过了将近三分钟的冷静期后,二人再度不出意料的——再度难耐的亲了起来。 林长东将人欺1l压ll在.下,张流玉头耷拉在床沿上,有一半的长发悬挂至床外。 (此处抱着翻滚好几圈,发不出来) 青涩的年纪和年轻的身体不经逗,林长东脸埋在对方颈窝里,极力克制着自己,他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该,也不能。 张流玉被裹挟在他臂弯里,越是被抱得紧,扌莫得凶,亲得不分天南地北的就越是觉得身心空荡。 林长东叼着那枚长命锁,像是把张流玉的命轻松捏在了自己手里一样,张流玉去摸摸他的嘴,林长东又像放下嘴里的食物一样将锁放回了对方心间。 他微张着唇,呼着热气亲张流玉的指腹,掌心,腕心,在小臂内侧贪婪的口允一口,再转至膛前。 四条腿叠在一块,赤条条的,粗鄙下流的相互蹭磨着,两人失态乃至狼狈的想把自己交付给彼此,难捱的凶吻里已然只剩理智和情yu的较劲。 张流玉已经从一开始的激动和难耐变得哀怨难掩,他沮丧的看着林长东,两瓣被爱泡肿的唇里露出一小片白,那是在竭力隐忍的牙关,他忍着,忍着不让自己说出渴望被填补被更粗1.暴.爱.1抚的霪铯话。 “流玉。”林长东于心不忍的抹了抹对方额角的薄汗,“你别动,我帮你,你就不难受了。” …… 林长东舌头酸得说话都打抖,他抹了抹脸上的热液,快速去洗了个脸回来。 张流玉仍在瘫软中,许多细碎的头发粘在他额头上脸上,贴在他光露的薄背上,挡在他印记分明的膛上。 他紧抓着枕头的两只手已经无力松开,覆着一层雾汗的两条月退荚l着被子,轻轻打开的牙关里还一长一短哼着怜人而又l糜ll情的口耑l息。 (此处是4帮3穿小裤,3软绵绵配llll合。) 林长东一躺下来,张流玉马上就挨过去,钻进他的怀里,让他亲一亲,巨大的满足后竟然还是止不住的失落,张流玉无端委屈起来,脸深埋对方胸间不肯给人看一眼。 林长东反复追问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生他的气了,他哪里做得不好了,张流玉都摇头说不是。 “你不想我帮你吗。”张流玉甚至是有点生气的说出这句话。 林长东回答不上来,他不想说谎话,也不好意思说实话,直至张流玉抓住他,他才无比无措的憋出一个“想”。 过了一会,张流玉真是自己体力不支了,前面那次过激抚弄让他早就有点力虚身疲,可林长东完全没有疲怠的可能。 两人额心相抵,林长东一边在心里咒骂自己粗俗,又一边忍不住在脑海里去把张流玉的手在脑海里替换成……明明是张流玉在帮他,渐渐的就变成了他在主导对方的掌心。 “长东。” 林长东咽咽口水,在急促呼吸里用喉管闷出厚重的一声:“嗯?” “你可以……”张流玉突然松开手,他背过身去,小声道:“用……我的腿。” 【作者有话说】 改了6次,我对审核无话可说了。 下一章才是惊喜. 通知:调休!周三不休,明天正常更新,周四休! 第46章 第36章 你抱我 张流玉人是瘦了点的,但小臂和大腿总归还是有肉的,人侧躺着,两条腿叠在一起,也不至于有缝隙。 林长东诧异于对方会提出这种建议,因为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听懂,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其实也已经抱上去了。 二人肩宽有差,林长东将身前人拢起来毫不费力,他手穿过张流玉腋下捉住那把锁轻轻摩挲,下巴垫在肩上,气息灌进对方耳朵里,他闭着眼磨蹭了一下,不得不羞耻求助:“流玉……你,开一下……腿。” 张流玉微微抬起膝盖,随即就感觉到身后人稍稍动了一下腰。 他听到林长东粗耑了一口气,接着又就着他的耳廓颤栗低语:“流玉,夹……” “嗯……”张流玉也无端跟着发抖了一会儿,他拢ll紧l自己,“长东,你抱我……” 林长东用双臂将人套紧,一边在怀中人发间里慢慢的亲,一边忙着平衡**的活动。 时轻时重的绵密筷...感剧烈如钻骨灌血而来,林长东塽得肺里都无法张弛,冲脑的高度愉悦带来短暂的窒息,逼得他喉管都在发抖…… …… 林长东给张流玉洗干净小裤挂到窗台上晾晒好后,张流玉已经沉沉睡去。 他轻手轻脚钻进床里,小心将人搬到了自己怀里,时间不早了,张流玉身上的痕迹已经开始晕色发紫。 林长东用干涩的唇瓣亲亲对方的眼皮,他留了一盏小灯,最后也在与那颗小痣的长久对望中渐渐睡去。 次日张流玉醒来时身边人还睡着,他趴在林长东身上,看对方睡觉的脸,拿手戳戳下巴点点喉结,他想起床的,但是他没穿东西,屁股还光溜着,他不好意思就这么下床,尽管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长东醒来后才去给他拿回的小裤,还好这边夜里风大,衣裤都已经干了,他们昨天来得及,什么也换洗衣服也没带,洗澡了才想起来。 张流玉抓着被子一角遮住自己的隐私,林长东提溜着小裤蹲在床边上,他将两只有点酸困的腿一一伸进裤头里,又由对方给他套上,林长东使坏,还拍了他的屁股蛋子一下。 二人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就赶忙退房离开了,因为他们还得去医院做检查然后抓紧时间回去。 今早做的尿检血检以及肝肾功能,但是他们等不了出结果了,林长东安排了人等,他就先带着张流玉回去了。 他们回到区里时已过中午,比赛也已经结束了,他们到酒店问了以后才知道而其他人也已经退房回去了,不过二人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何家班拿了有一万元奖金的铜奖。 二人喜滋滋的也打道回府了,回镇上的路不好走,时不时的颠簸让张流玉的胃难受不已,林长东这会儿也不顾前面开车的司机了,他就往张流玉躺在车座上,枕着他的腿。 原本常速走国道回镇上需要三个小时,这会儿车子开慢了,硬是开了四个小时,林长东没让司机送到他们到水街,直接在桥头下的车。 张流玉走到班子门口时,人已经恢复了精神,这会儿天还没黑,他还有精气神做晚饭。 二人约定错开进门,张流玉进去大概三分钟这样后,林长东才进去。 “怎么了,拿了奖怎么还这个表情?”林长东一进来,就看到几个各自错落在院子里的师兄弟们阴着个脸,“一万块还不够买车?” “别嚷嚷了。”梁晖叼着烟正在削土豆,看着是要做晚饭,“师父在堂屋等你。” “哦……”林长东心里预感不妙,难道师父发现他让人篡改奖金的事了?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是对的,他一进堂屋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张流玉。 和师父对上目光那一刹那,林长东浑身一冷,他停步在原地僵硬约莫三秒钟后,便很是自觉和心虚的也过去跪了下来。 “我让你跪了?”坐在堂前椅上的师父厉声厉色问。 林长东垂着头,他不敢看师父,也不敢看身边的张流玉,他缓缓摇头,毫无底气道:“我该跪。” 师父起身,漫步到二人身后,“什么叫该。” “错了就该……” “我有说你错了?”师父声音突然拔高。 就这么一句话差点就要把林长东的脊骨打断,他背上发汗,已经是找不到话来答了。 他再往张流玉那里偷偷瞄一眼,在对方苍白的脸色和几近流泪的眼睛里,林长东的心当即就砸了一地,他根本不敢去想接下来的对话会是什么…… “你说你错了。”师父又重复,“你说说,错在哪了。” 林长东牙关微抖,仍是不敢吱声。 “不说话那就是没错,没错就站起来!” “……” 仿佛在唱独角戏的师父绕着两个徒弟走了一圈,最后在林长东身侧停下来,师父仰着头长吸了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冷静说:“能跪在这里的都是我的门生,是何家班的一份子,你林长东的金贵我知道,我现在给你一个站起来自己走的机会,否则……” “我不走!”林长东看着师父急吼道,“我是有错!师父您说是什么错就是什么错!我不走!我跪您跪班牌跪世祖就是班里的一份子!您要打要罚我都认!” 师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留空气沉默了差不多十秒钟,似乎是在给林长东一个收回话的缓冲机会,不过他没有等来林长东的反悔,且只看到了对方更加坚定的眼神。 “好……好。”师父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朝大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老七,“去拿鞭子来!” 何权青平时做事挺积极,这会儿拿根鞭子却拖沓得不行,师父拿到鞭子时还说他:“挨打少了找鞭子找迷路了?” 褐红色的长鞭约莫一米多长,师父手生的挥了一下,那抽带起来的力量好像能把空气劈成两半。 林长东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挨打时,师父又找起了张流玉的话,同样也问他为什么要跪,错在哪。 除了他们相恋这件事,他们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严重的事情,虽然他们也不清楚师父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但二人知道师父的心里绝对已经有答案了,可师父还是要两人亲口承认。 不过他们也知道师父的最终目的不是让他们承认,而是让他们反悔,让他们在一错再错之前回头、改口。 因为这件事本质上他就不是一件错事或是错误,而是一件根本不能、也不该发生的事。 林长东觉得喘不过气来,尽管他早就预见了这一天,但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绞心割肺的难受和茫然。 他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直至事态发酵到这一刻,看到师父气不成语要赶他走、看到张流玉茫然无措不再敢看他,林长东才发现这件事的责任只会倾斜到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身上。 “哪里都错了。”张流玉小声含着哭腔说,尽管他和师父都没有说清楚到底是要认什么错。 师父点点头,接着开始数落两个徒弟的不是,但师父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提到了张流玉作为师兄没有做好标杆榜样,两人互相串通说谎不诚实,以及林长东私自带张流玉出远门没有报备,让他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 对于师父说的这些,两人都认了,可师父却还要问他们:“能改吗。” “……” “……” 师父看一起问没用,就问林长东:“你该不该改!” “该不该我都不改!”林长东高声回答说,可他说完,又发现这个“该”字真是用意慎重。 “那你呢,你能不能改。”师父又问张流玉。 张流玉的眼泪不再艰涩打转的直接砸到了地上,他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快:“能改,但是……不改。” 林长东鼻腔一痛,如同感冒那样,鼻息短暂的堵塞了一下就逼得他涩泪盈眶。 师父挥起鞭子往地上抽了一下,地上二人还是默不作声,这副铁了心不肯回头的样子宛如一根尖刺一样扎得他心痛,“好……那我就打你们到想改为止!” 话音刚落,林长东跪着的膝盖又挪向师父说要打就打他一个人,师父不为所动:“不认罚那就是不认错,这么说……” “我有错! 我认!我认罚!”张流玉终于仰起头看人,他蒙着泪光,坚定无比在笃定自己的心意:“我有错就该罚!” 林长东进退两难,已是不知如何是好,师父又在地上抽了一鞭,响亮的一声像是宣读信号,张流玉挺起腰板就要接受责罚。 师父牙关一紧,手中发软,鞭子差点就要脱手而去,他恨铁不成钢的扬起鞭子就要抽下时,门外的周通飞奔过来一个滑跪就抱住他的大腿慌哭求道:“师父流玉不能打!流玉受不了的!他不能打啊!” 【作者有话说】 周四休 第37章 巧合也是必然 “师父……流玉不能打啊……”周通再重复了一遍,“你要打就打我吧,你别打他……” 第47章 这话说得,诡异得堂内堂外的众人都不自觉皱紧了眉头,张流玉悲泣的脸上不由得也多了一点疑惑。 然而师父并没有把他这份恳请和真情放在眼里,他蹬蹬腿就要把周通甩开:“你以为你就不该打吗!” 林长东眼泪都要气干了:“轮得到你替你吗!上一边去!” “你闭嘴!”师父瞪林长东说。 周通被蹬开,师父又要往张流玉往身上打去,躲在门外的其他几人立马蜂拥上来又将师父拦住。 “师父!不能打啊!会……出人命的!”梁晖作为这根鞭子的光顾常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鞭下去有多狠了。 “放开!”师父完全没有把这些劝阻当回事,“否则连你们一起打!” 几人跟师父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到两边去。 师父不再多废话,扬起鞭子就要往张流玉身上抽去时,林长东及时扑过去护住了他。 然而林长东明明听见鞭子落下来的声音了,却又迟迟没有感觉到痛,他睁开眼,发现这一鞭是打在了地上。 他以为师父是打偏了,然而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都全部抽在了张流玉身侧的地板上,一鞭比一鞭重的,直至17鞭抽完为止。 师父年岁已过半百,可力气不输壮年后生,十几鞭下来不带累的一点,他过去喝了口茶,又对张流玉斥责道:“回屋反思去!什么时候想改了再出来!” “……”张流玉一直在抽泣,他抹抹脸上的水痕,沉默起身上楼了。 师父放下茶杯后,也不再多费口舌,他过去毫不留情的就往林长东背上抽了一鞭。 霎那间林长东喉咙一紧,呼吸倏尔被截断,背上有瞬间的发痒,接着才是火辣辣的剧痛在全身炸开,他没做好准备,人差点就要倒下去。 师父甚至不给他反应和缓缓的空隙,第二鞭还要更重更狠,林长东膝盖一软,差点趴倒下去,他的五脏六腑都止不住的颤抖痉挛,就这么利落两鞭,林长东要不是强咬着舌头,怕是绝对会痛哭出来。 林长东在此之前也就挨过他爸收拾,现在跟师父相比,他爸让他跪香火抽手心简直就是挠痒痒,因为他爸老打自己,林长东还一度觉得他爸不爱他,现在想想,他爸真是冤枉的。 剧烈的痛感下,再倔强的意志都难免崩溃,林长东没觉得师父打得不对,可他痛到难以忍受时,心里是控制不住的委屈和无助。 打到第十鞭的时候,其他人看不下去又来劝师父,可师父就如同没有看到林长东就要快痛晕过去的样子,他举着鞭子反问其他几个徒弟:“等到人家家里来问人怎么给教坏了你们能担得起责任是吗!”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就没声了。 “教坏也比打坏好吧……”祝骁又小声嘀咕。 师父又连抽了林长东八鞭,抽够了他的岁数,他才将鞭子往已经瘫趴在地上的林长东身上一扔,仍是不解气说:“明天就给我回你家去,什么时候改了再进我的门槛!” 林长东喉咙痛得收缩,“不改”二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脸贴在眼泪淌开的湿地板上,背上的痛感仿佛一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几师兄弟看师父走了,连忙想办法把他抬回屋去。 他们给林长东叫了卫生院的大夫来,大夫看他背上的血肉都跟衣服粘在一起了,又让他们把人带回卫生院去。 把人背到卫生院时,林长东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大夫用剪子剪开了他的衣服,大家看到他胸前的几处印记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理解了师父这火发的算怎么个回事。 大夫用棉球吸去林长东背上的血渍,整个处理过程漫长而磨人,林长东觉得一点没比挨打轻松多少。 他在医院里掉了好几个小时的眼泪,因为痛,肉生生在感知中被撕开的痛,这一切根本不像他家里说的那样:我们长东哭了就是天大的事。 林长东什么时候回到班里的他没印象了,反正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刚刚醒时,他短暂忘却了背上的伤,只是稍稍动了一下胳膊,差点疼得他天灵盖裂开。 他觉得单靠自己,三天之内是不可能下得了床了,但是其他人也没有搀扶他起来的意思,就让他好好歇着,要么就是大伙先送他回家养养。 林长东不敢回家,如果自己带着一身伤回去,他不能想象会给师父带来多大的麻烦。 给他送早饭的是老幺,他自己没办法拿餐具,也是何权青喂他的,这早饭做的是粥,也算有心了。 他问师父让张流玉出来了吗,何权青说没有。 “那早饭是谁做的。”林长东依旧不太有力气道。 “二哥。”何权青说。 “老七,说谎话是要挨师父打的。” 何权青用余光瞥了房门一眼,才用悄悄话承认说:“三哥让二哥这么煮的。” “三哥,他……还好吗。” “你醒了他就不哭了。” “……” 吃完早饭,周通来了,说是帮他换药。 林长东总觉得那点事跟别人聊不成,而周通大概也有这个感觉,于是他便主动告知说:“前天我们比赛完的傍晚,你家管家来了,说是你妈想请我们吃饭,让他来问问意见……不过,我们以为你真回家了,你们管家说他不知道,你的父母都还在区里。” “我家里人也……知道了?”林长东背板一震,又是疼得一阵眼黑。 痛得迷糊中,他听到周通说了个肯定的:“没有,我改口说你是带人先回镇上了而已,他信了应该。” “你……帮我说的?”林长东有点不可置信。 “不然你指望其他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实话实说?” “……”林长东是真感动了,“算你…有义气。”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担心你家里知道了来找流玉的麻烦而已。”周通语气终于有了点不爽。 “……那算你想得周到。” 说起来也是,他家里要是知道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那师父……怎么知道。”林长东想这个问题很久了,他实在找不到师父是怎么发现的。 周通觉得好笑所以冷笑了一声,“大家都知道你没回家了,你人又找不到,流玉也不在,你觉得师父猜出来很难吗?” “那顶多也算……巧合。” 林长东千算万算就是纠结在要不要串通家里这一出,最后他是有说让家里人别在比赛期间来找他麻烦,可是他就是漏算了他妈不完全一定会按照他叮嘱的话做事,就是非要一有机会就各种“关爱”他。 他千不该万不该的,就不该让家里知道比赛这件事。 “巧合也是必然。”周通话里还多了点冷嘲热讽,“而且师父就住在流玉对门,你给他装那么大一张梳妆台放在他房里,你是觉得师父不会多想吗?他昨天才打你,我看……都是因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把柄吧。” “那假如……就不能是流玉要求我帮他买回来的?” “你不是把他镜子打碎了装瓶里?” “你怎么知道?!” “那镜子是小时候师父买给他的,用了十几年都没碎不说,好端端他会突然换一个那么大的?你觉得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林长东当时哪里想到这一层,现在想来确实破绽百出,“那大家……也看出来了?” “本来没几个人看得出来吧,至少你挨打的时候,大家还都不完全相信。”周通目光如针扎到林长东胸前,“现在想不信都难了吧。” “……”林长东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几处珍贵吻痕,无言以对中又发现个事:“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流玉屋里有梳妆台,你敢背着我进去!” 周通往对方没有伤口的肩膀上肘击了一下,又尽可能克制报复心理再起的给对方抹药水,“我还没有路过的权利了?” “谁知道你心里憋的什么主意。”林长东又没好口气了,“而且你昨天逞能那是什么意思,让流玉知道了你就觉得你有机会了?” “他不会知道。” “师父都看得出来了,你觉得他没看出来?” “他要是能看出来,早就看出来了。”周通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 林长东哼了哼,“你别以为师父打了我你就有机会,我不信你不怕大师伯知道。” 周通没吭声,林长东再看他脸色,大概是真被说中了,周通此时脸上已然尽是不爽了。 “哦,对了,师父说,你要是能下地走路了就马上滚回家反省去。” 林长东刚刚心想他就是在这里躺一辈子也不会回去,他要是能反省清楚到师父满意,那他还有脸回来见张流玉吗? 可周通又马上补充:“师父还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流玉就什么时候能出房间。” “师父原话?不会是你编的吧?” 第48章 “你觉得这话我敢编?” “……”林长东脸埋回枕头里,“行。” 接下来两人没有继续对话了,周通出去后林长东又自己呆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开了机给他管家打了个电话,在试探中,他很确定管家没有把那天的事捅出来给他家里。 心里得到仅有一点的放松后,林长东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少爷。” “来接我回去吧。” “啊?什么时候?” 林长东抬眼看了看这屋里唯一的一扇小木窗框着的一小片天空,失神喃喃道:“现在。” 第38章 跟班 管家是下午三点到的,他看到林长东床都下不了了,慌得立马就要给林老板打报告,但林长东拦住了他。 仍是那几个师兄弟把他搬下的楼,又给他挪上的车,这事一出,大家都怪为难的。 其他人不敢问,就何权青一个脑子直的开了口:“四哥,你以后还回来吗。” 林长东趴在后车座上,他肯定笑笑:“回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 车子启动前,林长东又交代梁晖和二哥一定要拿奖金钱去买车,他还给他们推荐了一个县里挺靠谱的二手车行。 但是林长东并没有让管家带他回家,而是去了酒店,为了让管家不通风报信,他只好瞎编说自己前几天偷跑出去跟人打架了,不想让他爸知道这件事,就让对方保密。 管家也不是看不出那伤口是抽出来的,他就觉得是林长东在何家班被师父打了,没脸说,再加上自家少爷拜师一事有他一半责任,他哪敢往上说,到时候事情指不定多麻烦。 林长东于是就这么在酒店静养了起来,前两天他什么事也做不了,就趴在那看电视,一套《金粉世家》的影碟,他不分昼夜的,只用两天多就看完了。 大结局里冷清秋的假死离开了金家和金燕西这个收尾让林长东觉得无比解恨,他为这个女主角感到高兴的同时,又为自己的离开感到迷茫。 他一点也想不到怎么回到那里去的办法。 而林长东离开后的连续几天里,张流玉和师父也始终没有说过话,第四天他才重新拾起给大家做饭的活,但是班里气氛就是怪怪的。 张流玉也偶然听到过其他人在背后说他和林长东的事,两个男的搞在一起这种事,不能说这世上没有,但大家都只是听过而已,突然就这么发生在自己身边了,他们一开始还挺觉得不可思议,后面大家的态度都成了担忧居多。 周通找他也很勤,无非是劝他不要伤心诸如此类的,以及他告诉自己,林长东家里并不知道这件事,让他不要多想,张流玉问他那天为什么要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周通像是懒得解释一样,轻描淡写就一句朋友之间都是应该的。 张流玉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不是因为他太想林长东了,而是他更加确切这个难题是无解题了。 没几天就到开学的日子了,在返校的前一天晚上,师父主动找到了张流玉。 这个学期开始他就升高三了,因为今年高考学校的升本率太差,为了抓紧毕业生成绩,所以从他们这一届高三开始,以后周末就只能休息周日下午了,原本以前还能休息一整个周日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一个月都很难回来一次,所以师父主动找他,就是为了给他整个月的生活费。 张流玉自己也有点钱在手上,但是不多,生活费也是师父一直在给,可这一回他没接,就说自己有,然后又低头继续补暑假作业了。 师父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在怄什么气,他把钱放到张流玉的梳妆台上,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严厉说:“我从来没说两个男的搞到一起不行,就算你以后不成家不娶妻我也不会说一句话,但就是唯独这个老四,不行!” 张流玉背对着师父,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来,但是卷子上的字是越写越乱了,他肩膀抖了两下,墨水还没干的单词就马上被泪水晕开了。 何师父听到这抽泣,还未说完的训斥话又被塞了回去,张流玉越哭越控制不住,最后手里的笔也拿不住了。 窄小的屋子被张流玉的哭声填满,何师父养了对方十几年,他心里说不揪心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太擅长救场的举起手就想给人拍拍背,但心里一横,又立马把手收了回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心软。 何师父深吸了一口气,又试图用以往那副严肃口吻讲道理,可他一开口,话终究还是软了一点:“师父不是不想你好,我说不行,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两个好,等到人家家里说不行的时候,还轮得到你们做主吗?如果长东像你们几个一样,我绝对不会说你们的一句不是,可是他能一样吗……他不一样啊,人家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恨不得插在天上养,人家指望着他长大成林开枝散叶,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是我们大家伙的,这事,你当真觉得是师父不同意说了算的?” …… 第二天中午张流玉正常返校,而且也是和平时一样,周通叫他一块回去,不过他不想坐对方的家车,周通于是就跟着他一起坐城乡大巴去了。 到学校后他们就各自忙去了,张流玉整理完宿舍内务就去了教室,他到教室时也才下午四点多,但是里面已经坐了一半人,聊天的看书的写作业的都有。 这次暑假作业不是特别多,但暑假张流玉光顾着跟林长东玩了,也是拖到最后这两天才写完的作业。 林长东上个学期末没来学校,他们已经换了三次位置了,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提前已经挪到了最中间那一组的第一桌,也就是挨着讲台下那一桌,每次挪位置也都是张流玉帮林长东搬的课桌椅。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跟这副空桌椅做同桌多久,他也不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是不是好事。 高三的第一天晚自习不上课班主任让同学们自习,她看到林长东的位置依旧是空的,犹豫着要不要把桌子撤了,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找麻烦,于是就放一边了。 不过晚自习结束以后,张流玉倒是有主动来问她能不能给自己换个同桌,或者自己一个人坐也行。 她挺理解对方的想法,也知道对方求学的心情,于是就承诺了明天班会课会安排。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学校内宿生的起床铃还没响,班主任就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林长东。 “你……来学校?”班主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和质疑。 林长东点点头,“老师早上好。” 班主任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天,这天还没亮透,太阳待会该不会要从西边升起来吧? “老师,教室门锁了,进不去。”林长东提醒对方说。 “我知道,我知道。”班主任来这么早就是因为她昨晚忘了把班里的新钥匙交给班长,所以她不得不赶在学生们陆续进教室前过来开门。 班主任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就准备先返回职工宿舍先打扮一番,因为她着急过来还是穿着睡衣的。 看着林长东就要走到第一组坐下,她连忙纠正:“你的位置在第三组第一桌。” “哦。”林长东又立马掉头,“谢谢老师。” 班主任看着林长东背着个书包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又老老实实的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放到桌上,她突然很想和这个大少爷来一次深度交谈,她有点不太能想象到林长东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走到这一步…… “老师,您还有事吗?”林长东看对方一直在看自己。 “没……”班主任摇头,“你来学校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吃了。”林长东说完,又主动问说:“老师,我现在该做什么?” 班主任不太确认对方是不是认真的,“你觉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知道。”林长东实话实说,“其他同学平时这个时候都干什么?” “那你自习吧,六点五十才开始早读。” “哦。” 班主任走后,林长东随便拿了本英语教材出来,不过他没有看进去,他坐在自己位置上,心里急躁等待起来。 黑板上的挂钟走到整整六点时,学校里响起了绵长的起床铃,接着一大早的就放起了音乐,林长东心想学校真是莫名其妙,大早上谁会有心情欣赏这个。 一首激情昂扬的《我的中国心》结束后,班里终于来了第二个人,来人是个高高瘦瘦戴着高度数眼镜的男生,他看到班里坐了这么一个人,步子先是一停,接着又扶了扶眼镜,最后才在撞鬼了一样的表情里回到自己位置上。 六点半这样,来教室的人就陆续多了起来,窗外到处都是学生走动的身影,林长东一会儿看看课本,一会儿往门那里看,焦灼等待着那个身影出现。 可真等张流玉走进教室了,他又做贼心虚一样立马低头下去假装看课本,嘴里还默念起单词来。 张流玉拉在教室门框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不是后面的同学要进来,他都不一定敢迈出向前那一步。 第49章 班里只来了四分之三的人,但是早读声已经热闹起来了,张流玉没得选的只能踱步至自己位置前,他往林长东那挺直的背上瞄了一眼,然后又视若无睹的坐了下去,也拿出课本加入了早读。 到底是纪律和环境在管束,还是因为别的,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林长东看对方拿的是语文教材,他也去翻自己的教材,但是每个科目好像有好几本教材,什么必修选修各有不同,他也不知道张流玉到底在读哪一本。 好在他视力天生就好,在瞄到对方在读的课文题目后,他就一本教材接着一本的翻起目录来,然后顺利找到了对方在读一篇长诗《长恨歌》。 林长东竖起耳朵听到对方念到了“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于是自己马上跟着读下一句“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然而他的读书声一出来,张流玉就变成默读了,林长东凭感觉跟着对方同读完一遍后,他正要翻下一页,可张流玉却把课本合了上去,接着又是小声的默读。 林长东偷听了一会儿才搞清楚对方是在背诵,这个他就学不了了,因为今天是他第一次读这个课文。 所以他只能又从第一句开始读,也试着去背下来。 班主任七点整到的教室,听着琅琅书声都要从门窗里挤出去,她脸上尽是恬和的满意。 林长东才刚刚熟读完这篇课文,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却打断了他们:“今天要升国旗,班长现在马上去行政楼拿班旗,然后还没穿上校服的同学马上把校服换上,今天着重检查仪容仪表,好了,准备出去排队吧。” 看着大家都起身出去了,林长东就要追上张流玉去,然而班主任却叫住了他:“林长东,你不用去了。” “老师,为什么?”林长东不明所以。 “全班就你一个没穿校服,我们班站在最前排太影响班级面貌,你在教室自习吧。” 林长东于是立马抓住一名路过的同学,“同学,能不能借你的校服给我,我给你钱行吗?” “这,不好吧……”这位男同学完全就是一副要遭大殃的表情,要不是班主任及时路过,他还不真敢跑。 林长东也理解,他又只能跑到隔壁去,幸好袁宝跟他以前一样就是喜欢拖拖拉拉的这个时候才出教室,他连忙把人逮住,就要借校服。 他们的校服有春秋款和夏季装两种,春秋款的是白蓝相间的运动外套,夏季装则是全白的polo衫,学校似乎没有规定必须要穿哪一套,所以穿哪个款的都有,反正林长东看张流玉一直穿的外套那款。 袁宝自己穿的夏季装,他觉得自己脱下来给对方不太合适,于是就跑回班里拿了外套款给林长东。 不过两人个子差太多,这校服套林长东身上,袖子有些短,林长东只能把袖子撸到小臂上,他一边卷袖子一边往操场跑,最后在班旗的挥舞指引中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升旗仪式结束领导还有又臭又长的总结讲话和周目标要讲,终于等到散队,林长东又立马钻到张流玉身边去,跟着他走。 结果张流玉却加快了步子速度,摆明了不让他跟,对方快他也快,两人不说话就这么明摆着较劲儿,不过林长东也不伤心,他知道张流玉肯定受为难了。 跟竞走一样的两分钟后,两人你追我赶的来到了食堂,张流玉涌进了一支长队里,林长东就跟在他身后,也排起了队。 这队伍挪动得还挺快,林长东一眼就能越过前面所有人的头顶,他看到窗口里的似乎卖的是包子。 不过就他的观察来看,他们应该是要用饭卡买的,林长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饭卡,就算有,估计他也不知道那是饭卡。 林长东不饿,他也不操心这件事,于是就不占队的自觉出了列,并站到了张流玉身边。 “同学,你还排不排啊?”后面的一男生问林长东说。 “哦,不排了。”林长东说,“我没饭卡。” 张流玉的反应和态度至始至终都是视而不见,但不免还是有些许明显的避嫌在,这不仅是因为师父的那些话,更是因为这里是学校,是一个有成千上百双眼睛的地方。 终于排到张流玉,林长东立马退到一边等候,他看着张流玉和窗口阿姨比划了个手势,接着里面阿姨就飞快的夹起了好几个包子往塑料袋里扔,张流玉刷了饭卡,提着一大袋包子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林长东不知道那个通道也能走人,因为每个窗口通道之间都有护栏隔开,所以他不得不从队伍后面绕回去。 等他出食堂,已经不见张流玉的人影了,而且他对学校地形不算怎么熟悉,尤其是教学楼后面又多了一栋新楼,一层就有好几个廊道,他也不知道张流玉走的哪一道。 等林长东回到教室时,张流玉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一手捏着一个包子慢慢啃食,另一手圈圈画画的不知道在写什么。 林长东于是就先去还了袁宝的校服,结果一句谢谢话都没能说就上课了,他只能急匆匆先回到自己教室和座位。 这预备铃都没响,英语老师就让他们拿出什么复习提纲出来,林长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本书,他看桌面上的两摞书里都没有红色书皮的册子,于是又去掏桌肚。 然而他一揣手进去,就撞到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他一摸,再拿出来一看,正是一袋包子,不多不少刚好五个。 【作者有话说】 43即将迎来第二次热恋期 .. 第39章 你告我也告 林长东两年来都没上过几天课,这物理课他是想努力去听了,但是他就是听不懂啊,而且他还老惦记桌肚里的那袋包子,也没个心思听课。 两人这会儿已经是坐到老师眼皮底下了,上课除了老老实实遵守纪律林长东也不好偷吃。 馋就算了,还令他头大的是,老师开始带他们重新过一遍课本重点,别人的课本都是笔记满满的,就他课本还是新的,他这么一听,感觉像第一天来上学一样。 在胡思乱想中终于熬到了下课,林长东也不避着人,拿出包子直接吃了起来,橘子大的一个,他两口就能吃完。 不过这包子有点硬,馅也少,他觉得不怎么好吃,根本不能和张流玉做的比。 整个上午都是数理课,林长东像是在听什么天外语言一样又闷又无聊,张流玉看都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林长东也不敢说,但是对方干什么他也干什么,张流玉去厕所他也跟着。 中午放学,林长东又跟着对方去食堂,第四节课的时候他就饿得没力气假装听课了,平时在家的时候,这个点他刚好吃早餐,在何家班里的时候,张流玉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做午饭的,他饿了也能溜进去扒拉点饭菜边角料充饥,所以这突然一直上课没得吃了,他还没适应过来。 不过他现在有饭卡了,是他下课的时候去校长办公室问他大姐夫要的。 张流玉打好了自己的饭就走了,林长东看着窗口里的五六个菜,没一个像人能吃的东西,他只能牵强的说每个菜都要了。 这饭菜看着难吃,吃起来……也一般,林长东应该是第一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早知道他就不打四两饭了。 张流玉打的饭菜很少,吃得也很慢,可能是因为林长东非要坐在他对面的缘故,他头也不肯抬一下。 林长东怕自己饭太多吃得慢跟不上对方,搞得他一直在猛塞饭菜,又是鸡腿又是鸡蛋的,结果他餐盘都扫干净了,张流玉也才准备吃完。 吃了午饭,林长东还要追到人家宿舍里去,要不是被住在隔壁的隔壁的周通发现,他还想进到人家宿舍里去。 “你还敢上这来?”周通把他拽到一边问说。 林长东一听,敌意立马写到脸上,“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来?” “师父准你们见面了吗?你别拖流玉下水行不行?” 林长东一时语塞,又马上理直气壮回来:“那师父还能不准我上学了?怎么,我失去受教育权了?” 周通也是语塞了一下,“反正……师父都那样说了,你要是再干害流玉挨骂的事,我就给师父告状。” “行啊,你告我也告。”林长东看起来不怎么怕的说,“我不光告诉师父,我还告诉师伯告诉你哥。” “你!” 林长东扳住对方的肩,试图以理服人:“你就不能大方一点,我都没害过你,你好意思害我吗。” “谁有心思害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害了流玉。”周通甩开对方的手说。 “我知道,这用你说嘛。” 周通心想说也是白说,他懒得继续对牛弹琴,于是就回自己宿舍去了。 站在门边太影响别人通行,林长东只能扒在张流玉的宿舍窗户上往里面看,这宿舍住着十二个人,走动的人太多他都不能看清张流玉在干嘛。 不过他这举动在其他人看来肯定是相当惊悚的,尤其是认识林长东本尊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宿舍里面有他仇人怎么的。 第50章 他一动不动扒着玻璃看了几分钟后,里边出来了个人,说是给他带来了一句张流玉的原话:不要影响别人。 这话没带一点情绪,林长东怀疑不是张流玉的原话,毕竟他很久没听到对方跟自己说这么生疏的话了,但是考虑到是转达话,一切倒也说得通,林长东接受批评,这也就乖乖离开了。 他的宿舍在教职工宿舍楼,离这里有七八分钟路,林长东回到自己的单人休息间时管家已经等候他多时。 他中午吃了太多,就没吃管家带来的饭了,不过他倒是有提醒对方,中午记得提醒他起床去上课。 最近天气还是热的,这休息间大部分时间都闲置着也没有制冷设备,管家还要给林长东手动扇风,才扇了十来分钟,洪管家就恨不得早点放寒假再把人打包送何家班去。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来上学了,他真是想不明白。 下午有三节连堂英语课,这是林长东的强项科目,他总算找到了一点课堂参与感,也终于不用一比一懵圈复刻还原张流玉的学习状态了。 下课时间应该是最难熬的,因为两个人就那样单单坐着,无交流也无接触,林长东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借着假寐的姿势偷看他的同桌。 张流玉心里记着师父说的话,被盯得紧了他就把头发解开,用垂落的发帘挡住自己的脸不让林长东看。 林长东手痒,忍不住拨开对方头发看了一眼,又匆匆放开手,并且心虚的把脸埋进手臂里装睡起来。 晚饭林长东依旧是追着张流玉去食堂一块吃的,但他没继续追到人家宿舍,只坐在宿舍楼下等,他盯着那扇宿舍门,看到张流玉出来晒了一次衣服。 他们晚自习是六点五十开始,张流玉大概是有意拖延,宿舍楼里都出来好几批人了,林长东感觉人都快走完了,张流玉才迟迟下楼来。 张流玉还是那个视而不见的态度,林长东没伤心,看到人下来了就跟上去。 张流玉洗过澡了,也洗了头发,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干,水都打湿了背上的衣服。 林长东跟在他身后,没忍住伸手帮忙提溜起来。 结果张流玉立马就停了下来,他仍是没说话,但是眼神却已经在说:不准摸。 林长东跟对方无言对望了几秒钟,他只能听话松开对方的头发,张流玉加快速度又想甩开他。 他闻了闻自己打湿的掌心,又美滋滋的跑向前追上了人。 晚自习要上课,但是上课之前还有一个四十分钟的晚读,班主任借着这个时间,宣布了一件事:“这个学期开始,学校食堂开了周末特殊用餐窗//口,只对生活条件比较困难的贫困生提供免费用餐,需要申请的同学在表上签个名字,晚读之前收上来我做一个统计。” 这表传得很快,晚读还没结束就交回班主任手里了,她先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大概的名单,准备放下的时候又发现什么不对,她再拿起来一看,只见林长东的名字也在上面,不偏不倚的还在“贫困”这个表格标题大字下面的方框里。 “林长东,你是贫困生吗。”班主任挂着一张有些无语的脸问讲台下的学生说。 班里发出十几道有意隐忍的笑声,林长东啊一声,他看张流玉填了自己也就填了,他不觉得哪里不对,就问:“那我可以是吗?” 这下众人隐忍的笑声没兜住,林长东在余光中瞥到了张流玉似乎也有一笑过的表情。 这个晚自习一直上到十点半,林长东把张流玉强行送到宿舍以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一回到家,林长东就开始翻箱倒柜,短短几分钟他的整个衣帽间就乱成了山,可校服依旧没找到。 他又让管家找,管家这才说他没有过校服,打电话问学校物资部,也说没有校服存货了。 林长东又开始发火,“那没有校服我明天怎么去学校见人!我还上不上学了!别人要觉得我搞特殊了!” 管家心想别人这么觉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他只能打电话给学校,问了好几个部门才找到了两套校服存货。 第二天早上,才五点多,管家就要伺候林长东吃早饭了,平时这个点,整个山庄都还在沉睡中,后厨也是七点才开始做的早饭,结果林长东突然闹着要去上学,大家五点就得起来给他做早饭了。 洪管家在林家做了三十年事,还没有起这么早指挥家务过,结果他们给林长东准备了一大桌各式各样的早饭,林长东只喝了半杯牛奶就说要去学校了。 “您就吃这么点?”洪管家不知道应该先心疼这一桌劳动果实,还是先心疼自己了。 “嗯,学校里有包子吃。”林长东说着还捏住了自己的鼻子,避免闻到早餐的香味控制不住自己。 管家怕对方在故作坚强,就往他包里装了点吃的,但是林长东却一副看见赃物的表情,似乎不太能接受。 张流玉今天来教室就早了很多,但是他一看到林长东已经在座位上了,他又拿起门背后的扫帚,有模有样的在班级门口扫起地来。 林长东忍着一大早的饥饿,也过去拿扫帚跟对方一块扫,张流玉看对方今天不光穿了校服,就连大多数人不肯穿的丑校裤都穿上了。 一开始他都没认出来那是大家都嫌弃的校裤,他没忍住借位多看了一眼,到不得不回去早读的点了他们才放下扫帚回教室。 不过今天的早读出奇的久,结束时,林长东看着挂钟上的时间,这都已经过去买包子的时间了,他真是饿得不行了,终于没忍住问了身边人:“我们什么时候去买早餐?” “……”张流玉应该是很努力装没听到了,他成功装了两秒钟后,还是没忍住说:“你……没吃?” “我家里……没给我吃饱。” 张流玉怕对方误会,终于长言解释:“昨天我值日,周一升完旗还有时间才去的食堂,平时吃早餐的点是早读之前就要吃完。” 林长东心想难怪对方今天来那么早,他这下是没办法继续挨饿了,教室里没老师在,他立马打开书包,把里面的“赃物”翻了出来享用。 张流玉看到对方倒了一桌的面包零食,他又默默把饭卡塞回了桌肚里,板着脸继续看书了。 第一节上数学,老师让他们拿出某本题册,林长东还以为自己又要看一本新书时,却发现里面竟然有少量的笔记。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记起来自己是否真的这样过努力过,后面再琢磨字迹才发现是张流玉写的,他这也才想起来了自己上个学期曾经和对方交换过题册的事。 林长东听不懂这个科目,于是就在欣赏张流玉留给他的笔记中度过了一节课。 这节数学一下课,张流玉就起身要去厕所,然而诡异的是,林长东竟然没有像昨天一样跟着他了。 这种没来由的变卦让张流玉按耐不住的觉得沮丧。 心神不安的度过了课间十分钟后,第二节课仍是数学,老师还是要讲那本题册里的旧题型。 张流玉翻开到指定页码,却见自己的册子上有两只一大一小的猪头。 一只是上学期林长东使坏在他册子上画的那只小猪头,并且还用了箭头在猪头上特意标注张流玉这个名字的那一只。 而另一只猪头要大很多了,上一节课他还没见到这只大猪头,这猪头挨着那只小猪头,并且大猪头上当也画了一个“↑”标志特意标注了“林长东”这个名字。 不仅如此,大猪头的嘴巴上还画出一条长箭头线条,而箭头末端停在了小猪头的微笑嘴唇上。 在这条两张猪嘴连接线中间,某个人还怕他看不懂似的,特意在线上还标注了一串“我在亲你”四个字。 第40章 厉害角色 “林振山!你上来!” 在外面忙了一天的林老板到家都还还没能坐下来歇一歇,他老婆就在二楼上传话叫他上去。 他最近是有点怕蓝卉的,因为对方准备从烟草局卸任退休回来了,以后大概率还要看管他的事业,两人的行事作风天差地别,他只能祈祷最近别惹到这位强势的发妻。 “怎么了?”林老板问妻子说。 蓝卉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让他往书房里面看,林老板不解的往里边一看,只见自己的儿子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林老板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就问。 “你说怎么了?”蓝卉语气加重,像是在反讽, “你没看到你儿子在写作业啊!” “哦,他在写作业啊,那不是好事吗?” “你自己说说好在哪!他厌学多少年了从来不写作业,是不是你又骂他了!我说你没事老骂他干嘛!” 林老板倍感冤枉,“我什么时候骂他了?我都半个月没回来了,我骂他什么也不能骂他不做功课吧?” 蓝卉自己也是半个月没回来了,她昨天回家了才知道林长东竟然上学去了,然后经过一天的观察下来,自己儿子不仅早出晚归的,还开始做起了功课,天还没亮就穿着个寒酸校服背个书包上学去了,乖巧得实有些令人担心。 第51章 她去问林长东怎么突然想去学校了,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了,结果林长东还一本正经回答她:“学习是学生的义务啊。” 两人正纳闷着,他们大女婿就带着两个人上来了,一问才知道是给林长东找的家教,面对岳父岳母的疑问,作为林长东大姐夫的谭庆也是觉得有些反常:“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不过这应该是好事吧,虽然按照长东目前的情况学了也是白学,但起码他现在不惹事了,成年了可能懂事了吧。” “现在学都晚了,那还学干什么,又不是非要他高考,天天起早贪黑的去学校累着怎么办,他喜欢上学了也得有个度吧,一直这么辛苦有什么意思。”蓝卉不满说,“现在高中生那么辛苦,他哪里受得了。” “也不能这么想吧.......”谭庆身为一个教育者当然是不认同这种说法的,但他又不能真说教自己的长辈,“他这个年纪,跟牛一样倒也不至于累着,他想去我们支持就行,就当给他放到牧场了,他玩腻了再说吧。” 林老板本来还不敢和妻子对着干,现在有人说实话了,他也马上附和:“他现在老老实实的有什么不好,前阵子你不是才说他在哪个镇上参加群殴了吗,现在他自觉参加教化了,好事啊。” 蓝卉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她还是觉得有蹊跷,不调查清楚她不放心,至少在她印象里,林长东其实就没跟听话沾边过,就算她经常对外说自己儿子听话,那也是说给林长东听的而已。 入秋以后天亮得慢,林长东早上到学校时天色还跟夜里差不多的,他今天来得早了点,一看表才六点十五。 不过今天张流玉下来得也早,林长东一看到对方从宿舍楼的大铁门里出来,他马上就跟了过去,他已经连续一周多这么干了,张流玉大概是知道躲不掉,现在也不故意甩开他了,但也很少跟他说话,还是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 林长东也没憋着,就写了小纸条问张流玉什么时候才肯理他,张流玉纠结了一个早上才就如实告知了师父不准他们走得太近,以及要注意避嫌。 林长东不知道什么才算避嫌,既然不说话算避嫌的话,他也就跟着少说了。 他们先是一块去了食堂,不过林长东今天不想吃包子了,他已经吃了一周多的包子了,可张流玉已经站到了包子窗口的队伍,他犹豫了一下才问:“流玉,我们今天能吃粉吗?” 张流玉没忘自己应该减少和对方的互动交流,所以回答也是极简的:“你吃吧。” 林长东得到允许就跑到汤粉窗口排队了,因为大家都赶时间,所以早上吃粉粥之类的学生比较少,林长东很快就打好了一碗汤粉,他想着在张流玉买完包子前赶紧吃完,可汤水太烫了他根本快不起来,眼看对方已经打好了早餐,他心想只能让张流玉自己先回去。 林长东低头吹着冒热气的粉条,一抬头又发现张流玉已经坐到他对面了。 张流玉被对方这么惊讶一盯,他立马侧开身,然后又掰一小块包子,慢慢吃起来。 高三以后除了体育课就没有其他副科课程,而且一周就一节,今天下午的体育课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张流玉一散队就要回教室看书,林长东今天还特意穿了球鞋来,看到人走了他也就打消了去打球的想法。 张流玉一回去就打开了他的复习提纲,林长东趴在桌子上,又盯梢起人来,结果没两分钟,袁宝又在门口叫他去打球。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林长东拒绝说。 “啊!”袁宝叫道,“不是说今天一起打八班吗,人家已经到球场了。” 林长东心里想着是要爽约还是要什么,但张流玉先帮他做出了决定:“你去吧。” 林长东犹豫着,张流玉就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决心下来,不过他又问:“流玉,你不去看我吗?” “不去了......”张流玉小声说,“我看书。” “哦,那我下课就回来。” “都行。” 林长东脱了外套,立马就跟袁宝过去了,今天跟他俩一起组队的是林长东许久之前带他们一起玩过的几个男生,但因为这几个人上个学期心血来潮想出去打工,结果发现社会太残酷了,就又跑回来上学了,林长东高一时来学校待一段时间,他就没少带这伙人出去“为非作歹”,后来他出国浪了,每次回来也会请他们吃喝玩乐,一群人感情还算可以,不过他们都是一群问题学生,走哪都讨人嫌的那种。 跟他们比球的来自体育特长班,特长班里的刺头学生也不少,这次比球的性质其实就跟两个不良小团体互相比划差不多。 可对面看到林长东也在,就不想打了,袁宝又调侃对面胆小无信,对面忍不下这口气又放狠话说等着瞧,青春期的热闹就这样,典型的风风火火又没意义。 而他们预料中的事故也发生了,总之对方先开始打的手,后面又抢步,他们这边一个黄毛气量也一般,直接借着投篮的机会利用篮板反射砸了对面的前锋,两方二话不说终于找到机会一样终于吵了起来,并且就说放学后去学校外面再“比划”。 结果还没等到下课呢,两拨人课间就在厕所打了起来,林长东刚刚买饮料回来,还没能和张流玉说上一句话,结果袁宝又来报他们打起来了,他跟着袁宝赶过去,但到厕所时斗殴已经暂时结束,对面也去叫人了,说是待会在比较安全的五楼厕所继续较量。 林长东看他们一个个兴奋的样子,突然发现这种事既幼稚又无聊,他真搞不懂自己以前到底在干什么,可大家伙一个个热血上头的,他暂时又不知道怎么散场比较好。 因为大家看起来太过于信任他和依靠他,他想着要不就逢场作戏最后一次吧,这也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大不了就踹两脚,反正对面要是有人认识他,肯定也不敢真找他的事。 而这时张流玉及时的出现了,他走到他们一群人中间,大概是周遭人都在看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一开口跟林长东说话更是红了脸:“林长东,你回去。” “哦,哦!”林长东站得板直,丝毫不敢还嘴。 张流玉一转身,他又连忙对其他人说赶紧散了,不要惹是生非什么的,大家伙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然后就看着林长东就紧追上人走了。 大家伙看着林长东夹着尾巴似地跟在张流玉身后,惶急的还在解释着什么,张流玉不肯听的把头转向另一边,林长东又跑到另一边去继续说。 只剩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应该讲什么,怕讲出来变成造谣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去摇人的黄毛回来一听不打了要散了,只剩几个人蹲在厕所的隔墙上抽烟,他不明所以是就追问起发生了什么。 一个满耳朵钉子的男生叹了一口气了,他尽可能给林长东留面子的,没去形容林长东到底是怎么被傻巴巴牵着走的,也没说那两个人对视时的莫名情愫,更没说林长东追在人家旁边低头解释的紧张窝囊样,他就一句话简单概括述说了事情经过:他同桌不准他打架。 “什么厉害角色?”黄毛怀疑自己在听什么虚假谣言,“他同桌是林老板吗?他爸来陪读了?” “哎呀,不是,就一男的,三好学生,文文静静的,会唱潮州戏那个,之前挺出名的,跟大哥说话还老是害羞,没什么恐吓力。”这话是一个爆炸头男生说的,他的紫色斜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哦,不过长得特别好看。” “你他妈只有一只眼睛看错了吧。”黄毛听这段话还要觉得更加不着实际,“大哥这不是被治服了,这他妈是被迷住了吧?” “我看像。”袁宝也懵得很,上个学期林长东不是还不认识张流玉这人吗? “等等。”黄毛又感觉哪里不对,“你说是男的?” “应该是,也可能是我有性别认知障碍吧。” 斜刘海拨开刘海开始反思自己,“你们觉得我眼睛有问题吗?” 袁宝:“我希望是有。” 再过两分钟,体育班的人找下来,两方挑衅话说到一半林长东却折返回来了,大家伙以为大战在即时,林长东却说明天放假请大家到他的篮球馆去正式玩一把,打完了顺便请大家吃饭唱歌什么的。 林长东这没来由的化干戈为玉帛之计搞得两方人都不好意思了,最后这事就以体育班的要求明天重比一场暂时化解了,他们走后,黄毛没忍住问林长东这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多大了,高中了还这么幼稚。”林长东没想到自己嘴里还能吐出逆耳忠言和象牙来,“你,明天去把头发染回来,黄得像什么一样,还有你,另一只眼睛要避暑是吗,放学去剪了,还有你们几个,学校是你们抽烟的地方吗?灭了!” 说完这些话,林长东突然挺爽的,难怪他爸没事就骂他不干人事,说这种话的时候还真是挺像个高尚人士的。 第52章 一窝子人看着仿佛被夺舍了一样的林长东,从未觉得他们跟自己的大哥这么陌生过。 “还不回去,其他同学都不敢来上厕所了,在厕所拉帮结派很威风吗?” 终于遣散了这群人以后,林长东洗了个手又马上跑回教室去,张流玉还在生着气,并且还把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挪开了。 林长东看着两张桌子中间那条宽有一厘米宽的桌缝,好像看到了有一条东非大裂谷在间隔他们的关系,他如遭雷劈一样僵在原地,要不是这会恰巧打上课铃了他都没勇气坐下去。 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在上课之前她宣布了一个人尽皆知的放假事宜,因为明天就是中秋了,法定放三天,高一高二从明天周四放到周六,周日补课,而他们高三只放明天一天。 林长东上一周就得知这个放假通知了,他也旁敲侧击了张流玉好几次得知对方不回镇上,不过他提出一起去走走的要求时,张流玉没有回应。 他本来想着今天再提一次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这下搞得林长东都不敢问了,班主任滔滔不绝的在上面讲翻译,他什么也没听进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撕下试卷一角,写了个小纸条递到东非大裂谷那边去。 张流玉没有马上打开纸条,他等到老师转身板书了才打开的,只见字条上用着极小的字写着一句:你是不是要讨嫌我了。 林长东时刻留意着张流玉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火气越来越重,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他准备再写一张道歉时,张流玉猛地一推,东非大裂谷被填平,两张桌子又合上了。 【作者有话说】 写点俗套的校园情节也蛮惬意( ) 之前写开房那个尺度的时候,忘记流玉才17岁了,第一章 的时候小流玉才16 oo 大家不用急,按照他们的尿性,成年了自然就会发生。 第41章 灵魂相拥 “今天不是放假吗,怎么起这么早?你这是上哪去?” 蓝卉看林长东一大早就要出门,便叫住了人。 “哦,我出去玩。”林长东边走边往自己耳朵上戴东西,“晚上不回来了,别打电话一直问。” “你不回家你上哪去?”坐在蓝卉对面的林老板也关心了起来,“今天你大姐二姐都回来,大过节别成天在外面浪,晚上准时回来吃饭!” 林长东不耐烦说了个再说吧,然后就跑出去了。 他到学校时也才上午八点多,不过学校已经几乎全空了,只有个别留校过中秋的学生在学校里晃荡。 林长东到宿舍楼下接了张流玉,两人准备往县城中心那边去。 原本张流玉就没想过要答应跟对方一起度过这一天假期,结果昨晚晚自习的时候,梁晖和二哥来了,说是来买车的,买好以后先由隔壁家的一个大哥给他们当临时司机。 其次就是他们接了一场今天新店开张的商演,中午之前结束,到时候会一起开车回镇子,他们来就是问张流玉回不回去,到时候晚上再给他送回学校来。 张流玉觉得太麻烦了依旧不打算回去,林长东当时也在,于是就缠着他一起去看看。 从学校门口到县中心区少说要走半小时,不过二人都没有打车或者坐公交的提议,两人就打着伞一路走了下去。 师父那一顿打把两个人打出了相当深刻的阴影和不可避免的生疏感,张流玉不再敢无时无刻要黏着林长东,林长东心里怕被放弃时,偶尔会越过一下两人之间的分界线求证一下张流玉是否还在意他。 他们到商场里时,店铺开张流程已经过半,二人眼熟的两头狮子正在高板凳上嬉闹。 中午林长东请大家伙吃了饭,几人看到林长东和张流玉又好好的了,他们都暗暗松了口气,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事不保密不行。 下午几人由着林长东带队一起去了个二手车行,通过几个小时的筛选对比和议价后,他们一同选定了一辆八人座的面包车。 车子是九成新,老板七千八卖的,也算是物美价廉了,至此,何家班总算有了第一辆自己的代步车。 天一黑,张流玉就催促林长东回家去,两人在宿舍楼下扯了半天,林长东才不情不愿的回家去。 也幸好他听了张流玉的话,否则今天大概率就要出事了,林长东明显感觉到他家里人察觉到自己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过他细想下来,自己最近的举动确实太反常了。 从这天起,林长东又一改自己的积极形象,每天回到家就是各种要星星要月亮的要求,他胡闹一阵子,他爸打了他两次以后,家里果然又和平了下来。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是在国庆前结束的,成绩出来这天还开了家长会做高考冲刺动员大会,师父也来给张流玉开家长会了。 这一天林长东没敢出现,就连桌子都搬空了,整个家长会过程张流玉都是提心吊胆的。 本来他都觉得师父不会发现自己和林长东还有来往了,结果家长会结束,师父却去找了班主任,问自己家流玉怎么没有个同桌,是不是同学们都不喜欢他怎么的,还是他受欺负了。 好在林长东提前跟班主任打了招呼说自己家里不准透露什么的,班主任这边才没说漏嘴,就说张流玉的同桌不来高考了而已。 随后张流玉又以自己国庆要留校复习为缘由没跟师父回去休国庆假,但这国庆假给的也不少,有足足三天,师父看他学习心切就没多问了。 然而家长会结束不过两个小时,张流玉就和林长东一起坐上了前往省会城市的车。 林长东没忘祛疤手术那事,张流玉其实后面已经不答应这事了,他说什么张流玉也不肯冒险跟他去。 最后他只能违心说了句自己不喜欢这个疤,这个过激的理由还挺管用,张流玉立马就改口答应了。 林长东怕家里人起疑心,这次去没让家里司机开车了,他们坐的火车去,坐三小时,在去路上,张流玉一直问林长东他的疤真的很难看吗,如果手术做不了怎么办。 到省会时已经是晚上了,两人又去了上次的酒店住,张流玉这次主动提出了要双人间,林长东没异议。 不过二人刚刚进房间就抱上了,林长东主动抱的,张流玉让他松开,他不肯,两人就站在门后背你推我抱了半天。 林长东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想把话说明白,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于他们而言是棘手的,于整个现实来说都是特殊的。 他知道张流玉很为难,也知道他们让师父很为难,他想说自己不怕,他渴望得到张流玉坚定的信任,可是他要说的时候,张流玉哭了,怎么也不让他说了。 两人把那天挨打时没能一起流的泪在这一晚彻彻底底融到了一起,他们在床ll上ll翻滚时还是泪流不止不停。 张流玉哭得面热眼红,头发粘腻的缠在林长东的脖子上,两具身体的露ll骨l摩ll嚓不再只具有ci激性,而只是为了一遍一遍反复确认彼此互相l需要。 窒息的吻不断放大他们一直逃避的苦楚,带着呜咽的相互啃咬好似绵长的诉说,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见得摸不得、爱得要不得。 上一次来这里,张流玉说服自己只需要珍惜当下,这一次再来这里,当下竟然已经过去,珍惜也已经变成最后的残喘一息。 林长东亲他抱他,把他笼在臂弯里,挂着最无措的泪小心恳求他,恳求张流玉不要再用避嫌的名义疏远自己,张流玉看他的目光总是痴迷而热烈,可每一次避开他的靠近却又是无比的直接和果断。 人和人之间怎么能做到生疏着,而灵魂却在相拥。 张流玉觉得这个问题太难了,还是因为他们太小了所以这个问题才那么大的,他答不上来林长东要的任何一句保证,因为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他保证就能左右事情走向的。 更何况他还不想让林长东在这些无力的保证里沮丧和受伤,他不答今天明天,他只答喜欢喜欢特别喜欢林长东。 粘糊湿热后,两个人一同淋在花洒下,林长东给对方梳过激滚床时滚出来的发结,给他慢慢搓洗头发,问他什么时候过生日,头发很长了。 张流玉说按过生日来算的话,那就很远,但是按高考倒计时的话,那就很近了。 他还说这次过生日大概不能让师父帮他剪头发了,因为从今年开始,全国高中统一考试首次调整到了六月份的7、8号,他的生日就在高考前两天。 林长东也觉得很远,不是因为七个月多远,而是他们刚刚约定好了,等到高考结束,无论去哪里上学也好,没考上也好,他们都不会再这样互相折磨了。 可能是因为年纪真的太小了,在仅有的认知里他们只能选了一条特别鲁莽和戏剧性的路:私奔。 与其迟早被逼下悬崖,自己提前走上绝路至少还有破釜沉舟和鱼死网破的体面。 第二天张流玉顺利开展切除手术的前期准备,第三天早上就完成了局部切除,第四天疼痛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第53章 收假回校这天,二人坐在火车上,挨着靠着看一闪而过的天高地广,他们感觉此行收获满满。 尽管他们这一趟的收获只做了一个成功手术,但却修复好了在张流玉小臂上和他们的关系里的两道疤。 可肉体上的伤疤可以治愈,现实中的裂缝却难以修补。 第一个发现事态不对的是班主任,自从换位置以后,尤其是林长东和张流玉被换到最里面的靠墙位置后,她频频发觉这两个学生走得不是一般的亲近。 偷偷拉手,挨着打盹,共用一个水杯,互相欣赏的目光,同一个苹果上有两只不同的牙印,永远形影不离的步伐……每一样都在印证着她最坏的猜想。 班主任在犹豫着到底要跟哪一个当事人先进行交涉时,校长却先跟她交涉了起来。 冬天来得凶,低温简直占据了整个十一二月,2003年还还剩大半个月,张流玉和林长东就开始计划着元旦假期怎么过了。 张流玉心想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就忍痛推辞了和林长东去约会的邀请。 林长东也很想回去看一看,看看师父眼里是否还能容得下他,张流玉却觉得不行,两人讨论得正难解难分时,班主任打断了他们,并说林长东家里来人找他了。 林长东仅仅出去了半分钟就回来了,他着急对张流玉解释:“我大姐好像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哦,哦!”张流玉感觉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那你路上小心。” 林长东忘记了班主任就在一边似的,他摸了张流玉的手一下,又说:“我可能要去好几天不止,流玉你等我回来。” 张流玉点点头,“好。” 林长东这一走,就跨过了2003年。 04年元旦收假回来时,县里罕见的下了一点点冰渣雪,学校里都是冰天冻地的,冻得张流玉的胳膊一直在疼,尽管手术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伤疤上新长出来的皮肤肉层却还是脆弱,尤其是温度过低时,他会感觉到有一点轻微的痒痛。 这种痛感一直持续了一周多,直到温度回升了一点才减淡,今年过年得早,一月下旬初就过年了。 高一高二都已经放暑假了,只有他们高三还在冰窖一样的学校里关着,还要关到腊月二十七,张流玉祈祷着林长东能在放假之前回来,他觉得师父是不会计较林长东回去过年的。 林长东离开足足有一个月了,什么声响也没传回来过,张流玉也不认识对方的几个熟人,他就是想打听一下也打听不着。 终于到了放假这天,班主任宣布完放假事宜让大家自行安排后,张流玉趁着教室里一片混乱走到了讲台上。 “有什么问题。”班主任不太意外的看着他。 张流玉紧张的抓着讲台的桌角,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怪异,好像只是随口提起那样一问:“老师,林长东的东西就这样放着吗,还是等他回来了自己收拾?” 班主任看了一眼台下那个空了一个多月的位置,她又去忙着整理桌上的卷子,同样也像随口回答那样告诉对方:“哦,不用了,他不回来了,过完年回来再清理吧。” “什,什么。”张流玉好像挨了当头一棒,他有点不能马上思考过来。 “林长东不回来了。”班主任说,“他家里送他出国有一段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周三休。 第42章 逃跑 学校里的最后一批学生都在陆续撤离回家,张流玉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发着呆,迟迟没有收拾东西的动作。 周通进来,看到人还在一张空床上坐着,他过去给人递了纸巾,又默默帮张流玉收拾起东西。 过了一会儿,张流玉突然问他:“周通,你知道怎么出国吗?” 周通背对着他,叠被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想了想:“这个看情况吧,去不同的国家应该流程不一样,看你想去哪里我再帮你打听吧。” “不用了。”张流玉含着哭腔故作轻松说,“找不到的。” “......”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就准备去等大巴回镇上了,但是到校门口时,来了个年轻人拦住他们,紧接着停在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上来下来了个女人,是林长东的三姐。 她单独邀请张流玉借了一步说话,张流玉也知道人家为什么而来,学校旁边没什么好坐的地方,就跟着对方就近进了车里,周通只能守在车子旁边等着。 林湘竹说话很直接,直接说明了来意:不要再试图和林长东有来往,不要害了自己又耽误对方。 “我知道。”张流玉极力保持冷静道,“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当然是好,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也希望你能守住长东的隐私,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对林家、对长东来说都是天大的丑闻,我们家里已经乱翻天了,我今天才找上你,已经是给你留了足够的尊严,毕竟你多少还算个孩子,我们不会也不想追究你为难你,只希望你理解我们的做法,就当是为了长东好,如果你非要闹得鱼死网破的话,受益的也绝对不是你,就算长东今天鬼迷心窍,你们也不可能有结果,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说折了就折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好聚好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一点不难做到吧。” 面对这种还算温良的劝阻,张流玉表示自己理解,但他推开了对方递过来的银行卡,林湘竹又问他想要什么,或者是否有心仪的大学之类,张流玉都拒绝了,他就只有一个想要的答案:“林长东现在还好吗。” “他很好,相信你也希望他可以一直这么好。” 张流玉说了个谢谢,随后就下车了,周通看对方一直不说话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第二天周通再上班里,张流玉看着也是平平静静的,就是目光呆滞了一点,他过去找人说话,张流玉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除夕前夜,师父找到周通就他知不知道林长东的下落,周通根据自己的猜想和实际联系告知了师父林长东已经出国的消息。 “多久了?” “应该......”周通在心里回忆上一次捡到林长东的日子,“有两个月了。” 师父没有追问下去了,大概是看出了什么,不过这也不难猜。 除夕当夜,镇上卫生院里静悄悄的,就诊大厅里那台豆腐块彩电里放着春晚,但没开声音,值班的护士趴在工位上打盹,听到有人叫她,她才醒神过来问怎么了。 “药水空了。”何师父抱歉打扰对方说。 护士哦了一声,赶忙去拿新药水就要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换上,换好药后,何权青也把班里的被子送到了,他跟着师父一同给张流玉撤下那不太干净的公用被子并换上了自己的,师父吃完送来的饭菜,又去了一趟就诊大厅的前台。 不过何师父看那护士实在是困,就没再叨扰对方,他自顾自拿起亲台上的座机听筒,又照着字条上的数字顺序输入了一串号码。 这是林长东的个人号码,上次他们几个被带回派出所,后面执法队要他们留联系/通讯地址方便后期文书回执的时候林长东留了他的个人号码,今天他才从执法队那里问到的。 但是漫长的拨号音过后,听筒里只有对面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何师父怀疑自己输错了号码,就又拨了一遍,也是一样的结果。 张流玉第二天就退烧了,他是被初一早上的炮仗声惊醒的,收拾好东西以后,师父把他背了回去。 感觉到肩上湿了,师父无能为力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不是我们的那强求也没用啊。” “我晓得......”张流玉声音嘶哑,“我没想要了。” 而此时的美国东部正值晚上八点多,不依北京时间为准的话,现在还算是除夕当夜,但林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感觉得到新年该有的任何喜庆。 林长东在楼上狂砸东西叫喊开门的声音像一记又一记十分具有破坏力的锤音,屡次打断楼下男女老少的争吵声。 刚刚从西部飞过来的林拂菊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是这两天才在林湘竹一个月前给她发的邮件里得知自己弟弟和一个男孩搞到了一起的事情。 她听着自己父亲和林长东生母吵得不可开交的声音,大概弄懂了现在的情况,茶几上堆放着很多东西,她随便拿起来看了看,基本都是林长东的治疗回执报告。 听到他们要继续给弟弟深度矫正的决定,林拂菊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弱弱的:“长东这个取向有可能就是天生的,这不是说矫正就能矫正的......” “什么天生的!他就是走偏眼不分男女闹得!”林老板这话几近是暴吼出来的,“林家祖上这么多代都没有过,怎么到他这里就有!他就是天生的也得治了!” “还不是因为你!”蓝卉的情绪极其不稳定,甚至还带着一点麻木的绝望,“要不是你对他那么苛刻,他怎么会这么叛逆!” 第54章 “这不是叛不叛逆的问题。”林赋梅打断父母的争吵,“这事你们就是处理得太过激了,你们也不该突然就把他关起来,他就算是有性别认知障碍,那就更应该慢慢开导,现在把他逼成这样说什么都迟了,我说你们俩也不是什么没有眼界的人,怎么做事这么绝对?长东他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你以为我们没有好好说吗!说了他听吗!”林老板朝大女儿吼道,“他都跟男的搞到床上去了还是开导就有用的吗!你以为他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们就这么一个弟弟,不为他着想就算了,怎么还数落起父母?!” “万一他就是一时兴起,好这一口玩玩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你们不可能没见识过这样的,他年纪到了自己就想开了,长东他本来也是不成气候,年纪小容易走歪也是难免的,早的时候我都说不能这样放养他了,你们就是惯他,惯多了他怎么可能还听你们的。” “等他自己想明白我都进土里了!”林老板仍是听不进去一点,巨大的崩溃感在他脸上画出厚重的皱纹,“他说他不要家了不要爸不要妈了他就要跟那个男的在一起!疯了疯了!他要我绝后他要气死我是不是!” “他再疯也说不出这种话,你们就是逼他狠了!”沉默寡言许久的次女林官兰终于开口,她将手里的报告扔到桌上,“这些药不能再给他吃了,我说你们两位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大家商量一下,湘竹你也是一直拱火......” “我怎么?!”林湘竹转脸看这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你们到底懂不懂事态的严重性?要不是我第一个发现,他不知道还要瞒我们多久,你以为他是第一天这样吗?他甚至敢带这个男的去我们家酒店开房,去年国庆开始每个礼拜他们都在酒店过的说出来你信吗?你知道前几天他从医院上跳楼下来有多吓人吗!现在不掐死苗头到时候才是真的完了!” “我不懂。”林官兰板脸冷冷道,“我只懂继续这样下去长东才是真的完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为他好呗?”林湘竹哟一声,“是,我天天在家对他有求必应的当然是想害他,就你们在外面显摆官威是对他好!” 这场争吵持续到了半夜也没争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两口子始终坚持要继续矫正,大不了就提前结婚,纠正林长东的性别认知问题,四个女儿各抒己见,但又都没有完全的话语权和决定权。 林拂菊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她还没看过林长东,干脆就离场了,她一靠近二楼的监禁室,林长东看到有人过来了,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扒拉着门上都那扇小铁窗急忙道:“四姐?!四姐!你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了!” 她被弟弟的状态吓了一跳,他暴瘦的脸上满是各种擦伤,遍布血丝的眼睛下是青黑到发紫的眼袋,整个人好像许久没见过太阳一样又霉又馊,完全不像过去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的弟弟。 “四姐,四姐!”林长东摇晃着铁窗生怕对方要走一样,欲哭无泪的脸上窘迫非常,“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没生病我不要治了,你放我出去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林拂菊总觉得在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也就林长东跟她这个私生进门的姐姐亲近一点,说要放,她绝对是没有这个权力和勇气的,可是...... 楼下的争吵声在天亮时终于停止,无法理解两位长辈做法的林官兰一怒之下拍桌离开了,就算是在家里有着绝对话语权的长女也没能说服父母放弃对弟弟的继续深度治疗。 林赋梅在这里待了几天,天天看各种医生进进出出,听父母争吵不休,林长东每天都在呕吐,他不吃饭也不吃药,甚至开始打那些疏导医生,没几天他就彻底脱水昏厥了过去,老两口抱着儿子又悔又哭,但又不肯放弃他们自认为对儿子“拯救”。 一周后的某天凌晨,这栋屹立在一片扇形湖边上的别墅外围发出刺耳警告声,林长东往后再看了一眼大姐和四姐,然后毅然决然扑进了眼下那片灰色的湖水里。 高三寒假收假早,再回到学校时高三换去了新教学楼的教室,班主任重新安排了桌位,也给张流玉安排了新同桌,他没有任何异议。 林长东离开后张流玉又变成了一个人,紧张的学习和频繁的考试让他感觉麻木又吃力,他老是控制不住要哭。 就连清明的时候也只放了一天假,大部分住宿生都没有回家,周通叫张流玉出去走走,没想到张流玉主动提出了去莲花公园走走。 他们一路爬到山顶,爬到了山上的莲花观音雕像下,周通看张流玉一直站在护栏边上搜寻着什么,便问:“在找什么?” 张流玉不在状态的摇摇头,他明明记得在林长东家里时可以看到这个雕像的一角,怎么到这里却又看不到林长东的家了。 清明过去没几天与进行了一轮模拟考,张流玉看着周通始终稳坐在年级前三的位置,又看看自己总是在百名左右徘徊,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他偏科非常严重,只有数理化成绩突出,而语文和英语成绩非常一般,不过他对大学似乎也没有什么展望。 “张同学!” 张流玉准备回教室时,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叫他,他看了看四周,才看到躲在一颗榕树后的袁宝。 “你叫我?”张流玉边走过去边问。 袁宝点点头,又神秘兮兮的朝他摆摆手,“你快跟我来。” 张流玉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于是也没有多问了,他看了看四周,快步跟了上去,他们一路来到学校右角,这里是新开辟的住宿用地,目前刚刚起步施工,因为这边管理不便,经常有学生从这边翻围墙跑出去。 袁宝把他带到一排蓝色的铁皮房后面,又说让他等一下,张流玉还没能问是什么情况,袁宝就一溜烟跑走了,不过他只跑开了几十米,并在一只一米多高的水泥桶后蹲了下来。 张流玉左右看看,突然身侧的铁皮门开了,他警觉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里面走出来个头发糟乱、浑身脏污的人。 这人脏兮兮的脸上挂着天大的惭愧和窘迫,他抹抹自己脸上的眼泪,高兴得不行说:“流玉,我跑回来了。” 第43章 约定 张流玉肺里一抽,他立马扑进前人怀里,没忍住失态嚎啕大哭起来。 林长东抬起自己的两只脏手,犹犹豫豫的也才将人搂住,他臂弯越收越紧,就像抱不住一张瘦瘦的纸那样小心。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张流玉哭到失声,两个人简直恨不得在这一刻绞成一体,因为短暂的喜悦过后仍是莫大的迷茫,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在这一刻温存。 上课铃已经过去很久了,袁宝几次提醒他们不要贪恋这一刻,两人恋恋不舍的放开彼此,张流玉又急追问以后还能见面吗。 林长东用比较干净的手背给对方擦了脸,他吸吸鼻子说现在不方便说太多,明天就是周日了,明天等张流玉能出校了再细说清楚。 张流玉太害怕这种等待和明天,他一点都经不起等待了,说着就又要哭出来,林长东心里难受得要岔气,两个人磨蹭了好久才肯分开。 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自习过去大半节课了,班主任看到张流玉湿红着一张脸回来,她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有追究对方旷了大半节课的事。 终于熬到第二天周日下午休息,一放学,张流玉就在自己班门口候着了,袁宝也没让他久等,不过两人没有正面交流,他们只是对了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的一同出了学校。 跟着袁宝,张流玉来到附近一处非常老旧的住宅区,这里每栋建筑建筑之间都挨得很近,老旧的建筑一楼是各种商铺,潮湿发酸的地板上浑淌着少许腥臊的猪血和洗衣水,卖菜卖肉的边角垃圾扔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味道灌满了整条长巷,恶臭无比。 袁宝感觉到这里应该算安全了,于是就停下来等了张流玉一段,两人一同进了一栋墙体发黑的砖楼,袁宝解释说这里是他的出租屋,家里没其他人,让他别担心。 这房子里面黢黑无比,甚至比外面还要潮湿,最近在回南天,张流玉还能闻到头顶上方晾衣绳散发出衣服酸臭味,袁宝过去敲了一扇门,又说:“大哥,人来了,我出去买个粉。” 袁宝说完就一溜烟的跑走了,紧接着林长东也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他此时已经不像昨夜那般不修边幅了,胡子也刮了干净。 他没穿上衣就光着膀子,下半身只有一条球裤,张流玉认得那是袁宝他们班的球服。 两人在又塌又旧的皮沙发里坐了下来,张流玉挨进林长东胸前,两个人在无言相拥中细细抚摸彼此,确认对方存在的真实性。 涩泪相融的吻里他们逐渐平复下心情,林长东看时机成熟,便交代了自己这阵子的去向。 不过他说得并不具体,就说自己家里给他安排了新学校,强迫他在那边上学而已。 第55章 “那你怎么回来的?”张流玉捧着对方瘦得像刀削过的脸颊问。 “就是...”林长东想了想,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显得更轻松一点,“就是我趁他们不注意跑出来,不过因为我没有证件,我就又只能跑去找季枫,他想办法把我送回国的。” “真的?”张流玉不是不信,而是不信事实真的有对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林长东也有点心虚,“是啊,不过我是在福州下船的,从那边过来又转了几天的大巴,到省会以后就只能走路了,要是坐车的话......” “不太安全。”林长东越说越小声,“我从省会走回来的。” 从县里去省会坐直达火车都要三个多小时,铁轨里程少说都有几百公里吧,张流玉从来没关心过这两个地方到底距离多远,至于徒步距离,他估算不出来,他甚至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做。 “走了多久。”张流玉声音湿湿的,他极力将哽咽堵在喉管里,越堵嗓子眼越痛。 “嗯......”林长东回忆了一下,没把这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说得那么清楚:“十几天吧。” 看到人脸又皱起来,林长东又连忙追加说:“也不是一直走的,我有休息的,也有蛮多人顺路搭我一程,就是我走错几次路才走了那么久而已,真的!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哭了......” 张流玉又气又爱的锤他胸口,泪水嗒嗒直流的:“你大笨蛋!” 林长东挨着拳头还要更加高兴,“好好骂,看你哭的。” 张流玉用对方赤裸的肩膀抹了眼泪,又不免担心和内疚问:“可是你这样回来了...你家里怎么办,他们肯定会很担心的......” 张流玉说的林长东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事到如今当初他不这么做的话,他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张流玉,他害怕,害怕那些医生真的会有篡改他情感的本事,在太多不确定里,他只能选择一件自己认为绝对不会有错的选择,那就是必须要见上这一面,哪怕是短暂的重逢也意义重大。 “这个再说吧,他们......”林长东自己也说不出什么保证话,“他们.....” 沉重的雾霾笼罩在二人心头,如同他们此时此刻正置身如此难以见光的境地一般,话题的急剧偏向现实逼得两个人难以喘气,万幸的是袁宝及时赶回,他们也得以短暂的再逃避片刻。 袁宝打包三份午饭回来,三人围在一张小餐桌前一起吃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家就这条件,等我爸后年打工回来买新房了到时候再请两位去坐坐。”袁宝不好意思笑笑说。 “说的什么话。”林长东快饿死了都,“你不如叫我一声爸,我明天马上给你买一套。” “哦,那谢谢爸。”袁宝不带吃亏的,还连带张流玉一块喊:“还有妈。” “你这嘴...”林长东哎哎两声,“有点文采。” 张流玉连忙在桌下踩了林长东一脚。 “那大哥你下个月还跟我们一起高考吗?”袁宝又问。 这个问题张流玉也很关心,林长东上一次离开没两天他们就进行了高考报名,他也不清楚林长东后面有没有报名。 “不考了。”林长东说,“我家里都没帮我报名。” 看到张流玉表情都暗淡了,林长东又马上大方调侃说:“不过我高考也考不上啊,一窍不通的考个三五十分还给我家里丢脸呢,他们本来都不想给我走高考这条路的。” “也是,反正大哥你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三辈子也不会愁吃穿。” “怎么,文盲有人管饭啊?” “哈哈哈。” 吃完东西袁宝就借口出去买菜给两人留了空间,借着这个机会,林长东说出了自己刚刚做的决定: “流玉,还有二十天考试了,你好好考,以后你在哪里上大学都好,我都一直跟着你,就是我以后可能...可能没什么钱,不过我跟你到了那边我会学着去挣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你觉得好吗?” 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好,但是张流玉又很难说服自己接受林长东因为他放弃原本的优渥生活、放弃家庭的关爱和呵护,以及林长东身上所背负家人寄托的厚望。 看到张流玉没有马上点头答应,林长东焦急不已,“流玉,你觉得不好吗?” “我觉得好。”张流玉不太有底气,“可是对你不好,你还有家人,他们不会舍得让你这么做的。” “我会解决好的,你相信我,我都会解决好的!”林长东说得信誓旦旦,尽管他现在毫无办法,但他坚信自己总能解决好,在巨大的压力前,自负就是最好的自愈方式。 张流玉点头,又说好,他说我相信你。 人和人之间有两种信任,不成熟的完全信任,以及成熟的情绪信任。 这件事有多难张流玉无法估量,他其实也不奢望林长东真的能做到,只是目前来说,林长东需要这样笃定的信任,他们都太需要这样一个“希望”先去糊弄当下的迷茫。 袁宝傍晚买菜回来时还多配了两把钥匙回来,分别给了林长东和张流玉各一把,张流玉做了顿晚饭,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 林长东暂时还找不到更安全的藏身之处,就只能在袁宝这里落脚,他打算等高考结束了再现身和家里说清楚,他想着,或许经过自己一段时间的消失,家里肯定会什么都依着他的。 袁宝是走读生,此后的日子一直都是他向张流玉传递林长东的情况,只有周末他们才会短暂团聚,虽然也没剩几个周末就高考了。 “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袁宝呢。”林长东开门后发现进来的只有张流玉一个人。 张流玉提着两袋刚买的菜,“他说他去网吧静静,今天不回来了。” “下个礼拜就考试了他还需要冷静啊。”林长东一把将人抱起来在狭窄的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又带着人栽进旁边那张临时搭的小床里。 张流玉匍在对方身上,他被吓到了就捶捶人胸口拧拧脸,然后再温顺趴到林长东胸口,“你坏蛋...” 林长东摸摸对方的脸蛋,又拉着手亲了亲手背,“出考场信息了吗。” “出了,但是还要过几天才统一发准考证,应该五号或者六号才发吧。” “那五号还能去剪头发吗?”林长东没忘记张流玉每年生日当天都要剪头发这个传统,而且五天后就是张流玉十八岁生日了。 “应该可以的,现在可以随便请假,好多人都不来学校复习了。”张流玉说,“那天下午放学可以跟老师请假出来。” “我跟你一起,行吗。” “不行,剪头发要在外面待很久的,你...不能出去。” “那!”林长东一个翻身将人卷到了身下,“那我看不到你了啊。” “那我剪完了再过来给你看一眼。”张流玉暗暗欣喜说,“但是只能看一下,还不能......那个,要考完试才可以。” 林长东红着脸转到一边去,害臊不行嘟囔:“我我我没想那个,我就看你一下......” 话题的走偏让两人倏尔脸红,他们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下,张流玉又小声说:“考完那天晚上不用回学校了。” “是,吗。”林长东把脸躲进对方肩窝里,心不在焉的:“我还不知道呢,原来高考是这样...” 张流玉嗯了一声,酝酿许久后又低声说:“那天晚上...就可以。” “!”林长东抓着身下人背上衣服的手不禁收紧。 两个人都不敢动了,就这么僵着纹丝不动的保持原姿势,只留两道强有力的心脏搏动声在激情较劲。 林长东熬了半天才违心逼自己说出一句看似比较犹豫的话来再求确认:“真的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可以。”张流玉天真而又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看着这样一张痴心的脸,林长东这一刻心理的激动和惊喜却大大减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愧疚和自责。 他总觉得这样好的事这样好的人,不该在自己最不好最落魄的时候得到。 五号这天林长东乔装打扮过后出了趟门,他看到学校附近已经在设置禁止通行的路障了,估计明天下午就要拉警戒线了。 拿到他托袁宝订好的蛋糕以后,林长东就马上回到了那个出租屋里,他将蛋糕放进冰箱,又过去淘米准备提前把饭煮好。 他估计张流玉剪完头发应该六点多这样到,不过他刚刚把锅芯装进电饭锅里,耳边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兴冲冲跑过去开了门,然而门缝只裂开到一半,他脸上的笑意就如浪潮褪去,并戛然而止停在了一种非常诡异的表情状态里。 林长东后退了一步,脖颈有如被绳索勒住那般,嘴里很是艰难榨出一个字音来。 啪—— 一声脆响,门外的人猝不及防就放了他一耳光,“你还有脸叫我爸!” 第56章 第44章 我和你一起走 “头发不洗一洗吗同学?” “不洗了。”张流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主要是洗头太耽误时间,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见到林长东了。 “好的,两块。”理发师解开客人肩上的披布说。 张流玉付了钱,又借了梳子将头发好好打理了一轮,他并没有让理发师剪多少,也就四个指头宽而已,以往都是师父帮他剪,不过师父还要剪得更少。。 中午师父也来学校看他了,但是他们当时在排练进考场,所以他没见着人,要不是师父在宿管那里留了东西给他,他都不知道人来过。 出了理发店后他马不停蹄就往袁宝家赶,但是到时他却发现门是开着的。 带着不妙的预感,张流玉踏进门槛,然后就在屋中仅有的一束自然光里看到两张面色凝重的脸。 张流玉当即就想后退一步,但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了。 在这段短暂的对视里,张流玉体会到了被审视、被审判再被看轻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以为你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至少不会像长东那样不懂事,长东的姐姐已经给代我们给过你劝告了,你不是也答应了吗?他是你一个人的吗?是你创造的他来到这个世上吗?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一起骗我们呢?” “这几个月里,我们以为他失踪了出事了,甚至连死都想过了,你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吗?他就为了你一个人,把父母把全家扔在一边耍得团团转!” “你为他想过吗!你为他的父母、他的以后想过吗!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们都能满足你,但是你最好分清楚,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 “今天我们夫妻找上你说这些话我们同样觉得可耻,谁听到了都会觉得我们在欺负一个小孩!可是我们不亲自出面,谁为一对无辜的父母声讨陈情?” “他对你说过什么,今天我们都能明确的给你一个结果,那就是不可能,今天不可能,以后不可能,永永远远都不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接受他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更不会接受像你这样自私的人!” 张流玉强忍着泪水,紧抿着唇,只字不还嘴的就这么听着前方两位长辈对自己种种罪行的数落。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迄今为止我都没有把我儿子当成一个同性恋来看待,我宁可相信他把你当成了一个女孩,相信他眼睛有问题都不可能认同我儿子是一个同性恋!” “我不是女孩!” 张流玉终于打断这对夫妻接连不断的质问和控诉,他两手握拳浑身发着抖,一出声眼泪就涌落了下来,面对这唯一一句真正的诋毁,他再次铿锵反驳说:“我不是女孩......!” “我知道你不是,但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这么认为!”林老板恼怒的站了起来,“如果他是同性恋,世界上那么多正常的男孩他怎么不看一眼!偏偏跟你这个性别模糊的搞在一起!” 张流玉脸色涨红,有被诋毁的愤怒,也有羞耻的心虚,他连喊了三声“我不是”后就崩溃而懦弱的直接转身逃离了这里 。 他一路跑下楼,摔倒在洗衣水刚刚漫过的污道上,在路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他爬起来快速往前走,一边抽泣一边给自己抹脸上的脏污,但是自尊却越抹越黑。 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放声大哭。 “欢迎光......哎,前面你是不是刚刚来过,有什么事吗?”理发师举着个推子疑问说。 张流玉将脸撇在长发里,他含着浓重的鼻音说:“我想,洗个脸再洗个头......” -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是不是走错复习室了?” 被点到名的这名同学抬起头,他同讲台上的班主任对视了一眼后,又匆匆把头低下了。 “你怎么......”班主任欲言又止,“先回桌位吧。” 张流玉小声说了个是,然后又在全班的惊诧目光中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通已经搬出宿舍去酒店复习有一个月了,他今晚特地抱了束花来找宿舍找张流玉,说是邀请对方一起拜学校里的孔子像求开考大吉,每年都毕业生都有这个“迷信”传统。 但是张流玉一直在洗手间里说是洗澡,也就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周通隔着门板同对方说了许多加油的话,张流玉也一一回祝了。 他暗暗表示了一起去同个大学或者同个城市的愿景,张流玉说等成绩出来再谈,周通只能把生日礼物放在对方床上,然后抱憾离开。 第二天似乎所有人都无心复习了,大家既焦虑又盼望着明天快点到来,张流玉同样是这样想的,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却依旧不能做到把心思放在复习上。 晚上,班主任终于把准考证发下来,全班在放自习之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的考前打气,人人都是激情澎湃的,火热的士气恨不得马上点亮明天。 放自习后,班主任找到张流玉问他有没有事,张流玉也说没事,但班主任还是尤为负责的把人带去了一趟医务室。 张流玉体温也都还正常,校医说他可能是在教室太闷了再加上天气所以脸色才这么红。 第二天早上的考试对张流玉来说并没有算开个好头,因为他的语文考试发挥一向很普通,这次甚至常规发挥都没有达到,中午睡了个午觉起来,张流玉还感觉状态更差了,数学明明是他最擅长的科目,然而做起来却费力得离奇。 这种糟糕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一闭眼又马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相当的久,要不是那强烈的颠簸感他还真不会醒来,然而也是大脑的这一突然醒神,张流玉才想起来今天好像高考。 他吃力的就要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正在移动,眼前的道路是晃动的,紧接着他又看到一颗头,哦,原来自己被人背到了背上。 “联系家长了吗!确定直接送去医院吗!” “联系过了,他家里让马上送医院,他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张流玉趴在不认识的老师背上,迷迷糊糊的想,师父终于来接他了。 跟着师父一起来的还有梁晖,二人跟着班主任进到急诊室,然而就这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间,他们张望了小半天也没看到人在哪。 “人就在床上,已经做过常规检查了......” 班主任话还没说完,两人马上就奔向了急诊室里唯一的一张病床,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张脸后,两师徒霎时傻眼了! 师父脸色铁青将人搀扶起来,他摸摸怀中人的脸,简直烫得可怕,师父的粗手抖着,他尽可能温柔小心地揉着张流玉的脑袋,苦涩酸涩乃至有些愤恨问:“谁给你剪的......!” 张流玉一动就醒了,他眼睛都睁不全的叫了一声师父,再想解释什么又已经气力不足,也可能是不想解释了。 站在一边的梁晖见此情此景,人是僵的,话是说不出的,他虽然没有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但和师父老三朝夕相处也有将近十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三,头发完全剪得跟他们几兄弟一个样了! 这跟索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周通下午赶到时,高考已经结束快一个小时了,张流玉也从急诊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师父看到他来了,就问他考的怎么样。 周通步子踌躇不前,他看着静静枕在枕头上那颗脑袋,眼泪比要给师父的回答出来得更快。 除了一直在发烧,医院没检查出张流玉有什么潜在毛病,可他就是迟迟精神不起来,白天吃了吐、晚上一长睡就发烧,因为长时间需要挂点滴,他手背浮肿得无法继续输液。 十来天后张流玉得到出院允许,回镇子时张流玉终于坐到了班里的车子,这车子林长东选得好,后备箱很宽敞,刚好装满他三年的行装。 对于头发一事,张流玉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任何人,包括对师父也没说实情,问就是不小心剪坏了。 但是剪坏剪短那一刻,张流玉又是无比轻松的。 回到班里后,张流玉又是休息了一个礼拜脸上才有活气,二哥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他说不知道。 成绩在考试后不到二十天就出来了,这件事张流玉本来也没关注,是周通来告诉师父成绩,祝骁说漏嘴了他才知道的,周通考得比平时还要好,裸分在本校第二,总分第一。 周通没打招呼就帮他去学校问了可不可以复读的问题,学校的回应是教育资源和名额有限,只能按高考分数高低分配复读机会,可张流玉就考了两门……或许得去外面的学校问问。 他酝酿了两天,准备和张流玉说说这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打乱他计划的人又这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流玉呢,我找他有事!”林长东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气喘吁吁的问道。 周通一看到这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一拳头直接将人抡倒在地:“你还有脸问流玉!你还敢回来!” 第57章 林长东挨了几拳也没还手,他等周通打到手软了,才出声:“我找流玉有事,先让我见他!” “你见他能有什么好事!”周通仍是不解气的揪着对方衣口吼道,“流玉没考完试你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 周通没给对方继续说完的机会又将人抡倒,他怒不可遏的继续往对方身上砸拳头,一边砸一边掉眼泪:“都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什么也不会发生!要是没有你一切都会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打乱我的计划!为什么就不能离流玉远远的!现在这样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林长东无言以对,也没脸反驳,如果是平时他还有的时间让对方出气,可今天他实在没办法耗了,他将坐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就要找人去,但周通还没解气的拉住他又要打,林长耐心不足了,不得不还手回去试图摆脱这人的纠缠。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赶忙前来阻止,林长东也终于成功脱身,他风风火火往楼上跑,刚刚上二楼就看到了立在走廊中的张流玉。 “长东?!你怎么...”张流玉就知道自己没听错声音,他下意识就要跑过去抱住对方,可他一想到那些话...... 此时的林长东并未发觉到张流玉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前人就不敢向前了。 察觉到对方是在看自己的头发以后,张流玉立马就把脸撇开了。 林长东用手背抹了抹鼻血,艰难的再向前迈出两步,他将手中的背包放到地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在距离张流玉还有两米远的地方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张流玉被吓得不敢向前。 “流玉。”林长东又换了一副脸色,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的严肃,但他的口吻却是低卑无能的:“我对不起你。” “......”张流玉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总之,在他还没有听到林长东下一句解释之前,对不起这三个字和他们要完了没有任何区别,也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任何人逼他们划清界限都不如自己放弃来得残酷。 林长东看着人,又很是挫败的低下头去,鼻血和眼泪一起打在深色的地板上,“我今天来,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别说,张流玉在心里祈求道,别说了,不要说,他想,就是一辈子不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也不要说。 林长东用胳膊抹了一下鼻子,沾满灰尘的小臂立马划拉出了一条逐渐变浅的红线,他抽抽气,终于下定决心说:“我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用,也不能给你什么,还害你高考都没有......” “考试跟你没有关系!”张流玉打断对方,“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没坚持住的,跟你没关系!你别这么说!” “有没有关系我心里清楚。”林长东含着泪苦笑了一下,“都是因为我没用才会发生这么多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没脸见师父,我今天也是跑出来的,如果再被抓回去,以后我应该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你了,今天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所以......” 张流玉听到最后一面这四个字时就已经在摇头了,“不,不要...” “所以。”林长东仰起头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可能要三四年这样,我现在必须要走,否则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流玉,我不是不想要你的意思,我是现在要不了,我发誓,等我有出息了马上就回来找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这个局面是张流玉没想到的,他愣在原地,这一刻他抉择不出来,不是因为他等不起,而是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存在间隔林长东和他家里的关系,他也不舍得林长东再去吃这些他命里本来不存在的苦。 看对方迟迟没有回答,林长东也没有气馁,他坚定起身:“等不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我回来,再抢回来也一样,流玉,你一定好好保重,我留了钱和号码给二哥拿着,我现在得马上走了,不然我家里就要找上来了…...” 林长东拿起地上的行囊,准备再去同师父告个别时,他的腰忽然从后面被缠住,紧接着有具身体贴了上来。 张流玉泣泪满面的抱着他,强憋了将近一个月的苦楚和思念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自暴自弃式的自救:“我和你一起走!不要留下我自己一个人了,不要留我自己了…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和你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注:不要学这种私奔行为哦。 前一本开文的时候就定好何家班没有大学生(周通比较特殊)这个设定了,但是为什么又要写34的故事从学校里开始,是因为我那时候觉得,学校是43为数不多有机会产生交集的地方,否则这两个命运不同、阶级不同的同龄人离开了学校,其实是很难遇到的… 第45章 傻也要跟 正是农忙的时候,整个镇子休息都早,而平时也早早关门熄灯的何家班此时还是灯火通明的。 师父手负在腰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三老四,气得没忍住直指他们的鼻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两人低着头,手是紧紧拉在一起的,可见他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师父!流玉不能走!你不能不为流玉的身体考虑啊!”周通跟在师父身边不断劝说,“万一出什么事...” “我心里有数!” 师父又是气得来回踱步,他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天花板,“你们能跑到哪里去,能跑得了今天,明天后天呢!你,马上给我回家去!” “师父!我今天要是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您见不到流玉见不到大家了,师父!我是没得选了...”林长东慌急解释。 “你没得选。”师父又看向张流玉,“你也没得选吗!” 张流玉似乎还是第一次和师父对抗,他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敢跪在这里说:“我选长东......他去哪我就去哪。” “我是不是没打过你给你惯坏了!”师父吼得心脏都要抽搐,他急喘大气对梁晖说:“去拿我的鞭子来!” “哎呀!都什么时候还打孩子有什么用!”坐在一边的师叔看不下去了,“你就非要拆散他们不是!” “我不拆有的是人拆!以为自己本事大了翅膀硬了能飞到天上去!天真!”师父冲师叔吼道。 师父又看向张流玉,声音都要竭力了,“你傻不傻!你说你傻不傻!” “傻!”张流玉肯定回道,说完又低头:“傻也要跟……” 师父真是无力到了极限,他也没说同不同意,就愤然离去进了旁边一间存放狮壳乐器的房间,并重重摔上门。 跪在地上的二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站在一旁的众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说话。 “你们师父不同意师叔同意!”师叔起身过来,“拜师叔也一样,师叔今天准你们走了!” 时间紧迫,二人也没办法继续耗了,他们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就准备动身离开了,虽然前路在何方都还是个未知数。 两人都没拿多少行李,免得增加负担,不过这都晚上十点了,要怎么出去还是个问题。 “要不去我去把浩哥叫过来开车送你们,不然总不可能靠脚走到区里吧。”梁晖提议说。 “这怎么行,万一人家到时候不跟我们一条心把事情抖出来怎么办?”祝骁分析说,“这事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林长东倒是会开车,就是没证而已,不过他要是把车开走了,到时候班里再把车拿回来也是个麻烦事。 一筹莫展之际,周通这时却站出来说:“我有证,我来开吧。” “你?”林长东警觉看着他。 “今年寒假过年我就开始学了,前两天刚刚拿到证,就是不能上高速。”周通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技术。” 这还真不是技不技术的问题,林长东只是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 “你不会要害我吧?”林长东没时间跟他打太极了,有什么就说了。 “如果车上就你一个人,保不准我会。”周通暗暗咬牙,“我还不至于拿流玉的安危开玩笑。” “都别吵了,还走不走了,要走就抓紧时间。”梁晖打断两人,“周通去拿车,你俩看看还有什么没拿,再拖天就亮了!” 周通去把车开出来后,两人再去隔着门板给师父磕了头,随后便不容多留恋的上车了,护送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梁晖和祝骁。 夜间的乡道空旷寂静,唯有车子掠过道路两侧掀起的阵阵稻浪风声,梁晖问林长东到区里了下一步什么打算,林长东说坐大巴去隔壁省临海的z市,再从z市等人接应出国。 这路程光是听着就累人,一趟下来少说也要折腾一个礼拜,林长东也不知道张流玉能不能扛得住,车子启动那一刻到现在,他都在纠结要不要把张流玉劝回去。 可张流玉铁了心要跟他一起走,他又实在割舍不下…… 第58章 因为不能走高速,凌晨四点他们才到的区里,不过现在客运站无车可发了,他们不得不等到第二天,几人于是就在车上坐到了天亮。 早上六点多这样,梁晖和祝骁以自己的名义去买了两张车票,这客运站购票检票很松,不坐长途的话都不用身份证记名买票,两人很是轻松过了票检。 此行一别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车里车外几人不舍挥别,一直到车子离开站点什么也看不到了才停下手。 那两人走后,剩下三人也不敢多逗留,马上启程就要赶回去。 “别走昨晚那条道,先回县里,从县里平时那条路回去。”梁晖对身边驾驶座的周通说。 没有听到回答,梁晖正准备问周通怎么了,但他的快嘴又马上打住了,他看到周通无力靠在车座上,眼神完全放空,空洞的眼睛里不断往外泄着泪水,完全心如死灰那般。 梁晖叹了口气,没忍住好奇就问:“不舍得你还趟这趟浑水?” 本以为周通都不会搭理这个问题了,结果他又突然回神了,并淡淡的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回道:“这样他就不会再哭了。” 这趟发往隔壁省的长途车从早开到晚,十几个小时了还没到目的地,张流玉到底吐了几次林长东都来不及去留意,总之吐到后面连苦水都没得吐了,张流玉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还一直安慰林长东自己没事。 车子是次日下午到终点站的,这一趟足足开了三十个小时,别说是张流玉,林长东自己都浑身难受,一下车,林长东就带人去找了住处,这城市不大,但人流量可不小,两人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卫生且只用纸笔登记证件号的宾馆。 张流玉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林长东趁对方熟睡时出去找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来时也跟对方一起歇了下来。 两人昏昏沉沉的睡了四五个小时,醒来时也才晚上八点多。 “还难受吗?”林长东习惯性的就要给对方顺长发,但此刻却摸了个空,这种空感每次都让他觉得恍惚、觉得愧疚,这永远都是他欠张流玉的一笔巨债。 张流玉用脸蹭蹭对方的胸口,“不难受了,饿。” “想出去吃还是等我买回来。” “出去吧,想走走。” “好。” 可能是因为他们跑得足够远了,且在一定时间内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两人那种紧绷的心情也慢慢解开,他们穿好衣服,各自戴了一顶鸭舌帽就放心出了门。 两人吃完了东西,又听说最近的海滩只有几百米,他们便掉了头往海滩的方向去。 今夜天气一般,云层厚重得像要下雨,海面灰沉而风平浪静,这是张流玉第一次看见的海,跟他幻想中的样子有些出入。 “明天我们是要到海那边去吗。”张流玉趴在林长东背上问。 林长东背着人,赤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慢慢向前走,“嗯,太远了会不会害怕?” “不怕。”张流玉安心极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林长东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让张流玉跟着他背井离乡。 “流玉。” “嗯?” “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林长东冷静又沉重说,“不会让你一直跟着我躲躲藏藏的。” “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好起来的。”张流玉宽慰对方说,“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一条路走得天真也走得鲁莽,可如今的境地也接近鱼死网破了,就算是绝路,那也是路。 回去后他们各自洗了个澡,经过大半天的休息,两人的精神劲儿都恢复得不错。 七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再加上这儿又是个滨海城市,夜晚又闷又热,这宾馆条件一般,房间只有一台风扇吹着,两人躺下来有一小会儿了,还是觉得热得不行。 林长东身强体壮的阳气又足,他实在耐不住热便又去洗了个冷水澡。 他就去洗个澡的功夫,张流玉已经睡着了,不过看着睡得很浅,林长东怀疑是自己身体温度太高了,前面把人搂太热了才睡不着的。 他转到一旁躺下,这回就没去搂人了,两人枕在同一只枕头上,只准两道呼吸还缠在一起。 没有长发的掩面,林长东比张流玉还要不习惯,他盯着人,盯得心肝痛。 过了小半天,是梦还是醒的张流玉合着眼胡乱摸索了一下,终于摸到身前的那堵人墙后,他便立马凑上去将自己挂到林长东身上。 林长东将风扇调到最大,又关了灯准备休息,然而二人体温的相拥交融过于火热弄得他始终毫无睡意,就连睡梦中的张流玉也发出了不适的呓语。 他翻了个身,将人放平躺在下,只留一只胳膊让人枕着。 林长东感觉到对方又安睡下来了,自己没忍住又挨过去在张流玉脸上亲了亲,他爱得紧,哪怕人就在眼前也想得要命,他将脸钻进对方颈窝里,嗅着蹭着没忍住就亲咬了起来。 张流玉浑身香气丰盈,细密如丝一般柔软,林长东顺着他颀长的颈线慢慢嗅,难捱的在他下颌左右轻吻。 手想伸进衣摆里又怕弄醒人,他只能抓着对方的一只衣角,心痒的、难耐的揪着那一撇布料狠抓不放过过瘾。 张流玉被摆弄没几下就醒了,在有限的光亮里,四只明亮非常的眼睛紧紧勾着,两道平缓的呼吸逐渐急躁,情动的温度在两只紧攥的手掌间不断攀升,林长东目不转睛的看着前人,同时亲了一下对方的手背和指骨。 张流玉等对方亲完就松开了手,但他很快就用这只手挂到了林长东的脖子上,二人额心相抵,肌肤接触之处皆是燥热相灼。 “不睡了?”林长东口干舌燥得声音都沙哑。 张流玉窝在结实安全的臂弯里,心还要抖得更快,“嗯……” 两人像受到某种指引一样,默契的碰了一下鼻尖,林长东又偏头过去在对方鬓角上吻了一下,声音低沉说:“流玉,把头发留回来吧。” “好。”张流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流玉。” “嗯?” “睡觉吧。” “哦,好。” 两个人接着就陆续闭上了眼睛,但人却挨得更紧更近了。 从一开始的简单相互爱/抚肩膀脊背手臂;到难以遏制的反复吃咬亲吻,随着两道耑l息越来越重,二人忍无可忍的就扒ll起了对方的衣物…… 【作者有话说】 扣1就do,天塌下来先风流吧。 第46章 夫君 尽管还什么都没做,房间里就已经全是二人情动不已的喘息,林长东将人罩在身下,目光火热的细细端详身下人。 张流玉双手自然的搭放在耳边,眼神湿润而动人,他小口小口的喘息,两条tui自觉折起来并立在对方身体两侧,这完全不遮掩的直白劲儿,简直就是一副燥候怜爱已久的干渴样。 林长东俯身下去,同对方吃吻了一会儿嘴唇,他抓着人劲瘦的腰肢,不断/口允/口及对方薄薄的//匈/月堂/和迷人的花晕。 张流玉抱着他的头,一声又一声的耑叫,那不是用嘴在喊,而是用胸腔在叫,那是完全情不自禁的、打心底发出的、满足了而發出的動情聲。 “流玉,别紧张。”林长东一手垫在对方后颈上,一手輕撫他面庞,“我们慢慢来。” 张流玉点头,“我一点也不紧张。” 林长东被他的乖顺弄得有些急躁,他亲了亲对方挂在半空中的两只脚背,又附身下去,贪婪卖力的打转起来。 濡湿的亲吻和安抚让张流玉如置云床,林长东脸闷在他发香的褪間,很快,白色的床單就被張流玉弄得濕答了一小片。 张流玉不耐玩也不经玩,没多久就抱不住月退了,他松开自己,绵软的放开四肢大张在床心中间,林长东又爬上去跟他亲吻,窒息而竭力的吻好似可以将两具身体合二为一,两人心腔快要爆炸,迫切的就想在对方的躯壳里种下自己,扎根,开花,结果,再圆满的枯萎荣去。 林长东控制不住手劲儿的就在对方背上脸上腰上腿上发狠的抓,失情的扇,明明他爱这具身体爱得那么要命,这种时候却爱惜不来一点。 他心痒无比的想要对方发出更多艳情的声音,想要在对方身上盖下最醒目的印记,张流玉疼一点就更加热切的向他靠近,缠着他绞住他,反而更加不肯跟他有一点距离。 “流玉…”林长东声音已经抖到了一种不能再强撑的饥渴程度,他目光如炬的看着下方人,“可以给我吗,可以吗?我忍不了了……嗬,我忍不了了……” 张流玉同样难耐的看着他,他两手绞在对方脖子上,急切回应说:“可以,可以……!” 林长东往他嘴上啄了一下,身子微微下沉,最后询问一次对方的意见:“你说可以我就可以。” 第59章 “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张流玉恨不得把自己嵌入对方的身体里,他抱紧林长东,迫切不已:“你要了我吧,长东,你要了我吧,哥……” 林长东用嘴封住那令人昏头的邀欢,同时一并将自己重重钉进,霎那间,张流玉眼睛瞪到最大,无法承受的巨大痛感和满足感袭来时,他的心肺都暂停了工作半秒。 彻底钉进结束过了好几秒林长东都没有缓过来,他眼睛紧闭着,五脏六腑血管神经因为剧烈的k感浇淋而还在持续沸腾中,他甚至觉得爽得有点头疼…… 林长东把人裹紧,用柔和的吻带着张流玉进入状态,他耐心很足,可张流玉却等不及。 他一动,铺天盖地的软/浪瞬间汹涌卷来,林长东兴”奮得呼吸大乱,那简直是比毁天灭地还厲害的舒//服! 张流玉已经是全力隱忍了,最终也没忍住哭喊出来,林长东身强体壮,臂膀腹肌结实无比,单单是摸着就能感受到皮下蕴藏的巨大力量。 不斷的**堪比索命之力,哪怕林长东已经尽量有所收敛有所怜爱,完全不是張流玉能輕易承受的。 但林长东问他要不要渟,他就马上摇头说不要,我想被你爱死。 林长东吻去对方眼角的涩泪,同样眼眶酸胀回应:“我爱死你了,我真的爱死你了,流玉。” 第一次的感觉真奇妙,又老又旧的房间,烘热无比的环境,吱牙乱叫的床板,一对不被上天眷顾的恋人,在情与欲里傻傻许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 两人原本计划第二天早上七点出门的,但几次事毕,林长东一看表,已经四点多了。 好在中午再出发也不耽误事,于是两人就放松休息了下来。 冷水冲洗过后,二人的身体得到了舒适的冷静,张流玉粘人的窝在林长东怀里,被催了三次五次还不肯合眼睡去。 林长东也是看人怎么也看不够的挪不开一点眼,两个人就这样不知疲倦的痴痴相望着,被性事滋润过的身体好像充了氧,肤色红润又精神非常,他们赤裸裸的叠在一起,终于成了彼此在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不睡觉要看我到什么时候。”林长东轻抚对方脸颊问,“明天再看。” 张流玉摇摇头,“现在也想看,长东……我想你,我一闭眼就想你了,我舍不得。” “我也想你,永永远远想。” 林长东心口苦涩,思念不再被距离和时间划分时,莫大的幸福过后依旧是不可逃避的迷茫和慌张。 “那以后我是你的人了吗。”张流玉又期待无比的看着他问。 “什么时候不是过。”林长东笑笑,“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 张流玉看着他,相当认真的想了想,他大概是想到了,便害羞低下头去,说:“夫君。” 【作者有话说】 只有我知道原文多富裕 ^ 最喜欢这种“高大威猛孔武有力x温顺清纯乖巧诱人”. 第47章 纸戒指 虽然昨夜睡得晚,但倒也没有耽误两人准时起床,他们下午一点多出发前往车站,两点刚好准点上车。 这趟车会将他们送到五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在那里他们就可以坐船周折出国了,两个小时多的路途也不算短,拿来补觉正好。 不过这大巴的冷气设备明显老化了,两人睡得不怎么舒服,车里闷热得难受。 车子的发动机是什么时候停止运作的两人没有感觉,因为途中停车换乘的站点很多,只是林长东突然醒来时,车子上好像就他们两个人和司机了。 “到站了吗师傅?”林长东问。 “快了,还有半个钟,就剩你们两个没到了,不然我都掉头回去了。”司机正在抽烟,他抽完了也就发车了。 不过剩下半个小时路程两人都没继续睡了,眼看着车子终于驶入一个像车站的地方,两人心里的担忧终于落地,车子一停稳,他们马上就取行李下车。 然而林长东脚还没踏出车门就打住了。 “怎么了。”后面的张流玉问他。 林长东牵着张流玉的手微微收紧,脸色雪一样的发冷发白:“有我在,没事。” “下来啊。” 坐在一只折叠椅上的林官兰摘下头上的警帽,翘着二郎腿看车门里的林长东说,“我倒要看看你是准备怎么非法出境的。” 三十个小时前。 “等等,你们看那是不是长东家里人?!”副驾驶上的梁晖将头伸出车窗去,“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闻声,周通和祝骁也马上往前看去,只见何家班的大门外里外停了好几辆车,十几个人将门口都堵死了。 他们刚刚从区里回到镇上,这人刚刚送走没有几个小时,没想到这追兵就到了。 “周通!你掉头!先把车停其他地方,不要让他们发现不对!”梁晖赶忙解开安全带,“祝骁我们两个下车!” 两人下了车就马上往班门口去,此时师父和二哥已经出来了,梁晖觉着站在最前面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应该是林长东的某个姐姐,不过她没有说话,正在同师父大声斥责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有三十岁的男人。 两人一过来,祝骁马上就插话:“几位都是什么人啊,一大早的扰民了吧?” “你管我是谁!赶紧把我小舅子交出来!” “哟,寻亲的啊?那你看我像不像你的小舅子?”祝骁轻佻道,“不像的话也给个机会呗。” 梁晖站到师父身边,又问旁边的二哥有没有出什么事,二哥低语回他说:“天没亮的时候镇长带人来搜过一次,没找到就走了,这批人刚刚到。” 梁晖点点头,又问:“老七没事吧?” “没,已经回学校了,应该没什么事。” 林湘竹听自己的帮手骂都骂不过祝骁,直接自己上了:“几位,长东丢了对我们家来说是多大的事相必不用我多解释,我家里本来就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你们如果坚持这样对着干,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请马上把长东交出来!” “哦,长东不见了啊,真的是,我说他怎么那么久没来看我们了,原来是丢了,报警没有啊,要不我们帮着一起找吧!”祝骁还在充楞卖傻的,“真的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林湘竹又要说什么,但是她的帮手没耐心了就挺身向前,并恶狠狠指着中间的老人说:“还废话那么多!识相的赶紧把人交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要人没有,要动手倒是可以奉陪。”师父说着,便快速出手攥住那根手指,他将人提起来,再一脚踢下了何家班的门阶。 “你们!” 这伙人有点被吓到的意思,又被踢下去的男人立马摆手招呼两个人上去,结果又被梁晖和祝骁一人一脚也踢了下来。 师父摇摇头转身进门,说:“送客!” 梁晖和祝骁说了个是,就马上把大门关上了。 虽然接下来是没人再来骚扰他们了,不过他们偷摸出去打探时,又发现警察在进行全镇排查,不仅是林长东,就连老三也一起找了,警察上他们这里搜屋盘问时,几人张口就是没见过、不知道。 师父估计也是烦得很,甚至都躺到了床上,来人就直接称病,一点面子也没给的就拒绝了和镇长的对话。 仅仅才过去一个大中午,整个何家班就已经像经历了什么世纪劫难一样,大家看着是平静如常,但每个人心里又是另一番天地。 “我总感觉有什么漏洞把柄在他们手上。”祝骁端着一碗迟来的午饭坐在门槛上说。 “我们一窝的孤家寡人和无业游民能有什么把柄,他们就是再有通天本事,还能要挟我们几个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命不成?” 梁晖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祝骁,祝骁也是一副突然惊醒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们最担心事情还是发生了,傍晚他们再出去,就听到了周通家驾校被查封的消息,这事闹得挺大,就连他们大师伯和周通的哥哥也被带走了,而被调查的原因是他们家驾校和驾考中心有合作,主要涉及了花钱办证、驾考成绩作假等等。 其实这种不良风气也不常见,外边这么干的也不少,就是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风气才得以盛行那么久,这回看似是突然严打了,但真相如何,也就何家班人最清楚。 “这应该不至于被抓进去吧?”祝骁着急得来回踱步说。 “难说...”梁晖也是心神不宁的,“就看周通怎么选了。” “我*了!他家不经查怪谁!”祝骁感觉这事已经预见结果了,“那俩估计现在都还没下车。” 没一会梁晖回来了,他说自己上周家看了,周通不在,周家上下一片混乱。 几人忧心忡忡的坐到天黑,谁也没心思做饭,师父依旧躺在床上不吭声,他们只好出去买吃的准备先打发晚饭。 然而他们刚刚到最近的快餐店里,就又听到了周通家驾校解封,两位当家人安然回来的消息。 第60章 “我操。”祝骁高声叹了口气,“权力啊!” … “宝贝,那你告诉妈妈,我们要怎么做你才能改呢?你告诉妈妈好不好?我们都没有为难人家了,人也安全送回去了,爸爸妈妈都跟他道歉了,你跟妈妈说说话,好不好?”蓝卉将倒在地上的林长东扶起,她已经苦口婆心说了一早上,从暴躁说到哀求,甚至都哭了,可是完全不能打动林长东一点。 林长东麻木的摇摇头,眼神失色得像死了一样。 “少爷,一天一夜了,您不吃饭,您好歹也喝口水啊!”管家捏着一杯水也跪在地上说,“不吃不喝怎么行啊!” 前天被抓到以后,林长东和张流玉就被当场强行分开后又各自押送了回来,去时走了一天一夜,回来的飞机也就几个小时,林长东就这么轻松的又回到了这个处处是镣铐的地方。 到家时林老板把儿子打了一顿,至今林长东都不肯从地上起来,他就这么躺了一整天,家里老少轮流来劝他骂他说他,他都油盐不进的,还一会发呆一会儿哭。 林老板出去半天,回来看到林长东还躺在地上,蓝卉还一直在旁边又哭又哄的,看得他又是无力的火大。 他过去又一把将林长东提起来,棍子就要往孩子身上劈去,但蓝卉及时的夺走了棍子,甚至还给了丈夫一耳光:“你打他做什么!” 林老板没忍住拍手鼓掌,“我打他干什么?!他不该打吗!你求他做什么!他是儿子你是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儿子再不打就废了!” “废了就废了!”蓝卉也吼,“大不了离婚!没了你我还能把长东养得更好!有本事你就跟他断绝关系!你要是不怕就等着林家绝后吧!” “还用等断绝关系,他现在都要我绝后了!” “你们两个都六十了能不能做事冷静一点?”林官兰打住二人的争吵,“现在是吵离婚的时候吗?” 这劝架话不但没用,两口子还越吵越凶了,就在蓝卉决定离婚带着林长东出国单独过日子时,管家来报说林长东的舅舅来了。 蓝锐纲也没比蓝卉年轻多少,不过他一身板正的藏蓝色军常服倒是很减龄显年轻,他严肃着脸进门,一上来先是把自己的姐姐姐夫说教了一通。 接着他又提起地上的外甥看了一眼,最终才表明了来意:“人本来好好的就是给你们惯废了!现在软绵绵的打两个耳光有什么用,要教就教狠的!你们也别争了,我带去部队关个三五年保准他自己就成人了!” 林长东一听要关他三五年终于有了反应:“我不去!我不去部队!” “怎么能让长东去部队!他哪里受得了那些苦!我不同意!”蓝卉反应比儿子还激烈,“我就一个这儿子受伤了出事了怎么办!” “你就是这样才害的他!”林老板是和妻儿截然不同的反应,“这事我赞成!” “我不去我不去!”林长东挣扎起来,“我哪里也不去!妈妈我哪里也不去!” “轮不到你说不去!”蓝锐纲又将外甥扔回地上,“赶紧给他收拾东西,我下午就走,没时间听你们哭哭啼啼的了!” 这事太突然,就算蓝卉想留住儿子也遭不住全家的反对,在他舅舅动身回去之前,林长东暂时的被换到了一间空房里,他想尽了办法逃出去,奈何高墙重壁根本没法钻出去。 他要是突然这么就走了,张流玉怎么办,三年五年不是三天两天,他怎么能舍下对方一走了之? “妈!妈!”林长东越想越怕,他急忙拍着门向外面喊道,“我还有一个人想见!” 时间转眼就来到下午五点,林长东被押着拽着出了家门,一切变故来得太快,快得所有人都没办法马上转换心情,直到这一刻了大家才渐渐流露出不舍的心情。 全家老小就在车子旁边看着,除了有些许不舍,每个人脸上都是说不出的轻松,好像除了这个法子,他们也找不到改变事态的办法了。 “季枫?季枫!”林长东看到他妈真的帮他把季枫叫来了,他又挣扎着身体就要向季枫那边冲去,然而左右两名警卫兵生怕他跑了一样怎么也不肯撒手。 季枫想过来,但也被他舅舅一个止步的动作打断了。 “季枫!”林长东竭力的朝对方喊道,“帮我告诉流玉!让他等我两年!我一定会回来接他!” “……”季枫想说好,但左右都是林长东的家人,他也只能将嘴闭上。 林长东被强按着塞进了车里,他趁车窗关上的最后一刻将什么扔了出来,“叫他一定等我!” 季枫趁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马上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然后快速塞进自己兜里。 载着林长东的车子不容多停留的马上就启动离开了,蓝卉没忍住发出了不舍的痛哭声,她大女儿扶着她,一遍遍说着这是为林长东好。 “前面我弟弟扔了什么出来。”林湘竹过来问季枫说。 季枫看着她,然后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纸条叠的小圈,约莫是戒指的尺寸大小那样。 林湘竹拿起来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义的又放回了对方手中。 看林家人陆续散了,季枫也不好多停留,他离开林家的山庄,又对自家司机说去一趟白螺镇。 半路时,他忘记了兜里还有这么个东西,揣兜时不小心将“戒指”压扁压散了。 季枫有些愧疚的试图将纸条还原成一个圈时又突然发现了什么,他将这一指长的纸条子打开,发现这竟然是一张车票。 车票上的打印信息显示这是一趟四天前从江阳区发往z市的长途,不过因为过量的折叠,上面的字迹已经有所磨损。 季枫心情复杂的带着这张车票找到了何家班,也见到了张流玉。 他先是告知了对方林长东已经被送往部队的事情,也转告了林长东给张流玉的那些话,最后才拿出那纸条,抱歉解释了自己不小心将“戒指”弄坏的事情。 “没关系。”张流玉小心捏着纸条摇头说。 季枫早有准备的拿出纸巾递给了对方,随后又将一张卡纸放到旁边的桌上说:“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 “谢谢。”张流玉尽量保持着冷静不让在外人面前太失态,“辛苦你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再联系。” “好的。” 季枫出门前,又怕对方错过什么的,就提醒了一句:“长东在纸条里给你留了话。” 等人出了大门,张流玉才呜咽着将纸条打开,他手抖得太凶,差点就把这小小的纸条给撕烂。 仅有银行卡大小的纸条打开后,张流玉看着车票上的内容,不禁腿软跌地。 这车票上的字儿不难看出来是用血写的,此时字迹都已经变成了褐色,而林长东留给他的话也不多,就四个字:妻玉等我。 【作者有话说】 调个休,周三不休,周四休。 第48章 林花谢了春红 大家很快就接受了林长东去部队一事,包括张流玉,虽然不见得这是最好的结局,但至少是个有盼头的结果。 不过林长东和张流玉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总之整个镇子都知道了,何家班猜测应该是那天搜人的阵势太大引起的,但是外面也就私底下说说,并不敢张扬出来。 张流玉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和林长东的闲言碎语,大多数都是说自己如何如何勾引对方的,不堪入耳的说法也不少,不过他都没放在心上。 后面快九月时,洪管家来了一趟何家班,说是林家愿意为张流玉提供一个上大学的名额,不过他给拒绝了。 此后张流玉就一直待在班里了,他心情也是古怪,有些天吧,看着挺正常的,有些天又话都不说一句。 师父怕他闷出问题来,给他开了块地种菜消遣,张流玉知道大家都在担心他,他也努力着没让自己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况且他也想通了,两年不长,长东能回来就行,他一点都不怕等。 还有周通,他成功录取了浙江的一所知名高校,具体是什么专业也没人清楚,总之那天过后周通再也没踏进过何家班的大门。 后面何家班几人在路上碰到周通,周通也是低着头就走了,没打招呼也没什么表示。 其实早就没人怪他告密了,毕竟当时那种情况……本来也没得选。 不过他这种后事态度也有点令人火大,先不说要不要解释,就算是要退班,好歹也要回来说一声,他一声不吭的就这么疏远了大家伙,放谁身上都不爽快。 腊月的时候,师父小病了一场,六黄庄那边以为师父时日不多,就带着人来踢馆要匾,周通也在队伍里,不过没进门。 虽然不知道他这波意图是什么,但是他明面上显然没站到何家班这边,这事引起了祝骁的极度不适,后面踢馆结束,他直接把周通原本留在班里的东西给扔了出去。 第61章 05年到来时,季枫还来何家班看了张流玉,他见着人精精神神的,心里就轻松多了。 “空降兵是……空军吗?”张流玉惊喜问他说。 “对,是空军。”季枫高兴的分享说,“他舅舅想让他当飞行员,他不乐意,估计是因为得长期留队,他后面就选拔去了空降兵部队。” 季枫还说,空降兵是空军中的特种兵,是精锐中的精锐,是连接天空和陆地的人。 这是林长东离开那么久以来,张流玉久违的再听到关于对方的消息,他感到无比的高兴也感到尤为的骄傲,“长东肯定很帅。” 季枫笑笑,他以前没想到张流玉是个这么直率可爱的人,“帅是肯定的。” “但是!但是从天上飞下来,会很危险吧。”张流玉脸上突然又变,“他会不会摔着啊?” “这个……一开始应该都会吧。”季枫说,“他皮糙肉厚,没事。” “嗯……”张流玉失落点头,从天上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没事嘛。 这一年何家班的生意开始走上坡路,大家都忙了起来,他们有了车子和电话,接订单和出狮都很方便,每个人各司其职,这日子慢慢的也滋润了起来,张流玉上早市也不再需要精打细算每一顿饭吃什么。 他不出狮,也没有什么收入,但师父发月钱的时候也一直有他的份,张流玉也想过去找事做,但师父说过他年岁不够硬,还不能出这个门。 张流玉于是只能放弃了去工作这个想法,他打算等长东回来了再说。 这一年在各种好势头中很快就结束了,06年到来时,梁晖和祝骁一起闹着全班给他们俩过了18岁生日,过完生日第二天两人第一时间就去报名学车考驾照,不过他们没去就近去周通家那儿。 这两刺头拿到证以后,没事就天天想各种理由开车出门溜达,班里整天鸡飞狗跳的,师父的鞭子也不再常年放在阁楼上了,而是直接挂到了堂屋,出事就可以马上拿下来。 同年七月份,何权青中考结束后就没再继续上学了,班里缺人手做事,他也就跟着忙起了出狮。 07年元旦,祝骁开始带女朋友回班里吃饭,大家一开始还挺当回事,师父也很欣慰的,结果后来从元旦到元宵短短两个月,他就带了三个不一样的女孩回来,大家看破他的尿性,再也提不起一点劲儿陪他闹,只有张流玉还当回事的,每次都做好饭好菜招待客人。 张流玉问过镇上入过伍的,根据他们的经历,他觉得林长东今年九月十月这样就应该退队复员了,不过一日压一日的,冬天都来了,只见日子和头发增长,却不见林长东有要回来的消息。 他坐不住,终于主动给季枫打了电话,季枫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后面打听好了才给他回的电话,说是可能延迟退队或者有什么事情还没完成不能及时复员都是有可能,这事没定数都是常态。 张流玉相信对方,也就继续安心过了一个年,但是这2008年似乎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上半年的一场汶川地震把全国人民的心都揪到了一起,班里每天都看新闻,看灾区的一线救援情况。 某天,他们看着电视机里那些解l放军援救灾情的画面,何权青突然忍好奇说了句“四哥会不会也在里面”,大家一拍大腿,都觉得还真有可能呢。 张流玉抗压能力不怎么好,他不是很敢看这些揪心的灾情画面,可听他们这么一说,他往后看得比谁都认真,虽然也没找到任何一个相似的背影就是了。 三个月后,举国又迎来了热闹非常的奥运月,不出狮的日子,班里整天都开着电视机,大家以前没条件看这些,这下有得看了兴致不是一般的高昂。 张流玉不怎么爱看这些,他心里老是想林长东,想着许多事,不过这奥运会开始没两天,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班里气氛哪里不对。 不过他又不能察觉出什么来,直到两天后他拒绝二哥代劳并自己坚持要上早市时,他才在他人的闲谈中得知了“听说林老板的独生子牺牲了”的消息。 这个传言张流玉第一时间并没有当真,但他还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并马上给季枫打了电话。 然而季枫的反应却像坐实了谣言一样,沉默得让张流玉无法呼吸。 “你听得到吗。”张流玉颤音问话筒那头。 季枫情绪难掩凝重的嗯了一声,又说:“你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去接你再说吧。” 季枫的车来得很快,上了车后两人也没有太多交流,他就说带张流玉去林家看看。 这一路上,张流玉想过了无数种可能,他幻想着自己会见到一个亲口推翻谣言的完整林长东,也想到了一个受伤惨重故意隐瞒他的林长东,这些都是他可以接受的,而最坏的结果……可能也不过就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了。 在进林家之前,季枫抱歉的让张流玉乔装打扮了一番,最后以他的“女朋友”身份进的大门,不过张流玉也不在乎这些,他知道这里并不欢迎他。 一进这个山庄,张流玉就感觉到了那能把人憋死的低气压氛围,他在季枫的挽手搀扶下,艰难的迈进了林家主楼大门。 进门以前,他能想到最坏的画面莫过于一口棺材一具遗体,以及一个不能再跟他说话的林长东。 可现实是,摆放在林家大堂中间的只有一块烫金红底的“二等功臣之家”。 在此之前,张流玉还觉得这个谣言是专门为他一个人准备的骗局,可他现在宁愿相信一切只是骗局。 张流玉后面是怎么出的林家山庄他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总之他最后一刻的印象是停在了季枫走神把车撞到了公路护栏边上,车子当时剧烈一震,他的哭声就随着昏厥戛然而止了。 住院那阵子,张流玉都还能听到许多关于林长东的讨论声,他们绘声绘色的说那块功臣之家的牌匾送来时有多声势浩大,说林家最近怎么一蹶不振…… 还有人讨论林长东是怎么牺牲的,有人说是被炸死的,有说是越南佬抓回去挖心挖肺了,也有说是从飞机上掉下来摔死的,总之众说纷纭。 明明以前大家伙儿都对这个横行霸道的大少爷避之不及,可真当他出事了,大家又开始惋惜他年轻的生命,肯定他的勇气不凡,以及感叹林家满门权贵吃绝了八方财运,注定要断这一缕香火还天债。 张流玉想不到那么远,他只是单单想到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的长东,不能再和这个人说话拥抱,不能再给他做饭吃,此生永远都不能再有交集……一想到这些,他就痛苦得要活不了了。 这场车祸并没有给两个当事人带来什么严重伤害,季枫能下地走路以后就来看了张流玉,他迟来的告诉了对方事实并非是旁人讨论的那样。 他说林长东半年前参加了一个越南的边境任务,但是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出意外了,而组织也对他的遗体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搜寻,不过什么也没有找到,经过勘测判断,尸体大概率是被河水冲走了,并且不排除已经被水中生物分食的可能。 张流玉精神恍惚,一连住了大半个月的院,身体实在没检查出什么要命毛病后师父就带他回了家。 回到班里后,张流玉依旧不太能生活自理,饭都是师父喂的,整个人总之就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不像个人。 林长东的死像一锤致命打击,一锤把何家班的精气神都打散了,班里每个人都很抑郁,但谁也不敢在张流玉面前表露出来,就连和林长东三个字同音的字,他们也是避着说的。 但是他们不说,总有嘴欠的说,张流玉精神最混乱的时候,老是坐在何家班门口梳头,放学路过的小学生不知道上哪听来的谣话,一个两个的就跑去惹他,骗他说林大公子回来了,正在河边发大钱呢。 张流玉也傻,也真的跑去看。 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他估计要走到水里去,后面祝骁和梁晖上学校把惹事的小孩都告了一顿,才没有人再敢来骗他。 而起初,大家也没发觉张流玉有什么不对,他除了不记得吃喝,还成天坐在门口流眼泪梳头发以外,大家都觉得这些只是他还没办法缓过来的表现,直到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们才发现张流玉是不会说话了! 大伙儿急得又是把人送医院又是找偏方的,但什么用都没有,张流玉就像成了师妹那样,完全哑巴了,甚至什么呜呜哇哇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鼻喉科说治不了,要看心理科,看了心理科,心理科又说这种情况要靠自愈,但是在自愈成功之前,注意别让他先疯了。 师叔说这就是得了癔症,后来他打听来了一个治愈之法,师父听了二话不说直接就背着张流玉上了山,早晨背去,下午又背回来,这么做说是带他去跟山上道观里的天师学说话,就这样坚持了两个礼拜,张流玉嘴里终于有声音了,虽然也只是哭声。 何权青只有一个多月大就被师父捡回来养了,但他那天是此生第一次见着师父哭。 第62章 三哥就坐在堂屋门前嚎啕大哭,师父也掖着声音哭,一边给三哥梳头一边哭。 这天哭完没多久,张流玉就恢复了清醒,不过是很突然甚至很不现实的那种清醒,由于太过于神志正常,大家又怀疑这是他假装出来的清醒,要么就是真疯了。 因为张流玉说自己要去越南找林长东。 他们问他怎么找,他说国内有条河叫归春河,归春河从国内流入越南迂回一圈又回到中国,而镇子前面那条喜鹊河是归春河的分支,他只要一直往西走就可以走到越南,他走到河水那边就可以找到林长东了。 大家一听,完了,这肯定是真疯了。 “往西走怎么可能会到越南呢?越南越南,越南在我们的南边啊三哥。”祝骁哎哟一声。 “水从东来,相反的往西走不对吗。” “你这也没依据啊。” 张流玉看着手中那张地理课本上撕下来的世界地图,不死心道:“有依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耐心附和问:“什么依据。” “就是。”张流玉抬头傻傻苦笑,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轻松说:“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作者有话说】 关于43分开十年的时间问题: 这个是由于一点遗憾造成的,不是我为了虐而虐,因为写《陈桥下》的时候,第一章 43就已经分开五年了,而且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43重逢he,写了一半了都还默认43是注定的be,等到我开始动摇,并且终于决定让4复活回来的时候,陈桥下里的43时间线就已经过去十年了,如果我知道要写这一本,我肯定不会舍得让他们分开十年的,写《陈桥下》的时候,如果有人劝我复活四哥早点就好了,那么我一定只会让他们分开个五六年…因为我发现十年确实是太长了。 那句诗里的恨≠恨=憾,所以这个局面其实也是一个“恨”的体现,这本书就是一个“恨生(憾生)”的结果,毕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遗憾无穷。 第49章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师父和大家都不支持张流玉出远门,更何况是出国,但张流玉很执着,说什么也要去,他还把自己的小金钗卖了作为路费。 出发前一天晚上,何权青来找他,并把一叠散钱递给他说,三哥,这是我这个月出狮挣的,你去把四哥找回来吧。 张流玉后来确实也去到越南了,不过也只是在边境走走。 这是他打听来的:在防城港有个叫东兴的地方,那儿和越南就隔着一条河。 从桐林去东兴也不算太远,几趟车换乘下来也就一天,张流玉就这样不顾大家劝阻独自出发了。 到那儿以后,隔着一堵高墙铁网,他看到北仑河对面的越南,他想过去,可是他没有护照,就算是一日游也得办个旅游签。 张流玉第二次去东兴是一个月后的事,那时他已经办好了护照,并熟练的找到旅行社顺利拿到了一日游的签证过了口岸。 然而只有一天时间什么也做不了,张流玉毫无头绪的在芒街里瞎走了一天,晚上口岸还会关闭,在关闭之前他就不得不回来了。 在回程的火车上,张流玉看到有个影子很是眼熟,等他看清楚了,他也没敢去和师父相认。 虽然后来回镇上时,他和师父已经坐上了同一辆大巴,但两人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过这一趟并未毫无收获,张流玉还带回来了越南境内的一捧土,他找了个玻璃瓶装好,然后放在了梳妆台上。 后来没多久他又跟季枫再去了一次越南,去了挺多个城市,待了差不多半个月才回来。 而真正打消他反复想在这片国土上找到林长东消息的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一无所获,而是某天,他突然在自己枕头底下摸到了自己卖掉的那支小金钗。 从那以后张流玉再也没有在大家面前说自己要去越南找林长东了。 何家班的生活也是在这以后开始恢复了平静,包括张流玉自己,他不再以泪示人,也不再面露悲伤,并且又像以前一样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大家以为他多少该看淡了一点,后来有一天何家班给对门一家封喜酒礼金,发现帖簿上多了个“张恨水”,一问是谁乱写的,张流玉就说是他,大家就知道这事在他那里淡不了。 但日子还是一天推着一天过,不过也不行,总之没得选。 林长东死讯传来那年,陈桥塌了,被一场秋后雨冲垮的。 但林长东死后的第二年,2009年夏末秋初,新的陈桥就建起来了,那是一座很阔气的大理石桥。 新陈桥是一个外来的大老板捐的,这大老板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帮忙在喜鹊河上游建水电站,这是一个造福民生的大工程。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师叔查出很严重的肺病,医院说治不了,晚期了,此后师妹也没有再继续上特殊学校,因为师叔时日不多了。 秋天的时候,师叔和师父给老七和师妹指了婚,不过被爱慕师妹已久的梁晖截了胡,但师叔没撑到师妹成年,也没看到两人成家就走了。 师叔在临走前告诉张流玉,他算过了,长东命还没绝呢,要是真绝了,他下去给叫回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师叔是除了张流玉自己,唯一相信林长东还活着的人。 何家班给那么多人出过白狮,真到了给自己人出时,反而频频出错。 师叔的离开让他们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他们不少人在此之前就经历过丧亲之痛了,可何家班就像是一个新窝把他们聚到了一起,他们有了新家,成了彼此新的家人。 而师叔的离开就像这个家里的第一个离去的亲人,是不同于林长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离开,他们是眼睁睁看着慈爱的师叔合眼,是正视了死亡与生命交轨,那是非常落墨粗重的悲伤一笔。 要是林长东知道了,肯定也会很伤心的。 后来张流玉在师叔的遗物里发现一本老书,上面记录了某种古老的招魂曲,说是能起死回魂,张流玉便潜心学习了好些时日。 但是他一连在河边唱了好几宿,也没见有什么用,总之林长东一次都没来梦里看过他,反倒是他唱歌吓到了不少人,于是他就没再继续唱了。 师妹和梁晖很是情投意合,两个人总是黏糊在一起,张流玉常常在河边看见他们勾手约会,他很羡慕。 2010年除夕前的小年夜,何权青找到张流玉,说是晚上自己朋友要来班里吃饭,就塞了一大笔钱麻烦他准备一下饭菜。 他带回来吃饭的是一个同龄男孩,是那个捐新桥老板的独生子,何权青很喜欢人家,天一黑就钻回屋里偷摸缝绣球。 除夕那晚,这个男孩还叫何权青和何家班的大家伙去他家里唱歌,不过张流玉没去。 张流玉也有点羡慕何权青,他从来都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过过年。 不过何权青和那个男孩的事没多久就被师父发现了,他缝的绣球没送出去,还挨了师父一顿鞭子打。 这顿打特别狠,就像当年打林长东那样狠。 何权青被打得床都下不来,眼泪汪汪的跟张流玉说他有点疼,张流玉一句安慰话也说不出来,他真是笨,何权青也笨,大家都笨得可怜。 这年国庆的时候,梁晖和师妹结婚了,婚礼结束当晚,张流玉发现何权青不在, 他便知道对方去北京了,因为那个男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何权青去时苦巴巴的,回来又乐呵呵了,张流玉猜测这两个人是和好了,也真是傻得要死,挨一顿打就怕了,不过他们以前也傻,师父打一顿也怕得要死。 梁晖和师妹完婚后的一个月,祝骁也结婚了,按理来说大家都不会相信他这种人会随便去结婚,可他终于还是失蹄搞出了个孩子出来,事态没得救只能去当上门女婿了,婚礼都是孩子生出来以后才办的。 自梁晖和祝骁各自成家以后,何家班的运行结构慢慢就变了,为了更好的生活,梁晖和师妹在县里开了家夫妻店营生;祝骁倒插门进的是个中产家庭,老丈人对他不赖,还给他开了个副食店谋生,而何权青的正业变成了电工,在做工闲余才会去偶尔出狮了。 只有张流玉和二哥还守在班里,不过张流玉发现二哥其实一直在准备事业单位考试,二哥这人没什么突出的特点,就是特别沉得住气。 总之,大家的生活不再只有出狮这一件事,在人生的分水岭上,每个人都走向了各自的生活,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也有人被推着走,当然也有人止步不前。 唯有何家班的屋檐一直撑在他们头顶上,始终为他们保留着一方栖息之地和一个名为“家”的港湾。 还有周通,告密那事后,再加上林长东的死,总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再进过何家班的大门,唯一跟他还有联系的就是何权青,听说是因为去学车才重新有来往的。 不过讨论周通的声音也不少,毕竟他那样的家境和学历,大学毕业回来以后竟然一直在自家驾校当教练,怎么说都是大材小用了。 第63章 这事挺迷的,后来何权青去跟他六哥学车,在上路练习时,他偶然发现这练习路段中有一段是在河边的某节田埂上,而三哥的菜地就在那一段路上。 他六哥没事就让他自个练,然后自己蹲在路边上抽烟,远远望着那块菜地和菜地里的人发呆。 何权青很想告诉他六哥,三哥其实一直在等他过去言和,可他说不出来也不敢确定,他只能说:“三哥其实没怪过你。” 他摇头:“我自己过不去而已,不用谁原谅。” 如果他不告密,他们未必会被抓回来,林长东也不见得会去部队,一切或许也不会是这个模样了。 人就是这样,总喜欢用眼下的结果,去佐证过去自认为对的选择。 苍天怎么敢叫有情有义的人去死,留得每一个在世的人都怀愧长活。 2011年的春节来得挺早,但也走得很快,张流玉还没感觉到过年的热闹,大家就马上又回到他们各自的生活去忙忙碌碌了。 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何权青突然说要去西藏做事,还说可能去一两年,别人问他原因,他没说,张流玉一问,他就坦白了:他要去挣钱讨老婆。 何权青走后的日子也很平常,但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变化,比如师妹有喜了,二哥暂时去了杂志社工作。 2012年下半年的时候,当年那个剧团又巡演回了桐林,张流玉又受邀出去表演了一段时间,这充其量也是一份工作,而且出演费还算可观。 不过今日行情不比当年,爱看戏的人明显没有往昔那么多了,至少没有再出现人挤人争席位那种情况,这可能跟他们去了正规剧院表演也有一定关系,不仅因为收门票贵了,也因为表现场地不再像以前那么落地大众化,不可避免的筛选掉了一部分观众。 而观众的流失其实也侧面反映了社会的更新迭代,就近年来看,整个社会的生活压力都明显提升了,爱好这一剧种的观众都在慢慢老去,年轻人静心享受似乎走偏成了一种奢侈作风,精神消费是否值得推崇常常被推上舆论热点。 这观众席在张流玉看来就和日子一样,冷冷清清,水去无痕,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落差感,只要还有一个人为他叫座鼓掌,他都觉得不枉一切。 期间,林长东的父母来看过他的一次演出,但也就单单看着,他们到底认没认出张流玉也不好说,不过进场的地方那么大一张海报摆着,板报上还写着名字,没看到也不太合理。 林长东的父母也老了很多,林老板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这一场唱的也是《荔镜记》,跟十年前他去林家给林长东庆生唱的一样,只是台下的观众里少了最重要的主角。 如果当初林长东没打开那扇门进来就好了。 失去太久了,人甚至会愿意接受从未得到,至少人还是活着的。 不过话说回来,季枫倒是真成了他的忠实戏迷,林长东早时说他身体不好,不过近几年养得还不错,人看着挺精神,于是就一直留在桐林接手自家家业了。 季枫这人没话说的好,以前对林长东好,现在对张流玉也好,林长东不在后,他没事就上镇子看张流玉,张流玉返台露脸后,他也是一场不落都去了,两人也算是交情不浅的朋友吧。 不过后面这几年他们就很少谈到林长东了,也不知道是算谁更顾及谁,总之季枫觉得这话题太戳对方心口,而张流玉也不想一直让对方听自己的苦闷牢骚。 所以有些沉默有时候也不只是沉默,还是一种礼貌的体谅。 久而久之,林长东这三个字就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淡了出去。 季枫觉得张流玉真不是一般的固执,毕竟林长东都死了快八年了,就算他没死,也离开快十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来一直悲切怀念少年情深? 他看着张流玉,有时候都不能想象林长东站在对方身边会是什么样的不协调。 毕竟张流玉都已经二十七八了,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春容貌,而林长东在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里都还一直停在十九岁。 他那么年轻,也没办法长大,更没人能想象得到如果他还在,今天该是什么模样。 其实张流玉的青睐者也不少,就季枫的观察来看,似乎是因为取向早已不是秘密的原因,张流玉的追求者基本也都是青年才俊。 张流玉听不得别人劝他放下,问就是:“他就是变成了一副白骨,我也要等他回来接我。” 2014元旦这天,季枫来何家班过了个节,这时候张流玉已经几个月没登台了,他也有快一个月没见着这人了。 因为何师父情况不太好,医院那边说是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就这情况,用何师父的自述来说,那就是天命到了,能撑过新年都不错了。 季枫看了人,情况确实是不太乐观,张流玉很着急,但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医院建议师父住院观察,至少有什么意外或是不适可以马上抢救,但师父非要回去躺着,他说自己死外面不踏实。 张流玉已经给远在西藏两年未归的何权青发了信息让他赶紧回来,与此同时他也通知了其他人,今年要早点回来过年,师父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这大好的元旦节就张流玉和季枫两个人一起过的,何师父都起不来床吃一口饭。 “也真是难为你请客了,就我一个人还做这么多菜。”季枫看这氛围,都不好意思享用这一桌佳肴了。 更何况这一桌菜还真不像给他做的。 怎么说呢。 林长东都死了快八年了,何家班的饭桌上还是摆着他爱吃的菜。 “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做出来总归要吃的,说这么多客气话。”张流玉苦笑。 话是这么说,但张流玉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已经想不到做什么才能让师父多吃一口了。 而且班里平日就剩他和师父两个人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谁好好张罗过一桌像样的饭菜了。 “我就客套一下。”季枫笑笑拿起筷子,“过几天我生日,我再来你还请吗。” “来就来呗,我还能不欢迎吗。”张流玉轻松道。 季枫走前又去看了何师父一眼,何师父呼吸更轻了,轻得完全要和这个世界脱节一样,看得人揪心不已。 半月后季枫准备按时赴约前往何家班,但是这一趟他备了好些年货,因为他们家今年不在这里过年,想着今年不能去拜年了,他得提前拿点礼品去。 把后备箱都塞满各种大小礼盒后,季枫又觉得落下了什么东西。 他站在车边犹豫了老半天,最后去买了一束康乃馨准备送给何师父,与此同时,也顺带给张流玉带了……一束玫瑰。 出发前,他还不忘先问一句今天方不方便过去,毕竟何师父那情况实在难料。 季枫刚刚编辑完信息给张流玉发出去,没到两秒钟就有一条短信进来了。 他手快的就点了进去,但第一眼过去,他没看懂这回复是什么意思。 季枫目光上移,发现这条短信是个陌生号发的时,他当即就陷入一种忘乎一切的沉思。 这十多年来,季枫从未更换过手机号,而这条短信…… 季枫眼睛此时骤然瞪大,呼吸发颤犹如气管有鼓在鸣,他抹了抹脸,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好像这样就不会让自己那颗跳动猛烈的心蹦出来一样! 季枫人瘫在方向盘上,手软得手机都握不稳了,他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这种雀跃之情和喜极而泣是他这辈子前所未有的……! 埋面肆泪有足足半分钟后,季枫才捡起手机,他用掌心抹了抹眼泪,再确认了一遍信息内容并非他幻想出来,而确确实实还是他第一遍看到的那几个字: “我的妻还在等我吗。” 【作者有话说】 见鬼,写得我流泪了。 扣1明天就重逢。 第50章 千金长大了 “你好,请问原来这里的车站搬到哪里去了?” “啊——”正在低头削甘蔗的大姐闻声突然回神,她抬头一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又语塞了一下,接而脸上慢慢浮现出乐呵的笑脸,“帅哥你刚讲嫩子?” 林长东太久没听到这地方话,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了指大姐果摊后的一片空地,重新问了一遍:“原来这里那个车站去哪里了?” “哦!二运站嘛你讲滴。”大姐拿个削皮刀比划了个方向,“早八年都搬克新城区了,你要克哪凯哦。” “白螺。” “哦,那也是克二运站坐啦。” “好的,谢谢。” 林长东并不知道这个新二运站在哪里,他只能拦了辆出租车过去,这一路上他看着一闪而过的帧帧街景,有陌生的剪影,也有熟悉的画面,但是让他说出那儿叫什么名字,他却是一个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二运站,他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前往镇子的城乡大巴,他将自己塞进角落里,尽可能不让人注意到。 第64章 不过注意到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不存在了。 比起自己不适应周围一切,他觉得自己从所有人的世界退去这件事好像更难以适应。 这一趟回来得急,他甚至什么打算和计划也没做好就回来了,这事除了季枫暂时没第三个人知道,因为林长东还不想马上弄得人尽皆知,所以不得不低调一点。 要过年了,乘车的人很多,车子一满人就发了车。 这归路尽是坦途,一点颠簸也没有,林长东意外的不太习惯,他问自己旁边的年轻人这高速什么时候修的,对方说四五年前了。 以前这段路少说也要走两个小时,现在也就一个钟头的事,那些阔别已久的山林田野他都还没来及的看就到站了,真是一点给他同故土叙旧的机会都不给。 他提着个鼓囊囊的背包下了车,动作茫然的将包背到背上去,他站在河水这头,一眼望过去,他感觉镇子好像变大了,但再一看,只是房屋变高变多了。 林长东这时心里才非常清晰涌起一股难言的紧张,这种紧张来源于,他很快就要回到那些错落起伏建筑物中的其中一座去,他要回家了。 腊月里的流水声很脆,是那种凛冽钻耳脆,林长东走着走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他人在桥上走一半了才发现这陈桥换了。 林长东练习了那么多次回来时该做什么样的表现说什么话,可是真到这天,他却和一切、和这里生疏得像初来乍到的新客。 一路上有不少人往他这里看过来,什么样的目光都有,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衣装醒目导致的。 这让他有些不自然,但他又有些期待,可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认得出他,没有谁能叫得出他的名字。 他好希望有个人问他:你从哪里来呀? 那样他就可以舒坦回答:我以前就是这里的人。 外面都修了柏油路,但镇子里的大街小巷都还是青石板铺的道,林长东明明记得从街头到水街有好长一段路,可这会儿他还没和记忆对完账,人就已经走到何家班大门前了。 褪色的门漆,发青的墙皮,以及终年半开半掩的大门,这真是好老的一座房子,完全老到了不能再老的程度。 林长东抚着这厚厚的门板,眼睛有些酸,两扇门而已,梦里推了多少次,今天却才摸到一次。 他跨过门槛,急切但又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去,但紧接就有一道声音截住了他的脚步。 他转头一看,发现有三个人在旁边的门阶上错落坐着。 林长东浑身一定,竟然想不起来这时候该说什么,他嘴边甚至已经准备好三个名字了,但一时之间又不能把名字马上安放在对应的人脸上。 他还以为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可是。 可是,不是,他只是一直是在跟自己的记忆复习而已。 太久了,他真的好像……忘了很多人和事。 短暂对望了几秒钟过后,那三人才迟疑的陆续起身走近他。 这个过程怎么说,他们每个人脸都是惨白的,夹在指缝里的烟都要突然凉了一样的不合情理。 梁晖看了看旁边的祝骁和二哥,又把目光放回面前人脸上,他将嘴边已然叼不住的烟拿下,声音巍巍颤颤:“你,你是……” 看梁晖半天也说不成一句话,祝骁伸出手在林长东面前晃了晃,同样不能反应过来的磕巴问:“你,你是……长东?!” 林长东噙着泪光,嘴唇失力的颤了颤,他人像丢魂了,但又还能听见声音,他呆滞点点头,并用气管哼出了浓浓苦涩的一声:“嗯……!” 三人再次陷入不可名状的宕机状态里,好像无法马上消化清楚这个信息。 随后两秒,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像被点了火药引线再度激动回神,但他们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难以言表的不可置信让他们跟哑巴一样的只知道瞎比划手,总之就是说不出话来。 三人之间只记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突然就疯了一样,大笑大骂着就往堂屋的方向跑去了! 林长东立在原地两秒钟后,他也才从这如梦如幻的场面中醒过来,他借着咽口水的动作将心咽回肚子里,然后也跟上去。 他快步进了堂屋,随后就看到了一旁侧屋里的那口棺材,林长东雀跃的心当即就如同挨了千斤一棒那般打了下去,强烈的坠感后是猝然生出的剧痛! 他没忘,没忘师父时日不多的事情,他也很怕,很怕这是最后一面。 这一刻,脚下的门槛又变成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林长东听到屋里那三人高声而兴奋的喊了一声师父,这是宣告他归来的前言,他们说得是那么激动,那么迫不及待,甚至有点苦涩。 大家是不是都在等他回来? 林长东空白着大脑终于迈进门槛,他努力将视野眨清,把碍事的眼泪挤出去,他一步一步,逐渐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 那一刹那,林长东还以为自己没良心到连师父是什么模样都忘记了。 可短短半秒后,他才发现是因为师父太老了,老到他!老到他已经几近认不出来了…… 那张曾经总是严厉的脸此时此刻是如此苍老干瘦,就连那凌厉的神气也从他眉宇间流走了,这不像他们的师父,他甚至不能接受这个孱弱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林长东手脚无力的摘下头上的军帽,又将背上的行囊脱至一旁,他膝盖一软,失力跪下,插着刀子般的喉咙痛苦挤出一声:“师父……” 闻声,床上的老人忽然抓住了被褥,他看过来,叹了口气无比轻松的气,用着平的欣慰喃喃回应说:“是长东啊。” 崩溃排山倒海而来,林长东再叫了一声师父,克制着哭声告诉师父告诉所有人,也告诉自己一样说:“我回来了。” 哐—— 一记砸地声如同天雷而来,忽然就打断所有的情绪,林长东心头一震,强烈的预感到了什么。 林长东不容犹豫的立马回头,那一瞬间,他浑身毛孔都在剧烈喘气颤抖! 他先是看到一只砸在地上的铜绿色卦箱,接而才是那张脸——那张十年来日夜游离在他梦境和记忆里,就如同纂刻在碑上深刻而此时却已然变化的脸。 他看到这张日思夜想的脸上全是愕然,接着……怎么会变成了憎恨呢。 林长东呼吸都要断截了一样死塞在气管里出来,他一张口哽咽就溢了出来,他激动他难过他张口难言:“流玉……” 然而他这么一喊,门框外的人却是后退了一步,张流玉眼神空洞的摇摇头,随即转身跑开了! “流玉?!”林长东害怕得呼吸直抖,他迅速起身追了上去,但张流玉就像很害怕他一样立马躲进了屋子里,并狠狠将门摔上,把他关在了门外。 “流玉!流玉!”林长东着急的拍着门,“流玉……你开门啊流玉……!我是长东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奈何身后的拍门声如何如何情切,张流玉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一样,他靠在门背后,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把脸和哭声都深埋进膝盖里,没来由的、完全反常的就想逃避这一切。 林长东曲着腿慢慢跪落在地,他额头抵在门板上,痛苦得浑身都发冷发硬,每一声浓重的哭腔发自肺腑的无助:“流玉,求求你,开门吧……” 过了许久,这门吱呀一声,他的额头倏尔抵了个空,面前的两块门板被推开一道门缝,林长东看见希望一般,立马就爬起来推开了门。 “流……”望着几米外那个背影,林长东的声音再次被塞回嘴里。 张流玉背对着人,肩膀一抖一抖的,林长东收紧自己的哽咽,漫步过去从后将人抱住,张流玉立马就挣扎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林长东反复低呢道歉,他用臂弯将人牢牢套住,甚至恨不得用死劲儿一样把人裹碎在怀里,“是我不好,不要这样流玉……”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张流玉语无伦次的就知道重复哭喊这句话,他奋力的捶打对方的胸口,片刻都不愿意在对方怀抱中停留一样的就要逃走。 林长东找不到能回的话,他只能强力的抱紧对方,任由对方谩骂和捶打,张流玉逃走不得又莫名绝望起来,他终于是没憋住嚎啕大哭了:“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啊啊为什么……我都不等你了!我不等了!” “你要等!你要等的……!”林长东哭得心脏抽搐,他用了更大的劲儿将人抱紧,大到张流玉完全不能动甚至会痛的力度,他按着对方的头,收死了对方的腰,如同把人焊在自己身上那样紧紧的死死抱着,就连对方发出一点声音的机会也扼杀了。 他费力地在两段险些要呼吸困难的哽咽里找到一个吻,一个粗力而别无他法的吻。 迫切的吻不像吻,还只会带来更剧烈的窒息感,张流玉反抗不了还完全找不到呼吸的空隙,林长东暴力扣着他的后颈,用咬的吸的卷的奋力在他唇舌间攻击啃咬,他接不住也还不了嘴,只能呜咽承受着。 第65章 但很快他连呜咽也发不出来了,林长东完全失态乃至发狂的将他按在一旁的柱子上,用着比索命还恐怖的力气手段粗横亲吻翻搅他的口腔,张流玉终于是哭也哭不出来,喊也喊不了的只剩下求生的欲望了。 这个偏激到极端的吻使得两人终于冷静了一点,但也仅仅是因为供氧不足导致头脑胀痛带来的片刻冷静。 林长东松开对方嘴唇时,张流玉都还没有马上能缓过来仍是还屏着一口气,他轻轻的再碰了一下那红肿的唇瓣,对方才受惊恢复了正常呼吸。 四只迷离的泪眼时隔多年再次完成痴迷的对视,两人额心相贴,那些千言万语在这一刻还不知从何说起,林长东用悄悄话的声音口气先说了个我爱你,这既是抱歉的说辞,也是迟来的示爱,永远的承诺。 张流玉舌头还在发麻,唇瓣依旧疼得火辣,他没解气没舒坦还遭了罪的不免委屈:“放开,不要跟你亲。” 林长东真想把自己嵌进对方身体里好好熟悉一番,因为他不相信张流玉会对他说这么冷漠的话,“不跟我跟谁,还是你不认得我了,嗯?” 两个人的鼻尖轻轻转着蹭着,张流玉吞下哽咽,把脸扭到一边,倔犟回应:“不认得了,你走开。” 林长东亲干对方脸颊上的最后一撇涩泪,他用脸颊蹭蹭耳朵,又挨着对方眉心感叹笑笑:“千金长大了,会发大火了。” 【作者有话说】 请把好久不见打在公屏上 太好了,下一集又可以写黏糊糊互动了。 第51章 原委 林长东还想继续呢,但被张流玉躲开了,“不要在这里……出去了。” “我还没看你呢。”林长东不肯撒手一点,撒欢似的鼻尖磨蹭对方的脸蛋,“流玉……你不看看我吗,我们这么久没见。” “不看不看不看…!”张流玉别扭的把脸拧到一边去,“才不看……” “好好好,不看不看,千金脾气。”林长东甜蜜笑说,他空出一只手来细心梳理对方有些凌乱的长发,“头发都这么长了。” 林长东的声音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沉稳内敛,张流玉闻言就乖乖立着,立着让林长东给自己梳理起头发,他没忍住暗暗摸了摸对方身上这硬挺而帅气的藏蓝色常服,又偷偷轻抚对方左心口上方的双翼一星胸标刺绣。 张流玉悄悄抬眼看了林长东一眼,林长东可真高啊,他现在不抬头都看不到对方的脸了。 他偷偷含笑,又垂眸下去继续盯着这身衣裳看,从金色的风纪扣到每一条缝合线,以及这个人,都是那么完美那么帅气……一想到他真的见到这样的长东了,张流玉的心就砰砰乱跳。 “帅不帅。”林长东一边问,一边替对方将两股头发别到耳朵后。 偷看被抓了现行张流玉也不紧张,他收回扒拉在对方领带上的手,扭头到一边去,倔倔的说:“衣服帅。” “人不帅?”林长东又想笑。 “……”张流玉一点也不想说实话,但他也没办法说谎话:“我不生气了才帅。” 林长东咬唇憋笑,他把脸怼到对方眼前,结果被瞪了一眼,他连忙往对方嘴上重重的啜上一口表示报复,张流玉又生气,一连就是捶他胸口好几拳。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哈哈哈。”林长东连连哀叫,一边叫还一边大笑,“我的老婆怎么这么厉害啊。” 张流玉前边哭过的脸还热着,这会儿完全变成烫了,他拧了林长东的脸颊一把,又发火:“松开我……讨嫌!” 林长东不但没有松开,还托住他的大腿将他抱起来转圈,张流玉吓得直搂住对方的脖子。 “快停下来!”张流玉连腿都不自觉缠紧了对方的腰。 林长东不但没停,还一边转一边大笑叫:“让你说我讨嫌!” “就是讨嫌!” 张流玉感觉天旋地转的,耳边全是呼啦啦的风声和林长东的笑声,他再连说了三遍“你讨嫌”,又忍不住把脸埋进对方的颈根下,他抱着失而复得的长东,不禁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就说他不傻吧,这不是真给他把人等回来了吗。 转累了,林长东又把人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他小心给对方擦去脸上的新泪,着急又温柔的轻轻拍背说对不起。 张流玉认真听审着每一句他应该得到的对不起,他要从一百次一千次的道歉里确认——确认林长东从未有过丢下他的想法。 两个人紧紧挨着,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样,他们争分夺秒的确认着二人终于再相见的事实,两个人急切又激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他们就这样单单抱着,林长东细细的亲吻对方的头发,额头,脸蛋,他攥着怀中人的手,摩挲,亲吻,再压在心口上,用鲜活的心跳证明自己的生命未亡。 张流玉依偎在比当年更加可靠结实的胸膛前,他一言难发又慌忙,他急着去看现在的长东都变了什么模样,又急着知道他的长东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找他。 总之今天的一切太突然,他现在忙得手足无措,他只能深深抱着对方,对方问他一句想不想自己,他就说想,一直想,想得都要活不下去了。 林长东于张流玉是失而复得,张流玉于他而言何尝不是重获珍宝,他同样急躁着,急躁着为自己多年的缺席道歉,急躁着向对方诉说自己从未更变过的心意。 他有太多话想说,可他又说不出来,他一点也不想让流玉为他难过。 打断两人亲吻动作的是一个小女孩,张流玉一见有人就躲开了林长东的舔咬并急催他:“有人!……松开!” 林长东见门槛上站着个孩子,立马松开了张流玉,他抹抹嘴,后悔前边没关门了。 张流玉撇下林长东,过去问小孩怎么了。 还没等孩子开口,门框里突然伸进来一双手,这手抓住孩子衣裳,一瞬间就将人拎了出去,接着他们才听到祝骁的声音在外边喊说:“那个!师父叫过去…!” “这是……”林长东迟疑看向身边人。 “他女儿。”张流玉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免得出去被大家看出来什么。 林长东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他都结婚有孩子了?!” “嗯。”张流玉理完自己的,又去给林长东整理,“都有二胎在肚子里了。” “他都能改邪归正做人吗……”林长东嘀咕着,他站得板正,配合对方给他整理衣物。 但这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张流玉也就给他拽了拽领带和衣摆,又拍拍膝盖上的灰而已。 给人收拾清楚后,张流玉好端端的就突然“清醒”了,他又想到这个臭人现在才回来,不由得生气的又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解释的就甩开林长东自己先跑了出去。 林长东停在原地,先是不明所以的挠了会儿头,等他想明白后,又高高兴兴的追上去。 两人再次来到师父躺的那屋,何权青还在地上跪着,两人自觉的也跟着其他几人都站在了一旁,师父此时人是清醒着,正吃力的翻着一本老书。 师父看人似乎都齐了,他放下书,想靠自己坐起来,但是有些艰难,岳家赫看出了师父的想法,便过去将人扶起来,让师父靠着他坐稳。 师父环顾了这屋子一圈,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他又突然摇摇头,“过了年……我再交代吧,老四回来了……不容易,我看你们再过一回年……” 林长东明白了什么,他走过去,也跟着何权青跪到了床前,他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说辛苦师父等了他那么多年。 “我辛苦什么……你就是不回来,我也要下去寻你。”师父坐起来以后明显舒服了一点,声音虽哑但听着却是逐渐有力了,“你也辛苦了,这些年……都上哪了。” “我……”林长东停顿了一下,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十年太长了,他该用什么样的三言两语把这些年说得轻松一点呢。 “就是……出了点事。”林长东不敢看师父,更不敢看张流玉。 “那外面说你掉越南那边了,是真的吗?”梁晖急插嘴问。 林长东点头,说是真的。 他酝酿了一下,大致道来说自己本来想在第二年就退队的,但因为一些原因,他升调到了个独立的特种组织,他的复员计划就不得不推迟。 他本来打算在完成那个边境任务后就请假回来告诉大家他还要留队一段时间的消息,但是任务在进行时出了一点指挥性错误,他降落到了一个危险红区,很不幸的直接和歹徒团伙正面碰上了,他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后面就被俘虏了去。 后来这一去,他就跟着这些人在越南待了三年,入伍后的第七年,他才和组织里应外合成功连根拔起围剿干净了一支深窝在边境红区里的分裂分子。 “妈的,那你在越南三年,也不能传个声回来吗?!”祝骁疑问道。 第66章 林长东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那三年里,有两年他都在饱经折磨,后面他又用了一年才带着信息回到组织里。 这些他都说不出口,也不想回忆,不见天日的潮湿洞牢、发霉长虫的尸体、抽在他身上的鞭子、被迫咽下的苦水辣汤、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日复一日……时至今日再想起还是会胃袋恶寒。 “当时情况比较特别,任务需要。”林长东轻松说,他还不忘强调:“这些不能说太清楚,就不说那么清楚了。” “那后面呢,回去了你也不给大伙吭一声?你后面三年多上哪去了?”祝骁又好奇问。 林长东此时又沉默了。 “还是你就瞒着我们大家伙儿,你家里知道你没事?!” 林长东用余光看了张流玉一眼,他实在没勇气说,可……又不说不行,“他们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我回来就你们知道。” “为什么。”这话是师父问的,他平和许久的脸上久违流出了曾经的严厉。 “因为……”林长东头越垂越低,“因为不想复员,让我家里知道我还在世,我就得复员了……那样复员回来了,结果还是一样,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主,也不能跟流玉在一块,我……想在里面拼出名堂,熬到没人能控制我,我才能回来……” 林长东不自觉去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过他忘了自己此时不能戴、也没有戴肩章。 他说自己不久前刚刚熬到了副团级,是因为有过重大功勋才得以提前升的中校,他现在还不能离队,但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人能左右他去哪,以及他必须要做什么样的人。 因为他不再只属于谁,但他也不属于自己,在绝对的不自由里,他得到了最大权力的自由。 唯有这份自由,能给他尊严和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就算是我爸妈,以后也不能控制我去哪了,只有这样我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才能……和流玉在一块。”林长东为难说,“我是……真的没得选啊,师父。” 闻言,大家都不再吱声了。 过了半晌,师父才想起什么:“那你家里……现在也不晓得你回来了?” 林长东摇摇头,“我是听说您……不太好,才提前回来的,我想,看完您再……” “糊涂!”师父吼道,“你家里父母挂念你都挂念成什么样了!你……你!马上去告诉他们!现在就去!” 林长东也知道自己这样做过于残忍,可是当年的寸步难行和重重镣铐让他实在是……他实在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还不快去!”师父催他说。 “是……!” 但林长东其实还没做好这个准备,他也没想好怎么面对父母亲人,到县里时,他就想过先回家了,可是那需要太多的勇气,他觉得沉重,太沉重…… 当年他脚上的镣铐有多重,就如同他今天的愧疚就有多重。 林长东坐在门阶上思考了半天,然后给个季枫发去了条短信,说麻烦对方找个新号码帮他向家里转达一条返乡通知。 季枫说自己不知道怎么表达,让他写一条过来自己直接转发。 林长东想了想,缓慢打出: 兹告知,林长东同志并未蒙难牺牲,现今已光荣返队,未来将于一周内告假还乡,望长东同志家中做好准备,稍安勿躁;以及,预祝各位家属新年快乐,愿早日阖家团圆! 【作者有话说】 所以这将近十年是:在役两年多+越南三年多+回来假死在役拼晋升的三年多≈10年。 注:军旅相关是绝对的红线题材,众所周知现在写了就要请去喝茶的,所以我不会去细写长东的军旅经历,大家就不要提想看他在那里面是怎么成长的了,这个真不能写。 然后还有一点,长东从越南逃回来以后,就架空设定他去了一个独立的特种组织,咱们也不要细究这一点,也不要提太多,大家有个概念就好了。 以及十年军龄升副团本质上有些困难,就当算开半根金手指了,大家不要太注意这种架空细节。 (但是我的人生心愿是这辈子能写一本真正的军旅故事和一本二战故事,希望大环境早点好起来……) 第52章 我们不方便办 “真放啊。”林长东看着梁晖和祝骁抱着两卷红鞭炮回来了便问说,“吵到师父不好吧。” “那不就师父自己要求给你放的吗?锦衣还乡你就上一边笑去吧。”梁晖撕开保护膜,将长蛇一样的鞭炮卷抛开,任其自由在大门外摆落。 “别乱跑秋秋!”祝骁对自己女儿喊道,“爸爸要放鞭炮了!” 秋秋立马跑回屋檐下,又抱住张流玉的小腿,张流玉摸摸她的头就要把人抱起来。 见状,林长东先一步把孩子抱了过去,“哎呀,四伯抱抱,四伯还没抱过你呢。” 秋秋也才差不多三岁,脑瓜还没开智但是已经接得了她爹的性格,林长东一抱她,她就马上抱住了对方的脖子,还问四伯要不要香香。 “什么香香啊。”林长东问。 秋秋嘿嘿一笑,又立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林长东哎呀一声,乐得不行:“这么乖啊,真是歹竹出好笋啊,这真是亲生的吗。” “什么话。”张流玉如同抚摸的轻拍了他胳膊一下,又指责他在小孩面前乱说话,同时顺手给小孩摘了左边歪歪扭扭的小辫子重新编起来。 祝骁不怎么会给孩子扎头发,他老婆正怀二胎,师父怕自己的虚气影响到胎儿就没让她来看望。 林长东换了只手抱孩子方便对方编头发,“这么小哪里听得懂。” “怎么听不懂,你也不看谁生的。”张流玉说,“机灵得很。” “他这种下半身主义都能生出这种好闺女……”林长东不知道想到哪去了,“我们俩这么聪明,要是能生一个……” “别乱说!”张流玉急忙打断对方的猜想。 “我没……” 林长东到底也没能说出来,门外那两人点炮也不说一声,耳边这突然噼里啪啦的就炸了起来,秋秋吓得赶忙就捂住耳朵往四伯肩上蒙脸,林长东反应迅速的一手抱紧孩子,一手也不忘揽住张流玉,让其躲进自己身前。 张流玉挨在林长东怀里,他不好意思的就想转身挣开,但对方又把捂得牢牢的。 浓烟滚滚的一分钟过后,何家班院里院外的好像掉了一地红辣椒,整个院里似乎多了股暖烘烘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人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看得人心里禁不住高兴。 张流玉撇开林长东捂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身到一边小声说:“我又不怕。” “嗯嗯,有人搂得可紧了。”林长东一点也憋不住笑。 “……”张流玉红脸推了他一下,又把脸捂进男人胸前。 林长东又表情夸张的唉唉两声,冤枉得不行:“我说的是秋秋啊。” “小孩还要长高呢,背这么大的锅怕是会影响长个。”二哥突然幽幽的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附近的,也可能是一直都在。 张流玉羞坏了但因为没有和二哥拌嘴的习惯,他只能报复的推了一下林长东。 腊月天黑得早,也是时候准备晚饭了,张流玉准备出去买菜,林长东想着换身衣服再出门,结果对方竟然故意不等他。 林长东追出去的时候,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周通,两人对望片刻,有好几个瞬间都不能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周通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复杂,大量的惭愧和意外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林长东倒没有想那么多,他主动打破沉默,半调侃半试探的问他是来看师父的还是来要匾的。 周通人定着,他用目光再确认了一遍这人真是林长东以后,冒冷汗的手渐渐松开,他无意识苦笑了一下,心不在焉问:“师父还好吗。” “还行,醒着的,你想看就进去吧。”林长东说。 “哦。” 说完林长东就急忙忙的跑了,周通顿在原地半天想了许多事,他犹犹豫豫的,终于还是迈进了这堵迟迟不敢再面对的门。 “唉,流玉,今天买什么啊?” 张流玉闻声回头,是旁边的果蔬店老板在跟他说话,他笑笑说出来走走而已。 他心急的再往后面一瞧,这人怎么半天都没追上来,该不会是没来吧, 张流玉倒回去走了几步,他正想看看人是不是跟丢了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一回头,眼前顿时一黑,接着脸猝不及防就被重重的亲了一口。 “你!”张流玉吓得不轻,继而又是恼羞成怒的轻轻捶打了一下面前人,“这里是外面……!” 林长东抿抿嘴,没有意识到错误似的答非所问:“那你不等我。” “这有什么逻辑关系。”张流玉摸了摸热乎乎的脸,又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不过看到的话也没办法了。 第67章 两人先是去了最近的香火店,因为明早林长东要上地里看看师叔。 两人拿够香烛纸钱准备结账时,这老板拿了一袋柿饼过来,他将东西塞进袋子一并递给张流玉,还说:“有一阵子没见你出来买东西了,一直没机会给你。” “哦,最近班里有点事。”张流玉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这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我做了挺多的……”香火店老板笑笑说,他看了一眼面前人,又垂头整理货物,“你师父还好吗?” 林长东正在翻着钱包,他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眉头那是越来越紧。 “还行,挺好的。”张流玉客气回复对方说。 老板不好意思挠挠头,“哦哦,我前边听说……你们班里放炮了,还以为……” “那个是……”张流玉说着就停了下来,毕竟他也不确定林长东回来这事能不能说。 林长东将一张一百压在收银台上,又黑脸抱臂等着,他倒要看看张流玉怎么回答人家。 “是我们班里…有点喜事。”张流玉牵强挤出这么一句说,“所以才放的。” 老板又是哦哦两声,挺关心的又问:“什么喜事啊,办酒席吗?” “不办。”张流玉接回对方找的零钱塞给林长东,他看了身边人一眼,脑一热就说:“我们俩不方便办。” 香火店老板嘴角抽动一下,没反应过来的轻轻啊了一声。 林长东眉峰一动,脸上的乌云当即就一扫而散,他清清嗓子,淡定又谦虚的嗯了一声。 这老板还想说什么,但张流玉拿了东西就马上推着林长东往外走了。 走出好十几米远后,林长东骤然收起脸上的得意,并换上一张好像吃了几亿大亏的脸问:“他什么意思啊他?” 张流玉看对方这丝毫不掩饰的沉不住气样心里就莫名爽快,他摇摇头,心生坏意就若无其事说:“我也不知道。” 走了几步后,张流玉发现后面那人竟然还钉在原地没跟上来,他问怎么了,林长东还当场蹲了下去,并用赤裸裸的不爽快和直白的沉默来宣告自己必须要个说法。 “你干什么。”张流玉想笑又只能憋着的,“走了。” 林长东又把脸扭到一边去,不回话。 张流玉只好返回去,“起来了,你……别幼稚。” “给我个说法。”林长东拉着胡思乱想的臭脸,“我就是太成熟了才需要的。” 这路上人来人往的,林长东也不知道害臊一样,况且他这么大个人往这一蹲,不知道还以为哪来的傻大个乱占道呢。 “那你要什么说法。”张流玉明知故问,艰难的把人拽起来,使了扛水泥的劲儿才勉强把人立住。 林长东拗道,“你说我最好的说法。” “你都多少岁了还要用这种话哄啊……”张流玉都觉得害臊,他尽量保持着二人之间的距离没让自己主动栽进对方怀里,“你……笨不笨。” 张流玉赶忙把人拉到一边免得挡了别人的路,林长东急得要死,又催促:“你给不给我说法……” 看到对方真急了,张流玉也慌了,他抱住对方胳膊,急切说:“给给给……你低头下来。” “哦。”林长东立马侧耳下去。 张流玉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绞尽脑汁半天,才整出一句极其没有水平的夸奖话,林长东听完又是抿抿嘴抹抹脸,他自信点头:“我…肯定知道啊,本来我也天下第一帅。” “你才不知道呢。”张流玉抓着对方的胳膊没忍住晃了晃。 尽管如此,林长东还是放了一句威胁话:“你以后少跟外面的色狼说话,不然我揍死他们。” “……坏蛋。”张流玉心里流蜜的推了他一下,林长东又马上反弹回来贴近人。 “知道没有。” 张流玉乖乖点头,小声答复:“知道了。” “我坏蛋也总比色狼好,反正我从来不会在外面盯别人老婆看。”林长东嚷嚷说,“真是世风日下,每个人要是都像我一样,那社会才和谐呢。” 张流玉看着身边人那神气的表情,觉得对方又厉害又说得有道理。 两人买完东西回到班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时间其实也才六点,张流玉不慌不忙的才开始做饭。 这边做饭都挺讲究,隆重的饭菜都是柴火铁锅烧的,尤其是冬天,基本都是烧柴火做饭,林长东一边劈柴火,一边听着张流玉给他讲这些年发生的事。 最后一道菜是个冬笋汤,这时基本没什么活干了,两人坐在灶火前,一同烘着手脚,张流玉今天有点累,他挨着林长东烤了一会儿手,又问:“那你是不是还要回去。” 林长东其实还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太早,但早说晚说都是要说,“嗯,可能……初三吧,过几天这样。” 张流玉一听,立马就直回了身,不过他没说话,但从他那不情愿和沮丧的表情里不难看出,他还接受不了这么快就又和林长东分开。 “没关系的嘛,以后还会回来的。”林长东牵强安慰对方说,“是不是……” “以后……是什么时候。”张流玉直直看着人,眼里的沮丧已经过渡成委屈和生气了。 林长东不敢跟他对视,“可能过几个月,或者看情况……” 张流玉闻言就说好,他理解对方的不便,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失落,这手他也不想烘了,他起身就去摆桌,又自顾自出去叫大家伙儿来吃饭了。 吃饭时林长东就坐在张流玉旁边,但对方也是对他不搭不理的。 师父好不容易起得来下床吃饭,难得的第一顿团圆饭,他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感觉到那两人似乎还在闹别扭以后,那些话最后也没说。 张流玉只吃了半碗饭就以还有事忙先离桌了,这人一走,大伙马上就关心问怎么了。 林长东感觉这话不太好说,只说自己三四天后就要回去了作为回答,大家一听,也不用多听解释什么就明白了。 “有这么赶吗。”梁晖啧一声,“好不容易回来,好歹也待个十天半个月吧,你这么一走,三哥哪里受得了。” “那不是嘛,这么多年,三哥跟给你守寡有什么区别。”祝骁话糙理不糙的,“别人守寡三年完还知道改嫁,人家给你守了十年,你这一来一回还不到一个礼拜的,跟头七回来吃个香有什么区别,人家能高兴吗。” “我知道……”林长东胃口都没了只能提前放下了碗筷,“但是……事情也不全是我说了算。” 大家没话说了,他们能理解张流玉的不舍,也能理解林长东的不易,但是帮不上忙也没办法。 饭后林长东早早的就去洗漱了,不过还没到合适休息的点,他的屋已经收拾干净,床铺也都铺好了褥子那些,看样子应该还是张流玉给他收拾的。 林长东再出去一看,张流玉的屋此时紧锁着门,人肯定也是在里面的。 他想了想,又过去摇了摇自己的木床架,发现有一点老化的松动后,他奋力一推再带上一脚,直接把床架的一条腿踢垮了。 林长东确定这床铁定睡不了人后,他拍拍手干净才去敲张流玉的门。 张流玉肯定是感应到了,所以并没有马上过来开门。 而林长东也不出声也没有继续敲,他立在门口等了约莫三分钟,门就自己开了。 里面的人一看门口站着的确实是林长东,他就马上又要把门关上。 但林长东眼疾手快的就把门卡住了,他灵活的挤进门里,又迅捷轻松的直接把张流玉捉住,并一把提抱起来压到了门背上。 【作者有话说】 (话说真的需要写那么多日常互动吗,而且这两个人就是整天在对眼互夸) 第53章 羊入虎口 “放开我。”张流玉仍是挂着那张憋屈脸,“不想理你。” 林长东凑脸下去又要亲人,但张流玉非常抗拒的躲开了,他有点着急的捏了对方屁股一把,心急道:“不理我……流玉,那你是要我强迫你吗。” “你回去爱强迫谁强迫谁。”张流玉将脸藏到头发下,看也不准对方看了。 “说这种气话。”林长东抽出一只手来将对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我在队里想你,自己打都得排队上洗手间,你呢,你想我会怎么样,会自己弄前边,还是后边?” “你!别乱说!”张流玉被对方的直白弄得有点适应不来,也有点气急败坏了。 “没乱说啊。”林长东蹭蹭对方气鼓鼓的脸颊,说话一点也不害臊:“还不兴我想啊?我不光想你呢,我还想你的嘴巴,湿湿的润润的,亲起来软软的,还有屁gu,那么圆那么肉,我在部队里老想着要是能在摸一把,那我……” “流氓!不许说了!”张流玉连忙去捂他的嘴。 林长东笑出来,他将门反锁上,又抱着人到床边坐下,张流玉想下来但被他牢牢固定住了腿,“一生气就不给抱了,要是气狠了是不是还不认我了?” 第68章 张流玉憋着气不说话,打算拿出自己脾气让对方见识一下。 “好不容易有叙旧的机会了,怎么还不理人呢。”林长东提溜起对方的一束头发嗅了嗅,“你看你这脸鼓的,跟刚刚认识你那时候一样,说什么都不理人,给我急的啊。” 张流玉目光随便落在房间里的任何一处地方,总之就是不看林长东。 “流玉,你知道一千斤的棉花和一千斤的铁哪个比较容易举起来吗?” “……” “嗯?猜一下。” “……” 张流玉的嘴就像焊死了一样都不肯张一下,林长东只好叹气自问自答了:“当然是我们的张千金最容易举起来了。” 说着,林长东还将腿上的人举了起来,吓得张流玉慌忙往他怀前缩。 林长东趁机换了个姿势搂紧人,他拍拍对方的背,又正经的说了句对不起。 张流玉感觉不对时,林长东自认为自己在说哄人话就同对方商量说:“别生气了,过了年,你跟我一起回驻地吧。” 这下张流玉总算是肯搭理人了,而且脸上也很明显挂了惊喜之色:“驻地……在哪里。” “北部战区,具体位置不好说太清楚。”林长东轻轻晃动双腿,像晃摇篮一样哄着腿上的人,“你跟我一起过去好吗,我最快的话明后年也复员了。” “那,是可以天天见到你的意思吗。”张流玉揪着对方胸前的衣服问。 林长东英朗的脸上闪现过些许抱歉,他牵强笑笑:“可能……不能,有时候出训的话,可能离队一个月也是有的,不过也不是一直这样……” “那我不去了。”张流玉打断对方的话。 “为什么?”林长东脸色更难受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就是不想去……”张流玉忍不住怄气,“那里又没有师父和大家,也不能天天见你,我……不想去。” 林长东陷入沉默,对方说得确实是事实,而且他其实也不太忍心让张流玉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属院里天天盼他回来。 这个话题一时间让原本该用来亲密叙旧的夜晚变得有些沉重,林长东后悔把话说早了,可是这事迟早也是要说的,只是…… “你回去睡觉吧。”张流玉岔开话题,“我想休息了。” “又赶我走,怎么这么舍得我。”林长东不免失落,“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都多久……没亲热了,你忍心吗流玉。” “不亲热,不想亲热,不要跟你亲热。”张流玉满腹怨气没藏着一点,要不是林长东劲儿更大,他早把人推开了。 不说那么绝对还好,这么一说林长东还更加心痒,他手钻进对方衣摆里,又马上把人压到床上,“那我非要亲热呢?” “不行!” “为什么?!”林长东扒拉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 张流玉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得不羞耻和尴尬解释:“这里……不行,这屋子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长东迫不及待隔着裤子磨蹭了一下。 张流玉尽可能缩着自己不让对方打开,他此时脸色已然涨红无比,解释起来也是磕磕巴巴的:“这屋正对一楼堂屋,在……香盆上,不能…不能在天师眼下……行秽。” 这事真不是张流玉编的,在当地,许多有二楼的人家,正对着堂屋香火的房间一般都是留给家中男丁作为婚房睡,其寓意为旺香火添人丁,而这其中最大的忌讳就是婚前在这屋里行房事。 不过睡这屋也有睡香盆长阳寿的意思,反正张流玉到这里来就一直是睡这个屋子了。 “真的?谁说的?”林长东问。 “师父……前面交代的。” “师父交代的?!”林长东懵了,“他,他,他怎么知道我们要行秽?” 张流玉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林长东也是自己说完这话就突然想通了,两人这么对视上,还怪诙谐的…… 林长东还不死心,他耐不住试问:“那我们……不能去我的屋吗?” “……” “可以吗。”林长东附身下去,脸埋进对方肩窝里蹭了蹭,那盈盈而来的香味让他心头一震,肺叶犹如凉水爬过,痒得他难受,他喉中干涩管不住嘴就说:“好…想…c…/你。” 张流玉还是没回话,但是听到后面那四个字时,他无意识就抱紧了林长东,注意听的话,还能听到他呼吸明显加重了。 “你越生气我就越想..*你。”林长东一开了这个嘴就管不住了,他甚至说话都带上了怨气:“谁让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不*你我更加难受,最好是把你*得下不来床,第二天师父知道了就给我们打一个新屋当洞房用,我在洞房里更加名正言顺的.*你,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有夫妻之实……” 张流玉哪里听过这样都话,他就是肖想过两人再有颠鸾倒凤这一天,也没想过对方能说出这种话,他没脸听下去只能捂住了对方的嘴,并妥协道:“去去去,现在就去!别说了……” 林长东闻言脸色又像翻书一样翻到了高兴那页,他兴奋的也喘起粗气,“去干嘛,你说清楚。” “……”对方摆明故意问的,张流玉被问得有点崩溃:“去……干lll我,行了吧。” 林长东满意极了,他掀开对方的衣摆重重/啜了**一下,把人给啜疼啜生气了才肯从对方身上起来。 两人衣服也没心思整理的就乱糟着出了这屋,结果他们直奔到林长东的屋子时,里面却杵着个何权青。 “老七……你这是干嘛呢。”林长东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骂这个小师弟。 何权青当然不会知道他四哥刚刚在心里刚刚把他骂了一顿,他拿着个榔头,解释说:“师父让我给你拿电热毯,我看你人不在就帮你铺了,但是四哥,你的床架塌了。” “啊,是吗,呵呵。”林长东后悔直挠挠头,他怎么把这事忘了,“严重吗。” “挺严重的吧,一条腿都断了,睡是肯定睡不了了,应该是老化了,我在帮你修了。”何权青一脸认真样,“但是没有合适的木板加固,今晚可能修不好。” “那,那怎么办啊。”林长东尽可能藏住心虚看向张流玉。 这床张流玉前面才来铺过,他前面看都是还是好好的,现在却垮成了根本不能躺人的程度,说不是人为的都有点牵强。 “那你就睡沙发吧。”张流玉说完这话就直接离开了房间,免得下一秒被何权青察觉到他们的本来目的。 然而事实是何权青压根没感觉到这两人的那点心思,他甚至还很真诚的邀请林长东去他那屋挤一挤。 “啊,不用了,我去楼下沙发睡吧,正好守着师父,师父现在不是睡一楼了吗。”林长东大度笑笑,抱着褥子接着也离开了这屋。 何权青想说其实他们有挺多空床的,打扫一下就能用。 林长东想着真去找师父说说话,结果师父已经睡着了。 天儿冷,大家也都早早回屋休息了,堂屋里的烤火桌还剩一小颗炭火,林长东添了颗炭进去,就着火桌睡应该挺暖和,毕竟更冷的山林荒野他都睡过了,这条件不知足不行。 他关了大灯,只留一盏悬挂在大门上的钨丝灯亮着,这沙发是他当年买回来的,没想到现在班里还在用,质量还挺好。 林长东闭上眼睛,试着把自己催眠入睡,但他老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就这么点款的沙发,翻来覆去的还挤得难受。 火盆里的炭刚刚旺起来,林长东就躺不住了,他现在浑身那个燥啊,说白了也跟炭火差不多,要是这么躺下去,这皮质沙发能给他烫出个洞来都不好说。 林长东掀开被子猛然起身,他心想着今晚怎么也得跟流玉亲热上一口解解热,那天师爱看就看吧,给天师看一眼香艳的饱饱眼福也算赎罪了。 结果他上楼梯到一半,却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张流玉,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了极其焦灼的两秒后,张流玉撞鬼了一样转身就要往上跑。 但林长东的长臂更快,也就一个揽手的动作,张流玉腰肢被截住,人就要往后栽,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危险时,林长东就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他,并十分轻松的将他横抱起来。 张流玉怎么形容此时的感受呢,尽管他知道这人是林长东,可他当时还是心生了一种羊入虎口的绝望凄惨。 而林长东也非常有默契的感觉到了这种氛围,不过在他的视角里,张流玉这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张流玉不能声张也不敢挣扎,林长东就这样抱着他急冲冲的上了楼。 林长东抱着人直奔张流玉的屋子,一进门他一个反勾腿直接把门关上,灯也没耐心开的就将人丢进了床里。 不同于班里其他屋子都放的木床,张流玉从小就睡的是软床垫,但林长东忘记了,把人扔下去后他先是心头一凉,接着才想起来这床垫是软的。 张流玉真是被吓得不像样,他刚想支起身子就要喘气缓缓,结果林长东马上就圧了上来。 第69章 他那个头晕眼花的都没反应回来,他的衣裤就被扌八了个清,他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觉到裤子已经退下并卡在其中一只脚踝上。 林长东这人跟疯了一样,(这里扇了小熊和辟谷) 张流玉喉中被呜咽挤满了却叫唤不出来,好在林长东也就搅弄两下就拿了出来,他抬起手忍不住就要给对方一拳头时,林长东却快一步**了進來…! 時隔多年再被打開,張流玉那个疼啊,眼泪好像水管炸了一样就要飞溅出来,他条件反射的就要弹坐起来,但林长东立马按住了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按倒了回去,不带一点温情和怜爱的疯狂到疯癫一样的占有着他…… 林长东漺得像放了血一样,那种畅快和极致的爆裂k感就一瞬间疏通了堵在他血管里有十年之久的寂寞和空虚! 他是那么那么想这个人,想到现在恨不得把人吞了吃了。 张流玉是真哭了,疼哭吓哭生理性流泪都有,但林长东就跟听不见似的,还给他翻了个面,张流玉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揪住蚊帐,结果发力太狠还把蚊帐撕了一块下来。 林长东如痴如醉的在对方后颈上咬下重重一口,又大口衔着张流玉的颈根如吮血抽骨那般吃咬。 张流玉好像被迫注水一样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兼容,他甚至感觉这一刻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个器皿,痛感在神经里暴走抽打他时,那种强硬灌水给他解渴的感觉竟然还是那样的漺快…和满足? 林长东脑子还是空白着的发狂不自知,但身体明显已经开始得到了初步滋补,也是这会儿,他才听到张流玉要命的呜咽。 按理来说,听到这些声音他也该心疼和住手了,结果他走火入魔了一样,变本加厉的反手抽了对方大月退一掌,低口耑要求说:“叫得///騒//一点……” 【作者有话说】 我恨审核 真想写得特别粗俗,但是总觉得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会觉得occ,但是我一直觉得粗俗才是真性情…… 关于为什么十年后的两人变得爱斗嘴了: 其实我是写了两章以后才发现的这个事,反正不知不觉他们就自己变了,其实这是因为他们长大成人了,不再像十几岁那时候未来总是飘渺,什么都没得选,因而相处和说话总是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温情”,这是因为一切的不确定性和安全感缺失让他们都很害怕失去,所以格外珍爱彼此,现在他们长大了,感情公开了,也得到一定认可和支持了,在经历长久的失去和失而复得以后,他们的心境接受度高了,内心也变得开朗自由,所以不再小心翼翼了。 而且我感觉会斗嘴生气,其实才是正常情侣的表现…… 第54章 十年一觉 张流玉不是不叫,而是早就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了,他可一点也没忘这里是哪儿,这整个屋子都是木打的,但凡有点大动静,楼上楼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好……别人要听见的。”张流玉脸埋在褥子里,声音颤着从紧咬被单的牙关里挤出来。 林长东又重又沉,强悍壮实的身体盖在他身上简直跟一堵墙塌下来没区别,张流玉趴在穿上,被他从后边紧紧抱着压着,两条腿又被撑开到最大,他就是挨*狠了受不了了,想躲一躲都动弹不得。 “那我想听…流玉,我想听。”林长东卷着对方半片耳廓说道,他漺得一直喘气,声音又哑又干,“流玉,你叫一下……” 张流玉眼前一黑一白的不停切换,耳边全是林长东的低喘和肉体啪叽声,他艰难攒着最后那点劲儿,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放情叫出来,可是越是这么攒着憋着,他还要感觉更疼更难受…… 林长东将他又翻回来,并伸手开了灯,张流玉眼睛还没适应过来灯光,就又被“一棒下去”打黑了眼,张流玉人看着瘦瘦的,但是哪哪儿都是肉绵绵的,那两瓣肥软白皙的屁股蛋子下的花褶,至今还几乎和头回被**没什么区别,绞得林长东脊骨都发酸。 张流玉时至今日还记得两人头回是什么感觉,不曾想都不是第一回了,却还要比第一回更要命,那简直就像让他揣着根烫玉米受难……林长东再这么剖下去,他还能活下来都是老天保佑。 林长东还没死心,他一边重重的*,一边贴着对方鬓角柔柔的亲,声音黏糊还夹杂着些许过分的恶劣:“流玉,叫一下吧……” 张流玉梗着喉咙,吃力从对方的束缚中抽出两只手来,他五指发软捧着林长东的脸痴迷端详起来,林长东也看着他,用非常饥渴而又深情的侵略性目光恳求着他。 他怎么会舍得让长东失落呢,一想到这个人这么需要他,张流玉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代出去,他紧紧抱住林长东,委屈又激动的:“长东……” “嗯?” 张流玉忍不住扬起下巴吻住对方,他将对方干热的唇瓣亲得湿润反光,才小口喘气答应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叫的…我叫小小声给你听,你仔细听。” “怎么这么傻……”林长东心又痛又痒的,他肺里又涨起一腔无比火热的急气儿,两人贴着嘴湿淋淋的亲了两下,林长东就故意那样不给对方准备机会的更加狠打狠撞而去。 “呜!”张流玉眼睛睁大,神经反射没忍住猛捶了一下床,他一口咬在对方肩上,但马上又因为被*得没劲儿就松开牙关了。 他人倒回床上,紧锁的面部神经像线一样彻底崩开,被k感漫色的脸又红又润,嘴唇因为过度亲口允还在充血泛红,他意识脱离只是想呼一口气,却本能的叫唤了出来:“啊……” 林长东当即就僵住了,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再听了一会儿,背后就猛然冒汗! (这里激到4了,4又煽小熊和皮皮,3叫得更加那啥) 他夸张流玉如何如何好,又是这样那样美,还夸他好l/烧ll,怎么口丩得这么ll马蚤的,他说他的老婆好乖好听话,怎么说什么就做什么。 张流玉其实早就疼得不行了,林长东弄得太狠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满足对方开心才叫唤的,他那是憋着不叫唤更难受啊? 可他放开了嗓子没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得到了最想要的一切,一想到林长东就在眼前,就在他身体里,他后知后觉就兴奋了起来,他觉得好痛快好痛快,他放轻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没一会儿就像控制不住发qing那样浪叫了出来…! 终于里外契合的两人好似一同跌进温水里,人湿答答又热乎乎的被卷在爱浪里。 林长东觉得自己哭得真不是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塽.../哭的,可他的心却是越来越痛,口耑息也变成了愈发浓重的哭腔。 在酣畅淋漓的欲w交轨中,在k..感共通的火热里,林长东止不住眼泪洒落,咽不住哽咽和哭腔,他不断抽泣说对不起,他说我好想好想你啊流玉,“我都能接受我真的要死了,我都不能接受再也见不到你,一想到我要死在那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我不甘心,我害怕,害怕你等我,又怕你不等我,我没有一天不爱你,我想你,你不要再生气了,你爱我吧,流玉,你继续爱我可以吗,你愿意吗…” 张流玉没有哭声,但是眼泪流得比林长东还凶,他说我愿意,我好愿意,“我没有一天不愿意,你不会再回来我也愿意,你不要我我也愿意,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活着,我一辈子看不到摸不到得不到,我只要想到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一切都愿意。” 说着,张流玉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挂到林长东颈根上。 他泪眼婆娑着给对方擦了擦眼泪,呜咽声终于崩了出来:“只要你活着,长东,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愿意,换我去死,要我的命给你续上我也愿意,不要再留下我独活了……” 林长东看着悬挂在二人中间的那枚小银锁,情绪彻底崩溃,喉咙痛得泣不成声。 他哭得发抖,动作都变得笨拙,林长东动作不太麻利的再将长命锁摘下来归还到张流玉脖子上,他亲了亲锁,又亲对方流泪的眼睛,说:“流玉,你才是我的命。” 十年要是一觉噩梦那么简单就好了,醒来时至少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轻松。 可这偏偏又是真真切切的十年,那不只是四十个春夏秋冬那么准时清晰的时间流逝,也不只是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能概括的长情。 那是具体到,别离时的两个少年变成了再相逢时泪流满面的青年脸。 林长东被迫和张流玉分开,在部队里被扔来扔去时,他觉得自己的日子没得选。 当林长东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溃发烂,躺在越南的湿土上奄奄一息时,他又觉得自己的命没得选。 可当他今天看到年少的恋人已然不是当初那张脸时,他才发觉,时间,才是人一生中永远没得选的东西。 他们的爱本来那样满,真挚得从来没有怀疑过有一丝杂质,却因为这没得选的十年,彼此成长的陪伴缺失,让这段美满的爱恋有了唯一的残疾。 第70章 想来,总是痛。 往后再想,林长东依旧会觉得痛。 那真是如同断肢少臂一样的空缺,是永远无法修复的遗憾。 两人在破碎的情绪里紧紧抱着缠着,十年痛苦如胶将他们死死黏在一起,张流玉哭着求着怨着,他求林长东再凶一点再狠一点,他说他还想要,林长东问他想要什么。 张流玉说要他的命,快拿去吧,长东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快把我釬死吧。 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个人存在还属于自己,一想到原本不可能回来的人真的回来了,不能见到的人真的见到了,张流玉就幸福得心痛。 这一夜肯定是这十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可两人都没法有睡意,两回三回都完了,身体吃饱了也该困了,可人还是舍不得睡。 张流玉枕在林长东胳膊上,他用自己的发梢作笔,俏皮的扫着对方胸口玩。 林长东的肩宽差点就是他的两倍了,这两只肌肉紧实的胳膊总是把他套得紧紧的,抱得牢牢的,他抚着对方的胸口肩膀手臂,这具精悍有力的身体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疤,张流玉很心疼,但又觉得这是厉害的证明。 可能是队里要求,林长东的头发剪短了很多,但是依旧很傲气有型,张流玉摸摸他的头发,又摸摸这脸,这也是依旧帅气的一张脸,但是要比很久之前少了一点点高调的神气而多了平和的成熟,黑汪汪的眼眸被框在扁舟一样的眼眶里,像是两汪温柔的月下流水。 林长东晒黑了很多,浑身都晒得很均匀,健康的麦色肤质健康紧实而力量感十足,虽然没了少年时的润泽精致,但骨里皮外却多了更加成熟的野性,帅得随性又性感。 尽管度过了这样艰难的十年,林长东身上依旧不减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一点。 “怎么了。”林长东点点他的鼻尖。 张流玉现在一点也不打算吝啬自己的夸奖了,他把脸埋进对方胸前,羞而直白说:“我看你,我想看你,长东,你好帅。” “看到什么时候。” “一直看。” “不睡觉了?”林长东把人提上来一点亲了亲额头,“要天亮了。” 张流玉趴到对方胸前,“那你快睡。” 林长东终于能好好看人了哪里舍得合眼,他一会儿抚抚怀中人的脸颊,一会儿揉揉嗅嗅头发。 望着眼下这张不再对他撒气和抗拒的脸,林长东绝望的觉得会有些许陌生,但又幸福的觉得熟悉无比。 熟悉,是因为这个人十年如一日对他情深不变;陌生,是因为太久不见。 十七八岁的张流玉,脸要肉乎圆润一点,而现在的流玉,脸上的面部脂肪随着年纪增长都已消退,只剩一层美而不单薄恰到好处的成熟皮囊。 他似乎一直都这么瘦,但抱着又能感觉到身形等比例长大了一圈,那肩线凌厉而腰线曼妙,两条大腿叠在一起时,那脂肪堆积起来的线条丰腴而诱人,明明少经情事却又,有一股矛盾而浓郁的青涩熟味…… “我也睡不着,我想看你。”林长东说。 张流玉轻轻按了按自己留在对方胸前的印记,歪头一想,就说:“那你可以跟我说在队里的事吗,我想听。” 林长东想了想,就说可以,张流玉立马换了个躺姿,贴着他静静等待听故事。 林长东在心里梳理了一下能讲的东西,然后细细道来:“我一开始到那边的时候,简直就像垃圾一样,一下我舅舅被拎到一个地方,反正是试选了好几个兵种才决定留在空降的,那时候头发也剃了,剃得像光头差不多,我第一次实飞练习降落还降到了村民家的羊圈里……” 【作者有话说】 真服了,又是删了几大段。 流玉:长东全肯定ˊˋ 长东:i 玉only梦男﹏ 除了剧情会有一点狗血,这两个人之间不会有什么猜测猜忌狗血矛盾的,就那样全是爱爱爱爱了。 第55章 何家七郎回 昨夜熬得深,可两人还是早早起了,免得到时候让别人看到他们从一个屋里出来就不太好看了。 林长东没带什么衣服回来,老穿他的常服也不合适,张流玉的衣服他穿不了,想来想去也就何权青的衣服比较适合他。 这个点何权青醒是醒了,但外边太冷他还没起,林长东穿着单衣进来问他要衣服,他还困着一颗头掉在床外面,看着人进来了,他困巴巴的问:“四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哦,我待会上地里看看师叔,找你拿件衣服穿,你衣服搁哪了。” 何权青指了个方向,林长东按照对方的提示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你昨晚在哪里睡的,我给你铺床了你怎么没来。” “昨晚……”林长东其实不是很想说谎话来着,“沙发。” 何权青哦了一声,又看着他四哥脱了身上那件短袖露出一背的抓印,他想到了什么,太困了也没想起来就钻进窝里继续睡了。 张流玉等他出来后,两人先是去看了师父一眼,确认人还安好睡着才松的心。 今天温度要凉很多,院里树干上都抹了冰霜,张流玉接了盆热水,打湿毛巾后又让林长东低头。 林长东配合他把头低下去,闭着眼任张流玉给他擦了脸,热乎乎的毛巾抹过,人马上就精神了。 这天还没亮,外边雾蒙蒙的,两人在厨房生了火,屋子里的空气就暖和了不少,林长东这些年在队里也学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帮张流玉打下手还挺得心应手。 二哥平时也起得早,他想着上厨房生个火先把堂屋的火盆烧起来,免得大伙起来没地取暖。 不过他没想到已经有人先起了,而且还是老三和老四,按理来说不该起这么早啊。 此时张流玉正在灶台前折菜,林长东从背后抱着他,下巴垫在人肩膀上,正甜蜜得不行,岳家赫站在门槛外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进门。 等到人陆续起来后,一个个找不着火的就往厨房跑了,张流玉下了面条,大家围在火塘边上就等着吃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人抱着个不知道有没有一岁的孩子进来,林长东一开始还以为是邻居什么的,直到梁晖过去抱走孩子他才认出来那是师妹。 林长东真是一点都认不出师妹这张脸了,在他印象里,师妹娇小可爱跟小学生差不多,如今的她体态比较丰盈,双马尾也变成了成熟的卷发,金饰品戴满了耳朵手腕,妥妥的一个良妻人母的形象,师妹也很快就认出了他,还用手语跟他比划了什么,梁晖给她翻译说那是问候的意思。 “昨天怎么没见你儿子。”林长东问梁晖,又起身过去从师妹手上接过小孩,“来给四叔看看,哎,这么重。” “昨天小孩要打疫苗给带出去了。” 林长东抱着孩子晃了晃,这孩子脾气挺好,不怕生的就盯着人看,林长东逗他,还笑得直跺脚。 “真招人稀罕。”林长东没忍住亲了小孩脸蛋一口,“等四叔今晚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长东又一次觉得时光飞逝,他看到梁晖师妹这一家三口总觉得不现实,一想到大家的人生都在升级更新,再看看流玉十年如一日都耗在等他上面,他就觉得愧疚。 他竟然什么都没有给过张流玉。 张流玉似乎有些别扭,他好像不太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太亲近林长东,吃早餐席间他几次想给林长东夹菜,最后都落到了师父碗里。 师父今天精神好得反常,他不仅靠自己下了床,吃完了早餐一声招呼不打就自己出门了。 师父走后张流玉也起身离开了,林长东让他等等,张流玉犟着脸说不等。 林长东匆匆放碗就追了上去,留下一伙人议论纷纷,议论他们快奔三了还搞这一套口是心非玩。 他找到张流玉时,对方正在侧屋里收拾待会下地用的东西,他正急着问对方怎么生他气了,结果对方见他一来,就马上掏出纸巾给他擦起了嘴。 林长东心里一松,想问的话就咽了回去。 两人下了地,在师叔坟前待了一个钟头,后面又上菜地里去,林长东捉了只奇丑无比的甲虫要给张流玉看,结果吓得对方拎个篮子就跑开了。 林长东抓抓脸,心里忍不住想使坏,他偷偷将虫子一扔,又捡了颗小石子抓在手里,追上去就说让对方必须看看。 “不要!我不看!好恶心你快点扔了!” “你看嘛,他的壳是彩色的,不咬人的。” “我不要!我不看!” 张流玉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看对方始终没有把虫子丢掉的意思,那执着的样子吓得他越跑越快,两个人就这样在田埂上你追我赶个不停。 两人在外边逛了一天,张流玉带着林长东去了好些地方逛,他们一会儿逛逛别人家林子,要么爬爬墙头跟踪野猫,或者是去鱼塘边上转悠看鱼,总之也没什么目的,就张流玉想到什么就玩什么那样随性。 第71章 今天是除夕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杀鸡杀鸭贴对联的,在路上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孩随处乱放的鞭炮声,他们听得心痒,也买了几块钱的黑蜘蛛去河边炸水玩。 林长东怕对方玩太累受不了,但张流玉说:“我以前一直想玩这些的,但是没有人能跟我玩,后面你来了,我想过又怕师父发现,但是现在都不怕了。” 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家放了象征要吃年夜饭的炮仗,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往班里赶,估计因为今年人比较齐,年夜饭都提早张罗好了,张流玉都没能搭上手。 饭菜都端出来了,结果师父又找不着人影,他们怕着是不是出事了什么的时候,师父就马上出现了,而且还把周通带了回来。 他站在师父身后,窘迫又不自在,师父说了句都是一家人,杠了近十年的僵局就这样,轻松而又来之不易的一击就破了。 二哥还拿了相机出来,组织大伙儿拍了全家福,一伙人忙了一天,饿得半死不说,还一身油烟的,就这么埋汰也拍了。 这是何家班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大团圆,师父坐在镜头正中央,怀中抱着梁晖十个月大的儿子,秋秋坐在他膝盖前,他的左边坐着老大师妹夫妻,右手坐着老三老四,后面一排依次站着五六七二这四个徒弟。 何师父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吊到今天,就是在等这一刻。 “哎呀真好,今年过年总算换桌新鲜菜吃了。”祝骁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夹了口菜喂给自己女儿,“总算不是长东爱吃的那几个菜来来回回了。” “有的吃你就闭嘴吧。”梁晖没忍住塞他的话,“搞得像这么多年你煮过一个菜一样。” 天黑透以后,何家班又演绎起老传统“抬靶上戏”,林长东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年,他不知道班里有演话本这个传统,总之他上去往挂着字儿的草靶射了一箭后,莫名其妙就被要求演上吕布了。 差不多十点这样,饭桌就撤了,这个点的温度仅有五六度,进屋烤火看个春晚打两副牌最合适不过。 但张流玉和林长东没进去,他们挨在廊道里放了几根祝骁买给秋秋的小烟花,张流玉又给林长东舞剑看。 林长东在这之前一直以为张流玉屋里那把佩剑是个装饰品道具什么的,结果却是开过刃的真东西,而张流玉的剑法也是扎扎实实的真本事。 银白色的长锋在他手里软如衣袂发丝,每次挽花都抽着强劲儿的风,林长东看得佩服也看得痴迷,若不是天太冷张流玉穿得厚了些,林长东觉得那扭动的腰肢肯定也是柔软无比的。 他问对方怎么还会这个,张流玉说是师父教给他,是留给他以后吃饭的本事。 零点时,世界通天连地的都响起了烟花炮竹声,林长东准备带张流玉上楼看烟花,结果师父却把他们叫到一块发了红包。 师父时至这会儿都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他甚至都把存了十几年的积蓄拿出来分给了大伙儿,又一一嘱咐了不少话。 师父说得很是沉重,好像明天就要离开一样,结果第二天他还要更加精神,甚至还去看了镇上的新春运动会。 这新春运动会是上头组织举办的新春集体活动,何家班早在半个月前就报名了,林长东也不懂比赛内容是什么,懵头懵脑的也跟着去了。 张流玉没上场,而是跟着师父在观众席看他们比赛,不过今天的风头几乎都被何权青抢了去,因为这运动会评委席上坐着他相好的父母。 运动会下午就结束了,林长东跟着张流玉还有师父去打印店取了昨天拍的相片,师父看着挺满意,还在覆膜前,亲自在相纸上题笔了一句话。 回到班里后,林长东马上就去将挂在堂屋墙上的那幅旧全家福拿了下来。 这旧照片是四年前拍的了,相纸里的画面站位和昨天新拍的一样,只是后面那排没有周通,而张流玉的身边也只有一张空椅子。 林长东将这旧照从相框里拆出来,又把新的替换上装好再挂到墙上。 “门前好景在,何家七郎回。” 林长东身后传来二哥的声音,“你写的?” “不是。”林长东的注意力还在手中的旧照片,在那张空椅子上,“师父写的。” “这样。”二哥点点头,又看了看四周,“长东。” “嗯?”林长东回神。 二哥再确认了一遍张流玉不会马上进来后,他压低声音说:“前面班里来了个电话,好像是……你家里的。” 二哥这番话让林长东焦虑了一晚上,他不敢马上告诉张流玉,时刻都忍不住关注门外的动静。 不过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直到第二天早上何家班的大门被好几辆车堵死,他的温柔乡大梦才彻底清醒。 这时候的张流玉还没醒,是何权青来敲门说他家里人来了,林长东那悬了一夜的心才彻底摔下去。 他没敢惊醒枕边人,套了衣服就先出去了。 一开始他很着急,后面接近何家班大门还有几米的时候又走得很慢。 他想着这扇门外会是谁,是头发花白的父母,还是严厉的大姐,总之无论是谁,他都还没有做好面对的打算。 然而他的猜的一个都没中,门外站着的只有他的舅舅蓝锐刚。 他刚刚踏出何家班的门槛,走下门阶,林长东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他舅舅就马上甩了一耳光怒斥道:“二十九岁的中校当真是厉害!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说】 通知:明天有事调休,周六不更周三更。 师父写的那句话,早在陈桥下的时候本来是准备作为师父的绝笔用的,但是当时没舍得让师父下线,就没用上了…… 第56章 舅舅回来了 “我自己走!”林长东喊说,“我会回去!” 蓝锐刚已经对这个外甥失去全部的信任了,他仍是要人向前把林长东擒住押回去,这时师父却出面拦在了中间,说是好歹给他们道个别的时间,林长东也赶忙说自己还得收拾东西。 不过人真要跑也没那么简单,蓝锐刚也才同意了让林长东回去取东西。 但他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随便拾掇一下就能走人了,只是…… 林长东进自己屋前抹了抹脸,把脸上的苦闷都抹干净后他轻推开房门,发现张流玉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他走近过去看了看,眼睛还是闭着的,还有一小截香肩裸露在被子外,昨晚完事他们没有把衣服穿回去,都只穿了底裤睡,林长东轻手将被子掖好后,又蹑手蹑脚的收拾起行囊和穿衣服。 不过他在屋里转了两圈,怎么也没有找到他那顶零七式藏蓝大檐帽,这时林长东感觉到床上的人似乎有动静,他便先放下了手中的事。 “醒了?”林长东摸摸床上人的发梢,又拿过一件单衣准备给张流玉套上。 “流玉,来,把衣服穿了我跟你……说个事。” 林长东伸手将人扶起,结果对方又缩紧了自己并不配合他的动作,他掀开被子就要把人捞起来,结果却见自己的帽子此时就牢牢被张流玉抱在怀里。 张流玉背对着他,纤瘦的肩膀微微抖动,细小的哭声也没再藏住,林长东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把被子盖回去,并直接用被子将人卷着抱起来。 他给对方将脸上的碎发拨开,又擦了擦眼泪,张流玉紧抿着嘴,努力克制着什么。 “冷不冷,嗯?”林长东用唇鼻蹭了蹭对方的脸蛋,“我给你穿衣服好吗。” 张流玉不吭声,只把脸埋进对方脖子里,林长东这会儿真是说不出任何一个关于自己要离开的字眼。 他抱着人,用拍背亲脸捋头发的动作将人勉强安抚下来后,才给对方套上的衣服。 林长东给人穿完衣服,又突然去摘自己衣服上的胸标臂徽等,他将这些东西妥善收好,什么也没说的直接将身上这套常服脱了下来再整体叠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接着才去换上昨天跟何权青借来的衣裳。 张流玉见状,立马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他用小臂擦了擦眼泪,很是自然的就过去给林长东打点起穿衣。 林长东于是不再莽动,立着让对方给自己套衣裳扣扣子,两人就在这样苦闷的气氛里沉默磨了小半天,最后熬到不得不走了,林长东才开口说:“等六月份我就请假回来,回来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那也还有四个月,张流玉在心里说道,但是和这么多年相比,四个月似乎也就那样,他不舍,除了点头他也没办法,更何况他更不舍得让林长东为难。 林长东将床边上那只帽子给张流玉戴上,又捧着他的脸亲了眉心,温柔哄说:“衣服留给流玉帮我保管可以吗。” 张流玉吸了吸鼻子,他嗯一声,红眼郑重点头:“好。” 张流玉坐在床边上,林长东跪在他腿间,两人紧紧抓着手,林长东心里有千般无奈有万分愧疚可又道不出来。 第72章 他将脑袋搭在对方腿上,张流玉细细的给他顺头发,最后还是张流玉自己坐不住催促对方离开的。 林长东给他留了自己的工资卡,太大的钱他没给,他知道自己给了对方也不会要的,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等祝骁的孩子出生了你就去取几万出来封给孩子,反正以后班里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流玉你都帮我拿出来交一份,否则我都不像班里的人了”,张流玉这才肯接受的这张卡。 张流玉没下楼送他,外边人太多了,他怕自己的存在影响到林长东,两人就这样在楼梯口挥手暂别了。 林长东现在心太乱,也没什么心思和时间去跟其他人多说什么,他在门前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后就上了车。 两舅甥并排坐在后座上,气氛不可避免的焦灼了起来,蓝锐刚没那么多耐心等对方主动交代,开门见山就问:“谁给你领到902团的?” “我自己。” “你就跟着你们团长合伙起来瞒着我?” 林长东抱着他的背包,没说话。 但是不用他再说什么,他舅舅也不难猜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902团是从西南战区单独分立出来的一支后备特种部队,因为属于实验产物,所以从成立到落号这期间一直没有公开过,并且一开始就特设在北方战区,直到今年年初,902改编完成,得到了验收通过的批号,也就不再属于实验半成品并公示公开了,他舅舅肯定也是最近才知道有902团存在。 902团创立时正是林长东刚刚从越南立功返回那一年,而当时那一起边境任务又是机密行动,所以他生还返队并没有张扬公开,得益于他这个人刚好“牺牲”了,再加上他有二等功在身,一切刚好符合902的选拔条件,而且这种“不存在人员”还能给团属省人员调动的麻烦事,所以林长东当时进入902还是非常轻松的。 “也就902特殊,里面总共才几个连队,不然能轮到你29就升副团,哼。”蓝锐刚不屑极了,“放在原团部,几个连里才出一个三十岁的中校……!” “停车…”林长东打断他舅舅的数落,“舅舅停一下车。” “干什么?”蓝锐刚问,“停车。” 车子缓缓停下来后,林长东按下开窗键,他将头探出去没两秒钟,他们车身旁边也缓缓停下来了一辆车。 “你这是……回去了?”周通在另一辆车里的驾驶座上说。 林长东认错车了,他还以为这是何权青的车来着,“嗯。” “这么快?”周通一只手探出车窗外掸了掸烟灰。 “没多少假期。” “这样……” 林长东习惯性的又警觉起来,“你不会趁我不在对流玉图谋不轨吧?” 周通受了什么无妄之灾一样看着他,他有些许无奈的抽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来,不由得失笑,自嘲道:“你觉得这十年还不够我长教训吗。” “……”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周通又问他。 “几个月以后吧。”林长东心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准备想让司机打火前又顺口问了对面人一句:“你不是不抽烟吗。” 周通也正准备起步来着,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漫不经心道:“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哦。” 周通:“先走了,你一路顺风。” “上哪去?”林长东问。 “谁知道。”周通又吐了一口十分潇洒的烟圈,车子启动后才说:“去做点喜欢的事呗。” 看着这辆保时捷一闪而去在曲折的乡道上划拉出一条自由的尾影,林长东竟然有点羡慕他。 这回家的路太短,林长东根本不能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想出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平复父母和家人的情绪心情。 车子停进他们家山庄前院后,林长东也是在车上坐了将近一分钟才勉强有勇气下的车。 他人刚刚落地,就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并兴冲冲的问他:“你是舅舅吗!” 林长东看着眼下这张稚嫩小脸发了两秒钟的呆才猜出来这是他大姐的孩子,他点点头,然后又把小孩抱起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大姐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大姐夫也有六十了,这个孩子是他入伍第二年有的,说他姐姐姐夫是老来得子一点也不夸张,他们刚刚结婚那两年也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因为他大姐忙于工作,孩子在腹中就夭折了,往后十多年两夫妻也一直没有孩子,有很大的原因是他大姐不愿意要,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当时他在队里听他舅舅说时,总之全家人都不同意她大姐把孩子生下来,毕竟她已经是高龄产妇了,这生命危险冒不得,但最后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强保生了下来,林长东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事。 他们家香火不怎么旺,他二姐至今也没有孩子,原因无他,单纯是因为她的同行丈夫很早就牺牲了,两人并没有留下子嗣,而后他二姐也没有再婚,就一直跟着一块烈士家属的牌子过日子,去年年底她二姐还刚刚升一级警司,跟大姐一样是个事业狂。 他三姐倒是结婚生子了,不过嫁去的南半球,生了个混血姑娘,四姐的话,他也不清楚,好像是留在国外发展了。 “林术择。”小孩口齿清晰道,“舅舅你的枪和飞机在哪里呀!” 但林长东又是一愣,“舅舅没听清楚,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术,择。”他外甥一字一顿认真回复他说。 林长东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舅舅,他舅舅摇摇头就先走了,他不解再问小孩:“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嗯……”林术择挤着眉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只能猜测说:“谭…校长?” 林长东先是被逗笑,接着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大姐和姐夫离婚了还是怎么的呢,等等,孩子怎么会姓…… 林? 林长东又是一阵说不出话来的难受,他希望这都是自己多想了。 进到主楼里后,林术择立马就从他怀里蹦了下来,他跑着向前冲去叫喊说:“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舅舅回来了!” 林长东被这句天真又兴奋的话捅得心口抽痛,他垂着头,不敢看前方,像爬着那样慢的艰难挪步到客厅中央。 他先扫了错落站在四周的几位姐姐姐夫以及家仆们一眼,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主沙发上的那对老两口身上。 林长东很难接受这是他的父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是两棵可以“只手遮天”的苍天巨树,现在成怎么两棵紧挨着支力的枯木了…… 走近过去,膝盖一屈落在地上,他喉管发晃一样,说话颤声抖音的:“爸…妈,我,回来了……” 然而这两口子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仍是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林长东轻晃一下他母亲的膝盖,着急又小声的哭声不像哭声更像恳求:“妈妈,我是长东…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你才知道回来!”先忍不住哭吼出声的是林老板,他猛踢了跪在膝前的儿子一脚,“你怎么不等我们都进土里了再回来!” 林长东被踹倒在地,他嘴角一抖,酸楚直涌鼻腔再灌进眼眶最后疯涌而出,但他无力倒地不足三秒,他母亲马上就下来将他抱了起来,并慌慌忙忙给他拍身上的鞋底印。 她一边拍一边掉眼泪,歇斯底里得像精神失常那样说:“你还打他!你还打他!再打又没了又没了!以后谁也不准打他…!谁也不准打我的长东了!” 林老板也是突然醒悟那样慌张的也跪到地上,他从外抱住紧紧相拥妻儿,懊恼不已哭错说:“不打了不打了!再也不打了……错也不打了,错也不打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会在七十五章左右完结,反正在圣诞节之前应该会完结的。 第57章 度蜜月 “后天就走?!”蓝卉刚刚收起眼泪没多久,一听到儿子马上又要离开的消息就又揣眼泪了。 林长东夹在父母中间,他嗯了一声,老实解释:“队里只给我批了一周的假。” “那...”林老板看向一旁的小舅子,“不能让你舅舅给你再放几天吗?” 林长东还没说话,他舅舅就先答了:“哼,他现在哪里还归我管,早就跑北边去了,高低还是个连长了。” “那都这样了还不能自己给自己批假吗?那你舅舅又可以?” “舅舅都什么职务了,哪里是我能比的,我这个是层层管理的,什么都得走程序。”林长东遗憾说,“主要是开年事多,等闲了也是能请长假的,到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复员?”三姐林湘竹心直口快直接把大家的想法说了出来。 林长东将手从母亲手中抽出来挠了挠头,有点难答:“这个,不好说,可能过几年吧。” “过几年?!”林老板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今年不能退吗!一直呆在里面算什么事?!” 第73章 “这事比较复杂,不是说退就退的,我现在是在役职业化了,跟以前不一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大姐夫润了润嗓子,尽可能隐晦表达说:“那你……这次回来,自己一个人回去?” 林长东一开始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等他弄明白了,也没敢马上实话实说,而是先试探了一下:“那边家属院还没启用,得等过阵子。” “哦。” 林长东用余光留意了一下左右两位父母的脸色,这两人似乎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表情也很平淡,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他和姐夫在说什么。 “过阵子我会回来接他的,到时候请个长假回来住几天。”林长东又大胆补充说,“可能五六月份吧。” 这下他母亲终于开口了,不过说的另有其他事:“那人家能去,我们不能去探望你了?” “能,能啊。”林长东说,“申请一下就行了。” “那还差不多。” 林长东暗暗松了心,原本他都做好再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结果大家似乎并没有多在乎那件事了,不过这也不排除是短时的宽容。 不过在林长东解释这无声无息的三年原委时,他父母又再度情绪泛滥了,两口子痛心疾首哭着骂他狠心,与此同时他们又很后悔:“只要你还活着,你说什么我们能不答应吗,不就接受一个男的,难道有你的命重要吗!” “所以我早就说了,你们当年就是把事做得太绝,不然长东能躲三年吗。”大姐这下还是站在了弟弟这边。 今天也才初三,还算在过年,因为林长东的归家,这个山庄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一点过年应该有的样子。 洪管家也还在,不过他年纪大了,明年打算回家养老去了,林长东让他别走,说是自己养他老,管家欣慰笑了,他说林长东不在这十年比往前伺候他的十几年都要辛苦。 林长东这天中午就亲自帮他母亲把头发染成了黑色,然后又去墓园拜了他奶奶,他奶奶是在他入伍后第三年走的,三姐说当时大家瞒住了她送去省会跟大姐住了,也就没让老人家知道他牺牲的事,一直到老人家离开也没有知道这事。 从墓园回来后,林长东还去找了袁宝,但是没找着人,听说是去外地打工了,也结婚了好像。 晚上季枫过来他们家吃了个团圆饭,两人也是十年没见了,一时感慨话多得说都说不完,唯独林长东说感谢他这么多年对流玉的照顾,季枫就磕巴得直往嘴里灌酒不敢接话一点。 林长东喝了个半醉时,他大姐夫过来插了座,说是有话要和长东单独聊聊,季枫干脆也就先回去了。 “姐夫,有什么事吗。”林长东脑子还清醒着,但是身体已经有点软了。 大姐夫也不跟他卖关子,很直接就问了:“你是不能复员还是故意留队的?” “……”林长东拿起水杯喝了口温水,决策两秒钟后选择了如实回答:“一开始算是故意的吧。” “像舅舅一样?一辈子呆在里面?” “应该……不会。” 大姐夫这时又不说话了,他拿了个新杯子给自己添了酒,抿一口后,嘴里的话题跳跃得很突然就变成了:“长东,不要把家人当敌人,爸妈这些年也不好过,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就不说了。” 林长东没话可接,他愧疚的嗯了一声作为答复,过了一会儿又没忍住问:“姐夫,小择为什么没跟你姓。” 大姐夫看着酒杯淡淡的笑了笑,他已经六十了,虽然人还不是显得特别老态,但脸上也没了当年的精神。 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说:“我跟你大姐这么多年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你姐早就把你当自己孩子养了,现在呢虽然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我们又老了,抱着他出去,别人都以为这是我跟你姐的孙子…按理来说,要是放在以前,我也不会让你姐要这个孩子,但是你姐说林家和你需要,得给林家留个香火,我也没办法,我们顶多也就能再养他个二十来年,到时候我跟你姐走了,你不膈应,过继给你当自己儿子也一样,虽然我跟你姐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但是有些观念啊,越老反而越固化,你这辈子怕是也不会有个一儿半女了,就当是我们给你养着,给你留个后,以后爸妈走了,我们也走了,还有个孩子给你送终也好……放心吧,你的东西都还是你的谁也不会抢,以后,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人好好活着就行。” 这一晚林长东想了很多,越想越不能接受时间的流逝之快,他很后悔也很无奈,他不想再缺席家人恋人的生活了。 林长东多拖延了一天特意陪了家人,后面是连夜赶回队的,他人刚刚到队里休息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让他去团办室一趟。 去的路上,林长东做了个决定,他想提前复员,最好是年底或者明年,他现在迫切的想和家人爱人守在一起,有了这短短一周的温情对比,他才发觉,这十年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孤独了。 “连长好。” 林长东点头,给大门口的哨兵回了个礼,他收拾好心情,敲下了团长办公室的门。 “进。” 林长东推门而入,“有什么事吗团长。” “坐下吧。”团长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人坐下后,他拿出一张文件推过去说:“团部重新做了决策,把我们902团重新做了改编,把原来的七个连队再缩成了六个,本来今年开始应该让你接手二连侦察连的,但是师部上面下来了一个侦查方面的提干精英,你呢就去三连吧。” 林长东拿起文件看了看,又轻轻放下,团长看他没吱声,就问:“你对这个调动不满?” “不是。” 林长东不知道怎么说,该怎么说,能不能说,可是现在不说怕是以后更难说,他不太敢看团长的眼睛,解释:“团长,我……明年有可能能复员吗,或者后年…也行。” 团长果然脸色变了,但是是变得充满打量性,他轻笑一声,问:“怎么,回家一趟公子哥病又犯了,想回去继承家业了?” “不是。”林长东抓着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垂着头,“就是想陪陪爱人和家人。” 团长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身体往椅背一靠,他盯着前人,语气不自觉加重反问对方:“你知道去年年底,全团才升了几个中校吗。” “不清楚。”林长东更加不敢抬头了。 “这种和平年代,大部分人熬到中校基本也就止步了,更不用说三十岁都没有的中校,跟你同年上来的,你自己去打听打听,有谁像你校官晋升这么快的?” “……” “要是放在原团部,你能这么升别人不诟病是靠你舅舅都不可能,我知道你有今天跟你努力脱不了关系,但没有902的栽培你想都别想,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敢给老子说这种话,我看你是少爷病又犯了!” “真不是,团长我……” “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团长气得站起来走了两步,“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照你这个速度,再过个十年最差高低也是个政l委了,放着这么宽的大路不走,你说你在想什么?复员回去转业当个小科员还是拿个几十万回去过日子?你家还差这点钱?” “那我舅舅说…” “别和我扯你舅舅是军长!现在902还不归他管!更何况你舅舅还这么托举你!你要是以后肩上不带穗你都对不起他你知不知道!” 林长东被骂得哑口无言,已经完全不敢吱声了。 “当时是你自己要来902你没话说吧,现在你当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这是自我毁灭!是精神放逐!你懂不懂!” “……” “行了!没事少跟我提这些事,回去吧!” “是……”林长东缓缓起身朝对方敬了个礼,然后丧着脸离开了。 几天后的元宵这晚,团政委又来找他谈了话,他也如实交代了原因,对方听完就说可以支持他的爱人在这边安家落户,但林长东也拒绝了,他不想让张流玉再给他妥协或者做不舒服的尝试了,更何况就算是在这边落户,两人一样要离个上百公里,照样聚少离多。 “朱团长那么骂你也是为你好,他不器重你也不会那么激动,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先不说我们902刚刚成立缺少人手,长东啊,你还这么年轻,不该把这里当做过渡人生的跳板而已啊,你应该看到你天生就适合这里啊,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长东独自坐在草地上,望着前方又唱又跳的一群人苦闷的喝光了半瓶酒,他仰躺倒在地上,看着无垠的天幕,长叹了口气。 千算万算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脚上的最后一个镣铐……竟然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不过此后林长东也没有再吭这个声,日子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这忙起来时间也走得很快,他短暂的又沉浸到繁忙的带队工作去了。 第74章 唯一能给他慰籍的应该是他拥有了通话自由权,现在他几乎每天都会跟张流玉打电话,不过这电话越是打得频繁,他就越想得要紧,张流玉说什么粘糊话都不带犹豫的,五句话里带四个老公,有时候夜里聊深了更是难熬,他就是想说点什么过分粗俗话还得忍着,毕竟通话内容是被监控着的,通话是自由了言论还得谨慎,给他憋得真是一身火。 三月下旬,林长东带连队参加了一次突发的野外演习,演习周期长达半个月,这期间张流玉联系不上他,等他演习结束回来再想报备解释时,对方已经气得不肯说话了。 林长东一说自己错了,张流玉就说他没错,他都理解,不过这通电话还是在一种相当郁闷的语境里结束了。 第二天下队回来,林长东打算和张流玉说说,说他争取到了个小长假,下周就能回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去打电话,就有人截住了他,说是有外部电话来找他。 林长东过去一接,电话是何权青打电话来,对方说师父病倒了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现在他们人正在北京的医院里,师父的心肺功能衰竭很严重,不治不行,他想拿自己给的那笔创业投资费先给师父垫医药费,所以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林长东了解清楚后让对方先等一等,然后他马上去打了临时请假报告,又联系了军区医院那边提前做好准备,打点好准备工作以后,第二天上午在出队前,他才给何权青拨电话说自己晚上到京,他过去把师父接过来这边治疗。 他到北京时,师父人看着清醒,但依旧需要间歇性供氧,情况确实危险得不行,包括师父前阵子的种种病态,也都是他心肺功能衰竭导致的,林长东怕师父耗不住,当晚就把师父打包带回军区了。 他们上飞机时差不多九点,而此时的张流玉还在等林长东今天的电话,他本以为今天要等不到时,何权青却发一堆消息来。 他点开那个企鹅软件一看才发现是群消息,何权青一连发了七八条消息,说是师父现在已经被四哥接去了军区,不过由于何权青这人嘴笨说话有点歧义,导致群聊画风走歪了。 祝:哟,师父在北京还没玩够,还要上内蒙啊?[点赞] 梁:内蒙高不高反啊,别让师父玩过头了。[偷笑] 何:不是,你们误会了[大哭] 何:三哥,四哥叫你过去一起! 祝:哟,原来是要度蜜月,啧啧啧,还要找这么多借口,也是难为师父了。[惊讶] 周:? 梁:把师父带过去该不会是要在那边偷偷给你俩证婚吧?[大拇指] 祝:好手段[大拇指] 张流玉刷着长达三页的调侃内容,最后恼羞成怒回了一句过去说: 木木弓长:我才不去旅游。 祝:现在说这种,怕是明晚都要睡到草原上了。[阴险]@木木弓长 发完这条消息,一直在群里潜水的二哥刚好从楼上回来,他过来就直接线下调侃张流玉:“真不去?” “不去。”张流玉心想林长东要是真想他去怎么不自己来问呢,而且今天还一直不给他打电话。 没过三分钟,群里又是轰炸式的满屏新消息,不过这会儿话题沉重了很多,因为何权青解释清楚师父是病倒了被四哥接过去治病而已。 二哥消息还没看完,身边的张流玉嗖的就起身了,他问:“怎么了。” 张流玉脚步声哒哒哒的跑上楼,他语气凝重但又难掩兴奋的说:“去收拾行李!” 【作者有话说】 是真的度蜜月去了 第58章 笨笨 第二天一早是二哥送张流玉出门的,后面当天又周转去省会坐的飞机,第二天上午才飞内蒙。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出航站楼冷得人直打哆嗦,张流玉蹲在地上开了机,准备给林长东打个电话说自己到了,结果眼前突然一黑,他整个人被什么东西罩住了。 他慌忙站起来,笼在他身上的东西也就掉了下去,还好,只是一件军大衣。 而林长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后了,他嘿嘿一笑,又把大衣给他披回肩上,“小萝卜蹲。” 张流玉立马扑进对方怀里,他把脸埋进对方胸前,翘着嘴哼了一声,脸上的欣喜隐隐就要漫出来,“你大萝卜。” “穿这么少,这里要比家里那边冷多了。”林长东迫不及待亲了对方冰凉凉的脸蛋一口,又给对方戴上自己的防风帽,“先回去,回去再说。” “嗯!”张流玉撒开对方的身体,但又立马抱住林长东的一只胳膊,“师父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了,你想先过去还是休息?” “先去医院。”张流玉把头也靠在对方肩臂上,真是奇怪了,下飞机之前他可是还在生气,这会儿火气不知道跑哪去了,估计是这儿的风太冷了给吹凉了。 林长东自己开了车来,因为从机场这边过去军区医院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路程,这么晚了只能自己开车往返。 去的路上林长东给张流玉买了东西在车上吃,吃完他又小睡了一下,奔波两天了他还没怎么休息过,这夜深了不免会犯困。 到医院时已经是后半夜,张流玉困懵懵的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病床上了,他惶急坐起下了床,一拨开前方的帘子,发现帘子背后还有一张病床,此时师父就躺在病床上睡着。 “醒了?”林长东就坐在师父床边上。 张流玉点点头,又揉揉眼睛,低声道:“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刚到不久就不叫了。”林长东截住对方的腰,让人坐了下来,他揉了揉张流玉的脸,“饿了还是渴了?” 张流玉摇摇头,他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忧心不已:“不困了,我看师父,师父怎么样了。” 林长东把人带回了那张空病床上坐下,免得说话吵到师父睡觉,他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几张报告,解释说师父这个是陈年慢性病了,不过之前没有检查出来而已,虽然不能完全根治,毕竟师父年纪已经摆在这了,但是慢慢疗养的话,好转情况还是很大的。 “那要治多久才好。”张流玉担心问。 “可能三五个月吧。”林长东也是估算而已,“总之应该越久越好,得观察的,然后……流玉你也别急着回去了,在这陪陪师父吧。” 张流玉说好,又把自己窝进对方怀里,他有点害怕:“长东,你要让师父好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林长东轻拍怀中人的背,反复低喃安慰:“我会让师父好起来的。” 张流玉安心了许多,他掌心轻抚对方胸口上的胸标,单纯肯定道:“长东…你好厉害。” 林长东忍俊不禁,他嗯了一声表示认可,“再睡一下好吗,我哄你睡。” “嗯!”张流玉说完又有点后悔,“我睡醒了你是不是就回去了?” “不回去。”林长东把人塞进床里,又关了灯,他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和鞋子也钻进床里,“我请了假。” 这病床有点窄,也就刚刚够塞两个人的程度,张流玉尽可能把自己嵌进对方怀里,免得掉下床去,林长东叫他快睡,他一直说好,但是眼睛都没闭上,就直勾勾的盯着林长东看。 “干什么不睡觉。”林长东笑盈盈的用悄悄话问他。 张流玉立马闭上了眼睛,但短短两秒钟后又睁开了,昏暗的空间里他眼睛亮汪汪的,看着就高兴得不得了,他脸热热的,心暖暖的也用悄悄话说:“长东,我好想你啊。” 林长东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他换了个抱姿将人搂得更紧,又问:“不是在电话里说再也不理我了?” “因为我在生气。”张流玉理直气壮的,他被搂得气都不顺了就安心踏实,话也就说得软了点:“但是我生气我也会想你的。” 林长东连连亲了他脑袋几下,“笨笨。” 这边天亮要更早一点,林长东五点多就起来了,他去看了师父,师父情况还挺稳定,不久后医生就来给师父做了晨检,张流玉是做晨检时醒的。 随后医生又拿了治疗方案出来,方案内容基本都向仪器疗养方式靠拢,林长东觉得没问题,就同意了马上开展第一期治疗。 医生走后早饭也送来了,不过这边伙食跟南边有些许差异,师父和张流玉都不怎么吃得惯,只勉强吃了个半饱。 上午他们先是给师父换去了对应的疗养病房,林长东又带张流玉去看了医院外的住所,医院人来人往的,一直住在病房里也不舒服,所以他给张流玉找了个公寓落脚休息,有空时也可以自己做饭吃。 但张流玉却说不想出来住,他要在医院陪师父,而且现在师父又离不开人照顾,他不放心让护工照顾。 林长东说不过对方,就只能按着对方的意思来了。 这两天事挺多的,主要是忙在师父的前期治疗不太顺利,实在难顶的时候,师父就在那里唉声叹气说:“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就是日子够了才这样的,你们就让我去找你们师叔吧。” 第75章 “你找师叔干嘛,他想不想见你还不一定呢。”林长东一听师父这么说就来气。 师父说不过林长东,每说一次就挨林长东训一次。 林长东训他也不是全无理由,起因还是在早两年的时候师父就不太舒服了,张流玉带他去医院检查,他还不乐意检查,药也不乐意吃,非说是自己年纪大了快死了才这么难受的,要不是跟着何权青的上北京看人家相好这一趟突然倒下在大医院里深度检查出来了,怕是真到出事那天,他们估计都还被师父的那套胡说八道蒙在鼓里。 师父也挺郁闷的,在北京被老七说了一顿就算了,来这里还被老四和老三轮流说……这群毛头也真是年纪大了都敢指点上他来了。 不过师父也就敢在心里自己发闷气,又用枕头捂住耳朵假装没听见,他说是不敢说出来的,免得又被这两人抓着自己不肯看医生那事做文章。 而且老三老四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比什么都厉害,他现在年老体弱的,哪里还说得过他们两张嘴…… 林长东一共在医院呆了四天,师父情况稳定下来后,他就不得不先回驻地去了,他说自己下次来估计也就是几天后,所以张流玉并没有太焦灼的情绪。 但是这一大早张流玉还是去外边的公寓做了顿饭给林长东打包回驻地吃。 从医院回驻地也就半个小时路程,林长东在午饭之前就赶到了,因为他下午还有会要开来着。 “报告。” 林长东刚刚从车上下来没多久,突然来了个人跟他打报告,“讲。” “四连长,我们三连长叫您去食堂吃饭。” “行,我知道了。” 林长东祈祷着最好别有什么急事把他支开,他提着保温壶赶忙就奔向了驻地食堂。 他一上二楼,就看到坐在最显眼处的几位同级,坐在最外边的三连长朝他招了招手,他和三连长相较于其他连长来说比较挺聊得来,而且原本应该是他去带三连的,后面两人就协调调换了连队,他现在负责带的四连。 “怎么回事啊老四,上外边打包不给我们带啊?”看着林长东将保温壶打开一一陈列出好几个菜来,二连长马上就调侃他。 “外面要是能买到这样的,我请全团吃都没问题。”林长东拍开三连长伸过来的筷子,“就一个腿,别想。” “一个腿都不行?就这还说请全团,少爷你吹牛也得留个时间缓冲吧。”三连长只能去夹其他餐盒里的菜。 林长东早就饿晕了,他扒拉一大口饭吃美了才说:“我老婆特意给我做的,我能给你吃?” 闻言,其他三位连长异口同声来了个:“哟——” “我说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怎么,给国家提供生育率去了?” 林长东叼着半根中翅嚼着,他乐在脸上,没反驳。 不过其实这几天忙来忙去的,他和张流玉倒也没有那什么,这倒是提醒他了。 “不是,我记得你的资料表上不是写的未婚吗?”五连长趁林长东不注意也夹走了一颗丸子。 “写的未婚就是未婚啊?”林长东护食的马上把好几碟菜一箩筐倒进饭盘里免得再被夹走,“团长还是离异人士呢,他的资料表上的婚姻情况也没写离婚啊。” “哈哈哈哈。” 好在这顿饭单纯是就是合计下午开会的事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林长东暂时松了心。 忙忙碌碌的四天后,林长东捡了个一天空隙的短假,一放队他就马上赶回了医院。 相较于几天前,师父现在不单单是情况稳定了,气色也有回血的红润,他甚至能自己下地走走了。 张流玉早就做好了午饭备着,吃完了饭,师父突然说自己想出去走走。 “师父,您就先别瞎折腾了,过阵子再说吧。” “你们不准我出去,那你们就别来吵我,该干嘛干嘛去。”师父看着对面两人收拾个饭桌还要眉来眼去的他都要被腻饱了,“整天依依妖妖的,让我清净一个下午行不行。” “师父你看你,一有力气就说这种意气用事的话。”林长东将一次性碗筷都扔进垃圾桶里,“我们出去了,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好得很,还没惨到没力气按护士铃,反倒是你们,碍我眼我还心烦,医院是公共场所,不是你们的酒店……” 师父话刚刚说完,他再回头,病房里已经就剩他一个人了。 “……” 林长东和张流玉出了医院就直奔外面那间公寓,幸好这段路挺近,也就五多分钟。 不过两人仅仅是爬完两层的楼梯就粗喘不止了,一进门,林长东立马就把人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张流玉被扔进床里,脑子里的震感还没缓回来就已经在手忙脚乱的给自己脱衣服了…… 【作者有话说】 好想写那个啊……() ◇ 第59章 (唉) ……? 林长东今天穿作训服来的,张流玉之前没怎么研究过,他拆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皮带打开。 “嘶——”细小的拉链声结束后,张流玉将脸贴上去蹭了蹭。 林长东原本习惯挺直的背这时已经不受控的佝偻起来,他手掌托住张流玉的脑袋,粗重的呼吸尽量都压在了喉咙里。 这边的装修挺体贴,卧室的地板上都铺了地毯,张流玉跪在床边上并没有感觉到多凉多硌,不过他浑身脱得只剩一件贴身的黑色高领薄单衣和一条白色的短边小裤了,林长东担心他会着凉,又赶忙摸到床头的开关按下了制暖。 张流玉隔着棉质的布料感受到了林长东腹下蛰伏着的傲然大貨,他抬起眼睛看了上方人一眼,再次保证说:“我知道这个怎么做,我在脑子里学过了。” “偷偷学坏?”林长东咽了咽口水,又将对方披散开的长发抓成一束并用自己手腕上的发绳潦草系好。 张流玉剥下对方的底褲,并温顺的//.了一下,又反駁说:“那你更坏,你……经常这样坏。” 林长东五脏六腑一震,漺得差点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低垂在后脑勺的马尾随着张流玉的头部起落微微摆动,林长东憋着喉管里的声音,尽可能撑着神志清醒,他一會走神,一會兒目不转睛的盯眼下人逐渐透红发燥的脸看。 张流玉每次动作都很小心细致,唯有卡入喉咙时的允及是用力的,他会舌头绕着那儿打圈,也会公平的安抚每一条跳动的红筋,包括小腹上和手臂上的也一起,他没有林长东的那股猛劲儿,他只会保守又妥帖的做好他认为会让林长东舒服的事。 他的動作明明怎麼看怎麼端庒小心,可那臉那表情,那竭力弄的舌頭,在林長東看來又是騷得不行。 林长东在此之前还没有体验过这样温柔的吞咽,湿热的囗腔/雖窄但深,接連几回下去,人完全不能直起腰来。 他一手撑在身后的床垫上,一手抓着张流玉的发束,头后仰着,颀长的颈脖扯出凌厉的曲线和反复滚动的喉结,结实的胸膛因为畅快的呼吸不断外扩再回缩。 他的喘息愈来愈沉,好像泡了水一样,又湿又重,他嘴里干了就想犯賤,沒忍住就說:“尽學這些騷的,小騷貨……” 张流玉唔嗯一声,想还嘴一句都来不及就被这人塞了一嘴回去,这是非常恶劣还带着调戏性的一下。 但林长东又坏得不怎么彻底,这么一下后,他没忍住打挺起来,一把将人提起来又扔回了床上,带着亏欠和安抚又亲吻起这张刚刚给他菾过楫钯的嘴。 “是不是不高兴了?”林长东密密的亲着怀中人的耳周问。 “没有。”张流玉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好让对方不满意了呢,“我喜欢的。” 林长东又狠狠的啜了对方脸蛋两口,“喜欢什么?喜欢被欺负?笨笨。” “不算欺负……”张流玉痴痴的,还有一点较真:“喜欢你对那样我凶凶的,平时不可以,这种时候可以……” “这张嘴真的是。”林长东有一种怎么也爱不够的焦灼,他提着槍,在對方白色小褲外粗魯頂蹭了幾下,“又发///騒。” 接着,他月兑/下那將张流玉p股蛋裹得渾圓的小褲,他抓著兩條肉乎乎的大/月退,埋脸进去敷入肉窝里,饥肠辘辘的吞吃起来。 張流玉没有林长东那么会克制本能,他属于是受不住就会直接放/情氵良ll叫的,那是一声连着一声的嗯哼啊哈,娇软但并不矫揉造作完全发自本心,还有些他自身察觉不到的//蕩和空虚色彩。 ……(唉) “坐上來。”林长东扶着对方的腰肢,又啪啪骟.了两下那挺翘的臀球,骟.得一手汪汪的腻水,他躺在枕头上,目光火热得像不能再等一秒钟:“坐我的脸,上来…坐到老公脸上来。” 张流玉两手支在对方膛前,听到这指令他马上乖乖的挪动身体,手抓着床头将自己悬坐在林长东那英气逼人的脸上。 (……这里43+69) 第76章 张流玉跪趴着,事情开始过半了,他依旧没有脱掉身上那件黑色单衣,在林长东眼下,是两团高耸的**,白花肥糯的被他骟得红一片粉一片的,而那劲瘦的腰肢还稳妥的被紧身衣裳收着,好像什么还没发生一样。 “流玉…老婆…”林长东脑子晕乎乎的,他嘴里的大多数话都是没有经过斟酌就吐出来的,他下巴垫在对方肩上,用着与下半身相反的温柔乱语,贴着人耳廓热乎乎的问:“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生一个,给我家留个后吧……” 这话题在他们之间按理来说应该很敏感,但是张流玉听着并不会有什么不适,因为他清楚这并不是林长东的真正心声。 适当的,不对,过分的说上这么几句……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总之只要林长东开心,他就乐意听。 “不要……”张流玉喘气都很难了,还要假装不情不愿更是费力,“不給你生,就要你絕后。” 林长东闭着眼深吸了口气,他在对方太阳穴附近连亲了几口后,又不打招呼的发起力来。 这湿答答的拍打//聲又重又狠,张流玉一时间叫/得又疼又塽的,林長東听得过瘾踏实了又继续追问:“怎麼不給?讓我//c/.了就得怀我的种,不想也得揣着十个月给老公生下来。” 这话张流玉没有马上接住,他还没有能从那恐怖的**中回過神來,而且对方越來越狠,也不知道捅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無情撑/挤//开的霎那間,張流玉的神经系统根本接不住那k../感过爆的凶狠酸楚。 他甚至声音也发不出,热辣辣的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一口气断在鼻腔中,酸1酸痛痛1麻麻/脹脹的,/塽//得他要窒息! 他欲哭无泪,只知道抓着林长东的肩膀语无伦次的叫长东叫老公,叫 //得又痛苦又放///蕩。 林长东这会才给他剥下那件被香汗沁透的上衣,他顺着对方的颈根线親了一段,耐不住又急哄哄的继续*。 …(唉) 张流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流的眼泪,总之这会儿就一直在淌着了,他受尽凌虐一般无力的揪着被单,脆弱得像一拍就碎的豆腐,尽管他已经如此可怜了,但看向林长东,看向这个罪魁祸首时,他的眼神仍是那样情切不已,好像还在说还要还要还要你爱我。 “痛?”林长东太塽时说话是极其简短的,他将人捞起来坐在自己上边继续颠荡,呼吸夹在耑息里黏糊问:“怎么哭成这样。” 张流玉摇头呜咽两声,恐怖的舒坦后不合理的带来了巨大的失落和沮丧感,他现在还嫌这种交融程度不够的要求说:“難受…裏面好難受,小*好難受……” 長期的空虛疊加和慾望积壓使得兩人都不太理智,事情也就做得特別出格,說話几乎毫无羞耻心,两人亲密的表达总是低俗又烂俗,总之永远不会是外人看到的那样正常规矩…… 【作者有话说】 唉……被删太多读起来都感觉不通顺。 第60章 小珍珠 “不可以明天早上…再回去吗。”张流玉一听到林长东今晚就要返队脸立马垮了下来。 林长东手罩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柔柔的按着,他点了点身上人的鼻尖,只能改用承诺来回答:“忙完这个月往后会闲一点,到时候会多陪你的,不生气好吗。” “没生气。”张流玉趴在热乎可靠的胸膛上,他戳了戳被自己咬出来的印子,又发倔要求:“那你今晚晚点走,要比平时晚走十分钟。” 林长东被这种不算要求的要求逗到了,他翻了个身把人裹挟紧,猛猛的香了两口过瘾,“那就十五分钟。” 运动过后的身体发着困,张流玉累得抬不起腿,只会软趴趴的挂在林长东身上,想到还有不到四个小时林长东就要回去了,他根本舍不得睡。 林长东没带过孩子,但是他觉得自己哄孩子睡觉应该还是挺有一套的,张流玉在他的安抚和哄弄下很快就听话睡了过去。 两人相依相偎睡了个饱,晚上九点多林长东就又回驻地去了。 他说下一次过来估计是大半个月后,因为他要带新兵到距离这里两百公里外的地方进行演习。 已经是五月接近六月了,这边还是保持在十几度到二十度出头的温度,早晚温差挺大,空气也干燥,师父说这里最舒服的一点就是不会犯风湿。 林长东不在的日子,两师徒也就在医院里转悠而已,师父有时候能下地走,有时候得坐轮椅推着,天气好的日子他们就下广场去晒太阳。 师父一感觉自己好点就马上待不住,他觉得这日子安逸得太闲了,可看到张流玉天天盼着林长东过来的样子,他也只能跟着耗着。 这次回去,林长东也没说哪天回来,因为他也不能确保会不会有什么变动,毕竟里面的事总有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情况,因而他不确定的事基本不打包票,免得让张流玉守着心里白白落空。 这天师父开始了第二期疗程,因为早上第一次尝试不太顺利,午后重新开始后就一直忙到了晚上,张流玉今天累得不轻,一忙完就睡下了。 他一直和师父睡在病房里,两张床中间有帘子隔开,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打开,他怕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师父的异常情况,只有林长东过来小憩一段时会打开。 张流玉累着了也就早早昏睡过去,但师父因为整天都在睡眠慢疗中度过,所以已经十一点多了还是毫无困意。 师父合着眼正想事,病房门轻轻打开的声音就把他的思绪打断了,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看了看,不出意外果然是林长东来了。 林长东白日太忙,只有夜里偶尔能抽空过来看看,看完他后就和张流玉在病床上挤一挤,然后天一亮又赶回去。 师父翻了个身,心里催眠着自己赶快睡过去,不愿意自己在这个病房有太多存在感。 林长东没察觉到师父还醒着,他过来看了看师父床头边上的实时监控数据,确保一切平稳后才走向了另一张病床。 “流玉。”他坐在床边上低声叫了熟睡中的人一声。 张流玉今天困得发懵,他听是听见了林长东的声音,但是完全支不起力来回应对方,更别说像平时那样高高兴兴的给个见面吻。 林长东将人抱了起来让其坐在自己腿上,他捏了捏对方那睡懵的脸蛋,低声道:“流玉,起来过生日啦,要十二点啦……” 然而张流玉的反应也只是比前面大了一点点,他睁开眼半秒,吃力点点头嘟囔说好,接着又把自己往林长东怀里塞,人刚刚抱紧林长东没两秒,又因为睡着而松下了手。 林长东被他这副可怜唧唧的样子暖化到,他抚着对方的背,轻笑了笑,又单手打开旁边柜子上的蛋糕盒。 “流玉,吹蜡烛了。” 张流玉困是困,但意识里得知林长东回来后,他的睡意就浅了很多,只是身体还没醒而已,他抬起千斤顶一样睁开眼皮,接着就看到了一只黄色的蛋糕,蛋糕上的蜡烛摇曳着柔情的火光,他盯着看一会儿,才想起来明天是自己生日。 “困困的。”张流玉的脑子想不起感动的情绪,困蒙了就跟不怎么在乎生日那样,他就想睡觉,还想被哄着睡,“长东我好困……” “好好好,我知道你困。”林长东亲昵的啄了一下对方的鼻根,“先把蜡烛吹了。” 张流玉揪着男人胸前的布料,他唔嗯一声,费力睁开眼配合林长东把蜡烛给吹了。 “今天这么困,嗯?”林长东把蛋糕放回去,“辛苦了。” 张流玉又把眼皮落下,他盲着眼找到林长东的脸亲了一下,迟迟欢迎说:“你,回来,了……” “回来给你过生日。”林长东用指尖揩了少量奶油抹到张流玉唇上。 张流玉嗅到些许甜丝丝的味道,他抿了抿嘴,将那入口即化的奶油收进嘴里。 林长东又抹了一点,不过这回张流玉比较心急,就含着他的手指吮吸起来。 林长东没动,等对方又陷入睡眠后他才将手收回,他还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条链子给对方戴到了脖子上。 他贴在半梦半醒的人耳边,小小声的把生日歌完整唱了两遍。 …… 昨夜师父熬的深,他醒来时都已经八点多了,医生都查房走了。 他第一眼没看到对面病床上有人,又稍稍抬头往后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两人。 这会儿张流玉正坐在一张临时梳妆台前照着镜子,林长东立在他身边,正撑着脸呆呆看他编头发,看那一桌子花里胡哨的东西,像是要打扮出门。 张流玉的头发很快就编好了,但他其实也就扎了两条侧边小辫,他将林长东带来的额箍戴上,又拿出两幅耳坠子问对方戴哪一副。 张流玉的耳洞是来到这里以后才打的,就在医院里穿孔打的,这边干燥凉快,耳孔不容易发炎灌脓很快就养好了。 林长东各拿起一只看了看,然后又放到对方耳边分别比对,然后给出了个严谨的回复:“戴短的,这个额箍的挂耳流苏已经很长了,戴短的更合适,显得脖子长。” 第77章 “哦。”张流玉觉得有道理,不过没有道理他也听,反正林长东说什么都不会有错就对了。 林长东用小棉签擦了一下耳坠子的银针,才小心的给对方穿到耳朵上去。 “我看看。”林长东捏着人肩膀认真打量了一下,满意的亲了人鼻尖一口,“可以,小漂亮,很合适,现在去把衣服换上就可以了。” 张流玉说好,拿起袋子美滋滋的就跑进了卫生间,林长东给对方收拾首饰的时候才发现师父醒了,他连忙说早饭已经送来了,现在就可以吃。 “没事,我饱得很。”师父揉了揉眼睛,头扭到一边去。 林长东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给师父开了吃饭的桌板和早餐盒,同时并请示说:“师父,我今天带流玉出去一趟,他生日,然后您今天还得继续二期疗程,下午这样结束了我会派人过来接您一块过去的。” “不用管我。”师父哼了一声,“你们不在我更清净。” “我们哪有那么吵啊,这屋安静得都能当图书馆了。” 师父一口塞了个羊肉烧麦,摆脸子道:“吵我眼睛也是吵。” 林长东憋住笑。 张流玉很快就换完衣服出来了,此时挂在他身上的是一件淡紫色近白色的改良蒙古袍。看其花纹和缀饰精美程度不难判断出这是女款的,不过他并不在意是男装女装,他的戏服几乎都是女装,自己男扮女装惯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更何况这是林长东挑的,亮闪闪的缎子他很喜欢。 林长东擦了擦手,过去给对方重新整理了腰带和衣摆,“转一圈我看看。” 张流玉抬起手,很缓慢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可以吗。” “都刚好合适,像小珍珠。”林长东眼里盛着宠溺道,“来,把鞋子也换了。” 张流玉坐到床边上,又踢下脚上的毛拖鞋,林长东从鞋盒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棕色小短靴,一一给他套了上去,他下地走了两步,尺码也正好。 这病房没有全身镜,张流玉也不知道自己整体是什么样的,不过林长东一个劲儿的说漂亮完美好看,他就当照过镜子了。 林长东也去换了衣服,但也就是把体能作训服换成了板正的常服,只是皮鞋换成了高筒靴而已,外面风大,他还加了一件大衣,总之也是帅气逼人。 出门前,张流玉还故作搞怪的去问师父:“师父我美吗。” 师父连说三个美,又气又笑的催促他们赶紧给自己留个空间静一静。 林长东先是带张流玉去吃了个饭,这个城市不大,比桐林县好像还要小很多,也没什么太繁华的商业地段,不过金店倒是有的。 张流玉也不知道林长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他来买五金,而且那大镯子大金坠克重体量太大了他平时也不好用,也就戒指小巧一点。 “长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张流玉罕见又久违的对林长东摆起了脸色。 林长东正给人戴戒指呢,张流玉突然这么一问给他问怕了,“怎么这么说?” “戴中指是什么意思?”张流玉举起自己的手,生气了话就直白又绕弯的:“我们关系很差吗?” “想什么呢。”林长东心想原来如此,“人家结婚了才戴无名指的。” “哦!”张流玉像是被挑衅了一样,“那我们结不上,国家不准我戴无名指是吗?” 林长东唉唉两声就笑,“不结也要过门啊,等回去过门了我们再戴。” 张流玉心里一惊,但没太明显表现出来,但他说话已经是有点得逞的得意在了:“过哪个门?” 林长东暧昧又坦荡的看看他,“我家的门呗。” 张流玉没想过这件事,甚至对方刚刚说过门时,他都当玩笑听的,“你家的门……会让我进吗。” “为什么不会。”林长东将一只沉甸甸的镯子给对方套进手腕,“金的喜欢吗。” 张流玉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实诚道:“喜欢。” “喜欢就行。”林长东拨了拨对方撅起的嘴,“以后林家的金山银山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戒不了爱写1给老婆打扮这种情节。 关于4前期那么浑蛋为啥一恋爱就开窍知道怎么爱3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bug呀,4有从小就有那么多人捧他爱他,他当然知道怎么爱人啦~ 第61章 草原最美的花 风呼啦呼啦的吹,张流玉看到缓缓起伏的小丘也跟着车速跑成了欢快的青浪。 六月份的草原已经泛青了,但是还没有油绿到很厚实的程度,林长东说带他出来走走,车子就一直往一个方向开,开出了城市边界线直闯入原野。 约莫大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坐落有几个蒙古包的地方停下,张流玉觉着这里应该是个牧场,不过他没有看到牛羊什么的。 林长东去跟个同龄大哥借了一匹马过来,又把他抱上了马鞍。 “高不高?在上面怕不怕?”林长东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抱着自己的外套。 张流玉摇摇头,“不怕,骑马跟骑在你身上一样而已。” 林长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突然惊醒:“啊?!” “我说的是骑在你肩上!”张流玉连忙解释,“不是在那里上面!” “哦……”林长东低头偷笑,两只肩头笑得一直抖。 走出这片有人员流动的驻区后,林长东也上了马坐到张流玉身后。 张流玉立马护住缰绳不给对方碰:“你不要抓绳子,你要抱我。” 林长东笑笑说遵命,但他也没有马上去抱人,而是先替对方把被风吹凌乱了的头发顺了顺,才贴身上去套住了身前那截曼妙的小腰。 “长东。”张流玉突然叫人。 “嗯?” “你觉得我厉害吗。” 林长东半张脸都埋在对方头发里,只留着一只眼在看前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说哪方面的?” “就是厉害啊。”张流玉都想伸手出来比划列举一番,“你觉得我像你那么厉害吗?” “嗯……”林长东发出认真思考的顿声,然后回答说:“比我厉害吧,我又没有你那么漂亮。” 张流玉歪着头,刚好吃这一套的得意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比你厉害,那以后是我说了算吗?” “什么时候不是过?” “但是我听你话的时候更加多呀,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张流玉为自己辩证说,“我根本没有命令过你。” 林长东没忍住笑唉了一声,又“哟”,“怎么这么吃亏?我是什么不能命令的人吗?” “也,也没有吃亏吧。”张流玉又辩证思考了一下,并坦白结论:“你命令我,我也很喜欢……喜欢你命令我做那些事。” “那个就叫命令啊?”林长东这下才听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那不是命令吗?”张流玉较劲起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我都没有反抗。” 林长东亲了亲对方那摇摇晃晃的耳坠子一下,又挪上去亲耳垂,他轻哼一笑,反驳说:“那怎么算命令。” “那算什么。” “情趣吧。”林长东隔着袍子摸了摸对方胯上突出的那颗胯骨,“我以为你知道那个是情趣。” 张流玉思绪乱了一下,然后又突然解开,在此之前他好像没有想到过这个词和这种概念,这让他有点后知后觉的害臊:“哦……” “那你之前以为是命令?你不喜欢?”林长东问得有点严肃了,“觉得我过分了?” “不是……”张流玉心里已经想得很远了,他有点走神,嘴边喃喃道:“就是你让我假装讨厌你还要自己骑…这个我假装不出来,我以后不假装这个了,这个我要自己说了算。” 林长东心中感叹幸好是虚惊一场,“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但是!”张流玉又想到了另一边去,“但是我们可以反过来,你假装讨厌我。” “我假装讨厌你了还要矸/你,那我不是在演犯罪吗?”林长东反问得也很坦荡,二人好像在讨论什么重要课题一样。 “那我假装讨厌你还要主动求你釬……还像f.情呢。” 两人相视一盯,在这种走偏的较真里好像品味到了点过于要正经不正经的低俗乐趣,心照不宣发觉这一点后,他们又错开眼神,默契的也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含着笑慢悠悠的骑了一段,后面才跑起来。 这草原真是讨人稀罕,上下左右看都是一望无际,公平的和天幕平分着世界的二分之一。 四只马蹄飞起来那样跑,但就是跑不到边儿,两人在风里大笑,这现实的开阔和意识中的无拘无束让张流玉产生了好像会这样一直跑下去的错觉。 跑了七八分钟这样,他们在一片不算太宽广的积水湖边下了马,太阳一出来,灰色的湖面就晕开了蓝,林长东坐在地上,张流玉靠在他身上,两人什么也不干的就看马儿吃水草。 第78章 张流玉想到什么了就拿出手机,他对着眼前景象拍了几张,林长东点了一下翻转摄像头的图标,手机屏幕立马就框进了两颗紧挨在一块的头。 两人连拍了好几张,张流玉心情一来,就点开了企鹅里班群聊组,他也不问林长东的意见,直接把一张自己被亲脸蛋的懵懵脸照发进了群里。 “我看看前面拍的。”林长东抽出一只手来点开了手机系统相册。 他划拉了几下,每张照片都拍得差不多,不过张流玉没有凹表情的经验,几乎每一张都是一副乖懵懵的表情,林长东看得嘴就没抿起来过,直到他划拉到一个床上的视频,才紧急把照片往回走划。 两人又是默不作声的片刻害臊,张流玉直接退出了系统相册,又点进企鹅里,此时里面已经多了好几条群组新消息了。 祝:唉,又幸福了。[鞭炮] 梁:哟,又幸福了。[流汗] 何:[惊讶] 二哥:天气不错。 周:风景不错,生日快乐。 婷婷:又幸福啦![太阳] 祝:有些人啊,就是爱搞标新立异分裂集体。[大拇指] 梁:以后国家大阅兵你去指挥@祝 二哥:…… 二哥:又幸福了,生日快乐。 何:又幸福了。[捂嘴笑] 周:又幸福了。 周:[微笑][太阳][点赞][龇牙][墨镜][玫瑰] 两人笑得倒地,张流玉趴在林长东身上挑了半天才在一众小表情里找到了一个企鹅“跳跳”小表情作为回复发过去。 “这么高兴?笨笨。”林长东轻抚身上人的脸颊笑问。 张流玉捶了他胸口一下,又猛地坐起来,“对了,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林长东也坐起来,“嗯?什么?” 张流玉捋了捋头发,他捡起手机打开一个音乐软件,又嘱咐林长东说:“一下我说开始了,你就点播放这个音乐。” 林长东给对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虽然不知道小珍珠要做什么不过他也不打算先问,“好。” 说着,张流玉站了起来,他退到差不多两米外的空地去,又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感觉一切就绪以后,他就迫不及待说了开始。 林长东也早已调整好坐姿,他将手机媒体音开到最大,接着按下了音乐播放键。 这歌前摇不算长,随着乌兰托娅唱出第一句“天下有多大随他去宽广”,张流玉一个微微屈膝低腰就开始摆动手臂,仅仅两个动作,林长东就认出了这是蒙古舞。 他的动作很标准老练,提胯、敞胸、立腰、耸肩等都跳出了蒙古舞的大开大合和热情张扬,不过他的舞步和肢体动作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即兴性,他无拘无束,想怎么跳就怎么跳那样不受约束,但是每一个动作衔接又非常自然大方。 歌词唱到“草原最美的花”时,张流玉还两手托在下巴上,笑着对林长东把自己比拟成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纯洁的裙摆在青水蓝天中转着,飞扬的发丝携带着风与草的惬意,林长东何止是看到了草原最美的花,他还看到了最自由的小鸟。 林长东揪起身边的一朵黄色小野花,在音乐准备结束时站起身,张流玉转过身来拿走了花,又蹦到他身上。 他虔诚的在爱人眉心亲了一下,又抱着人在地久天长里转起了圈。 这是他们在漫长人生中体验到的第一次瞬间性永恒,瞬间是因为眼下只属于这一刻,永恒是因为明天是这样,后天是这样,日日是这样。 “谁教你跳的。”林长东气喘吁吁的问身上人。 张流玉还有点晕头转向的,他得意嘿嘿笑,说:“我自己偷偷学的,医院下面的广场经常有人跳,看就会了。” “这么聪明。”林长东满目欣赏的猛猛亲了对方脸蛋两口,“小蝴蝶。” 张流玉害羞将头耷拉在林长东肩上。 草原天黑得晚,两人回到驻地还马时天还非常亮堂,但也已经快七点了。 看着车外移动的风景不像是回医院的路,张流玉就问他们去哪,林长东说到了再告诉他。 这趟也是大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引擎声停下时天已经有要黑的困倦了,张流玉看到了在薄薄夜幕里走动的许多人影,以及蹦得正高的篝火堆。 “累不累脚,要背吗。”林长东站在副驾驶门前问。 “不累。”张流玉只是抓着对方肩膀下了车,要不是那边有那么多人在,他还是要背的。 林长东牵着他走近人群和蒙古包,张流玉逐渐看清了那些走动的影子大多都是b队里的人。 “连长好。”两名路过的士兵不约而同止步对林长东敬礼道。 林长东撒开张流玉的手也回了他们一个军礼,“人都过来了?” “回连长,来了一半,b组还在三连长那里,应该在路上了。” “行,我知道了。” 错开走前,那两名士兵又突然补插一句:“连长,您媳妇儿吗。” “嗯。”林长东牵着张流玉的手晃了晃。 “哦…!” 张流玉听着身后那嘻嘻哈哈远去的声音,不好意思的又往林长东身边挨近了一点。 隔着老远,张流玉就看到了坐在一处小篝火堆旁的师父,他这会儿正在跟一个穿大毛帽的老牧民聊天,也不知道他们语言共通吗就聊得那么开心,平时在病房里也没见他这么开心,成天就逮着他们说碍眼吵耳朵。 “不去找师父吗?”张流玉看林长东要引着他进一个蒙古包就问。 “待会再去。”林长东拨开门帘,“去换个衣服,晚上冷。” “哦,好!” 结果林长东给他换的还是当地袍子,不过要厚实很多,也相当华丽,颜色是非常大气的正红色,就是嵌满玛瑙珍珠宝石的头饰有点重,他就没戴了,换了个轻便的戴。 “脸擦一擦。”林长东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张热毛巾。 张流玉拨开脸颊两侧的长流苏,配合对方擦了擦脸。 收拾妥当后,他们就出发去找师父了,师父看到他们俩来了也没什么反应,还沉浸在跟别人的聊天中。 “我去找两个凳子,在这里等我。” “嗯!” 林长东走后,刚好有两个大姐提着几个矮板正过来了,她们给了张流玉两只,其中一个大姐又摸着他的衣裳笑得直不起腰的说了什么。 张流玉听不懂蒙古语,只能牵强的陪笑一直说谢谢谢,是是是。 要不是坐在师父身边的那位老人给他做了翻译,他都不知道自己说谢谢是多么莫名其妙…… 林长东提着两个军用折叠椅回来时,张流玉已经好好坐着吃东西了,他过去放下东西,又问哪来的食物。 张流玉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的推了一下他,有点恼羞成怒但羞占最多的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衣服是新娘结婚才穿的……!” 【作者有话说】 直接走主线感觉写不到75章了,直接进剧情主线70章完结了,要写75章就得写日常,不过写这种日常多了又怕大家觉得占比高,因为这中间不能写4的军旅经验就已经少了点感觉,再不写日常又感觉不够圆满 这本只有两个番外,一个是34的,一个是周通的个人番外,因为他在两本书的何家班主线里还少一个结果,欠一个交代,到时候完结了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掉自动订阅,免得购买了他的后续故事,我得让他幸福,让何家班的每一个人都幸福是我的宗旨oo 第62章 油腔滑舌 “哦,是吗。”林长东挠挠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新娘才穿的啊?” 张流玉感觉对方就是故意的,“你肯定知道的。” 林长东拨了拨对方脸颊旁边的两串珍珠流苏,又抚抚额箍上的红玛瑙,最后才出其不意亲了一下那两瓣撅起来的小红辣椒,“那就当歪打正着了吧。” “你!”张流玉抿抿嘴,连忙往师父和四周看去,幸好没有人在注意他们。 面对林长东使坏还不觉有错的嘚瑟表情,张流玉用肩前一股长发软绵绵的抽了林长东脸颊一下,骂他:“坏蛋。” 林长东闭着眼,五官是都在享受那样愉悦,“打哪儿了,怎么没感觉啊,是不是舍不得打我啊。” “才不是。”张流玉用头发又抽了一遍,“你又讨嫌。” “哎呀哎呀——!”林长东捂着脸摔下凳子,他倒在草地上缩成一团喊痛,又十分浮夸道:“坏蛋被打倒啦——” 张流玉又羞又笑的踢了对方膝盖一脚,“快点起来啦,夸张!” 林长东抓着对方小腿,相当“艰难”的爬起来,他靠在张流玉腿边坐着,然后头又一歪,直接“晕”在了人家腿上。 “天刚刚黑呢,现在睡觉太早了吧。”张流玉笑得腮帮子都疼,他戳戳腿上这颗脑袋的脸颊,又捏捏鼻子,然后像给大狗找跳蚤那样,给林长东摘起头发里的草屑。 第79章 林长东睁开眼,和上方的眼睛对上,他拖长尾音“哇”一声,好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样说:“有两颗星星。” 张流玉又被逗到,他无意识眨了两下眼睛,林长东不知道从哪首歌里借来的调子,张嘴就唱:“星星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流玉星~” “油腔滑舌。”张流玉捏住男人的嘴不准他继续唱,“留着等春晚再上去唱。” 两人逗嘴正嗨时,来了个士兵要像林长东打报告,张流玉立马收出一副正经样,又暗暗催促林长东赶紧起来。 林长东不怕见笑的缓缓起身,问:“有什么事。” “报告连长,人都到齐了,三连长让您过去主持。” “好,我知道了。” 说完,林长东又问师父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过去那边玩,师父正在给这老牧民一家人算命,没心思搭理他们就摆摆手说不去。 随后,林长东领着张流玉,两人往一百多米外的大篝火堆那边赶去,张流玉看着乌泱泱的两大片黑影,有点不自然的缩到了林长东臂膀后。 这篝火堆远看就已经很高大了,再走近时才发现这火势差不多有两个成年人高,在篝火堆两侧是几十个临时搭起的简易餐桌,酒水和肉食都摆满了桌面,就等着开干了。 林长东走近过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同向他敬了礼,他回敬过后又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哟,这位是弟妹吧?” 说这话的是一名看起来不像普通士兵的男子,张流玉留意到他肩上也有和林长东一样的两杠夹两星,他猜测这应该就是跟他平级的三连长了,不过对方看起来要年长一些。 林长东点头说是,“有空了带出来走走,不碍事吧。” “碍什么事,荒郊野岭的。” 三连长说着又向张流玉问好,还伸出了手。 张流玉同对方握了手,也回以问候。 “怎么回事,天黑了还不开饭啊。”林长东婉拒三连长递过来的烟,“还等我干嘛。” 三连长自个点了烟,“搞什么,你很忙吗?这是……今晚要当新郎官啊?” 林长东领着张流玉向左走了两步,免得被烟熏到,“你觉得像?” 三连长夹着烟认真思考了一下,“怕是你这一身有点埋汰,也是白糟了弟妹这花容月貌的。” “去你的。” 林长东牵着张流玉到一张空桌上坐下,又把自己大衣披到对方身上,他利落将面前的一扇烤羊排切好刷好酱料,又倒了人倒了杯砖茶,最后嘱咐张流玉等他一会儿,他过去忙一下。 张流玉抓着根长骨已经慢慢啃起来了,他点点头催促对方赶紧去,不然他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了。 林长东脱了外套,一边挽着衬衣袖子一边往三连长那里去,张流玉听不到那两人在说什么,但很快他们就各自指挥起自己的连队向对面拉起歌放起了炮。 这声音一嗓子比一嗓子高,张流玉都听不懂他们到底在唱什么,应该是连唱了两首这样,这个环节才以双方各自推让的打平手作为收尾结束。 接着林长东和三连长又各自替对方点兵,挑了两个人出来打靶,不过打的是矿泉水瓶。 张流玉离他们并不远,这闹哄哄的氛围让他感觉热烘烘的,他捧着一杯茶,一会儿看看那些逗人的对舞,一会儿看看林长东。 林长东站在篝火边上,摇曳的火光给他剪出一张高大威武的轮廓,他两手叉着腰,衬衣领口微微敞开,扯松了的领带末端别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笔直的长裤塞进了筒靴里,整个人潇洒得意又英俊。 一连喝了两大瓶啤酒后,林长东才一脸酒燥的跑回来,张流玉赶忙起身接他,又马上要给他披上外套。 “一个人是不是无聊了?”林长东站着张开手臂,任对方给他套上衣服。 “没有啊。”张流玉重新给人打了领结,又细致的把每一颗风纪扣都扣好,“我看得到你就一点也不无聊。” 林长东坐下了喝了两大口茶把嘴边的酒气味儿冲淡以后,才捏着张流玉的手背亲了一口。 三连长还在那边组织才艺比拼,两人在这边就看着为乐,张流玉挨在林长东肩前,好奇问:“这边都是你的兵吗。” “嗯,整个连队都是,他们都是从空军各个兵种里挑选出来精英,不只有空降兵。” “有……一百个人吗?” “有。”林长东撕着干肉条,时不时往身边人嘴里塞一点,“一个班十个人左右,一个排三个班,一个连队有三个排,我的连队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个人。” 张流玉又犯痴的抱着林长东胳膊晃了晃,“长东,你是最厉害的。” “这就厉害了啊。” “反正就是厉害。”张流玉黏糊糊道,他完全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还是最帅的,我坐在这里看你都会想你了。” 林长东笑不出声,但脸快笑得拧碎了,“怎么说话咩咩叫的,小羊羔。” 另一边,师父看着不远处挺热闹,终于是动了过去瞧瞧的念头,不过他刚刚有想法,却来了个人拦住他去路。 师父看对方衔位和林长东一样,但是又年长不少,他估计是这是林长东的领导来着,立马起身同对方问了好。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老人家。”这人扶着师父又坐下。 “你也坐你也坐。” 两人双双坐下后,这人就主动自我介绍说了自己是四连的指导员,也就是跟林长东共事管理连队的,只不过两人分工不同而已,师父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立马就听明白了。 说明身份后,他又用很简短的一段话点清了自己此趟来意,就说希望何师父也劝劝林长东,劝他打消复员的念头。 这让师父有点为难,毕竟这事应该轮不到他做主才是,“那你们问过他家里了,他父母是怎么想的?” “我们倒是没有去问过,不过不用亲口问也知道他家里是希望他复员的,独苗嘛能理解……” 指导员攥着一杯热奶茶晃,他叹了口气,又说之所以找上何师父的原因,更多是为了让他劝张流玉跟着林长东在这里安家落户,这样一来他的心就定下来了,复员的想法也就打消了。 这个要求也同样让师父感到为难,他并不想再去插手这两个孩子的事,“这事,我也不好说啊,他是不留不行吗?” 指导员又是一口无奈的长叹,“也不是说不行,就是组织觉得可惜,三年五年的培养出一个兵王不容易,更别说他自己差点睡过烈士墓,这拼死拼活的十年八年……本来他都给自己铺好一条大路了,这刚刚上路突然就说不走了,那这路不是白白铺了吗?” 师父不好评价这事,但他也不是觉得全无道理,“那你们这都是为了他好?” “说为他好也是为,主要还是为组织的发展考虑,当然,队里人才是很多的,但是吧,老师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比如有些人他天生就适合干某一行,他在某个领域自带气运这些。”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少壮派。” 何师父脑子一转,“这个词不是好词吧,说我们长东是不是不太好?” “确实,现在听着有点算贬义词,不过里面也有好的成分意识嘛。”指导员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继续说:“像长东这样的少壮派,这种和平年代那真是几个连队都难出一个,更何况他都没上过什么军校,放在别人身上,熬个十二三年,三十多四十能升个中校再分配转业都是极限了,他才三十啊,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就这么干下去,四十之前,那转正团都是板上钉钉的,以后就算不想搞军事,去搞政治也是政委起步啊。” “哟,这样啊。”师父都要给对方说得热血起来了。 “别人那我是不太敢打包票,但他那这股劲儿就不是庸才有的。”指导员摇摇头,“还有,多少人从入队到复员,连个旅长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他呢,回家吃个早餐就能见到军长了,这路他就是自己走不明白,那路也宽啊……” 这下师父是真觉得不得了,他连忙让指导员现在就去把林长东单独叫了过来。 林长东不明所以的赶过来,问有什么事。 “你坐下。” “哦。” 可这人来以后,师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来吧,他肯定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决定,二来,他就怕自家流玉影响到林长东的选择,万一以后人家舅舅觉得是流玉耽误了林长东的前程,那流玉又要被戳脊梁骨了,他得好好说说才行。 “师父,您到底要说什么啊。”林长东看对方迟迟不开口的。 师父想着吧,说把流玉嫁给你,让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你留在这里或者四海为家?这好像又有点太包办婚姻了。 纠结了半天,最后师父心急了,不怎么经过思考的就说了句有点窝囊的话:“长东啊,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啊。” 第80章 “回去?”林长东蹙眉,“师父你这想什么呢,现在是回去的时候吗。” “哦。”师父挠了挠脸,又问:“那我到时候好一点了总该可以回去吧。” “能是能,不过估计还远着呢。” “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不盼着我早点好起来呗。” “哎哟我的天啊师父,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我这不是为您的病情考虑嘛。” 师父发觉自己好像不是要说这事来的,他连忙把话题带回正轨:“我是说我好了你就让我回去,然后……然后我就一个人回去。” “师父你看你,又说这种话,我们还能让您一个人回去吗?” 林长东真是想不通师父今个咋了,这是非要把流玉带回去吗。 “那我让其他人来接我总行了吧。” “他们敢来试试。”林长东也不知道在威胁谁一样,大概是虚空索敌,“反正您和流玉一个都走不了。” 师父:“……” 【作者有话说】 43就是那种热衷于给彼此当爹妈伺候人的鼓励式情侣,不过他们其实又是那种很“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传统情侣,不过他们私底下玩得很大,非常大非常开放,但这其实也是臭味相投和过度信任依赖的一种体现…… 第63章 舅舅舅妈 这晚回去,林长东代替师父给张流玉剪了头发长岁数,大概剪了三个指头那么宽而已。 这个生日过得很圆满,虽然这还只是多年来林长东第一次给张流玉过生日。 七月半的时候,师父又提了一次自己想回去的事,林长东依旧没答应,他给班里打电话,先是问了师叔迁坟的事办得怎么样,又让他们把自己接回去,不过也是被拒绝了。 国庆的时候林长东自个回了一趟家,他家里人都挺惦记他,他也挂念家里,于是回去住了一个礼拜。 师父的情况挺稳定,稳定得他都要忘记之前是怎么难受的了,尤其是下半年连续的三四期疗程也结束后,人已经能随便下地走上一天了。 而医院这边也是给他减到了一周两疗,平时没事也不用一直躺着,后面十二月底时,林长东就把师父和流玉接去了驻地的家属院,等到要定疗时再返院就行。 家属院这边肯定要比医院那边好住一点,林长东申请到的房子是个在一楼的三居室,不过面积不大,接近一百平而已,但厨卫什么都有,基础家具一应俱全,房子结构和外边的商品房差不多,就是要简约一些。 这驻地是新的,家属院也是新的,所以院里的人也不怎么多,像他们这种老少住进来的几乎没有,张流玉见得最多的就是一些比较年轻的女孩,或者一对母子/女诸如此类的群体。 在家属院的日子,只要林长东没什么周期长的工作,张流玉差不多每天都可以见到他,林长东的日常其实跟上班下班差不多,不过“加班”“出差”的时候也不少。 林长东每天晚上回来的时间也都不怎么固定,有时候五六点就下队回来了,张流玉都还没做好菜,两人还能一块挤厨房,有时候又晚上十一二点多才回来,张流玉只能在睡梦中等他。 张流玉白天基本没什么事干,林长东给他买了画具回来鼓励他开发兴趣爱好,他最近正在学画画。 林长东觉得张流玉艺术天赋很高,主要体现在能歌善舞这一方面非常有悟性,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张流玉对画画似乎有那么一点……额,天赋不太明显? 一个月下来,张流玉画完了十几张画布,天晴的时候,林长东帮他搬出来拿出去晒了晒,又承诺等他画够了一百张,就给他开一个个人画展。 张流玉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总之要是真的那就太夸张了,他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那多丢人,别人品味哪有那么差,这又跟艺术不搭边。” “那是别人不懂,艺术这种东西本来是主观的,他们觉得不好看那就是他们的品味问题,反正我觉得你的画能媲美梵高。”林长东举着一副花花绿绿的草原画一本正经道,“你看这色彩这笔触,又有想法又有个人特色,怎么就不跟艺术搭边了。” 张流玉心想林长东平时审美挺好啊,怎么连梵高的水平都认不清,要么就是他对梵高和自己都缺乏一点认识… “你乱吹牛,又这样哄我玩。” “我这就叫吹牛啦?夸一句就算吹牛的话,到时候你的画一展出来,那画馆里岂不是满天飞牛?” “本来就是吹牛嘛,我又不瞎。” 林长东放下画布,揽住张流玉的肩膀,然后分别一张一张的点评起地上的画作,“你看这鸟画得,羽毛绿一块红一块的,用色大胆,想法丰富,完全不拘泥于现实写照,这就是艺术的特点啊,只有发现美的眼睛,才能理解这里面的魔幻内核,一般人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林长东说得头头是道,黑说成了白,无都说成了有,搞得张流玉差点都要信自己和梵高在同一水平线上了。 2015年的春节来得有些晚,这是师父和张流玉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外边过年。 他们给班里打了电话,今年班里没人回去过年,祝骁的二胎出生了他忙着伺候妻儿,这胎生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婴,这可给他愁得要死,千防万防的本来就想要两个孩子,结果还是兑现他的“命中三子”一说。 何权青则是跟他相好回家过年去了,挺远的还要出省去,据说这趟估计是能要到名分了,给他高兴得不行;而梁晖不久前终于全款买了一套四居室学区房,第一年入住要暖房过年,孤家寡人的二哥也就跟他搭伙过年去了。 林长东腊月二十八开始就不上队了,连队也都歇着,他到年三十晚才用去露个脸。 最近家属院里新来的人不少,楼上左右都住上了人,这些都是来求团圆过年的,有时候大清早的,张流玉人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面一伙儿小孩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了。 二十九这天,林长东和张流玉特意起了个大早,因为他们准备出去买点年货。 天气预报说今天温度会有所升高,但一大早的温度还是直逼零下二十度,出了驻区,外面还堆着雪。 两人还是第一次来逛这边早市大集,之前他们基本只在医院附近晃荡,感觉这小城市没多少人,赶上过年了,这早市上人还挺多,人人穿得三粗五厚的,像五颜六色的大熊小熊挤满了路。 “这个,会不会太便宜了?”林长东拿着一双白色的毛绒手套说,“太便宜了能用吗。” “手套这个价很正常,买贵也是一样用的。”张流玉说,“便宜的扔了还不可惜呢。” 两人刚刚进早市街头就看到一个卖衣帽的大摊,张流玉想买双新手套,便拉住人一同看了看。 “一下别人知道我给你买十五块的手套,不得笑话你。”林长东拽了拽手套的弹性,质量还行,不过这依旧不能打消他的偏见:“穿在身上的还是去专柜买比较好。” “别人怎么会知道是十五块,除非别人问,别人要是问,我就说是五万。”张流玉现在就中意这双得不行,“反正我老公这么有钱,我说五万也不会有人敢怀疑吧,对吧。” “对,对。”林长东被逗笑取悦到了,他果断拿了张二十递给老板,对方找了五块回来,他扯断两只手套的缝连线,又让张流玉把手伸出来。 张流玉将手从兜里拿出来,张开五掌配合对方套上了手套,林长东看旁边还挂着个白色的绒帽,也拿下来直接给人戴到了头上。 “勒不勒。”林长东问他。 张流玉摇头试了试,帽子上垂下来的两条白色兔耳朵也跟着左右晃,“不勒,但是我戴这个有点不合适。” 林长东给他拨了拨脸两边的头发,又将两只绒耳朵举起竖着,他打量一番,更加确定:“不会,很适合你,像小白兔。” 张流玉最常用的一块镜子就是林长东的嘴,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没跑的事实,“那我马上喜欢这个。” 除此之外他们还买了条围裙,接着就继续往前逛了。 来卖货的牧民很多,连着好几个摊位都是现杀现宰的牛羊肉,两人走了几家,最后买了一扇牛排骨。 林长东觉得这个份量有点大了,张流玉有点惊讶于对方的毫无自知之明:“一扇才有十三根肋骨,你一个人一顿饭都能吃四根猪排骨了,一扇哪里多了,怕都不够你吃到初一。” “是吗。”林长东抿抿嘴,有点意外:“我还以为自己今年挺节制饮食了呢。” “也就你吃这点不长膘,换做别人,腊月初开始吃,月底都能吃成猪出栏了。”张流玉一脸的得意,他自认为这话应该是表扬话吧。 提着一扇排骨,两人又去拿了两条水库鱼,一条今晚汤着吃,一条留着明天红烧,冻货冻果奶皮子砖茶什么的本地常货他们也都拿了点,看到有开摊卖烤串的,林长东当场就坐下要了几十串。 第81章 “不行了,过完这个年,以后每天早上要跑他个十公里才行了。”林长东吃到一半突然担心起来,“这两个月吃得有点猛了,一下真出栏了。” 他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自从张流玉搬到家属院来,他几乎顿顿大鱼大肉的,有时候吧,晚上干点那什么,体力消耗过度了还得吃夜宵,就这滋补程度,他平日里那点体能怕是都抵消不来。 “没有吧,你也没有多吃多少啊。”张流玉没吃多少就撑了,只能把手中剩下半串交给对方处理,“你昨晚才吃了三碗饭已经很克制了。” 林长东心想也是。 从早市出来后,两人又开车直奔购物城,这里没什么知名的专柜店,男装店更是少得可怜,终于找到一家比较适龄的品牌门店后,林长东又是废了老半天,才在一众过时的款式里找着几身看着应该适合张流玉穿的。 张流玉试了几身了,林长东也没有特别满意的,要么是肩宽不够,要么就是花色问题,他也不是觉得人穿着难看,而是不喜欢这样衣服也要将就的感觉,他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至少达到适合这个标准。 张流玉不厌其烦的脱脱脱又换换换,他其实也不是特别满意,但具体是哪里觉得不妥,他自己又说不出来,还得靠林长东分析他才看得出来。 忙活到中午,最后也才挑出来两件外套和三条裤子,后面林长东又带张流玉去做个了头发养护,这边空气干燥,头发或多或少也会受些影响,做个水疗也能管一段时间用。 “长东,这样一直躺着,我有点困。”张流玉躺在洗发床上,头泡在温水里不免得有点犯困。 林长东就坐在床边上等着,“困就睡一下,应该还有半小时。” “嗯。”张流玉随即就闭上了眼,但感觉到身边人好像要离开,他马上又睁开了眼睛:“你去哪里!” “哦,我去问老板那个毛毯吧,盖着睡踏实。” 盖了毛毯果然踏实,张流玉没一分钟就睡着了,林长东时刻注意着水温,免得水凉了引起感冒。 从养生馆里出来是已经下午三点多,张流玉吹干了头发反而还更困,林长东背着他回了车,结果返程到一半,林长东突然接到了个电话,说是他父母来了,当时张流玉马上就清醒了。 车子停在荒野上,主副驾驶上的两人对视片刻后,张流玉率先开口问:“我,我要回避一下吗?” 这话让林长东听着有点不得劲,他脸色微变:“说什么回避,本来也该见的,他们早就不管这事了,如果他们不想见再说,就是看你……你不乐意见他们那就不见,不用管他们。” 张流玉不想因为自己间隔了林长东和家里的关系,但是他觉得自己和林长东既然站在了一边,又不能这么畏畏缩缩的,至少总该当面礼貌问个好才是。 两人到亲属接待处时天刚刚黑,进门前,林长东给张流玉理了理头发,又安慰他别紧张害怕,接着两人就勾着手一块进了门。 里面的老两口看到儿子来了,立马就打起了精神,这时突然蹿出来一个小身影抱住林长东的腿喊道:“舅舅你终于来了啦!” “小择怎么也来了?”林长东意外看向父母问。 没等他父母开口,林术择又松开林长东转身去抱住张流玉的大腿,惊喜嚷嚷道:“舅妈!” 第64章 祖坟冒青烟 张流玉有点无措的不知道怎么答复,他看向林长东,林长东连忙把孩子拉过去,打趣问:“谁告诉你这么喊的?” 林术择:“爸爸啊,爸爸教我的。” “爸爸妈妈来了吗?” “没有来,我和外公外婆一起来的!” 林长东一手揽着张流玉的肩,暗暗拍了两下表示让他别担心,张流玉主动问了好,两位长辈也客气笑笑说好。 “爸妈你们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来就来了,怎么,你还不欢迎我们?”林老板又坐回去,只留了个不太爽快的侧脸给儿子。 “怎么不欢迎啊,那不是没什么准备嘛……” 外边天都黑了,一直待在接待处也不是个事,林长东犹豫着是要把父母送去市里酒店,还是带回家属院去,不过明天就过年了,住在酒店里也不像回事…… 林长东低声同张流玉商量了一下,张流玉没什么意见,他甚至一开始觉得本来就要带回家属院去的,毕竟他们才是林长东的真正家属。 “爸妈,你们等一下,后座上东西有点多,我先搬下来。” “哦,这么多啊,哟,有没有什么佣人搭把手啊……”蓝夫人看着一后座的大袋小袋不禁皱眉。 “你当这里是我们家啊,还佣人……”林老板嘀咕道。 把后座清理出来以后,两长辈就带着小孩坐了上去,不过另外两个年轻人都没有马上上来,而是还站在车外商量着什么。 平复好张流玉些许紧张的情绪以后,林长东又自个到车窗前对父母嘱咐说让他们别为难张流玉什么的,结果挨父母一顿骂:“我们要是成心为难来的,就不会挑这个时候来了,你这笨孩子少给我们扣帽子。” 从接待处回家属院也就十多分钟路,这一路人几人也没怎么聊天,只有小的一直在问问问,问飞机在哪大炮在哪,还问舅舅和舅妈的小孩在哪,他要跟人家一起玩。 不过没人回答他后面的问题,林长东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父母一脸尴尬靠窗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没忍住偷笑。 再看张流玉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他暗暗瞪了林长东一眼,搞得林长东更乐了。 师父知道林长东父母要过来以后也是坐立难安的,生怕自己给流玉丢人了,不过见着人了,他也挺淡定,打照面什么的都挺自然。 进屋落座后,两口子看着这房子,一会儿心酸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的,就这么点大地方,竟然要住三个人。 这客厅估计也就个二十平米吧,什么沙发电视冰箱的全放一块了,空间挤归挤,但是打理得很干净,桌布桌套窗帘什么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同花色系,喝水用的水杯茶具、各种大小装饰品虽然不像是多值钱的东西,但也非常有格调的把这个屋子粉饰得温馨非常。 蓝夫人看得出来这些绝对不是队里配备有的,也不可能是自己儿子弄的,她没想到的是林长东会改变这么多,从生活起居到心智气性,里里外外完全都融入了张流玉的个人气息。 张流玉给他们倒了热茶,又挺不自在的问两人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行,都行,我们不挑。”蓝夫人尽可能也拿出来让儿子开心的态度给这个“儿媳妇”,“是你做饭吗?” “我们一块做,不过流玉才是主厨,你们待会就知道我都过什么好日子来了。”林长东将今天买回来的东西都安置到一边,又问师父今天吃药了没。 “自己做饭那也是太受累了。”林老板拍了下大腿,“小玉以后要是愿意到我们家来住,这些都有人做的,不会让你做这些的,放心吧。” 张流玉惊讶得很,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也找不到什么体面话回复:“这些都是小事,不累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跟长辈一起住,有你这种长辈也是遭罪。”蓝夫人肘击了身边的丈夫一下,“人家年轻人过日子还要看你下巴过啊。” “……” 师父的年纪也就比林长东父母年长个几岁,但因为生病的缘故就要相较老态很多,不过这老两口子本来也比较注重保养和打扮,富贵养人看不出来有七十也正常。 林老板挺健谈,和师父搭上两句话也就聊开了,三个长辈言语客气但有说有笑,厨房里的两个年轻后生听着也心里轻松了不少。 厨房里传来邦邦邦的砍声,两口子往那门里一看,是林长东正在砍排骨来着。 “我说什么动静呢,原来是祖坟冒青烟了。”林老板笑唉一声,“这辈子能见到这画面也算饱眼福了。” “那你们林家的祖坟青烟还真是不值钱,长东本来就很懂事啊,只是他不做而已。”蓝夫人从来不认可任何说她儿子的说法。 “他不做也算懂事?哦,那我说我要挣一百万,我说一句就代表我有本事能挣到了?”林老板还是没改掉爱批评儿子的习惯。 蓝夫人握着水杯转到一边去,也不顾还有何师父在场就跟丈夫怼了起来:“你单单说一句当然挣不到,你也不看看自己是靠谁起家的,呵。” “是,靠我老丈人起家的,靠我大老婆起家的行了吧。”林老板都不用多思考一秒就能把这句说了几十年的话又搬了出来。 “哎哟,大老婆……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我儿子。”蓝夫人忍不住冷笑,“你也不看看自己有过几个老婆,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长东,他起码就有一个老婆,光这一点不比你强上百倍。” “……”林老板没话说了,但还是要硬驳一句:“难道以前是我要离的婚?” 第82章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跟你离婚还有错了?你除了会挣点钱你有什么出息?你这还没看出来我是嫌你没用?现在扯什么旧账,离完婚没几年你不照样二婚还搞婚外情,多光彩似的,要不是怀了长东,就你还想跟我复婚,做梦!” “我没出息你能跟我复婚?儿子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比我清楚?” “是啦,但凡是跟别人生的,说不准长东还能更懂事一点,也不知道是接的谁,反正我跟他舅舅磊落得很。” “长东不懂事是我的原因吗?你惯他的时候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这么说来,他老婆确实比我老婆厉害,至少人家老婆管得住他,不像有些当妈的,除了惯一身毛病什么惯不好。” “当妈的至少还能惯他一身毛病,有些当爸的基本也是空气一个……” 何师父端着一杯茶抿了老半天了,也没见这两口子有停战的意思,他这杯子放下来不是,继续举着里面的茶水又喝完了,真是为难得很…… 林长东忍无可忍,他拿着把菜刀探出半截身子出来吐槽说:“爸妈,这里不是你们的卧室,别什么都说行吗,妈,你也别把我爸说得那么不是人,至少我跟他找媳妇的眼光都好得没话说。” “……” 这端水话本来也该能平息一切了,但蓝夫人还是找到了刁钻的角度继续贬低丈夫:“你是听你老婆的话,你爸可不会听我的话,这么一比,你爸还不如你呢。” “哟,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还不比儿媳妇会管教丈夫呢。”林老板也不惜放出了最重的打击。 蓝夫人哼一声,“儿媳妇有没有学过训狗的本事我不清楚,反正我是没学过打狗的技术,管教不来只能说明狗疯了。” 林长东砍完了肋骨,又去帮张流玉削瓜皮,两人挤在只有两平米宽的厨角里,默契的各自负责着分工任务。 这晚饭做得挺久,还没到三十晚上也差不多做出了年夜饭的阵仗,赶了一天路,林家两口子早就饿了,刚刚吵那一架更是元气大伤。 林长东把最后一个汤端上来以后,围裙一脱就也坐了下来,他拿起碗立马就盛了一碗汤,但是先给师父还是父母这个问题有点为难,干脆最后先给了张流玉。 “你们就尝吧,这里面的那个菌子可不好找,我跟流玉开车上差不多一百公里以外的林子里才找到这么点的,别看外面才卖几百块一斤,找一天都不见得有一斤。” “才几百块那不就是跟白送一样,想吃点还要跑那么远,这不是找罪受嘛。”蓝夫人接过碗说。 “你们不懂……”林长东给外甥先夹了跟煎牛排,“这吃的就是人文关怀和自然风光,再说了,哪有不劳动就能衣食无忧的。” “那你妈不也是担心你累着吗,你这跟牛似的就是不累,那小玉人家受得了吗……”林老板一口汤下去,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一嘴的自然风光给他开了个满嘴鲜。 张流玉感觉自己这时候应该接话的,但他好像又不知道怎么接,好在林长东嘴又快又多:“我哪里能让流玉累啊,我背他一路上去的,回来鞋底都还是新的。” 张流玉没忍住在桌下踢了一下林长东的鞋子。 不过张流玉现在也心安了很多,虽然他很清楚林家父母对自己的态度改观只是来自于对林长东的包容溺爱,但事情能走到这一步也够了。 吃饭席间,老两口又再次试探了儿子什么时候复员的事,林长东自己心里也没个准数,就回答得模棱两可的。 饭后林长东和张流玉一块去收拾了空屋子,趁着这个时间,老两口又以走动消食的借口对这房子进行了一轮细致观光。 看到主卧里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和应有尽有的美满气息,蓝夫人真觉得自己儿子跟成家了没什么区别,一床一被的哪哪都透露着相当浓郁的恩爱味。 林术择刚刚满八岁了,不过整天蹦蹦跳跳的也没看出来有八岁的成熟,他这个年纪都一年级了还要闹着跟舅舅舅妈睡多少更是多少有点不妥当,但家里又没多余的屋子给他睡,让他睡两个老人中间他又不乐意,说是外公外婆晚上睡觉总吵吵。 林术择早早就洗完澡躺到了舅舅舅妈的床中间,他滚了好几圈又看完了床头上的相册,可能等了大半个小时这样,舅舅和舅妈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主卧卫浴的门一开,白呼呼的热蒸汽涌了出来,两个大人像是在开水里烫过一样,脸又红又热的。 “林术择,你睡舅舅左边,不要睡中间。”林长东站在床边上,正在给张流玉吹后脑勺上打湿了的头发。 “为什么,我不睡中间的话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说话了。” “因为你会被舅舅和舅妈压死。”林长东夸张道。 三人都躺下以后,张流玉没有像平时那样自觉钻进林长东怀里,而是背对着他,尽可能给孩子的童年留一点好印象。 林长东怕他半夜想多,直接把灯关了又催促小孩马上闭眼,然后自己才悄悄靠了过去,张流玉真是有点困了,再加上腿刚刚因为长时间站着受力酸的不行,人更是不想动。 但他还是轻轻的推了一下林长东,让他别乱来,林长东无声点了一下他的耳背和后颈根。 “舅舅。” “嗯?” “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什么什么东西。” “就是在枕头下面的……” 林术择话说到一半,林长东浑身硬了个彻底,他连忙坐起来一把夺走小孩手里的东西,严肃训斥说:“创可贴而已,乱玩这个小心粘到你的手。” “哦。”小孩立马把手塞进被子里。 “快点睡觉了。” 在弱光中看到小孩应该是睡着了以后林长东才躺回去,他继续前面的躺姿,从背后抱住张流玉。 张流玉也还没睡着,他从对方手里抠出那厚厚的一板新套子,悄悄拉开床边的柜子放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啊,怎么会有人觉得二哥是弯的呢,二哥直得像尺啊,他和周通不会有戏的 ) 第65章 新年 除夕这早林长东和张流玉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大上午的就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了。 林老板和蓝夫人都不是会干家务的人,两人生来就是少爷小姐了,所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边看着,师父写了春联,他俩才找到事做搭把手给贴到门上去。 张流玉昨天泡了黄豆今天准备做豆腐,一大早他就磨好了现在正在火上煮,屋里厨房忙不开,他们只能在门口搭炉子生火搞,张流玉一边要搓豆腐,一边还要指导林长东做五花扣肉。 猪五花过水煮熟,林长东又用自制的扎棒把皮均匀刺破,接着抹了醋又抹盐,他就开始下锅炸了。 张流玉让他看着火,不要老凑过来跟自己说话,林长东三分钟不逗张流玉就嘴里犯苦,他嘴上说自己看着火呢,结果最后第一批还是炸干过了头。 第二批张流玉不放心,就撇下手里的活去监工,他带着林长东第一遍炸完再复炸一轮,这一回猪皮如同金色气泡炸开,卖相漂亮得不行,随后林长东又炸了芋头片和小鱼干,一阵忙活下来,给他整得一身油烟味。 他要进屋坐会儿喝水,还难得被他妈嫌弃让走远点不要脏了家。 豆腐成初模的时候,张流玉舀了一点豆腐脑出来,大家也就各吃了点,林长东还在炸小鱼,手都空不出来。 张流玉端着碗一口一口给他喂,林长东尝了觉得挺新鲜:“这个放了甜酒糟还挺不错啊。” “是吧,晚上吃汤圆放更好,我试着放的。” “哦哦哦~”林长东尝了一口又要唱起来一样,“小汤圆。” “神经兮兮。”张流玉用勺子轻拍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在静待豆腐成型的时候,张流玉又开始炖牛肉和蒸糯米了,这时林长东又在灌血肠,血肠这种东西,南北都有,不过在配方上的差异多少有所不同。 他们那边过年吃血肠算是习俗,一般杀了年猪就做,蒸了留到过年热着吃煎着吃烤着吃的都有,林长东对这个食物感情不深,但他爸逢年必吃,所以他一早还得托人去买大肠和猪血回来。 他爸爱吃归爱吃,但是怎么做的从来不知道,林长东支棱个砧板在屋里头,捣了花生又切葱,张流玉把猪肉沫炒好,他再把肉沫、花生碎、葱粒、鲜猪血拌匀,然后就开始灌肠了。 林术择一直在外面跟别人家的小孩玩,人影也不见一个,林老板觉得小孩贪玩过头了就说了两句。 “他才多大你要求那么严格是什么意思,你对自己的裤裆都不严格你还好意思要求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不贪玩?”蓝夫人从昨天起就看不爽丈夫得很,“他玩怎么了,他那是活泼,没接老大的死板接得我们长东的活泼正好。” “反正我是没看到好在哪,如果接得你儿子的前二十年,那我一头撞死算了。”林老板慢悠悠的削着萝卜皮说。 第83章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要死要活的求我把长东留给你们林家续后,我自己带回娘家养,说不准长东多懂事呢。”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害了他?” “谁说不是?要是我自己带儿子过日子,别人只会说他是高干家庭出生的,有你这样的爸,呵,外边只会说他是个地主家的儿子,就这差距,不知道差了多少光彩。” 林老板没忍住放下削皮刀鼓了个掌,“是是是,你们高干家庭,一个局长当脸盆传三代,刚好到你这里就断代,是你不想传给你儿子吗,是你儿子不争气还是你不努力?” “那你努力了有什么用,我嫁给你那都算扶贫!没我你能有今天?能儿女双全?还能吃到儿子儿媳给你做的饭?还给你这个老不死灌血肠吃的,我看你就合适吃工厂流水线产的批发货,吃了儿子做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他的不是?” “啧啧啧。”林老板摇摇头,“搞得像他今天会做这顿饭是你的功劳一样。” “我有没有功劳不知道,反正你是一点苦劳也没有,有口福还嘴贱的人真是不多见,就这种低概率,还能让我在户口本上碰着。” 林老板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他连忙对已经一脸麻木的儿子做了揖,又咬牙切齿说:“感谢你,感谢你我的儿子,感谢你长大成人,感谢你没走上歪路还给爸爸光宗耀祖!” 林长东灌完最后一根肠子赶忙就出去了,连句回谢话都懒得敷衍。 豆腐脱模了,张流玉用刀分块切好,装了一半放冰箱,还有一半准备塞肉酿煎一煎,林长东把血肠放上蒸锅以后,就过来跟他一起忙活了。 两人忙得昏天暗地就算了,林术择还闯了祸把别人家小孩撞倒磕到脑门了,他哭啼啼的跑回来只敢说给舅舅舅妈听,两人穿着围裙戴着袖套,又拽着他回去给林长东连下的士兵家属道歉。 大概四点多这样,该忙的基本忙得差不多了,菜都只需要再加工一遍就能上桌,不过林长东五点还要上连一趟,所以还得等他忙完再开饭。 林长东抓紧洗了个澡,洗得喷香了张流玉才准对方摸房间里的一砖一墙。 “要是我太晚回来,你就让爸妈和师父他们先吃。”林长东坐在床边上,由着张流玉给他擦头发,“等到我回来了再陪你一起吃。” “那你万一连队里偷偷吃饱了怎么办。” “你不是总说我有两个胃吗,我留一个空着回来陪我们家小厨师一起吃。” “不好,你要留一个半。”张流玉嘟囔抗议,“我做了两个胃的份量,你得留一个半才行。” “好好好。”林长东圈住身前人的腰,“早知道这样,我中午就少吃半只鸡了,要不然现在就有三个胃了。” “谁家猪会有三个胃。”张流玉笑死了。 “不知道,可能那两片肺叶天天闻我老婆的手艺多了,把自己香得也以为是胃了吧。” 把头发擦得相较干一点后,张流玉又拿起床头上的面霜挖了一点,再均匀的给林长东抹到脸上,“你大香猪。” 林长东拍了对方屁股一掌,又托住半个肉球捏了一把。 张流玉下意识低吟了一声,扭捏捶了对方肩膀一下:“流氓。” 林长东出门后,张流玉就忙起最后的厨房工作了,差不多七点这样,菜就摆满了桌子,电视机还在放新闻联播,时间都还算早。 趁这个时间,张流玉也去洗了澡,林长东是这期间回来的。 张流玉在卫生间吹头发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时林长东已经在屋里换衣服了。 “过来。”林长东坐在床边上,两手后撑着,“过来检查老公的胃还有没有内存。” 张流玉在说讨打话这一块基本说不过对方,他哼了一声,将身上浴衣扣好,又过去撩开对方的上衣下摆摸了摸。 林长东趁机把人卷住反压在身下,他笑嘻嘻的还捉着对方的手继续往小腹上摸:“要不要拍一拍,空得还能听见回响呢。” “是吗。”张流玉没摸到胃,倒是摸到了一根刚刚出锅的烫手玉米,“怕是你吃了一只鸭子在里面嘎嘎嘎叫。” “鸭子应该没有。”林长东往对方手里顶了顶,“有鸡……” 张流玉连忙用另一个手捂住他的嘴,及时没让那个语气词“吧”说出来,“大白天别啄人……!” 林长东笑得手软直接倒在张流玉身上,两人就这么没来由的对视了几近一分钟,二人情意正浓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林老板饿晕了一样有力无气道:“可以开饭没有啊?外面还有三个妇孺小孩和老弱啊!” 他们受惊立马坐了起来,尽管门是关的,但两人还是慌得像被捉奸在床一样。 “马上,马上!你们先吃也行!”林长东回嚷道。 “知道了!等你们出来也该过完元宵了!…” 张流玉推了林长东一下,小声埋怨:“都怪你。” “大过年的,人情绪高涨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嘛。”林长东丝毫不觉得有错,“换衣服吧,晚上再鸡鸭养殖问题。” 林长东前几周出远门去其他战区学习的返程路上提早给张流玉买了新年衣服,张流玉试了好几次了才终于盼到过年,他脱了身上的浴衣,就忙着套进去。 “这个不穿吗?”林长东从大的纸袋里又拿出一个小的纸袋。 “这个又不是正经的……,现在怎么穿啊。”张流玉打断对方的动作,又把里面的小裤塞回去。 “哪里不正经。”林长东抢走张流玉手里的长裤,“又不是没穿。” “穿了还不是跟没穿一样……”张流玉说,“一下子还要出去吃饭呢,又不是马上要睡觉了。” “穿久一点有你的味道。”林长东抓着人腰向自己靠拢,“你就当给我多个念想不行吗。” 张流玉没把这种衣物当正经衣服过,更何况还是穿下床出房门,别人是不可能知道他穿了什么在里面,可他想想就觉得……太羞耻太ci激了。 “流氓,你还要藏起来当香薰用啊。”张流玉只好脱下了身上的短边小裤。 林长东见状马上拿出那条几乎只是一块蕾丝布料的黑色小裤出来,张流玉都不用迈开腿,对方就能给他套上再系好两边的丝绳了。 “刺不刺。”林长东顺着圆滚的弧度感受了一下布料质感。 “不刺。”张流玉如实道,“就是有点磨。” “哦。”林长东没觉得这是一个问题,“那很正常。” 张流玉戳了一下林长东的太阳穴,但也就是戳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这年夜饭吃得挺久,除了师父和小孩,剩下四人都喝了点酒,一喝上林家老两口就开始扯架,一开始他们还劝一点,后来完全当春晚看了。 这军区不能燃放烟花爆竹不免少了点过年的意思,要不是电视节目的提示音够大,他们都感觉不到零点来了。 林术择坐在张流玉腿上早早就睡着了,至于为什么还没把他送回床上睡,是因为林长东还不知道要送去哪张床,放他父母那吧,又怕他们醉了打起来误伤小孩,放他们两屋里……那今晚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师父不好熬夜,一过零点就要去休息,届时他还带走了小孩,一句废话也没有的,顺手得好像带走他的拐棍一样就把人抱走了。 桌上终于熬到只剩他们两个人以后,张流玉又给两人的杯子各添了酒,他们怕屋里的人听见,所以一直也没说话,就是单单挨着肩膀。 张流玉软绵依偎在林长东身前,二人轻轻每隔一分钟就碰一下杯子,反复八九次,一次一小口的把酒杯碰空到了底。 这一桌的残羹剩菜他们已经没心情收拾了,林长东问张流玉困了没有,他哼着酒气瘫软说有点,接着就马上被扛到了肩上。 张流玉被扔进床里时,大脑还要比前面晕乎,看着屋里灯光暗了下来,他全身心仿佛瞬间轻盈了一般,又软又方便打开,是非常好操的状态。 他的長褲被拽下,對方親了他赤條條的大月退兩下,他就不自覺的架/起了月退,林長東把臉埋到最柔軟的沃土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长长的叹息,肺里的酒气好像就被那馥郁的浓情香騒覆盖了…… 第66章 2016 林老板和蓝夫人是初二回去的,这年过得短,林长东很快又回到了忙碌的状态里。 时间因为忙碌走得很快,六月份的时候,医院就说师父年底可以正常脱院自疗了,师父合计着等年底了就回去。 林长东知道这下是留不住人了,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主要是这儿也无聊,呆不住也正常。 师父要回去了,张流玉自个一直待在这也不是个事,比如他从七月一直在外面忙到十一月才回来,就留着这一老一小在家属院,师父要是回去了,只剩流玉一个人更不像话。 林长东没想到难题之后还是更大的难题,现在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把自己和张流玉放进什么样的生活里, 第84章 复员是不太可能马上就能复员的,组织有意见是一回事,计划赶不上变化又是一回事。 今年十一月下旬时,中y军委改革工作会议发布了明年要对所有军兵种、各级单位及全体官兵进行了全方位军改的核心部署要求,这应该是上世纪50年代以来,我国规模最大最深刻的一次军队体制改革。[1] 比如在过去,军队的指挥链分级是师团营,而军改以后,师级单位改编为旅级单位,全面取消师和团两级编制,将原来的“军师团营”四级结构调整为更精简的“军旅营”三级结构。 部署要求一下达,他们902团等于是直接进入了待调动的情况,林长东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调动到新的战区去,包括他们团长目前也不知道902是怎么个改编法。 更加因为902就是特设编队,原本就不在原有的七大军区里面,军改后七大军区调整划分组建成东部、西部、南部、北部、中部五个战区,按照“军委管总、战区主战、军种主建”的原则,空军总部不再指挥空军作战部队,各战区里的空军部队由战区指挥和调度,所以落在902头上的,注定是一次大动刀。 林长东还没和张流玉说这事,他也不确定自己以后是会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要到哪个战区哪个集团军去,情况最好的话,那也就是下南部了。 16年元旦过完,林长东又出了趟远门,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什么时候是个归期也没定数,二月九号就过年了,林长东六号还在外面出任务,具体是哪个地方张流玉也不清楚。 师父和张流玉等了他大半个月,一直也没等到他回来,这新年大概是不能一起过了,再加上前几天何权青打电话来说起他的终身大事,师父就铁了心要走,张流玉不放心师父自己回去也就跟着走了。 七号这天两人就离开了驻地,不过这都年二十八了,从内蒙回去山高路远的,直达航班是没有了,他们只能转乘飞到隔壁d市再做打算。 一老一小在d市落地时,已经是八号中午了,什么回桐林的火车只有一趟还错过了,要是坐大巴还得坐一整天,张流玉遭得住,师父可坐不住。 好在二哥提前从家里开车过来接他们了,他们就先找了地方落脚等,不过从家里过来也要七八个小时,二哥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三人于是就先去酒店落脚休息几个小时,打算后半夜再出发的。 睡前,林长东打了电话过来,张流玉已经一个月没见着他了,下一次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这会儿心里有点失落。 凌晨三点,他们出了城区直走高速,早上六点多就进入省会了,几人在服务区吃了个早餐,祝骁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哪了。 “过省会了,还有三个小时到吧。”岳家赫说。 “哦,几个人回来啊?” “三个。” 吃完早餐再歇一会儿天就亮了,车子进到区里时有点堵,毕竟今天是除夕来着,赶趟返乡的人不少。 回到镇上时刚过十一点,车子在何家班门前缓缓停下,届时何家班门上的对联都已经换新贴好,大门口干净亮堂得很,甚至是门阶都洗刷了一遍,看来老七确实是紧张得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上丈人家里没拿到名分今年重新争取什么的。 他们一进院子,一群人就围了过来,要么调侃师父富态了,要么就是问林长东怎么不见人。 “怎么就两个人回来了,不是说三个吗?”祝骁问二哥,又往门口方向看,“还是说,有一个在三哥肚子里哈哈哈。” 岳家赫拖着行李箱,白了他一眼:“加上我不是三个人吗。”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张流玉红脸让祝骁闭嘴,又赶忙拖着行李箱回屋了。 不过他上楼前,梁晖却叫住了他,说是给他换屋子了。 “换房间了?没人告诉我啊,换去哪了?”张流玉停在楼梯前问他。 梁晖放下手里的活接过他的行李帮着提上了楼,一边走一边说:“就是我们把长东那屋和隔壁空屋打通了,现在宽敞点,以后你俩睡那屋吧,你那屋再多两只脚睡觉……怕踩到香盆吧。” “哦……行。”张流玉怪尴尬的。 上了楼,张流玉发现他们不只是把林长东的屋子和隔壁空宿舍打通了,何权青的屋也和周通原来没住几次那个屋子打通改成一个宽房了。 把东西收拾好后,张流玉也下楼直接进厨房帮忙去了,祝骁的老婆吕晴不经常来他们班里过年,今年她不仅来了三个小孩也带来了,她没见过林长东,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县城土著,她可是从小就认得这人物了。 “那不是嘛,以前我家就住在平东夜市旁边的小区里,结果有一天夜市突然就拆了要建足球场,白天建工那阵子比夜市还吵,你不知道我们邻里邻居以前骂他多狠了……”吕晴回忆着小时候的事说。 张流玉听着就觉得可气,“真的啊?” “可不是真的嘛,要不是后来他们家给附近每家都补偿了几万块钱……我们估计能骂到现在呢。” 张流玉正在给鱼改花刀,他抱歉又害羞的笑了笑,“他就是那样的,特别坏的……坏蛋。” “不过四哥这种人物都得听你的,三哥你也不简单哦。”吕晴不愧跟祝骁是夫妻,两人说调侃话那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张流玉笑而不答,他觉得对方才不简单呢,能把祝骁这种人训成狗一样动不动就跪搓衣板能简单到哪去。 何权青要下午五点就摆桌吃饭了,他和梁晖那两口子忙得顾前不顾后的终于才把一桌菜赶出来。 接近五点这样,何权青的丈人丈母娘就到了,何家班大门外响了一分钟的炮竹声后正式开饭。 今晚饭桌氛围热闹得差点脱离原本的亲家见面主题,一群人吵吵囔囔的谈天论地,张流玉闻了一下午的鱼肉蛋菜味,肺里虚饱了就没什么胃口,于是就坐在饭桌上帮祝骁带孩子,他的这对双胞胎很壮实能吃,张流玉给两小孩蒸了一大碗辅食都能吃精光。 离开家的这一年多也发生了不少事,比如镇子喜鹊河上游修了六年多的水电站终于竣工了,而何权青的培训公司非常健康的做起来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运营得很好。 林长东当时给他投了不少钱,连着两年的分红都打到了张流玉的卡上,不过到底分到了多少,张流玉还没查过。 还有二哥,他刚刚在桌才坦言沉,说自己在去年的下半年的事业考试中考上了县文广局,不过目前暂时被借调回镇上文化办学习积累基层经验。 二哥高中考上大学没条件上,他在班里做事,攒了几年钱第一时间就给自己供了个函授专科学历,后面又考的专升本才拓宽了这条公考之路。 他沉淀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为他高兴,虽然极个别三娃宝爸和个体户小老板的言语祝福比较“过激”带着嫉妒性就是了。 周通是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过来的,张流玉要去给他拿碗筷,他说自己在家吃了年夜饭才过来的。 许久不见,周通也是变了一副模样,人看着挺开心也挺精神,中午的时候张流玉就听他们说了,说是周通去年在喜鹊河下游开了工厂,专门做药材加工的。 他家里以前就是主打收药材做批发链的,生意做得火但规模不算特别大,不过他爸在镇上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企业家”了。 他现在开了加工厂,除了延长产业链拓宽自家产品规模以外,还给当地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 用祝骁的话,周通现在在镇里完全可以横着走,别提多受人尊敬了。 “长东呢。”周通从张流玉怀里接过祝骁的小儿子抱了抱,“没回来吗还是。” “没,他事多忙着。”张流玉答道,今天他已经回答这个问题不下五次了,问多了心里都有点苦闷。 周通举起小孩逗了两下,“有本事的都忙,正常。” “你不是也挺有本事,还不是一样有空坐在这。”张流玉嘀咕道。 “哈哈哈呵呵。”周通不禁被逗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好在这话内涵的不是他,“什么话,我能有他本事大吗。” 张流玉脸拉着不反驳,毕竟在他心里林长东确实就是最厉害的最有本事的男人。 “那年后怎么打算,又回内蒙?”周通又问他。 “还不知道。” 张流玉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林长东没说过什么计划和准话,他这一趟回来也不是冲着只送师父回来那么简单,而是在这个关节点上,他再次感觉到了迷茫,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林长东和他一样,所以他也没有问什么或是要个准话,林长东身不由己的地方比他多了去,他也不想添乱。 “要不到我那上两天班打发打发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周通好心道。 “做什么的。” “都可以吧。”周通想了想,“文员财务或者人事质控什么的都行,位置挺多的。” 第85章 张流玉也就问问而已,他没这个心思多少,“那真需要了再找你吧。” 时间逼近零点时,他们就去把烟花爆竹搬了出来准备摆放,但这鞭炮刚刚拆开还没铺出去,还没到零点就有个别户人家抢先放炮竹了,每到这种时候大家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家里没表坏规矩的人。 今年他们几人买鞭炮的时候没商量好,一人买了几卷回来,留着也不是个事干脆一起放了,从院里甩到大门外再接到外面的马路绕几圈,少说也有几百米,今晚这么一放,明早往路上一走脚底估计都得带海绵感。 59分的时候,祝骁拿下嘴边的烟头碰了一下地上的引线,鞭炮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炸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炸声从院内带着嗖的一下就往大门外蹿去,但很快这刺耳的炸声就弱下来了,因为整个世界都已经是炮竹和烟花的轰炸声。 张流玉望着院子上方的天空,他耳边挤满了热闹的噪声,可又是心如止水的丝毫荡不起一点过年应该有的欢快情绪。 何家班大门前的炮竹声还没彻底落下,许久没耍过狮子的几人兴致大发的套上狮壳狮皮,踩着还没散去的浓浓白烟就要舞出去巡街玩,小孩跟在他们后边跑,张流玉觉得热闹也就跟了出去。 他们才舞出班门没几米,左右邻里也自发拿起自家的头壳上来跟他们“问了好”,加入的狮子变多了,五六头红黄蓝绿的毛绒大脑袋互相瞪着眼皮,又有你追我赶的兴奋,像一团团挪动的绣花球看得人应接不暇。 不仅如此,它们还在围观的人群里搜罗,抓到老人小孩了嘴里就吐个红包给。 一头蓝脑袋的大毛绒给张流玉腿边的秋秋吐了个红包以后,又朝张流玉眨了眨白毛边的眼皮,还用脑袋蹭了一下张流玉的额头, 张流玉一开始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对方从狮口里又吐了个红包出来,他惊讶之余连忙接住,又不觉得自己拿着不妥的就要还回去。 但是他刚刚抬头那一秒,他的眼前倏尔一黑,一秒过后张流玉才意识到自己头上被套了个蓝色的狮脑袋。 张流玉不明所以的将狮壳从头上摘下来,等到他眼前再恢复明亮与世界接轨时…… 林长东就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周三忘记休了,明天补休。 其实这晚四哥回来了,只是在陈桥下里没写而已。 [1]2015年11月24日至26日召开中y军委改革工作会议 针对2016年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核心是重塑领导指挥体系,成立军委联合作战指挥中心,将七大军区调整为五大战区;优化军队规模结构,将原来的“军师团营”四级结构调整为更精简的“军旅营”三级结构,裁减军队员额,推进军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提升联合作战能力。[来自网络媒体] 第67章 222 “哟,几点了才洗脚呢。” 祝骁拿着个奶瓶从楼上下来客厅接热水,刚好看到林长东在给张流玉洗脚。 “你儿子也太能哭了吧,都几点了。”林长东坐在一张矮小的小板凳上,正托着张流玉的一只脚细细搓洗。 “两个轮流哭能不吵吗。”祝骁干脆把整个保温壶都拿上去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今年玩得有点夜,大家基本都是半小时前才陆续回去休息的。 前边林长东带着张流玉在狮皮下跟着大部队巡了好长一条街,回来是热得满头大汗,不过这个点刚过新年,洗澡是不吉利的,所以林长东就去接了热水给对方擦擦。 “剪个指甲吧。”林长东握着一只脚说。 张流玉低头下去看了看自己的脚,“指甲很长吗。” “不算长,修一下。” “哦。” 林长东于是马上去找指甲刀,张流玉直接将脚从水桶里拿出来架到烤火桌架上晾了起来。 在修指甲席间,林长东突然说明天带张流玉回家吃个饭,张流玉一激动差点把对方脸踹了。 “会不会……不太好啊。”张流玉犹豫着。 “怎么不好,就算有人觉得不好,那也得笑着说好。”林长东将对方的腿支在自己膝盖上,手里拿着指甲刀刮板小心的给张流玉磨着指甲边,“明天起来好好打扮一下,去认以后归你的地盘。” “大话精……”张流玉说完,又把头轻轻搭在对方背上。 第二天早晨两人比原计划早起了一个小时,精心打扮一番后,张流玉就跟着林长东出发进城了。 初一大早的乡道都没什么人,不过附近有不少村落在举办新春活动,在田里对歌饮酒的、舞龙舞狮的都有。 去路上,林长东看张流玉一直不说话,就问他是不是紧张,张流玉没承认,就说自己困了而已。 可车子真开进林家山庄了,张流玉才不得不向林长东求助说他有点紧张。 林长东在车里给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和保证,随后张流玉才放心挽着手跟他下了车。 管家拿着个礼花炮等半天了,老腰差点站不住在旁边歇了一会儿,等他发现人都越过自己了,他才拉爆手里的花炮,楼顶上表示欢迎的什么花瓣彩带也都是迟到落下的。 张流玉还被吓了一跳,他躲进林长东身边,发现只是天上下祝福以后,他又悄悄对身边人说好像结婚哦。 过来迎接他们的人张流玉基本都见过,他虽然猜不到林长东的每一个家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不过他也不在乎。 林长东从小到大一一向张流玉介绍了自己的家人,他们每个人的反应都有不同,有真心的欢迎,也有温和的客套。 张流玉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场面话表示一下,但林长东没给他说,他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准让张流玉把自己当做可以被点评的附和品。 吃饭时,蓝夫人又明示暗示的让林长东复员,林长东一开始只能装没听懂,后面他爸干脆就敞开说:“你就说你复不复员吧今年,婚房也给你修了,你们这日子是不打算过了?” “这个再说吧。”林长东含糊又直接,“不过你们修房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等你,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等你想好了想回来过日子了,还要带着……小玉,跟我们住这个老破小啊?”蓝夫人也是忍不住埋怨。 “什么老破小?”林老板突然又敏感起来。 蓝夫人把筷子一撂,拿起个汤匙喝了口汤,“反正我第一次住贫民窟就是嫁到你们林家。” “是,你从故宫迁户口过来的,以前住皇帝家嘛!” 两口子又吵起来,也没顾着今天是什么个场面,不过他们一吵起来,这饭桌氛围还更开胃。 饭后林长东又带张流玉把他们家山庄转了一圈,不大不小的一个山头,他们家竟然凿了个人工湖出来养鳄鱼养天鹅还有各种飞禽,往山上走还有避暑的庄楼。 张流玉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想的,修的起那么大的避暑山庄,难道还开不起家里的制冷费吗。 林长东还带张流玉去了他的小马场,这是扁平了半个山头修的,虽然很久没使用了但是一直维护得很好。 大半个下午张流玉都在学打马球,累了林长东就给他背了回去,他回去一睡就是睡到了晚上十点多,张流玉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我行我素了又很不安心,不过事实上压根没人敢对他有意见。 第二天早晨,林家父母就领着他们俩去看了新房子,房子位置不远,就在这山后边,目前还是在建的状态,林长东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觉得两个人住就太大了,生活的气息容易被巨大的空间稀释。 张流玉也想要小小的房子,就像家属院那样小,挤两个人刚好够拥抱。 过后两人就出门去了,他们去找了袁宝,这回碰巧终于见着人了,不过袁宝没认出他俩,三人在门前站了一分多钟才完成的相认。 袁宝看着不太像三十岁的人,他头发稀疏了很多,人挺瘦,家里有两儿子,老婆看着也就是个普通小市民,房子是小区房,但非常老旧,据林长东记忆,这房子估计是他二手买下的。 对于他们二人的造访,这袁宝一家人显然非常局部,他们一边收拾着家一边笑脸招待人坐下。 林长东说了几句调侃话,又要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两小孩,但袁宝没有像以前那样能接上,又挺紧张的就要孩子把红包还回去,他好像不太会说读书那会儿时张口就来的溜嘴话了,林长东几次都感觉到对方想扳他的肩膀同他说话了,但却迟迟没有等来。 两人留在他这里吃了午饭,后面喝酒了话才聊开一点,林长东不得不承认,生活对人的打磨是方方面面、钻筋磨骨的。 在半醉之际,林长东急中生智,暗下联系了周通,两人打了个挺胡扯的电话,最后一唱一和把袁宝两夫妻塞到了周通的厂子里做事,他们开年就不用出远门打工了。 林长东知道自己今天醉得不轻,但他又怕张流玉自己带他回去不自在,他强撑着老半天装没事,结果两人半天也没走出小区大门。 第86章 初三这天他们本来打算回镇上,结果其他人都回来了,林长东还没去他们几个家里店里看过,于是一大早的两人又来了一轮走访。 祝骁的副食店和梁晖的熟食店离得很近,他们就在两边各坐了一个小时,走之前林长东给他们留了口话,说是晚上请大家吃个饭,毕竟自己回来这么久好像都没有请大家吃过饭。 二哥人在镇上也还没返岗开工,后面林长东又打电话给二哥,让他把师父带过来,不过后面对方回电话说师父不来,说是师伯有点什么事,两人似乎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林长东接着又给周通打了电话问是什么回事,周通他爸就是这两天过年喝酒凶了,人不得劲儿找师父算天命去了,两人疑似有握手言和的可能,不过目前他们碍于面子还没承认。 林长东是最后给何权青打的电话,不过这电话打了好几个才通,通了还不是他本人接的,电话那头带着哈欠,也不知道干什么去睡到这个点,林长东跟老七相好也没正式打过照面,就邀请对方晚上一块过来吃饭了。 后面何权青再接电话,林长东顺口一套,这一根筋的直接就爆出自己在某某酒店了,张流玉抬头一看,那酒店就在马路对面。 晚上七点这样,何家班一伙顺利在饭店碰面,除了小孩都没带来人都齐了。 “哟,睡醒啦,这顿算是早餐还是昨晚的夜宵啊?”祝骁看着一头翘毛的何权青就调侃说。 何权青挺老实,没想就说了“午饭”,接着挨他相好拧了一把胳膊。 趁着菜也齐了人也到位了,林长东顺便认识了一下老七相好,这小子命挺好,找了个大老板家的学识精英,典型的老实人讨到厉害媳妇案例。 师父不在的场合,这群人的话题基本没有下限,聊着聊着还能吵起架来。 祝骁和梁晖这么多年了就没放弃过对彼此的抨击,就为一瓶盖酒分配不均的问题,还能扯到八百年前的鸡皮小事。 “得了,再吵下去你俩也变蝴蝶双宿双飞得了,电视里那对梁祝都没你们俩情深怨重……” 林长东和周通不是全都能听懂这两人到底在翻哪一年的旧账,两人只能听着笑笑,林长东想起个事来,就和周通商量了一下,让他年后带张流玉把驾照考了。 “哦,行啊。”周通都有点不适应这种信任了,“怎么,你年后还要走?” “嗯,不过还没定下来日子。”林长东低声道,“对了,还有个事。” “什么。” “你不是学化工的吗,都搞上加工厂怎么不直接搞个制药厂,反正家里也是对口行当,做加工才挣几个钱。” 周通夹着烟,又是觉得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关心这个。” “没啊,就是问问你还要不要投资人。” “也不是钱的事吧,主要是试水也得有人先引路,我还没了解过那一行。” 林长东又想起什么,“唉,我有个朋友家里有制药厂啊,他是搞精密仪器的,应该跟这一行有点关联吧,要不我介绍给你?” 周通突然被烟呛了一下,他润润嗓子,直说不用了。 林长东正想问原因,桌子对面突然一个大动静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说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祝骁拿这个空酒瓶指着二哥,“老哥,你都这个年纪了你是打算打光棍一辈子吗?” “你们别管,我自己有数。”二哥一手扶额无奈道。 梁晖连哟三声,“有数有数,偷偷考公务员的时候比谁都精,让你去表个白比没长脑的猪还蠢。” “这是一回事吗?”二哥反驳说,“说得多容易一样……” “怎么不容易?哦,车子房子还有体面又累人的工作,哪一样你没有?怎么还不容易,妈的,你是不是不行啊我靠,冰清玉洁这么多年也该被玷污一下自证清白了吧?” 林长东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偏头去问手边的张流玉是什么回事。 张流玉听二哥挨骂听得正入迷,他啊了一声,才解释说二哥前几年在县杂志社上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学老师,两人挺那啥的,但二哥因为自己没什么成就,迟迟没有勇气让这段感情修得正果。 “他妈的,受不了,你不打我帮你打。”祝骁给梁晖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去抱住二哥,接着他又将二哥的手机抢过来。 “妈的,开机密码多少啊?”祝骁气凶凶的问二哥,“赶紧的,择日不如撞日。” 二哥还是抗拒得很,甚至有点绝望,“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别管。” 祝骁左看右看,最后压着他的手,挨个把指纹试了也就把屏幕打开了,他火速翻开通讯录,一翻到底后又是一声暴躁的疑问:“妈的,怎么没有秦老师的号码。” “你喝多了眼瞎了吧,让我来找。”梁晖左右看了看,“长东,过来按人。” 林长东啊一声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狼狈为奸,为了不让自己被记仇,他又撞了周通一下把人也拉下水,两人就这样过去,一人缉拿着二哥的一只胳膊。 终于得以松手的梁晖过去夺走祝骁手机的手机,他手往上一滑就找到了:“这个不是吗?” “哪个啊?” “第一个啊!眼瞎啊你。”梁晖指着屏幕说,他又回头问二哥:“秦老师是叫秦瑶吧?” 囚犯一般的二哥现在恨不得与全世界为敌,他没吭声也没否认。 “哟,aaa瑶瑶。”祝骁念出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名字时,整个包间都笑炸了声。 “得了得了,别吵,我拨号了。”梁晖按下拨打键。 “你们……!”二哥一张口,林长东连忙拿了个苹果塞他嘴里。 “我来我来,我最擅长跟女人打交道。”祝骁看电话通了马上就拿走手机。 他一开扩音,扩音器就传来了一声非常温柔的:“家赫?” 众人又是情不自禁的一声:“哟——” 祝骁对他们比了个收住的手势,继而又清清嗓子对着电话那头说:“喂,哦,是秦老师吗,是是,是他的手机,我是他老弟呢,没,没出什么事,就是我们在…饭店,在饭店都喝醉了不能开车嘛,对对,所以问你在不在附近,能不能过来捎他一段路?” 二哥眼前一黑,恨不得死在原地,但耳朵是还是竖着的要听个明白。 “哦,捎去哪?捎去他家啊,你不知道他新房今天搬家入住了啊?是啊是啊,今天就是给他庆祝这事嘛哈哈哈……啊?!你不在城里啊,那能赶回来吗?” 祝骁看了二哥一眼,对方看着又要被气死的可能,目前脸已经红烂了。 “可以,可以的!我开车回去也就半个小时吧,他能等吗,不能的话我让别人先过去吧!”电话那头的女声着急说。 “能能能!能得要死!哎呀他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能等还有耐心,还特别帅是吧,你路上小心啊,我们在际林饭店等你……” 电话一挂断,二哥有气无力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哀叫:“放开我……我要去个洗手间。” “干嘛,电话都打了你不会想临阵脱逃吧?” “我去洗个脸还不行吗!脸上全是你们的唾沫我怎么见人啊!” 二哥这趟洗手间去得有点久,期间他们还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探子老七回来报告说:“二哥在厕所抓头发。” “……” 这秦老师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更早,早到岳家赫都没勇气马上下楼,在准备又要挨一轮冷嘲热讽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才豁了出去。 一伙人没跟下去,就在楼上看着,他们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秦老师,没半分钟,二哥也走进了他们的视线。 岳家赫走得挺坚定,但是脑子是空的,他人都走到秦老师面前三秒钟了,嘴里还没憋出一句话。 “你,还行吗?”秦老师抓着身前的皮包带子也略显紧张问。 “我。”岳家赫有点迟钝,但马上就回过神了:“还行,没什么事……” “哦…”秦老师又松开带子捋了捋肩前的头发,“那,还用……那个,送你回去吗。” 岳家赫手心冒汗,嘴是相当的难开,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嘴也没张的终于“嗯”出一声。 “那,你家在……” “在你们学校斜对面对面那个……”岳家赫说着脸上一红,声音也弱了点:“新楼盘……” 秦老师垂头用鞋尖踢了面前人的鞋头一下,“那……挺近的,开车十分钟。” “太近那就走路吧。”岳家赫语速很快,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走路有半小时……” 岳家赫说完都不敢喘气,他看见秦瑶垂着的头鼓起两片苹果肌,随即这颗脑袋又上下点了点,“好。” 岳家赫抿着嘴含紧了笑,他自觉拿走面前人肩上的链条包挎到自己肩上,然后又有些生硬的抓住对方的手,两人相视一眼,又急忙错开眼神。 第87章 两人默契的向前走去,秦瑶挨着岳家赫,两条手臂贴着微微晃动。 走了两三米远后,岳家赫突然回头往饭店楼上一看,上面一排人不约而同举起了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 好,才貌双全,沉稳内敛,理智温柔的二哥你也终于幸福了。 第68章 77777 二哥牵手成功后没一会儿,林长东手机来了个电话,他一看是自己舅舅打来的,便出去挑了个安静的地方按下了接听。 这通电话打得有点久,他再回饭桌时已经到了吹瓶的环节,林长东抹了抹脸,把心事从脸上都收回去,过去也跟着他们继续闹。 差不多十一点半这样,饭桌才陆续散清,最后只剩林长东和张流玉两人还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一一收到所有人都安全到家的消息后,两人才动身回去。 林长东人不像很醉,但身体被酒精抽乏力了,张流玉说他还不信,还放大话说要把老婆背回去。 “上来嘛,我背得动。”林长东站在台阶下催促身后人说,“回家才这么点路,我背着刚刚好。” “你别发酒疯……”张流玉看后面一排还在守着他们家少爷的员工不禁低声提醒,“车子都过来了,赶紧上车了。” “不行,我现在想带你走一下,坐车我想吐……”林长东又把腰压低了点,“快上来,我背得动。” 张流玉只能趴了上去,林长东挺轻松的就把他背了起来,不过没走几米,张流玉就感觉路有点晃了。 他正想让林长东赶忙把他放下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林长东身体一歪,两人直接摔进了绿化带里…… 最后还是饭店这边把他们送回去的,到家时十二点,林家上下都休息了,只有个别佣人还在做卫生,林长东让他们都去休息以后,又拉着张流玉在客厅坐下,说跟他聊聊天。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聊天,上楼洗洗睡了。” 张流玉说着就要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但他又拉不动人,“快起来。” 林长东笑得要冒热汗,他纹丝不动的看着张流玉拔河小半天,最后随便一拽,对方就被拽到了他腿上坐下。 张流玉跌坐进暖和的肉垫里,两条粗壮的胳膊立马把他套了个紧,“你又这样,这里是客厅呢……放我起来。” “我们自己家怕谁看见,现在我当家做主了还不能我说了算啊。”林长东声音厚重得像感冒,他用微醺的烫脸贴着张流玉的脸颊蹭了蹭,又拿起茶几上的一只黄皮桃撒欢:“我给你削个桃吃。” 张流玉哪敢给对方削桃,就他这半清不醒的状态,给自己削了都不知道,他三两下把皮削好递给对方,林长东迷糊愣登的又送到他嘴边。 张流玉咬了一口,挺甜的但有点凉,林长东看着把这一口吃完,又凑脸过去舔了舔他的嘴唇说甜溜溜的。 “你别f情。”张流玉捶了他肩膀一下。 “我没发呢,我在跟你友好交流。”林长东嘿嘿的笑,“今天高兴了。” 吃完东西,林长东又吸着对方的头发嗅了嗅,他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是真不醒神还是在撒娇。 张流玉只好继续陪对方耗,反正耗到他困了就行。 这房子今天已经没几个人在了,林长东的几个姐姐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里去,平时只有他父母住,大姐一家三口平时都在区里生活,孩子也在那边上学,因为大姐调去了区里的住建局任副局,已经不在省会工作有好几年了,再过两三年也退休了。 张流玉感觉不到被打扰的可能,渐渐也放松下来温顺的挨在林长东怀里。 坐着坐着,林长东不旦没有犯困还要更清醒了,就连说话都利索回来了:“流玉,我想跟你说点事。” “嗯?什么事。”张流玉也还挺精神,他头耷拉在对方肩前。 林长东捏着对方一只手无意识把玩,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口吻抱歉道:“我后天回去了,要回内蒙一段时间,然后等待调动。” “调动?”张流玉脑袋立了起来,“什么调动?” 林长东也是等来了勉强算好消息的口话才打算说的,他将军改那事给对方解释一下,然后又补充落到自己身上的具体变动:“舅舅想要把我要回来,要回这边来,不过他是这么说的,最后结果还不一定是这个定数,不过我要是跟他回来了,就得答应他以后不能主动复员了,他想让我像他一样,如果我能像他那么厉害的话……不过也不排除我过几年会复员的可能,只是这一两年内不太可能而已。” 张流玉把头搭回对方身前,他拽着林长东的外套拉链上下滑动了几下,最后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过要是回这边来了,就离家近很多了,南部战区有好几个下辖基地,最近的离我们这里才差不多三百公里,就在省会那边,远一点也就在隔壁省会那边,开车也是六七个小时,也都还好,是不是?嗯?” 张流玉又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他有高兴也有沮丧:“太远的话,那样我也会很想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长东抓着对方手又亲又捂的,“我知道太远了你不高兴,我会再想办法的。” 张流玉嘴撅着,他套紧对方脖子,相当信任说:“那你要好好想办法。” “我会的我会的。”林长东赶忙给人拍背。 过了一会儿,张流玉都没有说话,可能是情绪的后劲儿上来了,林长东又马上找话题岔开他的情绪:“对了,我跟周通说了,让他带你考驾照。” “什么时候。”张流玉的语气里还有些许失意,不过这个话题也让他打起了精神。 林长东轻轻转动着对方耳垂上的小珍珠,“过两天回去吧,把驾照考下来以后,要是我不方便回来,你也能过去找我,是不是,嗯?” “……那。”张流玉想了想,突然就高兴起来了,“嗯!” “那现在就该去订车了。”林长东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明天我联系人挑一挑。” 张流玉对车没什么研究,他在脑海里搜罗了一遍自己见过的车,最后想到了个比较喜欢的车型而已:“我想要你在驻地里开的那种,底盘高的。” “还有吗。” “要黑色的,要很帅。”张流玉说得非常认真,甚至还有一点走偏画风的得意:“还要很贵的,不能比他们的便宜。” “好好好。”林长东被这一本正经的攀比心理逗坏了,“我记住了。” “但是你不能告诉他们是我让你买的,不然我会很好笑的。” 林长东表示自己明白,他想起什么,再问:“流玉,你有喜欢的数字吗。” “4。”张流玉想都没想就说。 “4不行,4不吉利。” “哪里不吉利,你问我喜欢的,又没问吉利的,那我就是喜欢嘛。。” “那你觉得什么数字吉利。” 张流玉才不觉得,不过好像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他思考了一下,又改口:“那7吧。” 林长东顿了一下,点头:“可以。” “问这个做什么。” “想回去以后能不能分到一个吉利的营队编号。” “哦。” 林长东看对方心情好一点了,就又提了另一件事:“流玉,我给你建个剧院吧。” “剧院?”张流玉这下的反应可要比前面强烈多了。 “嗯。”林长东认真点头,“原来旧了的那个剧院,就是大会堂改的那个,要搬迁走改成文化站了,我给你建一个吧。” “这个…不会很麻烦吗。” “不会,等旧的拆走了就开始,或者你想选其他地方也可以。”林长东感觉沙发怎么有点晃,一看是对方在抖腿。 张流玉犹豫着,不过他不是犹豫要不要接受,而是要不要马上接受,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贪心,他拖了三四秒钟就迫不及待点头说:“旧的位置就很好。” “建一个像……”林长东在自己的知识库里翻了翻,“维也纳剧院那样怎么样?” “那也太夸张了吧!”张流玉连忙摇头,“不用这么大的。” “不过那块地好像也没那么大,那我到时候再想想,好吗。” “嗯!”张流玉又钻进对方怀里,他腿还是动不动就晃。 “不过建这个可能没那么快,等你把驾照考完了,我先带你去上点声乐方面的专业课什么的,万一你以后也像师父一样想开班传业是不是?” 张流玉还没有想过这么远,但是他觉得林长东说的都是会变好的事情,因而他一点意见也没有,“嗯!我都听你的!” “那到时候我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艺术学校,或者你想上那种一对一私教也行,流玉,我想送你去上大学,你愿意吗?” “大学?”张流玉这下是真犹豫了,“三十岁才上大学不好吧。” “这有什么,五六十岁都有人上呢。”林长东笑,“去学校里感受一下大学环境也挺好的,你不想去吗?” 第88章 张流玉多少年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了,他甚至觉得有点不实际,或者说,他觉得这个年纪还把时间分在以消遣为前提的学习上好像有一点浪费,“想也有一点,但是上大学要上好几年吧,那我就不能做其他事了。” “那就不上那么久,你想去的话,去个一个学期一年也行,我会给你找离我近一点的学校,到时候周末节假日我都会去看你的。” 今晚林长东说的事太多了,张流玉都不理不清楚顺序了:“那我是去了学校再回来开班吗?” “这么说吧,就是我给你做了未来五年的计划,就拿三天后开始吧,你先去把驾照考了,等你拿到证的时候,我的调动结果应该也定下来了,然后剧院也是同步进行的,在建剧院期间,你就跟着我去我新驻地附近的学校上学,你想上多久都可以,等剧院建好了,你可以自己组班开演,组不到的话我再给你找人,你可以当这是这个营生事业,也可以当打发时间玩的,我不强求你的安排,如果你想试试去工作,也可以,总之,凡事都有我解决,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张流玉觉得自己干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前他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对方这么给他一安排,他似乎就马上找到了人生方向。 时间来到后天早上,林长东得赶路就提前出发了,这一次依旧没有给张流玉留下一个准确的归期,不过张流玉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迷茫不安了。 回到镇上以后,周通就来找他履行了和林长东的约定。 不过周通挺忙的,他下午要么去厂子,要么就是有约要忙,再加上有学时厌倦,他们只有早上才会去练车。 师伯这阵子是病了,他的身体出现了一点问题,应该是长期饮酒引发的身体微僵化,人都起不来床了,说是僵,但是显著病症是肌肉无力,医院那边除了给药吃做肢体康复也没给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师父略知一些针灸之术,但精通程度不比师伯本人,两人就这样一个现教一个现学的,总之他们两人慢慢就真的冰释前嫌了。 张流玉和周通的关系也在教练车里彻底和解,其实林长东回来这么久了两人也没有好好聊过。 周通从小就没有他以外的朋友,就像他也没有对方以外的朋友,两人之所以成为朋友好像是因为太同频,同频的安静,同频的只做规矩安分的人。 可能是因为这一点,他没有很敏锐的感觉到周通多年来对他的心意不同,张流玉也是过了好些年,才远远的在教练车窗里看到周通的情愫,不过那时候已经要淡很多了,几乎是将近没有之中压着天大的忏悔。 周通把自己关在车里这么些年,不能说是颓丧那么简单,完全可以说是自暴自弃,张流玉和他重新接触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自在自由。 张流玉当然也是这以后才明白林长东这一安排的用意何在。 去考科二前的前一天早晨,张流玉还在进行最后一次考前练习时,他接到季枫的电话,说是林长东给订他的新车到了,对方已代劳给他开到镇上了,问他要停那儿。 张流玉想不到还能停哪里,因为何家班后院还停着两辆旧车和二哥的车。 “你先停门口吧,我马上过去了。”张流玉挂了电话,又问周通能把教练车开过去吗。 “可以,但是只能在练习路段开这个车,你私下别太高兴了偷偷开新车。”周通对着后视镜看了车点位,又抓了抓头发嘱咐他说。 张流玉哪敢私下偷偷开,他开车上路怕死得很,挂着二档车子低速向家里的方向赶去,还有好几米远,张流玉就看到何家班门前的那辆黑色大奔,以及车头上挂着的一张“77777”车牌号。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估算了一下应该是周四完结吧。 对于周通和长东这对情敌为什么没有在流玉面前爆发真矛盾/揭底,以及始终算和平相处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想让何家班内部因为这种情情爱爱分裂,就这么简单而已,其次就是,长东尊重暗恋,周通尊重有情人(而且当年他们才多大,还不至于搞那么大动静…) 第69章 第 69章 小蚂蚁上大学 张流玉拿下驾照是四月中旬的事,在五一假期到来之前,林长东就领着他入学了。 一开始他还有点犹豫,毕竟自己不在家了师父怕是没人照料,但这事周通接手了,他成天在镇子厂子和县城里跑。师父又经常上他们家那边走动,他生活有自己的乐事消遣了张流玉才放心跟林长东走的。 林长东暂时被分配到了省会下辖的某基地,张流玉也就跟着他去了省会。 林长东给张流玉找到是个公办的艺术类院校,不过在选专业时,张流玉放弃了声乐类而是选择了雕塑,不过他对这个领域没有任何基础,所以觉得可能会有点压力,但因为很感兴趣就坚持了。 林长东给他在学校边上购置了个大平层,同时也作为两人以后团聚的小窝,在入学之前林长东就带着他把周围环境熟悉了一遍。 因为是半路入学,张流玉上学前一天晚上还挺紧张的,两人都没上过大学,挺多事情都是现学现用的,就比如看课表。 终于把明天几点要去哪个教室上什么课研究出来以后,两人才安心做其他的事。 张流玉在大学的第一堂课是上午十点,不过二人七点多就起了,不过这个点对于他们的作息来说也挺晚了。 在家吃了早餐,林长东又给张流玉卷了个头发,这是他们这两天突然研究出来的,张流玉的头发很黑很密,稍稍卷一下发尾会很靓丽俏皮,不过做半永久定型的话会有点容易毛燥,所以林长东买了卷发棒回来在家给他烫个有半天时效性的就刚好。 时隔十几年再次背上书包,张流玉有一种不再年轻但又相当轻盈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学习这种事脱离了与升级人生的目标挂钩,只做重在体验的接触就会感觉轻松很多。 林长东陪着他进了学校又送到对应的教室门口,张流玉自己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把书包打开,将课本水杯文具一一拿出来,又拿出手机给林长东发了一句:我有一点想你了怎么办[猪头]。 我还没走呢[惊讶]。 林长东回他。 张流玉扭头一看窗户外面,又马上撤回消息。 林长东给他拍了两张照片,想着发条动态帖子让大家看看,但是碍于自己有了不能随便在网络上公开分享生活和发表言论的职业病,他只能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帖子,并配文:小蚂蚁上大学[龇牙]。 林长东一直在走廊外等到打上课铃了好一会儿了才离开的学校。 张流玉感觉大学生真是奇怪,每个人都要往后面的位置跑,他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感觉怪怪的。 而且大学生这个群体的面相也很复杂,有的人长得非常幼态,也有人十分老成,他夹在人群里面好像也没有那么突兀,林长东说他看起来根本没有三十岁,他当真了也就没有再去焦虑年龄的问题。 大学的课程安排于他而言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比如上午就有两节课,两节课上完还没到真正的放学时间,林长东又来接他,两人一块去了食堂吃午饭。 目前二人对一切都很满意,直到他们俩在食堂吃到了用面粉做的肉,并被收取了比真肉市价还要高的单价…… 下午满课,午休时间有两个半小时,林长东带他就回去睡了一觉,下午的课程是实践课,脱离了书面知识的课堂比较有意思,张流玉这才有了上大学的实感。 反正上午那个思政老师讲课很跳脱的,张流玉也没记得讲了什么知识点,就记得这个老师是某某海外知名高校留学回来的。 林长东第二天中午才返队,晚上没有课,两人就到附近的大学城走了走,说是去了解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做什么。 林长东回去以后,张流玉也投入到自己的学业生活中去了,一开始他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后面熟悉了学习环境,他又找了其他事做。 因为晚上基本没课,所以张流玉找了份兼职做,挺简单的一个活儿,就是在电影院前台售票检票而已。 迄今为止他都没有真的上过班,这应该算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以至于他的新鲜感还保持了挺长一段时间。 五月当月最后一天,财务给他发放了八百块工资到卡里,一下班张流玉就去找atm机,他输入密码摁下查看余额,看着卡上只有长长一串数字,没有找到“800”这个字眼,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没到账,后面回起神了才想通是怎么回事。 他还把工资转入的流水记录打印了出来拿回去收藏,几天后林长东过来给他过生日,他又把流水小票拿出来给对方看。 “真的800啊?”林长东前看后看的,“这么有出息?” “真的啊,还有工资条呢。”张流玉枕在对方腿上看着电视,“不过我给忘记在电影院被扫走了。” 第89章 “这么会挣钱,流玉你很有做老板的潜质啊,真的比我爸强多了。” “还好吧。”张流玉唉了一声,“这是因为一个月只有二十天班给我上才能挣八百,如果他让我上够三十天,我还能挣超过一千的。” “是啦是啦,被社会和资本打压了。”林长东快要笑晕过去了,最后他以保管的名义将这张流水小票夹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张流玉今年生日正对周末,林长东也申请到了三天假,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两人就放开玩了点没试过的。 聚少离多的身体常常伴随着空虚和难耐,年纪上来一点后,这种空虚感就尤为明显,具体不止是表现在身体上的寂寞,言语间也尽是藏不住的饥渴。 林长东说话很大胆,他从不吝啬赞美,调情又说得相当脏和下流,张流玉的体质不经逗,精神也经不起撩拨,有时候林长东什么也没做,单单说几句戏弄话,张流玉就痒得马上想要积极献身了。 (唉) 两人度过了一个格外淫乱的周末,林长东当够了爸爸养父叔叔哥哥又当了老公儿子和弟弟,张流玉除了不能怀,身体也被搞得差不多了,周一他都没缓过来,只能请假一天不去学校。 两人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才出去觅食,大学城里最热闹的是夜市和步行街,林长东进了夜市跟老鼠掉进米缸差不多,张流玉陪着林长东走了半晚上,差点把一半的摊位烟油味都闻了一遍,他都闻得胃累了,林长东还没吃饱,甚至还要打包回去吃。 “这些没有那么卫生的,你吃这么多说不准会拉肚子的。” “熟了就行,卫不卫生再说。”林长东一手牵着人,一手拿着烤鸭腿,“反正比活老鼠好吃多了。” “咦……”张流玉一听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林长东又把鸭腿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老鼠烤熟了跟这个味道也差不了多少,老鼠都算好吃的了,刚刚下新兵连的时候,老是被扔到山里去,吃过的虫子比认识的菜都多,之前在云南那边吃得最多的就是竹鼠了,那个比田鼠好吃,好像在市面上还卖得不便宜我记得。” “你说就说嘛,怎么还说得一脸回味。”张流玉知道这过程苦,但真听起来还是觉得太要命了。 “因为挺好吃啊。”林长东说,“人的肚子是能包容万物的。” 张流玉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林长东其实是有一点挑食的,他不会吃太奇怪的食材,反正在进队前,林长东的口味很刁也很金贵。 “吃生肉的话……不会生病吗?” “大部分人好像都不会,就是第一次尝试会有点恶心,得闭着眼睛吃,我第一次吃的时候都嚼不下去,直接生咽的,太饿了反胃也吐不出来,后面吃多了也习惯了,生老鼠腥就难吃一点,像生鸟蛋生野鸡这些还好。” “一点都不能生火煮熟吗?” “如果是在真实对战,生火会给敌人暴露行踪的,平时的演习要考察红外作业,有热源就铁定会被抓到,比起演习,真出任务的时候我们还敢生火,演习是完全不敢,吃生食都是基本技能。” 张流玉觉得有道理,他也看过不少军旅剧,情况也确实是这样的,只不过在林长东的口中听来还要艰难得多。 “那是不是也吃虫子啊?” “吃啊,虫子比老鼠好抓多了,我在越南出事故的时候,一个人被冲到了河流下游,腿撞到河里的石头上了,右腿全肿了都站不起来,那时候又怕被追杀,没办法就只能爬进一个河边上的岩层洞里,矮矮的,估计就有半米高,我躺在里面躲了三天,渴了喝河水,饿了就抠旁边的泥巴找蚯蚓吃,那种地方全是水汽,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体虫子都有,难吃我都不敢吐,怕吐了饿死,不过蛋白质应该挺高的,哈哈呵呵……” 张流玉没感觉好笑,他圈着对方胳膊,又问:“后来呢。” “后天第四天爬出来就被抓了。”林长东长叹一声被自己气笑了,他正准备说自己后面的经历时突然又忘了之前已经编过一个谎了,于是又只能继续圆谎下去:“被他们抓去当人质好吃好喝供了两年,早知道还不如第一天就被抓呢。” “真的?” “真的啊,不然我还能这么结实的跑回来啊?” 张流玉找不出破绽但还是觉得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他就算问得再清楚,也帮不上林长东任何忙,对方如果没有难处,也不会想着瞒他…… “那是因为你厉害才跑回来的。” 林长东晃晃对方的手,“我厉害那是当然的。” “嗯!”张流玉郑重点头,“天下第一厉害。” 第70章 闹剧 二哥这人暗恋憋三年不敢说,求婚倒是比谁都急,七月份他的一年学习期满了就调回了原单位,刚好秦老师也要放暑假了,两人就挑了个好日子直接把证领了,婚礼则定在了八月。 此时张流玉也放了暑假,他没事都在镇上待着,偶尔会去看剧院的施工进度,林长东一直挺忙的,从张流玉生日后两人都没怎么没见着面了,但是二哥结婚他特意请了个假回来。 因为两位新人的职业原因,这婚礼得办低调,但比较传统的环节保留了一部分,低调重点表现在了宴请的客人很少,人数控制在了十桌之内。 二哥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伴郎和接亲团也都是大家出面负责的,由于大家基本都成家了,伴郎的合理人选只剩周通一个。 后面女方那边说有两个伴娘,按照习俗,他们这边也得对称,选来选去也就剩张流玉和林长东了,因为他们俩确实是没有过什么明面上的定亲流程,算不上是什么“已婚人士”。 周通原本想让出位置让这两人接手伴郎位置的,但遭到了大家的拒绝,因为从古至今就没有两口子给别人做伴郎的。 女方父母那边挺传统的,什么都讲究吉时,他们早上六点要到新娘家,所以凌晨三点就开始准备了。 “不敢相信我都三十出头了还能当伴郎。”林长东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当呢。” “你这都算好了吧。”祝骁正在研究着二哥的打扮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周通这个年纪还能去压床呢。” 众人纷纷看向今天的另一位伴郎:“真的假的?” “......”周通没吱声,算是认领了自己是三旬处男这头衔。 “那你再坚持一下吧。”林长东拍了拍周通的肩膀,“不然我结婚就只有一个伴郎了,你来跟我兄弟给我凑个双,哦,保护好你的完璧之身一起吧,顺便床也帮我压了。” 周通在烟圈里幽幽的埋怨了一句:“那我尽量在你们结婚之前把完璧之身交代出去吧。” “哈哈哈哈哈。” 林长东对着镜子梳了一下头发,张流玉拿了张毛巾过来给他擦脸,又重新给他打了领带,嘱咐他去接亲的时候别太傻被别人灌酒了。 “我记着事呢,放心吧。”林长东把自己的胸花摘下来夹到张流玉头发上,“小新娘。” “你一下肯定就忘记。”张流玉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又把头上的胸花摘下来重新给对方别到胸前的口袋上。 他们这边车队的规模也不能太大,就去了三辆车,所以有一部分人就在酒店这边候着没跟过去。 新娘的老家不在县城里而是在距离城外十多公里的边镇上,他们到新娘家外时也就五点多吧,天刚刚翻青,一下车鞭炮就从马路上往房头那边开始放了。 “放这么多,不会被抓到他们高调结婚吧。”林长东从婚车下来说。 “这么偏谁管得到。”梁晖害一声,“说白了也就是为了约束你们这些大螃蟹而已,工薪阶级再能舞又能舞到哪里去。” “什么螃蟹?” 梁晖啧一声,又比了个蟹钳和拳头的手势。 “什么啊?” “钳,拳啊。” 林长东愣了一下,听懂了,他挠挠头,“我也不能高调吗。” “这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林长东想了想,之前他还真没去了解过多少,毕竟他和张流玉本来也不能结婚,他看同组织的人结婚走的流程挺严格,婚礼似乎也都挺低调。 不过说来,他好像也和张流玉也没有过什么仪式,他之前想着复员了就搞个风风光光的,不过目前现在来看不太可能了。 但这事也不能没有啊,否则都这个年纪了两人还戴着个未婚人士的帽子多不像话。 林长东想着得找个办法,也不一定要搞得像结婚那一套,至少也该像老七那样让两家人正式见证一下吧,如果再有个仪式让大家见证肯定是最好的,至于是什么样的形式,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 二哥拿着手捧花也下了车,两伴郎跟在他左右,身后还跟着他们几个兄弟组成的接亲团,几人风风火火的往丈人家过去,人刚刚到门口就被两桌啤酒拦了去路。 第90章 “大早上的,不说上牛奶那种奢侈品了,怎么也得上豆浆吧。”梁晖哎哟一声,又试图用方言拉近阵营关系:“搞一桌子啤酒揍哪样嘛,哈子还要克吃粉怕是挨胀气额。” “不讲介种不讲介种!”对面的守门员摆摆手,“反正喝成是本事啦,喝不成就回克打光棍。” 这新郎还有两伴郎跟愣头青一样,对面让喝完他们还真打算喝完,要不是有两个老油条会讨价还价把酒躲过去,他们今天估计都进不去这个门。 进了家门,二哥在礼傧的引导下给岳父岳母敬了茶,又给小舅子塞了红包,新娘的大姑姐们才放他们上楼。 “怎么还有一道门啊。”林长东看着新娘的闺房禁闭得像焊死了一样,心想结婚果然难啊。 “红包红包。”祝骁拍拍他的肩膀,“赶紧的,要交开门费了。” “哦哦!”林长东赶忙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两只红包,他想着从门缝底下塞过去,结果红包太厚了塞不进去。 “你在里面放一副牌啊?”祝骁见鬼了把红包抢过来连忙打开红包一看,里面竟然塞了厚厚的一沓红票子,少说都有二十张。 “……” “看我干嘛,不够吗?”林长东问。 “我不是跟你说一个包塞二十五十这样就够了吗?”梁晖夺过红包粗略数了数,“你要在里面塞套房啊?” “啊?你是说面额?我还以为你说的数量……”林长东把兜里剩下的十多个红包也拿出来,“才放个五十块会不会太丢人了……” “大哥,我们是来抢亲的,不是来买媳妇的。” 他们拆了红包,塞了十多张现金进去,又嚷嚷着叫里面赶紧开门,结果门缝下只是返还了他们一张……卷子? “秦老师说了,过及格线就给你们开门!”里面的一女声说道。 这五人拿起卷子一看:2016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数学模拟卷。 梁晖:“拿这个考验我们两个初中生是不是太苛刻了?!” “你俩是真心想结婚的吗我就问。”祝骁撞了一下二哥的胳膊,“你俩在考场认识的啊?” 林长东把卷子也拿过来一看,不禁感叹:“好像……我还是第一次见高考真题呢。” “现在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周通面无表情用牙咬下笔盖,“我来。” 周通解题速度再快也得一步一步算,几人等不下去了又开始在手机上查答案,最后只用十来分钟就把卷子交了进去。 结果里面又说没及格不能开门,他们都是抄的标准答案不可能不及格,两方互相耍赖之下就说开门对峙,门刚刚裂了一个缝他们就直接挤进去了。 二哥一看到坐在床上的人,二话不说马上冲过去把人扛到肩膀就跑了…… 房间里只留两方陪婚人员大眼瞪小眼,比较有经验的梁晖想起来婚鞋还没找呢,就说要找婚鞋,结果对面伴娘说不用找了,新娘藏在了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几人还以为这是故意刁难他们的手段,结果她们说秦老师怕二哥找不到,直接穿在脚上藏裙底了…… 他们在这边还吃一顿早餐,上午十点才出发返回县城的,车子一路开到酒店,在师父的交代和两方至亲好友的见证下,二哥和秦老师完成了简单的感谢发言以及交换戒指等环节,整场婚礼氛围欢快又令人感动,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具象化场面。 这晚他们都在酒店睡的,林长东醉了就神神叨叨的说他也要入洞房,张流玉照顾了他半宿,累了准备睡觉时还挨了一顿非常之突然的猛操,差不多天亮了,他们才相继睡去。 第二天一切又归于平静,林长东的假期还剩三天,不过他没有跟着张流玉回镇上或是什么的,而是自己单独回了趟家。 林老板听到儿子要求自己去何家班帮他提亲时,真是一口气都出不来了。 对于林长东那些事,两口子本来也算是无奈妥协下的不表态而已,真要他们出面为这种事盖个章,那多少有点打脸了,敢情像是上赶着去承认他们当年犯的错误一样。 更何况他们两口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倘若自己儿子没有这个癖好正常娶妻,以他们的家世这辈子大概率都不会跟“提亲”这种请求性事件沾边……他们对张流玉是没意见了,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拉下脸面啊。 “你们都搞成这样了?还要我出面陪你们继续胡闹吗?”林老板真是没眼看。 “我不管,反正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林长东还有点没睡醒的疲惫在,他两条腿搭在茶几上,慵懒的靠在沙发里,“你们得去帮我跟我师父说清楚,让他把流玉嫁给我。” 林老板觉得胡闹正常,这下就连蓝夫人也觉得有点幼稚过头了:“什么叫讲清楚,你们的事谁还不清楚?满城风雨就差刊登到报纸上了都。” “那你们不去的话,谁知道我们是认真的啊!跟我同龄的人都结婚了我还得去当伴郎!我现在和没有老婆有什么区别……!”林长东抱怨道,“你们都不懂我这算什么情况。” “我们家差点都要绝后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林老板哼了一声,这话也就放在今天能听听,要是放在十年前,他能把这个逆子抽死。 “反正我现在很丢人,你们要是不帮的话,我只能找别人帮我去提亲了。” 林长东拿过他妈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要打开,“妈,你跟之前那个局长叔叔还有联系吗,我让他过来演一下我爸。” 他妈还没说话,他爹倒是先站起来了:“哦哦哦!行啊!我就知道当年离婚是有原因的!” “我怎么!我放弃了多少优质追求者下嫁到你家来做慈善你心里没数吗!” 林长东不管他们的争吵声,又要打电话给他小妈来凑一对父母,最后他爹妈才不得不答应了帮他上门提亲的事。 这两天正是七月半,也就是他们说的鬼节,这个节日的地位在当地跟过年也只差了一点,不过这日子不是什么值得去提亲的好日子,但林长东假期不多,再加上他心急,这亲不提他都不能安心回队。 而张流玉那边突然知道这个决定时,第一反应也是觉得会不会有点太胡闹了,毕竟他们俩的状态跟老夫老妻差不多了都,这还搞提亲订婚……好像要拉着大家伙陪他们俩调蜜一样。 但林长东真当件事去办了,他协调完自家这边,还联系了其他人回班里一同见证,大家听到时也以为他开玩笑,不过一个不落也都赴约。 七月十四这天,林长东带着父母管家来到了何家班,两口子认栽了,只能颇有其事的跟何师父商量起两个孩子的婚事来。 在这个孤魂野鬼乱蹿的日子,何家班出了一桩大喜事:一对人尽皆知的旧人订婚了。 这晚又是人仰马翻的一晚,林长东把难得醉酒的父母带到班里的空房休息回来,其他人都还在喝酒摆门聊天,除了不放烟花爆竹,这氛围和过年没差。 张流玉给多少人的婚丧嫁娶帮忙过,今天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当主角,一整天下来,他什么都没做,只光顾着好好打扮自己和等着林长东来提亲了。 林长东的父母也被带入戏,从头到尾跟着附和林长东那些求爱的说辞也是一套一套的,搞得师父都不自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是第一天认识林长东,第一天知道这两人那点事一样。 师父也很当回事的给他们算了八字,并找出了三个适合成婚的黄道吉日,最近的日子则是在今年国庆的第二天。 “前面我妈给你什么了?” 两人离了桌上在二楼的露台上坐着吹风散酒,张流玉撸起袖子,亮出手腕上的绿镯子:“这个。” 林长东一看,笑问:“眼熟吗?” “嗯!” “你喜欢吗?” “喜欢啊。” “真的假的,高中的时候我送给你你还不要呢。”林长东拿起对方手腕亲了一下腕心,“现在还不是物归原主了。” 张流玉低声哼哼,无话反驳。 “不过这个颜色跟你不衬,成色显老,等我过阵子给你买个合适的,这个就收起来吧。” “好!”张流玉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之所以戴着也不过是给林长东看着高兴而已。 两人聊了会儿事,张流玉还沉浸在今天的兴奋里走不出来,虽然今天所有人都有一种一切都是一场演出来的闹剧,但大家也都知道林长东的初衷实质真心实意的,张流玉自己也很跳脱,一会儿觉得是林长东在逗他开心,一会儿又觉得这真是在订婚。 这种被所有人明着祝福的感觉很难不让人觉得幸福,张流玉心急着下一次快来,就问林长东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然而林长东没有能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尽管那三个黄道吉日已经精准到几点几刻了,“可能要等我回来再说了。” “什么意思,要等下次请假回来吗?” 林长东挠挠头,有点纠结要不要说实情:“也不是,就是要出一趟远门出任务,明天就走了,还不知道任务什么时候结束,如果不太顺利的话,可能赶不上三月三了。” 第91章 三月三是师父给他们算出来最远的黄道吉日,也是当地挺重要的一个节日,时间是明年的三月底,而最近的是今年国庆,中间还有一次是明年元旦到腊月初六。 林长东这么一说赶不上三月三,意思就等于他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有可能要到明年才能再见了,或者还要更久。 对于林长东的工作,张流玉当然是无权插手的,毕竟他自己都不能给自己做决定,面对这样的局面,除了点头接下,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是想到又要开始饱尝分离就会觉得很是沮丧。 林长东也不想在这个日子说这件事,可他明天就要走了,怎么样都是要说的,知道对方不高兴了,他便只能搬出一个算未完成的好消息来安抚对方:等到这次任务回来,他就可以长期驻留在原辖区了,并且将获得更大程度的人身自由权,通俗来说相当于“升职当老板了”,以后可以自己给自己放假了。 这个消息在林长东看来不算好消息,但于张流玉而言是意义非凡的,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哄的人,林长东这么一说,还保证以后他们不会再长离短聚,他马上就雀跃得抛开了林长东要离开一段时间给他带来的沮丧。 张流玉挨在对方怀里,又随口一问:“那这次你要去哪里?” “……” 张流玉以为对方没听到,于是又问了一次,林长东依旧是没有马上回答,他感觉到怪异准备追究清楚时,林长东才支支吾吾说了两个字。 “我不想你去!” 林长东被吓了一跳。 “我不想你去!”张流玉又重复了一遍,他一听到那两个字人都发抖了,一切反应几乎都是本能应激出声的,“我不想你去越南!” 第71章 寻人启事 “流玉……” 林长东当然知道对方这个反应是因为什么,不过他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对方竟然还这么抵触和害怕。 “我一点都不想你去了……”张流玉收回前面的气势,他抓着男人的衣裳,沮丧到有点绝望的恳求说:“你不要去…你不去可以吗……我不想你去了长东。” 林长东心如刀绞,如鲠在喉,他抠下紧抓在自己身前的两只手分别亲了一下,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你说话嘛。”张流玉一点耐心也没有了,“你不要不说话……” 林长东把人卷在臂弯里,细致而温柔的给人抹了抹眼泪,又亲亲对方被泪水烫过发热的脸蛋,他习惯性的拍着张流玉的背表示哄慰,终于吱声说:“这次不一样,这次只是去办事而已,不会再有什么意外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哭了,嗯,我很快就回来了……” “那也不想你去…!”张流玉咬着牙,呜咽声挤得喉咙里一阵酸痛,“你不要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但是那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我就是不去这里,也要去那里的,我不会再让那些事情发生了,真的。”林长东急切保证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我不会再留着你一个人的,不要哭了好吗,我发誓,我都发誓……” 张流玉不回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事上没有任何决定权,他愤恨的捶了林长东胸口一下,又埋脸进去继续抽泣。 林长东反反复复说了很多保证话,又瞎扯了一件不存在的任务详细解刨其过程试图让张流玉放宽心,他哄一句求一句,张流玉后面终于是不哭了,但绝对也不是因为可以接受这件事,而是单纯不愿意让林长东为难而已。 露台上的风挺大,吹得人好像又站在了末日的风口上一样。 林长东将人抱了回去,又接了水来给人擦洗了一遍,差不多凌晨一点,两人才相继躺下。 “不生气了。”林长东又哄起人,“先睡觉好吗。” 张流玉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人,哭过的嗓子有些干:“不想,不想睡,我想看你。” “我明天中午才走呢,明天还能看的。” “那是明天的份。”张流玉反驳说。 林长东一连在怀中人颈根和脸蛋上亲了几口,“我会尽快回来的,不要拿不睡觉来惩罚我。” 后面两人还是聊到了很晚,他们聊了剧院的事,就照目前的施工进度来看,元旦以后应该就能启用了,以后的具体安排张流玉还没数,林长东便给他先列了思路。 夏天天亮得早,张流玉都没能休息多久就要坚持起来做早饭了。 林长东的父母也还没走,就跟着他们一起吃了,昨天的热闹随着大伙的各自忙碌散去,院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林长东带父母参观了一下何家班,又给他们表演了一段有些手生的耍狮。 两口子并不知道林长东这趟回去是要去越南,反正他们知道儿子又要杳无音信很长一段时间后就又是各种不满,还为张流玉打抱不平,毕竟哪有人刚刚“订婚”完就玩消失的。 张流玉一个上午都在为中午的送别饭做准备,林长东吃完这饭,留也留不得终于还是走了。 林长东这趟回去直接去了火车站,他不准备回辖区而是直接去碰头点和其他人汇合,在等待列车进站时,他给季枫打了个电话,交代了点事。 “没问题啊,我哪也不去,估计一直就在这了,放心吧我忘不了。”季枫应下对方的请求,又好奇问:“怎么,你这趟要走很久吗?” “应该挺久的,少说都有三个月吧,要是超过了半年,你记得帮我去流玉那里串气一下。”林长东注意着时间,“我怕可能会超过一年,反正说不准。” “流玉不知道?你没和他说?”季枫问。 “说了,但没敢说那么久。”林长东叹了口气,“到时候你想办法帮我弄个境外信件寄给他,我写好放我家里了,到时候邮寄地址你就填胡志明市。” 季枫愣了一下,声音突然拔高:“你去越南?” “嗯,我跟他说过了。” “不是,你……唉,你怎么……”季枫有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你就非说不可吗?” 林长东也挺后悔说了实话的,“我没有瞒他的习惯,说早了没办法。” “你也真是不藏一藏,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流玉他受得了吗。”季枫忍不住埋怨说,“你真要去个一年半载的,保不准他又跑去越南找你。” “又?”林长东脑子里咚的一声,语速倏尔慢了下来,“等一下,他……你说他?什么时候的……事?” 季枫也是迟疑了一下,“你不知道?他没跟你说过?” 林长东茫然的抹了抹脸,眼睛盯着地板突然就放空了,他对着空气摇摇头,一时半会没接受过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季枫语塞了好几秒钟,“挺久了,在你没了以后。” 电话那头的回答把林长东的思绪和注意力都拉了回来,在回过神后,林长东当即就有点崩溃的犯急了:“他去找过我?!你说他去找过我?我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过啊!” “……”季枫有点纠结的唉了一声,“挺久以前了反正。” “他,他,他跟谁去的?”林长东难以置信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自己,应该都是自己去的吧,去了多少次我也不太清楚。”季枫口气淡淡的,也有一点无奈在。 林长东心口猝然收紧,紧得他差点喘不上气,他深吸了口气,紧绷的心脏又像被过度挤压一样霎时烂了个稀碎。 以前林长东带张流玉去省会看病,就去那么点远的地方他都那么不安,更别说他那容易晕车乏力的体质了,张流玉那么胆小那么怕生,身体还那么差,他还敢出国?还是跑到这种安全系数极低的境外地区?还不止一次?! 那时他才多大?他顶多才二十……他连钱都没有! “反正挺久以前的事了。”季枫想起以前的事也觉得有点想笑,但他脸上浮出的是一抹苦笑,“反正我只陪他去过一次,去给你张贴寻人启事。” “……” 火车进站有半分钟了林长东才在乘务员的提醒声中回过神来,他糊里糊涂的上了车厢,看错了两次位置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号。 坐到位置上以后,林长东又是发了很长一段时间呆,他目光失神,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他从兜里摸出那张纸质车票,看着上面的发车地点和终点站,突然就能看到张流玉是怎么一次次在这漫长的铁轨线上期待而去、失望而归的了。 太傻了真的,林长东在心里自言自语的说,他消化不过来,也接受不了,找不到其他话足够形容自己心情的只能说了一遍又一遍。 真的特别傻,太傻了,怎么有这么傻的人,傻得让人心疼,绝望。 他甚至都不能用自己的脑回路和思维去复刻猜想张流玉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期待三番五次踏上这条大海捞针路的,真的,太天真了。 第92章 林长东一想到张流玉孤零零的到处跑,还幻想要在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国度里找到一个生死未卜的异乡人,然后反复失败又重新开始,他一想到对方能勇敢到这种程度他就要心痛得要断气。 就为了他,为了一个“死了的”他,他甚至为张流玉感到不值…… 林长东头搭在面前的桌板上,他抱着头,泣不成声时又摸到自己后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绳子。 他挺直身体,又将绳子拽出来,摸到绳子那一刻,他隐隐约约就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了。 果不其然,张流玉的长命锁此时正在他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三不更了,周四晚上八点更完结章。 第72章 正文完:动人佳话 林长东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剧院都建好了他人也没有要回来的消息。 不过这期间张流玉倒是收到了两封跨国信件,他验过字迹了,确实是林长东的亲笔。 这信是每一个半月来一封,转眼间就要到元旦了,张流玉很期待第三封信的到来,因为他剧院的首演日要来了。 这剧院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落地旧址,而是重新挑了一块地皮盖的,因为原来那片地太窄了,建起来的话会有点小家子气。 后面的新地址是林老板给挑的,作为一方巨富,林老板的手笔自然是相当阔绰。 莲花山公园是桐林县的老牌市民公园,位置也正位于全县的中心点,在这公园山脚下就是本县历史最悠久也最热闹的商业步行街,而那步行街和公园入口处旁边还有块很是宽敞的广场,林老板大手一挥、千金一掷,没用两天就协议好相关部门把这块地“要”了一半过来给张流玉建剧院。 这一带要客流有客流,要风水有风水,平时也就晾着空地给大爷大妈们打打拳跳跳舞,重大节日时有些活动则会在这里开展,总之是一个名副其实优越地段。 这施工进度也是飞快,四月动的工,十一月初就完成全部验收了,验收当日张流玉还在学校里上课,就没过来看,然后整个十二月都是在做后续的打理工作,比如招进相关艺术团演艺团入驻,毕竟张流玉只身单影的难成一出戏。 不过这些他也没怎么插手,一直到将近元旦了他才提前请了一周假回来准备首演。 按原计划,张流玉是想等到林长东回来再首演的,但这日子一天天过,林长东走了好几个月也没给一声要回来的消息,再加上今年元旦有文化节的气氛叠加,在当地文旅局和相关部门的建议下,他就听从蓝夫人的意思在元旦提前举行首演了。 三十一号这天,张流玉和其他演员进行了最后一次彩排,随后他又看了一下剧团的节目单,作为整个剧院的院长,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领导性的身份。 林长东在信里告诉他,等招到剧团入驻了,要想办法把他们整合成一个表演团,还要分工明确,务必做到职责清晰、待遇对等,避免出现内部分歧,张流玉按着对方的建议办,确实是省了不少麻烦。 下午的时候季枫过来了,他带来了一只精美非常的箱子,里面装着一套戏服和饰品,他说是林长东之前让人订做的,这两天才刚刚加急工赶出来。 这是一套婚服,张流玉拿起摸了摸,红色的缎面底料厚重而质感一流,金丝银线在匠心勾勒下生出古籍中走出来的华丽印花,与之佩饰的头冠用真金为托,有致错落的缀满了各色各样的珠玉宝石。 不过这不是张流玉的婚服,这是黄五娘的,因为明日首演的第一场戏是《荔镜记》的续集。 但这续集是他们自己找人改写的,《荔镜记》一共有悲有喜好几种版本结局,他们是依据嘉靖本的结局,对陈三与五娘私奔被官府捉获后,陈三的兄长升任河东巡抚接办此案,最终陈三获释与五娘再成亲的这一结局版本进行加工改编,所以这婚服是为黄五娘的美好爱情而作的。 这一晚的零点,县城里多处都放了烟花为庆祝2017年的到来,包括张流玉剧院门前的广场也是,他站在楼顶上,在这样辞旧迎新的欢庆时刻却是感觉怅然若失。 他想知道林长东此时正在做什么,人在哪里,又是否安全,他好想和林长东共度生命里的每一个平凡瞬间和特殊时刻。 次日早晨六点这样,整个剧院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七点多时剧院大门两侧就已经送来了很多花篮,张流玉下去看了看,有何家班集体为名送的也有个人的,他能想到的熟人基本都出现了,然后就是林家的各路人脉亲戚、以及什么局什么所什么院的谁谁谁等等,不过他都不认识。 剧院门前很开阔,一百米外就是步行街和商场,他这剧院对标了对面商场大楼的高度,也建了三层,占地面积不算大,也就半个足球场,剧院外墙建筑风格偏西式,但内部装潢又很有中式色彩,而剧院的名字也很中式,叫琅玉公馆。 这个点还早,售票处只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人在看票,他们票价定位也很低,什么场次和节目都是统一的价格,比如工作日是两块一张,周末和节假日才涨到五块。 这是林老板给他的决策,他认为艺术应该面向大众化,文艺应该下沉到群众的日常生活中去,他的见解就是唯有这样能被大众接触的文艺作品,才能拥有看得见的生命力。 这话说得很有内涵,但中译中过来其实也就是怕票卖贵了赶走客流而已,当然,就这样接近无偿的经营模式当然是必定亏损的,不过所有亏损都有林长东和林家找补。 首演是十点钟开场,张流玉与组内其他演员九点这样就完成了妆造工作,他在后台化妆间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密集,不由得感到了些许紧张。 周通过来看他,说是一到二楼的普座都卖完了,五块一张的门票,两千张票都不够卖的,张流玉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今天毕竟是元旦,广场前还有其他文化活动加持,再加上之前也做不了不少宣传,这点客流来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 “舅妈!” 张流玉正准备出去瞄一眼时,林术择就抱着一束花跑进了他的化妆间,小孩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小皮鞋哒哒哒的响,他欢快跑过来,撞到张流玉腿前,把花献上去兴冲冲道:“舅妈!祝你演出成功!” 大姐和林长东一个娘胎出来长得很是相像,而林术择长得还要更像林长东,都说外甥像舅,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谁带你来的呀。”张流玉蹲下去想把人抱起来但是衣服不太方便,而且林术择这个年纪也挺高的了。 小孩看了后面一眼,蹦了一下说:“爸爸和妈妈!” 张流玉牵着小孩走过去,叫了大姐和校长。 大姐是个看着非常严肃但是说话相当温柔的人,这一点和林家上下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她单独请张流玉吃过几次饭,大姐偏袒长东也就对他很好,所以两人关系挺不错的,大姐夫性格在大姐面前要弱势一点,不过两人身上都有股一模一样的高知分子沉稳劲儿。 他们来向张流玉表达了贺喜,又说其他家人也快到了,今天一个没落。 这整得张流玉更紧张了,他还没有在这么多熟人面前出演过呢。 过了一会儿,林老板和蓝夫人也来了,他们还带来了几位看着就不简单的人物。 张流玉不知道今天要来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早知道他就让林长东跟他父母说一声了,整这么多人来给他捧场,他都有点消受不起了。 “小玉啊,这位是文旅局的胡叔,这个是广行的表舅……”林老板先一一向张流玉介绍了人,又向带来的人再介绍张流玉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流玉,唉……就长东的媳妇,以后也算我跟你们卉姐的儿子了,你们以后多招待招待。” 这些长辈同张流玉握了手,又问:“怎么不见长东人呢。” “哎呀,懒得说了,这个逆子。”林老板嗐一声,“忙着呢,没回来。” 在上台前三十分钟,师父和班里其他人才到,他们一人一束花的要把化妆桌给占满,最后只能放到了地板上。 “哎呀,要是我,一人收一百块,两千个人今天少说也能挣两百万吧。”梁晖接过张流玉递给他们的特等席位票分发了起来。 “妈的,能不能有点文化,怎么算能有两百万我请问,赶紧把初中毕业证还给学校吧你,怪不得每个月都说亏钱呢,我怀疑你他妈压根就不会做账。”祝骁刚刚接过票,两儿子你争我抢一下就给撕成了两半。 一伙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逐渐偏离了来祝贺张流玉的初心,且变成了挑事儿的拉家常。 师父左右看了看,就问:“老四人呢。” “他,还没回来。”张流玉说,“过阵子才回来。” “哦。”师父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林长东去了越南,“那可惜了。” “可不可惜吗,也不看看流玉今天多靓水。”秦老师附和道。 第93章 “他没有眼福,我们有就行,哈哈哈。” “到时候给他吹一波,让他哭个狠的。” 张流玉不好意思极了,“你们真是的。”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也就离开了后台前往演出馆,张流玉拾掇好自己,随后也去同其他演员汇合了。 五十分这样,在幕布外,张流玉就听到了场馆里传出来的热烈掌声,此时的主持人还在进行新年致辞,同时也为了当地的其他文化活动及其他旅游项目做了一轮宣传。 五分钟后,主持人的发言结束,酒红色的丝绒幕布从天而降将舞台与观众席隔开,备战已久的舞台工作人员们就争分夺秒的把场景道具搬了上去。 十点整时,幕布再打开,舞台已经变成了公堂,该场戏的男主角陈三也跟着衙役一同进入了观众的视野里。 场馆里再度响起热烈的掌声,直到台上的演员唱出第一句台词才结束。 距离张流玉的戏份还有一段时间,他在后台往外边上瞧了瞧,上下两层观众席还真是座无虚席的,坐在最前排最靠近舞台的都是他和林长东的家人亲友,他们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少妇孺儿童一共占了将近五排。 张流玉是开场后二十分钟上台的,这场馆的舞台本来就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他有点紧张的缘故,今天一上去还要感觉更加宽,他在一众注目和欢呼中走了许久才走到舞台中心。 他的第一回戏份是与冤情得到平反的陈三团聚,接着两人又在陈三兄长的主持下结下婚姻。 随后两位主人公又经历了一些反对他们成婚的琐事,张流玉唱得泪流动情,完全忘乎了自己是在表演中,激昂之处乐师那边的节奏都差点没跟上。 最后陈三五娘摆脱了外界的声音,用真情打动人,也终于迎来了本剧的最后一回:成亲。 头顶上方的幕布再次落下,道具师们赶忙上来重新布置场景,而张流玉也一秒钟都不容浪费的马上下台换衣服,换上那套成亲要穿的婚服。 短短一分多钟后,新郎陈三率先上了台,随后新娘“五娘”才上的台。 此时的张流玉头上盖着红盖头,真金玉石雕的头冠还有些沉,他看不清前路都是由丫鬟扶着上的台。 最后这一回是他们的对唱戏,也是一场只有他们彼此见证的婚姻,张流玉被扶至坐一张八角桌旁坐下,隔着一张红绸布同外面的新郎官一来一回唱了将近五分钟,两人互表了着各自的真心不移,又立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剧情接近尾声,场馆里原本动情的悠长乐声也变得热烈欢快,张流玉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也就顺着排练时的默契将手交了出去。 跟着这只手的搀扶,两人来到一棵道具荔枝树前,对着天对着地对着树完成了三拜大礼,每一拜,台下的掌声就要响一次,像是穿脱剧情以外的祝福那样现实又真切。 感觉到天上开始飘花雨了,张流玉在盖头下调整好表情,准备配合完成最后一幕剧情。 他屏住呼吸,接着如期待中看到有一双手捻住了他盖头的边缘。 眼看着面前的视野一点点打开,张流玉原本准备好的娇羞表情却变成了错愕。 那一瞬间,馆内所有掌声欢呼声都消失了,张流玉耳边空着,只剩心突突猛跳,他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甚至怀疑这天都还没亮自己只是在梦里而已。 张流玉表情久久定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眼珠往观众席那边瞟。 他看见师父,看见师兄弟妹们、林家上下所有人,看见成百上千的观众们都真真切切的坐在那里,真真切切的在鼓掌欢呼。 世界的声音一点一点钻回张流玉耳中,他听见面前的林长东笑盈盈的叫他:“流玉。” 林长东像以往突然出现那样,总是穿着那身板正而帅气的常服,并且再次安然无恙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张流玉几乎说不出话,此时此刻,隔在他和林长东中间的只有轻飘烂漫的天花落雨,他两臂一张,直接扑上去抱住了林长东。 随着最铿锵的乐声奏起,后台下的其他演员也陆续上台排成一列,他们站在这对相拥的恋人后方,对着场馆上下所有观众,鞠下了深深的感激一躬。 这时,张流玉才从林长东的怀抱中稍稍冷静下来,他又惊又喜的噙着泪,捧着林长东的脸问:“长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长东给他的新娘子小心抹了抹眼泪,怕弄花了妆只敢亲亲眉梢,他温柔笑笑说:“回来跟你结婚啊。” 馆内再次掌声如雷且经久不息,但是这一次的掌声不是为了致谢台上的演员工作者,也不是为了今天的精彩演出,更不是为了陈三五娘的真情动人。 这是跳脱剧本外,送给林长东和张流玉的祝福,送给他们用14年长情坚守书写出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动人佳话。 ——剧终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让我们把4399打在公屏上 ˋˊ 关于番外: 1-明天先补充周通的剧情番外(不喜欢看的提前取消自动订阅) 2-周通番外结束再更43的婚后番外(想用主角的故事结束) 注:番外也是早上七点更! (谁给我冲一下三千条评论,快破三千啦!) 第73章 番外[周通x季枫]上 周通的加工厂成立初期不太顺,光是刚刚决定给外面的制药厂断供原材就遭到了拒绝。 而他没想到来跟他交涉的人,还是个半生不熟的“熟人”。 季枫见着他也挺意外,两人在金银花田里碰面时,还不太确定的左右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 为什么说两人算半生不熟,当然是因为他们之间就见过不少了,但是不熟呢,又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打过照面或者说过话。 而两人能有多面之缘则是因为张流玉,张流玉重返舞台那一年里,季枫每场都去看了,周通也是。 季枫自认为自己每一场都来得挺早了,但是这人比他来得还要更早,而且每一次都坐在那个最靠近入口处最后一排最靠边的位置。 他每次一进来就能看到这人坐在这,一开始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后来次数多了时间久了面熟了,两人偶尔还会对视一眼。 季枫觉得这人不太像什么善茬,脸总是阴沉沉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人能靠近的气息。 所以他格外多留意了这人几分,生怕对方会对流玉产生什么不利。 后来某次季枫下镇里去看张流玉,他跟着对方上了菜园走走,也就看到了在马路上的周通,这人那时正坐在一辆教练车里抽烟。 这菜地里马路边挺近的,教练车就停在边上,季枫当场就洞察出了一些微妙的氛围——这人和流玉是熟人,还是很熟很熟那种,但是现在生分了。 这教练车的车牌号后三位数是766,后来他就给这人在心里起了绰号叫766。 后面通过一点打听,季枫才得知了这766和何家班之间的一点关系。 不久后,季枫也想过跟这人打个招呼什么的,但那天不碰巧,这人离场比往常要早很多,更不巧的是那天也是张流玉最后一次登台演出,因为何师父病了,他要回家照料。 而此时,季枫看着面前的周通,心想这不是个驾校教练吗,怎么摇身一变成药材大户了。 两人真是在金银花田里对望了半分钟,一秒没多一秒没少的整整半分钟,周通这才打破沉默说:“你就是郑总?” “哦,不是。”季枫淡定摇头,“他是我姐夫,我姐这两天坐月子,我代他过来看看的,顺便看看何师父和流玉。” 这话说得挺熟,周通当然也早就知道了这小子和何家班有点联系,尤其是跟流玉联系不浅,所以他也没藏着什么,直话直说了:“他们不在,去内蒙了。” “哦,长东接他们去的?”季枫还真不知道这事,林长东回来以后他就没有再下镇子过来看张流玉了。 “不清楚,去有两个月了吧。”周通把刚刚抽完的烟头扔到潮湿的田土里踩了一脚,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点上。 最近是雨季,这花田里的泥有些黏脚,季枫来之前还想不通着什么人会让别人来田里交涉,看到这人还要觉得更无解。 “要不换个地方谈吧。”季枫说。 在此之前,周通就没打算和来人好好谈,因为他压根就没想继续给外面的制药厂提供原材料了,不过这人怎么也算是半个熟客,他点点头,说:“行。” 季枫跟着对方一路去到了最近的厂房,这厂房也挺简陋,就是堆积存放药材的地方,不过里面倒是有个小隔间可以喝茶。 但茶是没有的,周通只好临时烧水,结果茶具也是脏的还要现洗,洗完茶具他又发现没茶叶了,他只能无奈问:“喝开水行吗,不行的话,金银花茶喝不喝。” “有也行。”季枫看出了对方的无奈,只能接盘了。 第94章 “有倒是没有。”周通老实说,“你没问题的话,我现在去摘两朵扔进去。” “……” 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这一笑挺有意思,不仅是因为这对话好笑,更是因为他们打破了对彼此的印象壁垒,这突然产生的交集,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最后金银花茶也没喝上,开水也作罢了,周通给他直接从饮水机那里接了杯矿泉水喝的。 两人也没忘正事,就把药材的事敞开说了,周通说今年雨季长,金银花二茬花产量不稳定,再加上他自己的工厂要供料,就不打算再做原材供料这一块了。 原本药材供应这方面是周通他爸的老本买卖,他爸现在年纪大了就放手给他干了,周通觉着做原材批发利润太低,这才搞了个加工厂出来。 季枫听完也挺理解就没多纠缠了,不过周通给他介绍了个同行的,让他们到那边去要料子,不过就是离这边远一点。 “今年金银花比较抢手,能不能先订到不好说,我回头先帮你问问吧。”周通夹着烟说。 “哦,不麻烦你的话那就多谢了。” 随后季枫就离开了,不过当晚他就接到了周通的电话。 “你怎么有我号码的?”这是季枫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先会有这个反应。 “我问流玉要的,今天忘记跟你要名片了。” “这样……”季枫嘀咕,“你们和好了?” “……”电话这边的周通语塞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很难看出来吗。” 周通说了个挺无奈的好吧,又说:“那个人我帮你问了,他说要看你拿多少再谈,太少的话他不批。” “他有多少我要多少,越多越多就是了,怎么联系他,我当面找他聊。” “那行。” 准备挂电话之前,季枫发现有个事还没说:“哦,对了,鄙人姓季,单名枫,枫叶的枫。” “周通。” “我知道,我问过了,周六嘛。” 周通:“你问谁,流玉?” “肯定啊。” “……” 挂了电话,周通给对方发了个地址和联系方式,季枫第二天就过去了,料子也非常轻松的谈到手了,这事办得挺妥当,给他姐夫解决了挺大的一个难题,季枫想着这事得谢谢人家,就主动联系了周通,说请他吃饭。 周通一开始挺想推脱的,他是个挺怕应酬的人,但又觉得推了有点不给人情面,于是就答应了。 县城里的高端餐厅不多,都是些接地气的大小饭店多,两人在一家当地非常有名的林氏某某酒楼碰了面。 这趟应酬跟周通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总之氛围很自然,估计是因为他们是同龄人的缘故,且话题一直围绕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展开,所以那种应酬感并不是很强,他甚至觉得只是来跟熟人吃了个饭。 不过这熟人又给人很强的新鲜感,但他起初还没想通这算怎么回事。 直到吃完饭从楼里出去,季枫说他们这回应该算个朋友了吧,周通才发觉这种新鲜感是来源于交友环节。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交朋友了,或者说,这三十年来他几乎没有交过什么朋友,所以这种新鲜感就特别强烈和新奇。 周通点点头,说算。 “那你现在不干教练了,周老板?” 这人说话挺直,按理来说这种说话方式应该不怎么讨喜,但季枫的口吻总有一种淡淡的幽默和,所以周通觉得跟他聊天也挺有意思,于是他就接了这调侃话:“技多不压身,考c1随时可以找我。” “c2你不行?” “c2太简单了,我按小时收费,c1难点挣得多。” “哈哈哈哈。” 这晚回去,两人也没有继续的联系,直到一个月后,周通接到季枫的来电说上次那个人给他发的料子里掺了一半的次品,导致他们药厂有一批产品没通过质检。 这事让周通心理负担挺大的,于是他主动用自家货给对方补上了,又说贴钱补偿。 “钱不要紧,不差钱,料子你照常给吧,我按市价跟你拿。” “不用,不差钱。” “谁跟你演小品,我实在说的。” 两人在电话里推来推去,最后钱的事只能撂到一边了,季枫说第二天就去要料子。 不过第二天他一到镇子就下雨,这雨季也是相当的长了,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故出现,周通就把人请到了自个家里喝茶。 周通家的小楼小院都挺洋气,不太像是乡镇会有的建筑风格,季枫把车停好后,又发现他们家后面还有一片像何家班院子里那样的地方,他一问才知道对方家里也干舞狮红白喜事这一行。 “伯父伯母不在家吗。”季枫跟着人进屋,发现好像没什么人在家。 “天天下雨风湿受不了,出去旅游了。”周通把雨伞放到门边上,又找了张毛巾给对方擦鞋用。 “哦,那你兄弟姐妹呢,你是独生子?” “不是,我有个大哥,不过在县城里住,妹妹跟我父母出去旅游了。” “哦。” 季枫自个找了位置坐,周通很快就把茶水端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一条白色约克夏,小小的一只紧跟在周通脚边上,瓜子老往裤腿上挠。 “你的狗?”季枫问他。 “嗯。” “你一个大男人养这品种?” 周通倒好茶水,又把狗抱起来放自己腿上证明说:“有什么问题,犯法吗?” “没……”季枫抿了一口茶。 不仅如此,周通还给他的狗起名叫礼拜天,一开始季枫还有点疑惑为什么给狗起这么个名字,周通说:“因为他爸是周六。” 季枫差点把茶水笑喷出来,“你可以再养一条,然后叫双休刚刚好。” “想要双休,哪有这么好事。”周通把他的狗抱起来亲了一下耳朵,又放回地板上让其自己玩去。 雨一直下个没完没了,时间也快接近中午了,周通不得不弄自己午饭招待对方。 周通的手艺不错,季枫怀疑这是何家班任的必备技能来着。 下午雨停了,两人就去厂房看了料子,季枫不好意思全拿完,只要了一半回去。 这事结束后按理来说两人也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了,毕竟季枫本来就不是做一行的,他也就是帮忙搭个手而已,不过这一批料子的人情还让他有点过意不去,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比较好。 季枫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明明算朋友了,但是还处于一个没有很熟的阶段里,他思来想去,觉得好像是因为对方并没有把他当朋友,总之两人就是没有必要的交集,似乎就不会产生联系了,直至倒退到最初的陌生阶段。 季枫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一类人,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朋友有相处尴尬期,他觉得问题出在了周通身上,因为这人没事真不联络人,就算林长东回来了,他还偶尔回给张流玉打电话问问呢。 想来想去,季枫还是主动给对方打了个电话问问近况,周通的反应还挺大,那话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你好端端为什么会联系我”的疑惑感。 “没什么事不能打吗。”季枫真是见怪了。 “哦,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事。” “那倒没有,随便问问。” 周通哦了一声,又说自己最近在忙工厂的事。 “你这忙了挺久了吧,厂子什么时候正式开工?” “12号开线。” “后天啊,那我岂不是要送个花篮过去。” 周通准备说不用了,但是好像这又可能是唯一一个给他送花篮的人,他话锋一转:“可以啊,我等着。” 12号这天一早,不光季枫的花篮到了,他人也到了。 这天放晴了,挺好的一个兆头,周通让人把季枫松开的一对花篮搬到了何家班一伙人送来的花篮那一片放着,他逐个把上面的祝贺语都看了一遍,又偷偷的用手机拍了下来。 下午周通请季枫上县里吃了个饭,可能是因为开心吧,周通还开了酒,不过季枫却说自己不能喝酒。 “不能喝吗还是不会。”周通问。 “会,但是要吃药不能喝。” “你病了?” “没,长期都在吃的而已。” 周通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没看出来对方有什么毛病,“什么药。” 季枫说了个挺复杂的学名,又解释说是心脏用药。 “你有心脏病?!”周通倒酒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不是,不算是冠心病那一类吧。”季枫说,“就是生下来的时候心脏供血供氧能力比较差,不过后面治好了,就是现在要滋补气血,吃药也就求个心理安慰。” 周通想了想,“那过两天我爸回来了,你让他看看吧,他是中医。” “行啊。” 周通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人陪他喝酒了,结果没想到对方是个药罐子,他自个喝了点感觉不尽兴,索性就放杯了又开始抽烟。 第95章 “刚刚吃几口就抽烟,你烟瘾挺大啊。” “没瘾,就是抽惯了。” 饭后时间还早,喝了酒又不能开车,周通只能明天再回去了,两人这次从饭店出来没有马上各回各家,而是随便走了走,又聊了点事。 不过他们的话题聊来聊去无非就是各自领域的工作,或者是何家班的事,而且一直是季枫在问,他忍不住就说:“你能不能反过来问我一次,我硬聊这么多你不觉得我很照顾你吗。” 周通点点头觉得对,张嘴就是暴击:“你喜欢流玉?” “……不算喜欢吧,早就不喜欢了。” 周通点点头,“那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季枫一听就觉得扫兴,“你这到底算不算把我当朋友?” “算……”周通收住嘴,没让那个不确定的吧字说出来。 “那我为什么总感觉我欠你钱一样。”季枫实话实说的,“你在我朋友里真是特例一个。” 周通没搞懂对方这算什么形容,“那你朋友挺多。” “没数过,那你呢。” 周通没有马上回话,他挺认真的想了想,也不怕笑话就说:“可能就你一个。” “真的假的?何家班那么多人不是你朋友?”季枫没有受宠若惊的惊喜,只有对这人特立独行的怀疑。 “那个不一样吧。”周通认真说,“我没见谁像你一样一直要我跟你说话的。” “什么逻辑,我这是跟你正常交流,这是社交有什么问题?” 周通心想也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挺高兴的。”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我不是哑巴就本来都得跟你说话吧。” “还好你不是,不然真没人跟我说话了。”周通失笑,但对方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的沉默,他没笑两秒钟,表情就淡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季枫才说:“那也没见你联系我啊。” “我找不到理由。”周通想也没想就说了。 “……”季枫语塞,“非要有理由才行?” “没有理由的话,你不会多想吗?” “……” 话题突然沉下去,两人走了一段路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挺久,季枫才打破这诡异的氛围:“那你今晚不回去住哪。” “我有房子在附近。” “那还行。” “要不先回去了?”周通自认为读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八点多了都。” 季枫也自认为读懂了对方的疲惫,他点点头,然后两人联系了代驾又倒回去拿车。 代驾过来后,季枫推辞让对方先上了车,不过在车子启动出发前,他又敲了敲车窗表示有话要说。 周通按下车窗,问:“还有什么事吗。” “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季枫把手放到耳朵边上比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这个理由够吗。” 周通有两秒钟的欲言又止,最后都变成了温顺的点头:“够。” 【作者有话说】 我都不敢说我原来的计划是让周通远走他乡自由自在一个人过完一生,但是你们竟然给他找到了一个良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