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珏》 第1章 [gl百合] 《长生珏gl》作者:听酒【完结+番外】 文案: 叶宁十五岁这一年,剑谷出了叛徒,一夜之间她的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来晚一步的应长风发现,带回自己隐居的山上。也是这一年她遇见了云蜃。 她得知家里的消息后她偷跑下山,却遇上冬眠结束的熊,再次醒来又躺在了山上的房子里。 救她的云蜃受了重伤,她急的哭,云蜃答应帮她报仇,却要剑谷的一样东西来换。 两人结伴下山,云蜃处处照顾她,拼命帮她复仇。 叶宁发现云蜃身上有很多谜团,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一心求死。 她知道的越多越是心疼,这个没比她大多少的姐姐叫她无比心疼。 她理会云蜃竖在心里的高墙,坚定的打碎它们,她把云蜃拉出来,说道:你不能丢下我。 本文的定义是双向救赎,主角只是相遇的时候年纪比较小,绝对守法的,在古代这都不算早恋的 温柔宠溺有点闹腾的年上x善解人意容易害羞年下 只差三岁啦。 内容标签: 江湖 正剧 搜索关键词:主角:云蜃,叶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生处绝望之时会有光照进来。 立意:互相救赎 第1章 狸奴 师傅回来了? 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女抱着柴刀看着眼前的人。 很快就注意到男人身后有个小尾巴。 师傅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狸奴,真好看嘞。 她看着那个小孩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蜃,莫要闹她。 男人动了一下手把女孩往身后护了一下。 师傅在何处捡的?师母又要头疼了。 云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柴刀换到右手上翻出一个好看的花后别在腰间。 她抬头同男人说话没注意那个小孩正盯着那把柴刀出神,师母正做饭呢,师傅想好怎么嘿!小鬼。 话未说完便发现女孩突然冲出来要抢柴刀,她反应及时立刻撤步同时按住自己腰间,做甚? 云蜃不笑了,眼睛盯着被男人拉住的女孩。 后者眼睛死死盯着她腰间的柴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手还挥动着想要挣脱。 男人叹了口气,在她后脖颈上轻敲了一下女孩就软倒在他手里,这孩子是剑谷遗孤,受了伤,暂时不能言语,稍不注意就要自戕。 说着就把人抱起来递给云蜃。 剑谷遗孤? 云蜃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方才的笑意全都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愁容。 我带她回房,身上还可有伤? 男人回:说来话长,你先把她安顿好,我会让你师母去看她,你莫慌。 男人取下云蜃腰间的柴刀,你回去记得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别又叫她寻着机会,她这样你应当是最了解的。 师傅放心,我熟悉的。 云蜃将自己的紧张压下去抱着她回了房间,将人放在床上后又开始收拾屋子,墙上挂的两柄横刀,一长一短,她把刀取下轻踢了一下床角,一个暗格弹出来,刀放好以后又把桌上的小刀丢进去,转悠一圈连缝衣服的针都没放过。 收拾好以后她又去打了水给她擦了一下脸和手,伤的不轻。 她在心里总结着。 应长风说带了个小孩回来了?还说有伤,我来瞧瞧! 门被人推开,季年抱着药箱就进来了。 云蜃见了来人,便端起水盆准备出去:要师母费心了,我去厨房看看。 去罢,去罢。 别让他坏了我的锅。 季年摆摆手说道。 云蜃快步走去厨房,应长风束好袖口正在锅里翻炒。 师傅说那孩子是剑谷遗孤?断缘呢? 她走过去帮忙扒了一下灶炉里的火。 应长风摇头:我本已与剑谷谷主通过信前去拜访,不承想剑谷遭此劫难。 只找到这个孩子,把她带回来,想着也许她知道点什么。 是什么人做的?剑谷虽然大不如前,但门客还是不少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这孩子是我在一口井里发现的,有个女人用身体堵住井口,我听见水里的动静才救上来。 话也不说见着我就咬,一不留神就要往墙上撞,和你当初一模一样。 应长风取了个盘子装菜,出锅,一气呵成。 我那时肯定没有咬你。 云蜃反驳。 应长风没回这个话只道:我看痕迹估计不止一伙人,路数很杂,我让惘然去查了,等他的消息罢。 去喊你师母来吃饭,你端了饭菜去守着她,应该快醒了。 被敲昏的叶宁再次看到了自己娘亲,她趴在井口眼睛到最后也没闭上,就那么看着叶宁,她问道:带我走不好吗?带我走,别丢下我。 可梦里的娘亲只是张了张嘴,说的是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挥舞着手往井口爬,却在快碰到娘亲的时候掉落下去。 失重感让她从梦里惊醒,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 她抬手便想推开那人,可惜使不上力。 别动,要摔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手臂使力将她带起扶回床上,这才看清是刚才在外面见过的女子。 面容清秀,夸一声仙子也不为过。 可惜右眉上有一道疤痕,将柳眉切断,让好看的脸添了一分破碎的感觉。 饿不饿?你路上应当不老实,师傅多半是照顾不好的。 这里有粥,你吃上一两口,师娘的药快要好了,你得垫肚子。 叶宁看着她把桌上的粥端过来,搅动着勺子还吹了一下接着就要来喂她,勺子递到嘴边,她把头偏开。 我可听说了,你路上也绝食过,被师傅硬塞着才吃的,你不会想我也这么做吧,我可没我师傅有经验。 那人拿着勺子追过来,叶宁听了这话眉头一紧。 应长风救她出来后,她看见与自己对视一夜的娘亲背后有一道见了骨头的伤口,周围躺着三个蒙面人,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她听见应长风问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家里出了叛徒,带着一帮人夜袭剑谷,见人就杀,爹爹和娘亲都死了。 只剩自己还活着,有何意趣?所以她出井后第一时间就对着墙就撞去,被拦下,应长风点了她的穴道带她出谷。 她绝食,应长风就掰开嘴喂,那滋味很难受,却依旧不肯张口吃饭。 云蜃见她这样也不急,收回手平淡地开口道:绝食嘛,一开始就是觉得腹中饥饿,慢慢地你会没力气,会头昏,发冷,心口难受,还会掉头发。 边说着还看一眼床上女孩的青丝,脸上是带着促狭的笑。 叶宁转过头来正奇怪她怎么这般清楚,却对上那双带着促狭的眼睛。 不是一两天就能死的,你想试试?或者是你那天想抢的柴刀?那刀并不锋利,你想割破喉咙也不太可能,我师母医术很好的,到时候你也只会觉得疼,还是死不了。 活受罪可比死难挨,你考虑一下? 云蜃回忆着自己体验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半分。 叶宁眉头快要打出一个结来,这几句话突兀的闯进心里把自己一直压下去的害怕钩了出来。 路上她绝食的时候滋味不好受,被应长风掰开嘴喂食也不好受,背上挨的那一掌受得伤搅动着她的肺腑更不好受。 最最难受的,是遭遇横祸之后,自己心里那绝望之余又一直无法驱散的不甘。 即使一遍遍的和自己说都是因为自己,死了就好了,可以见到爹娘,可以让仇人不如意。 但是,她又是不甘心的,她想报仇。 勺子又递了过来,这一次叶宁没有拒绝了,粥的温度很合适,吃下去觉得胃里很暖和,云蜃一勺一勺地喂她吃完,期间应长风过来送药,见叶宁很配合地吃东西,也不觉得奇怪,只说了句:还是你有办法。 粥吃完云蜃又照顾她喝药:可怕苦?这里有些松子糖,你喝完我给你吃。 叶宁拧着眉头喝完,觉得苦却又不好意思要糖。 云蜃看她什么表示都没有手却攥紧了被子不禁失笑,捏了松子糖说道:张嘴,这个好吃。 叶宁又把头偏了过去。 云蜃也没有强求,自己吃了糖,又去拿桌上的纸笔,我叫云蜃,救你回来的是我师傅,叫应长风,我师母叫季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第2章 纸笔塞到她手上,叶宁叶没动笔,只是盯着那张纸看,眼瞳里一片漆黑,了无生气。 死者的死是为了生者更好活,你在这里摆着一副求死的脸,却因为我说的死不了会难挨选择吃饭喝药,你真的想死吗?死了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活着的人可以。 云蜃看着窗外的晚霞,暖黄色光照在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的粥熬的太久了一样。 但是叶宁从话音里听出来这不是一句安慰她的话,不是应长风一路上同她说的,你要活着去报仇,你的父母也不希望你如此的这种听起来空洞的话,眼前这个人,是同她一样的。 写了字的纸递到了云蜃眼前,因为写的人没什么力气,两个字歪歪扭扭的,上面写着:叶宁。 第2章 霜落满地 叶宁?这么说她是剑庄本家的人? 应长风看着那张纸说道,心里想着自己还真是凑巧。 可能性很大。 但是她现在不能说话,又遇到这事,我也不好问太多。 云蜃掐着自己眉心,师母,她还要多久才可说话? 她转头问坐在一旁的季年。 嗓子伤得不重,过几日应当就会好的。 季年看着云蜃,这个孩子来家里的时候才十岁,却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样子,当时她的状况比如今的叶宁严重得多,但自己重病,应长风根本无心顾及她,到自己康复时她已经成如今这种毫无烦恼的模样了,但是刻在心里的伤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 云蜃很敬重应长风和自己,季年看得出来,却也没有更多的感情。 可能是她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没人在,她对自己和应长风永远带着一抹疏离。 如今的云蜃不过才十八,虽然脸上总带着笑,却总是透着一股决然,很难让人把她当成晚辈来看。 惘然何时能回?惊蛰刚过,山里野兽活动会频繁一些。 可需要提前去接他? 云蜃问道。 按他的效率,快了,他的隼受了伤,路上要费些时日,叶宁的伤恢复得如何?我瞧她受的是惊涛掌,这是北海江家的路子,恢复起来还有些难。 应长风答了云蜃,又问季年。 季年摆手示意不打紧道:我昨日把过脉,也开了药,多休息几日便能好,这几天会嗜睡些,过了就好了。 几人商量完,云蜃又端着药去找叶宁。 季年的医术很好,偏偏开的药都奇苦,俗话说良药苦口,可难以下咽就让人头疼了。 叶宁见她端着药进来,很是头疼,端药的人笑得温柔,叶宁却只觉得她不安好心。 云蜃坐下见叶宁一脸警惕,脸上笑得更加柔和,说道:乖,眼睛一闭就喝了,不苦。 这话自然是不可信,叶宁犹犹豫豫,想让伤好,又怕药苦。 云蜃也不着急,端着药只笑不说话。 屋内一片沉寂,叶宁被云蜃笑得头皮发麻。 只好接过药碗,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不苦不苦。 而后一饮而尽。 想象中的苦味没有泛出来,反而是一股甜味,叶宁疑惑地睁开眼。 却不想脑袋被人揉了一把。 是红糖水,小傻子。 云蜃站了起来,接过空碗走了出去,留下一脸蒙的叶宁暗自回味着红糖水的味道。 午饭是碎肉粥,还有一碗奶白色的鱼汤。 云蜃端了两份进来,同叶宁一块在房间里吃。 其间叶宁一肚子问题想问,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蜃看出来她想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卤牛肉,一边说道:过几日就能说话了,不急这一时。 你现在安心养伤,别的都不要想。 等收走午饭,云蜃端着药进来了,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 叶宁端着药凑到鼻子边轻嗅,一股药的苦味扑鼻而来。 正想放下,门口却传来云蜃的声音:不要被我发现你没有喝哦,不然我亲自灌下去,你就当是红糖水嘛。 之后两日,叶宁都被云蜃变着花样哄着喝药,第三天叶宁终于可以出门转悠了。 她打量着屋子周围的环境,四周都是林子,空气很是新鲜,是一处极好的隐居场所。 这样的人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去到剑谷还刚好救下自己呢?叶宁甩甩脑袋,现在没空管这些,她不能在这里久留。 四处溜达回忆着上山时的路,想着应该从哪里下山比较好。 你最好不要想着跑哦,这山里可什么都有,你一个人肯定下不去。 背后传来云蜃的声音。 叶宁被吓了一跳,回过身看见云蜃,脸上挂着心思被拆穿的慌张。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回房间的时候,却听见有人着急奔来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个偏瘦的男子自林中出来。 他气息不稳,很明显是一路疾驰而来的。 见了云蜃不待平复便说道:剑剑谷的事查清了。 云蜃赶忙上前扶着他,将他带入屋内,叶宁一听是和剑谷秘境有关,急忙跟上。 那人休息好便接着讲道:事发突然,剑谷的三当叶目遮联合了几个剑谷附近的几个山寨突然反叛。 对外连个解释都没有,只说是觉得谷主武艺不如自己他不服气。 云蜃皱眉道:这么草率的理由? 谁说不是呢?你知道是谁先进谷的么? 那人压着身子朝云蜃那边凑过去。 也不等她回答自己就道出来:是药王谷的桑半夏,说是正好带着谷中弟子在附近行医。 云蜃偏了身子躲开他,季年见此更是直接将云蜃护住:惘然,你不要闹她。 惘然嬉笑着又坐好,云蜃才开口道:他狗鼻子这么灵? 说完看向一旁的应长风,两人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 惘然继续说道:之后附近的大小势力打着讨伐叶目遮也赶了过去,他们凑一起不过两日,叶目遮便被抓了,现在是药王谷的人留在那里,对外说叶檀溪谷主未死只是身受重伤,留他们救治。 叶宁听到这里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云蜃一把搂住。 怀里的人被困住,无法说话只能死死地抓住云蜃的手。 云蜃带着她坐下,叶宁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惘然,看得惘然有些发毛,直往应长风身边靠。 好了,你接着说吧。 应长风推开他。 有人见过谷主的面了吗? 云蜃轻轻拍了拍抓着自己的手。 好多人都看见了,大庭广众露了个面,但是很快就被药王谷的桑谷主带走了。 桑半夏亲自带着他? 云蜃看了一眼旁边的叶宁,她眼里是希望,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云蜃翻动手腕挣脱开来,在叶宁没反应过来的又一把抓住她的手。 那晚动手的都有谁?师傅说她是被惊涛掌打伤的,这是北海江家的武学。 江家倒是没去。 云蜃还在安抚愤怒的叶宁,惘然就赶忙岔开话题。 江家十年前有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少爷,如今在黑鸦寨做二当家,这次袭击就有他们参与,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剑谷所在太原附近的匪寨。 与剑谷交好的泉宝山庄已经在牵头要去剿匪了。 说起来,有传言泉宝山庄的舒庄主与叶谷主说过话。 叶宁一听挣开云蜃就往外跑。 你如今就是飞到剑谷,也见不着你爹。 云蜃用了内劲,声音震得惘然都要从椅子上掉下来。 本就受了伤的叶宁更是直接软倒在地上。 云蜃走过去将她扶起来,你爹的事不要急,如果他还活着,药王谷不论如何都会保他的命。 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不会杀他的。 叶宁一只手被云蜃扶着,另一只手攥着心口,一直以为家破人亡的自己如今听说爹爹有可能还活着,心里的委屈顿时翻涌出来,一股窜上心头的庆幸让她无法去思考自身的安全,太想去见一面了。 云蜃扶她起来,叶宁双腿还是无力直接软倒在她怀里,泪水如决堤般地涌出来,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云蜃顺势搂着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养好伤最重要,莫急,莫急。 是说给叶宁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应长风看着两人,叹了口气便带着惘然出去了。 云蜃一直等叶宁哭昏过去才抱起她回了房间。 第3章 给她盖好被子以后才发觉自己手也在抖,她想,这份心情是激动罢。 叶宁是谷主的女儿,桑半夏费尽心思地把叶谷主带在所有人面前露个脸,说不定就是为了找叶宁。 那么断缘定是在剑谷中。 云蜃就那么一直守着叶宁,给昏睡得她喂了药,一直到入夜才从床脚的暗格里取出自己的刀,她有些睡不着,翻涌的情绪无法平静下来,想出去发泄一番。 就在云蜃离开没多久,到霜落满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叶宁踏霜往山下赶去 第3章 好歹是活着 房间中的叶宁并未睡熟,脑子里是爹爹未死,和自己如今去了也没办法救出他来的两个念头,像要把自己活生生撕裂一般搅得她不得安宁。 泉宝山庄的舒庄主见过叶谷主。 这句话忽地跳了出来。 是了,舒伯伯见过爹爹,以舒伯伯和爹爹的关系,定要为爹爹报仇的,去见他,去见他肯定是安全的。 顾不得身上未愈的伤,叶宁忍着疼痛下了床,推开门便向着脑海里模糊记着的方向奔去。 月辉穿过叶片勉强地照亮着眼前的路,许是伤还未好。 叶宁只觉得自己很是疲累,呼吸仿佛刀子一般割裂着喉咙,她扶着一棵树喘着气,只觉得手边的树摸起来有几道明显的裂痕,扭过头借着一点亮看过去,一股寒气直冲天灵。 是熊的爪痕。 剑谷周围也有山林,幼时爹爹也会同她讲一些山里野兽的事情。 熊会用爪痕标记自己的领地,一定要小心不要误入,尤其是惊蛰之后,刚冬眠结束的熊会因为饥饿有很强的攻击性一定要远离。 叶宁四处看着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生,然而不远处一团黑影让她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恐惧蔓延开来她腿有点发软却依着本能地想要逃跑。 饥饿的棕熊仿佛预知了她的想法一般大吼一声便对着她扑来。 叶宁被这一吼稍微镇定了心神,看准时机低头一滚就躲开了迎面而来的第一掌,她强行运起内劲干脆地起身就要跑。 不想那只熊异常灵活,在她刚起身时第二击便再次袭来,强行运气带来的疼痛降低了叶宁的反应,双手护头内劲也集中在身体上部打算硬接。 如预料之中的被一掌击飞,后背撞在树干上才停下来,她咳出一口鲜血,眼前也发黑,双手无力地垂下,体内气息全乱了,撕裂般的疼痛在肺腑之中蔓延。 你真的想死吗? 云蜃说过的话在脑海里炸起,不想啊叶宁在心里回答道。 我怎么甘心,血海深仇未报,娘亲死不瞑目,我怎能甘心。 那头熊第三次攻了过来,叶宁想躲,她不想死,可是身子不听使唤,动不了,血打湿了眼前,她模糊地看见那头熊张嘴对着她的脖子咬来。 原来喉咙破了有这么疼。 困意袭来,陷入黑暗之前,她这么想着。 救救我,谁都好。 屋子边有一处空地,是应长风为了教导云蜃特意造出来的,月光下,两柄横刀泛着银光随着招式舞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也能撕开裂口。 白色的衣裳带起阵阵风吟,云蜃心里是欢喜的,尽管剑谷的事不是她希望发生的,但是她想找到断缘是有希望的。 长刀劈下,金石之音如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云蜃疲累至极仰躺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她将手搭在心口,抚摸着那里半月形的凸起。 长生珏让她再也死不了,却也让她承受比死还要剧烈的痛苦。 也许是今日真的是心情好吧。 那些陈旧的记忆没了压制渐渐翻涌出来,六岁起就在生于死之间徘徊,只是为了能让这幅身体于那半块长生珏融合在一起。 她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爹娘的问题,自己如今这幅模样是不是就是她们一开始的初衷呢?她想不明白。 不过也没关系,能断长生的断缘已经有消息了。 她很快就能亲自过去问他们了。 吼震耳的兽吼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蜃立即坐起,脑海里突兀的闯入一个念头。 她暗叫一声不好,刀还未收好边直往声音源头赶去。 速度飞快却还是迟了一步,她看见那头棕熊咬破了叶宁的喉咙,理智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一手拔出短刀便朝棕熊掷去,那棕熊似乎有所感,松开嘴一偏头,堪堪躲过这一击。 刀直插入一旁的树中。 云蜃右手正握长刀,在棕熊刚躲开短刀之时一记风车横扫对着那熊头便劈去。 棕熊连连撤退这一击仅伤到它的右前肢。 却也让出了叶宁前方的位置,云蜃没有去看叶宁,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告诉她结果了。 怒气翻涌而上,眼里的杀意直往外泄,震得那棕熊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想跑? 提刀向前,反手撩刀直击而出,棕熊见跑不了也抬起左前肢呼啸而来,试图逼退云蜃。 云蜃却不躲,丝毫不惧迎面而来的熊掌,撩刀至左边也不收刀,右手一松由左手接过,同时聚气在右手直拍向以至面前的熊掌,生将那棕熊震的后仰。 云蜃也后退几步,脚下发力止住退势,没有丝毫迟疑地再次向前攻去,左手握刀直刺向熊的脖子处,那棕熊姿势还未调整好,见她又冲杀上来,顺势往前双掌下压而去。 如之前一样云蜃还是未躲,只是压低了身子把刀送入棕熊腹部,背上是熊掌拍出的爪印,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白衫。 云蜃却好像不觉得疼痛一般,左手使力将刀往上提,棕熊发出一声哀嚎,右手一拍,棕熊便向后倒去。 云蜃调节着气息走上前蹲下,在棕熊即将涣散的目光中将长刀刺入它的头颅之中,刀也没拔出来便起身,往叶宁倒下的地方走去。 喉咙附近一片鲜红,云蜃想将她抱起来,奈何手有些脱力有些不听使唤,意外抓住了叶宁的衣襟,想松手却把本就破烂的衣襟扯得更开了,月光下,一道黑色的符印露了出来。 尽管被血浸盖住一部分,云蜃还是看清楚了。 你你不能死,不能死。 眼里的愤怒消退下去,看清那个符印的瞬间,慌张占据了她的全身。 她颤抖着将叶宁放平,抬起左手一口便咬上了自己腕脉。 内息催动,心口亮起一团碧绿色的光团,连流出的鲜血都带着一丝绿意。 她含住一口血,颤抖着往叶宁口中送去。 随着血液低落在叶宁的喉咙处,云蜃心口的光芒愈发明亮。 同叶宁伤口相同的喉咙处疼痛也随之而来,她抬起右手抚摸上去,看着叶宁惨白的脸色渐渐开始透红。 感受着左手的血液即将凝固,她又举起右手。 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将她拦住蜃儿!够了,足够了! 应长风心知自己来迟了一步,只好阻止云蜃要继续的行为。 师傅?师傅!不够啊,她,她不能死,不能死,我等了断缘十一年,她身上有符印,她能找到断缘!师傅她能找到断缘! 云蜃眼里隐有疯魔之意,见了应长风眼里清明了几分,嘴里却还是说着叶宁不能死。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伤的不轻。 接下来交给师傅好吗?不会让她死,定会救活她,好吗? 应长风一面封住叶宁左手的腕脉,一面出声安抚。 心口处的光芒暗了下去,剧痛也随之系列,云蜃再也抵抗不住在应长风怀里昏厥过去。 这时季年也赶到了,眼前这情景让她心惊,云蜃被应长风抱起,季年粗略地看了一眼,便让他先将云蜃带回去,自己再去看躺在地上的叶宁。 她能猜到是叶宁偷跑出来才引出的此事,尽管也心疼叶宁的遭遇心里却更偏向云蜃一些,不免有些怪罪,她叹一口气检查起叶宁的伤,脖颈处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现象了,手搭上叶宁的腕脉那一丝微小的脉象证明着这个人还活着。 虽是伤上加伤,好歹是保住了这条命。 第4章 我陪你,找到为止 季年将叶宁也带了回去,上了药又去看云蜃,床上的人脸色惨白,看上去竟比叶宁还要难看,背上的爪伤因为点了穴道止住了血,手腕的血也没再流出,但是缺了一块肉看着很是瘆人。 当初救自己时云蜃一连在手上划了三刀来放血,最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如今为了救活叶宁,更是直咬腕脉。 你到底是药王谷出来的。 叶宁一边上药一边轻声地说道,眼里水波泛起,心疼得不行,且不说救命之恩,这十年她也是看着云蜃长大的,心里早已把她当自己的孩子。 第4章 门被推开,是应长风进来了,蜃儿如何? 声音很是急切。 季年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说道:不好,失血过多,内息不稳,长风,她就非得找断缘吗?离了长生珏,蜃儿可还能活? 满眼的悲切不是一只手可以抹掉的。 应长风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这不是我们能替她做决定的,这孩子受的苦太多了,她如今身子是什么状态,你最清楚,能将长生珏取出来,早就成了她活着的支撑了。 如今这般,却还活着啊,她要找断缘,要报仇,就要下山。 若是身份暴露,莫说断缘寻不到,若是被人抓了去.季年情绪激动声音都提高了起来。 年儿! 应长风打断了她,恩爱多年,他怎会不知道季年要说什么,他也知道有这个可能,他也不想面对。 不会的。 蜃儿很聪明,我的武艺她都学了去,外面没多少人可以动她,若真有那么一天,真有那一天,应长风顿了顿,然后下定了决心看向云蜃,我便是破誓以武下山也会将她带回来。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男人被锁在里面,双手被锁链固定住,衣衫上尽是灰尘。 他低垂着头,似乎是有伤,气息声时轻时重。 吱呀门应声而开,光线涌进来刺伤男人的双眼,他有些费力地抬头,门口站立一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庞。 叶谷主,事情考虑得如何?你夫人的遗体我已经找到了,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能救活她们,就像你一样,你们一家还能团圆。 多好啊。 尖锐的声音刺入叶檀溪的耳朵。 他想:竹弥,你保护了我们的宁儿。 她应当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 做..梦。 他调动浑身的力气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哼,我如今同你好生言语你不听,待我寻到你女儿,你自会求我和你谈,我已让人放出风去,你还活着,你猜,你的好囡囡要多久能来见你?哈哈.哈哈哈那人笑得很是得意,一声一声扎进叶檀溪的心里。 能回应这笑声的也只有锁链被拉动的声音。 宁儿,莫来啊。 爹,爹爹,我要去的,你别走,别不要我! 叶宁挣扎着醒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起来,她四下看去,是她这段时日一直住的那间房,云蜃的房间。 她似是想起什么抬手摸上脖颈处,缠着绷带。 所以不是梦,她当真是被棕熊咬烂了脖颈。 但是自己还活着,手上有触感,还能闻到房间里一直有的一股药香,云蜃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是她救了自己?喉咙咬穿也能救?季年推门进来便看到坐起来的叶宁。 若是醒了,药就自己喝! 她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到桌子上便要离开。 叶宁听出来语气里的不悦,心里一虚想着是自己偷跑又受伤了还被救回来,季年生气也是应当。 不过自己住了这么久,一直以来给自己拿药的都是云蜃,那人总是有方法哄骗自己喝下去,今日怎么是季年?她记得陷入黑暗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安与恐惧混杂着如同泉涌一般要找一个宣泄口。 云云蜃。 太久没开口,她的声音哑得厉害,磕磕巴巴的也只喊出了云蜃的名字。 快要走出门口的季年听见这声音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 神情严肃,还带着责备,看得叶宁心慌不已。 你还.她开口想训斥她,却在看到叶宁脖颈处的伤口时又收住了,这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孩子啊,她叹一口气道:蜃儿为救你伤得很重,在你隔壁房中休息。 说完便快步离开。 屋外的日头正好,季年却只觉得烦闷,都该是玩乐的年纪怎的都遇到这般苦事。 院门口的桃树上是正欲开放的花苞,新叶翠绿的点在枝桠上,叶片带着的湿气反着琥珀色的光。 屋内的叶宁下了床,本以为自己旧伤添新伤应当是走路都困难的,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不适,她试着调动自己的内息,内息沉稳比之前还要厚重几分。 右心口处随着内息流动传来一阵刺痛,她拉开衣服检查,看到原本黑色的符印居然有点泛红。 纹路覆盖之处有隐隐的灼烧感。 这个符印很早就在自己身上了,爹娘也只是说要藏好,再多也不肯同她细说。 如今生变她也不知其中缘由,犹豫一下,觉得还是先去看看云蜃比较好,便整理好衣服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房间的结构都一样,云蜃侧躺着安睡在床上,气息很轻。 叶宁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打量着她的伤,右手腕子被缠上了细布,侧躺着想来是背上也有伤了。 苍白的脸色看得出来是流了很多血,如藤蔓般缠绕在心的自责开始收缩,挤压得心口生生地疼,泪水流淌下来她抬手去擦拭,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尽。 都是因为我。 这样的念头挥之不去,如今这个躺在床上的人。 都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 叶宁哭得收不住,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但是腿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害怕这人像娘亲一般离去。 最后她蹲了下去,双臂环抱着自己,将头埋下去,手掐着胳膊生怕自己出声。 忽地有什么东西在拍打自己的头,哭甚? 声音很轻,好在屋内很安静。 叶宁抬起头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头上的手挪动下来帮她擦拭泪水,哭甚? 云蜃又问了一遍。 你受伤了。 叶宁哭得久了说话带着一阵抽泣。 她抓过给自己拭泪的手用来感受眼前人的存在。 能出声了?我受伤了你哭甚? 云蜃笑着,声音又轻了几分,她没有抽手,就由着叶宁抓着,眼里的促狭因为身体虚弱显得很淡。 怕。 叶宁如实地回答。 云蜃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怕,没事的。 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如同那天拍打叶宁的背一般安抚她的情绪。 见她终于平复下来,示意她坐到床上来。 可有好好吃药? 云蜃又问道。 抓着她的手往后缩了一下,云蜃马上就明白了:去喝掉,虽然苦了点,但是很有效。 我如今感觉很好,没有不舒服。 叶宁把头偏开不去看她。 云蜃总给她一种能看穿人心的感觉,那双好看的眼睛有时候太刺人心。 等你感觉到不久迟咳,迟了吗? 许是说话说多了,云蜃开始咳嗽起来,叶宁不敢怕打她的后背想着替她扶一下心口顺气,这次却被云蜃一把抓住了。 想做甚?这里可不能随便乱摸。 云蜃满眼是笑意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我我不是叶宁反应过来自己要往哪里伸手了,一抹红悄然地在脸上升起。 我想帮你哎呀,我去我去喝药。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离了视线,云蜃收敛了笑意,从枕头下取出帕子,一张嘴,鲜红便染花了好看的图案。 她轻拍自己的心口,长生珏硌得手有些不适。 之后几日云蜃一直是由叶宁照顾,同之前的情况反了过来,等到云蜃背上的伤开始好转可以简单的活动以后,叶宁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她的床边。 我有话想问你。 其实早就想问了,这几天总能梦到那天遇到熊的事情,她很确定自己确实是死了,梦里云蜃哭喊着自己不能死的画面太过深刻,一同刻在心里的还有那个血腥味的吻。 云蜃大约能猜到她想问什么,她坐直了身子收起常挂在脸上的笑意:你说。 声音很是正经。 你怎么救的我?莫要糊弄我!我记得的,那头熊咬破了我的喉咙。 而且我的内伤全好了,这期间连两日都不到,世间没有这般效果的药。 叶宁双手捏拳,眼睛直盯着云蜃,她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 云蜃愣住了,是什么?所以,叶宁觉得她现在不算是个人是么?确实,哪个人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呢?从叶宁搬凳子进来的时候,或者说,从她看到叶宁蹲在床边哭的时候她就做好叶宁会问她的准备了。 第5章 那天之后叶宁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笨手笨脚地照顾她吃饭,喝药,如果不是同她说过话,云蜃都要觉得她是不是又哑巴了。 云蜃以为她是不记得当时的事情的,心里打算等自己好点了再和她讲。 她想要断缘,剑谷如今若是无事发生,她可能会花点心思编个理由,毕竟最开始的打算是由应长风出面与剑谷商谈的。 但是叶宁如今也是血海深仇在身,并且同样牵扯到了如今的药王谷。 她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云蜃想,为了避免麻烦是应该直说的。 可是听到这个问题,她又犹豫了,六岁那年的事从记忆深处爬了出来,她在生与死之间左右摇摆,只为了能与那块长生珏更好地融合,人可以死多少次?这个问题她永远也不知道。 但是这世间大半能让人失去生命的法子,她都体验过了。 心里盘算一下她还是张口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长生珏>? 她觉得自己声音在发颤。 叶宁看着她在听到问题后全身僵硬,然后偏头不再看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她从那双总是带着狡猾、促狭的眼睛里看出来她很难过。 她察觉自己失言了,想道歉却觉得怎么都出不了声,嘴巴一张一合的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时云蜃开口了,她的声音平稳,叶宁却看到了她微微发抖的嘴唇。 我可真是会说话。 叶宁懊恼地想。 云蜃见她不回答,想着她是不知道的,吐纳几下调节自己的情绪后,接着道:碧落黄泉几相逢,执生覆死亦长生。 <长生珏>,可生死人,肉白骨。 这效果你应当是再清楚不过了。 云蜃把头转过来看着叶宁,指了指她脖子上的伤。 叶宁顺着摸了摸脖子,伤口好口好得异常,如果不是留了疤,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根本没受过伤。 你用这个救得我? 云蜃摇头:算,也不算。 你问我是什么?我现在,就是<长生珏>。 她说着,轻轻的扯开了自己衣襟,露出那月牙形状的碧玉。 想要把她取出来,只有你们剑谷的断缘可以做到。 叶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消化云蜃同她说的话,长生珏,死而复生,还有放在剑谷里的断缘。 这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尤其是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后只觉得胃里翻涌难以忍受,最后两人的谈话以她落荒而逃匆匆收尾。 屋子里静悄悄,似有似无的药香一直环绕在她周围,叶宁记起这间其实是云蜃的房间,说来也奇怪,怎么受伤后会在云蜃的房间休养呢。 她越想越睡不着,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是什么? 云蜃听完以后难过的表情,还有她告诉自己,想要断缘来让身体恢复后脸上的笑。 叶宁觉得那个笑容里包含了很多东西,她有些看不明白,只是知道自己看过之后觉得一点都不开心。 又翻了个身,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道歉,桌上的烛火已经灭了,一缕青烟正要消散,叶宁坐起身来,对着灯芯吹了一口气,烛芯又燃起了一抹火光。 她看了一会,还是打算过去道个歉。 抓起外衣穿上就往外走,推开门就看到在清冷的月光中正赏月的云蜃。 睡不着? 云蜃听见动静就回过头来。 嗯,你也是? 叶宁向她走去。 云蜃:我午间同你说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叶宁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有点,我以前没听过这种事,何况你还说,我是喝了抱歉,我也是唯此一招。 时间久了,就不起作用了。 我不是怪你。 叶宁赶忙解释,很感谢你能救我,不然我真是不甘心,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跑掉,还有还有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最后眼一闭心一横道:还有问你的那句到底是什么,是我不对。 叶宁低下头不敢去看云蜃。 云蜃倒是愣住了,她没想到叶宁会道歉,听了这话心里泛起涟漪。 嗯,我接受。 声音清澈,如同撞进心里的月亮。 于是听了这话抬起头的叶宁,看见这人脸上浮现的笑意,一直到躺在床上休息时她都在想。 像什么呢?和以往的都不同,不是初见时的那种轻佻,也不是哄骗自己喝药时的那种促狭,更不是下午那叫人难受的感觉。 一直到困意袭来,她突然想到,是了,像一壶清香的酒,叫人吃醉。 等叶宁再醒来已经快正午,她穿好衣服出门,小院里空无一人,云蜃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那人不在,她又转去厨房,炉子上正煮着饭,却也没人照看。 不由觉得奇怪,心想这人伤还没好怎么到处跑,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回头,是应长风。 云蜃呢? 叶宁问。 伤还没好,阿年带去换药了。 应长风回道,来帮忙?厨房的事我做得不好,需要一个帮手。 叶宁点头跟他一起进去,虽然她也不会做饭,但是添个柴,递个水她还是会的。 云蜃自己受伤怎么恢复得这么慢? 蜃儿没同你说? 我说错了话,没好意再问她的问题。 叶宁摇头道。 应长风一边将饭端开一边架起另一个锅。 他轻笑一声,不打紧,你好好的道个歉,蜃儿不会同你计较。 我知道,昨日便同她说过了,只是太晚了,没拉着她继续讲。 那就好。 长生珏是一对,分两块,蜃儿身上只有一半,她的血是有奇效,但需要配合相应的功法,而自己身的伤却需要时间恢复,而且异常疼痛。 那东西在她身上唯一带去的只是蜃儿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但受了伤也不会立刻就好。 应长风热好锅,却迟迟没下一步。 他转过头看着叶宁,很郑重地同她道:我同你说这些,是我的私心,阿年昔日重病,为着救她我立过誓不得以武入江湖,蜃儿于阿年有救命之恩,此番她下山,我却不能出手相帮。 你二人会同行,我希望你能多照看她一些,对我和阿年来说,她早已是我们的孩子。 叶宁赶忙站起来,慌里慌张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也救过我的,我叶宁一时间有点觉得这担子有些重,不敢开口随便应承。 她怕做不到。 应长风看她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强迫了,毕竟叶宁比云蜃还小一些。 他又开口道: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看着那孩子别让她做傻事好么? 叶宁很快地点头。 等到做好饭菜叶宁才见到云蜃,这人搬了两张长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光印在她身上给她渡了一层光。 她走过去,影子覆上了她的脸庞。 云蜃睁开眼,看见叶宁站在她身旁:师傅和你聊什么了。 她说着,一手拍拍自己身边的另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 叶宁坐过去回道:没说什么,你的伤怎么样了? 想着应长风说的剧烈疼痛,她有些心疼。 云蜃见她扯开话题也没深究,又闭上眼道:已无大碍了,咱们明日就可以下山。 你今天可以收拾一下。 叶宁:我能问问为什么我受伤后一直在你房间休养吗? 她把困在心里的小问题问了出来。 云蜃轻笑一声道:你刚来的时候,师傅怕你会寻着机会自戕,我的房间特意收拾过,而且,你睡的那张床是用药泡过的,对你恢复有好处,便让你一直住下了。 你后来也受伤了。 是,但对你的效果大一些。 叶宁愣住了,而后很快就明白了,是用云蜃的血泡过,便没再开口。 你有什么打算? 云蜃问道。 下山后么,打算先去见见舒伯伯,他见过我爹。 信得过吗?他们放出风来说你爹还活着,还让那么多人见到了。 也许是为了抓你。 那也要去啊。 叶宁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如今自己就剩爹爹一个亲人了,就算知道是死局也要入。 云蜃有沉默了会开口道:我会帮你,作为交换,你要把断缘给我。 第6章 你就那么肯定断缘在剑谷? 嗯。 云蜃没再多说。 如果真的在,我会给你。 要是不在叶宁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停下来想,云蜃也没有催促。 半晌后叶宁再次开口:要是不在,我陪你找。 找不到呢? 云蜃听了这话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的笑里透着一股逗弄的意味。 我陪你,找到为止。 第5章 黄龙府 黄龙府的城门照常在太阳升起时打开,进出城的人群自觉地等着登记,守卫的士兵仔细地检查着往来车辆。 两个牵马的江湖客前一后地走上前来,其中一人与正当值的守卫似乎很熟,走近了与其说了些话才离开。 你同他说了什么? 两人牵着马走在街上,叶宁压着头上的兜帽低声地问道。 同他说我接下来要在城里闹事,让他到时候别抓我。 云蜃回道。 如果不是她笑得太过狡猾叶宁肯定会信。 不说算了。 叶宁也不深究,话锋一转又问:咱们在哪里落脚?你说你是身无分文的,不会要睡大街吧。 云蜃一本正经:那怎么行,还带着马呢。 怎么也得睡在马厩的。 叶宁轻哼一声,这人总喜欢说些混话,她算是摸清了。 睡哪家的马厩?这里客栈可不少。 边说着边看向四周。 城门刚开不少商贩才刚开门,一些小摊也才刚支好。 二人天还未亮便下了山,只因云蜃说若是等师母起来少不得又要哭一场。 刚走出没多会,应长风便追了出来,赠予叶宁一把细剑,叫她等一切事了再回来看看,又取出一个小瓷瓶,说是季年给的,叫云蜃收好。 沉默一阵后,他只是抬手拍了一下云蜃的头说了句,好好的。 叶宁有些饿,她看来看去只寻到一个刚架起锅的面摊,正想过去吃却被云蜃一把抓住,不急,等落了脚再说。 不是说睡马厩? 叶宁没好气道。 对啊,都要睡马厩了,哪里来的钱吃面。 云蜃继续逗她,却也没放开手,带着叶宁往城西走。 两个人穿行半晌,云蜃拉着她走进了一间小院。 谁的院子? 叶宁打量着问道。 惘然置办的落脚点,这些年我也不是只在山上的。 这次云蜃倒是老实地回答了。 刚才怎么不说? 叶宁拴好马匹。 哄你呗,可惜你不吃这套。 云蜃拿着行囊进了屋子,语气里带着点失落。 对,我不吃这套,下次要坦诚一些。 叶宁跟着进来。 放好东西的云蜃回过头来看着叶宁。 你不是饿了吗?东西放下我带你去吃饭。 她岔开了话题。 等两人收拾好再出门,叶宁发现云蜃换了一身男装打扮。 各种摊子都已经出好了,云蜃还是带着叶宁去了刚才那家面摊,叫了两碗最便宜的素面。 叶宁看着碗里浮着的菜叶子很是头疼地问:所以,我们是真的没钱是么? 云蜃取了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回:是的。 你身手好么? 叶宁还没从是的的打击了恢复过来,又听她突然问自己身手怎么样,思绪一下被带歪。 好歹是剑谷的大小姐,自幼习武是肯定的,身手好不好?想起娘亲的死,大约是不好的,要不是自己拖后腿,也许娘亲不会死。 想到这些便心里难受,本就吃不下的面更觉得难以入口。 许是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云蜃招手让老板给她加了点肉片。 叶宁吃着肉片觉得心里的悲伤有被抚平一点。 吃完面后,叶宁才开口道:我的武学是家传的,还有一些门客会传个一招半式,我没怎么和人交过手。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 可有擅长的? 剑谷出身,自然是剑术最好。 提起剑谷的剑术叶宁眼里便闪着光亮。 声音也透着骄傲的情绪,昔年剑谷强盛时期,江湖上提起使剑的人都是剑谷门下,没关系也要扯上关系,不然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用剑的。 可惜十二年前剑谷谷主突然宣布要封谷,不再授武,江湖上剑谷的门人越来越少,近几年更是再也未见。 提起此事各江湖人也只能叹一声谷主糊涂。 云蜃看着她脸上的骄傲还有眼里的光也笑了起来。 那太惹眼,你还会别的吗? 眼里的光不由得黯淡几分,但心里也是清楚的,如果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会使剑谷剑法的女子,简直就是昭告天下快来抓我。 泉宝山庄的剑术我也会的。 那几分骄傲消散而去,云蜃看着,觉得有一丝心疼。 别在人多的时候用就好。 走,我带你去赚钱。 云蜃轻揉了一下她的头说道。 而后又抓起叶宁的手,领着她穿行在小巷里。 不多时便到了一个挂着酒字旗的店门口。 叶宁看着这地方心里想着来这地方做甚?莫不是喝酒也能赚钱?云蜃牵着叶宁进去,店里的小二正擦着桌子,看见两人便走了过来。 声音粗哑地说道:今日太早了,我们店酒水还不多。 客官有什么需要? 云蜃将叶宁护在身后回应道:要两坛陈年酒。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块铜牌丢在桌上。 那伙计看了一眼顿时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原来是熟客,您这边请。 那人领头带路走在前面,叶宁压低声音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就是熟客了? 云蜃也学着她的声音回:赌坊,以前惘然经常带我来。 你你你怎么.唔叶宁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她接受的教育里赌坊就是邪教的代名词。 一时间激动得声音都不由得提高了。 还好云蜃一把捂住她的嘴,同她小声说:你莫要激动,这里来钱快。 待会你进去之后只要跟着我,然后要多观察里面的环境。 具体的问题等我们出去我再同你说。 酒馆后是一间小院,有个两层的小楼立在其中。 门口站着两名壮汉,其中一人见过云蜃,开口道:云公子又没钱了?这次打算玩多久啊。 哟,这妹妹看着眼生得很。 从哪里带来的? 云蜃见他眯着眼睛看着叶宁,脸色一变:怎么,我太久没来,你连我的东西都敢盯着看?上次断手这么快就好了? 嗓音低沉确实很像男声。 那壮汉听了顿觉右手生疼。 云蜃和惘然是这里的常客,对守门的自然是相熟。 平时一起说些浑话打趣很正常。 最开始觉着云蜃看着小,会时不时逗她。 云蜃也不恼,同他们打趣,有时候还会打赏点银钱给他们。 时间久了他们便觉得云蜃是个好脾气,好欺负。 直到有一天,他不当守,同朋友一起在里头赌钱,输地急了正好看到赢钱的云蜃。 心里一股火气上了,竟直接要去抢云蜃的赌金。 他们当看守的自然也是习武的,但是那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右手还被云蜃硬生生掰断。 那天云蜃在他耳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我不同你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我的东西你也敢抢?真当我好欺负? 想到这里他浑身发麻,连忙换上讨好的嘴里:不敢不敢,小弟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您拿去玩,权当赔罪。 双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 云蜃拿在手里掂了掂,嘴里轻哼一声。 将布包又交给叶宁拿着,再没去看那人领着叶宁进了屋子。 屋子里好不热闹。 骰子,牌九,比大小,各式各样的都有。 叶宁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每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眼里布满血丝,脸上无比兴奋。 一看就是熬了一整晚。 赢了的人满脸欢喜,输了的人满脸悲痛。 但是不论是哪一种,都会兴奋地再次投入进去。 整张脸写满了疯魔二字。 云蜃轻轻摆了一下叶宁的手,她怕这里杂乱的环境吓到她。 叶宁以为她是提醒自己她刚说过的话。 第7章 赶忙收回打量人群的眼睛,开始专心地观察起屋子里的环境。 见叶宁面色入常,云蜃也并未多说什么。 带着她来到一张桌子前,周围有人认出云蜃。 给她让出位置来。 这不是云生吗?最近做什么去了,又把银子花光了? 让位置的男人面带微笑,叫人觉得很是和善。 这又是哪里来的寻来的小美人? 男人问道。 城外捡来的。 云蜃一脸平静。 也没再多理会他,拉了一下叶宁的手,示意她取出点银子给自己。 叶宁听见男人喊云生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编个名字出来。 还没想好云蜃便被打断了,她取出银子递过去,看见她接过以后直接放在写了小字的区域里。 一旁的男人见了也赶紧跟着下注。 等开盅了,点数正好是小。 云蜃也没有急着收,手一推又送到大的那边去了,再打开,又猜对了。 这次云蜃取了一点回来剩下的继续压大。 而连续跟注的男人却把钱压去了小。 等到再次开盅,却是输了。 叶宁觉得有些可惜。 她看一眼云蜃想着要不要安慰她,结果却发现对方一点表情都没有。 带着叶宁便往下张桌子走去。 等叶宁差不多摸清楚一楼的结构以后,云蜃便带着叶宁从里面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那个一直跟着他们下注的男人。 他掂量着钱袋子对云蜃说:今天可要好好谢谢你了,不然我可赢不了这么多。 下次你什么时候来,我再来沾沾。 云蜃挂起笑意回道:这几天我都在,你可要抓紧。 语气显得十分真诚。 男人开心地收好钱袋子,冲两人道别。 他一转身,云蜃的真诚的笑意立刻就散了,看了一会男人的背影,眼里流出一股轻蔑。 真当我的钱这么好赚? 云蜃在心里想着。 带着叶宁往家走去。 你和他很熟? 叶宁看着自己手里的钱袋子,重量和刚收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们忙活半天一分钱都没赚着。 倒是那个男人,有时跟着有时不跟,赚得是盆满钵满。 她有种替人白干活的感觉。 云蜃瞧见眼前人脸上要溢出来的不满,也不解释,只问道:要你记的可都记住了? 叶宁点头。 心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恼?自己这般气愤倒显得有点无理取闹了。 心里想着,脸上更难看了一些。 至少咱们现在有钱吃饭了。 先回家,之后几天,你在家待着。 不要到处走动。 这边我一个人来就好。 你回去以后要好好想想,如果要藏人,那栋楼那里最合适。 云蜃瞧着她脸色更难看了,觉得好笑。 想不到还是个小财迷。 你要做什么?还要待多久? 叶宁不解。 她原本以为二人应是直接奔着泉宝山庄去的,只不过在黄龙府歇脚。 云蜃回道:路费啊,这点钱哪够。 说着又给叶宁盘算了一下衣食住行,每样都要花钱。 说着说着二人就回到了家。 云蜃关好院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叶宁。 上面写着黄龙府,不义堂三位当家,参与剑谷一事。 你不是要报仇?这是惘然给的消息,那个赌坊背后的管事人,就是不义堂的二当家。 解归。 云蜃看见叶宁捏着纸张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她轻声说道:我说过,我会帮你。 她想抬手去让发白的指节放松,心里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动。 第6章 说过我会帮你的 叶宁用力地攥着那张纸,从出事那天起她就从未停止过要报仇的想法。 如今有了爹爹的消息,心中有了一丝寄托,那满腔的恨意才能暂时被压制。 再者,云蜃浑身是伤的样子太过深刻,那个人明明自己伤得那样重,却还在安慰自己。 她不敢再鲁莽。 她以为云蜃说会帮自己报仇,是在自己报仇的时候出手相助。 却不想竟是她先主动。 叶宁感觉有好多话想脱口而出,最后张了半天嘴也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而云蜃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如平常一般,拍了拍她的头后便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云蜃推开门,叶宁在小院子里演练着泉宝山庄的剑法。 剑谷的剑术讲究精妙,大开大合,点到为止。 而与剑谷常年交好的泉宝山庄,剑术讲究迅猛,绵延不绝,纠缠不休。 剑光流转如同细雨,连绵不绝,云蜃看得出神。 目光流转之际突然瞥见了靠放在墙角的一根木棒。 云蜃提起木棒,一记点剑式便直入叶宁的剑招之中。 这让叶宁有些惊吓,慌忙就想收招,云蜃却喊道:继续! 说完一招弓步扫剑便直袭向叶宁侧身。 叶宁立剑拦挡再顺势一推,沿着棒身便向云蜃的手攻去。 木棒忽地一翻转到剑身下,接着再向上一抖直接震开了细剑。 这一招叶宁再熟悉不过了,她推开几步道:剑谷的剑术,你怎么也会? 云蜃耸肩道:见过,会得不多。 然后手腕一抖,剑招连绵,正是叶宁刚使用过的泉宝山庄剑法。 叶宁见状也是接连后退,而后剑锋一转翻身一招撩剑由下往上而去。 整个人的气势也由刚才的绵长变得迅猛起来。 云蜃的木棒再次与剑身贴合,这次却是拨开了叶宁的撩剑,使得其落空。 却见撩空的剑招直劈而下,往云蜃的左肩而去。 但是还未劈下便强行停住,叶宁看着竖立在自己手腕之下的木棒有些气恼。 你会得怎么这么多? 她收了剑带着点情绪地问道。 云蜃也收起木棒笑着回:经验,今天你也学到啦。 以后每天卯时起,我陪你练,未时我再出去。 你就在家自己研习,你不差的,只是需要经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并不使剑,所以往后我可能不用剑招,你不要学招,要学技。 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宁点头:明白的,我要学的是怎么用。 而不是用什么。 云蜃拍拍她的头夸道:真聪明。 等中午用过饭,云蜃再次一身男装打扮出门去了。 还是去了那个赌坊,她从收到消息起就觉得奇怪,不义堂离剑谷这么远,三位当家跋山涉水就为了去参合剑谷造反?这太奇怪了。 行到赌坊门口,昨日拿她当托的男人正站着门口等她。 你终于来了,害我好等,今日没带小妹妹来? 男人迎来上来。 你是又欠了多少钱?这么急着要。 云蜃不着痕迹地同他拉开距离。 男人自称桕春,是云蜃在赌坊认识的。 因为眼力好,发现了云蜃赌技好又不肯显山露水的习惯,时常跟着赚了不少。 桕春摆手道:前些日子去了趟惠城,在那边着了道,赔了不少。 我这不回来看看能不能寻着你。 还真让我碰上。 两人边说着边往后院去。 进了屋子,云蜃依旧是先赌大小,桕春也就跟着下。 依旧是云蜃赚的少他赚得多,只是平时云蜃要输时会先拿回本金,桕春看到了就知道她要放水,会去跟相反的注。 今天却不全是,她有时会等着桕春改注后也丢了钱跟去。 有时还会暗示桕春先去下,她再跟一点,这些小动作也只有她和桕春注意到。 若是以往,桕春说不定会发现端倪,觉得云蜃再给自己挖坑。 但是如今他身负巨债,只想着多赢一些早日还清,根本无心去理会这些。 等到两人从赌坊出来,云蜃的钱袋子只是稍微重了一点,而桕春的却是鼓鼓囊囊。 出去后桕春正要告辞,却听云蜃问道:你在惠城着了谁的道? 桕春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叹口气说道: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莽夫,听口音像是南方的。 手里不少钱,突然出现在那边的赌坊。 起先我们都以为是一群冤大头,因为他们确实输得多。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 我手里的钱太少,回得慢,我就借.哎。 第8章 眼里流出一丝后悔。 本来是赚够了的。 谁知道他们突然发疯了,见人就打,那赌坊差点被人拆了。 之后官兵就来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那群人。 我本来想趁乱跑,快出城的时候还是被那赌坊的人给抓到了,因着是逃跑被抓,我的债务又翻倍了。 只给了我两个月筹钱,你要是不在,我可得让人削成棍了。 云蜃白了他一眼嘴上骂道:你活该。 心里算着两个月的时间肯定是够了。 桕春被说了也不翻脸,还笑着道:是是是,您带我赚回来就行啊。 走了走了,妙音坊的小曲该开始了。 桕春走后,云蜃在心里想着那些突然发疯的莽夫。 南方来的,剑谷就在南方。 会不会有关系?还是得让惘然去查查。 等她回到家里,看见惘然正坐在院子里,同叶宁说些什么。 叶宁的眼角还带着一点红。 她快步走上前问道:你同她说什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惘然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冤枉,正要解释,叶宁却拉住云蜃的衣袖说道:不怪他,是我自己问的。 云蜃看着她情绪还算平静,便又问道:你问他什么了? 叶宁闭口不肯说。 其实没什么,惘然来找云蜃商量怎么处理不义堂。 叶宁提着剑逼着他说剑谷目前的情况。 江湖上传言什么都有,只是她刚下山两日。 一日云蜃带着她,一日自己在家练剑。 又没勇气自己出门去听这些,怕传得太夸张。 惘然纵然是身手不弱,却也不敢对叶宁动手,只能老实交代。 剑谷目前还活着的,只有叶宁,叶檀溪。 还有被抓的叶目遮,也是被药王谷看着。 至于其他人,药王谷只说是已经安葬。 见她不肯开口,云蜃也不追问了。 将钱袋子交给叶宁后便让她先回屋,等叶宁进去以后,云蜃开口道:黄龙府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这边有我,你得跑一趟惠城。 惘然听完云蜃说的事也觉得蹊跷,便一口答应下来自己去查。 临出门时,惘然突然有一个猜测,他问道:你身上的长生珏要配合你的内息才能使人复活,那桑半夏会不会也会这个? 云蜃沉默一下回答道:这个猜测我也想过,尤其是听说桑半夏亲自带着叶谷主出现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又继续道:但他肯定是做不到使人复活这种手段的,就算他和我能使用同样的内息。 长生珏分两块,只有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我的这半块能生死人,他的就肯定做不到。 惘然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然后一阵沉默以后,他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剑谷出事,遇到叶宁。 你是不是打算,只要断缘别的不管? 这一次云蜃没有回答,将惘然一把丢了出去。 叶宁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一方面是担忧父亲,还有一方面是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苦恼。 本来想偷偷听一下云蜃和惘然在聊什么,可是两个人说话实在是轻,她只好放弃。 一门之隔,云蜃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想敲门却又犹豫。 她猜得到叶宁问了惘然什么,也知道屋里的人肯定没有睡着。 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又想起刚才惘然的问题,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就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叶宁顶着发黑的眼圈继续和云蜃对练,这次云蜃还是用的木棒,只是比昨天的要长。 然后叶宁就发现这个人,枪法和棍法也是会用的。 两人就这么在黄龙府过了五日,叶宁的武学进步飞快。 变招拆招已经很是纯熟,连云蜃的一些小技巧也学了过去。 而云蜃带回来的钱也多了一些。 这天未时,云蜃照旧出门去赌坊,见到叶宁时拉住她说道:从今日起,若是我亥时还未归。 你就带着钱去赌坊寻我,那天让你想哪里能藏人,你可有想好? 叶宁点头,随即追问道:有危险?你要做什么? 云蜃见他有点急,立即安抚:我能有什么危险,照做就行,莫要担心我。 说罢便径直出了门。 到第三日亥时,云蜃没有回来。 第7章 我媳妇很凶的 叶宁演练好剑招,一直等到晚膳时也不见云蜃回来,她出门随便买了点吃食又回去继续等。 等到天色渐晚,她有点急,抓着钱袋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亥时刚到,她推开门就往外冲去。 到了赌坊,酒馆的小二见过她也没拦着直接就放行。 叶宁是头一次独自进到这种地方。 这里与上一次来相比要更混乱,更嘈杂。 她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云蜃。 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往右边走去。 那里有一堵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墙,背后一定有什么。 果然,她才刚靠近,就冒出两个人拦住她。 左边地问道:做什么的? 她抖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子,回道:寻人。 右边的开口:这里没有。 她捏着钱袋子睨了一眼两人:你确定?我还没有说找谁。 那两人对视一眼。 左边的转身去了墙后,右边的人还是拦在叶宁跟前。 两人就那么干站着,叶宁偷偷地把手背在身后,在衣服上蹭去手心的汗水。 左边的很快就出来了,对着叶宁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宁跟着她们走,三人消失在墙后。 周围疯狂的人群并没有发觉。 墙后面是一段向下的楼梯,跟着下去的叶宁闻到一股血腥味。 抓着钱袋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借着火光,叶宁看见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牢房,正中间区域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尽管衣衫不整,看不清脸,叶宁还是认出来了。 这个人我要带走,开个价。 她一指地上的云蜃,强压着心里的慌乱说道。 站在云蜃边上的是一个满脸肥肉的男人。 他看着叶宁道:你是来赎你相好的?你知道他在我这里破坏规则害我损失多大? 叶宁将手里的钱袋子丢在地上,看向一旁关在牢间里的人说道:你搞清楚一点,破坏规则的是这个人。 那里面关的正是桕春。 桕春被打的话都说不出来,靠着云蜃他欠的钱早就够了。 云蜃劝他收手,他不听,还越压越多。 周围的人也不是傻子,见他赢得多,纷纷往他身上压注。 等他赢了庄家,就被人以领钱的名义带到这里来了。 直到被打得鼻青脸肿才意识到自己被云蜃害了,当即就招认了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云生教自己的。 结果被飞速带来的云生一脸无辜,还反问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两人互相攀咬都说是对方是主谋,桕春被打得说不出话,暂时被关了起来。 他看着被打的云生一口咬定是桕春带着自己赌的,心里无比绝望。 等到叶宁进来指认,他彻底闭上了眼睛,心想着自己这次死定了,要是有下辈子肯定不赌了。 那胖子看向桕春问叶宁:你怎么知道? 叶宁面不改色道:我见过啊。 为这事我气地再没来过。 那胖子看向叶宁左右的两人,两人点头。 胖子又问:既然是有人带,你相好怎么赚的这般少? 叶宁被那句你相好说得心慌,面上还是不显露半分:你问问他敢不敢多赚赌资?让他去玩都是我宽容。 赚得多就上瘾,万一赔了,几个家够他卖? 这话倒不是她瞎编的,从前家里有个门客就有赌瘾,她无意间撞见过那门客同他夫人吵架。 你染上赌瘾,我们有几个家当够你卖了赔? 这话她印象深刻,如今拿来此处用,倒也合理。 这时一直躺着的云蜃开口了: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我媳妇很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叶宁有些心疼,都没理会她那句我媳妇很凶。 那胖子又给了云蜃一脚,有些戏虐得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你走吧。 以后这个地方可不欢迎你。 第9章 叶宁忍着怒气走过去扶起云蜃,见对方脸上全是伤,心里更不是滋味。 刚才拦她的两人走了过来,带着她往另一个出口出去。 等确认无人跟着以后,叶宁就想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云蜃轻声地说道:做得不错,你演得很好。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聪明。 叶宁扶着她,云蜃一直耷拉着头,看上去很难受。 等好不容易到了家,叶宁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去找一些伤药,下山之前季年准备了很多。 拿了伤药再回去找云蜃,却发现门关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 叶宁敲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她有些急:云蜃,你做什么?开门,我拿了些伤药来。 里头还是没动静,叶宁想起应长风的嘱托,不由地担心起来。 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她调动起内息就要撞门,云蜃的声音传出来:东西放下,走开! 语气很是不好。 一直以来云蜃给叶宁的印象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尽管有时候喜欢说混话逗弄自己。 突然面对这生硬的语气,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但想着她受了伤,还是放软了语气又开口: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我进来帮你看看好不好? 里头的人还是不领情:我没事,东西放在门口,你回房间。 叶宁想继续敲门的手放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抱着伤药站在门口,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屋内的云蜃听见叶宁离开的动静,轻舒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上受伤处的痛感,按她的本事,挨打的时候完全可以用内息护住自己,让伤害降到最低。 她没有选择这么做,从很早以前她就放弃对自己地保护了。 不管是应长风对她指导的时候,还是她这十年间数次下山同人交手的时候。 不顾自身,只功不守成了她的习惯。 惘然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她曾经劝慰叶宁的话也掺杂其中。 你是不是只想要断缘别的不管? 死了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但活着的人可以。 她知道自己家的事是桑半夏做的,但她不想报仇。 刚被应长风救回的时候她很迷茫,想报仇,但是心里又有点感谢那场变故。 如果不是桑半夏被长生珏吸引,她还会被逼着去融合另外半块。 在获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恨父亲,是多过恨桑半夏的。 哪怕之后自己想明白了,父亲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她的爱,她能理解了。 却也没有燃起复仇的心。 活着的人可以做很多事,但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不想见叶宁,至少现在,特别不想。 屋外的月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云蜃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都在疼。 下手真狠。 她在心里说道。 想起身去拿门口的药,却感觉屋内光线暗淡了一下,接着咚的一声从窗户处传来。 叶宁抱着药,站在了她的窗户边。 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叶宁快步走到床边,一把将要起身的她按了回去。 然后抓起她的手就要开始查看伤势。 云蜃有些抗拒,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叶宁不肯放,有些委屈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是不是我今天去得晚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手却不肯放开。 云蜃沉默,她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硬冷的语气吓到她了。 她心里乱成一团,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叶宁。 我就看看你伤得重不重好不好?你是为了帮我才受伤的,我真的很担心。 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的担忧一下一下地撞在云蜃心上。 叶宁,我们是有约定的,我帮你报仇,你给我断缘。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没必要这样。 她放软了语气。 叶宁一边翻看着她的两手臂,一边回答:我知道,但是我也答应过应前辈要好好照顾你。 云蜃又不说话了,这话她不知道怎么回。 也许是因为叶宁与断缘之间的关系,自己对她总是格外的纵容。 检查完手臂,叶宁示意她脱去外衣。 这次云蜃却说什么也不肯了,叶宁无奈,替她把手臂和脸上好药后便要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被用一张桌子堵住了,她走上前将桌子拉开,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云蜃盯着被拉开的桌子若有所思,最后只抓起药瓶给自己身上的受伤处涂抹起来。 第8章 我不怕的 卯时,叶宁照旧起来准备去练武,想着受伤的云蜃,以为她今天不会起来了。 到了院子却发现云蜃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走上前道:不是有伤怎么还起来? 云蜃示意她到院子中间来,回答道:并不严重,你的功课不能掉下。 语气平淡。 叶宁持剑站定,刚准备出招,却听见云蜃开口:昨晚的事是我不好,抱歉。 她没有解释原因。 小院里一阵安静,叶宁想不出昨晚的云蜃到底怎么了,说是受伤了脾气不好?可是之前救她时伤得更重。 现下听见她道歉,却不说缘由,大抵是知道了对方不打算告诉自己了。 没事的,你今天还去赌坊吗? 叶宁不打算追问,多半是问不出来。 云蜃摇头。 叶宁收起剑道:那现在不练了好不好?你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 她是想知道全部的计划,也想云蜃能够休息一下。 思考了一会叶宁的提议,云蜃还是答应了,但有点讨价还价地说道:那你今日要练至戌时,可以吗? 叶宁有些头疼,也只能苦笑着答应。 云蜃见她眉头一皱又补充:你缺少与人真交手的经验,即使我与你练也不曾对你下狠手。 但是接下来你肯定少不了与其他人交手。 若是有个什么,不能保证我第一时间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了,听你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叶宁有些开心。 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下来,云蜃开始给叶宁说明她的打算:昨天那个胖子并不是背后老板,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引出他来的,结果桕春,就是你指认的那个男人。 他自己要往我这局里跳,我也没办法。 可是你现在出来了,幕后的人被引出来也只有桕春能见到,你又见不到。 云蜃摆摆手:我们昨天演的那场也就骗骗那个胖子,幕后的人了解事情以后肯定还是会抓我的。 不义堂在这里盘踞多年了,官府也有他们的路子的。 既然想抓我,就会担心我出城,就会联系守城的人盯着我。 这时叶宁想起来进城那日和云蜃说话的那个守卫,当即开口:你进城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 不是的,桕春的出现是个意外,我一开的打算是让你用我失踪的借口去报官,这样他们不好把我留在城里,既然要出城,那么我那个朋友就肯定能收到消息,他就会来通知你。 不义堂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也说了官府里有他们的人,我去报官他们管吗? 不会管,但是你知道我让他们亏了多少吗?这个赌坊是他们在黄龙府的重要收入来源。 昨天亏的,他们至少一个气的利润。 如果是我自己来做,只会比这个多,他们不敢冒险。 叶宁听着这个回答觉得很是震惊,让一个赌坊亏损这么多,万一对方不要钱要命呢?你没有想过他们会要你的命吗? 云蜃不以为然,平静地答道:关于不义堂的消息,惘然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下山了,没有时间做别的布局。 叶宁感觉自己被这话噎到,话都被堵在嘴里,尤其是云蜃平淡的语气。 难怪应长风会拜托自己照顾她。 她低下头沉默半天,开口道:你是不是,仗着自己不会死,才做这种谋划? 云蜃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能猜到。 这十年间,她为了锻炼自己的身手,偶尔会下山接一些官府的悬赏任务。 每当她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的时候,应长风和季年都会说类似的话。 每次她都不会去回应。 这次也是,她什么都没说。 院子里安静得很,院外的吆喝声传来,吵吵闹闹的。 第10章 叶宁站起身回了房间,留下云蜃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赌坊的地下,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正看着如同死鱼一样躺着的桕春,一旁还跪着那个叶宁见过的胖子。 此时胖子正浑身发抖着,嘴里话都吐不清楚:二二爷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瘦高男人正是不义堂的二当家,解归。 废物!我不过是去惠城待了几日,你就是这么替我看着场子的? 解归气急。 惠城的赌坊出事他赶过去处理,那边闹市的人还没处理,又听说黄龙府的赌坊出了事。 一脚将那胖子踹开,他又蹲下去看躺在地上的桕春。 这人他也认识,惠城的赌坊那件事里也有这个人。 当时他的欠条还是自己看着签下的,这种废物能让他们亏损?解归看向那个胖子:那个叫云生的人呢? 胖子慌忙爬起来,跪着回:已经让人去抓了,守城的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定能将他带回来。 解归又是一脚踢上去:还带回来!带这里来有什么用?这里是办事的地方吗? 胖子又爬回来跪好:是小人愚钝,那解归想了想,这事最好还是自己来解决得好,他们兄弟三人才从剑谷回来,还是不要让大哥知道这事的好。 最后他说:将人送去我那里。 胖子立刻爬起来出去传话了。 解归盯着桕春看了半天,感觉像在看日后的自己。 赌徒的下场吗?和云蜃的谈话结束后,叶宁独自在房间里生闷气。 气她一开始不肯说,也气她做事鲁莽不顾自身安危。 还有,还有,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别的情绪在。 她理不清,然后干脆不想了,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听到云蜃敲门。 出来,你今天还要练剑。 之后两日,云蜃依旧卯时起陪叶宁练武,未时之后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间,连吃饭也没出来。 两人之间除了练武的时候云蜃会出言指点以外再无交流。 这天夜里,叶宁刚准备睡下,却听见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动静。 她赶忙冲出去,却见云蜃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周围躺着三四个人,正咿咿呀呀地呻吟着。 吵到你了? 云蜃见她出来,开口道。 语气温和,好像这几天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一点问题一样。 叶宁见这状况也不好再闹别扭,只说道:没有,这是赌坊的人? 云蜃拿脚踢了踢离他最近的一人,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你们不义堂这么缺人手? 地上那人捂着自己刚被折断的右手心里想着。 那里是缺人手,是盯梢地发现你们会武,一时犹豫才拖了几天。 这活果然不该接。 现在怎么办? 叶宁也坐了下来,问云蜃。 云蜃回答:问问呗。 他们来抓我们,肯定是知道要带我们去那里的。 云蜃站起身来打量了一圈这几个人。 继续说道: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过来,看来你们二当家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 我也不难为你们,谁把地址告诉我,今天就可以活着离开这个院子。 地上的几个人疼得抽气,却还是不肯开口。 嘴巴这么严?没必要的,有几条命够卖? 云蜃走向其中一位,这人伤得最重,他最先扑上来,被云蜃一记搬拦锤打在侧腹,骨头都断了。 云蜃将手按在他没受伤的另一边,威胁道:这边还想不想要? 一边说一边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疼得那人就要喊出来,却被一把掐住了喉咙。 云蜃看一眼周围的人,又说道:诸位,我这几天心情真的不算好。 早开口,早结束。 我也不难为你们。 叶宁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云蜃,感觉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冷血的意味,让人见了不由得心寒。 她有点怕。 正这么想的时候云蜃却转过头来看她。 对她说道:你先回屋,我问完了你再出来。 怕吓到你。 看着云蜃的眼睛,叶宁突然就想,自己是不用怕云蜃的。 所以她摇摇头道:我不怕的。 你一个人不安全。 云蜃扫一眼周围躺着的人,笑了笑。 又看向被自己掐着脖子的人,她控制了力道,不会昏死,但会很难受。 你要是想说了,就眨眨眼。 那人脸憋得通红,听了这话费力地眨眼起来。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他大口地喘气起来。 平复一会后他开口:出城门后往西有个庄子。 二爷说带你们去那里。 第9章 良心发现? 小院里银光流转,云蜃将地上几人绑起来丢在墙角。 她看向叶宁道:我过去看看,你在家等着? 语气带着疑问。 叶宁很坚定:我要去。 云蜃看着她的眼睛,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吞了下去。 转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双刀再出来,叶宁已经握着剑等着了。 见云蜃出来,叶宁就急着要走,刚要去开门,却听到有人敲门。 叶宁拔剑戒备,云蜃却过来按住她,自己去开了门。 待人进了院子,叶宁认出来是进城那日同云蜃说话的守卫。 那人走过来看着院子墙角的人,将几人抓起来就往外带,一直到出了院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那人走后,云蜃才带她出去,院子门口只有两匹黑色的马在喘气。 叶宁骑上一匹就往城门方向冲去,云蜃紧随其后。 她看着叶宁的背影,眉头紧皱。 可能叶宁自己都不知道,她浑身正隐隐散发着一股暴虐的气息。 应该紧闭的城门此时却开着,二人快速地通过后,隐在城门后的守卫又将城门关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急促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间响起,随着越来越接近那座庄子,叶宁周围的气氛越发狂躁。 云蜃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叶宁。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却很管用,叶宁的速度降了下来。 两人并行。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叶宁周遭的气息依旧涌动,那份暴虐却被压在深处。 出城后往西走有一片林子,要找的庄子就在这片林子里。 两人下马步行,云蜃行在前面,运起轻功,脚步声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宁轻巧地跟在后面,同样安静。 林间有两人一组的巡逻守卫,带着叶宁隐在暗处,小心地避开。 只是越靠近巡逻的人就越多。 叶宁询问似的看着云蜃,后者冲她笑了笑,示意她跟上。 两人围着庄子转了一圈以后,云蜃找到了合适的进入地点。 庄子的西南角,这里有一间贴墙而立的屋子。 云蜃示意叶宁先进去,自己留在外面,藏在一棵树上等着路过的巡守。 待到有人经过时,一跃而下,长短刀飞舞,二人相继倒地。 她将巡守拖入暗处后便去找叶宁。 叶宁在房顶上等着云蜃,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庄子很大,但是很好看出那间是主屋,因为它最高。 等云蜃来时,叶宁正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间最高的屋子。 云蜃看了一眼叶宁,小声地说了句:你知道我们要先问话的对吧。 叶宁点头,瞳孔一片漆黑。 云蜃似乎对潜入这种事十分在行,有她的带领一路畅通,很快便到了那间主屋。 屋内点着烛火,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叶宁想直接冲进去,却被云蜃拦住,示意她等一等。 死掉的巡守虽然被拖入暗处,但是屋子周围的巡守本就很多,不多一会便被发现。 警示声传来,整个庄子便乱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西南角涌去。 屋内的人也被引了出来,正是解归。 这时有人慌忙地跑来向解归报告西南角死了人,解归气急骂了声废物,却没有要去看的意思。 他挥手让那人退下,然后要他通知整个庄子的人戒备,烛火要燃得足够多。 能照亮的地方都要照亮。 听到这里云蜃已经带着叶宁从屋子后方的窗户进入了屋内,等解归安排好一切进屋关好门时。 一柄长刀悄然地贴上了他的脖颈。 安静一点。 第11章 云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解归头皮一麻,外面才刚出事,这人就已经在他屋内了,当真是大难临头。 云蜃刚想开口叶宁却出声打断:为什么去剑谷?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出声,此时声音透着一股寒气。 解归这才发现还有一人在屋内,他扭头去看,待看清叶宁的长相后倒吸一口气,整个人便往下坠,叶宁将这变化看在眼里,心里骤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认识她。 还不待细想身体便先动了起来一剑便对着解归脑袋劈来。 云蜃见状并未阻拦叶宁,只是将解归拉了一下,劈向脑袋的剑落在了肩膀处。 鲜血涌出,叶宁拔剑就要再攻。 云蜃却挡在两人中间,她蹲下去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解归问道:你认识她? 手指着叶宁。 解归不回答,表情突然狰狞,双手抱头地跪在地上。 好似疯魔一般,嘴里念叨着:我不想的,我本来不想去的。 我把东西还你,我真的不想去的。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就要丢在地上。 云蜃眼疾手快的接住,没再去看有些疯魔的解归,而是站起来拉住了身后的叶宁。 叶宁一手抓住长剑,另一手被云蜃拉住。 她看着地上的解归心里想得早已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云蜃拉着她,好像是她最后的理智,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蜃单手打开瓷瓶,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心口传来刺痛的感觉,云蜃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她将瓷瓶拿到解归眼前问道:你喝了? 解归没有回答,只是疯狂摆头。 云蜃将瓷瓶放在地上,扬起手一巴掌便打在解归脸上:我问你,你喝了没有?是不是所有去剑谷的人都有这个! 尽管声音大了一些,云蜃的语气却显得很平静。 被打的解归好像真的清醒了一些。 他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没有。 云蜃又指着叶宁道:你认识她?什么时候见到的? 解归又看向叶宁,神色痛苦,他闭上眼睛答:她被一个女人推下井的时候。 这次云蜃没有拉住叶宁,那长剑带着主人的怒气直劈向地上的解归。 云蜃松开了她的手,却一步向前,自己接下了那一剑,然后迎着剑将叶宁抱在怀里。 肩上的伤口被再次割裂,云蜃的表情却温和。 她安抚着怀里挣扎的叶宁,轻声地在她耳边说道:再等一等,等他说完。 就像咒语一样,叶宁真的平静了下来。 她双眼麻木,却死盯着解归。 云蜃一直抱着叶宁。 她身后的解归却如同卸了力一般瘫软,他开口道:我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将她推下去了。 周围有个人同那个女人打了起来,最后女人倒在井口,他们想将人拖走再把她抓出来。 我告诉他们附近有个厉害的门客已经杀了不少人。 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帮忙,只留了一个人在原地。 我我将那人杀了,就走了。 你良心发现? 云蜃话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解归苦笑:算吧。 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这瓶子里的东西去的,叶目遮说可以提供让功力大增的办法。 大哥与他相熟,我们想要扩张势力,于是便去了。 你可知道与那女子交手的是什么人? 解归老实回答:蒙着面看不出来,但是最后背上的那一刀,是黑鸦寨的三当家砍的。 怀里的叶宁又激动了起来,这次云蜃没有安抚了。 她知道现在松开她,她会有分寸的,实在不行,还有自己在。 没了束缚,叶宁提剑便刺穿了解归的肩膀,却没有再进一分。 为什么? 她颤抖着开口。 解归看不清她的表情,回答道:一直到事发,我才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 叶目遮分给我们每人一瓶这个。 说是喝了能提升功力,有人当场就喝了,是真的有效。 他说谁杀得多,就能分到更多。 解归捂着脸声音透着悔恨:所有人都疯了,连小孩都不放过。 我没想过会是这样,大哥说黄龙府太小了。 我只想帮我大哥,我没想到。 叶宁松开了手,两手垂在身侧,一言不发。 巨大的悲痛包裹着她,只感觉全身冰冷,脑子一片混沌完全离不清思绪。 突然有一双手将她打横抱起,那个人身体是温暖的,叶宁觉得靠着她有一点心安。 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叶宁死死地攥着云蜃的衣襟。 这把剑,你自己还回来。 你能找到我。 你派去请我的人,我交给官府了。 留下这句话后,云蜃带着叶宁在一片混乱中离开了。 等出了林子,叶宁才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了云蜃的衣衫,和以前每一次安慰一样,云蜃什么话也没说,轻轻地拍打着叶宁的后背。 第10章 就当是我赎罪 哭累的叶宁就一直很沉默,但是一直抓着云蜃的手,一直到云蜃将她带回家。 站在院子里,看着正高悬夜空的皓月时,叶宁突然开口:你信他刚才说的话? 云蜃也抬头,月明星稀。 她回答:这不重要,他说的是真话,会把剑送来。 是假话,我亲自去取。 你把我带走,是不想我杀人? 云蜃摇头:我是不想你在那种状态下杀人。 被愤怒和杀意裹挟而行动很容易被吞噬,如果昨天你没有那种暴虐的杀意,我不会拦你。 叶宁听了这话看向云蜃,满眼是疑惑,语气却激动:我该怎么做?他们杀了我全家!我应该冷静?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亲手报仇,我不拦你。 但是为了这个变成疯子就不值当,你爹不是还在等你? 云蜃声音平稳,叶宁觉得云蜃的眼睛像清泉一样,她就那样看着自己,自己的内心就能平静。 她一头扎进云蜃怀里,想要寻求一份安心。 她听见云蜃开口说:我说起来简单,但是你做起来很难。 不过没关系的,我会拦着你。 你的人生还很长。 不知道为什么,叶宁听着这话有一种云蜃很快就会消失的感觉。 心里没来由得很慌,想要抱着她,攀上她的背后时,却摸到一手的鲜血。 这才想起来自己伤了她。 赶快从怀里出来她慌忙地想要查看伤势,云蜃却拦住她:不是什么要紧的,你收了力道。 我自己上药就好。 说完就将叶宁留在院子里独自回了房间。 站在院子里的叶宁,第一次感觉到云蜃虽然纵容她,关心她,却不允许自己踏入她的内心半步。 剑谷的一间密室内,桑半夏用刀划开了自己手腕,心口处的衣服下透出碧绿色的荧光,血液流入面前的瓷瓶内,和里面褐色的液体融合。 待到快装满时,他将伤口封住,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他身后一个男人从暗处走出来,将瓷瓶封好装进怀里问道:这次的效果比之前的好? 桑半夏阴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等我拿到我要的东西了,这个剑谷就是你的了。 不过这里一个人都不剩,你一个人要那么高的武功做什么? 那人语气冰冷回道:当初那老头子把剑谷给我,剑谷根本不会有今天。 哼,不过无所谓,我本就不在乎这个。 待我剑道大成,那群说我不忠不义之人都会付出代价。 桑半夏听完只觉得好笑,心里骂道蠢货。 叶宁枯坐到天明,脑子里想着那晚在井里与娘亲相看的场面,她不敢睡,怕闭上眼就见到那双空洞的眼睛。 院子里传来声响,叶宁从愣神中回转过来,她走出去看,发现是云蜃和解归。 石桌上是他昨天插入解归肩膀的剑,解归看见她连忙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毫不犹豫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下。 他头贴着地道:是我错,万死难辞。 解归愿以这条命相赔,还请放过我大哥与三弟。 叶宁跨步走开,咬牙回道:你想得挺好?我剑谷上下,只余我一人存活,我爹生死未卜。 你同我说要我放过仇人? 解归没有抬头,接着说道:我解归贱命一条,叶小姐一人报仇恐有不足,我愿以命相护。 第12章 还请放过我大哥与三弟。 叶宁气急:我不需要,只求你们下地狱永不超生。 解归无话可说,只能是长跪着。 叶宁站立着死盯着他,她想不通这人怎么有脸提这种要求,就因为他救了自己?凭什么?这时云蜃出声了:我之前问你,那瓶子里的东西你喝过没,你说没有,你的两个兄弟呢? 喝了解归依旧跪着。 他深知自己提的要求有多无耻,但实在割舍不下兄弟。 云蜃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在石桌上,平静地说:你那两个兄弟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解归脸色煞白。 他抬起头颤抖着问云蜃:什么意思? 云蜃回道:你以为你做的是什么好事吗?这么多人,杀了一夜,凭什么认为自己会什么事都没有。 解归跪爬着来到云蜃脚边:你你可有办法?救云蜃一脚踢开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还刚好踢在他受伤的肩膀处。 你没资格谈条件,留你一命是因为你做了件对的事。 被踢翻的解归躺在地上,痛苦地问:他们会怎么样? 七窍流血,痛苦不堪,但是他们活该叶宁看着云蜃一脸平静,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的仇人都等不到她亲自找上门就都死了。 内心情绪翻涌却说不清到底代表什么。 该死的人不可能活着。 你要是真的顾及兄弟感情,不如好好想想,应该求我们什么。 还有,拿什么来换。 云蜃说完这些便拉着叶宁出了院子。 这会已经快接近巳时,云蜃带着叶宁去外面吃饭。 两人来到主街上的一家酒楼,店小二很热情地带着她们上了二楼。 引至一间厢房,询问了点什么菜以后便退了出去。 叶宁看着这里的桌椅便知道价格不菲,想说自己实在没胃口吃饭。 云蜃却说:很快便要离开黄龙府了,暮云楼的酒菜最是好,一早便想带你来。 可惜一开始实在吃不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叶宁斟茶。 叶宁接过茶盏,问道:你刚才说喝了那瓶子里的东西会生不如死,你怎么知道? 云蜃端起茶盏轻刮了一下浮起的茶叶,小抿一口道:我同师母也学了不少东西。 说着她看了一眼叶宁。 叶宁也喝了一口茶,入口清香却偏苦,回味倒是甘甜,是好茶。 她放下茶盏又问:那到底是什么? 云蜃低头看茶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叶宁,那东西你喝过。 叶宁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喝过。 突然想到解归说,喝了以后可以增强内息。 她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内息只在喝过云蜃的血之后增强过。 可是云蜃的血他们怎么会有?她看向云蜃,对方也看着她,脸上带着歉疚,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难过。 云蜃见她看向自己扯出一个有点牵强的笑容回应:师傅应该同你说过,长生珏一共分两块。 我这里只有半块,另外半块应该在桑半夏身上。 他的血也有增强内息的效果,但是他们手里的东西,血没有多少,倒是毒有很多。 她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继续讲着:剑谷的事,究其根源可能是在我。 他应当是想要我身上的这半块。 叶宁刚想开口反驳,又被云蜃打断:叶宁,等拿到断缘,你来帮我把长生珏取出来好不好。 叶宁没看到她抬头,自然就看不清云蜃的表情,但是她听出来云蜃话语里的哀伤。 她问道:取出来,你会怎么样? 其实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她不敢去想。 她想听云蜃来否认。 但是云蜃没再说话,接着菜就端上来了。 菜品精致,看着确实很有食欲,但是叶宁本来就吃不下,听了云蜃说得更觉得难以下咽。 云蜃大约是看出来她的思虑了。 她给叶宁布菜,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取出来会怎么样。 但我希望是你来动手。 好不好。 就当是我赎罪,由我的死而起,希望也能由我的死而终。 她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也许是真的害怕那个想法是真的,叶宁很快就接受了云蜃说的,夹起菜吃了起来。 色香味俱全,确实是好吃。 云蜃点的全是暮云楼的招牌菜,她边吃边同叶宁说这些菜是怎么做的,俨然一副老饕的样子。 叶宁同她一起也有些时日了,早将往日家里教的食不言抛在脑后,还与云蜃探讨了一番。 等到桌上的菜吃得一干二净时,叶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沉浸在仇恨的情绪里了。 云蜃结了账,又带着叶宁去别的地方逛。 路过成衣铺子,给自己和叶宁挑几身衣裳。 路过胭脂水粉的铺子,还问叶宁要不要买一些。 经过小吃摊子,也会给叶宁推荐好吃的东西。 等回到小院门口,叶宁早已没有出门时那般满脸仇愤的样子。 解归已经离去,桌上的长剑依旧摆在那里。 云蜃问她:对于解归,你怎么想的?眼下如果他能带我们去找他的两个兄弟,我们确实能省一些事。 你若是不想由他带,我也可以找别的路子查。 叶宁将长剑拿在手里,看向云蜃问道:不管我怎么选,你都不会让我变成陷入仇恨的疯子对吗? 云蜃点头。 叶宁温婉一笑,她道:那我选只留他一个。 至于他两个兄弟必死无疑,我想能由我亲自动手。 第11章 你该跪的不是我 亥时刚过,云蜃还没有入睡,坐在窗子边上把玩着手里的瓷瓶。 这是从解归那里顺来的,她想着叶宁说的,想要亲自手刃仇人的话。 轻笑了一下,最后一程,陪你疯一把。 这样想着,她仰头将那瓶子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体内内息确实翻涌起来,但随着胸口的月牙亮起,那种内息增强的感觉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向外的抗拒感。 剧烈的疼痛让云蜃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的症状便产生。 皮下的骨肉好似要融化一般,全身的感觉被放大,只一点微小的动静便会让她疼痛不已。 翠绿的光芒越发耀眼。 云蜃死咬着牙,一边忍受着剧烈疼痛,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七窍开始流血。 嘴里的鲜血大口地涌出,眼前是一片鲜红,耳边嗡鸣声不止。 她一手扣住心口的月牙,手指发力想要将融在身体里的东西抠出来。 另一手摸索着想要找她一开始就放在地上的短刀。 可是,手指发力只能带来更大的痛苦,而短刀与她之间就差一点的距离。 恍惚间,她看到了父亲,时间太久了连样貌都模糊了。 但他的声音却在耳边炸响:常安啊,要坚持啊。 爹爹都是为你好,熬过去了,你就痊愈了。 是爹爹没用,治不好你的病,爹爹只有这个法子。 熬过去后面还有什么话云蜃听不清了。 她想说话,可是疼痛让她没办法张口,她想告诉父亲真的好疼,她不想熬。 为什么不能让她死呢?那柄短刀终于被抓到手里。 云蜃想要将它拿起割断自己喉咙,可是手臂却不听使唤。 眼前的血红逐渐加深,渐渐地变成一片漆黑。 心口的光芒暗了下去,云蜃就那么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到两个时辰,云蜃便醒了过来。 她大口地喘息着,好似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 翻了个身,刚好能看见挂在窗边的月亮。 可是那月光却照不透她空洞的眸子。 等到气息平稳她才爬了起来,收好短刀,又换了身衣服。 她取出笔墨来坐下,仔细地回忆着刚才的感受,在纸上写出了一个药方。 卯时。 叶宁起床照旧出来练剑,却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云蜃出来。 就算受伤也不会落下对自己指导的人,今天怎么没出来?她有些不放心,快步走到云蜃房间想要去看看。 出乎意料的是门是开着的,可是云蜃不在房间内。 窗户开着,清风流过,带起一阵淡淡的腥臭味。 叶宁觉得奇怪,卧榻上的被褥是整齐的,摸上去已经是凉透了,人很早就出去了。 第13章 长短刀就挂在墙上,云蜃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着,想来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窗户边的桌子上有几块黑色的斑纹,叶宁用手蹭了一点递到鼻子边嗅了嗅,是墨水的味道。 是写了什么东西?空气中淡淡的腥臭味让她有点不安,但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自哪里。 正打算继续查看时,门口传来云蜃的声音:做什么? 叶宁有些受惊,循声看去,云蜃穿着一身玄色的衣服,衬得脸色有些发白。 她担心地走过去:我看你没在院里,以为你没起来。 你做什么去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云蜃不想她看出更多东西来,后退半步回答道:去见了守城的朋友,他夜里当班。 后退的动作让叶宁愣住了,随后说的话,也让叶宁明白云蜃不愿意将事情与自己多说。 她有种很受伤的感觉。 自己对云蜃已经是全心地信任了,可云蜃却像一团迷。 她有不愿意对自己说的话,这可以理解。 可明明受伤了也不愿意让自己帮忙,哪怕是帮自己报仇,却连计划也不与自己多说。 还有她永远不在乎自己生死的态度。 这些感觉让叶宁觉得云蜃就像一个幻影,就如同她的名一般。 昨日之前,叶宁的内心被仇恨包裹,面上显不出来,是因为她害怕自己被吞噬。 她爹爹还活着,这是她保持理智的唯一希望。 但是当她得到解归的下落时,她明白自己的理智根本就是脆弱不堪。 好在,好在那天夜里云蜃拉住了她。 她说会让自己永远不会变成疯子。 从遇到云蜃起,自己就一直是被她照顾着的。 自己是需要她的,叶宁可以肯定这一点。 然而云蜃却不是,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断缘没办法让叶宁认同自己也是被云蜃需要的。 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她听见自己轻声地说:你多休息一下,我自己练习就好。 然后低着头离开了云蜃的房间。 一直到巳时叶宁也没见云蜃出来。 她收了剑去院子附近的摊位买了些吃食,再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在门口等候的解归。 解归见了她行了一个深礼,叶宁很自然地躲过并没有接受。 推开门,自顾自地进了院子。 她对解归的心态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参与了剑谷灭门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他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理不清楚她干脆将解归丢在院子里,自己去喊云蜃。 刚要敲门,云蜃便将门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叶宁见她满眼血丝,脸上尽是疲惫,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将手里的吃食递过去,并告诉她解归来了。 她还想关心一下,又想到云蜃的态度,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云蜃看着手里还热乎的馅饼,看着叶宁的背影发愣,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想起来院子里还有人等着。 解归就站在院子中间等着,见了云蜃也是行了一礼。 同样的,云蜃也躲开了。 咬了一口馅饼她说道:你想好了? 解归脸色带出几分释然的表情,拱手道:是,剑谷一事,确实是我三兄弟做得不对。 我解归不求二位原谅,只是希望,二位能帮忙让我两位兄弟少受折磨。 云蜃不屑道:你的要求还挺多。 我们如今能谈,你应当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 这个问题一直早就该问了,但是云蜃一直想着先解决叶宁的心魔。 而且若是真有证据,以解归昨天的状态,难保他不会用证据威胁叶宁放过他两兄弟。 解归沉默片刻,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根发簪:这是我之后又回去的时候在井附近发现的,我本来是想去看看看来是有人相救。 云蜃接过发簪仔细收好,她并不能分辨这是不是叶宁母亲的东西。 只是她也知道现下叶宁并不想看到解归,她站起身来:你想让你兄弟少受折磨,这么说我昨日说的那东西有毒你信了?你是回去以后收到了消息,还是早有所觉? 我大哥是最先喝掉那东西的,确实功力有增长,惠城那边,多亏了大哥。 解归眼里难掩悔恨只是五日前大哥便神志恍惚了,有时会突然暴起无故伤人。 你们找到我那日,大哥开始呕血,三弟也你的两位兄弟,在剑谷杀了人的对吧。 云蜃声音冰冷,周身仿佛有寒气散开。 解归被这气势逼迫,不由得后退一步。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是仿佛长吁一口气一般。 云蜃上前一步,内息涌动形成的气场让解归有些腿软,语气依旧透着寒意:你拿什么来换?想好了再回答。 解归当即遍拜跪下去:我解归发誓,将倾尽不义堂所有力量帮助叶小姐复仇。 包括我的性命。 只求能让我的二位兄弟少受折磨。 云蜃还是没受这一拜,她侧过身,将自己的周身的气场散去回道:你该跪的不是我。 但你今天却比昨天要有诚意。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 云蜃从怀里拿出她写好的药方递给解归。 他二人必死无疑,这方子能让他们多活几日。 虽不能完全解除痛苦,但是也比不吃要好的多。 清明当日,我和她会亲自登门取他二人性命。 你若同意这方子就拿走。 解归看着药方,试探着问:不能再快点吗? 云蜃嘲笑道:你要搞清楚,我让他们能多活几日,是因为有些仇要亲自报才能解恨。 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药方被放在桌上,云蜃没再理会解归,自己去找叶宁了。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云蜃推门而入,叶宁躺在榻上,背对着她。 她将怀里的发簪取出来放在叶宁枕边,轻声地道:你看看,是不是你母亲的东西? 叶宁并没有动作。 云蜃见她不理自己,以为是伤心过度,便打算出去让她一个人待会。 刚走到门口,却听见叶宁问道:你怎么弄的那药方的? 第12章 她不信任我 屋子里静了下来,云蜃没有再往外走,叶宁在等她的回答。 就在叶宁以为她什么都不肯说的时候,云蜃开口了:我能认出来里面加了什么,写一张药方有什么难? 叶宁没有去看她,心里却明白她在说谎,她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说。 站在门口的云蜃此时却有些犯难,过往的十年里,一直陪伴她的人只有应长风夫妻和惘然。 这三人都是知道她的事情的,也不会去多问什么。 像叶宁这样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却和自己要长久相处的人,她从来没遇到过。 况且叶宁实在是聪明,想要糊弄真的很难。 叶宁不信她自然就没开口,但是云蜃一直没出去,叶宁想自己让她很为难罢。 她翻身去摸枕边的发簪。 冰凉的感觉还有一些磨损的手感,一碰就知道是娘亲的。 有很多次娘亲都说过等她有喜欢的人了会将发簪给她,让心上人替她绾发。 将簪子攥在手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说:你晚点会陪我练剑么? 既然不肯说,便不难为你。 云蜃松了一口气,她回道:会,你休息好来寻我。 然后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经过正厅时,看到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桌子上的药方也拿走了。 她回到房间关好门窗,仰躺在榻上,盯着屋顶发愣。 她没想过要和叶宁讲自己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等拿到断缘她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些,她不禁扶额,要帮叶宁报仇,就必须要面对桑半夏。 脑子乱成一团,思绪选择逃避。 她发散地想道,这么下去叶宁迟早都会知道自己的事,到时候她来取长生珏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 肯定是恨得罢,毕竟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那最好还是晚一点让她知道比较好。 夜里试药以后身体还未恢复,现下思绪繁乱,倦意便翻涌起来。 迷迷糊糊地扯过被褥,呼气便很快平稳起来。 再醒来时窗外正在下雨,叶宁想练剑怕是不行了。 第14章 她这样想着,没注意到自己有些失落。 收拾了一下以后便出了房间,叶宁正在廊下看雨。 云蜃搬了个椅子也坐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干脆不说话。 雨水打在廊上声音清脆,她想起小的时候自己是喜欢下雨的。 只是身子不好,父亲并不同意她出门。 再后来,她开始融合长生珏疼痛蔓延的时候她只能勉强看着那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一扇很小的窗,药王谷气候很好,雨水适宜。 下雨的时候,那扇窗子透出的光很柔和,成了她很多时候的安慰。 叶宁注意到身边的人身子有些放松,是因为在下雨?自己是有些懊恼的,因为下雨没办法让云蜃指导自己练剑。 所以这人会不会是因为不用和自己练剑才放松?她觉得自己纯粹是胡思乱想,但是又压不住这种想法。 你以前下雨的时候会做什么? 叶宁决定和她说会话,起码可以让自己不想一些有的没的。 以前在剑谷的时候,爹爹总喜欢让我在下雨的时候练习身法。 有一次淋病了,娘亲还为此和爹爹吵了起来云蜃还沉浸在幼年时的回忆里,冷不丁地被叶宁出声打断,以为她问那时的事,一时有些无措。 又听见她接着说她以前的事,才稳了稳心神。 回忆了一下,她讲道:在山上的时候会在屋子里坐着,雨天不会练武。 若是在黄龙府,那多半就是在赌坊里转悠。 不在的话就是接了活,要么是在找人,要么是和人打斗。 其实在山上的时候,虽然不会在雨天练武,但是云蜃很喜欢淋雨。 只不过被季年看到了的话,会被提着衣服抓回去还会被臭骂一顿。 在黄龙府的赌坊里转悠,是因为她有会接官府的悬赏,赌坊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好打听事。 雨天和人动手,雨水的声音能遮盖很多东西,完事以后也可是省掉麻烦。 叶宁稍微挪动一下椅子,好奇地问:你接什么活? 官府的悬赏,师傅这人很懒,以前师娘会时不时下山看诊,我们才有的收入。 家里开销虽然不大,但是师娘需要的一些药材还是很费钱。 我学成了以后就会下山接一些悬赏,赚点银子补贴。 你赌术那么好,怎么不用这个赚? 叶宁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云蜃很好说话,也许什么都能问出来。 云蜃听了这个问题转过头看着叶宁,神情有些严肃:桕春的下场你看到了,我以为你会明白这个。 这下把叶宁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本意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云蜃的过往,没承想惹了对方不悦。 她低下头,歉疚地说道:对不起。 为了缓和气氛,她主动拉开话题:惘然和你是什么关系? 云蜃听了她的道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正打算换个话题,正好叶宁开口了。 关于惘然的事情,其实云蜃没打算说。 眼下这个情况若是不答好像也不好,她整理了一下可以告诉叶宁的消息说道:惘然..也是师傅捡回来的。 后来拜入丐帮,打听消息找他很方便。 其实惘然是她拜托应长风去找回来的。 算是她的堂兄。 叶宁只在道歉的时候低着头,之后就一直看着云蜃。 这人没有说谎,从表情就能看出来,只是没说全。 她不信任我。 这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把本来因为云蜃肯和她说自己过去的好心情都压了下去。 叶宁收回视线,本来想把椅子挪回去,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想要继续问的念头没有了,叶宁沉默了起来。 云蜃见她不说话,一时有些松气。 若是平时,她还能扯一些有的没的。 只是最近叶宁总喜欢问她的过去,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这会雨小了,云蜃便拿着木棒说要指导叶宁练剑。 叶宁也正想躲开这个气氛,顺势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持剑而立,叶宁很快便以泉宝山庄的刺剑式直击而去。 以往云蜃会躲开再反击,这次却没有,她迎招而上,手中木棒紧握,横劈向叶宁的侧身。 叶宁见她不躲怕伤了她,赶忙收招去拦挡云蜃的木棒,却因为临时变招而失了力气。 长剑被劈飞,木棒也停在侧腹的位置。 她想开口指责云蜃为什么不躲,却不想云蜃先开了口:叶宁,与人拼杀时不能心软。 何况你是去报仇,生死之战,谁都不能留手。 听了这话叶宁更气,她怒道:若不是因为是你,我也不会收招啊。 云蜃却摇了摇头,她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去报仇,不要怕和人以伤换伤。 你经验不足,想亲手报仇,很多时候只能以命相搏。 但是你不能留手,也不用留手。 你有我在。 叶宁愣住了,半晌过后,她扬起手给了云蜃一巴掌,然后拿起剑径直地回了屋。 这一巴掌抽得云蜃整个人都蒙了,但是很快也明白过来叶宁为什么打她。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小声地说心肠这么软,白担心你会变成疯子了。 叶宁回屋背靠在门上,打那一巴掌的时候她确实很生气,但是现在就只是特别心疼。 她心疼云蜃,是要经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不在乎生死,甚至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 应长风说长生珏只能让云蜃死不了,那她要经历多少生死瞬间才能这样麻木?如今这般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性子,又是怎么养成的?挨了打的云蜃出了院子,她去了暮云楼,想买的吃食来安慰叶宁。 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叶宁说。 她买了一些暮云楼新的点心,还点了几个菜。 提着食盒子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一个卖手帕的小摊位。 摊位正中间放着一块玉簪色的帕子,走过去细瞧,可以看见角落里绣着一片叶子。 脉络清晰,甚是好看。 回了家,她提着食盒来的叶宁的门口,敲了敲门:我买了些点心,还有些饭菜。 你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云蜃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在门口。 末了她又从怀里取出手帕,搭在了食盒顶上。 第13章 去做你想做的 暮云楼的吃食确实是好吃的,可惜叶宁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趴在桌子上手里攥着云蜃给的手帕,是绸缎布料,摸起来很舒适。 食盒有三层,看着数量云蜃恐怕自己也没吃。 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自己的气恼是无用的。 云蜃这样不她发一顿火,打一巴掌就能改变的。 她气的是无法帮助云蜃的自己。 也许是太久没下雨,刚才还有的小的雨势又大了起来。 打在屋顶的瓦片上,那声音让人有些困倦。 手帕在手里摩挲着,叶宁有种在捏娘亲衣角的感觉。 一起她总喜欢这样去撒娇,娘亲的衣服很柔软,如同她本人一样。 她记得自己因为被爹爹逼迫在雨里练武,然后染了风寒,娘亲为此去和父亲吵架。 那个时候娘亲说:做什么不是一步一步来啊。 你这样教导宁儿,万一有个好歹,你哭都没地方哭! 爹爹是个很严肃的人,唯独对娘亲没有办法,那之后也没让她去雨里练习身法了。 这些事情回忆起来有些模糊,但又像昨日才发生一样刻骨。 她坐起身子,想着娘亲说的做什么不是一步一步来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提着食盒去找云蜃。 本以为在房间的人却坐在廊下,叶宁走过去发现她在打盹儿。 歪着脑袋,双手隆在袖子里。 叶宁蹲在她旁边看着,觉得此时的云蜃有些显乖。 眉目间是很平静的样子,好像对周围没有防备。 是很放心,还是无所谓呢?叶宁觉得可能是后者。 一缕青丝无声地落下,搭在云蜃的眼前,叶宁伸出手替她整理。 动作很轻怕吵到她,可惜眼前的光影变化还是让睡着的人醒了。 四目相对,云蜃眼里还带着点迷茫。 叶宁觉得好笑,脸颊却有些发烫。 云蜃很快就清醒了,她看见叶宁蹲在她旁边,身边还放着她带回来的食盒。 应该是不气了罢。 她在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没开口。 叶宁站起来提起食盒,朝她伸出手,问道:还疼不疼? 第15章 云蜃看着眼前的手,又看了一下叶宁。 她把手搭上去,自己使力站起来,然后迅速放开回道:不疼的。 叶宁把这一切看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但也没表现出来,她晃了一下食盒,邀请云蜃一起吃。 两个人进了屋,叶宁将饭菜取出来摆好,云蜃则去厨房寻了两副碗筷出来。 正要动筷时,叶宁忽然出声:你之后可不可以带我接一些悬赏?你说我缺乏经验,那我多和人交手。 我尽力不和人拼命,你也不要老想着用自己救我。 好不好? 这话在心里反复斟酌,本来想说得绝情一点,说我不想欠你的。 又觉得舍不得。 想说,我不和人拼命,你也不要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 但这么说云蜃肯定不会答应。 要慢慢来。 云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蒙住了。 本来还在反思自己那会是不是太直接,说得叶宁接受不了。 但当时确实没想太多,至少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她想了一下觉得叶宁的要求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还是问了句:那不义堂怎么办?你不是要亲手报仇?不拼一把很难打赢的。 叶宁直视着她,满眼的信任让云蜃有点想别开眼。 叶宁道:我会尽力,但若是真做不到。 你帮我。 我希望你帮我,因为以后也想由我来帮你。 云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刚见到叶宁的时候以为是只小狸奴,不久前逗她时候她还会害羞地跑掉。 今日这是怎么了?屋内静得只能听到雨声,云蜃在叶宁的目光中点了下头表示答应。 但是叶宁不依不饶,好像一定要一个说出来的承诺。 最后云蜃稍微垂了垂目光,说道:好。 离清明还有三日,解归按云蜃给的药方抓给两个兄弟喝了后,确实有所好转。 只是神智早已不清,他清楚大哥和三弟在剑谷杀了人,这是报应。 自己将两人送走,往后的日子由自己来赎罪。 前几日他开始处理不义堂所有的生意,能换成银子的统统都兑了出去。 只留了城西的庄子,和眼下离惠城最近的庄子。 城西的庄子算是三兄弟第一个家,他舍不得。 惠城的这处,是剑谷回来后买的,他觉得这里应该拿去给他的兄弟们陪葬。 打点好一切后,他又去见了一次两个兄弟。 大哥解沪双眼通红,满目杀戮。 三弟解魍还算几分清明,只是性子暴虐。 两人见了他,一个扑上来就要杀他,另一个破口大骂。 解归为了不让两人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早便将其困在屋内。 他跪地磕头,却什么也没说,庄子里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三兄弟。 大雨滂沱,解归觉得洗不干净这份罪孽。 云蜃和叶宁收拾起了屋子,明日就是清明,解归传了消息过来让她们去惠城附近的一处庄子。 云蜃说之后就不会回黄龙府了,叶宁便说把这里整理一下。 云蜃寻了两匹马来,不同于上次的黑马,这次牵来的是两匹白马。 来到城门口,又遇上了云蜃守城的朋友。 那人从怀里取出几张悬赏,交代了其中一人要活口,另外的生死不论。 随便哪个府衙都可以换赏钱。 然后又同云蜃寒暄了几句,便放二人离去了。 叶宁与云蜃并行,路上好奇地问云蜃怎么与那守城的认识的。 云蜃想了一下回道:最早在赌坊赌钱时,有个人输了钱不肯认账,出城后带了一堆人想埋伏我和惘然。 还拿一把这么长的长刀。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给叶宁看那刀有多长。 人太多我和惘然应付不过来,就往城门跑,刚好他那时当班。 带着人掺和进来,我还帮他弹开了那长刀,结果他还是把我们都抓了。 后来弄清楚以后,他又请我和惘然吃饭,就这么认识的。 叶宁觉得好笑,又问:你去的最远是哪里? 云蜃回:追人的时候,到过东海。 我们会路过哪里么? 你想去?不好说,要看你的仇家都在哪里。 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去看看。 剑谷出事的时候还没有立春,如今都快清明了。 到夏至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爹爹。 云蜃见她低着头抓着缰绳,心知她一直扯着自己说话是心里不安。 云蜃道:夏至应该不行。 既然连不义堂都有牵扯,咱们路上应该会费一些时间。 但我想到立秋时,你应当能见到你爹爹。 想起爹爹,叶宁有些慌乱。 她抬起头看着云蜃眼尾泛着点红小声地问:是不是抓到我之前,我爹爹都不会有事? 云蜃觉得这个时候的叶宁又挺像初见时的那只小狸奴了。 她纵马靠近叶宁,抬手摸了一下小狸奴的头,安抚道:你爹爹不会有事,你也不会。 是你亲自去剑谷,不是他们抓你去。 之后叶宁又拉着云蜃说了很多,和上一次出来完全是相反的。 云蜃倒觉得说话起码比闷着要好,所以叶宁问什么她都回答。 只是心里有点担心叶宁又会去问她以前的事情,但这次叶宁提都没提。 问的都是云蜃最近十年的事情。 一直到看见等候多时的解归,叶宁才停下。 她让马慢了下来,云蜃也明白,快一步上前同解归交谈。 解归将他们领至庄子门口,又取出两把钥匙,解释道:他们已失心智,我怕伤人,趁病弱的时候将其锁起来了。 只是喝了你的药以后,好像有好转,现下怕是很危险,你们他没说完,其实应该是相当危险。 内息大增,又没有理智,这怎么好对付。 云蜃将钥匙交给叶宁,自己对解归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在庄子外等着就行。 她和叶宁进了庄子,按解归说得很快找到了被锁在房里的两人。 暂时看不见人,却能听到里面的嘶吼声,听起来一点不像是人声。 云蜃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的看来很快就有一场大雨了。 叶宁脸色也暗沉下去,用力地捏紧手里的钥匙,能看见压出来的印痕。 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拍了一下。 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转头看向云蜃,天色暗淡,但是云蜃正冲她笑,温温柔柔的,好像一抹暖阳。 她听见云蜃开口道:叶宁,去做你想做的,之后交给我。 仇人就在眼前,心中恨意涌动,周身的杀气也蔓延开来。 但是叶宁却觉得自己很是平静,她的理智正站在身边,她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嗜杀的疯子。 第14章 交给你,我很放心 剑谷出事那天其实很平常,她白天跟着爹爹习武,娘亲在一旁看着。 就像过往的很多年一样,有时候有一些门客的叔伯会感叹以前剑谷的光辉时刻。 叶宁倒没有多少共鸣感,她又没见过。 娘亲很喜欢竹,所以剑谷栽种了很多。 晚间时她喜欢和娘亲一起在自己的院里听风吹竹叶的声音,娘亲还会同她讲一些自己年轻时在外闯荡的事情。 这些让叶宁很羡慕,因为她从来没出过谷。 爹爹和娘亲总说自己武艺不精,出去不安全。 十岁以前,她听了会更认真地学。 十岁以后,外面的世界让她的心躁动不安,总是无法静心。 她早已学会剑谷的剑法,泉宝山庄的剑术也已记熟。 她和爹爹说想要出谷去历练,爹爹总是皱着眉头拒绝。 出事的时候,她又被拒绝了,在饭桌上与爹爹怄气,一句话也不肯同他讲。 家里的管家忽然地闯进来,在爹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本来就没有表情的脸变得更难看了。 他站起身,让娘亲带着自己赶快往谷内的后山走,自己则跟着管家出去了。 那是叶宁那天最后一次见到爹爹。 后来的事在她的记忆里总是像片段一样闪过,她记得她和娘亲逃跑的时候被人发现,也记得自己确实是武艺不精拖了后腿。 还有总是能在梦里看见的,娘亲那双始终没有合上的双眼。 如今她真的算是出谷历练了,只是爹爹和娘亲都没有同意。 长剑带着雨水挥动着,仿佛将雨幕都劈开一般。 第16章 金石之音不断地奏响,却透着阵阵的哀伤。 叶宁打开了关着解沪的那间屋子,里面的人挥舞着一把大环刀便冲了出来。 长剑不善与其硬碰,云剑式与挑剑式交替,每每都能将大环刀拨开。 云蜃的指导很是有效,叶宁能很快地判断出如何应对,如何破招。 只是二人内息上本就有差距,更不论解沪失了心智,根本不顾及自身损伤。 叶宁且战且退将解沪引至空旷的院内,凭借身法与其周旋。 长剑出招迅捷,只要抓到机会就能在解沪的关节处留下伤害。 但解沪发狂的状态根本就不惧怕这些,叶宁造成的伤害对他没有分毫影响。 大雨倾泻而下,泉宝山庄的剑术也在这雨水中越发游刃有余。 内息涌动时连雨水都能被带起形成水刃。 如此压打之下,尽管解沪不惧受伤,大环刀也节节败退。 解沪忽然的发出一声怒吼,内息炸开将雨水和叶宁一起阵开。 大环刀横劈而出,直逼叶宁左侧。 叶宁想退,但是刚刚被内息震开,身体有些僵硬。 她侧剑要去拦挡,但是心里是明白这一击肯定是挡不住。 慌乱之时她听见云蜃的喊声:剑谷,震。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周身气息瞬间变化。 由泉宝山庄的绵长,变化为剑谷的磅礴。 剑势由拦挡改为剑间上挑,手腕一沉,将横劈来的大环刀崩开。 剑谷剑招闻雷。 如同雷击一般,大环刀被震开。 与擅长刺剑与挑剑的泉宝山庄不同,剑谷的剑招,以崩剑截剑为主,主旨在于点到为止。 但这并不表示,剑谷的武学没有杀招,大环刀被震开。 解沪中门大开,叶宁剑锋一转长剑挥出欲斩其首。 却不料解沪不退反进,侧身拉近距离叶宁的长剑被他用右肩拦下,左手抬起的同时内息运转,正中叶宁腹部。 叶宁被击飞出去,手中的长剑却抓得很牢。 解沪没有追击,叶宁强撑着自己站起,内息在体内流动想要缓解伤势。 一口血吐出,只觉得五脏的疼痛得到稍稍的缓解。 那本应该失了心智的解沪却突然开口了:闻雷。 是剑谷的人。 叶宁还没法说话,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解沪不攻来,她正好调息一下。 而解沪再次开口,说的话却让她心乱。 剑谷的人杀杀了换穷奇内息大增惠城。 若是不久前,叶宁听了这话肯定会不顾伤痛上去拼命,但是今天不会。 她的心里有一根定海针,牢牢地震住她翻涌的杀意。 你杀了几人? 叶宁语调冰冷,杀意泄出却不乱。 就像一柄悬在她周身的利刃一般,只等她的信号,便要斩解沪首级。 解沪内息外放,大环刀刀背上的七个环无风自响。 他双眼流出两行血痕,嘴里也涌出鲜血。 没有回答叶宁的话,却大喝一声,脚下发力便向叶宁冲去。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云蜃虽不显慌乱,左手却已经扶上了身后短刀的刀柄,内息也运转起来,做好要去帮忙地准备了。 另一个房间内关着的解魍也听见了解沪的话,他撞击着房门要出来,嘴里还喊叫着:剑谷的人,剑谷的人,我来,我杀。 穷奇血,我的!我的! 云蜃眉头一皱,右手拔出长刀,对着那房门便甩去。 直插在房门中间,有一缕鲜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房内动静变小了,只剩门还在耸动着,看上去里面的人想要将刀拔出来。 没再理会解魍,再看向叶宁时她正以剑谷剑术应对着解沪的大环刀。 截剑式能很好地止住大环刀的凶猛,崩剑式能将有意拦挡的刀身挑开,一时间竟占着上风。 解沪见一时拿不下,不由地急躁起来。 大环刀舞得更开,力度更大。 一招撩刀由下往上袭来,叶宁持剑截击,这次却没有止住。 长剑被撩开,脚下步伐灵动,立即后撤,却还是伤了左肩。 平衡被打破,人也往右侧倾倒。 解沪见机长刀就要下劈,云蜃短刀出鞘直奔两人而去。 忽地发现叶宁还没有放弃。 她顺势右倾,长剑竖起,如同当初云蜃教她的那般。 不同的是,当时是她下劈长剑,而且她及时收了手。 解沪没有,长剑划断了解沪的手筋,大环刀脱手,叶宁乘胜追击本想去抹喉却力不从心,在解沪胸口留下一道剑伤。 解沪不死心,左手想要再次拍掌而来。 一柄短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只一晃,解沪的左手便被削掉。 短刀并没有停下,刀式一扬,贯穿了解沪的喉咙。 生机转瞬即逝,解沪无力的下坠,直接跪在了叶宁面前。 云蜃小心地环住了将要倒下的叶宁,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最后一招非常漂亮。 叶宁靠在她怀里,尽管全身伤口疼得她气息抽动,五脏也如同被火灼烧一般。 但心里却十分畅快,这只是个开始,却开了个好头。 她想和云蜃说几句话,但身体却不允许,试了几次都无法开口后,叶宁放弃了。 疲倦席卷而来,就要把她往黑暗中扯去,昏睡之前,她听到云蜃说:后面的交给我。 嗯,交给你,我很放心。 云蜃将叶宁抱起来,往旁边的一间空屋走去。 她将叶宁安置好,从怀里取出下山时季年准备的药,还好只需要含化了便能起效。 这是季年用了她的血制出来的,虽然比不上她现成的效果好,但也比一般的伤药要好得多。 处理好叶宁的伤,她便来到解魍的门前,长刀依然钉着他。 云蜃走上前将刀拔出,屋内的人爆发内息直接将门撞开来。 脚下发力,云蜃轻飘飘的便后撤躲开了。 撞门而出的解魍使的是一杆黑色的长枪。 待看清云蜃后,快步上前,一记跃步劈枪就要击打云蜃面门,原本云蜃是不喜防守或撤退的,通常她的打法同不要命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想着叶宁醒来见她受伤怕是又要自责起来,那样哄起来实在头疼。 她侧身躲过,长刀架起,借力将长枪引开。 解魍落地后顺势便舞花过背,接一记回马枪,云蜃腾空闪避开来再将枪踩在地上。 解魍见状况便使出毒龙钻将云蜃弹开,且将枪向前推进改为地龙钻。 云蜃只好后撤躲避,也是有意引导,很快便退至解沪尸体身边。 左手飞快地将短刀抽出,同时一脚踩住枪尖,枪身被惯性压弯。 云蜃双臂交替,从弯起处夹住枪身,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强行近身。 解魍想调动内息发力将枪身下压,却发现根本拼不过云蜃,只好抓着枪身后撤,试图将枪抽出来,却没想到云蜃速度比他快得多,只一息便已贴近,短刀一扬便打在解魍持枪的先锋手上。 没了发力手,长枪瞬间便失了势。 长刀再插入一挑,枪便飞了出去,解魍还来不及反应短刀接上便抹开了他的喉咙。 云蜃将短刀一甩,借着雨水清洗干净血迹,随后将两柄刀收好。 没再理会地上的尸体,她回到了叶宁的房间。 雨下得很大,暂时也没办法将她带去惠城。 还好季年的药很管用,叶宁混乱的内息已经平稳。 多观察了一会以后,云蜃出了庄子,寻到在外等候的解归。 解归见云蜃出来心里便知道事已了。 云蜃并没有让解归进去处理他两个兄弟的尸体,这件事,她和解归都做不得主。 她问道:这庄子怎么办? 解归往里面看了一眼,说道:烧了罢,这里还是不要留着得好。 云蜃没有发表看法。 你的事,我不好说什么,你若还是坚持你的想法,便在这里等着罢,待她醒了看她怎么说罢。 说完她便离去了。 解归撑着把伞立于雨中,长久地注视着云蜃消失的方向。 第15章 他们很爱我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叶宁睁开眼时听见有人在唱曲儿,浑身的疼痛让她没办法挪动一下头部,只好费劲得用目光看过去。 是云蜃。 此时外面已经入夜,雨还在下。 几盏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暖色的光芒映着云蜃的脸庞,叶宁觉得这人仿佛披了一身朝霞,她轻轻地哼唱着小曲儿。 第17章 好似画里的场景一般。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叶宁想笑,这人是在这守得闲了?她想说点什么,又怕打破了这幅画面。 云蜃背对着她,坐在她的床边。 脸上是金红色的暖光,双手撑在床边上,低着头看着自己脚。 叶宁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唱曲的声音很轻柔,和着屋外的雨一起流淌进心里,冲洗了方才拼杀的不安。 真是奇怪,自己认识云蜃好像不足一月。 却觉得这人好像哪里都好,想跟着她,想看着她,有她在好像什么情况下都能安下心来。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云蜃有些时候喜欢逗她,但是却不会骗她,除非问她一些她不想说的事情。 比如她的过去。 这人面上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但是内心深处却好像有个裂缝一般。 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有时候把自己当成一个物件,是因为长生珏么?云蜃翻来覆去地唱着那两段词,好像就只会着这句一样。 偏生还唱得挺好,听着也不会厌,她的手挪动了一下,不经意的贴在了叶宁的手边。 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肌肤接触的地方传来,叶宁暂时还动不了,也不知道云蜃是不是故意的。 只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却又有些高兴。 那种感觉如藤蔓一般从手上攀上心里,把刚才想的东西都挤了出去。 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叶宁给这种感觉下了定义。 身体的疲倦还没有完全散去,在云蜃温软的曲调里叶宁再次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唱小曲儿的人不在了,心里有些失落。 屋内依旧是烛火已经灭了,窗外透了点微光进来,看来已是天明了。 叶宁感受了一下,已经可以活动了,五脏的灼烧感已经没有了,内息也很平稳,甚至更好。 更好?叶宁心里一惊,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喝了云蜃的血。 难道这人为了治自己的伤又放血了?她挣扎着把自己撑起来,下了床就往外走。 口干舌燥地让她想开口喊也不行,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云蜃端着碗在门口站着,见着正要往外走的叶宁有些惊讶。 叶宁也对上她的视线,吸了口气便对着云蜃扑了上去。 这下把云蜃吓了一跳,怕她摔了不敢躲,又怕碗里的药泼了浪费。 只好把端着碗地手举起来,另一手又准备揽着叶宁,没承想叶宁是对着她的手扑来的。 叶宁先撩开了要揽着自己的那只手的衣袖,检查一番以后又要去拉另一只。 一番下来云蜃可算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高举着药碗,云蜃抬手按在叶宁的肩膀上将人稳住,安抚着说道:没有放血,不要担心。 说完又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回房间里面。 手里的药碗塞给她后又继续讲道:雨下得很大,解归去惠城取了药回来,你一直睡着,我也不好走开。 她可能是怕叶宁在意,解释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 解沪和解魍的尸体还在院里,我没动,也没让他动。 他是想把他两兄弟和这个庄子一起烧了的。 你怎么想? 叶宁端着药,有些拿不定主意。 解归也算是救了她,但他也参与了剑谷的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云蜃见她端着药也不喝,大致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将药碗拿回来,她轻声说道: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别管他了。 现在你也醒了,雨也小了,我带你去惠城好不好? 有时候真的觉得云蜃好像什么都知道,连自己不想喝这药都明白。 叶宁这样想着,对着云蜃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看见云蜃走到墙角,拿过放在那里的伞,又回来递给她。 接着在床边背对着自己蹲了下来。 她抱着伞坐在床边一脸蒙,云蜃出声道:你暂时还走不了,我背你出去,你帮我打伞。 叶宁还是没反应过来,然后云蜃催了一遍,她才如同惊醒一般趴到云蜃背上。 我重不重? 她趴在云蜃耳边小声地问。 云蜃轻笑一声,叶宁能感觉到气息打在脸上。 云蜃带着点打趣的意味说道:还行,运转内息,还是可以背起来的。 叶宁没理会她,只觉得脸颊发烫,好在很快就出了屋子。 她将伞打起来,小心地不让雨水淋到云蜃。 路过院子时看到地上的解沪和解魍,地上有一道长痕,应当是云蜃与解魍打斗时留下的。 她突然想起来这点,急忙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云蜃怕她掉下来,双手将她往上挪了挪。 地上有些积水,但云蜃步伐很轻,没有带起一点水花。 她摇头:没有,解魍不是很厉害。 这庄子有些大,这间院子也在很深的位置,云蜃就那么背着叶宁一直走,步伐又轻又慢。 雨水打在伞上啪嗒地响,叶宁靠着云蜃的后背,想着如果没有家仇,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行。 好似拥有一方天地。 解归就在离庄子大门最近的屋子里等着,见到二人出来,他便走到门口来等着。 叶宁蹙眉,忽然觉得解归有些碍眼。 等云蜃背着她走近了,她对着解归说道:你救了我,我饶你一命,咱们算恩怨两清,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干。 你的两个兄弟与我是血仇,我杀他们是应该的。 要是想找我报仇我也不在乎,但千万不要跟着我。 解归没回话,只是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云蜃没有带着叶宁躲开。 庄子门口是解归安置好的马,在檐下站立,腿还踢着地上的泥土。 云蜃放下叶宁,又把她扶上马背,自己也骑上去。 叶宁还是给她撑着伞,云蜃一手牵着骑乘马的缰绳,一手又抓着另一匹的。 轻踢马肚,朝着惠城的方向走去。 剑谷桑半夏拿着一张纸看着,读完上面的内容他笑了出来,这表情让那张枯瘦的脸显得很是难看。 原来真的在黄龙府啊。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会放过的对不对。 可要快点来我这边啊,小常安。 路我都给你铺好了,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将信纸拿到烛火附近烧掉,火光映衬下他背后的黑暗更加深邃。 惠城要比黄龙府大,也繁华很多。 云蜃带着叶宁在靠近城门口的一家客栈住下,给了些银子托跑堂地去寻了城里的大夫来。 将叶宁安置好,云蜃取了块干净的布料开始擦拭自己的双刀。 叶宁没有仔细看过云蜃的刀,这会有机会便仔细打量起来。 两柄刀连刃都是黑色的,刀身笔直,刃上也没有什么花纹。 长短刀几乎没有区别,只是短刀的刀柄尾端刻有一个安字。 磨损得很严重,若不是短刀刚好摆在眼前,叶宁也不会看见。 有名字吗? 叶宁有些好奇地问道。 云蜃正擦着刀刃上的雨水,也没有抬头去看叶宁。 有啊。 她开口,语调轻扬,听上去有些开心。 长刀叫尽欢,短刀叫长安。 叶宁从她开口时就看着她,在说出刀名时,云蜃眉目柔和,满眼都是欢喜的情绪,能看出来这是心爱之物。 被情绪感染,叶宁也笑了起来,她又问:是怎么来的? 云蜃一边收刀,一边回应道:家人所赠,作为足月礼。 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娘亲没有难产死掉,那么这两把刀应是由娘亲送给她做足月礼的。 尽欢和长安。 叶宁喃喃地重复着刀的名字,然后看着云蜃说道:他们一定很爱你。 这话倒是让云蜃愣住了,眼里突然闪过一抹茫然,又换成一丝悲伤,接着很快便消散变成一种释然。 她笑着看向叶宁,回答道:是,他们很爱我。 这些变化都被叶宁看在眼里,她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 云蜃笑意里的释然刺入她的眼中,又扎进她的心里。 她有些歉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云蜃。 云蜃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第16章 云蜃怎么这么好呢 叶宁发现自己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精准地踩中云蜃的痛点,比如当时问她是什么,或者问她为什么不用赌赚钱,再者是刚刚的那句话。 第18章 但云蜃是真的脾气好,第一次她很受伤,第二次很严肃,这一次她反过来安慰自己。 没有一次怪过自己。 云蜃怎么这么好呢。 叶宁坐在床上看着门口,云蜃摸了摸她的头之后便出去了,叶宁知道她是要去叫一些吃食回来。 这是一间上房,很宽敞,家具很齐全。 她思量着刚才的事,又环顾四周,思绪流转地想云蜃是哪里来的钱。 在赌坊的那几日云蜃并没有赚很多回来,解归用不义堂换的银票她们也没有收。 好像没有任何收入,这钱莫不是天上掉的?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云蜃应是不会敲门的。 叶宁有些警惕地开口:谁? 门口传来一个男声:姑娘,是你们请的大夫到了,是清一堂来的。 叶宁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将床边桌上的长剑取过捏在手里。 她还有些外伤,不便下床,于是开口同意让人进来。 店里的伙计没有进来,只一人走进了房间。 他没有走到床前,云蜃出去前可能想到了这种情况,在床前摆了一张屏风。 那人在屏风前站定,出声询问道:请问是哪位要看诊? 叶宁听出来是个女声,清清冷冷的声音。 没有云蜃声音的好听。 这个想法突然地冒出来把她吓了一跳,还好有个屏风,不然这位女大夫就能看到她突然泛红的脸颊。 是是我需要。 她有些结巴的开口,慌忙地将手边的长剑藏在被子里。 大夫绕过屏风走过来,青衫白衣,很是清秀的一张脸。 叶宁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她怕自己又拿这人去和云蜃比较。 药箱被摆放在桌上,大夫示意她将手伸过来,叶宁很配合地递过去给她诊脉。 过了一会那大夫又检查起叶宁的外伤,解沪的刀法主攻上身,所以叶宁双臂和左肩都有一些伤口。 大夫检查完下了诊断:外伤不严重,只需敷药便好,内伤有些麻烦。 好在你之前服用的药效果很好,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伤及内腑,还是需要吃些药来调养。 之前吃的药可还有剩?继续服用也是很好的。 叶宁以为是自己之前喝过云蜃的血缘故,她自然是不想再喝的。 于是摇摇头说道:那药没有剩余了,请您受累开一些罢。 大夫点头,从药箱里取出几个瓶子摆在桌上。 这才发现桌上有提前备好的纸笔,她便提笔写了张方子,之后一起交给叶宁。 又嘱托道:这些瓶子里是伤药,两日一换。 待感觉伤口发痒便可停下。 拿着这张方子去清一堂开药,一日两次,若是有什么不适可以随时来寻我。 我名苻鸢。 边说着边帮叶宁的伤口上药。 处理好以后,苻鸢便收拾好药箱离去了。 上过药的地方有些清凉,却又有些疼。 房间内又只剩叶宁一人了,苻鸢动作很迅速,诊脉,开药没有丝毫的拖沓感,一看就是个医术了得的大夫。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要一个人等着云蜃回来了,云蜃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生气了呢?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粘云蜃了。 叶宁闭上眼睛,身上还有些痛感,但又有些疲累。 只是实在不想睡,腹中空空的,这里又只有她一人,睡不着。 好在云蜃并没有让她等很久,门被推开,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云蜃端着一大碗粥进来了,她看见桌上的药瓶,知道是请的大夫来了。 将药瓶推倒一边,腾出来的位置放上端来的粥,身后跟着进来的伙计又从屏风后递出碗筷,云蜃接过后,给了些赏钱便让他退出去了。 她走到另一张圆桌上取来茶壶,将碗筷清洗了一下。 盛了一碗粥递给叶宁,笑着问道:可要我喂你? 叶宁好久没有见她带着促狭地笑着同自己讲话了,脸又有些红。 怕云蜃看到,她赶忙将头低下接过粥碗,示意自己可以吃。 云蜃发出轻声地笑,给自己盛了一碗之后去看叶宁的药方。 是一些很寻常的治疗内伤的药物,看着看着她发现药方最后的两味药,附子和乌草。 她盯着那四个字问叶宁:是那间药堂的大夫?叫什么名字? 叶宁低着头,听她问话才想起还没告诉她大夫已经来过了,还需要去帮自己取药。 她回答道:清一堂来的,叫苻鸢。 云蜃眉头皱了一下,附子和乌草都是有毒的,一般没有大夫敢随便用。 但这两味药只要用量得当,放在一起,毒性可去不说还能激发药性。 这不是随便哪个大夫都知道的,最早开始用这种方法的便是十一年前的药王谷。 而且会用的人,只有她父亲当时的几名亲传弟子。 叶宁发现云蜃不说话了,一直盯着药方发呆。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是药方有问题? 云蜃这才回神,看向叶宁笑了笑答道:没有,是张很好的药方,我研究研究,回头可以告诉师母。 这个笑容没有一点问题,叶宁没能读出什么来,但刚才云蜃盯着药方的表情很不自然。 好像陷入什么不好回忆一般。 只是她也明白若是问出来,云蜃肯定不会回答,倒叫她为难。 所以便没有追问。 云蜃只吃了一碗粥便拿着药方出门了,在客栈门口问拉住伙计打听清一堂的位置。 云蜃对惠城并不熟悉,以往并不会常来这里。 那伙计收了云蜃不少钱,自然什么都愿意说,恨不得亲自带云蜃过去。 医馆的位置在城中最繁华的位置,三层楼高,看上去确实如那伙计所说是惠城最好的医馆。 门口左右各书一联,右边是:千金自草仁风远。 左边为:四诊于心精术传。 顶上挂着:悬壶济世。 云蜃将药方递给在柜台里忙碌的伙计,表示自己要抓药。 伙计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便同她搭话道:姑娘不是本地罢。 云蜃笑着道:如何看出来的? 那伙计冲她扬了扬药方:本地人很少会找苻大夫看诊,都说她的药性子烈,吃了人受不了。 云蜃道:你们医馆怎么说?这方子可有问题? 伙计已经开始抓药了,一边称量一边说道:都是人瞎传的,苻大夫诊金高,有些人出不起,便传了这么个流言出来。 但是苻大夫本事很高的,这一副药包你药到病除。 那这位大夫现下可在馆内? 出诊去了,城里有些显贵人家还是愿意请她的。 特别是家中女眷生病,苻大夫都是首选。 伙计很快装好了药材,包好递给云蜃。 这时门口进来一人,青衫白衣还带着一股药香。 云蜃侧头看去,不是熟悉的面容。 还好,她松了一口气。 云蜃付过了银子抬脚便往外走去,听见身后的伙计出声道:苻大夫回来了?她没再接着听,心里盘算着要快点处理惠城的事情,好早点离开。 再走几步是一家糕点铺子,云蜃看一眼手中的药,又想起在山上的时候,叶宁怕苦又不肯承认的事,便打算买一些甜食好给叶宁压一压苦味。 正排队时,背后一队官兵极行而过,左右的人看到了谈论起来: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啊?感觉巡逻的官兵都多了起来。 另一人插道:上个月城东的赌坊不是被人砸了吗?是不是这个事? 害,哪都多久一起了,你们没听说吗?最近被通缉的那个杀人魔,叫什么来着?牵牵又一人打断道:牵丝戏,吴儡。 哎呀听说手段极其残忍啊,西边那个王家的闺女不就遭了毒手吗?听说发现尸体的下人直接被吓疯了。 王家老太太也吓出了病,还是请清一堂苻大夫去瞧的。 云蜃买了糕点正准备走,听见他们的谈论又停了下来。 牵丝戏吴儡,她想起来这人是黄龙府给的悬赏告示中的一人,而且就是那个要求活捉的。 提到赌坊事情的那人又开口道:不是说王家的闺女是病逝吗?怎么又成了被人陷害了? 说出重点的那人被质疑,有些急地说道:那都是王家为了打掩护放出说法,我叔父就在王家做活儿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就在附近。 这消息千真万确。 被打断的人终于是找到几乎插嘴:这事都是半月以前的事了,谁知道那魔头还在不在惠城。 第19章 咱们就不要操这些心了。 住城西的王家么?云蜃心里有些犹豫,因着这张药方,她并不想在惠城多留。 但是牵丝戏吴儡的消息又不想就这么放过。 还是先联系上惘然再说罢,赌坊那几个南方来的人有可能没死,她要亲自去看看。 第17章 清风送来药香 云蜃提着药和糕点回了客栈,路上还挑了个煮药的罐子,问店家借了后院一用,端了张小椅亲自盯着药。 叶宁许久也不见云蜃回来,等得有些无聊。 枯坐在床上实在烦闷,强撑着身体从床榻上下来,晃晃悠悠地来到窗边,想推开透透气。 不料清风送来药香,她一低头便看见思念的人儿正坐在小院里熬着药。 叶宁盯着那背影出神,不知不觉笑意攀上嘴角,又挂上眉梢,最后浸染进眼眸。 也许是叶宁看得太久,云蜃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她回过头朝着察觉到的地方看去。 叶宁的笑容就这么映入了她的视野。 这一瞬间云蜃忽然觉得周遭安静下来,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叶宁却忽然将头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又伸了出来。 云蜃失笑,她扬声道:做什么?不好好休息。 叶宁红着脸,心想着离得远云蜃应当看不清。 有些结巴地开口:我我等得有些闷。 就在此时春风乍起,一点久违的日光洒进院子。 风扬起云蜃的衣角,日光衬的她的白衣泛着金光,整个人却显得有些虚幻。 叶宁听见她说道:那你在窗户边上坐着,我一会儿就上来。 本来应当是听了会高兴的话,却因着刚才场景让叶宁有些许慌张。 她总是觉得云蜃真的会消失。 叶宁抓着窗户框架,冲着云蜃点点头,却没有去找椅子。 云蜃转回去看着炉子,又怕叶宁无聊,干脆将炉子和椅子调换了方向,朝着房间的方向同叶宁聊了起来。 我买些糕点,一会给你压药用。 这药很苦么? 良药苦口嘛。 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银子? 上次不是抓了一堆人送官府了么?都是官府给的赏钱。 罐子里的药扑了出来,云蜃有些慌忙地将其撤下,又去熄了炉子。 叶宁在楼上看着觉得好笑,然后真的笑出声来。 云蜃听见了仰头看去,道:笑,等会儿喝的时候看你还笑不笑。 叶宁有些俏皮地回:你不是买了糕点?不怕肯定是能笑出来的。 等云蜃端着药碗递给叶宁的时候,望着那漆黑的药液,还有充满鼻腔的药味,叶宁就觉得自己话说得太满了。 这下轮到云蜃笑了,她道:快喝,你一天要喝两次的。 叶宁的脸色简直比药还要苦,端着药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云蜃在一旁也不再开口,只是拆开糕点外包,捏起一个放入嘴里,表情很是享受。 那样子看得叶宁心里痒痒,出声询问道:我能不能先吃一块糕再喝药? 云蜃听了这话只将糕点推了过去,叶宁也没多想,挑了一块便放进嘴里。 软糯香甜,也不知是叫什么,确实好吃。 糕点咽下以后是满口甜香,叶宁觉得现在喝药应当不会多苦了,于是端起碗仰头便喝干了。 片刻不到,那苦味便泛了出来。 有嘴里甜味的对比,药的苦更加难以忍受。 叶宁眉头拧成一个结,手里的药碗不知是想放下还是想继续端着,眼角泛红简直快要哭出来。 却听到云蜃笑着说道:张嘴。 来不及去细看她下意识地将嘴张开了。 甜味蔓延,感觉比一开始的还要好吃。 那一丝丝的甜味将苦味驱逐出口腔,叶宁也逐渐平复下来,还不待将糕点咽下她便开口嗔道:你故意逗我。 云蜃一副无辜的样子摊着手回答道:这从何说起,是你说要先吃糕点的呀。 叶宁将碗塞进云蜃怀里轻哼一声,躺回床上,扯过被褥将背对着她便不再说话。 云蜃心知这是闹脾气呢,这小狸奴,真不经逗。 这样想着又伸手替叶宁扯好被角,将糕点放到她容易拿取的地方,收拾好药碗便又出门去了。 从客栈的位置在城的东边靠近城门,往城门口走会路过一个巷口。 这里有一个小乞丐,看起来年纪不大,衣衫褴褛,一双眼睛倒是干净。 云蜃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丢进他碗里。 小乞丐却不是很在意,只是拱手道了声谢,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云蜃又摸出一枚铜钱丢了进去,这次小乞儿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伸过手将那块碎银子拿起来,凑近碗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找谁? 云蜃轻声说道:惘然。 随后便起身走开了。 等云蜃再回客栈时,叶宁已经睡着了,那药确实有安神的作用。 怕自己打扰她,云蜃去了一楼找了张靠墙的桌子等着惘然。 店里的伙计自然是认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姑娘的,生怕怠慢了她。 云蜃一落座便很快端来了茶水,还殷勤地询问要不要一些吃食或者酒水。 云蜃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只是在等人,又询问等会儿能不能要一个单间谈事情。 伙计连忙去请示掌柜的,等惘然进来时,伙计刚好过来告诉云蜃已经安排好。 随着伙计进入包间,云蜃照旧给了一点赏钱,那伙计也是很开心地告退下去。 惘然刚一落座便端起水喝了起来,看样子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一样。 云蜃关好门也坐过去,并没有催促惘然,就端着自己茶碗发呆。 你又遇着什么事了? 惘然放下碗,问云蜃道。 云蜃笑道:我如今这么好猜透?什么都瞒不住? 惘然也没回答,转开话题道:昨夜里有人看见城东附近的一个庄子走了水。 是你们做的? 不是。 云蜃摇头。 叶宁说让他自便。 说着便把不义堂的事情同惘然讲了一遍。 惘然沉思片刻道了句:你真是个矛盾的人。 云蜃笑得有些无奈,询问起惠城赌坊的事情。 惘然神情严肃起来,道:不义堂地解沪说那东西叫穷奇血,倒也确实不负其名。 起初都是发狂,失智。 但另外几人很快便死了,剩下那两人就维持着失去理智的状态很久,还叫喊着要更多的穷奇血。 这两人现下在什么地方? 云蜃皱着眉头问道。 惘然道:之前被不义堂的人关起来了,后来不义堂出了事。 目前是关在丐帮的一处据点里,很安全。 你想去见一见? 云蜃点头,道:这个穷奇血,应该是桑半夏用自己的血做的,里面兑了些东西。 既然有人死了,说明和活着的人喝的加的东西不一样。 惘然也很同意这个说法,他接着道:这群人都失了智,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丐帮有消息查到,这群人确实是从南边过来的。 跑这么远?莫不是有人追? 云蜃沉思。 我有往这个方向查过,有一条不确切的线索。 惘然有些犹豫,一般来说不太确切的消息他是不太想说的。 云蜃灵光一闪:是不是和那个牵丝戏吴儡有关? 惘然抬头看她:你知道了?王家的事情到底是传开了。 确实有关,虽然他是半月以前在王家做的恶事。 但是我们查到,他很有可能是和这群人同时间进的城。 云蜃道:还是先去见一下那两个喝过血的人,至于吴儡的事情,先盯着罢,我听说有可能不在惠城了。 惘然也同意这个安排,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和叶宁,需不需要另外安排一间院子?住客栈难免不方便。 云蜃取出一张银票来递给惘然,说道:你就在这附近帮我寻一间院子罢,叶宁身上的伤还没好。 停顿片刻,她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她上次给解归的药方,但细看又有些不同。 那两个人,你用按这个方子抓药应该可以缓解失智的症状。 惘然拿着方子突然有些发怒:你怎么弄得这方子的?又是自己试的?你这人就这般不爱惜自己? 第20章 他气得站起来,将药方子丢在桌上,指着云蜃的手还有些发抖。 云蜃拿过药方又塞给他,道:我又不会有事,有什么好爱惜的,又不是没做过。 你拿着罢,正事要紧。 惘然还是不肯接,他气得站不住,来回踱步,道:我有时候都想给自己两巴掌,好叫自己不要帮你。 可一想到你经历的事情,我又不忍心你如此下去。 你他没再说下去,这些事情光是提起来他就心疼。 他比云蜃年长四岁,少时也在药王谷住过一段时日,又是家中独子,对这个沾亲带故的妹妹最是疼惜。 云蜃开始融合长生珏后,他不止一次去求过云蜃的父亲。 求伯父别再折磨云蜃了,可是没用,自己也被伯父送出谷。 后来药王谷出事,他也去找过云蜃但是无果。 直到被应长风找到,他会拜入丐帮也是因为当初找云蜃时,深刻体会到消息灵通的重要性。 云蜃见他这般,也不打算说些软话,只道:兄长最是疼我,最后一程了,便由我随性一点罢。 惘然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气得不轻,听了这话又舍不得再训斥,脸色依旧有些僵硬:我劝不动你,只是你如今也才十八啊。 一个大男人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可我六岁就死了呀。 云蜃低着头,声音又轻又无奈,还带着点委屈。 第18章 霞光 送走惘然后已是酉时过半,云蜃叫了份粥,又替叶宁热好了药。 回房间时叶宁还未醒,整个人缩在一起,团成一个团在床上。 云蜃看过去时,叶宁的小脸拧在一起,看起来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她伸手过去推了推叶宁,想试试能不能把人唤醒。 却不想叶宁两手忽地一抓,将她的手捞在怀里,嘴里还念叨着别走。 手抓得很紧,好像是怕被丢下一样。 整个身子团得更紧了一些,怀里的手被贴在她的脸上,云蜃感觉到她脸颊的温度有些偏高。 叶宁,叶宁。 云蜃出声喊道。 但叶宁似乎听不到,眉头紧皱,额间还渗出细密的汗渍。 云蜃坐在床边,另一只手轻搭上了叶宁的腕脉。 脉象有些虚浮,脸色也不太好。 云蜃捏起袖子替叶宁擦了擦额间的汗渍,被抓住的手再次挣脱失败,她坐在床边看着叶宁,脸上是浮现而出的担忧。 叶宁的药方在云蜃脑海里反复回想,以确认不是对药物排斥。 从叶宁的表现看来像是梦魇了,整个人缩着,还有些发抖。 这是梦见什么了啊。 云蜃小声地念叨着。 空着的手轻抚上叶宁的后脑,温和的内息小心地刺激着穴位。 叶宁很快就睁开了眼,像是溺水后突然呼吸到空气一般,她大口地喘息着,眼神却没有焦距。 直到云蜃碰了碰她的额头,她才有些反应。 云蜃再次帮叶宁擦干额间的汗渍,轻声地询问道:做噩梦了? 叶宁没有回答,脑子里一团乱,刚刚梦见的场景正在散去,心口处的符印却一直在阵痛。 隐约地记得她想要抓住什么人,再想去细究梦里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云蜃见她目光还是散的,有些担忧,轻轻地晃了一下被叶宁抓住的手。 这会儿梦里的事情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但这心慌却实打实地留了下来。 尽管发现自己正抓着云蜃的手,叶宁也没有松开来,反而抱着手缩得更紧了一些。 你怎么了?是不是无聊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 云蜃见状揉了一下她的头来安抚,温声地询问道。 叶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沉默片刻,只说道:就这样待一会便好。 云蜃便由她抓着手,空着的手盛了一碗粥,拿着勺子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散热。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能听见屋外伙计的高喊,还有楼下食客的吵闹。 等到粥差不多冷却好了,云蜃又晃了一下被叶宁抓着的手,说道:先吃饭,惠城是有夜市的,你躺了一天了,我一会带你去玩。 药怎么办? 叶宁缩着脑袋,声音嗡嗡地问。 等回来我再给你热一次,你一会换身衣服,出了些汗。 云蜃声音轻柔,悄然地抚慰着叶宁心里的慌乱。 感觉心里平静下来的叶宁撑着手坐了起来,接过云蜃手里的粥小口地吃了起来,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眼床边的人,好像怕人跑了似的。 云蜃见她这样也就没有想再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自己也吃了起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今天把受伤的叶宁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 泛着微红的夕阳透进屋内,只有勺子碰撞到瓷碗清脆声,叶宁身上的符印处已经不疼了,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个符印是与云蜃有关系的。 一片黑色的影子忽然从窗户透进来,两人同时抬头看去,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隼鸟。 云蜃见了将手里的碗放回桌上,左手抬起,那隼鸟便飞过来落在手臂上。 她抚摸了一下隼鸟的头,向叶宁解释道:这是惘然的隼,名叫霞光。 传消息很是在行,之前受了些伤,现下应是养好了。 说着便从霞光的腿上取下绑好的信件,左手靠近桌边。 霞光很自觉地从她手上下去,站在桌上,歪着头打量着没见过的叶宁。 叶宁与霞光对视,这只隼鸟体型偏小,羽毛没有一丝的杂色。 目光很是锐利,一看就是经过了很好的驯养。 一旁的云蜃已经看完了信件,起身想要去写一封回信。 靠近霞光的时候白色的隼鸟眯起眼眸,小小的脑袋去蹭着云蜃的衣袖。 云蜃无奈地笑起来,霞光什么都好,就是黏人。 虽然不会耽误交给它的任务,但每次见她总喜欢蹭一会。 她挠了一会霞光的小脑袋,哄道:好乖乖,知道你很久没出来了,惘然说你以后可以留在我这。 我先回个信,一会再和你玩好不好? 霞光很是聪明,听了这话便退开一步,安静地看着云蜃写着回信。 叶宁见这画面总觉得眼熟,一想云蜃哄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气闷,纠结半晌她开口问道:我能不能摸摸它? 彼时云蜃才刚开始写字,便没有看过来,正要说话之际霞光却先有了动作。 它跳跃几下就落到了床上,小脑袋再次歪着向叶宁凑过去。 这时云蜃的声音传来:它应该是同意了,你可以碰一碰它的头。 叶宁便小心地伸出食指放在霞光的小脑袋上,羽毛很光滑,触摸起来很是舒服。 霞光很配合地眯起眼睛,还主动去蹭叶宁的指腹。 原来摸头的感觉是这样的,叶宁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刚才的气闷一扫而光,难怪云蜃总喜欢摸自己的头。 抚弄着霞光好一会后,叶宁抬头看向正写着回信的云蜃,心里忽然生出想要摸摸云蜃脑袋的想法。 这样想着手便离开了霞光不自觉地向云蜃伸去,察觉到没人抚摸的霞光立刻就不干了,双翼展开扑扇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叶宁被这一下弄得回了神,急忙收回手去安抚霞光,同时把脸往下压,生怕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云蜃察觉出异样。 怎么了? 云蜃停笔,以为是霞光调皮,便向叶宁说道:霞光有些调皮,你不要怕它。 不喜欢它不会让你碰它的。 叶宁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是我不好。 她慌忙解释来掩盖自己刚才的失神。 霞光听见云蜃的动静了,直接撇下叶宁扇动翅膀飞回了桌上。 云蜃折好信件绑在它的腿上。 又伸出左手示意它站上来,而后带着霞光走到窗边。 轻扶了一会它的羽毛后嘱托道:跑完这趟就过来,我会给你准备好你喜欢的肉。 霞光的小脑袋动了动好似答应了这话,之后双翼一展便飞了出去。 云蜃回来收拾好桌上的笔墨和碗筷,对着叶宁说道:我去喊人来给你放些水,你换洗一下,一会我带你出去。 说着便要往外走,才抬脚又停下,回过头补充道:一会我在门口守着,不着急的。 叶宁看着她离去背影,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脸颊的热度一时之间难以下去,只好想一想等会儿要逛夜市来分散自己的心情。 以前很少有机会出剑谷,对于外面的一切她都很感兴趣。 第21章 应长风将她从剑谷带出来时,她状态很差,突遇横祸和满身的伤痛让她无暇去看。 在黄龙府时内心陷入仇恨,根本没有心思去逛。 如今虽大仇未报,却已没有在黄龙府时的那般浮躁。 她起身想去挑一件一会要穿的衣服,也不知是苻鸢的药效果真的好还是自己休息够了,明明睡之前还有些痛感的身子这会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除了伤口处牵动会有些疼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好,在黄龙府的时候云蜃给她买过几身衣服,叶宁挑了一件蓝白色相间的,上面绣有好看的云纹。 等到天色暗下来叶宁换好衣衫,推开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云蜃,她也换了件衣衫。 水浅葱的外衫上绣有墨色的竹纹,这件衣服是在黄龙府时叶宁给她挑的。 云蜃看着叶宁的一身打扮有些愣神,直到周围有人经过才反应过来,她朝叶宁伸出手道:可不可以请叶小姐赏脸同我一起出游? 客栈里灯火早已亮起,衬得云蜃整个身子有些泛光。 叶宁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丝毫没有往日的促狭。 她伸出自己手,小心地牵上云蜃。 然后听见自己很小声地回应道:嗯。 第19章 清风渡 惠城城主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惠城才有这独特的夜市。 因着清明刚过,街上还有些售卖青团的与河灯的小摊。 云蜃牵着叶宁的手在人群里闲逛着,纷乱繁杂的小摊吸引着叶宁驻足停留。 路过小吃摊会给叶宁买一点尝尝,路过一些售卖稀奇玩意儿的小摊也会挑两件有趣地买下来。 对叶宁是有求必应,手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两个人就这么走走停停地一路到了城中间的河岸边。 岸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手里捧着河灯正要放入水中。 云蜃给了些铜板示意叶宁去边上的小摊买,自己则沿河岸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等着。 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云蜃在岸边坐下,衣摆没有刻意收拢,随意地沾了水。 她盯着河里成片的河灯出神。 往年清明她只是端一杯酒洒向药王谷的方向当作祭拜,放河灯这样的活动她没参与过。 也许是生死经历得多了,如今岸边悲伤的人甚多,云蜃心里却没多大起伏。 叶宁寻到她时她正看着不远处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眸子里没什么情绪,显得有些空洞。 看得叶宁有些没来由的心疼,她走过去帮云蜃拢好衣摆,出声提醒道:沾了水。 云蜃这才回过神,她轻声的啊了一下,收好衣摆挪动了一下。 叶宁也一撩衣袍学着云蜃的样子坐下,她将怀里的河灯分出一盏给云蜃,又取出火折子点好。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河灯慢慢远去,火光点点,将无法说出口的思念带向再也见不到的人。 等到河灯随水飘远后,叶宁听见云蜃说道:咱们去买点酒罢。 你想喝酒? 叶宁一手撑地站起来。 你能喝? 云蜃笑了起来,眸光闪动间透着狡猾,看上去憋了什么坏主意。 叶宁感觉头皮有些麻,连忙摆手道不能不能,我还不能喝。 说完便埋头往不远处的酒馆跑去。 云蜃在身后笑着提醒着要她看路,脸上笑得活像个带娃的老妈妈。 但是下一秒笑容就收了起来,因为跑在前面的叶宁一头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怀里抱着的酒坛落在地上碎了一地,酒香弥漫,周围的人立刻腾出了一个小。 叶宁慌忙地道歉,不敢抬头看,被撞的人也不恼,还出声询问:你的伤不碍事了么? 这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叶宁低着头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穿着,觉得十分眼熟。 这才抬头看去,原是一早给她看诊的苻鸢大夫。 她赶忙行了一礼,回道:多亏您的药,已经好多了。 这酒实在抱歉,我会赔偿您的。 云蜃很快从后面赶了上来,但她没有走近,只是在人群里打量着苻鸢。 看到叶宁出声道歉,表示要赔偿时她才走上前去。 嗅了嗅空气里的酒香,她向苻鸢行礼后开口道:玉琥珀?是好酒,不如稍等片刻,舍妹坏了您的雅兴,我再赔您一坛。 苻鸢见她只是闻闻便能道出酒的名字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只是眼下确实需要一坛好酒,便没有推辞。 三人一同进了酒馆,酒馆掌柜立刻认出了苻鸢,开口道:苻大夫怎的又回来了,还有什么需要? 苻鸢是个话不多的人,出诊时除了必要的问话和一些叮嘱她什么都不会多说。 所以酒馆老板问她时,她也是清清冷冷的回答道:出了点意外,酒洒了。 酒馆掌柜脸上笑出褶子,玉琥珀是店里的招牌,价格并不便宜,除了一些大户人家一般没人买。 今天一下就能卖出两坛,他可高兴坏了。 叶宁有些愧疚,她扯了扯云蜃的衣角小声地问道:是不是很贵?咱们钱够不够? 云蜃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对着酒馆掌柜说道:要一坛玉琥珀,还要一坛清风渡。 掌柜听完笑得更开心了,应了一声便去打酒。 苻鸢一直很沉默,直到听见云蜃说要春风渡她皱了皱眉,出声道:她是病人,不能饮酒。 云蜃笑着抓着叶宁手,转头回答苻鸢的话道:误会了,我买酒并不是用来喝的,家中有亡故的长辈,用来祭祀。 苻鸢听完顿觉抱歉,抬手想行礼表示歉疚,却被云蜃拦住。 掌柜抱着两个小酒坛从里间走出来,高声喊道:来了,春风渡和玉琥珀,您几位拿好。 门口路过的行人听见都往里面瞧,这样贵的酒掌柜在交货时都会高声喊出来,吸引其他客人。 云蜃接过酒付了钱,三人一起离开了酒馆。 走出不远,苻鸢还在为刚才的事纠结,思来想去她还是出声道:刚才是我失言,为表歉意,我替你诊一次脉罢。 她一早就看出来,云蜃气色并不好,虽然神色自然,却仍然有一副病态。 不料云蜃却摆手道:苻大夫确实医术高明,不过我这是旧疾,不碍事。 若真是想表歉意,我确实有些事想请教。 苻鸢垂眸思考,若是能用看诊来解决是最好的,有其他的想问,就很为难。 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云蜃看出她的为难,她对着苻鸢拱手:此事算我有求于你,苻大夫可以考虑一下,关于王家的事。 说完她便拉着叶宁的手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苻鸢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后也是抱着酒坛往医馆走去。 等云蜃和叶宁回到客栈时,霞光已经在桌子上等着了。 云蜃推门而入时,它立刻用嘴叼起桌上的一件物件向着她飞来。 云蜃伸手接过霞光,这才看清它嘴里叼着的是一把钥匙。 腿上绑着的字条被取下,里面是惘然给她们找的新住址。 叶宁也凑过来看,然后出声问道:我们要在惠城留很长时间么? 云蜃一边安置买回来的东西,一边回答道:差不多,这里有吴儡的线索,而且他也可能与你家的事有关系。 霞光落在云蜃的肩头,小脑袋一直蹭着云蜃,想要云蜃摸摸它。 云蜃无奈,只好抚摸着它的羽毛,从怀里取出刚才买的肉干投喂。 她好好脾气地哄霞光道:好乖乖,你且先去找叶宁玩好不好,我还要收拾一下。 霞光很有灵性,它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便扑扇着翅膀去找已经坐在床边的叶宁玩闹去了。 第20章 李季舞 第二日一早云蜃便带着叶宁退了房,惘然置办的屋子离客栈并不远,安顿好以后云蜃又开始给叶宁煎药。 叶宁搬了张小椅子在边上看着,眉头紧皱,正为等会儿要喝这么苦的药而发愁。 云蜃看着觉得好笑,一手拿着小扇轻摇,控制着炉子里的火候。 另一手去揉叶宁的小脸出声道:我昨儿有买一些果铺,在屋里放着。 这次要先喝药再吃,知道吗? 叶宁想起上次的事有些害羞,红着脸点头,又觉得有些不服气,明明是这人诓自己的。 她抬手揉了揉刚才被云蜃揉捏的地方,梗着脖子回答道:你总把我当小孩骗。 这话换得云蜃哈哈的笑声,她又抬手拍了拍叶宁的脑袋说道:去寻个碗来,药快好了,果铺在堂屋的桌子上。 第22章 叶宁扒开她的手,气呼呼地进屋找碗和果铺。 霞光蹲在屋檐上打着小盹,云蜃吹了声口哨,它立刻扑扇着翅膀飞落在云蜃手臂上。 小脑袋摇摇摆摆地寻求抚摸,云蜃将提前写好的字条绑在霞光腿上,又摸出备好的肉干喂给它吃,随后手臂一扬霞光便飞了出去。 叶宁出来时云蜃已经灭了炉火,等小药罐冷了一会后才端起来往碗中倒。 叶宁看着冒着热气的药液满脸愁容,哪怕手里的果铺香气扑鼻也没法缓解半分。 云蜃一手端着药罐一手抚了一下叶宁的脑袋,说道:快点喝,喝完带你出去。 说着便往屋内走去。 与惘然约好去见关在丐帮的那两人,怕有危险还是带上了双刀。 又换了身玄墨色的衣服,袖口用红色的绑带束好。 叶宁进来时云蜃正在束发,同袖口红绳一般的发带正缠在如瀑布一般的黑发上。 云蜃的头发及肩并不是很长,但是看起来很是柔软。 鬼使神差的,叶宁没忍住轻轻地捏了一下柔顺的发尾。 云蜃回过头看着她笑:喝完了?果铺甜吗? 叶宁回过神来顿觉尴尬,红着脸将碗放在桌上低声回答着:甜的,我我去换衣服。 寻了借口脚底抹油一般的溜了,再出来时云蜃在院子里收拾煎药的炉子和炉灰。 叶宁穿了一身苍绿色的衣服,袖口用白色的绑带束着,看着很是沉稳。 见云蜃腰后别着的双刀她问道:去做什么?有危险么? 云蜃一边清理着炉灰一边回答着:只是备着,算不上危险,毕竟我们要去的是丐帮的地盘。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同时霞光飞进来落在云蜃的肩头,用小嘴轻敲着云蜃的头。 叶宁去开一下门,是丐帮的人到了。 云蜃放下手中的扫帚,一边安抚着霞光一边对着叶宁说道。 叶宁快步走上前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手上也停着一只隼鸟,如墨般的羽毛覆盖着全身,只于腹部有少许的白色。 来人英姿飒爽,一身劲装,虽是女子眉眼却似男子般锋利。 小妹,我找云蜃,她在这里吧。 嗓音低沉还有些沙哑,算不上好听。 叶宁让出身位回答道:她在的,要进来么? 云蜃收拾完走到近前看清来人,当即开口道:是季舞姐呀。 好久不见,这次怎的来惠城了? 语调很是欢快。 李季舞见了云蜃也很开心,手一扬墨色的隼鸟振翅飞起,同时霞光也追上去一同玩耍。 李季舞走进院子里又开口道:我本来是路过来办事,听说你也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长高了不少。 说着还拍了拍云蜃的肩膀,云蜃满脸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一旁的叶宁见了这情景有些惊讶,云蜃给她的印象一直是稳重的,可靠的,虽然有时候喜欢使坏。 眼前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好像一直以来在云蜃面前的自己一样。 还沉浸在新奇里叶宁突然被云蜃拉了一下,云蜃指着她介绍道:这是叶宁,剑谷的人。 这位是李季舞,也是丐帮的人,刚才和她一起的隼鸟叫弦月。 李季舞很自然的向着叶宁打招呼。 是个爽朗的人,叶宁在心里给李季舞下了判定。 抬手行了一礼后,叶宁向云蜃说道:我进去拿剑,稍等我一会。 云蜃点头,便又和李季舞叙旧起来。 叶宁进屋前听了个大概,两人以前一起做过悬赏,关系很好。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叶宁甩甩脑袋,进房间去取自己的长剑。 等叶宁再出来三个人才一起出发往丐帮的安置点而去。 一路上李季舞都和云蜃说着话,但是云蜃却一直牵着叶宁的手,让她不会被忽视。 这让叶宁的心里有些暖。 李季舞讲述着自己的任务,因为剑谷的事江湖产生动荡。 丐帮的人都很随性,除了收集打探消息,江湖上丐帮是侠义心肠浓重的帮派,很多帮众会自发地去做一些悬赏的任务。 李季舞就是这一类人,云蜃最开始做悬赏时惘然正忙,拜托了李季舞这个师姐来照顾云蜃。 次数多了两人就很熟悉了,云蜃的心性也有些受她的影响。 随性,自在,万事由心,这些都是李季舞交给云蜃的。 她比云蜃年长八岁,打心里将其当成自己的妹妹,是以云蜃在她面前很多时候都像个孩子一般,这也是云蜃拿叶宁当小孩很自然的原因。 一路上李季舞讲述着自己这次去了良城,那边前段时间发了疫情,还好附近有位姓北的大夫医术高超,才平安渡过。 叶宁发现谈到这一段时云蜃手上的力道稍微有些加大,看过去时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 说着说着三人便来到了丐帮的安置点,位于城西外围的一间小院。 霞光和弦月分别落在云蜃与李季舞的肩头,院门推开时惘然正坐在一张石凳上逗弄着一只有着暗紫色羽毛的隼鸟。 你从哪里寻来的新朋友? 云蜃自然地上前冲惘然打着招呼。 惘然抬头看了一眼云蜃,轻哼一声道:霞光这个没良心的更喜欢你,我能怎么办。 温古鼎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你得离它远点。 霞光很明显对惘然说自己没良心有些不满,飞起来去同温古鼎打闹起来,还用翅膀扇了惘然两下,惘然急了,呵斥道:说你没良心你还不乐意了,你可是我养大的,却跟她跑了,你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两声清脆的鸣叫,惹得院里另外三人都笑出声来。 云蜃走上前拍拍惘然的肩头,笑道:好了,不闹了,带我去见一下那两个人。 惘然拍开她的手,没好气地道:你跟我来吧,里面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刚准备跟上的叶宁脚步一顿,一旁的李季舞拉住她道:丐帮虽然随性,但也是有规矩的,云蜃就算了,你再进去就不行了。 我俩就在外面说说话。 叶宁看向云蜃,后者冲她笑了笑道:你且等一会,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跟着惘然进了里间的密室。 地上趴着两个人,都不能叫人了,四肢诡异地扭曲着,全身的皮肤被抓挠得全是血痕。 云蜃蹲下身去检查,人并没有死,但是也算不上活着。 我给你的药方没有效果吗? 她有些疑惑。 惘然在她身后回答道:是有效果的,这之前他们只会如同野兽一般嗥叫。 云蜃又搭了一下两人的腕脉,皱皱眉,抽出腰间的短刀正要给自己划道口子手却被惘然按住了。 你做什么? 惘然呵斥道。 云蜃不以为然:我有点想法想试试,我有分寸的。 惘然看着她平静的眸子,最后也只好放开她的手。 云蜃很快地在左手腕上划了一道口,伤口不深,但血还是滴落下来。 地上两人本来如同死去一般安静,闻到血腥味却突然地激动起来。 争抢着要去舔食地上的鲜血。 云蜃很快地退开,看见两人如此的模样心里的猜测便做实了。 她转头向惘然道:弄不好要出大事,这两个人不能留了,早点解决掉。 季舞姐这次回来具体是办什么事? 惘然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回复道:她说是来这送信,从良城回来还有些小伤,正好停留一段时间。 云蜃眉头紧锁,等惘然给她处理好伤口以后,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李季舞正与叶宁聊得欢,云蜃走过去问道:季舞姐,你这次来是要给谁送信? 李季舞抬头看向她说道:清一堂的一个大夫,是良城那边北大夫的徒弟,叫苻鸢。 第21章 王家的药材 云蜃将自己划伤的手背在身后,以免被叶宁看到,听了李季舞的话以后借机让叶宁去了清一堂。 叶宁前脚出去,云蜃便一把抓住李季舞的腕脉诊脉起来。 眉头轻皱地问道:惘然说你是受了伤,怎么伤的? 李季舞见她皱着眉心觉可能有什么事,便认真地答道:在良城遇到了吴儡,交过手。 说来奇怪,原本是打不过我的,不知道吃了什么内息大增,我这才受了伤。 是北大夫救治的,伤还没完全好,北大夫让我来寻她徒弟接着看,我才跑这一趟。 惘然和云蜃听完后互相看了一眼,惘然开口道:这么说吴儡手上也有那东西了,他从良城过来,只在王家动了手,王家? 第23章 惘然沉思片刻,突然一拍脑袋,说道:王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会不会是云蜃收回替李季舞诊脉的手,回道:我知道那东西其中一种的配方,还不好下结论,除非你想都别想。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惘然打断了。 一旁的李季舞听得云里雾里,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东西的配方? 云蜃看了李季舞一眼,眼里有些愧疚,向着她说道:季舞姐,这事,你还是不要管得好。 你的伤不重,那个北大夫医术很好,她的徒弟也是。 等你让她徒弟瞧过了,就快些离开这边,良城也不要去了。 可以的话,先回丐帮吧。 云蜃是真心将李季舞当作亲姐看待的,这十年里除了师傅,师母,还有惘然,陪她最久的便是李季舞了。 李季舞虽是带着她四处追捕凶犯,却也引导她的心性,应长风夫妻对她很好,却不擅长这些,惘然更不用说。 如今眼看麻烦当头,她自然希望这位姐姐能平安无事,不要牵扯进来。 李季舞看见她眼中的愧疚了,也明白她的想法。 她很早就知道这个妹妹肯定吃过很多苦,也知道她不愿意告诉自己,她也不问,每个人都可以有秘密。 她抓着云蜃的手对她说道: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不过我确实不会在惠城多留,我还有我自己的事要处理。 我要去漠北那边,你不想我管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不过若是你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我。 云蜃张着嘴几番想开口,却难以出声,她抬手捂着眼,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当然。 叶宁一刻也不停地赶到清一堂,却得知苻鸢出去看诊了,问过伙计后得知是去了王家,叶宁只好在医馆门口等着。 清一堂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有人带着伤,有人掩面咳嗽。 叶宁站在最角落看着,有些无聊,低着头玩着脚下的石子。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叶宁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抬头看着天空发呆。 大约是快到午时了,阳光有些刺眼,叶宁眯起眼睛看了会又低下头去。 一片阴影投在叶宁脚下,她抬头看去,是云蜃。 无聊了?饿不饿? 云蜃笑着问她,背后是阳光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云蜃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传到叶宁的耳朵里。 叶宁道: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出来的太久了?苻大夫出诊去了,我在等她。 语气很欢快,她知道自己心里是高兴的。 云蜃摸了摸她的头,接着道:我没有怪你,你确实出来得太久了,我有些担心,正好出来寻你,顺便买些吃食回去。 她伸手牵住叶宁就带着她往不远处的酒楼走。 苻大夫怎么办? 叶宁有些犹豫,没有立即跟上。 云蜃转过了看着她道:一会我再来和你一起等,现在先去吃饭。 叶宁笑起来,抓着云蜃的手跟上两人向着酒楼走去。 等提着食盒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出诊结束回来的苻鸢。 云蜃将食盒递给叶宁,自己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说道:这是良城那边过来的信件,送信的人受了些伤,想请你过去看看。 苻鸢接过信件并没有拆,只看了眼信封上的字便立即收好,随后行了一礼道:烦请带路。 等到院子时,只有李季舞一人在院里坐着,霞光同弦月在屋顶玩闹着。 云蜃向苻鸢介绍了李季舞,苻鸢行礼后很快便开始给她诊脉。 惘然呢? 叶宁悄声地问着云蜃。 出去啦,他忙着呢。 云蜃同样小声地回答着她。 苻鸢还是一如既往的快速,很快便写好了药方交给云蜃,云蜃接过方子收好,笑着问苻鸢:我之前说的事,苻大夫考虑得怎么样。 苻鸢不太想掺和除看诊意外的事情,什么也没说便要离开,云蜃也没有挽留,只是叹口气说道:家姐为了送这信才受的伤,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好呀。 听了这话回过头的苻鸢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微笑的云蜃,听见她又接着说道:苻大夫医术了得,想必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罢。 一旁的叶宁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在使坏,她看向苻鸢,心想:苻大夫看着不像是会吃这一招的人,肯定不会理会。 不想已经走到门口的苻鸢却停了下来,手攥着药箱的背带,看不见神色却能感觉到她的犹豫。 之后在叶宁惊讶的眼神中,苻鸢转身又走了回来,直直地坐回桌子边,瞪着清澈的眼眸看着云蜃。 如果眼神能伤人,云蜃应该已经遍体鳞伤了罢。 顶着苻鸢的目光云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是有礼貌地请苻鸢去屋里坐着商谈。 见两人进去后,叶宁才小声地向李季舞询问道:云蜃这样不会惹恼苻大夫吗? 李季舞摇头轻笑着回答:小云看人很有一套,没把握的事她也不会做的。 话虽这么说,李季舞心里也有些疑惑,云蜃拿捏苻鸢是不是太容易了一点,好像很了解一样。 屋内苻鸢放下药箱便立即开口:你要问什么问吧,我还有事。 云蜃给她斟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脸上的笑意收敛下来,正色道:王家那个被吴儡杀了的小姐,没死吧。 苻鸢端茶的手停了一下,而后慢慢地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目光垂下,语气平淡地回答:这些是病人隐私,我不便透露。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回答了。 丐帮没什么好茶,但是这泡茶的水却很是不错。 云蜃品了口茶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 她将茶盏放下,又提起茶壶添茶,想给苻鸢添的时候被玉手拦了一下。 苻鸢看向她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虽是提问,语气却带着肯定。 云蜃端起茶盏轻吹了一下浮起的茶叶,慢悠悠地说道:不啊,我了解的另有其人。 我不喜欢和人打哑谜。 苻鸢皱眉。 我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下王家手上垄断了什么药材,你在清一堂出诊,又时常回去王家,这不是难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云蜃听了这话脸上又挂上笑容,放下茶盏,眯起眼睛道:教你附子和乌草一起用的人,身体可还好? 苻鸢面色一沉,压低声音道:你认识我师傅? 云蜃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很久,屋内只听到云蜃波动茶盏的声音。 终于苻鸢开口了:好,我答应你。 等我了解清楚,我再来找你。 之后云蜃很客气地将苻鸢送走,接着叫上李季舞同叶宁一起进屋去吃饭,叶宁询问云蜃同苻鸢说了些什么,被云蜃用鸡腿堵住了嘴。 大约是看出来她不想说,叶宁之后沉默地吃完了午膳就回了自己房间。 李季舞看着叶宁回去的背影,对云蜃道:你什么都不和那个小孩说?小孩是很敏感的,时间久了就不理你了。 云蜃收拾着碗筷有些无奈地笑笑:我身上东西太多,又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干嘛。 同她也不会一起很久,何必说出来平添烦恼。 李季舞笑了笑,她知道云蜃身上事太多,她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个小孩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过毕竟是这两人的事,她也不好去干预。 第22章 商织 用过午膳云蜃便去了医馆给李季舞买药材,回到据点支起小炉子熬药,叶宁搬了张小凳在一旁看着,手里抱着自己药等着炉子空出来。 她有些别扭的不肯开口说话,因着午膳时云蜃的搪塞。 心里又明白自己不好说什么,于是一个人闷着。 云蜃自是明白她气什么,只是没有打算让她知道自己的过去,便由着她闷着。 看着一言不发的叶宁,眉头还拧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包松子糖递给叶宁。 叶宁愣了一会最后将糖接过同药材一起抱着,还是没说话,眉头却不再拧着了。 还好小狸奴有时候很好哄,云蜃这样想着。 李季舞从屋里出来时,正看到两人守在炉子前的样子。 云蜃拿着小扇子扇着,叶宁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拧着眉毛盯着药炉。 她端了个小凳子也坐到炉子边,同云蜃聊起来:最近的几个悬赏通告你有留意吗? 第24章 云蜃头也没抬地回道:你说同吴儡一起的那几个吗?我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时间太短,事情又多。 那你可以去山水乐坊看看,正好可以带小朋友去见见世面。 说完笑着看了一眼叶宁。 叶宁确实没去过这地方,但是听名字也知道是做什么的。 她盯着云蜃,整个人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态度。 云蜃看她眼睛放光,满脸无奈地摇头笑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激动,小孩子不要太好奇。 叶宁坐直了身体,带着点怒音争辩:以前听谷里的人说过类似的地方的,听曲的嘛,小孩子要见世面! 她用李季舞的话来回怼。 这话惹得小院里另外两人大笑起来,云蜃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一会带我家小朋友去见世面! 叶宁只觉得羞红了脸,哎呀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屋子里走,却被云蜃拉住,哄道: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季舞姐的药好了,把你的给我。 李季舞怕自己笑出声来,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去了以后找一个叫商织的姑娘,同她说是我介绍你去的,她就晓得了。 说完一口就喝完了自己的药,眉头也没皱一下。 云蜃倒了李季舞的药渣,又去洗干净了药炉,重新给叶宁熬起药来。 一旁的叶宁将手里的松子糖递过去,李季舞连连摆手道:我就不用啦,你自己留着吃。 说完轻轻拍了一下叶宁的头。 还补了一句:真乖。 叶宁羞红了脸,站起身往屋内去了。 小孩子脸皮薄。 云蜃笑着说。 李季舞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和我最开始遇到的你比起来,她可有意思多了。 你那会话都不多,还有些凶。 提这做什么,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如今这样就很好。 云蜃轻声回。 李季舞也应和道:是,现在这样多好,那孩子你照顾得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再言语。 李季舞又同云蜃聊了一会后,便起身出去办事了。 叶宁见李季舞走了,才慢慢地从屋里走出来,苦着脸喝过药,又帮着云蜃收拾院子。 你有没有去过山水乐坊? 叶宁一边扫地一边问道。 到没有,我不常来惠城。 这么说,你也是第一次去?为什么哪里会有我们要的消息? 叶宁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 云蜃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是,我也是第一次去。 有人聚集的地方就会有消息,有消息流传,自然就会有人收集起来,情报是一件很赚钱的营生。 叶宁又问:这些消息丐帮不能告诉我们吗? 云蜃已经收拾好了院子里的东西,她走过来揉了一下叶宁的脑袋,笑着说道:如果有消息,季舞姐会直接告诉我们。 既然让我们去山水乐坊,说明那边消息比他们快。 丐帮也没有他们快? 叶宁缩着脑袋任由云蜃揉捏,心里乐开了花。 云蜃闹够了,牵起叶宁的手往屋子里走,边走边同她说:各有所长嘛。 一会要换男装哦。 叶宁跟在她后面:我没扮过男子,会不会被认出来? 不怕,我同你一起呢,认出来也没事。 听她这么说叶宁忽然就很安心,她跟着云蜃收拾好丐帮的据点,又一起回了两个人的小院,还在路上买了一盒上佳的胭脂。 叶宁挑了一套同云蜃一样的白色男装,有些害羞又带着好奇地走进了山水乐坊。 山水乐坊作为惠城最大的玩乐之所,位置在城中间的主街上,大约五层楼高的建筑,看着很是气派。 一进去叶宁就上下打量起来,周围吵吵闹闹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能看到一些衣着华贵的男子亲昵地搂着漂亮女子穿行。 云蜃同叶宁一进门就被人盯上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腰迎上前来:二位看着面生呀,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地方吧。 叶宁有些不适应地缩到云蜃身后,云蜃捏了捏她的手以做安抚。 同迎上来的女人说道:确实是头一次来,听朋友说商织姑娘琴技极好,慕名而来。 女人掩面笑道:公子真是来对了,商织姑娘的琴技可是山水乐坊数一数二的,这会儿她正好有空,我给公子带路呀。 云蜃颔首:有劳了。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哎哟,公子可真是有礼貌。 笑声像风铃一般清脆。 在女人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三楼正中间的一间房。 云蜃从怀里取出刚才买的胭脂递给女人,道了声谢,却没有急着敲门。 女人很是识趣,接过胭脂又打趣云蜃了几句,很快就扭着腰肢离开了。 见那人走了,云蜃才敲响了房门,里面很快传来回应:进来。 与外面的华美的装扮比起来,这间屋子显得十分朴素。 两人进门后,云蜃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道:在下云生,季舞姐介绍来的。 想同姑娘打听些事情。 床榻上的帘子是放下来的,帘子后的人听了这话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坐吧,稍等我一下。 不多时,帘子便掀起,薄柿色的外衫随意地搭在身上,姿态慵懒却无法掩饰那人的光芒。 叶宁以前认为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后来见了云蜃,她又觉得云蜃比娘亲还要好看一点点,如今又见到了商织。 是不一样的好看。 她在心里下了结论。 你们是季舞的朋友?想问什么? 商织将帘子挂起,自己侧躺在榻上,玉手还捏着一颗葡萄。 云蜃取出一张通缉令,展开给商织看。 榻上的人眯起眼看了一下,随后将手里的葡萄送入嘴中,随手擦拭一下嘴角的汁水,又用小舌舔了一下手指。 这几下看的叶宁眼睛都直了,她在心里嘀咕着难怪谷里的叔叔伯伯说乐坊是个好地方,这这这商织瞧见了叶宁的脸红,轻笑一声道:你还带了个小朋友来? 云蜃扭头就看见叶宁红扑扑的脸颊,联想到刚才商织的动作,心下了然。 她捏了一下叶宁的手,带着笑声回道:小孩子要见见世面呢。 叶宁只觉得脸颊要烧起来了,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小朋友很有趣,过来。 商织冲叶宁招招手。 叶宁犹犹豫豫地缩到云蜃身后,她觉得自己刚才太丢脸,实在不好意思过去。 云蜃轻轻拍了一下叶宁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怕,叶宁这才磨磨蹭蹭地往那边去。 商织坐起来,提了一小串葡萄问她:叫什么?想不想吃葡萄? 叶宁连连摆手,都忘了回答第一个问题。 商织笑起来,声音干净清澈。 她见叶宁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问道:小朋友,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叶宁见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云蜃,顿时满脸为难。 这要怎么说,私心偏向云蜃,但现在又有求于商织。 正纠结时她听到云蜃开口道:商织姑娘,不要太难为我家小孩了,吓到她了,以后不跟我出来了。 商织捂嘴笑起来,开口道:好了好了,我不过逗逗她,瞧你护短的。 小丫头,你这姐姐很是关心你的。 叶宁看向刚刚给自己解围的云蜃,刚消退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 商织双手撑着床沿,对着云蜃道:你说的这人,正巧就在惠城内。 今夜午时左右,你可以去言家巷碰碰运气。 好了,我要休息了,下次来我可要收费了。 等云蜃带着叶宁回到家,叶宁才回过神来。 她小声地问云蜃道:我们走之前,可不可以去听听这个姐姐的曲? 云蜃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回答:你喜欢这个姐姐?好,走之前,我带你去听。 现在去睡觉,夜里我们出去。 第23章 我们都没错 入夜,子时。 云蜃敲响了叶宁的房门,不多一会门便开了,一身黑衣的叶宁左手拿着长剑走了出来。 门外的云蜃双刀横插在腰后,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可有睡好? 两人提气轻身,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在街道上穿行,很快便来到言家巷附近,云蜃示意叶宁上到附近一座两层楼高的屋顶上等着,叶宁几次跳跃便上去了,很是轻松。 第25章 还回过头冲云蜃笑,云蜃在下面笑,对着叶宁轻轻鼓了下掌,随后自己隐入角落的黑暗里。 屋顶上的叶宁趴着看着巷子口的方向,丑时将近一个瘦高的人影往巷子里走来,脑袋左右摇摆观察着周围。 走到叶宁所在的屋子下方时,云蜃的声音响了起来:白重山?因为杀了一家五口被通缉,我说得对吗?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惊,他已是全身戒备,却还是没发现周围有人。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静,看向出声的方向道:你接了我的悬赏?不怕这钱没命拿? 云蜃没有走出来,只是回答道:你杀了人反而躲在城里,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白重山一手握上腰间的剑柄,一手扶着剑鞘,俨然一副要出招的样子,又问道:怎么查到我的? 云蜃倒是不急,似乎是想让他做个明白鬼,解释道:你只要是进了城,总有人会知道,何况你胆子大,什么地方你也敢去。 我本来是想打听打听你在什么地方出现过,没想到运气好你就在城里。 白重山循声看去,一个模糊的影子隐在黑暗里。 他不敢先手进攻,那个影子透着一股威压,让他有些忌惮。 你不用太紧张,官府说了你这人生死不论,你肯定跑不了。 先手后手都一样。 云蜃倒是看出了他的顾忌。 这话惹恼了白重山,长剑拔出便对着影子刺去,嘴里还说道:阁下未免太自信了些,也不怕闪了舌头。 回应他的是云蜃的轻笑,短刀长安出鞘,轻松地就将长剑拨开,接着一脚就踹在白重山心口,动作之快让白重山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倒飞出去,又很快调整好自己姿势,嘴里却不肯服气道:难怪感接悬赏,原来是有几分本事。 云蜃将他打退,却没有追击,只是从暗处走到月光下,叶宁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看得清楚些。 白重山调整好内息再次进攻,心里却开始盘算着怎么逃走。 可惜云蜃却没打算放他走,尽管她一直没有主动进攻,可是在白重山想要逃跑时却能恰好拦住他。 长刀尽欢一直没有动过,云蜃凭着一把长安同白重山周旋。 白重山的剑法很杂,看得出来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导。 长剑以刺、劈为主,招式幅度颇大,破绽很多,云蜃见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学的地方,让叶宁看久了反而会有负面影响,便打算结束这场闹剧。 短刀再一次挑开长剑,右手同时拔出尽欢,横斩紧跟而至。 生死关头白重山突然爆发出一股戾气,被挑开的长剑再次回击,一记下劈将尽欢打偏,自己快速后退与云蜃拉开距离。 云蜃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这种情况她见多了,双手垂下,长安与尽欢被反握在手。 她也不追击,就那么看着白重山,这人大约是有什么底牌,云蜃有了几分好奇。 只见白重山左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看起来运气不错,云蜃最开始的一脚没有将它踹烂。 小子,这东西可是很贵的,你身上最好有些银钱,不然我可亏大了。 云蜃从见了那个瓷瓶起心里便隐约猜到那是什么了,听了白重山的话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丝毫的犹豫,内息涌动,左手长安换成反手,直接挑开他拿着的瓷瓶。 右手跟上,刀柄击中瓷瓶,将瓶子往叶宁所在的地方击飞出去。 叶宁反应很快,接住瓷瓶,她听见了白重山的话,也猜到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白重山被这一手打蒙了,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就被云蜃打倒在地。 尽欢架在他的脖子上,长安却扎进了他的腹部。 云蜃半蹲在他面前,借着月华,白重山看清了她的面容。 脸上透着隐隐的怒气,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透着漫不经心:那东西哪里来的? 腹部的疼痛让白重山艰难开口:你知道那是什么?嘿那可是好东西他还想接着说什么,腹部的疼痛却突然加剧。 云蜃将长安拧动,打断了白重山的废话。 叶宁拿着瓷瓶从屋顶上下来,沉着脸走到云蜃身边。 云蜃开口,声音冰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讲废话不是好习惯。 白重山这会看清了是两个姑娘,心里不肯服气,嘴里打算再扯一下,却感觉到尽欢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很明显,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个什么善茬,他想到自己的通缉是生死不论的,而面前的人显然是不打算让他活。 我告诉你,你饶我一命。 在尽欢即将更深一分时,他及时开口。 尽欢停了下来,却没有挪开,云蜃也没有开口。 叶宁知道自己这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尽管心里很是激动,却也没出声插嘴。 白重山舔了舔嘴唇,他说道:这是在良城黑市买到的,但是只有一次,我听说,这边也有,就过来看看。 你喝过了? 良城,云蜃心里迅速翻找出相关信息,李季舞在良城与吴儡交过手,吴儡手上也有类似东西,还有瘟疫还没有,但是见过别人喝,那效果,啧啧。 他亲眼看见那人喝了一以后内息大增,不然他也不会买。 云蜃又问:你从哪知道这边也有卖?在哪里? 白重山老实回答道:在良城黑市听到的,说是到这边来找一位姓王的人可以搭上线。 云蜃扭头看了一眼叶宁,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王家。 白重山自然不清楚她们的想法,他有点讨好的开口道:我知道得我都说了,能不能放过我。 叶宁瞪了一眼白重山,抬手一拳就将他打晕过去。 不杀你,又没说放过你。 云蜃收好刀,一手提着白重山后衣领,一手牵着叶宁就往巷子口走去。 叶宁拿着瓷瓶,又看了一眼昏过去白重山,她问云蜃:你说他和我家的事会有关系吗? 云蜃没有停下,也没有看叶宁,她轻声说道:丐帮关着的那两个人,应当是从你家出来的。 如果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去和惘然说。 她停顿了一下,沉默一会又接着说道:这个人同你家的事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叶宁,你家的事,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将白重山交到府衙,两人一起往家走时,叶宁忽然地抱住了云蜃。 她将头埋在云蜃怀里,闷着声说道:我有些害怕了,云蜃。 我还不知道我家的事有多少人牵扯,可是他们杀了我全家,杀了剑谷那么多人,只是为了一瓶药。 如今,没有参与我家的事的人也有这东西,他又是做了什么才拿到的?他杀人,是不是为了拿钱去买这东西? 云蜃轻轻地搂住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安抚,她说:你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也不能拦住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叶宁,不要太过苛责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做我们能做的就好。 叶宁没有抬头,刚才她一直想着,如果,如果没有剑谷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药。 如果,剑谷没有断缘。 可她突然想到了云蜃,桑半夏是为了她身上的半块长生珏才会对剑谷出手的。 云蜃那天在暮云楼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她这般迁就自己,待自己这般好,是不是也觉得亏欠自己。 她想告诉云蜃自己没有怪过她,她把自己刚才想法告诉云蜃,听着云蜃安抚自己话语。 忽然就明了,云蜃本身是认为自己有错的,她把剑谷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叶宁抱紧了云蜃,她抬头看着云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记得你说的,你也是,你也要记住你说的话,我们都没错。 云蜃看着叶宁的眼睛,那目光坚定,温柔,还透着心疼。 一直看到了云蜃心底,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叶宁的话如同一团火焰,灼烧着她的心口。 叶宁在告诉她,剑谷的事,她不怪她,不是她的错。 可是云蜃却没来由地觉得,叶宁的目光看得很远,好像穿过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八岁的自己。 她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过去。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第24章 药 也许是因为叶宁的话,那天云蜃很少见的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大概是五岁左右的事?云蜃自己也记不清了,那会还没开始融合长生珏。 第26章 她自出生起就身体不好,一点风吹就会大病一场,她至今对那时记忆的印象,只有很苦的汤药,还有爹爹每次替她诊脉后不住叹息的场景。 梦里她坐在长廊下看着师哥师姐们处理着药材,爹爹为了她的身体时常泡在藏书阁,她是由师哥师姐带大的。 他们会教她药理,教她怎么看诊。 她没法跟着师哥师姐们一起出谷义诊,但是他们回来后会同她讲遇到的病人,是什么病,要怎么治疗。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就这么长大,学一身治病的本事,等爹爹治好她的病,她就能出谷去游历,治病救人。 是个很普通的梦,没有六岁以后那间昏暗的屋子,也没有十几岁那些搏命的厮杀。 梦里的阳光很好,那些师哥师姐还活着,他们一边处理药材一边同她讲话。 云蜃晃荡着小短腿听着,然后梦就结束了。 云蜃睁开眼屋外正下着雨,雨水打在屋檐上清脆地响。 她起身走到窗台边,将窗子推开一点,雨水带着点凉气扑面而来。 霞光在屋内扇动着翅膀,落在云蜃肩头,用小脑袋蹭她。 云蜃抬手抚弄起它的羽毛,她目光很柔软,手上动作也很轻,屋子里只能听到雨声。 早起的叶宁敲响了云蜃的房门,她看到开门的云蜃肩头的霞光,它翅膀动了动像在向她问好。 怎么了? 云蜃轻声地问。 叶宁发现今天云蜃身边的气息很温和,不似平时,身上带着习武之人的凌厉。 她问云蜃:要不要出去吃东西?我有些想吃面。 云蜃还是睡觉时的打扮,她告诉叶宁道:你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 叶宁乖巧点头,去门口的廊下站着等候,不多时云蜃就出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豆青色的衣服,退去凌厉的气势,整个人看上去软软的,叫人很想亲近。 两把油纸伞撑起来,出了院门,云蜃与叶宁并行,她轻声询问:你想吃哪一家的?我不常来惠城,并不能给你推荐。 叶宁摇头道:没关系,我只是心血来潮,随便哪一家都可以。 两个人边走边看,选了一家靠近主街的面馆,这会儿人还不是很多。 两人点了牛肉面,叶宁忽然笑出声,她说道:我忽然想起我们刚到黄龙府的时候,那会咱们只吃得起清汤面。 云蜃也笑起来:胡说,我给你加了肉的,这才没过多久你就不记得了,小没良心。 叶宁捂嘴笑起来,牛肉面上的很快,两人吃完后叶宁问云蜃接下来去做什么?云蜃看了一眼外面的雨,这会儿雨下得小了点,云蜃说道:我们去打听一下白重山说的那个姓王的人。 一边说着她带着叶宁往外面走,云蜃撑开伞等叶宁,叶宁却牵起云蜃的手和她挤在一把伞下。 现在下得不大,我不想自己举着。 叶宁晃了一下云蜃的手,今天的云蜃柔和温软,叶宁想要同她靠近些。 云蜃发出一声气笑,由着叶宁牵着。 不管是哪里总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处,尽管云蜃对惠城不是很了解,但丐帮消息灵通,不管什么地方他们都有办法知道。 夜里云蜃会放房后便让霞光跑了一趟,这会儿两人走到一处人少的巷子里,帮云蜃联络过惘然的小乞丐正躺在地上。 云蜃丢了一块碎银子在他碗里,小乞丐小声地说了一个地方,在云蜃带着叶宁离开后,那小乞丐将银子塞进怀里,翻了个身就去睡觉了。 小乞丐说的地方是靠近主街的一间院子,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大概走想不到这院子里做的都是什么肮脏的交易。 云蜃没有带着叶宁进去,只是找了一个附近的摊位坐着看,两个时辰过去,院子的大门只打开过一次,有两个人自里面出来,便再无动静。 叶宁不太理解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打听一下姓王的人,这么盯着看怎么打听。 她拽了拽云蜃的衣袖,问道:咱们就这么看着怎么打听? 云蜃耐心地解释:你忘了咱们夜里是什么时辰等到白重山的了?这种地方,想进去必须要有人引荐。 咱们没有这方面的门路,想进去自然是不可能,所以要从别的地方下手。 叶宁还想继续问,云蜃却抬手示意她噤声。 院子的大门又开了,这次只有一个人出来,云蜃拉着叶宁跟上去。 那人很是谨慎,时不时地就会回头看。 云蜃带着叶宁远远地跟着,既不会跟丢,也没有让他发现。 直到那人离开主街,拐进一个偏僻的巷子,云蜃让叶宁等在巷子口,自己运气提速,很快便绕至那人前面将他堵住。 那人被云蜃拦住去路,很快反应过来就想往后跑,一转身却看见守在巷子口的叶宁。 他看了看叶宁,又回头看了眼云蜃。 两相对比,他认为还是叶宁比较好对付。 于是他对着叶宁便冲过去,右手对着叶宁抓过去。 可惜软柿子并不好捏,叶宁左手拍开抓来的手,右手一拳便打在那人腹部。 那人后退几步,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叶宁便跟上去两手抓住他的右胳膊一拧,同时将人按在墙上,叫他无法动弹。 云蜃走过来,脸上带着些惊讶。 她知道这人不是叶宁的对手,但是叶宁直接将人按在墙上的举动还是叫她有些欣喜。 这小狸奴,还真是不好惹。 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就好。 云蜃调整好自己情绪才开口。 那人被按在墙上,右手拧在背后,眼下的情况让他完全不信云蜃的话,于是他没开口。 云蜃拍了拍叶宁的肩,说道:松一松。 叶宁便放开了那人,退后一步站到云蜃身边。 被放开的人转过身,挥动着被拧疼的右手,脸上带点怒气,但眼下也明白自己跑不了了,有些不服气地开口道:你们要做什么? 云蜃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笑问道:咱们都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就不绕弯子了,我问你,那里面有没有一个姓王的人。 那人眼珠子一转,当即就心虚地说道:那里面多的是姓王的,你说谁。 云蜃也不同他废话,右手按上他的肩膀,一使力那人便疼得嗷嗷叫。 接着她收起笑意开口:我说了不同你绕弯子,你当我说着好玩吗? 那人忍着疼,却还是油嘴滑舌:这位少侠,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咔吧声,他的便无力地垂下去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云蜃的手又按在左肩膀上。 这下这人知道怕了,连忙讨饶:别弄了别弄了,我说我说,前几天来了一批买药的,为首的人就姓王。 什么药? 云蜃接着问。 我给你我给你,少侠你松松手。 云蜃没理会他,自己抬手搜起身来,很快便找到一个白色的瓷瓶。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问那人:这东西有什么效果? 那人连忙回答道:说的是可以缓解疼痛强身健体的。 云蜃松了手,又捏住他的右肩一提,随着骨头的声音,他的右手便恢复如初。 那人连身道谢,脚底抹油就想开溜,云蜃和叶宁却没有放人。 云蜃对着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说道:这东西你多少钱买的?买的人多吗?有多人是回头客? 我这个是最便宜的,二十两,出得多品质更好,买的人多,而且回头客都会买更好的。 叶宁紧跟着开口问:你有没有喝过? 声音有些急切。 那人连忙摇头: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买,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喝就被二位拦住了嘛。 你不要喝,这不是好东西。 叶宁皱着眉头说道。 不喝不喝,我这才凑得银子买的一瓶,我自己身子骨不好,想着说买一瓶试试。 云蜃将瓶子收起来,去抓那人的手诊脉,不想那人条件反射般的闪躲,云蜃沉着脸说道:把手拿过来,有病就去看医生,不要信些乱七八糟的法子。 那人只好将手伸过去,云蜃查看了一会以后,向他说了一个药方,随后嘱咐道:按这个方子吃三服药就可以好,你的二十两,算诊金,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 那人将信将疑道:真的?我这病是看了好些地方都不见好的,你这一个方子就能好? 云蜃也没有恼他不信,接着说道:以后不要喝酒就好。 第27章 说完便带着叶宁离开了。 第25章 等你愿意告诉我 桌上放着两个瓷瓶,叶宁打开嗅了嗅,没有丝毫血腥味,反而有点淡香。 云蜃寻了两个小碗,分别将两个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一点对比,白重山手上的那一瓶颜色要深一些。 因着叶宁在旁边,云蜃也不好亲自尝试,但是心里对这个东西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让人成瘾的毒药。 叶宁,你在家等我,我去找一下苻鸢大夫。 这两瓶药你拿到院子里去,倒出来的两份也是,自己千万不要碰。 云蜃交代完便皱着眉头出门了。 光靠她自己是没办法继续研究这药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苻鸢能帮上忙,北师姐既然连附子和乌草都教她了,那么她应当是能够信任的。 云蜃脚步很快,片刻后便到了医馆,正好撞上要出诊的苻鸢。 行过礼后,云蜃没有像之前一样打哑谜,她靠近苻鸢,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我能治北楠星的旧疾,你跟我走,我去见她。 苻鸢面上虽然没有表现,脚下却一软。 她匆忙回身去交代出诊换人的事。 处理好后她跟着云蜃回到了院子。 院门推开,叶宁正坐在院子里逗弄着霞光,桌上摆放着瓷瓶和小碗。 两人刚坐下,苻鸢就端起碗嗅了嗅,她脸色一变,严肃地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一瓶是昨天夜里得来的,一瓶是刚才拿到的。 叶宁出声回答。 云蜃补充道:颜色深一点的是良城那边来的,另一瓶是这边的,给我们地说,惠城这边出售的人姓王。 苻鸢沉声道:应当不可能是王家的人,我这些天也查了,王家垄断的药材是清罂籽,作用是安神。 清粟籽如果同罂麻一同使用,就会让人感到心情舒畅,很容易成瘾。 云蜃思索着,罂麻最大的产地,便是药王谷周围。 苻鸢看着两个瓷器,手指轻捻着衣袖,这一幕叫云蜃看见了,心里涌出一丝的怀念,北师姐想事情时也会这样。 苻鸢脸上得凝重更深一分:你怎么知道这个?但这两个东西里应当是不止这两味药的。 云蜃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宁,叶宁马上就反应过来,云蜃又想支开她。 她心里泛酸,又不想叫她为难,起身就打算离开。 谁料云蜃却抓住了她的手你就在这里。 云蜃轻声说道。 叶宁很是欣喜,这是第一次,云蜃向她敞开自己的过去。 她又坐了回去,心里万分激动,拼命地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云蜃没有过多去关注她,低着头好像挣扎许久后她才说道:这是药王谷的方子,最开始只是想试出让人安神镇痛的法子。 你也是药王谷的人?我师傅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蜃抬头看苻鸢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是她师妹。 这话说得很平静,叶宁却看到云蜃放在桌子下的手在发抖。 苻鸢脸上没有丝毫相信的意思,她语气有些不善:我师傅说过,和她同辈师兄弟们早就不在了,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师妹? 云蜃听了这话脸上带着流露出一瞬间的痛苦,这叫叶宁的心都揪了起来,不住的心疼。 她能感觉到,云蜃的过去定是十分痛苦的。 只听云蜃声音微颤地开口:确实,对北师姐来说,我是不该活着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叶宁悄然的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捏着,就像以前云蜃安抚她一样。 云蜃冲她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北师姐头痛的毛病一直都有,以前在药王谷试过很多法子效果都不好,但药王谷出事之前,她确实有段时间再没发病过,而这个法子只有我能用。 苻鸢回忆着师父的话,确实,她说过自己曾经治好过头痛的旧疾。 这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 苻鸢如实说道。 这下云蜃愣了一会,她没想到苻鸢会这么谨慎,低着头思考一会以后,她看向叶宁语气温和还带着一丝歉疚:你先带着霞光进屋去好不好? 叶宁没有说什么,甚至不像以前一般带着些赌气,她平静地点头,带着霞光转身回屋。 她不知道云蜃同苻鸢说了什么,只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苻鸢便离开了,还带走了那两瓶药。 云蜃到她房间找她时,她正拿着肉干逗弄着霞光。 云蜃进屋后几番想开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只是看着叶宁和霞光发愣。 叶宁也没有去追问,她在等,等云蜃愿意说给她听。 过了好半晌,云蜃才轻声说道:叶宁,你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奇,我本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过去的。 可有些事我确实不能瞒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叶宁一抬手,霞光便飞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叶宁起身走到云蜃跟前,她牵起云蜃的手,冲她温柔地笑:嗯,我等你愿意告诉我。 她知道云蜃这么说,多半是她的过去也与剑谷的事有牵扯,尽管她与云蜃认识时间并不久,但她能感觉到,这是个由内而外都透着伤的人,也许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远不如她经历过的苦。 她本来会因为家里变故而放弃活着,或者会为了报仇成为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是云蜃一直照顾她,陪着她才让她没有被仇恨吞噬。 云蜃帮了她,她也希望自己能帮助云蜃。 就像昨天夜里她告诉云蜃的那样,不是你的错。 苻鸢带着两个瓷瓶回了医馆,将瓷瓶放好后,她又带着药箱匆匆去了王家。 刚才云蜃告诉她的事情让她完全相信了云蜃,两个人商量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最后的结论是,苻鸢带着药回医馆继续研究,看能不能弄清里面还有什么药材,接着去王家想个办法让云蜃能亲自上门。 王家被杀的姑娘确实没有死,但是伤得很重,苻鸢多次上门治疗,外敷内服的药换了一次又一次,始终不见好。 奇怪的是,以苻鸢的经验来说,这种程度的伤王家姑娘早就应当活不成了。 偏偏她始终吊着一口气,如今想来,这王家姑娘说不定早就开始用云蜃拿到的东西。 云蜃告诉她这东西对治伤确实有些效果,不然也不会引的人去买。 想要搞清楚瓷瓶里的成分,王家姑娘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苻鸢到了王家,王府上下都是认识苻大夫的,只是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来给王老夫人看病的。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老夫人的院子,自从王家姑娘出事后,老夫人的院子就不允许下人进出了,面上说是老夫人的病需要静养,实则是王家姑娘在这里治病。 她进到里间,榻上的人情况依旧不好,身上缠满了棉布,还能看到止不住的血渗透出来。 苻鸢没有同以往一样直接去给她的伤口换药,这次她取了一根银针,对着右手臂的穴位扎了一下,榻上的人闷哼一声,随后呼吸频率开始加快。 苻鸢又取了一根,这次扎在了头顶的穴位上,又喂了一颗云蜃给的药,王家姑娘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是云蜃告诉她的法子,能够让重病之人伤势恢复加快,缺点是,如果后续治疗不及时,就会彻底丧命。 好在苻鸢并不是第一次上门,她来的次数多了,王家并没有像刚开始一般留人看着她。 不然这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她告知院门口的等候的人,说老太太病危,需要家主过来一趟。 王家老爷得了消息风风火火地就过来了,一进门就对着苻鸢吼道:苻大夫,你不说小女的病还能拖一段时日吗?怎么今日就病危了,我王家大笔的诊金交与你,就是这么为小女治病的? 苻鸢也没有急着辩解,只是看了一下四周。 王家老爷是个聪明的人,他见苻鸢这样当即就将整个院子周围的人清空,随后开口道:苻大夫有什么要说的。 苻鸢对着王老爷行了个礼,说道:王小姐如今还有得救,但是如果王老爷还让她吃我开的药以外的东西,就算她好了也要恨死你。 王老爷脸上一抽,挣扎着说道:你说什么,我可没有让我女儿吃什么。 苻鸢语气有些急切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今生死关头,你继续嘴硬,结果只能是让她死得更快。 她与王家老爷其实也算相熟,王家做药材生意,苻鸢是惠城有名的大夫,两人时常需要打交道。 她知道王老爷为人正直,做生意诚信,遇到有困难的还会自掏腰包帮助他们。 第28章 最重要的,他十分疼爱子女。 王老爷看着榻上安静的女儿,嘴里喃喃道:你真的有办法治好我女儿?要彻底治好的那种。 苻鸢如实答道:我没有办法,但是我认识能治好她的人,而且这人如今就在惠城。 你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帮你把人请来。 王老爷满脸痛苦,最后掩面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问吧。 伤你女儿的人,是不是威胁你要你提供药材?作为交换,他们给你能够让你女儿续命的东西。 苻鸢问。 王老爷点头:是,我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苻鸢轻声叹气:黑市上出现了一种让人成瘾的药,主要成分就是你垄断的清粟籽。 你提供的药材,将要害惨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你的女儿。 王老爷有些震惊,毕竟清粟籽只是一味用来安神的药材,他们家有自己庄子种植,所以才形成垄断。 你是说,我女儿也会对那东西上瘾? 苻鸢点头:你女儿是从受伤后就开始吃了吗?我认识的人能够救你女儿的性命,但是如果她上瘾,我们目前还有找到化解的办法。 王老爷直起身子,脸上严肃地说道:把她治好,只是上瘾,总好过丢了性命。 和你联络,给你东西的人是谁? 是吴儡。 苻鸢沉思片刻,说道:你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今天夜里,我带人来治疗你的女儿。 苻鸢上门来找云蜃时,叶宁正抓着她的手,似乎不想让她出门。 云蜃揉了一下叶宁的头,轻声哄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家睡一觉,明天就能看到我。 叶宁红着眼睛,她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可她也猜到云蜃要去做什么。 最终叶宁还是放她出去了,可是她悄悄跟在后面,焦急等待在王家附近之后,看见被苻鸢扶着出来脸上苍白的云蜃,她还是心疼得直掉眼泪。 第26章 疼吗 苻鸢带着云蜃敲响王家大门时,已经是深夜,王老爷亲自开的门。 云蜃知道时间不等人,并没有同王老爷寒暄,直径去了王老夫人的院子。 下人都已经休息去了,只有几个心腹的伙计点着灯候着。 榻上的王姑娘已然是气息微弱,但身上的伤却没有再出血。 云蜃把了脉,又确认了一下王姑娘的伤势,随后告知王老爷要出去等候。 王老爷并不是很信任云蜃,但人是苻鸢带来的,他不信云蜃,却是相信苻鸢。 见苻鸢没有说什么,他也就没有犹豫地出去了,带着那几个伙计去院外等着。 屋里只剩下云蜃和苻鸢,烛火轻摇,云蜃声音严肃:使用长生珏救人的代价是要承受被救人同等的痛苦。 这期间我不能有事,王姑娘伤势很重,还有用过那东西的后遗症。 若是我一会撑不住,生了寻死的念头,你一定拦住我。 苻鸢点头,关于长生珏她师父教导她时曾经有提过。 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是师父也说过,世间没有平白得来的好处。 从前她不知道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如今,看着面色惨白,脸上的痛苦完全无法压制的云蜃,她终于是明白了。 出门时怕叶宁过于担心,她没有带上长安和尽欢,只带了一把小的匕首。 心口的长生珏亮起,云蜃划开手腕,血液流出滑入王姑娘的嘴里,几乎是同时,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了云蜃,她险些站不稳。 然而这不是最难熬的,五脏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不仅是疼,还奇痒无比。 云蜃明白,这是因为王姑娘已经对那东西产生了依赖。 她没有完全说给苻鸢听,长生珏的代价,不仅是承受同等痛苦,还会放大。 这是因为她身上的珏不完整。 身上的不适感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云蜃已经疼地半跪在地上。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哼一声,甚至在手腕处的伤口止血后又给自己来了一下。 然而随着血液流出的更多,心口的光芒愈发明亮,她终是受不住,没有伤口的左手抓着匕首就对着脖子扎去。 苻鸢眼疾手快地按住她,正想出声提醒云蜃,却对上她已经迷茫的眼神。 云蜃已然是意识不清了,最后的理智却是用在稳住流血的右手上,保证血液能够流入王姑娘的嘴里。 直到这一刻,苻鸢才真的相信她是药王谷出来的,救人的时候那种不顾一切的样子,同自己师父真的是一模一样。 苻鸢看着云蜃,这人因为忍着疼痛,已经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右手的血液又止住了,她看到云蜃被自己按住的左手再次挣扎起来。 苻鸢以往她又要寻死了,正要加大力道,却感觉到那匕首是对着右手而去。 眼前的景象忽然就模糊了,她瞥了一眼云蜃的心口,那光亮没有丝毫暗淡下去的意思。 苻鸢咬咬牙,夺过匕首,在云蜃右手上再次划下一道伤口。 一直到心口的光芒暗下去,云蜃身子一软倒在苻鸢怀里。 小师叔?你还好吗? 苻鸢轻声唤她。 此时云蜃已然是全身湿透,身上的疼痛正在慢慢退去,她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发现实在使不上力。 她有些虚脱的开口道:你别这么叫我,北师姐,还不一定会认我。 她声音很轻,也很难过。 苻鸢帮她处理了右手的伤口,低着头闷声说:你救人的样子同师父一样拼,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我想,师父不会怪你。 云蜃在地上坐了一会,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强撑着自己站起来。 苻鸢替她搬来一张凳子,出去将王老爷一人叫了进来。 榻上的王姑娘气息已然平稳,若不是身上缠着纱布,看上去与睡着无异。 王老爷不清楚她们用了什么法子,竟有这种奇效,但他知道,这人救了他女儿的命。 他当即就要对着云蜃行大礼,却被苻鸢拦住。 云蜃也开口道:王老爷不必如此,我们是各取所需,王姑娘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她日后需要戒掉那药瘾,会很难熬。 等日后我与苻大夫弄清楚药的成分,会再想办法帮忙的。 姑娘大恩,王某无以为报,能救下小女王某已经感激不尽,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王某定当竭尽全力。 云蜃确实是脱了力,实在难以开口,苻鸢及时出声道:王姑娘治好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这些天我会开一些安神的药帮助她恢复。 这院子一定要隔绝起来,她药瘾发作会非常难熬,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苻鸢知道他最疼这个女儿,又补充:你不能再给那东西给她吃了,不然下次真的救不回来了。 王老爷一脸正色道:这个放心,我知道轻重,那吴儡与我是单方面联系。 但我最近会让庄子上出些问题,药材的供应就会出问题,他定然会找上门,到时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云蜃撑着一口气插道:我会拜托丐帮的朋友帮忙盯着你家附近,保证你们的安全,有消息也可以通过他们来传。 王老爷神色动容,他已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人为了救自己女儿弄得这般狼狈。 却还记着照顾他们一家的安危。 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最终王老爷对着云蜃深拜一礼。 苻鸢扶着云蜃从王府侧门出来,没走多远,便看见披着月光,一脸担忧的叶宁。 云蜃声音很轻地问她: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在家等? 叶宁快步上前从苻鸢手里接过云蜃,眼眶红红的回答:我担心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苻鸢看了看两人,云蜃不想被她扶着的时候那般僵着身体,她放软了身子由着叶宁扶着。 苻鸢想了想,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这气氛显得她很多余,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的好。 同苻鸢告别后,云蜃才回答叶宁的话:王家姑娘伤得有些重,自然要多耗费些心神,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叶宁小声地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扶着云蜃走得很慢。 终于到家后,叶宁扶着云蜃道床上躺着,又去给她放好了水,好叫她梳洗一番。 等云蜃沐浴更衣完躺在床上,叶宁又进了她房间。 她坐在云蜃旁边,看着脸色苍白的云蜃问道:这次很疼吗? 云蜃闭着眼回答她:还好。 又骗我。 第29章 叶宁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她想到前些天,自己躺在床上看坐在床边的云蜃,不过才几天两人就换了个身份。 云蜃发出一声气音的笑声:真的,没有骗你。 我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叶宁轻哼一声,再开口:我不吵你了,你睡吧。 本来她这会儿也不想来打扰云蜃的,只是她担心得睡不着,一定想要听云蜃亲口说没事才安心。 尽管她也知道云蜃嘴里这会儿定是没有实话的。 她起身欲走,却被云蜃拉住,云蜃说:等会儿吧,再聊一会。 我今天很累,所以没什么精力同你打哈哈,这次允许你随便问一个问题。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她告诉苻鸢自己的身份,苻鸢同她说,北师姐说自己没有师兄弟了,还有她说北师姐不会怪她。 她有些高兴,想要同人分享,她想告诉叶宁自己的一些事,从叶宁说她没错的时候开始,云蜃就想把自己的事都说出来。 其实很多人都和她说过她没错,但她一直都认为这都是安慰的话,所以她才把自己伪装起来。 但叶宁是当事人,叶宁说她没错,不怪她。 她想把自己的事都说出来,想听叶宁告诉她这都不是她的错。 可是她也害怕,怕叶宁都知道后反而不会原谅她了。 叶宁听了这话,如同得了什么奖赏一般,她又坐回去,思索了半天。 最后她问云蜃:那个桑半夏,为什么想要你身上这半块? 云蜃睁开眼睛看着她,忽然就笑了:我说了允许你随便问,你就问这个?你不是很好奇我的事? 叶宁抓着她的手,低着头回答道:我好奇呀,可是你说让我给你时间,所以我等你自己告诉我,而不是我问。 云蜃笑出了声,她由着叶宁抓着手,转过头去看屋顶,她轻叹一声道:好,等我做好准备,我就都告诉你。 第27章 漆黑的屋子 叶宁抓着云蜃的手把玩,听着云蜃给她讲长生珏的事。 长生珏一共两块,我的这块能生死人,他的可肉白骨。 对我来说长生珏能让我不会死亡,不管多重的伤都不会。 而他的,可以让他伤势恢复,只要不死,他的伤就可以恢复。 云蜃抬手抚上心口的月牙,脸上挂着苦笑。 叶宁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小心地抚弄着她的手来安慰。 云蜃平复了情绪,又继续讲道:你知道的,我不会死,但和常人一样需要时间恢复。 他不同,伤口恢复得快,但是致命伤还是会死。 所以他想要我这半块,两块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如此一来任何副作用都不会有,还可以长生。 叶宁了然,长生不死,伤痛也能瞬间治愈,确实吸引人。 她犹豫一会又问云蜃: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药王谷是出过什么事吗?怎的如今是桑半夏做谷主? 云蜃笑出声,将手抽回来又揉了一把叶宁的脑袋,道:说过了只能问一个问题的,不可以讨价还价。 叶宁有些遗憾低着脑袋方便云蜃抚摸,耷拉说道:好吧,我等你愿意说给我听的时候吧。 真乖。 王家老爷把吴儡引出来之后,你不要去掺和,也不可以像今天一样偷偷跟过去,他的手段高明,吃了药以后连季舞姐也难以对付。 如果有什么事,我照顾不到你。 叶宁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到云蜃一脸认真,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她小声道:我知道了,但是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如果实在抓不到他,就算了好不好,我真的怕你出事。 云蜃冲她笑,点头答应了。 之后叶宁回了自己的房间,小院周围很是安静,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虫鸣。 这一整天她都很高兴,除了看到那么虚弱的云蜃的时候特别难过。 云蜃开始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去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和云蜃之间的距离变小了。 她开心地抱着被子睡去,却落入一片漆黑的梦里。 梦里她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有一扇小窗透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屋内有一张小床。 上面躺着一个大约六岁的小孩,正痛苦地缩成一团。 叶宁没来由地心疼,那么小的孩子,缩成一个小团子,张着嘴似乎在痛苦地叫着。 可叶宁什么声也听不到,想去安慰却发现自己碰不到她。 那孩子疼得厉害,一手抓着心口,一手摸索着从被子下面拿出一把短刀。 叶宁觉得很眼熟,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那小孩很干脆地将刀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叶宁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等反应过来时,小孩已经没了动作了。 她正要过去查看,却见屋内明亮了一些,一个男人推门进来。 满眼是心疼,动作却不急不慢。 他将短刀拔出来,又将伤口处理好。 叶宁凑过去,看见那小小的胸口上本就有一块棉布缠着,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之后眼前一黑,她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会天已经亮了,她心口发疼,分不清是因为那个梦还是身上的符印。 抬手轻揉着疼痛处,她仔细回想着那个梦,那不是她经历过的事。 那么会是谁呢,那个小孩是不是死了?正想着,云蜃来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出门转转。 叶宁去开门,看见云蜃的脸色还有点白,说道:你可以动了吗?我看你脸色还是白的,我们就在家里不好么? 云蜃说道:我没什么事了,再说这趟出去也是要去找一下苻鸢,我想了一下,我们得到的那两瓶东西,估计和解家兄弟手上的穷奇血差不了太多,我得去告诉她。 叶宁低头想了一下,又说道:那叫她再给你看一下好不好? 好,听你的。 我去外面等你,你换衣服。 云蜃说完就出去了。 待叶宁换好衣服后,两人一起出门,叶宁想到云蜃身子还没好,故意走得很慢。 云蜃也不急,两人晃晃悠悠的,好半天才到清一堂。 云蜃同伙计说找苻鸢大夫,那伙计很快便去了后堂,不多一会,伙计就来请两人去后面了。 苻鸢在房间里研究着那两瓶药,云蜃两人进来时她都没抬都看一下。 叶宁很自觉地找了个地方坐着,云蜃走到苻鸢边上,取出她的两张药方递给苻鸢。 苻鸢看着药方,又看了眼云蜃她想问云蜃是怎么知道药的成分的,忽地又想到云蜃身上的长生珏,当即就明白了,于是什么也没问。 两人对着药方,云蜃又告诉她穷奇血的成分。 穷奇血里只加了罂麻,会让人产生依赖,但不至于会上瘾,只是里面的其他东西会让人失智。 云蜃写出的方子只能缓解失智的程度,里面的毒性也不能全解。 医术一道云蜃终究没有吃透,好在还有苻鸢的帮助。 两人讨论了好久,叶宁在一旁等得实在无聊。 她是半点医术都不懂的,完全听不懂两人讨论的什么,最后她起身出门买吃食时,讨论激烈的二人压根就没发现。 苻鸢同云蜃讨论很久都没有确定下一个好的方子,倒不是说二人医术不精。 一来是搞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二来根据云蜃得到的消息,这东西还分好几种品质。 如果搞不清楚里面的药材的用量,这方子写了也白写。 在又否定了一个方子后,苻鸢常叹一口气道: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想到办法。 云蜃想到北师姐确实是她父亲最得意的弟子,药王谷事发时,北楠星正好在外义诊,才算躲过一劫。 这些年她有托惘然找过北师姐,想确认其安危。 惘然找到北楠星后通知云蜃,云蜃说不要去打扰她了,知道北师姐还活着,还在行医,这对她来说就够了。 她不敢去打听北师姐的其他消息,她想得到北师姐在事发后肯定会回谷,也想得到桑半夏会同她说什么。 她不敢。 药王谷的事同剑谷很像,只是没有闹这么大,江湖上只知道换了谷主,其他的就再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了。 云蜃苦笑一声,道:回头,你给她写封信说一下吧,别说你遇着我了。 苻鸢回道:我有多少斤两她还是清楚的,你把穷奇血的成分摸得那么清楚,她一猜就猜到了。 你不说,她不会问的。 你真的很了解她,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不说清楚吗? 第30章 苻鸢问道。 云蜃温声道:我当然了解她啊,我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我是他们带大的。 云蜃沉默了,她没回答后半句,苻鸢也没追问。 我们刚才商量了那么多方子,你整理一下一起寄给北师姐,把王家姑娘的情况也告诉她,她肯定能找到帮忙缓解她身子药瘾的法子。 云蜃将话题拉回来。 苻鸢找了纸张出来开始整理刚才商量的方子,正好这会儿叶宁提着食盒进来了。 她将食物一一摆在桌上,招呼两人过来一起吃,云蜃拍了拍苻鸢示意她等会儿再写。 叶宁点了些清淡的食物,苻鸢刚端起碗筷,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走回书桌前翻找,拿出一张方子给云蜃,说道:你一会按这个抓一副回去吃,你伤了元气,不快点好起来回头怎么对付吴儡。 云蜃将方子收好,又听见苻鸢问她:你一要一个人对付吴儡吗? 云蜃摇头道:如果只是要他命的话,我一个人就够了,但是不仅是官府要他活着,我们也需要他知道的东西。 活抓他的话,还需要人手。 叶宁插嘴问:我们上哪里找?丐帮? 云蜃点头:惘然可以帮我们,季舞姐的伤苻鸢及时回道:她的伤没事,我师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信上也说了只需要让她吃些固本培元的就好。 云蜃咽下嘴里的饭菜,对着叶宁说:那就好了,有我们三个一起,肯定没事的,你到时候就在家里等我回来。 她又看向苻鸢,道:你要去和王老爷说一声,尽量选在空旷一点的地方见吴儡。 他的手段,在屋子或者狭窄的地方动手,我们很吃亏。 苻鸢点点头,三人吃完,苻鸢写好要给北楠星的信件出门了王家。 云蜃带着叶宁在医馆按着苻鸢给的方子抓了药,又慢慢地往家走,回家后她写了消息让霞光传出去。 霞光在云蜃脸上蹭了一下,张开翅膀就飞了出去。 第28章 真实 霞光是在第二日巳时左右回来的,云蜃因为喝过药比较嗜睡,霞光在窗框上用嘴敲了好久,一直没人理它。 倒是早起的练武的叶宁发现了它,她招手示意霞光过来。 等霞光落在她手上后,叶宁小声地同它讲:云蜃还没有起床,她受了伤要休息,我们不要吵她。 霞光歪着小脑袋,看看叶宁又看看云蜃的房间,最后冲叶宁抬了抬小爪子。 叶宁轻抚它的羽毛道:我知道你带消息回来啦,真棒,但是云蜃还没有醒,我们等等她好不好? 霞光好似听懂了,它扑腾着落到桌子上,小茶杯里是叶宁刚倒好的水。 小脑袋埋进去就喝起来,叶宁苦笑,她还一口没喝呢。 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气,继续演练起剑法来。 以前在剑谷时,她时常需要娘亲来喊她起床才会去练武。 如今倒是非常自觉了,想必娘亲看到也会欣慰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云蜃终于醒了,她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 叶宁一人演练着剑招,霞光在小桌子上看着,时不时张开翅膀随着叶宁的剑招扑腾一下。 等云蜃坐在桌子旁霞光才发现她,小爪子哒哒地走到云蜃手边,冲云蜃抬起有消息的那只。 云蜃将它抱起来,取下它脚上的纸条,没有急着看,一下一下地顺起霞光的羽毛来。 叶宁走过来问:写了什么? 云蜃抬头看她,道:你看看,我和霞光玩会。 说着将纸条递给她。 叶宁有些惊讶,云蜃向来都是转述她得到的消息的。 叶宁是第一次自己先看。 将剑收好,叶宁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人已经安排好,可。 看得叶宁有些迷糊,她将字条递给云蜃,云蜃瞥了一眼,解释道:惘然说王家附近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也答应一起去对付吴儡。 想起来叶宁不知道她在王家说的话,又把那晚的事给叶宁讲了一遍。 叶宁也坐下,取了一个新杯子给自斟了茶,她问云蜃:那我们现在就等着就可以了是吗? 霞光享受够了抚摸,翅膀挥动就飞出去玩闹去了。 云蜃也有些口渴,拿起手边的杯子就喝了一口。 叶宁来不及阻止云蜃就已经喝光了,等云蜃放下杯子就看到叶宁尴尬的表情。 怎么了?我们等王老爷的消息就好。 她拿起茶壶想给自己再倒一杯。 就听到叶宁说:这个杯子,霞光喝过云蜃手一顿,看向叶宁,脸上写着:你怎么不早说。 叶宁默默地递过去一个干净杯子,云蜃沉默地接过,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云蜃又喝了一杯以后镇定开口:你再练一会,午膳去外面吃,然后我带你出去玩。 之后就起身回了屋,不多时又出来,还拿了一个小哨子。 云蜃吹响哨子,声音叶宁听不清,但霞光很快就出现在视线里。 等它扇动翅膀落到云蜃手上之后,就看见云蜃举着刚才它喝过的杯子教训道:你的水杯就在廊下放着,你不去自己杯子里喝,怎么能用我的杯子呢。 霞光一听云蜃在训它当即就怂了,小脑袋凑过去蹭云蜃的手,想要讨好。 偏偏云蜃不为所动,最后甚至说要扣它今天的肉干。 这下霞光不干了,飞起来同云蜃打闹起来,可惜不是云蜃的对手,自己委委屈屈地飞到特意摆在院子的小架子上,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叶宁看见这一幕后就一直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直到看着霞光梳理羽毛的云蜃突然回头看来。 下意识地,叶宁立刻就收起笑脸,又认真地演练起剑招来。 云蜃轻哼一声转身回屋,在叶宁看不到的地方笑起来。 等叶宁完成今天的练习后,返回房间,见到云蜃的房门开着。 她凑过去看,云蜃在窗边看着一本书。 看的什么? 叶宁问。 云蜃抬起头来,笑着回答:一本讲药材的书,下山的时候从师母手上顺来的。 叶宁又好奇起来,自从听说云蜃是出身药王谷的她就在想。 药王谷的人是不习武的,云蜃得是多大就出了谷,才学得这么一身好本事。 云蜃看见她眼里的好奇,想了想,说道:我出谷的时候比你如今还小得多,武艺都是师父教的。 叶宁见她主动回答,心里一暖,云蜃真的有做到她自己说过的话。 她凑上去问:应前辈很厉害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他? 云蜃将另一张椅子拖过去给她,又回答她:师父很厉害,他成名得早,不过因为一些事隐退得也早。 你爹爹应当是知道他的,等以后你可以去问问。 云蜃的语气说起来像叶宁的父亲没有一点事一样,叶宁听着有些安心。 她追问:这把剑呢?下山的时候他送给我的,还没有告诉我名字。 云蜃笑答:我也不知道这剑叫什么,不过这把剑不是师父的,是师母的。 叶宁了然,还想再问,云蜃止住她的话头: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先去吃饭,你不是想听商织的曲? 叶宁兴奋起来,她起身道:今天就去?不是说等离开的时候去听吗? 今天正好没事,后面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听了这个回答叶宁蹦跳着出去了,云蜃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等到看不见叶宁后,才低下头继续看书。 叶宁换了身衣服,去找云蜃时,发现她坐在院子里同霞光大眼瞪小眼。 霞光明显是生气了,扭着脑袋看天看地看叶宁,就是不看云蜃。 云蜃也端着,嘴里还在念叨:你反思一下,自己有水碗还用我的,说你一下还生气。 霞光扇动翅膀弄出声音,一看就是非常不耐烦。 叶宁赶紧去打圆场,拉起云蜃就往外面走,出了院子她又和云蜃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又折返回去。 进了小院她拿出事先藏在身上的肉干给霞光,哄道:好啦,你喝过杯子被她喝啦,她当然生气啦。 也是我不好,下次不告诉她了,免得你诶训。 霞光吃着肉干,又拿小脑袋蹭了一下叶宁。 院子门口的云蜃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变了变,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宁哄好霞光,又出去打算哄云蜃,看着她有点严肃的脸突然就笑了起来。 云蜃问她:你笑什么? 叶宁捂着嘴:笑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同一只鸟生气。 第31章 云蜃轻哼一声:那你下次别告诉我了,免得我训它。 叶宁笑不出来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被云蜃听到了。 但她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的云蜃好像更真实了一些,不像以前,虽然对她温柔,还喜欢逗她,却总觉得隔着什么。 太好了,就像没有什么不好一样。 叶宁转动了一下眼睛,当下决定倒打一耙:好啊,你偷听我说话。 云蜃没有回答她,只是动了一下背在背后的手。 叶宁两步跟上去牵那只手,两个人笑闹着往酒楼去。 云蜃不知道这个地方什么东西好吃,就让店家上了几道招牌菜。 叶宁吃着吃着,突然说了句:我还是觉得暮云楼的好吃。 等事情结束,你可以再回来吃。 云蜃吃菜的筷子停了一下,语气却没有什么异常。 叶宁又说:我们一起来,我还有好些菜没吃到。 云蜃垂着眼眸说道:吃菜。 她没回答叶宁的话,这会叶宁正高兴,也没有去注意这一点。 吃完饭,两人往山水乐坊去。 上次招待过两人的女子又迎上来,嘴里笑着道:两位又来啦,原是我眼拙,上次竟没瞧出来两位是姑娘。 这次要听谁的曲? 叶宁和云蜃今天没有穿男装,那女子捂着嘴笑着打量两人,叶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在云蜃后面。 云蜃大方地回道:上次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见谅。 这次还是找商织姑娘,她今天有空吗? 女子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咱们这地方,杂得很,穿男装也要安全些。 不过没人敢在这里闹事,不打紧。 说着边带着两人往商织的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乐曲的声音。 那女子向他们解释道:我倒是忘了,今天有人特意来听商织姑娘的曲,你们得等会儿了,我先带你们去别的房间等着可好? 云蜃偏头看一眼叶宁,眼里盛着询问。 叶宁冲她点点头,云蜃才开口道:麻烦姑娘带路了。 第29章 小虎崽 云蜃和叶宁被领到一间靠旁边的房间,看起来是众多供客人休息的其中一间。 叶宁端着凳子坐到窗边,趴在窗框上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 云蜃则是看了看茶壶里的茶水,倒出一点来细细地品。 两人没有说话,山水乐坊很热闹,人声嘈杂。 凸显的屋内更加安静,叶宁看够了街道上的人,回过头来看云蜃。 云蜃正把玩着手里的小茶杯,叶宁出声说道:你去过很多地方,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同我说说? 叶宁将凳子拖到桌边,两只手撑着脑袋搁在桌子上,满眼的好奇。 云蜃见她这样,放下茶杯说道:想听故事? 嗯嗯。 讲一个吧,我从前最喜欢听娘亲讲故事了,特别是她早年在外面历练的事情。 叶宁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她养成了听云蜃讲事情前,先说自己的事的习惯。 好像交换一样。 云蜃低头听着叶宁说的,她也想到自己幼时喜欢听师兄师姐们说故事。 她想了想,开口讲道:三年前吧,那会儿同你现在一般大,我和季舞姐一起接了悬赏,追着那几人往西一直快到汉中。 这么远? 叶宁出声打断,又像觉得自己做错了,连忙捂住嘴。 云蜃笑笑,说道:没关系想问就问。 那人功夫不怎么样,但是很能跑,是个偷东西的贼。 后来呢? 云蜃都这么说了,叶宁自然是放开了问。 中途遇着一帮山匪打劫车队,我们去帮忙,最后因为不熟悉山路,我们走散了。 那群山匪人多,有好些会功夫的。 我伤得很重,昏倒在路边被一户猎户人家捡了回去。 叶宁立刻担忧起来: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剑谷出事前,叶宁其实很怕疼,练习时一点磕碰都会抱着娘亲一顿哭。 在她看来,受伤问疼不疼,是最好的关心。 每次娘亲这么问她,不论她回答什么都会把她抱起来,亲亲她的脸颊,柔声地哄她。 云蜃笑道:早就不疼了,当时伤了好些地方,你看眉毛这里就是那时弄的。 说着指给叶宁看眉毛上的疤痕。 叶宁第一次见云蜃就瞧见了这道痕迹,那时她还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偏偏有这么道伤痕。 她想去摸一摸,动了动手,还是忍住了。 云蜃却看出了她的想法,或许是想要逗逗她,云蜃闭上眼睛凑过去说道:摸摸,真的不疼了。 叶宁见她这样,大着胆子伸手去抚摸那个疤痕。 有一点轻微的凹陷触感,她轻声说道:当时伤口一定很深,还好没有伤到眼睛。 她一直都觉得云蜃的眼睛很好看,好像清泉一般,干净又灵动。 云蜃笑着退回来,继续讲:真的不疼了,那时一共睡了两天才醒过来,把猎户夫妇吓坏了。 看到我醒过来才松一口气。 那真的要感谢他们,还好你遇到他们。 叶宁将两手缩回来,扒着桌沿,满眼的担忧终于是收敛起来。 她们给我请了大夫,我在床上躺了五天才能下床,当时我身上没剩多少钱,仅有的一些路费我想给他们,他们不肯收。 那季舞姐呢?她怎么样了? 叶宁焦急地问,都五天了,云蜃还是一个人在外面。 云蜃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季舞姐也有伤,她去了附近的城里治伤,顺便联系丐帮的兄弟来找我。 叶宁盯着她眼睛都没眨的追问:那会儿霞光没有跟着你吗? 云蜃摇头道:没有,霞光只会在给我送消息时黏我,再说了,隼鸟其实是丐帮弟子独有的,基本都是他们从小养大的。 如今也是为了方便联络惘然才把霞光借给我。 我还以为是霞光太黏你了,惘然没办法才给你了。 这也是一方面。 两人对视着都笑出声来。 笑够了,云蜃才继续讲故事。 之后几天云蜃一直都留在猎户家里,因为伤没好也没法去城里报信。 猎户两口子都姓秦,靠在山里打猎为生,秦大哥技术很好,总能弄到上好皮毛。 秦阿嫂很会做饭,云蜃受伤后一直到康复吃食都是她做的。 变着花样,生怕她恢复不好。 等云蜃能下地了,想去城里找季舞姐,外出打猎的秦大哥却迟迟没回来。 秦阿嫂急得就要出去找,云蜃好说歹说才拦下来。 两个人一个是伤患,一个是普通妇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云蜃想了很久,问秦阿嫂知不知道秦大哥平时打猎的路线。 秦阿嫂点头,云蜃就说,让秦阿嫂领一下路,她们一起去寻。 一直走了好久都没寻见秦大哥,秦阿嫂急得直哭。 云蜃倒是比较镇定,两个人都慌才是最糟糕的。 她仔细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树上有动物的爪印,地上的脚印很乱,但是能看出只有一个人。 看来是遇上野兽了。 叶宁听到这里立马就急了,她有了阴影,换谁被熊咬破喉咙后,再听到这种事都不会冷静。 云蜃很快就安抚她,告诉她没事不是她想的那样。 叶宁才放松下来接着听。 果然,等云蜃顺着痕迹和秦阿嫂找到秦大哥时,他正抱着四只小虎仔发愁。 秦阿嫂呜咽一声,扑上去就打秦大哥,秦大哥一边躲,一边又护着小虎仔。 秦大嫂发泄够了,才问是出了什么事。 秦大哥缩着身子回答道,他本来一早就准备回家了,路上却被一只老虎拦住了去路。 他父亲从小就教他,遇见老虎,不要想着动它,能跑就跑,命最重要。 但那大虫却不打算攻击他,只是一直拦着他的去路。 秦大哥胆子大,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那老虎见他不打算跑了,就转身走开,走几步就回头看。 秦大哥了然,他抬腿就跟上。 老虎领着他到一处山洞前,他走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有一只死去的母虎,一旁还有四只虎仔。 那领路的老虎,走进舔了舔小虎仔,最后趴到母虎旁边。 气息全乱了,秦大哥这才发现来虎腹部有一道伤口。 看来是遇上什么人受了伤,这附近只有他一家是猎户,他自然不会认为是其他猎户做的。 第32章 老虎只趴了一会,很快就安静了。 秦大哥将两只老虎埋了,回来看着四只小虎仔发愁。 由于刚出生就没了父母,小虎仔身子都很虚弱,秦大哥一时不敢带着他们赶路回家,将他们抱在怀里取暖。 秦阿嫂说这么小虎崽,带回去要怎么养。 于是山洞里本来是秦大哥一个人发愁,变成三个人发愁。 最后是云蜃想到一个法子,他把秦大哥和秦阿嫂支出去找一些清水来。 自己等两人走远后,又撕开手臂上的伤口,用血喂它们。 叶宁打断道:你不是说,你的血只能救死掉人吗?小虎仔没死有效果吗? 云蜃温柔地解释道:它们才那么小,而且只是小虎仔,我的血还可以帮它们提气。 救不了人,救小动物还是可以的。 那小老虎后来呢? 后来被秦大哥和秦阿嫂带回去啦。 我就去城里了,之后和季舞姐汇合,在城里休养几天后,我找季舞姐借了些钱又去了一次。 怎么样了?活下来了吗? 活下来了,秦阿嫂拿自家的养的羊下奶喂它们,很活泼。 云蜃笑道。 叶宁直起身子,眼里发光地说道:以后我们再去看它们好不好,也看看秦大哥和秦阿嫂。 还要去暮云楼吃东西。 云蜃笑着看她,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时门被敲响了,刚才领路的女子进来,告诉她们商织那边得空了,这就带她们过去。 云蜃出门刚好看到有两个男子从商织房里出来,没看清脸,走到房门口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 本来云蜃是不打算在意那两人的,直到闻到那阵香味,她想追出去看,一回头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人流大的楼梯上了。 再追出去就容易惊动他们,只好作罢。 叶宁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小声地问:怎么了? 云蜃轻声答:回去和你说。 两人进房间没多久,商织没有立刻弹曲给她们听,反而笑眯眯地盯着云蜃说道:我同你做个交易,你很在意刚才那两个人吧。 你告诉我李季舞之后要去哪里,我同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第30章 因为在乎 惠城的位置偏北,清明前后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山水乐坊却暖和得很。 至少在商织说刚才那两人与她们查的事有交集之前,这间屋子一直很暖和。 叶宁看着云蜃,她的表情冷淡,甚至带着警惕。 也是,对她们来说这么重要的消息,商织只让她们用李季舞的行踪来换,这一点就足够奇怪了。 商织脸上倒是淡然,她擦拭着自己的琴,也没有一直盯着云蜃,好像她刚才什么都没说一般。 云蜃开口道:我与季舞姐相熟也很久了,虽然我不是个喜欢过多了解其他人生活的人,却也是知道季舞姐不怎么在惠城这边。 我很好奇,商织姑娘是怎么与我姐姐相熟到,要打听她行踪的程度的。 商织轻声地笑,声音带着天然的娇媚:你这话说得不对,我就是因为不熟,才要打听她的行踪啊。 可是上次你只是因为我们是季舞姐的朋友就没收费用,山水乐坊消息最灵通的百灵鸟,一条消息费用不会便宜吧。 云蜃运气平淡,却透着一丝怀疑。 叶宁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锋,心里有一丝的羡慕,她觉得云蜃这个样子很是吸引人,叫她好生羡慕。 商织道:我们这山水乐坊,在北方这一带也是出了名的。 我的费用自然是不低,你们光是来听曲,就不便宜呢。 她轻拨琴弦,清脆之声传出,又接着道:我喜欢你姐姐,想与她亲近。 你告诉我她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告诉你刚才那些人要做什么,很划算不是吗? 这下云蜃和叶宁都懵了,两人相看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商织见两人的反应,捂嘴笑起来,声音如她的琴声一般动听:怎么了,没见过我这般人?看来你们两个都需要见见世面。 云蜃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来掩饰自己的轻微失态:这,我并不知道季舞姐的想法,我不好告诉你她的事。 商织抱着琴走过来,脸上依旧挂着笑,说道:这么说你知道?同我说说吧,我肯定不出卖你。 云蜃还是没松口,她道:山水乐坊消息这么灵通,商织姑娘不妨用自己的人脉查。 商织不依不饶道:你现下就是我的人脉呀,说说吧,我再送你点别的。 比如,刚才那两个人,是良城过来的大夫。 你猜猜看,良城最近有什么大事。 云蜃挑了挑眉,对这个话题她很是好奇,只是要她开口说季舞姐的行踪她还是做不到。 商织看出了她对这个感兴趣,决定加一把火,她道:我猜你是知道那几个人的背景吧。 说着她凑近云蜃轻嗅了一下:嗯,你身上有同他们类似的药香呢,不过你得比较淡,若不是我鼻子灵些也闻不出来。 叶宁感觉自己头皮炸开,她刚知道商织喜欢李季舞,这会又见她离云蜃那么近。 叶宁说不清自己感觉,不过现在特别想把商织拉开。 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引起了商织的注意,但云蜃被商织刚才的话惊到了,没注意到叶宁的动作。 商织饶有趣味地看了眼叶宁,轻笑一声,从云蜃旁边退开,安静地等云蜃考虑。 云蜃低着头,思考了很久,最后她无奈开口:我只听说她要去漠北。 嘻,感谢你啦,作为交换,刚才那两个人,是来惠城与这边的药材商家商量药材供应的。 来打听惠城所有的药材商家的消息的,特别问了王家。 商织端坐了身子,又拨弄起琴来。 叶宁疑惑地看了一眼云蜃,又是王家,她在心里想着。 奇怪的是云蜃眼里却没有特别惊讶,她看了一眼叶宁又对商织说道:我怎么觉得我上当受骗了? 商织弹出一段乐曲,脸上挂着笑,补充道:那我在加一点,良城的疫病。 没有传染,没有源头,突然爆发。 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法子,是药王谷的方子。 云蜃陡然就沉默了,她没再喝茶,反而端起一边的酒壶给自己斟满,接着一口饮尽。 放下杯子后,她又倒了一杯。 叶宁看出了她的不愉快,她不知道商织说的话为什么会让云蜃这样。 她常年不出谷,江湖上的是她并不是很了解。 但是也知道药王谷是当今江湖最厉害的医药圣地,甚至宫里的太医也有出身药王谷的。 她不理解,药王谷治病,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会引得云蜃喝闷酒。 难道是因为如今谷主是桑半夏,所以药王谷也变得不好了?这么想好像是有道理的,但她也不想看着云蜃这么喝下去,在云蜃给自己到了第四杯时,叶宁伸手盖住了她的杯子。 她冲云蜃摇摇头,轻声说道:别喝了好不好,不然,等回家我们再喝行吗? 她语气轻柔,有点像在哄云蜃,又带着一丝祈求。 云蜃看了眼叶宁,叶宁从那双一直清澈的眼睛里第一次看到迷茫。 她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疼得厉害。 商织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随后她十指舞动,一曲悠扬的曲调自指缝间流出。 叶宁实际上是不懂曲的,但好不好听她还是能分辨出来。 琴声婉转,如同有人在低语。 又变得哀伤叫人落泪,之后又宁静起来,让人心安。 就在叶宁听得入神时,琴弦却突然断了,琴声所诉的故事被中断,叶宁有些意犹未尽。 云蜃被叶宁阻止喝酒后,就一直很安静,茶也没喝,酒也没喝。 商织看到断了琴弦,叹息一声。 她道:今日算我坏了兴致,这曲我不收你们钱,你们回去吧。 叶宁没想到她会直接赶人,正愣住的时候,云蜃却起身直接走了。 叶宁只好跟上,云蜃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她的背影很悲伤,叶宁想上去安慰她,又怕自己说错话。 走到小院门口时,云蜃回过头,扯出一抹笑来:我是不是晾着你了? 叶宁摇摇头,她也笑着回应云蜃:是我帮不上你,你现在愿意同我说说吗? 云蜃向她伸出手,对她说:我们进去说。 一进院子,霞光就飞了过来,它没有落在云蜃肩头,反而落在云蜃头上。 第33章 低着小脑袋,用嘴敲她的头。 云蜃没有恼,她一把将霞光抓下来,对她说道:你还在生气?好了好了,我不同你气了好不好,你去帮我把惘然叫来。 霞光很是识趣,冲云蜃扬起自己的小爪子。 云蜃揉着它的头,声音温柔:不用,你过去撒撒娇他就知道要来了。 霞光飞走了,云蜃又回头看叶宁:饿不饿,一会惘然来会带吃的过来,忍一下好不好? 叶宁点头,她担忧云蜃的状态,自然什么都顺着她。 云蜃没有坐下,叶宁就陪着她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云蜃说道:今天商织说的那几人,是药王谷的。 她说的味道,是药王谷弟子都会随身携带的药囊。 出来义诊时,那味道就是招牌,也可以清心宁神。 你也带着那个药囊吗? 叶宁问。 云蜃楼摇头:我身上之所以有那个味道,是因为,我小时常常泡药浴。 我幼时身子很差,不然也不会需要这东西来续命。 云蜃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 叶宁心疼不已,想要继续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蜃明白她的心思,说道:叶宁,我的事先不说了。 我听了商织说的事情烦闷,只是在想一件事。 如今药王谷当家的是桑半夏,自他接手药王谷以后,谷中资历较高的弟子就不会出来义诊了。 药王谷的方子也变得千金难求,我只是担心,人的贪婪是无限的。 云蜃停顿下来,她看了眼叶宁,有些难过的开口:他对剑谷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我怕,良城的事,也是他做的。 叶宁见她如此,心知她把这些事的源头怪在自己身上了。 她连忙安慰道:他做这些事,是他丧良心,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这么怪自己,我家的事,不是你的错,良城的事更与你无关了。 云蜃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心里烦闷。 叶宁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等她知道了所有,她还会告诉她这些事不是她的错吗?叶宁越是如此,她越怕告诉叶宁真相。 她甚至想,现在多对叶宁好一些,是不是等叶宁知道一切后,就不会那么生气。 云蜃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在害怕叶宁责怪她。 就像一直以来,她害怕去见北师姐,怕看到北楠星的失望和怨恨。 如果你得到过一个人对你的好,当你知道要失去这份好时,会害怕、会逃避,这都是必然的。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害怕。 第31章 今天很开心 惘然推门进来的时候只有云蜃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惘然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叶宁。 他问道:叶宁呢? 你一直不来,我让她去买些垫肚子的东西去了。 云蜃想到刚才,自己生了逃避的心思,于是打发叶宁出去买东西。 小狸奴向来很聪明,定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了的,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要生气一会。 惘然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坐下一边将食物拿出来一边道: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这几个菜多难等。 桌上摆着一碟烧鸡,一碟清炒的藕片,还有一份白冬瓜。 并不多,但惘然进来时还提着一个小酒坛。 云蜃看看酒又看看惘然,惘然说道:你让霞光来找我,又不说为什么,我想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候,我就想也许你是想喝点。 云蜃小声地嗯了一声,起身去房里拿了碗筷出来。 再出来时叶宁正好回来,手里捧着馒头和包子。 惘然正笑她是打算彻底吃饱,不吃他带的饭菜了。 叶宁哼哼唧唧地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来,饿坏了怎么办。 惘然哈哈笑:是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是我不好了。 云蜃在一边笑,也不插嘴,也不帮腔。 叶宁看了她一眼,她知道云蜃今天心情不好。 刚才云蜃支开自己,她也没有像之前一般的生气,只是心疼她。 她一直不肯说的过去,对她来说,一定是很难很痛苦的回忆。 叶宁觉得自己之前同她生气,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惘然打开酒坛子,浓郁的酒香立刻蔓延开来,酒液清澈,透着微光。 叶宁好奇地凑过去闻,惘然笑她: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哦,你可以闻闻。 云蜃端过惘然给自己倒的酒,也闻了闻,说道:这酒哪里来的?你平时可弄不到这么好的酒。 惘然一脸得意:有个师兄刚好回据点,我从他那里顺来的,这酒可是他从帮里带出来的,够香吧! 云蜃品了一口,笑骂道:是你死缠烂打要来的吧,你那个师兄这么倒霉? 惘然放下酒坛端着杯子闻起来,回道:你好没良心,心疼他的话你别喝啊。 说着还冲云蜃翻了个白眼。 云蜃刚要说话,院门被敲响,叶宁起身去开门,是李季舞。 她同叶宁打过招呼后,就急忙走过来:惘然,听说你抢了郭师兄的酒?快给我尝尝。 惘然脸当即就变了: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不会是在院子里哭吧。 不对,我可没抢,我用我的酒和他换的。 李季舞坐下,摆手道:得了吧,就你喝的那种兑了水的假酒,丐帮的狗都不会喝。 叶宁进屋去给李季舞拿碗筷出来,就看见她和惘然正在抢酒坛子。 她走到桌边将碗筷摆好,云蜃拉了一下她的手对她说:你去再拿个碗来,季舞姐带了酱牛肉。 叶宁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油纸包。 再寻了个碗回来时,李季舞已经喝了起来,惘然一脸心疼。 云蜃接过她的碗,将酱牛肉放到碗里,给她夹了片,说道:尝尝看?今晚可能要辛苦你了。 叶宁拿起碗筷,将酱牛肉送入嘴里,酱香浓郁,肉质软糯,是非常好的食物。 她冲云蜃摇摇头:没关系,以前在剑谷,叔叔伯伯拉着爹爹喝酒的时候,我和娘亲也会帮忙。 云蜃点点头,又加入正在嬉闹的惘然和李季舞那边。 叶宁一边吃着一边听他们说话,聊得天南地北的,叶宁甚至听到某个小门派掌门的风流事迹。 心说,丐帮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酒香和菜香铺满整个院子,叶宁只能吃菜,望着酒眼睛发馋。 忽的一只沾了酒香的筷子递到了嘴边,叶宁扭头看去,是云蜃。 这会已经酒过三巡,惘然和李季舞脸上都泛着红晕,云蜃倒是一点事没有。 尝尝? 云蜃眼里是熟悉的促狭。 叶宁看了眼筷子,又看了眼云蜃,这是云蜃用过的筷子。 她想,云蜃肯定是喝醉了。 身体却凑过去,将筷子含在嘴里。 辛辣味直窜脑门,只一点点酒液,叶宁都觉得难以忍受,真不知道这三个人怎么喝得这么开心。 叶宁连忙夹了一筷酱牛肉入嘴才勉强压住酒味。 云蜃笑声清脆,如同风铃一般传入耳中。 叶宁看过去,她脸上没酒后的红晕,眼神清澈,好像盛着一汪泉水。 她低头吃饭,心想自己是醉了罢,她觉得云蜃好像散发着香味,让她特别想要看她,想要靠近。 惘然一拍云蜃的肩头,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今天是怎么了,跟哥哥说说。 李季舞拍着桌子笑起来:哈,我就说你小子老喝那种兑水的酒不行,这么一点酒就趴了。 云蜃也没有隐瞒,说道:我今天在山水乐坊,见到了药王谷的人。 李季舞沉默了,她对云蜃也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只知道她出身药王谷,在那边有些不好的回忆。 喝得有些晕乎的惘然忽然就抱着酒坛子嚎了起来:跑这么远来做什么,惠城又没有买得起他们药的有钱人。 千金一方傻子才买呢,以前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云蜃心说:不知道你酒量好还是不好了,喝大了都没说漏嘴。 其实今天这场酒她是存了点私心的,她知道惘然酒量不好,又喜欢喝。 所以想着,这人喝大了,把她的事从嘴里漏一点给叶宁听,试试叶宁的态度。 可惜惘然明显对如今的药王谷积怨已久,之后他一边喝一边骂,尤其是桑半夏,重点关照。 第34章 等酒喝完了,惘然已经趴了,李季舞也有些晕乎,但和惘然比已经好很多了。 云蜃一直端着笑,从惘然开始骂药王谷开始,这一桌人都没说话,听得无比认真。 李季舞甚至会附和几句,云蜃倒是没说话,但是会点头表示同意。 叶宁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少,听得津津有味。 等叶宁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李季舞和云蜃开始喝茶,惘然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这会天已经黑了,月亮才刚出来,叶宁点起灯笼来照亮院子,坐到桌子边继续听两个人说话。 云蜃好像感慨一般,她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杀人者,和递刀者,谁更坏? 叶宁想不出来这个回答,她认为两个人都是有错的。 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话不能说。 李季舞拍了拍云蜃的脑袋,如同云蜃每一次安抚叶宁一般:我知道你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但我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因为我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不过我是你姐姐,我知道,我的妹妹是这天底下最善良心软的人,她一定不会有错。 云蜃低着头,叶宁看到她在哭,她伸手过去握住云蜃的手,轻轻地揉。 等云蜃平复以后,李季舞想起来要说的正事:对付完吴儡之后,我就要去漠北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挂心。 听到她要去漠北,云蜃想起来自己不久前刚出卖了她的行踪,支支吾吾半天,她还是决定开口。 我下午的时候,在山水乐坊那个商织想知道你的行踪,她拿药王谷那几个人的消息和我换了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下去了,完全不敢看李季舞。 李季舞沉默半晌,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青竹杖,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 脸上挂着笑,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叶宁默默地松开了云蜃的手,自觉地走到屋檐下。 不过一会,院子里就响起云蜃求饶的声音:我错了我错了,好姐姐,她说她喜欢你,我就好小子,她说她喜欢我,万一她是个变态呢。 李季舞追着她打。 云蜃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躲避,边跑边说:不会吧,我瞧她挺真诚的。 叶宁扶着额头看着这出戏,云蜃的声音一直响起:季舞姐,你用打狗棒法打我是不是过分了。 有本事你别用轻功躲啊。 李季舞气急败坏,一记棒打狗头对着云蜃就招呼过去。 云蜃心说不好,当及脚下发力,用了一招旱地拔葱躲过。 李季舞的这一棒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云蜃身后的惘然头上。 这下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了,眼见惘然就要醒了,云蜃眼疾手快地将惘然放倒在地上。 等惘然晕晕乎乎醒来时,捂着脑袋就问:哎哟,我这儿怎么肿了? 李季舞连忙配合地说道:你摔地上了,叫你不要贪酒吧。 叶宁连连点头表示就是这样。 李季舞扶着一直喊疼的惘然走后,叶宁和云蜃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月亮,叶宁问:季舞姐生气了,怎么办? 云蜃摆摆手,道:没事,她没生气,不然直接就走了,不会闹这么一出。 叶宁又说:我觉得你现在很开心,比你之前每一天都开心。 云蜃轻笑一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说:进屋。 叶宁嬉笑着站起来,背着手,跟在云蜃后面进了屋子。 第32章 吴儡 喝酒那天之后,叶宁和云蜃只在用膳时出门,剩下的时间都在切磋。 其间云蜃又叫来了惘然和李季舞,三个人商量着对付吴傀儡的方法,叶宁也在一旁听着。 吴儡之所以被称为牵丝戏,是因为他主要的进攻手段,是丝线。 是特制的,很是坚韧。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对天蚕丝做成的手套,指尖有精铁制成的利刃,呈爪形。 李季舞就是被这对手套所伤。 他的轻功非常不错,看样子是青云门的路子,这个门派就是以轻功出名的。 李季舞回忆着她与吴儡交手的细节说道。 惘然道:这人丐帮很多兄弟都盯过他,但他总有办法逃跑,现在看来他是搭上了桑半夏的船。 云蜃手指敲击着桌子,说道:我们三个要捉他肯定是没问题的,唯一的变数就是他手上的穷奇血,桑半夏在上面下了很多功夫。 惘然说道:我们三个人,他不至于有使用穷奇血的机会吧。 季舞也说了,他没有在一交手时就使用这东西,说明他对这东西有顾忌。 李季舞摇头道:我们三个都是主攻近身缠斗的,但吴儡最擅长的就是拉开距离。 他的丝线多而密,我是在城外遇上他的,如果是在城里,他不用吃那个东西我也要吃亏。 云蜃道:我告诉过王家老爷,尽量在城外约见他,到时候我们三个也能把他逼到空旷处。 正在这时,温古鼎飞入院中,落在惘然手上。 惘然取下字条,温古鼎片自觉飞离,同喜欢赖唧唧撒娇的霞光截然不同。 字条上写的是王家传来的消息:两日后,城南,决明庄。 惘然一看是城南就皱眉了,云蜃见他这样就凑过来看,一看是城南也有些头疼。 李季舞看不到,就问:怎么了,你们两个脸苦成这样? 惘然说:约在城南了。 李季舞也苦脸了。 叶宁一脸蒙,问:城南怎么了? 云蜃道:城南林子多,打起来不方便。 见这样叶宁也苦脸了,她听了半天,也知道吴儡那使用丝线的手段在林子里打起来很麻烦。 想办法把他困在庄子里呢? 叶宁提出意见。 不太行,他轻功好,又擅长拉开距离,想困在一个地方几乎不可能。 而且我们三个如果都在一个地方埋伏他,太容易被发现了。 他这种亡命之徒,对气息很敏感,何况他还与我交过手。 李季舞对她解释。 叶宁又低着头想办法去了。 云蜃说道:他不傻,到时候肯定会往林子里跑。 何况那个庄子就在林子边上,想拦住也不行。 实在不行,我顶着他的丝线,你们两个把他摁住。 你想都不要想! 这下另外三个人都喊出来了,恨不得吃了云蜃。 云蜃苦着脸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那不然这样。 她又提出一个方法。 惘然你在庄子里埋伏他,我在林子入口,我的尽欢和长安应当是能够斩断他的丝线的。 由我来解决丝线,把他往里带,季舞姐你就在深入一点的地方等着。 林子多,他的视线也会受阻,我们有机会。 众人想了很久最后也只得同意这个方法。 送走惘然和李季舞,云蜃又拉着叶宁练了一会才勉强放过她。 后面两天惘然和李季舞早上就会来,三个人会在院子里比试,为了到时候能更好地配合。 云蜃其实和惘然还有李季舞都有一起行动的经验,但三个人一起还是头一次。 丐帮的招数分两个流派,打狗棒法灵动,降龙十八掌刚猛。 李季舞擅长打狗棒,惘然擅长降龙十八掌,加上云蜃双刀的迅捷。 叶宁觉得这个吴儡说不定会被打得很惨。 时间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候,惘然混在王老爷带着的家丁队伍里,跟着一起进了庄子。 王老爷这次没带多少人,惘然也没有离得太近,他知道吴儡很敏锐。 屋子里只有王老爷一个人,惘然等都在各处散着。 然而安静没多久,一个身影自院外飞奔而来,速度极快,直奔王老爷所在屋子。 有几个家丁想要去拦着,不想刚凑上去就被打飞,手臂上是明显的抓痕,深可见骨。 很明显,这人就是吴儡。 他直接撞门进了屋里,惘然赶紧上前,帮助那几个受伤的人止血。 为了避免计划泄漏,知道他们三人也在的只有王老爷。 虽然出发前王老爷就叮嘱过家丁只负责清扫院子就好,发生什么也不要管。 可惜这几人实在是忠心,见来者不善,就想拦住这人。 屋子里,王老爷并没有被突然进来的吴儡吓到。 这人一向嚣张,尤其是面对老爷这种对他没有威胁的人。 一进门,吴儡就质问道:药材供应出问题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想到办法。 第35章 你别忘了,你女儿还需要我的东西来救命,你不提供药材,我自然做不出东西。 他声音尖细,很难想象是个男人发出来的声音。 王老爷压着怒火,故作讨好地道: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也请人去邻近的城镇与熟人协商了。 只是小女的伤实在是拖不得,你就先把这次的份给我吧。 不然,小女真的熬不过。 他一想到女儿如今为了忍受药瘾症状的痛苦模样,眼泪就止不住。 吴儡也放松了警惕,他冷哼一声:这可不行呀,江湖上的事,守规矩很重要。 他声音尖锐,笑起来让人非常反感。 难道你们就只缺这一种吗?我帮你弄别的药材,你把那东西给我吧。 王老爷说着就跪了下来。 吴儡嘿嘿地笑着:以你的能力,还能弄到什么药材?做好自己的事吧,别的可没有你这么麻烦。 那我女儿我女儿怎么办? 王老爷捂着脸痛苦地弯下腰。 吴儡走到他跟前蹲下,笑道:有个办法啊。 说着他拿出一个瓷瓶,在王老爷眼睛前晃荡一下,继续道:这里面的东西,你想办的下到惠城常用水井里。 事成了,我就给你药,比之前的更好。 王老爷看好那东西,眼里满是犹豫:这里面是什么? 吴儡江东西放在地上,说道:这个你不用管,答不答应在你。 不过,没了我的药,你女儿怕是活不久了,嘿嘿嘿。 王老爷表情痛苦地挣扎一番,最终将那瓶子收了起来。 见此情景,吴傀又取出另一个瓶子丢给王老爷,自己笑着出门去。 刚走到靠近树林的院子,背后及袭而来的掌风让他脑中警铃大作。 下意识地侧身闪躲,一枚小巧的柳叶镖从左手飞出,后面带着一根极细的丝线。 惘然右手一挥,柳叶镖打在右手的护臂上被弹开。 身子向左避开丝线,招式变换,一招龙战于野直击吴儡面门。 吴儡右手屈臂拦挡,左手往回拉,柳叶镖钉在院中的一棵树上,丝线立刻绷紧。 惘然收招回防,特制的护臂有效地压制了丝线的攻击。 吴儡是个聪明人,这架势一看就是专门针对他的。 他轻哼一声道:丐帮的人什么时候掺和进来的?今天这局是你们布的? 嘴上说着,左手却还在收紧,好在目前只有一根丝线。 惘然也不和他废话,步伐变换,龙跃于渊再次进攻。 吴儡一边后退,手上柳叶镖飞出,眼看天罗地网就要完成。 惘然左手却抽出身后的短棒,手臂一挥,刚飞出去的,柳叶镖连带着丝线全部缠绕在短棒上。 吴儡反应极快,双手回收,就要缴械。 不料惘然根本没想留着短棒,借力一松手,短棒对着吴儡飞去。 脚踏四方游,惘然速度再次提升,全身内息汇聚一处,亢龙有悔结结实实地打在吴儡身上。 吴儡倒飞出去,却又在空中极快调整好身形,落地站稳。 如果不是穿着软甲,这一掌说不定就要了他的命。 惘然也明白这一点,刚才打在他身上时明显感觉手感不对。 没了短棒,惘然没办法化解下一次丝线,吴儡抓住机会,柳叶镖再次甩出。 但惘然已经贴近身前,龙战于野再次先手同时出招龙啸九天,强大的内息瞬间外放,将所有柳叶镖震开。 吴儡蒙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丐帮的人居然也可以做到内息外放,他暗骂一声,同时说了句自己真是倒霉,怎么又遇到一个会内息外放的丐帮。 他双手往前拍击,攻向惘然胸口。 惘然即时退开之后,吴儡翻身就出了院子,他知道这后面就是林子,进了林子,谁赢谁输还不好说。 刚进树林,吴儡就将柳叶镖飞速甩出,正好封死离院子最近的入口。 他当然知道拦不住惘然,只想能拖延时间就好。 再往里面一点,等树木一多,就是他的主场。 然而惘然地攻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背上也挨了一下。 他一个踉跄,大喊道:不可能,入口有我的精钢丝,你这么快就能追上我? 等他站起身就看到,在惘然身后,站着冷脸提着双刀的云蜃。 第33章 化骨散 吴儡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根本不敢停留转身拔腿就跑。 身上的柳叶镖是有限的,本以为只有一个人,这会儿又出现一个,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 想到这里,吴儡伸手向怀中摸去。 瓷瓶刚取出,还没来得及喝,就感觉到右后方杀气浓重。 他身子一歪就地一滚,靠着身侧的树木勉强躲过。 吴儡并不擅长追逐战,他在找一处合适的场所好发挥自己的优势。 云蜃和惘然也明白这一点,两人并不打算让他停下。 见到吴儡要喝药,两个人才会加大进攻密度。 其余都是干扰,不让他有机会停下,有机会观察周围。 就这么把他往李季舞所在的地方逼,等三个人凑齐,吴儡架势摆得再开,一样要倒霉。 吴儡捏着瓷瓶一路跑,这样下去不行。 没办法喝药,那还打个屁。 终于他找到一棵低矮的树木,柳叶镖飞出,缠在树枝上。 自己借力,一跃而起就飞到空中,然后在树干上穿行。 云蜃与惘然相看一眼,云蜃甩出长安直插树干。 自己借力踩着长安也飞到树上,紧跟吴儡身后。 吴儡往后看了一眼,同时甩出两枚柳叶镖。 轨迹交叉,精钢丝横向对着云蜃逼近。 云蜃反应迅速,尽欢出手正砍中精钢丝交叉的地方,右手一拧、一带,丝线就断裂。 吴儡也没想用这一手就拦住云蜃,只是拖延时间。 他将瓷瓶用一枚柳叶镖绑好,对着右边丢出去,树下得惘然见了,拿着云蜃的长安就追去。 吴儡自己也顺着丝线过去,就在惘然要击落瓷瓶时,吴儡的第二枚柳叶镖已经飞至。 第二枚镖打在第一枚下方靠前的位置,将第一枚镖打得倒飞起来。 瓷瓶就要飞回吴儡手中,彼时云蜃刚甩开先前的两枚镖,脚步被拖住。 情急之下,她将尽欢也甩出,就要击打到瓷瓶时,吴儡手腕翻动,瓷瓶忽然拔高。 他本人也高高跃起,云蜃这才看见那瓷瓶没有封口。 药液流出,吴儡张嘴就接住,没人能阻止他顺利吞下。 吴儡顺势落地,也不停歇,继续逃跑,他要等药效发挥极致。 云蜃对着在地上的惘然喊道:你继续追! 惘然点头,又将刚才接到的尽欢抛给他,自己对着吴儡追去。 云蜃在树上心里懊恼,还是没拦住他喝药。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眼下继续在林子里斗恐怕很难,必须找到一处空旷处。 她提气轻身,跃到高处。 很快就发现西北方向有一处空旷地,云蜃打了个哨呼,一直在空中盘旋的三只隼鸟齐齐下落。 云蜃一指那处空地,三小只很快领会。 除了霞光依旧盘旋在云蜃头上,温古鼎,与弦月分别向着两个方向飞去。 在霞光的带领下,云蜃很快就追上惘然。 温古鼎一早就告诉了惘然改变方向,惘然立刻领会。 招式变动,吴儡只能往空旷地跑。 这会他喝的药液已经完全发挥,他发出的柳叶镖两枚纠缠在一起。 双股丝线惘然一时半会也难以处理,只能勉强控制他逃跑的方向。 云蜃追上来,接过惘然手里的长安,加速向前。 双刀飞舞,双股丝线也难以挡住她。 惘然紧随其后,两人很快逼近吴傀儡。 眼见就要被追上,吴儡突然换了一种金钱镖。 它后面缠着的丝线不同于之前的银色,是黑色的。 两人心知定是有毒,全身气息再度提升。 金钱镖飞出,由于镖身小而轻,速度也有很大提升。 云蜃双刀与之纠缠,却发现这丝线要更加坚韧。 斩断起来更是费劲,吴儡也发现了这一点,金钱镖加速甩出,奋力地缠着云蜃。 云蜃一边躲避丝线的伤害,一边谨慎处理,同时对着惘然喊:离远点,别过来,这是化骨散! 化骨散,中招者会感觉全身骨头如同融化般的痛苦,最后四肢无力。 但意识会清醒,只能看着自己任人摆布。 这是吴儡最喜欢的东西,折磨人很有一套。 惘然停下步伐,他知道云蜃的意思,这东西他碰不得,云蜃不一样。 第36章 她与长生珏共生了这么多年,化骨散无法立即让她失去行动能力,但该有的疼痛不会少。 如果伤的是他或者李季舞,那云蜃再救她们,才是最痛苦的。 惘然立即拉开距离,云蜃专心与吴儡缠斗起来。 她的双刀主打的就是速度,偏生吴儡的丝线阻碍双刀的优势。 金钱镖比柳叶镖小,吴儡一次能打出八枚。 云蜃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兵行险招。 她将左手反握改正握,双刀刀柄碰在一起,舞动起来。 金钱镖被击离吴儡预定的轨道,钉在云蜃周围树干的上方。 如此一来丝线就没法在她面前形成拦网,脚下发力,云蜃骤然贴近。 双刀横斩,吴儡没料到这一招,他以为这人认出了自己毒,定会想办法拉开距离,他原本打算让金钱镖带着丝线拦住云蜃后方,这样她退开时就一定会受伤。 胸口被划开,露出里面的软甲。 吴儡双手握拳,手套上的特制利爪切断丝线,自己后退继续闪躲。 距离太近根本没办到出镖,吴儡凭借手套硬抗云蜃的刀刃。 云蜃不免惊讶,她的刀所用材料很是罕见,坚韧无比,精铁也能斩断。 那手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能硬接不破。 吴儡凭借手套和药效,能和云蜃保持持平。 为了限制金钱镖,云蜃贴得很近,双刀一直保持压制。 但这里毕竟是林子,吴儡不再将镖对着云蜃打,转而向四周发散。 这下云蜃没法及时击飞,几轮下来,距离又被拉开。 八枚金钱镖再次袭来,云蜃摆开架势就要再次将其击飞。 可吴儡双手食指齐动,先前没来得及处理的两根丝线迅速绷直,完全限制住了长安和尽欢。 眼看那八枚飞镖形成的丝线网就要裹住云蜃,惘然想上前,却发现绷直的丝线同样拦住了他的路。 眼见躲不过,云蜃只好调动内息,想在第一时间就让长生珏效用激发出来,好保证自己在短时间内不会影响计划。 就在这时,一根短棒悄然而至。 金钱镖被击飞。 云蜃得了空,双刀交错将限制的丝线斩断。 是李季舞到了。 吴儡在见到李季舞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一击要失败,他食指轻动,在云蜃斩断丝线的同时引动。 云蜃右手被划开。 李季舞和惘然赶紧围过来,云蜃却出声道:别管我,他重要! 说着将尽欢塞到惘然怀里。 两人也没有停留,惘然在前李季舞紧随其后,吴儡本以为他们会罢手,没想到还不放过他。 但吴儡不打算跑了,这里有个伤患,还有什么比伤患更容易拖住他们的呢。 又是你,这次还搭上了王家,今天是你们布的局吧,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 吴儡认出了李季舞。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呢?丧良心的事做多了,被人盯上是很正常的。 李季舞冷着脸说道。 吴儡阴笑一声:现在还盯着我?地上那个再过一会儿就不行了,现在送医也许还有救。 或者,我们来做交易。 他掏出一个小瓶:这是解药,你们放过我,我把东西给你们,一换一,很划算吧。 李季舞有些犹豫,她不知道云蜃的情况,但是惘然知道。 烟雨行踏出,惘然一瞬间就到了吴儡面前。 尽欢当作短棒,棒打狗头直击面门。 李季舞刚要出声阻止,云蜃却拉住她。 今天云蜃穿的是一身墨色的衣服,李季舞看不到已经在发光的长生珏。 除了面上已经有了汗珠,云蜃看起来已经没有事了。 你怎么真的没事么? 李季舞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也知道云蜃像这样什么事没有是不可能的。 云蜃摆手道:没事,他喜欢折磨人,不会用致命的毒药,去帮惘然。 说完直接加入了战斗。 有尽欢的帮助,吴儡一时也讨不到好。 但惘然本身也不是使刀的,就在吴儡以为自己能逃脱时。 云蜃的长安从惘然背后探出,自腋下穿过,一刀扎进了吴儡腹部。 吴儡根本没有反应,他惊讶于这人怎么中了他的毒还能行动。 惘然抓住机会亢龙有悔起手,一掌拍在吴儡胸口。 吴儡被拍飞出去。 他也没空理会云蜃为什么没事了,内息催动体内药物,腹部的伤口居然止住了血。 他大笑起来:看见没,这就是神血的效果。 你们查到穷奇血了吧,我这和那种有副作用的废品可不一样,这是神血。 哈哈哈哈哈云蜃皱眉,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桑半夏对于长生珏的钻研完全不是她能比的。 也是,她恨透了这东西,一心想摆脱。 而桑半夏却费尽心机也想得到,自然不会有他了解得透彻。 李季舞提着短棒走上前来,云蜃最先起手,旋身横斩接近。 吴儡想丢镖也不行,只好后退,刚退没几步,惘然自左侧攻来。 吴儡甩出金钱镖阻拦,云蜃长刀正握变反握,攻击距离变长,直接将镖击飞。 李季舞短棒从右侧劈来,吴儡转身拦挡,却被云蜃一脚踢中胸口。 这三个人配合极好,两个内息外放的丐帮,加上一个中了毒像什么事都没有的人。 吴儡心里叫苦,知道肯定是拼不过了。 就算在林子里,他的丝线也完全施展不开,还是跑吧。 第34章 杀了我 三人一路追赶,吴儡只好往唯一的空隙处跑去。 期间他几次发出金钱镖,都被双刀弹开或者切断。 只要金钱镖被限制,迎接他的不是降龙十八掌,就是打狗棒法。 尽管内息大增,加上软甲护身,他也能将几人逼退,但是怎么也甩不开他们。 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叫,吴儡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双刀就攻至眼前。 他抬手就想拍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被缠住。 但双刀没有给他机会,借着他被鸣叫分神,双刀交叉,将他双手卡死。 还来不及做什么惘然和李季舞的攻击就到了,亢龙有悔和蜀犬吠日同时到达,这一下连软甲都扛不住了。 吴儡又被打飞,站起来的时候还吐了口血。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药劲快过了,如果不是受了伤,药效都用来治疗伤口了,他的内息还能增加。 站起来的吴儡才发现这里是没有树木,是湖边。 他四下一看,他已经被踢到湖边了。 或者是,这不是个湖,是个坑。 下面是水,至于有多深就不清楚了。 背水一战?叫垂死挣扎还差不多,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想着。 没有了树木,他最后一点能用来压制他们的优势也没了。 但是现在被抓了他就完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落到这些江湖正派手里,死不了,但肯定脱层皮,还会被交给官府。 他舔了舔后槽牙里的药丸,这是桑半夏给他的保命手段。 内力提升,伤势完全恢复,副作用是等药效一过,他的内息就会永久下降,而且无法恢复。 他挣扎着想了一番,算了,反正我的目标也从来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八枚金钱镖甩出,云蜃看准时机,侧着刀身用力击打,将八枚镖全数打了回去。 惘然脚踏烟雨行,速度突增,龙跃于渊击中腹部。 李季舞提气轻身,跃至高处,棒打狗头一下就敲击在因为腹部受伤而弯下腰的吴儡头上。 吴儡被打趴下,三人正要上前制住他,却被吴儡喷涌的内息逼退。 云蜃立即出声:退远点,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 吴儡在起身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受伤后的病态,反而透着诡异的红。 他将金钱镖的丝线取下,内息翻涌,将丝线吸附在手套上。 惘然与李季舞立即戒备起来,但云蜃已经冲了上去。 眼下只有她能扛住化骨散,犹豫的话人就跑了。 双手正握双刀,攻守自如,也能快速反击。 吴儡一掌劈下,云蜃左手刀撩开,右手刀立即跟上,直击咽喉。 这时候的吴儡根本不怕受伤,另一掌化掌为刀,就劈向云蜃右手。 他本想以此来逼退云蜃,还可以趁机给她造成伤害,却不想云蜃完全不躲。 刀身笔直没有丝毫变道,两败俱伤。 吴儡咽喉被划开,但血液却立即止住,伤口甚至有了愈合的趋势。 云蜃右手受伤,血液涌出,黑色的外衫叫人看不出流了多少血,却能发现她的脸色明显发白。 第37章 李季舞想要上前帮忙,一旁的惘然却死命拉住她,说道:别去,我们只会给她添麻烦。 李季舞听不明白,丝线上有毒,没人去帮她怎么行。 但是惘然就是不松手,李季舞强压怒火,她压低声音道:让开! 惘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两人谁也不退。 另一边,云蜃根本没有心思管伤势,化骨散的疼痛已经蔓延全身,靠长生珏也撑不了多久了。 她又一次调动内息去激发长生珏,同时再次进攻。 吴儡只觉得这人简直是怪物,还同桑半夏那个怪物一样,是个疯子。 双刀交错进攻,两人谁也不守,以伤换伤。 但是吴儡没发现,自己被云蜃一直逼着在后退。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深坑边。 眼看没有退路,他将内息聚集在双手,攻向云蜃握刀的双手。 云蜃见状,表情一凝,双手翻动,正握变反握。 刀身朝前,丝毫不退。 吴儡想收招已经来不及,长安与尽欢刺穿了他的双手。 云蜃右脚踏出,卡在吴儡双脚中央,同时身子贴近,一记头槌打得吴儡眼冒金星。 他刚要反击,体内翻涌的内息却陡然下降,全身的力气都像被卸去一般,整个人直接后仰。 云蜃此时也是筋疲力尽,最后的力气用在将吴儡往回拉上。 身后的李季舞最终也没有与惘然僵持下去,两人紧盯云蜃。 见她制住吴儡双手,就要上前帮忙。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吴儡眼见无法逃脱生了共死之心。 他大喝一声,将右手拔出,抓住云蜃的衣襟,最后的内息汇聚双脚,带着已经接近晕厥的云蜃向后倒去,两人一同坠入深潭之中。 在家等着的叶宁一直无法静心,她坐在院子里死盯着院门。 尽管心里清楚三人的实力,可就是无法心安。 心口的符印突然传来灼烧的痛感,疼得她整个人弯下身子去。 云蜃出事了。 这个想法突然就冒了出来,剧烈的疼痛下,她咬牙起身。 长剑就放在院里的桌上,她调动内息试试能不能缓解疼痛,同时抓起长剑就往外走。 她知道如果想法是真的,她现在孤身去城南树林也没用,于是她运气轻身直奔苻鸢处。 到达医馆时她已经面色苍白,药房伙计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同时招呼大夫出来看看。 叶宁抓住伙计,说道:我找苻鸢,她在不在医馆。 伙计连忙点头: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喊她。 一旁闻声出来的老大夫上前替叶宁诊脉:急火攻心,丫头,调整呼吸,这样下去你要昏厥过去的。 叶宁也知道自己状态很危险,可是她没法放松下来。 老大夫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放在叶宁鼻子下面说道:闻闻这个,对你有帮助。 那香囊递到鼻子边时,叶宁就闻出来了,同云蜃身上的味道很像。 叶宁看着老大夫,香味环绕着她,也许是因为时间香囊时间久了,味道很淡。 云蜃身上也是这样淡淡的香味,心口的符印疼痛好像减弱了,叶宁也平静下来。 是了,云蜃说过,香囊能够清心宁神。 见叶宁平复下来,老大夫就将香囊收了起来。 正好苻鸢带着药箱出来了,老大夫对着苻鸢道:这小友大约是有急事寻你,去帮忙看看吧,你的病人交给我就好。 苻鸢行了一礼,道:有劳魏大夫了。 魏大夫摆摆手,回礼后进了药房。 叶宁上前抓着苻鸢就往城南走,边走边说:他们三个肯定出事了,我们,我们去看看。 苻鸢不会武,叶宁走得太快她只能勉强跟上,但她什么也没说。 等到二人出了南城门没走多久,就遇到李季舞与惘然。 惘然背上是已经昏迷的云蜃。 见到叶宁与苻鸢,惘然急忙将云蜃放下。 苻鸢还没有喘匀气息,就上前查看起云蜃的伤势。 她面色凝重,本就见到云蜃昏迷而心慌的叶宁急得哭了出来。 什么毒? 苻鸢诊脉后问道。 化骨散。 惘然飞快地回答。 这下叶宁险些站不稳,她是不了解江湖事,但化骨散她是听过的。 谷中曾经就有人中过此毒,一个壮汉,疼得日日哀嚎,最后是请动药王谷的医师才治好。 药王谷,苻鸢的师傅就是药王谷出身的。 想到这里叶宁伸手抓住苻鸢的衣服,说道:药王谷能治,你师傅还有刚才那个魏大夫,都是药王谷的。 以前剑谷也有人中过此毒,是药王谷的人治好的。 苻鸢一听,从带着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 想送入云蜃嘴里,嘴发现这人死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惘然见状说道:掰开!不然她不会张嘴的。 然后伸手捏住云蜃的下颚,将嘴巴撬开。 苻鸢将药物送入,对着惘然说道:带她去丐帮的地方,我去请魏大夫过来。 说完提着药箱就走了,惘然重新背起云蜃,三人往丐帮的院子赶去。 进了屋子,叶宁留在屋内看着云蜃,李季舞同惘然在院子说话。 从云蜃孤身与吴儡交手开始,李季舞就一直冷着脸,她语气的怒意没有丝毫减退:你最好对刚才的事有合理的解释。 不让我上去帮忙,导致她重伤落水。 那是化骨散,你就看着她去中毒? 惘然还是沉默。 不久前,吴儡拉着云蜃一起往坑里跳,惘然和李季舞都没拉住他们。 惘然对李季舞喊道:你留在上面。 说完自己就跳下了水。 过了很久惘然才浮上来,李季舞找来较粗的树枝,用力甩出将他们插到坑壁上,惘然这才能带着云蜃上来。 李季舞向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吴儡的踪迹。 惘然将云蜃救上来,没有做什么措施,只是背起她然后催促道:别看了,救云蜃要紧。 两人便飞快地出了林子往城里赶来,直到遇上苻鸢和叶宁。 李季舞见惘然不肯说话,抬手就打,惘然挨了两拳还是不肯说。 李季舞颤抖着松开手,问道:是不是,同她一直不肯说的过去有关? 惘然点点头。 李季舞失了力一般坐在凳子上,沉默片刻她轻声问:云蜃上来后,昏迷前同你说了什么?不要骗我,我有看到。 惘然张张嘴,本想糊弄过去,却看到李季舞眼里噙着泪。 惘然知道她不仅是看到云蜃有说话,还看清楚云蜃说了什么,她只是不敢信。 惘然看一眼屋子的方向,声音颤抖:她说,杀了我。 第35章 要救她,先杀她 被吴儡拽下深坑时,云蜃想的是:小狸奴又要担心了,这次有点麻烦,下面是水潭。 入水后云蜃看见吴儡逃跑了,其实她也不是完全失了力气,但是在水里她是不会动的。 或者说,只要遇到会致死的事情,她就完全不会去反抗,甚至会在潜意识里自我了断。 离开药王谷的十一年,她这个症状已经好很多了。 只是和人动手时会放弃防守,会不自觉地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 这些年,周围关心她的很多,她不想再让他们担心,所以隐藏得很好。 只是,小狸奴的事情特殊,没办法瞒过她。 随着水涌入鼻腔,云蜃渐渐失去意识,恍惚间她就想起被父亲按在水里的场景了。 小时候云蜃是会水的,所以为了融合长生珏,父亲将他按在水里。 她至今都记得父亲道歉的声音。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怪他了。 母亲走了,她的身子也不好。 父亲没办法,他没法接受妻女都离开他。 他努力过,药王谷的藏书阁有五万多本医书,父亲看遍了。 还求过在宫里做太医同门,都治不好她。 最后父亲拿出那对玉珏时,眼里半是哀伤,半是疯魔。 那时候云蜃看不懂,她求过很多次父亲。 别弄了,真的很疼、很难受,但是都没用。 她看到长安和尽欢脱手了,沉入潭底。 也好,她想,这辈子她都没做到这两个期望。 长安也好,尽欢也罢,她都做得不好。 惘然将她带上岸时她已经意识不清,她只看到身边有个人,她以为是父亲。 所以她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求父亲,求父亲能杀了她。 第38章 叶宁在屋内守着云蜃,她几乎听不见云蜃的呼吸,就连胸膛的起伏都很小。 她身上的伤口被墨色衣服遮挡着,看不见情况。 叶宁眼眶红红的,她刚停下哭泣,她怕自己吵到云蜃。 而且,她哭也没有用。 心里满是害怕,比上次云蜃为了救她受伤还要害怕。 如果她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了,叶宁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继续报仇?这是当然,可是没了云蜃,等自己了结完仇家,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敢想,任何会失去云蜃的想法她现在都不敢想。 她握着云蜃的手,只求一点近乎虚无的安慰。 苻鸢带着那个药王谷的魏大夫进来了,叶宁退到一边,却不肯离开房间。 魏大夫进来以后就查看起云蜃的伤势,全部看完以后,他摇头叹息。 叶宁心一下子就跌到谷底了,她听到苻鸢同魏大夫说道:药王谷治疗化骨散的方子,您老记得吗?先写给我吧,别的,再想办法。 魏大夫看一眼云蜃,又看一眼苻鸢说道:那个方子没用,她伤得重,中毒深。 那方子在治疗的同时药性也大,她这个情况,没用不说,又是一味毒药。 苻鸢满眼是疲惫,她固执地说道:先给我吧。 魏大夫叹口气,将方子写好交给苻鸢便离开了。 叶宁走上前去,问:她怎么办,要怎么救?能救的,对吧。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魏大夫将叶宁最后一丝希望都打散了。 她身上有长生珏,你知道的,她不会死。 我们我们只要让她醒过来,就能恢复的对不对? 叶宁抓着苻鸢的手,想要听她说一句肯定话。 可是苻鸢只是摇摇头,她不敢看叶宁,说道:我不知道,如果她是个普通人,早就死了。 可她没有,但她不想活。 她这般模样,一是中毒又落水,二是她自己抗拒活着。 叶宁瘫坐在地上,她心里满是懊悔。 她们认识也有些时日了,云蜃会在她难过时安慰她,会在她生气时哄她,会逗她开心,满足她的愿望。 她明明都答应了要告诉自己她的过去了,她也有在做了。 那天喝酒的时候,云蜃明明很开心的。 所以认识后的每一天,包括她不认识云蜃之前的那么久,她心底里始终都是不想活着的吗?你师傅问你师傅,她是云蜃师姐,她肯定有办法。 叶宁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她拽着苻鸢的衣角不肯松手。 苻鸢却蹲了下来,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叶宁,说道:上次,把药的事情寄给师傅后,师傅的回信里就提到了她。 只是苻鸢不敢说接下来的话,叶宁接过信件打开看。 这是一张单独写的信,上面只有几句话:你是遇着你小师叔了是吗?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不想活,就帮她一把吧,这是唯一的办法。 字迹很匆忙,看起来写信的人似乎很着急。 信件是加急送来的,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意思,万一有什么问题苻鸢说道。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是惘然。 他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走进了就说道:北楠星的信件?给我看,上面说了怎么救她对不对? 惘然从叶宁手里夺过信件,叶宁抬头看他,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湿透了。 腰间挂着两柄刀,叶宁认出来那是云蜃的刀。 惘然捏着信,沉着脸盯着床上的云蜃。 叶宁出声询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要救她,要先杀她? 惘然想到他把云蜃带上岸后云蜃说的那句话,她自己定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当时说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惘然的沉默让叶宁知道了答案,可是这怎么下得去手,万一,万一是错的。 她双手掩面,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苻鸢,你把她带出去。 惘然一指地上的叶宁。 苻鸢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你要动手?万一是师傅没说清楚不会的。 惘然出声打断:这个世上,除了云蜃自己,再没有比北楠星更了解她的人了。 叶宁抓住惘然的衣服不肯松手,也不肯出去,惘然将她的手掰开说道:她不会让你动手的,你就在外面等。 我是她兄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由我来做最好。 惘然见她双眼已经充血,知道叶宁的慌张与担忧。 也知道这种事云蜃肯定不会交给她来做,他告诉叶宁自己与云蜃的关系,好叫她放心。 可是叶宁就是不肯松手,她嘴巴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知道长生珏救过她,可她没见过这东西对云蜃到底有没有效果,她不敢信。 惘然没办法,他轻叹一口气,一掌将叶宁敲昏了。 叶宁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死死地盯着云蜃,仿佛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般。 苻鸢将叶宁带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惘然一个人。 他刚才实在是做不到在院子里干等,忽然想起来云蜃的刀还在水潭底。 于是寻了一根长绳又去了城南,将两把刀捞了出来。 回来以后,李季舞还在院内等着,她也不说话,惘然没有同她说云蜃的事情,所以她无法消化云蜃最后的那句话。 他想来把刀送还给云蜃,就听到了苻鸢和叶宁的对话。 云蜃是对着他说的那句话,不管是不是胡话,都只有他听到了。 这里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了。 他抽出长安来,走的云蜃身边,小声说道:其实你是想活下去的对吧。 长安刺入心脏,云蜃最后一点微弱的气息也停住了。 叶宁又做梦了,她看到上次那个男人牵着那个小女孩,走在一段林荫小路上。 两个人说着什么,小孩一蹦一跳的,看着很是开心。 很快就到了尽头,是一方小的池塘,水很清,还有一帘小的瀑布。 男人松开小女孩的手,指了指池塘,小女孩便高兴地脱去外衫下水玩去了。 她很会游泳,一会潜下去抓鱼,一会仰躺着玩水。 男人坐在一边的地上安静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小女孩玩累了,想要上岸。 叶宁看见男人站起身来,就那么走入池塘,小女孩以为男人是来接她的,伸手要抱。 可是男人没有抱她,他按住女孩的头将她压进水里。 叶宁慌了,快步上前想去帮忙,却怎么也下不了水。 不过片刻,小女孩就不挣扎了。 男人松开手,把女孩拉出水面,将手放到鼻子下面确认气息。 见女孩是真的没了生机,才将她抱起,带出池塘。 叶宁没法跟上去,就那么看着男人抱着尸体离开。 周围有风吹动,叶宁感受不到,只能看见树叶在晃动,像是在为这个小孩抱不平。 第36章 等不着你告诉我了 云蜃醒来时已经过了三更了,她是被打更的声音吵醒的。 心口有疼痛传来,云蜃抬手抚了一下,是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从疼痛感来判断,这应当是个致命伤。 是谁动的手呢?叶宁定是不愿意的,也只有惘然了。 小狸奴是不是吓坏了?以前在药王谷,她刚出现这种求死的症状时,还让父亲好一阵头疼。 如果不彻底死掉长生珏就没法发挥原本的作用。 以至于后来服用药物后父亲会亲自动手。 那些记忆又浮现出来,云蜃甩甩头,不想再去想。 吴儡应当是跑了,他最后那个状态不正常,应当是用了什么保命的东西。 副作用肯定不小,这下估计要去找桑半夏才能解决了。 这条线算是断了,想再查下去,估计只能去良城走一趟了。 北师姐在哪边。 云蜃苦笑一声,上次苻鸢写信过去,她肯定猜到自己在这边了。 也不知道回信没有,会说什么呢。 云蜃翻了个身,又牵动伤口疼得她深吸一口气。 这屋子实在是烦闷,云蜃这么想着,就打算出去转转。 她的外衫已经破烂不堪了,所以干脆用被子将自己一裹就出门去了。 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这里是丐帮的院子,屋子里有些黑她倒是没注意。 你不休息起来做什么? 云蜃循声看去,是李季舞。 院子里只有稀薄的月光,她不太能看清李季舞的表情。 不过听声音也知道并不高兴。 第39章 她有些心虚,低着头小声道:睡不着。 李季舞沉着脸走到云蜃旁边,她没说话,怕自己开口像是逼迫她,所以想等云蜃自己和她说。 云蜃能猜到李季舞在想什么,要不要说呢,李季舞要去漠北了,这一下说了大概就是永别的话了。 然后她轻声问:季舞姐去漠北做什么? 李季舞脸色更难看了,但她还是回答道:去找人。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李季舞压着火说道:我今天打了惘然两拳,他还是死咬着不肯和我说你的事。 云蜃一脸震惊,小声嘀咕道:没想到他嘴巴这么严啊。 你说什么? 李季舞觉得自己要被云蜃气到吐血,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能气人。 没什么没什么。 云蜃赶紧裹紧被子,害怕挨打。 李季舞烦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 云蜃低着头,就在李季舞要进屋时,云蜃小声地说:季舞姐,如果我说,一直以来我都是盼着自己能死掉的,而这个愿望就快实现了,你会放我走吗? 李季舞转过身看向她,满眼的震惊。 云蜃接着说道:你就要去漠北了,也许这次是最后一面了。 我很高兴可以遇见你,我八岁出谷,到如今已经十年了。 但这个愿望我盼了十一年,就快实现了,我应该高兴的,可我云蜃没再说下去,她捂着脸声音哽咽。 李季舞想抱抱她,可她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要有动作时,她忽然瞥见了屋内的黑暗处有什么晃动了一下。 她放软了语气问道:叶宁,她知道吗? 云蜃摇头:我没敢和她说,她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 而且都是因为我,我怕。 季舞姐,我真的害怕她怪我。 我当初,要是不出谷,要是李季舞说:可是你不告诉她,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怪你呢?况且既然与她有关系,她就要有知道的权利。 云蜃没有回答,她只是一手攥着被子,一手捂着脸。 小声地抽泣着,李季舞就站在院子里陪着她。 在她们身后的屋子里,叶宁站在黑暗处,一直陪着到哭累了睡过去的云蜃被李季舞抱回来。 将云蜃放回床上,李季舞和叶宁走出云蜃的屋子。 你都听到了? 李季舞侧头问叶宁。 嗯。 叶宁低着头声音闷闷地。 李季舞说道:她不肯说原因,可我的私心是偏向她的,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原因,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其中因果,再决定要不要去怪她。 叶宁闷着声说道:我会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我很在乎她,她总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我很心疼。 李季舞拍了拍她的肩: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一心盼着死,但如果真要有一个人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也许只有你了。 说来奇怪,上一次应长风拜托叶宁照顾云蜃,叶宁尚且觉得担子重。 如今,李季舞在拜托她救云蜃的命,叶宁却觉得这是她必须要做的。 等李季舞走了以后,睡不着的叶宁又去了云蜃的房间,她端了张凳子坐在床榻旁边。 云蜃脸色还有些白,睡着的时候还拧着眉,叶宁想起上一次这么看着云蜃睡觉,还是在山上。 那会她还蹲在床榻边哭,今日虽然没有哭,却也如上次一样没有帮到云蜃半点,她还是在拖后腿。 她想起刚才做的梦了,那个小女孩,会不会就是云蜃呢?她才那么小,那个杀她的男人是谁?隐隐有个直觉在告诉她,会做这些梦和心口的符印是有关系的。 也许时间久了,她会知道得更多。 她抬手替云蜃整理有些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也许等不到你自己告诉我了呢。 天亮时,云蜃睁开眼,就看见坐在一边凳子上睡着的叶宁。 她没喊她,上次哭哭啼啼喊着自己害怕的小狸奴,这次眼眶还是红红的。 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她念叨着。 没有去打扰她,云蜃就那么看着叶宁。 不过才下山没多久,感觉小狸奴长高了些,眉眼也更明艳了一些。 甚是好看。 是不是以后要少拍拍她的头,会不会影响她长高?才十五,应当是还能长的。 云蜃躺得久了,想起来坐着。 不料刚有动作叶宁就醒了。 吵到你了? 云蜃笑着问她。 叶宁见她要坐起来,连忙过来扶她。 云蜃想拒绝,说道:我又不是残废了,我自己可以的。 叶宁很固执,硬是帮她坐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这次吓着你了?还是你生气了? 叶宁拧着眉道:我是生气了,你答应我了要保证安全的,也说了抓不到就算了,你说话不算数。 云蜃脸上当即就爬上了愧疚,她说道:当时就差一点了,我以为不会出事了,谁知他突然把我拉进水里。 你不会水? 云蜃一愣,随即答道:我不会,身子不好,家里人不让我玩。 骗子,叶宁在心里说着。 她叹一口气问:饿不饿?我去给你弄吃的来。 云蜃说:我想吃瘦肉粥。 叶宁头也不回地出门:苻鸢说了,你只能吃白粥。 再进来时,云蜃坐在床上和霞光玩,看见叶宁进来,她问道:惘然呢?不会跑了吧。 叶宁一愣,道:你知道是他动的手? 云蜃笑道:只有他了,你胆子小,定是不敢的。 季舞姐应当是不知道,苻鸢知道也不会动手。 叶宁停顿了一下,脸上有一瞬间的难过,很快就掩饰好了,道:他办事去了,吴儡跑了,他要去拜托帮里的人多关注一下。 云蜃忽然想到什么,问叶宁:是谁告诉你们这个方法才能救我的?我记得我昏迷前有同惘然说什么,但他应是不知道这法子的。 叶宁将北楠星的信件拿出来,递给云蜃说道:是你师姐告诉我们的,苻鸢说信是加急送来的。 你看,她真的没有在怪你。 信件是苻鸢特意留下来的,她说这一封定是单独给云蜃的。 那张纸被云蜃捏在手里,整个人缩着,将头埋在信纸上。 过了一会,云蜃说:叶宁,我们之后去良城好不好?就是可能会耽误你的事,我就去看看,用不了很久。 叶宁把散好温度的白粥端给云蜃,回答道:好,不过我们可以多留一会。 你还不知道吧,你睡着的时候,季舞姐收到了丐帮传来的消息。 泉宝山庄开始对袭击我家的人动手了,舒伯伯亲自带人去的,我们可以不用那么赶。 云蜃将信纸叠好妥善的收到怀中,又接过粥,嘴里喃喃道:呀,那很好啊。 可是你爹爹那边不着急么? 叶宁摇头道:我们暂时不急,我想过了,要去救我爹爹还是要先联系上舒伯伯。 只是如今他忙着清理那些人,周围说不定有桑半夏安插的眼线。 还是先看看舒伯伯那边的情况再说。 云蜃的勺子停下了,脸上一脸的惊讶。 叶宁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不好吃吗? 说着自己还尝了一口。 云蜃道:有点吃惊,你今日怎么这般聪明? 叶宁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佯怒道:我一直都很聪明,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总要问的。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云蜃被她的样子逗笑,也就不闹她了,低头吃起粥来。 第37章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等云蜃身体好些了,两个人就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叶宁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云蜃,弄得云蜃哭笑不得:你怎么好像我不能自理了一样。 叶宁哼道:上次在黄龙府,你自己去赌场,弄得一身伤回来。 去王家,把自己搞得那般狼狈。 这次又她突然不说了,实在难以开口。 云蜃见她这样连忙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叶宁盯着她,一脸正色:没有下次了,之后你都要带着我。 我进步得很快,不会拖你后退,你不能再丢下我。 不能再让我看到你满身是血地回来。 第40章 云蜃不想答应,她也不希望叶宁出事。 可是叶宁的目光太过坚定,云蜃想:好像不答应是不行了。 她伸出手,想拍拍叶宁的头,又有些怕影响小狸奴长高。 最后把手收回来说道:好,我答应你说完她转身就打算回房间,她身后的叶宁若有所思,自己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苻鸢在医馆里看着北楠星送来的信件,上面写了怎么治疗王家姑娘的各种办法。 这封信要比给云蜃的来得晚,上面写得很详细,还整理了治疗良城疫病的各种方子。 苻鸢马上根据信件写了帮助王家姑娘去药瘾的方子,又点了药,提着药箱就往王家去。 进了王宅,管家领着她去老夫人的院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喊声。 苻鸢推门进去,就见王家姑娘在床榻上痛苦地拧成一团,王老爷正抱着她以防她伤害到自己。 苻鸢连忙上前,取出银针,按北楠星说的方法施针。 接着把药取出来让王老爷拿去熬。 银针扎下去后,王家姑娘挣扎的幅度一下就小了很多。 王老爷赶紧叫来管家去熬药,自己一直守在女儿身边。 苻鸢一抹额上的汗水,嘱咐道:这药在她发作时给她喂下去,每三天我会上门来行针。 王老爷抓着苻鸢的手,抱着女儿他没办法行礼,只好嘴上一直在道谢。 等苻鸢收拾好,王老爷将终于安静下来的女儿放在床上,起身询问道:救我女儿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我听说受伤了。 苻鸢眼眸低垂,说道:没什么事,注意休养就好。 王老爷又拿出吴儡给他的两个瓷瓶交给苻鸢,说道:这是吴儡给我的,一瓶是说比之前给我的药效果还要好的,一瓶是他说叫我下在惠城大家常用的水井里。 苻鸢接过来,问道:你有没有打开过? 王老爷摇头,道:我只做药材生意,不通药理,看了也没用。 苻鸢将两个瓶子收好,解释道:要下在水井里,可能是某种疫病,不开是对的。 同王老爷告辞后,苻鸢又去了云蜃的院子。 进去时叶宁正在给云蜃熬药,说来也是好笑,自从这个药罐子买回来以后,就没有一天空着过。 好不容易叶宁不用吃了,云蜃又受了伤。 可惜叶宁长这么大根本没煎过药,只是学着云蜃的样子照猫画虎。 小炉子浓烟滚滚,叶宁呛得直咳嗽。 苻鸢走过去接过叶宁手里的小扇子,又调整了一下炉火的大小,院子里的烟雾这才散去。 小师叔呢? 苻鸢问。 叶宁抹了一把被熏得微微发黑的脸说道:睡着呢,找她有事? 倒没有,吴儡给了王家老爷一些别的药,我想问你们,可不可以把这些东西带到良城去交给我师父。 可以的,我们正好要去良城,不过得等她再好一些,季舞姐告诉我从这里去良城还有些远。 是的,大概要五日。 这么久?那你师父的信件怎么那么快就到了? 加急来回。 你们过去时中途可以在墨金镇休息一下,这样不至于一直都风餐露宿。 两人聊了一会,药终于是好了,苻鸢熄灭了炉子,将王老爷给的药拿出来。 叮嘱叶宁收好,最好用东西裹住,避免瓶子磕破了药洒出来,之后便匆匆离开。 又过了几日,云蜃总算是好得七七八八了,李季舞带着吃的上门来,说是要动身前往漠北了。 惘然收到吴儡的动向,提前动身去追了,所以这次就只有叶宁三人在一起吃。 云蜃想,也许是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了,想要喝些酒。 叶宁硬是不肯答应,最后云蜃只好妥协,她听见叶宁说道:下次,我们去漠北找季舞姐,我不拦你喝。 云蜃低垂着眼眸,不肯应声。 叶宁也没有在意。 这些天她断断续续的又梦到过几次小时候的云蜃。 有时候是毒药,有时候是外伤导致,她看见小云蜃疼得难受,摸到一把有些顿的柴刀割伤了自己喉咙。 还有她没有吃东西,饿到不能动弹。 难怪,难怪当初刚见面时,她能说得那般清楚。 每个梦到的这些醒来的早上,她都在哭,要整理好久才能去见云蜃。 可一看见她笑,她心就疼得厉害。 一直持续到云蜃的伤恢复的有起色了,她才没有梦到这些。 她想着,也许是与云蜃的身体情况有关系的,每次做梦醒来,符印都会疼。 叶宁查看过几次,发现符印在渐渐变红,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要等以后见了爹爹问他了。 李季舞拉着云蜃什么都说,但是没有去劝她活下去什么的,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不做评价,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是她给云蜃说了很久的大漠,从孤烟直说到落日圆,说他荒凉却浪漫,说他悲壮却豪迈。 她说云蜃一定不要被困在一个地方,这天地万里,江水绵延,到处都是不同的风,不同的云,总要看够了,看足了,才好选一个好的地方落脚不是。 药王谷不好,应长风隐居的那座孤山也不好。 云蜃捧着茶碗,眼睛湿润,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遇到叶宁以前,她听到这些话会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那间小屋子里她听了太多了。 甚至于,她现在能原谅她父亲的原因,都包含了她再过不久就能亲自去问他了这一点。 想要死去是她的执念,可是从遇到叶宁起,她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也许是从那天夜里叶宁翻窗户进来只为了给她上药开始。 她在心里竖起高墙,谁也进不去。 可是这只小狸奴从出现起,云蜃就因为愧疚给她留了一点空隙。 而后她用爪子挠开一个洞,自己跳了进来。 但她埋在心里的秘密是一个能够毁了一切的,她不敢说。 那晚她们没喝酒,却像醉了一般,李季舞絮絮叨叨很久,云蜃就听着,时不时看看叶宁。 叶宁也看云蜃,看她脸上犹豫的表情,心里猜测云蜃到底有什么瞒着她,才会在不久前那般失态得哭出来。 李季舞临走前说,自己明天傍晚左右出发,叫云蜃不要去送了。 她没说再见,她和云蜃说保重。 等李季舞长途跋涉到了漠北以后,走进第一家客栈,看到客栈二楼款款走下来的商织时,第一次后悔没有和云蜃说再见。 体谅她个屁,下次见面一定打的她脑袋开花!到谷雨将至时,叶宁和云蜃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惠城,两匹白马并列而行。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云蜃和叶宁披着蓑衣,正打算出城,却被王家的家丁拦住了。 那人上前行礼后,取下身上的小布包递给云蜃说道:老爷知道二位要在今天动身,一早就让小的在这里候着了,这里有一些银两还有一些路上用得着的金创药什么的。 还请两位收下,老爷说大恩无以为报,若今后有能帮得上的地方,定会竭尽全力。 说完又拜了一次,云蜃在他第一次行礼时就下马了,接过布包交给叶宁,自己又回了礼。 没有过多寒暄便同叶宁离开了惠城。 叶宁回头看着城门,有些感慨。 舍不得? 云蜃笑着问她。 叶宁点头,等以后回谷了,我把这些事说给爹爹听,他说不定都要惊讶。 她笑出声来又说带着点惆怅地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嘲笑我帮不上忙。 云蜃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怎么会,谁说你帮不上忙。 你看黄龙府的时候你去得就很及时,我去王家的时候你还来接我,前几天,若不是你带着苻鸢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你特别棒。 叶宁有些幽怨地看一眼云蜃,最近云蜃都不摸她的头了。 可惜因为下雨云蜃只顾着看路,根本没注意到叶宁的眼神。 第38章 墨金怪事 由于带着需要给北楠星的药,两个人路上没有过多停留,第一天夜晚的时候,停在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山脚下。 云蜃带着叶宁寻了一处山洞,这里也有生火的痕迹,看样子是有人在这里休息过。 云蜃取出火折子来点好火,叶宁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和水。 吃过以后又简单的打扫了一下,云蜃让叶宁先睡,自己来守夜。 叶宁不同意,说道:你才刚好,还是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云蜃的劝说,赶她去睡觉了。 第41章 不过守夜本就枯燥,何况还没有人陪,云蜃半夜醒来时叶宁正在洞口附近打盹儿。 云蜃见状无奈的摇头,她记挂着叶宁,睡的不踏实。 所以半夜就醒了,见了这副模样的叶宁只觉得好笑。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叶宁抱起来,有了点动静叶宁就醒过来了,见到自己在云蜃怀里当即就清醒了,脸上烧得疼。 云蜃将她抱到里面一点的位置,拿了件衣服给她盖住,道:你睡一会儿吧,后面我来,还要赶路,不休息好可不行。 洞内火光明亮,温暖宜人,云蜃没有看清叶宁红着的脸。 第二天叶宁被云蜃摇醒,睡眼惺忪地起来和云蜃继续赶路。 就这么风餐露宿的过了三日,两人路过一处河边,云蜃见叶宁揉着腰问道:累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叶宁没有拒绝,连续些天的骑行她确实有些受不了。 两人刚在河边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尖叫声,还有马儿的嘶鸣。 云蜃回头看去,一辆失控的马车在道路上驰行,车内传来女人的尖叫。 没多想,云蜃起身就要去帮忙,叶宁却比她更快。 内息运起,几步就到了马车边,叶宁一手拉住缰绳嘴里喊着:吁~同时翻身上马,不停地安抚马儿的情绪。 云蜃被这一套操作惊呆了,直到叶宁安抚好马匹才反应过来。 她快步走上前去,将叶宁从马上接下来,叶宁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很吃惊。 云蜃笑道:确实,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手,做得很好。 叶宁脸一红,轻哼一声道:你不知道还多着呢。 云蜃笑得更开心了,她牵着叶宁往车厢走去,出声问道:车里人可还好? 安静一会车内传出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没事我家马夫摔在后面了可不可以劳烦你们去看看我实在是动不了。 云蜃对叶宁说道:你在这里,我去后面看看。 说完便快步离去,走了没多久便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人,看上去刚过不惑之年。 云蜃上前查看,人摔晕了,右手臂断了,从脉象看内府还有些伤。 将人扶起来背在背上,云蜃把人带到马车边。 马车里的人已经下来了,看上去是个富家小姐,漂亮的眼睛里还留着些害怕,叶宁正在安抚她。 见云蜃回来,两人都围了上来。 富家小姐连忙拉开马车帘子,好让云蜃将人放进去。 严伯怎么怎么样了? 她连忙询问,声音娇滴滴的。 云蜃道:摔晕了,断了手,还有些内伤。 那姑娘有些焦急,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叶宁安慰她:没事的,我们也有一些伤药,不会有事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云蜃见叶宁能安抚她,自己便拿着装药的包袱进了车厢内。 富家小姐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回答道:要去前面的墨金镇寻我兄长,啊,还没请教恩人姓名。 说完向叶宁躬身行礼。 叶宁也回礼道:我叫云宁,那是家姐云生。 安全起见,叶宁没有说真名。 我叫秦睨,良城人,车里的是我家的管家,严伯。 你是良城人?怎么从惠城方向来? 叶宁见她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看看马车的方向,于是安抚道:没事的,家姐懂些医术,不会有事的。 秦睨连胜道谢,回答道:不久前良城出了疫病,家里人担心被传染,就让我到惠城避难来了。 这趟是准备回家的,只是家里传信说兄长在墨金镇断了联系,让我顺路去寻一下。 只有你和严伯么?多不安全呀。 我们也要往那边去,可以一同走。 叶宁关心地说。 秦睨听了又要拜下去,被叶宁拉住了:你同我差不多大,就不用这些了。 秦睨也不扭捏了,继续说道:我姐姐先一步去镇上找我兄长了,约好在那边见面的。 路上马儿突然受惊了,严伯被甩下去了,幸好遇到你们。 云蜃这会也出来了,刚才叶宁胡诌的名字她也听到了,她说道:他没事了,不过还没醒,这会是不能驾车了。 秦睨又慌了起来,叶宁连忙说道:我会,我来驾车。 之后秦睨就进了马车内照顾严伯,云蜃带着她和叶宁的马跟在马车侧边,看着叶宁驾车的背影轻笑。 马车平稳前进着,直到一人骑着一匹棕色的马从对面急行而来。 那人神色焦急,见驾车的是叶宁更是直接将马车拦停,好在叶宁技术不错及时停了下来,云蜃踢了下马肚,加速来到叶宁身边,神色冷肃,连周身的气势都锐利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驾车的人呢? 那人出声,语气很是不好有点像逼问。 叶宁道:路上出了事,马儿受惊将人甩下去了。 那人眉头紧皱,眼神里尽是怀疑。 气氛凝滞时秦睨及时地出来了,她看清来人后有些惊喜地说道:阿凝,你怎么回来了? 被唤做阿凝的人一见秦睨,眉宇间立即柔和起来:阿睨,你有没有事? 边说着边下马走过来将秦睨抱下来,秦睨也很自然地张开手由着她抱。 落地后秦睨也没从她怀里出来,说道:我没事,多亏了这两位救了我。 阿凝听完,不由得脸红,自己刚才还怀疑人家,还堵马车。 她松开秦睨,对着叶宁行礼:在下唐凝,叫刚才是我无礼,还望姑娘海涵。 叶宁一开始被她拦车又逼问的语气惹得生气,这会见她道歉,也就没了心思计较。 她跳下马车,对着唐凝说了句没关系不用在意,便上了自己的马。 云蜃看了眼唐凝,什么也没说,纵马贴近叶宁问道:她刚才拦车你有没有事? 叶宁摇头,她把脑袋凑过去小声地同云蜃说:秦睨姑娘说唐凝姑娘是她姐姐,我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她们都不是一个姓。 云蜃失笑道:这是你刚才给自己改姓云的原因吗? 叶宁被噎住,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不是怕说自己姓叶不安全吗云蜃又看一眼正要把秦睨扶上马车的唐凝,回过头来对叶宁道:你不是很能聊吗?回头去问问秦睨不就知道了? 叶宁讪讪地缩回脑袋,嘀咕道:我可不去,这明显就是不想说的。 云蜃故意逗她:你最近越来越聪明了,也不缠着我问东问西了。 唉说着还故作苦恼地叹气。 叶宁忙去哄着:最近,最近没机会嘛。 云蜃被她逗笑,说道:那好,我等你来问我。 另一边,秦睨没去车厢里坐着,同唐凝一起坐在外面,看着她驾车。 唐凝的马被拴在车后面跟着,身子坐直一些好叫秦睨方便依靠。 秦睨问:不是说在墨金镇等我,怎么过来了,找到我兄长了吗? 唐凝柔声地回答:我找到了,但是他不愿意走,怎么说都没用。 我就想着回来找你,再一起去劝劝他。 秦睨眉头皱起:怎么回事? 唐凝摇头:我也不清楚,他连门都不肯开就将我赶走了。 对了,这两个人也要去墨金镇吗? 唐凝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说话的云蜃和叶宁。 秦睨也看过去,道:是的,刚才驾车的叫云宁,另一个是她姐姐,叫云生。 严伯就是她救的,我刚才去看了,受伤的地方都处理好了。 等回了良城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她们,不然我真就危险了。 唐凝点头。 两拨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就这么赶路,一直到傍晚才到达墨金镇。 刚到镇上云蜃的笑意就收了起来,叶宁看到她神色凝重,上前询问:怎么了? 听到她过来问,云蜃又笑起来道:你抓到来问我的机会啦。 叶宁红了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云蜃看一眼周围,也不逗她了说道:总觉得太安静了,这周围有些田地,这会儿正是回家的时候,可是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 叶宁也环顾周围说:会不会是在家做饭? 云蜃摇头,她一指天上,说道:不像,你看,没有烟。 叶宁抬头,空中只有黄昏挂在上面,没有半点杂乱,十分好看。 第42章 第39章 同床共枕 墨金镇靠近良城,很多赶路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所以镇上平时还算热闹,今日却安静得很。 唐凝带着几人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落脚,店家说只余两间房了。 秦睨与唐凝表示她们只要一间就够,云蜃询问叶宁,叶宁也同意与云蜃一间房。 放下行李后,几人又带着严伯去镇上的医馆,这里云蜃来过几次,医馆的位置还记得。 却不想到了以后发现医馆没有开门。 秦睨上去敲门,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也只打开一条缝隙,里头的人有些不耐烦:去去去,这里不看诊,有什么事,去找神医去。 说完就要关门,唐凝却一把按住门板,说道:我们才刚到这里,没听过什么神医,劳烦帮忙看看,实在拖不得。 那人不想理会,却又较力不过。 于是又说道:这里没有药材了,都烧光了。 听闻此言,四人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 唐凝松开了手,说了句打扰了,刚要走,里面又有声音传来:让她们进来吧,几位,劳烦去一下后门。 声音有些苍老。 门口的人神色不耐,却也没办法,指了一下后门的方向便将门关上了。 绕到后门,门已经开了,留了一点缝隙。 唐凝推开门,四人先后进入。 刚才开门的人将几人领入屋内,老者等在一张专供病人用的床榻旁,唐凝将背上的严伯放下。 老者仔细检查起来,片刻后,他向四人说道:伤者没有大碍,之前是什么人做的外伤处理?老朽想与他见一面,不知可不可以。 云蜃低着头,站在她前面的秦睨与唐凝只是互相看,并没有回头,叶宁也没动作。 那老者等了一会,见几人没有要说的打算,便哈哈一笑道:是老朽唐突了,因着这手法实在是有些学问在里面,老朽只想请教一二,并无他意。 说完便写了张方子,让刚才开门的人去抓药,又说道:这是老朽的徒弟,年纪轻有些冒犯,还请几位小友不要怪责。 几人连忙行礼,表示不会。 老者又说道:病人内府有些受伤,今日就留在这里,老朽与徒儿会照看他。 等他醒了,几位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 四人满脸疑惑地出来了,不同的是除了云蜃其余三人在思考这里到底怎么了。 就在几人刚才出来时,走在最后面的云蜃看见了老者故意让她看到的一个香囊。 是药王谷的香囊,但又有一些不同。 唐凝与秦睨又去找秦睨兄长了,云蜃与叶宁慢慢地往客栈走去,叶宁低着头皱着眉。 云蜃见她这样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叶宁没抬头,低着头说道:在想这里为什么这么奇怪,你不好奇? 云蜃回答:我跑悬赏的时候也去过一些地方,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叶宁没说话,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已经有些晚了,客栈并没有提供晚膳,叶宁同云蜃在房间吃着自己的干粮。 两人闲聊着镇上的情况,云蜃见她确实有些好奇,便说道:我们可以多休息一天,你明天可以在镇上转转。 叶宁听了眼睛放光,过一会又沉寂了,她声音低了下来:会不会耽误事? 云蜃笑:我们目前也没什么事了,去了良城以后,就是去泉宝山庄了。 也不差这一两天。 叶宁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哭声,两人起身开门,正看见抹着眼泪上楼的秦睨。 怎么了这是? 叶宁连忙走上去问。 秦睨一看是叶宁两人,忙擦干眼泪,哑着声道:同我兄长吵了一架,不妨事,我就是,一吵起来就容易哭。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有点脸红。 叶宁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她确实没事后道:没事就好,怎么只有你一个,你姐姐呢? 秦睨眼光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道:她见我哭了,把我兄长揍了一顿,买买药去了说完更是不敢看叶宁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云蜃出声打破:秦姑娘吃了吗?这里不提供晚膳的,可有准备? 秦睨有些吃惊:没有晚膳吗?我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原本也只是准备了到墨金镇的份,本来是想找到兄长后,在这里补充的。 她有些犯愁,这会外面也没有什么吃了。 云蜃转眼看到叶宁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立即会意,冲她点点头。 于是叶宁高兴地邀请秦睨去自己房间吃点东西。 起初秦睨有些犹豫,时不时看云蜃一眼,叶宁安抚道:没关系的,我姐姐不在意这些。 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房间,云蜃想,小狸奴这是交到新朋友了。 也是,下山以后叶宁认识的都是自己的朋友,这次好不容易才遇上年纪相仿的朋友。 看着两人进了屋,云蜃便在楼梯口等着唐凝,以免对方回来找不到人。 外面天色全暗下来的时候,唐凝才踏进客栈,走上楼梯便见到在这里等候的云蜃。 云蜃先开口道:秦姑娘说备的干粮没有,我妹妹领着去分自己的吃的了。 唐凝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行礼后道:多谢了。 正打算去找秦睨,被云蜃拦住了,唐凝疑惑地看过来。 见云蜃冲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唐凝抬手摸过去,是一点血迹。 擦干净后又看向云蜃,云蜃摇了摇头,两人便一起往房间去。 还没进门,便听见两个女孩嬉闹的笑声。 唐凝推门进去,秦睨一眼便看到了她,小跑几步上前抱住她,问道:饿不饿,云宁分了一下肉干给我,我给你留了一些。 唐凝目光放软,带着柔情,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我不怎么饿,你可吃饱了? 秦睨点头,唐凝又问:你还要不要再聊一会儿?还是我们回房间? 秦睨想了一会后又跑过来和叶宁说: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明早我来喊你。 叶宁笑着点点头,一直将秦睨送出门去。 一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云蜃笑得温温柔柔的,叫她有些脸红。 这就交到朋友了?明早要去做什么? 云蜃问她。 叶宁回答:她说愿意同我一起逛逛呢,说这里有早市,周围很多村子的人都会来。 这么期待? 以前没见过嘛,你呢?这里的早市,你见过没? 叶宁缠着云蜃问我只是偶尔路过这里,这边离良城近。 云蜃声音轻轻的,听得人心里痒。 叶宁这才想起来,北楠星在这边,她自然不会在这边多留。 她脸上挂起懊恼,云蜃却开解道:好了,高兴点,我告诉你是因为答应你了要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露出这般表情的,梳洗一下就准备睡吧,明天不是要逛早市? 她点了点叶宁的额头,接着问:睡里面还是睡外面呀。 叶宁说自己要睡里面,云蜃就开始铺床。 等到真的躺在床上时,叶宁才意识到,她和云蜃躺在一张床上了。 谈谈的药香从身边传来,将她包围起来,叶宁觉得自己根本睡不着。 正翻来覆去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时,却听到云蜃开口,声音没有刚才的温柔,有点严肃:你今天冲上去拦马车,吓到我了,如果出事怎么办? 叶宁一愣,忙翻过身来:你你一直记着这个? 云蜃还是平躺着:嗯,很危险。 你生气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真的。 叶宁急忙解释。 但是云蜃却轻声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怕你受伤。 你当时怎么没说我? 我见你当时很高兴,不想坏了你的心情。 叶宁又红了脸,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好像自从云蜃这次受伤后,对她就更好了。 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心里又有一点点慌乱。 正琢磨呢,忽然听到云蜃说了句:好了,睡觉,你明天要早起。 说完不过一会,叶宁就发现云蜃的呼吸平稳了。 她支起身子看去,如同上次在廊下看见打盹的云蜃一般,这次的云蜃依旧睡得很乖。 双手搭在肚子上,发髻拆开,青丝散在脑后,叫人特别想捧在怀里。 叶宁伸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云蜃眉间的疤痕,小声地说:愿你做个好梦。 第43章 等到叶宁睡熟了,云蜃悄悄地起身来,看了会叶宁的睡颜,替她掖好被角。 起身束发,披星戴月地往医馆赶去。 第40章 讲经的和尚 医馆大门还是关着,云蜃绕道后门去,推门进入。 老者在院子里坐着等,见云蜃来了,满脸的笑意。 他招呼云蜃坐下,明亮的眼睛里泛着光,不住地打量着云蜃:好,好,好,都长这么大了。 云蜃有些局促,还有些慌张,好半晌,她轻轻喊了一声:程锦师伯。 诶,好孩子,受苦了。 程锦拍了拍云蜃的肩,抬手擦干净眼角的泪水。 他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楠星在良城,你可有去见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啊?得知药王谷出事后我就往回赶了,半路上就遇着楠星了。 她不让我回谷,说桑半夏不是好东西,你也不见了。 我本不愿意,但你父亲的几个弟子,就剩下楠星了,我实在不放心,就同她一道来这边了。 云蜃见他没问当年的事,心里松了口气,她语气恭敬一一回答道:从惠城来的,这趟是要去见师姐的,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云蜃给他讲自己被应长风救下带回山上,讲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去过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 程锦听见她开始习武,一边心疼一边欣慰。 他听完云蜃讲完才开口道:你娘亲当年的双刀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后来看上你爹便归隐了。 应长风的武学集百家之所长,你娘亲的刀法他也是知道一二的,可有教你? 云蜃点头,说道:师父把他会的都交给我了,娘亲的刀法我也会。 好,好,好,当年,当年谷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年楠星一直不肯告诉我,只说要先找你。 后来她又去良城那边了,我就彻底没了你们的消息。 云蜃一愣,道:师姐没告诉您吗? 程锦道:没有,只肯说是桑半夏叛变,杀了你爹爹,具体到底为什么她一直不肯告诉我。 说到这里程锦突然止住了,怕再说引起云蜃难过,于是换了个话题道:我当年离谷时你还未满六岁,如今有十八了吧。 云蜃点头,程锦又问:下午同你一起的几个姑娘是你朋友?对了,你如今身子是彻底好了吗?都能习武了,谷里出事前,你爹爹把你治好了? 是治好了,确实是朋友,师伯怎么认出我的? 你处理外伤的方式是你爹教的吧,你爹是跟我学的。 说着还有些骄傲。 转而又叹气,说道:药王谷的人只会治病,当初我和楠星想要报仇,却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桑半夏那个畜生说你爹是病逝,传位给他。 他是爹的徒弟,又是新谷主,没人愿意得罪药王谷。 当年我们是真的没办法,才一路来到这边。 云蜃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师伯,我理解。 就连我自己,也是拖到近日才决定回药王谷去。 你要回药王谷?你一个人?不行,这可不行,家仇虽重,但也不需要你去拿命报仇。 不是的师伯,不止有我,他在剑谷做了那么大的事,不止我们恨他。 你见着的那几个姑娘,站在我旁边的就是叶谷主的女儿。 程锦震惊了:你是说,剑谷的事也是他做的?畜生啊,畜生啊,我药王谷,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祸害。 程锦气手都发抖起来,云蜃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说道:师伯,身体重要。 程锦还没平复下来,就抓着云蜃的手说道:你有没有计划?有没有什么师伯帮得上的?师伯不会武,但这身治病的本事还是有点说头的。 你告诉师伯,师伯定能办好。 暂时没有,师伯,我能办好。 云蜃声音坚定。 好,好,需要师伯帮忙你就告诉我。 云蜃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师伯,这个镇子上出什么事了? 程锦今晚一直就在叹气,情绪起伏又大,这会儿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告诉云蜃:良城那边出了疫病,弄得人心惶惶,有人就乘着机会来这边做些丧良心的事。 说只要每天跟着那个秃驴一起诵经就能保平安,简直胡扯。 诵经保平安?可镇上这般萧条,都不做事了么? 说是时间越久越有效,其间不能看医生,还弄了帮人把我这医馆的药都烧了。 弄得我没法开张,今日抓的药还是之前偷偷存的一点,好在是够用。 程锦有些困倦了,人也不似刚才精神。 云蜃赶紧结束话题:师伯,去休息吧,我的身份还是帮我保密一下,我如今叫云蜃。 程锦听到这个眼睛又睁开了:姓云呀,好,姓云好,放心,你的身份师伯定会给你保密。 云蜃扶着程锦进屋休息,自己再从后门出来时,看见叶宁在巷子口踢着脚下的石子。 听见动静,叶宁抬头看见一脸错愕的云蜃,几步迎上去,却似乎怕云蜃生气,低着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我半夜起来,你不在,我出来寻,寻到这里听见你在里面说话。 我就到巷口等着了。 云蜃没责怪她,温柔地说:我记着我们声音并不大呀? 叶宁抬头看着她道:我没听见你们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是你声音。 云蜃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客栈走:有没有想问的? 问什么你都说? 叶宁有些高兴。 看情况吧。 那第一个,那个老大夫是你什么人? 叶宁抬手伸出食指。 云蜃无奈地笑:你还有好几个呀,他是我师伯。 叶宁又比划一个二出来:你怎么知道他半夜在这等你? 因为他给我看了一个香囊,是他出谷前我送的。 他抓到我半夜起来偷吃东西,我把香囊给他让他不要告诉我父亲。 叶宁笑出声来:你还半夜偷吃啊。 是啊,对了,我问到你好奇的事了哦。 真的?快告诉我! 叶宁缠着她道,眼里闪着光,好像星星落在里面,看得云蜃心尖一颤。 她紧了紧握着叶宁的手,说道:先回去睡觉,等你逛了早市回来我告诉你。 叶宁听了马上加快了步伐,云蜃被她拖着走。 月亮在她前面,她脸上是月华,笑得像夜里的清风,温柔又恬静。 第二天一早,秦睨来敲响了她们的房门。 叶宁才刚穿戴好,急忙去开门,说道: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了。 秦睨笑盈盈的点头,站在门外等着,叶宁弄好了一出门,看见站在秦睨身后的唐凝,想也没想地就回房间,抓着正在看书的云蜃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唐凝姐姐也去了。 云蜃将书放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四个人一同出了客栈。 走了没几步众人就觉得不对劲了,街上冷冷清清的,根本不像是有早市的样子。 叶宁小声地问云蜃:你知道为什么对不对? 云蜃点头,想了想又说:但我没想到会没有早市。 四人快走到镇子尽头,才看见零零星星几个摊子。 只是一些农货,叶宁和秦睨有些兴致缺缺。 正当几人要回去时,秦睨却突然看见他兄长。 阿兄,你做什么去? 秦睨上前拦住他,这人瘦瘦高高的,右边眼睛还带着淤青。 叶宁想到昨日秦睨说的,唐凝把她兄长打了一顿,看样子揍得不轻。 那人见秦睨拦路,刚想发火,就瞥见一旁的唐凝,只好生生憋回去。 他颇为不满地道:让开不要挡着我去听大师讲经。 说完拉开秦睨就走了,秦睨满脸疑惑,喃喃道:到底怎么了,什么讲经? 云蜃拉着叶宁跟上去说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人跟上秦睨的兄长,出了镇子后走到一片田地里,上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看来秦睨的兄长是因为挨了打所以来得晚了。 叶宁几人没有贸然凑过去,看着秦睨兄长走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几人等了好久,所谓的将经终于结束。 正中间随即站起来一个人,剃着光头,披着袈裟,看上去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第44章 只见那人高生说道:施主们听经念经的模样佛祖都看在眼里,只要心够诚,佛祖自然会保佑施主们不受疫病困扰。 说完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然后就离开了人群,聚集的众人也陆续离开。 怎么看? 云蜃问叶宁叶宁心知这肯定是骗子,却没说,拿眼偷瞄着一边的秦睨。 她本以为秦睨会有些难受,毕竟如果自己兄长被人欺骗还执迷不悟,她也不好受。 却不想秦睨气跺脚说道:他是脑子坏了吗?这种谎言也信? 唐凝安慰道:你不要急,我们再看看,光这种手段肯定不足以骗人。 秦睨是又气又急,叶宁看着,也跟着急,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犹豫再三,小声对云蜃说:我们帮她们,会不会耽误事? 云蜃看着叶宁说:不会,按你想做的来。 第41章 唐门 按我想做得来吗?叶宁想着,她看一眼云蜃,这个人笑得温温柔柔的,逆着光的原因她周身都镀了一层日辉。 叶宁以前也见过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云蜃随时会消失。 她伸手捏住云蜃的袖口,压下心里没来由地不安,对秦睨说道:我们帮你,我们一起弄清楚。 秦睨有些惊讶地抬头,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唐凝却抢先开口道:不劳唐姑娘,借一步说话。 唐凝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云蜃就开口打断了。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手垂落由着叶宁牵着袖子,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整个人看着真诚又无害。 唐凝满脸疑惑,见云蜃这样又稍微打消了一点疑虑,两人就这么稍微走远了几步。 叶宁松开云蜃的衣角,云蜃稍微捏了一下她的手表示安心。 唐姑娘不用这么戒备,你是为了秦姑娘的安全,这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没有我们帮忙你们也不好查。 秦姑娘不会武,只你一人,又查事情又注意她的安危,怕是忙不过来。 云蜃率先开口道。 唐凝一时沉默,她实在是没法完全信任这两个认识不过两天的人。 云蜃也不着急,她知道唐凝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唐凝思考片刻,又抬眸看到不远处正在安慰秦睨的叶宁,她问云蜃道:你这些话也可以当着她们的面说。 云蜃看着叶宁,说道:我不想看她好不容易提出要帮忙却被直接拒绝,也不想和你在她面前辩论,叫她觉得让我为难。 况且,唐姑娘你唐门的出身的身份,秦姑娘也不知道吧。 唐凝震惊,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备再次提起来。 她盯着云蜃道:你怎么知道? 云蜃挪动一下,挡着叶宁她们与唐凝中间,道:放轻松一点,我说出来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知道你的身份。 这样你不至于在我面前束手束脚,这样行动起来不方便。 唐凝没有放松,还是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蜃抬手一指天上,唐凝顺着看过去,一只白色的隼鸟正盘旋在天空。 你是丐帮的人?查我? 唐凝眉宇之间杀气都要冒出来了。 云蜃连忙摆手:不至于,我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你不用太敏感,我们只是因为这件事才有的交集。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瞒着唐门的身份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们仇家多。 但我只是提及你就这么大反应云蜃故意没说后面的话,脸上也没有刚才笑得那般温和,倒是带着一丝冷意。 唐凝听她说到能理解自己隐瞒的原因时就冷静了一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才知道自己在有意隐瞒。 同时她也明白云蜃没说完的话里有什么,她解释道:你放心,不是会牵扯到你们的事情。 云蜃脸上的冷意立刻就消失了,她说道:那就行,咱们回去吧,放松一些。 说完便转身往叶宁方向走了,她身后的唐凝也快速调整好后跟上。 两人刚走进,叶宁和秦睨就迎上来,两人都带着点担忧,秦睨自然地牵起唐凝的双手小声问:怎么了? 叶宁眉心轻拧,轻声问:给你惹麻烦了? 云蜃拍拍她的肩道:怎么会,唐姑娘同我们毕竟才认识不过两日,有些谨慎是正常的,你不要多想。 唐凝冲秦睨摇摇头道:没什么,是我乱怀疑了。 说完小心挣开秦睨的手,对着叶宁行礼道:抱歉叶小姐,是我不好。 叶宁连连摆手,道:没事的没事,这很正常。 云蜃适时打断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来商量一下这件事要怎么做。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叶宁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那个和尚肯定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今天是没机会了,明天咱们可以试试跟着他,也许有收获。 唐凝接过话道:这件事我可以办,一个人足矣。 秦睨也说道:那我明日再去找找我阿兄,这次定要问出来些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万一她见唐凝姐姐不在欺负你就不好了。 叶宁说道。 云蜃笑说:那我就去找镇上的人打听一下,今日下午我们再到处看看。 四人商量好后,就往客栈走,路过一些卖菜的小摊云蜃随便挑了一些。 叶宁问道:你还会做饭? 云蜃抱着挑好的菜说道:会一些简单的,没有搞清楚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之前,咱们还是自己弄东西吃比较好。 几人回到客栈,秦睨因为起得太早有些困倦,唐凝带着她回去休息了。 云蜃与叶宁一回到房间,叶宁就缠着云蜃问她夜里问到了什么。 云蜃将程锦说地讲给叶宁听,叶宁一边听脸色一边沉,好半晌才开口道:这都什么事啊,这个镇上没有一个人怀疑吗? 云蜃道:墨金镇里良城近,这里年轻一点的都会选择去良城谋生活。 毕竟这里就这么大,都靠路过的人赚钱,就都赚不到钱。 剩下的一些都是在这里住了很久有固定的营生的人了,这些人本就不想离开这里,只要耍些手段,自然能蛊惑他们。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歉疚的同叶宁说:我把你的身份告诉我师伯了,抱歉。 他以为我要一个人回药王谷,有些着急。 我只好告诉她有你陪着我,让他放心。 叶宁摇头道:没关系,你信任他我就信任他,告诉他也没关系。 云蜃心里一暖,原来这小狸奴已经这般信任自己了么。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自己有些开心,特别开心,她问叶宁:我去借厨房做饭,你是要睡一会儿,还是和我一道去? 她希望叶宁和她一起去,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然后在她有些热切的目光中,叶宁点头了。 她想看云蜃做饭,从来没见过。 她还在想要怎么和云蜃说这件事,却没想到云蜃先提出来了。 两人拿着菜下楼,客栈冷清清的,良城疫病,好些时日都没人愿意去了,这里自然不会热闹。 客栈的伙计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云蜃与叶宁转悠好一会才找到厨房,在后院。 院里有个男人正坐在一棵树下,闭着眼,嘴里念叨着什么。 云蜃走上前去打量这人,衣服面料虽然普通,但也不怎么便宜。 左手拇指上还有一枚翠绿的扳指,这人应该就是客栈老板了。 只是墨金镇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这里又只有这一家客栈,按理说这老板应该穿得起更好的衣裳的。 云蜃出声道:老板,我们想借用厨房。 客栈老板被打扰道很是愤怒,睁开眼正要说话,却看到云蜃手里的银子。 他压着怒火,将钱收起来,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又闭着眼念起经文来。 云蜃和叶宁走进厨房,云蜃打了一瓢水来洗锅,叶宁准备去洗菜。 我买了一些土豆,一些青菜,还有肉,土豆要把上面的泥洗干净,青菜要去掉不好叶子,你不会的话就把叶子洗干净放着然后等我来弄。 云蜃一边刷锅一边告诉叶宁。 叶宁清洗着土豆说了声好。 她洗得很认真,所以也很慢,等云蜃洗好做饭的工具,叶宁才刚处理好土豆。 云蜃搬来一张小凳子开始择菜,叶宁就在一边守着,等她择好菜再拿去洗。 云蜃一边处理菜叶子一边教叶宁什么是不好的叶子,什么样的可以留,什么样的不可以。 第45章 叶宁听得津津有味,以至于云蜃问她是想吃粥还是白饭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菜都处理好了,云蜃就开始切菜,她刀工很好,土豆丝切得又细又直,每一根都是一样粗细。 肉片也是,薄厚均匀。 菜品下锅,香味立刻涌出,很快就占满了整个厨房。 叶宁在一旁帮着递各种调料。 云蜃会仔细地讲给叶宁听每道菜的做法,要放多少盐,多少水,要闷多久。 两人很投入,直到放在厨房门口的扫帚掉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叶宁有些意犹未尽,转头看向门口,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女孩,身后还牵着一个更小的男孩。 他们眼巴巴地望着云蜃和叶宁的方向,确切地说,是锅里的菜。 叶宁向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小女孩有些犹豫,可是小男孩却可怜兮兮地晃了一下她的手,小声地说了个什么。 叶宁看口型,知道他说的是饿了。 第42章 喜欢她,想与她亲近 小男孩对着姐姐说饿了,女孩犹豫了。 看看弟弟又看看叶宁,最终还是牵着弟弟的手进了厨房。 叶宁蹲下身子问女孩道:饿了?这边饭菜还没有做好,再忍一会好不好?先吃点这个。 说着拿出怀里的仅剩的一点肉干,递给女孩。 女孩满眼放光,但是却小心地接过肉干,用力地掰开,自己只留了一小点,多的都给了弟弟。 小男孩接过立刻就放入嘴里,女孩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男孩听见后,顾不得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食物,也含糊地道谢。 叶宁揉了揉女孩的头,又说道:在这边等一会,等饭菜好了再吃好不好? 女孩连忙点头。 云蜃动作很快,三个菜很快就出锅。 叶宁找来两个小碗,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碗的菜,又把刚煮好的米饭添了两份给他们。 两个孩子很快就吃了起来,男孩吃得很快,看来是饿极了,女孩也是大口吞咽着,速度却不怎么快。 叶宁看着有些心疼,趁着他们吃饭叶宁又多看了几眼。 能出现在客栈的厨房,想来应当走错了的,多半是客栈的孩子。 只是怎么没人管饭呢?不提供给客人,自己家小孩也不管?男孩率先吃完将碗筷放下了,云蜃还在收拾用过的锅和熄灭灶火。 叶宁就对男孩问道: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吃呢?你家大人呢? 男孩好像有些胆小,见叶宁问他,有些害羞地缩了缩。 他姐姐见状赶忙开口道:娘亲病了,爹爹说要念经给娘亲治病,就没空管我们。 听了这话,叶宁与云蜃忽然默契地对视一眼。 云蜃收拾的动作慢了下来,叶宁蹲下继续问道:镇上不是有医馆吗?你爹爹怎么不带娘亲去医馆? 小女孩立刻摇头道:不行的,那个脑袋光光的叔叔说过了,看医生就不保佑了。 我们都看到了,他就拿着书念了好久,一个病的不能起来的婶婶就站起来了。 爹爹说光脑袋的叔叔很厉害,镇上的老大夫老了,治不好娘亲,光脑袋叔叔可以。 叶宁听完脸色沉了沉,继续问道:那你娘亲好点了么? 小女孩摇头,随即又说道:爹爹说是因为没有给够供奉,可惜我不和弟弟都不识字,不能帮爹爹念书。 供奉? 叶宁有些疑惑,同时心里也有了猜想。 很快,小女孩说的就证实她的猜想:爹爹给了光头叔叔很多银子,换更好的书给娘亲念。 我和弟弟很久都没吃过糖葫芦了。 说着头也低了下去。 叶宁正要安慰,小女孩却突然捏住了她的袖子,小声地说道:姐姐,我和弟弟晚上可不可再来找你们?家里很久都没有做饭了,爹爹只顾得上娘亲,我们吃得很少的,就一点点好不好? 小男孩也一同看向叶宁,小小的眼里满是哀求。 叶宁有些为难,她是心疼这两个小孩的,可是多了两个人的饭会不会麻烦云蜃?她正想怎么问云蜃的时候,云蜃先开口了:可以啊,晚上你们再来。 不过今天只有这些菜,还吃这几样可不可以呀? 小女孩听了以后满脸高兴,跳起来抱住了离她近的叶宁,嘴里一直说着谢谢姐姐。 叶宁看着云蜃脸色的温柔,感觉自己气息有些凌乱,心也像被一股暖流包裹着,云蜃的这些体贴一直围绕着她。 她一直都知道云蜃照顾她,很细致的那种,她很高兴有个人在她失去一切后这么温柔地待她。 可是这几天,或者,就是现在,她忽然觉得不够。 她希望云蜃能对她更好,就像,就像唐凝和秦睨一样。 特别是现在,在云蜃说完那句话以后,她特别想扑到云蜃怀里,想她如清泉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再揉揉她的脑袋,甚至还不够。 小男孩和小女孩欢快地跑了,叶宁和云蜃端着饭菜去找唐凝和秦睨。 叶宁一直没说话,她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她想到商织说的,我喜欢她,想与她亲近。 所以,自己也是喜欢云蜃了吗?可是她以前也喜欢云蜃啊,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想法?走到楼梯口,云蜃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叶宁差点从后面撞到她,还好反应算快,才保住了菜。 你怎么了?刚才起就不说话了,看起来也不高兴,你不想让那两个孩子吃饭? 云蜃声音轻柔,但是带着一丝担忧。 叶宁不知道自己怎么让云蜃感觉出自己不高兴的,她只是有点疑惑,没有不高兴。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在想她们刚才说的话。 叶宁低着头怕云蜃再看出什么来。 云蜃见她将头埋起来,也不再拆穿她找借口搪塞,她让了一下身位示意叶宁先上楼梯。 自己走在后面,说道:这很正常,那和尚来一趟肯定不只是图被人当高僧围起来的,我下去去一趟师伯那边打听一下她们娘亲的事,现在先吃饭。 叶宁乖巧地应了一声,两个人端着菜敲响了唐凝和秦睨的房间。 过了一会,唐凝来开门,见她们端着菜赶忙接过来,她都没想到云蜃和叶宁会给自己和秦睨也做一份。 她本来想着等秦睨睡醒了,自己也去厨房弄点粥什么的,她确实不擅长这些。 四个人坐在一起,叶宁将刚才小孩说地告诉给她们,秦睨听完后说道:我阿兄出门时带了不少银两,现在怕是也交出去了。 几人思索着,云蜃突然说:也许下午可以问问其他人关于那个被治好的人。 叶宁仿佛被点醒一般,说道:那我下午去镇上问问。 秦睨当即表示要同去,云蜃看向唐凝说道:我下午要去一趟医馆,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医馆看过,我去问问严不严重。 顺道看一下严伯恢复得怎么样,劳烦唐姑娘照顾一下叶宁。 唐凝回道:云姑娘放心,我定照顾好你妹妹。 之后云蜃同叶宁说了会话就先出门去了医馆,叶宁三人休息了一会,看着街上开始有人行走才出门。 三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先去街上的一些商铺看看。 秦睨介绍道:这边其实有很多酒家的,墨金镇有间很出门的酒家,叫春不言。 咱们可以去看看,不知道开了没有。 镇上很多商铺都关门了,几人一路走几乎没有开着的,好在那飘扬的酒字旗让几人稍微安心了一点。 春不言清冷得很,客栈的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似乎压根没想到会有人来。 几人进去后,拉开凳子坐下,声响惊动了伙计,赶忙走过来,笑问道:几位想要点什么? 叶宁道:随便来点吧,镇上的客栈不提供吃食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的酒楼。 秦睨接过话道:这边是怎么回事?墨金镇应当不会这么冷清啊。 那伙计也是好久没见到客人了,当即讲道:这不是良城那边有疫情吗?自然没人愿意来。 叶宁又问:可是客栈怎么会不提供吃食呢? 那伙计突然眼神闪躲了一下,尴尬解释道:这我哪知道,我也不过是个打杂的。 几位稍等,这就给您几位传菜去。 说完便溜了,叶宁知道不花点心思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想着云蜃出门前同她说的话。 有时候打听一些事,光问不行,你得想办法让他自己愿意说。 比如,让他觉得你身上有和他相同的地方。 第46章 让他自己明白他有你不知道的消息,你也有他需要的东西。 叶宁沉思良久,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趁伙计不在,她赶忙同秦睨两人商量。 等伙计端着菜上来时,秦睨首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伙计手一抖差点把菜掉地上。 一旁的唐凝扶住伙计,又同秦睨说道:你这个病看了好多医生了,都不见好,这次如果不是听说良城有好大夫,咱们也不至于冒着疫病往那边赶。 那伙计听到这里放菜手一停顿,秦睨同叶宁都注意到了。 秦睨又说:还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叶宁说道:不会的,那人收了我们一百两银子,保证过不会骗我们。 正要走的伙计停住了,站在一旁似乎准备接着听。 唐凝却睨了他一眼,眼神很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留在这里。 伙计也很识趣,抬脚就离开了,却没有回柜台,反而去了里间。 秦睨还是保持是不是咳嗽一下的样子,但还是抽空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会上钩吗? 叶宁同样小声回她:会的,客栈的小孩不是说了,他们需要用钱换更好的经文吗?这里只有这家店还开着,说明他缺钱的可能性很大。 唐凝一直留心听着周围的动静,不一会他就听到里间有两道脚步声往外走来。 有人来了。 唐凝出声提醒二人。 话音刚落,伙计便领着一个有些憔悴的中年男子过来了。 那人也不同他们寒暄,带着笑意地说道:是,哪位小姐要看医生呀。 第43章 把现在给她 那老板笑得一脸谄媚,三人同时看向他,秦睨适时地咳嗽了两声。 老板很快锁定了她,说道:良城现在疫病严重,姑娘你去了也不好治,万一再感染了唐凝放下手中的筷子发出啪嗒一声来,老板连忙噤声。 很快又调整好说道:我们镇上正好有位高僧,他可以治百病,几位需不需要见一见? 唐凝睨了他眼道:高僧?治病是大夫的事,高僧怎么治? 老板连忙接上:您有所不知,这位高僧本事大着呢,他是来入世修行的,不然一般还不会出手。 叶宁轻哼一声道:佛度众生,他不入世修行,遇到苦难就不管了? 老板脸色一僵,随后又说道:咱们不都是为了这位生病的姑娘好?我可是亲眼见过他治好人的时候。 哦?是谁被治好了?我们要先看看。 唐凝显得很有兴致。 不巧了,她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告诉您地址。 老板搓着手。 唐凝没说话,看上去有些犹豫。 一旁的秦睨又咳嗽起来,唐凝脸色微微动容,说道:有劳了。 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忙让伙计去取笔墨来。 叶宁又问道:这个高僧,在哪里可以见到? 老板满脸堆笑道:您几位是外地人吧,不熟的面孔的话,单独去高僧是不见的,我可以帮几位引见,不过嘛三人对视一眼,秦睨掩面咳嗽两声,叶宁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道:什么时候可以带我们去?如果有效,就再给你一些。 老板高兴地将银票收好,说道:明天,明天一早就可以,您放心的,肯定有效的。 伙计将写了地址的纸条递过来,唐凝收好后,三人随意吃了点就离开了。 回到客栈时,云蜃还没有回来,叶宁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就单独回了房间。 一坐下她就开始唉声叹气,那五十两几乎是全部身家了。 云蜃给她的时候虽然说了该用就用,但这会儿全花了,她还是止不住心疼。 趴在桌子上叶宁整个人都觉得难受,忽然感觉有个人在轻抚她的后背,正要有动作就听到云蜃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一听到这个声音,叶宁呜咽一声就环抱住了云蜃的腰,脸埋在云蜃肚子上哼唧。 怎么还撒娇?遇着什么了? 云蜃带着笑意,也没有拉开叶宁,就那么安抚着她的后背。 叶宁整个人还处在心疼钱的痛苦里,都没注意自己已经一头扎进云蜃怀里了。 她拉长声音道:我把五十两花光了。 云蜃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叫我家小孩这么委屈,没事花了就花了,等回头咱们再拿回来。 叶宁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着云蜃,说道:真的能拿回来? 云蜃低头看她道:真的。 她目光温柔清澈,叶宁在里面看到自己,也看到自己正抱着云蜃腰。 恍然大悟一般叶宁的脸一下就红了,连忙放开云蜃,自己低着头缩到凳子上坐好,都不敢看云蜃。 云蜃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怀里,又看一眼缩着的小狸奴,低低地笑出声了声。 这下叶宁的脸更红了,她感觉自己心跳得飞快,不久前自己还在想能与她更亲近,这会儿抱到了,自己却脸红得不行。 云蜃身上的药香真的很好闻。 这个想法突然就冒出来了,叶宁觉得自己正在被拉扯,一面觉得有些怕,怕云蜃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冒犯。 一面又特别开心,云蜃没有推开她,还说,我们家小朋友。 叶宁正在心里一会高兴一会害怕地摇摆着,房门却被敲响了。 叶宁的心思被打断,抬眼看去,云蜃已经打开了门,是唐凝。 她一见云蜃就连忙将怀里的字条递给她,云蜃请她进来。 她也没坐下。 这个是第一个被治好的人的地址,春不言的老板说明天会带我们去找那个和尚,之后我会跟着她,这个就需要你去看看了。 云蜃打开字条看了一眼,道: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唐凝又拿出一张银票来,道:阿睨说,这件事本是我们的私事,你们来帮忙,没理由还要你们花钱的。 说完将银票递给叶宁。 叶宁连连摆手道:不用的,他收了钱肯定会拿给和尚换经书,回头找和尚要。 唐凝一愣,她是想到叶宁会拒绝,也准备好说辞了,却没想到叶宁说要找和尚拿。 云蜃也说道:她不愿意收你就拿回去吧,咱们在这边还要待几天,之后还要劳烦你们买菜做饭,我明日也不在。 对了,我看过了,严伯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和医馆商量过让他暂时住下,这样比较安全。 唐凝想了想,也没有再客套,收好银票行了一礼就出门了。 唐凝一走,叶宁又缩了起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云蜃。 思考之时,听到云蜃说:那两个小孩的娘亲,情况并不好,也许就是这样客栈老板才信了那个和尚的吧。 叶宁抬起头看云蜃,这个消息让她没心思去想自己那些小心思了,她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云蜃摇头:师伯说,如果靠药物维持的话,是可以多活一些时日的。 但和尚说不能吃药,所以云蜃没有再说下去,叶宁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喃喃道:她们才那么小,没了娘亲可怎么办。 她想到了自己,眼里的泪水开始积蓄起来。 云蜃柔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寻个机会我她话还没有说完叶宁突然起身靠近她,一双手覆在了云蜃的唇上,将她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叶宁将头贴在自己手背上,颤抖着声音开口:不行你不可以不能我接受不了。 叶宁一连否定了三次,她心里的话说不出口,她以什么身份说那些话呢。 云蜃感觉到怀里的小狸奴在颤抖,是害怕吗?是害怕吧。 原来,说这些话会让她害怕啊,那以后,以后我开始在想以后了吗?这个念头在云蜃脑中闪过,她不是一个会想以后的人啊,她没有以后的。 也许是叶宁看上去真的太脆弱了,云蜃小心地抬起双手,虚虚的环抱住了她,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安。 是该说些什么的吧,可云蜃张不开嘴,她没办法向叶宁保证以后。 那至少,把现在给她。 那就不做。 云蜃偏了偏头,躲开捂着嘴的手,轻声地在叶宁耳边说。 嗯。 叶宁没抬头,双手落空后她更在害怕,但这次云蜃第一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没有沉默,也没有岔开话题。 要不要去睡一会儿?今天累了一天了,等会儿饭做好了,我喊你。 第47章 云蜃问她。 叶宁觉得手无处安放,背后云蜃轻轻安抚的拍打,让她觉得整个人在烤火。 她不好意思再碰云蜃,又怕挣扎出去会让云蜃觉得她不喜欢这样。 她喜欢的,恨不得整个人能挂在云蜃身上的那种。 叶宁把自己缩了缩,她真的很喜欢云蜃身上的味道,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 但也知道不能长久如此,于是她小声地说:休息一会,但是还要和你一起去厨房。 云蜃松开她,道:好,我一会喊你。 叶宁躺在床上,她问坐在桌子边的云蜃:你不睡一会儿吗? 我不是很困,而且想试试能不能联系到良城的丐帮,问问那边的情况。 云蜃打开一张小字条铺开,又磨了墨。 叶宁还想问什么,但是确实有些困了,她就那么看着云蜃的动作,慢慢地陷入梦境。 等云蜃喊她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些泛红了。 这会做饭,会不会晚了点? 叶宁问。 云蜃笑道:你们不是去酒楼吃了一顿?我怕太早了你吃了积食,会不舒服。 两人并肩走到厨房,却没有看到中午的两个小孩。 叶宁还在疑惑,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抱住她:姐姐,姐姐,能不能看看我娘亲,娘亲吐血了,爹爹不在家。 叶宁回过身一看,是小女孩。 还没来得及张口,云蜃就说道:带我们去看看。 小女孩慌忙地带路,两人跟着进了后院的一间房,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满脸的病气,手里拿着一张帕子上面全是血,床边趴着一个小男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蜃快步上前诊脉,叶宁走过去将男孩抱起来,安抚道:没事的这个姐姐会治病的,让她看看,你别怕。 女孩攥着叶宁的衣服满脸的担忧。 榻上女子虚弱地对云蜃道:你是大夫吧,我这身子不行了,我知道的。 下午的时候,环儿同我说了,你们给她和弟弟做了饭,她同你们说了镇上的事了吧。 咳咳又是一摊血咳出来,云蜃皱着眉头说:你别说这么多了,目前要静养,不要情绪起伏过大。 女子摆摆手道:这镇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同我丈夫说过的,可是他不听。 我倒是无所谓,可孩子跟着受罪。 我是良城人,可不可以请你们带我的孩子去良城寻我娘家人。 他们还这样小,总不能在这里受苦。 第44章 唱戏 叶宁和云蜃没有立即答应这个女人要求,由于手边没有药,云蜃只是用了内息给女人顺了一下气便和叶宁离开了。 两个小孩被带到厨房等吃饭,云蜃做饭的时候小女孩就拽着叶宁,小声地说:姐姐,能不能别把我和弟弟带走? 叶宁抚摸着她的小脑袋问:你不想离开娘亲?可是走了不至于会饿肚子啊。 小女孩低着头,声音带着点哭腔:我和弟弟吃得很少的,我我喝水也可以,别把我送走。 叶宁没说话,这种事她也不好随便答应,但若是换成她,也不会希望自己被送走。 云蜃倒是没说什么,快速的做好饭,给两个孩子盛好,看着他们吃。 小女孩只端着饭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口菜也不肯夹。 叶宁就给她夹了大满筷说道:没关系的,现在可以吃饱的,想吃就吃。 小孩子总是很敏感,这么一会儿发生的事让她觉得娘亲可能要离开自己,眼泪如豆子一般吧哒吧哒地掉。 叶宁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抚,最后把女孩抱起来,柔声地哄着。 正收拾东西的云蜃看过来时弟弟也哭起来了,最后两人花了很久的工夫才哄好两个孩子。 不过两个孩子哭动静到底是大了一些,唐凝和秦睨闻声过来。 一共六个人挤在厨房吃了起来,两个小孩吃完就走了,因为担心娘亲。 叶宁把小孩的事情给唐凝两人说了,秦睨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联系家里人来帮忙,但是小孩不肯走,我们也不好强行。 唐凝道:那把他们娘亲和小孩子一起送走呢? 只怕客栈老板不愿意,他都认定跟着和尚能治好他夫人了。 叶宁苦着脸一时间又陷入沉默里。 早点把这边的事解决不就好了? 云蜃倒是很淡定地吃着菜。 这话让叶宁和秦睨都振作了起来,吃菜也香了不少。 吃完饭后唐凝就出门了,叶宁和秦睨一起收拾厨房,云蜃去准备明天出去要的东西。 夜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云蜃说道:我一早就要出发,争取只用一日就回来,你们最好是等我带人回来再动手。 如果那边有什么事,我会让霞光带消息回来,你要注意安全,别受伤。 叶宁嗅着云蜃身上的香味,把自己缩成一团躺在她身边,回答道:嗯,你也是,要注意安全。 好。 你上次也这么说。 叶宁有些不满,声音里透着些委屈。 这次是真的。 云蜃承诺道。 次日寅时云蜃就出发了,叶宁起来时身边的药香已经散去,心里感觉空了一块。 卯时过半,秦睨两人来找她一起去找和尚。 今天秦睨特意打扮了一下,脸色看上去白了不少,病态尽显。 三人一起来到春不言,老板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见三人来了,带着笑意地迎了上去。 叫几位早起受罪了,妙法大师只在早上讲经,这边请。 说着就开始给几人带路。 叶宁小声地同秦睨道:他还真是会起名字。 秦睨一边装咳嗽一边点头附和。 叶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又低了一些问道:你兄长怎么办,他也在我们不是露馅了? 叶宁有些懊恼自己忘了这么个人了。 秦睨听清后捂着嘴笑了起来,唐凝耳朵好,尽管走在两人身后,还是听见了叶宁说的话。 她微微低头告诉叶宁:不用担心他,他今天来不了。 叶宁脑子里闪过他被打的脸,一下就明白了,同秦睨对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 三个人被带着来到昨天看到地方,那和尚已经等在中间了。 来的还真早。 叶宁想着。 老板凑到跟前说道:妙法大师,这三个人是来求经的,这位姑娘的病看了很久都不见好,我就向她们推荐了您。 被叫做妙法的和尚脸色挂着慈祥的笑,乍一看还真觉得是个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既然贫僧与施主有缘相见,自然会帮施主远离病痛。 他念叨着佛号,又双手合十我行一礼,倒显得真有几分样子。 请几位施主入座,再过一会就要开始讲经文了。 妙法挥手示意她们坐下。 叶宁带着几分怀疑道:你不用问问她的病吗? 妙法笑道:我佛慈悲,众生平等,生病也是一样,万变不离其宗。 叶宁觉得好笑,不晓得等少林的大师们见到这人会不会请他吃一套罗汉拳。 她忍着笑意点头,做出一副觉得妙法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秦睨倒是有些憋不住,她捂着嘴笑,不小心呛到,真的咳嗽起来。 惹得周围的人投来同情的目光,她连忙拉着唐凝和叶宁找位置坐下。 唐凝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冷眼扫了一圈,叫周围的人不敢再看。 等四周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妙法就捧出一本经书念叨起来,叶宁不是很懂佛家的经文,不过剑谷有个客卿以前是少林出身,嘴里有时候会念叨几句。 叶宁觉得这个和尚念的同那名客卿说的有点像,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秦睨凑过来小声地说:这人的经文是错的,我娘亲也信佛,他念的这篇我看过,好多地方都不一样。 叶宁在心中对这人的讨厌又加深了,好不容易等到和尚讲经结束,同昨日一样他站起来说了一堆废话就要走。 这时几个人凑上去将和尚围了起来,叶宁认出其中两个,一个是客栈掌柜,一个是春不言的老板。 几人几乎同时开口,有点吵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看他们拿银子和银票的动作就知道要做什么。 但是和尚却没有急着收钱,他双手合十说了句什么,人群立即就噤声了。 妙法看向叶宁几人,说道:几位施主请稍等,有些话想同几位说。 第48章 叶宁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甚至带着点激动地说道:好的大师。 秦睨躲在唐凝身后偷笑,唐凝将她护在身后,避免她被人察觉。 妙法见她们同意了,这才开始收下周围人的钱,随后说道:新的经文明天就会带过来,施主不要着急,我佛慈悲,会看得到的。 等周围的人都散了,妙法才向叶宁几人走来,他先是将刚才念的经文递给秦睨,说道:施主回去后要诵读这经文,每日卯时起过来听我讲解,相信用不了多久病就会好。 秦睨接过经书,还咳嗽了几声,时刻保持自己生病的样子,还不忘道声谢谢。 妙法又说道:诵经心要诚,时间越久越有效,当然如果你的朋友能帮你一起念诵,效果会更好。 唐凝出声道:多谢大师指点,请问大师皈依何处?待阿睨病好,我定沐浴焚香斋戒好再上门拜访,添一分香火钱。 妙法双手合十又念了一遍佛号,说道:贫僧苦修于世间,路过此地,见民生疾苦,这才出手相助,施主不必如此。 唐凝也不追问,只道:多谢大师,那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 妙法行礼后便离开了,三人往镇子走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后,唐凝道:我就先去跟着那和尚了,你们自己去找阿睨的兄长,注意安全。 叶宁说道:放心,我能照顾好我们俩。 唐凝说了声有劳便离开了,秦睨就带着叶宁去找自家兄长。 走到一间小院门口,秦睨抬手敲响了门,可是好半天都不见人来开门。 两人互看一眼正疑惑的时候,叶宁突然一拍手道:他被你姐姐打了,这会儿是不是不能开门啊。 秦睨也想起来这一茬,随后就犯愁要怎么进去才好。 叶宁问道:你有没有翻过墙? 秦睨摇头,且不说她没翻过,就是翻过她今日穿的衣服也不好动作。 叶宁倒是穿得很简洁,不太影响活动,她道: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进去给你开门。 随后就绕到院子侧面去了,几下就进了院子,开了门让秦睨进来。 有秦睨的带领,两人没打招呼就进了屋。 秦睨的兄长确实被打了,这次不是脸,看样子是伤到脚了,躺在床上几乎不能下地。 秦睨走过去,将经书放在兄长面前质问道:说说看,这样的假书,阿兄为什么会信? 那人看到书缩了一下,又发现唐凝不在,就什么都不想说。 一旁的叶宁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法子,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运气使力。 茶杯发出咔嚓一声,细碎的裂纹就布满了杯子周身。 这一下让秦睨的阿兄顿时冷汗直冒,他眼神闪躲道:我看见了,他治好了人。 秦睨见了刚才一幕心里发笑,面上却一脸严肃地继续问:不要和我胡扯,娘亲也信佛,这里人信这件事我理解,你信就不对。 你忘了你当初染了风寒,是娘亲背你去看的大夫了? 男人不肯说,但又有些怕叶宁,眼神飘忽。 秦睨没办法,看一眼叶宁,叶宁立即会意。 手上再次发力,茶杯直接碎了。 捏碎了茶杯后,叶宁又笑盈盈地看向秦睨阿兄。 男人被看得头皮发麻,最后咬牙说道:我得了绝症,治不好,我不想死。 第45章 我喜欢她,以身相许的那种 秦睨兄长一脸悲痛,任谁得了绝症也会这样。 秦睨脸上满了慌张,但她还是镇定地问道:谁谁同你说的?看大夫了? 男人双手捂脸道:我比你要更早从惠城返回,当时这边正好有个药王谷的弟子在这里义诊,镇上好多人都看了,我也去看了。 结果,他说我命不久矣,是绝症。 我这话一出,刚才慌张的秦睨同内心隐隐愧疚的叶宁都愣住了,秦睨问:镇上有大夫,你怎么不去看看? 男人道:我这都是绝症了,药王谷的人说的还能有假? 叶宁心说还真有可能是假的,又开口问道:那大夫义诊的时候身上可有一枚香囊? 男人抬眼肯定道:有的,说是药王谷的都带着呢,做不得假。 叶宁扶额,她想到云蜃的师伯,镇上有人冒充药王谷的人,他怎么没和云蜃提这件事呢?秦睨心里也是十分怀疑这个药王谷义诊的大夫,且不说他是不是药王谷的人。 就算是,药王谷的人也不可能只说诊断不说治疗方法。 况且近几年,药王谷已经很久都没人出来义诊了。 她有些严肃地说道:不管怎样,你现在就要回家看大夫,我一会就给家里传信。 男人几乎哀求道:别了,我不想爹娘知道了难过,这些天跟着大师诵经我真的觉得我好了很多,也许真能治好呢? 叶宁与秦睨对视一眼,这会儿又不好把事情闹大,秦睨兄长是铁了心要跟着和尚念经了。 强行带他去医馆又会打草惊蛇。 叶宁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那枚香囊,你可有闻过? 榻上的人一愣,说道:我问过,说怎么不香,他说是因为出来久了忘记换里面的香料,所以没有味道。 叶宁立即起身接话道:你确定他说的是香料? 男人被叶宁的逼迫吓得一缩,道:是的,我记性很好,说的是香料。 那就行了,他是假的,你肯定没得什么绝症。 叶宁松了一口气坐下来。 男人这会是一脸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叶宁刚要解释,秦睨就怒道:你是什么脑子,药王谷的香囊里装的是药材啊,你不知道吗? 男人刚要说话,秦睨又给她堵回去:等你能下地,就自己回家去和娘亲爹爹说清楚,不然等我回去说,定不让你好过! 可是他说我胸闷,头晕,这些都对得上啊。 男人低着头狡辩。 秦睨翻了个白眼指着他鼻子说:谁没点这个毛病啊! 最后两人从院子里出来说,秦睨又抹了眼泪。 两人回了客栈,唐凝还没有回来,倒是霞光立在叶宁房间的窗框上。 取下脚上的字条,叶宁打开来就看见云蜃字迹展露在纸上。 云蜃的字同她的人一样,看着很温柔,笔锋不是很明显,但是有些地方却能看出棱角。 就像她偶尔会显露的调皮一样。 上面说,她找到了那个被治好的人,但是人不在村子里,问了点消息打算接着追。 叶宁小心地将字条收好,放在自己的行囊里。 霞光没有急着走,跳到桌子上用小嘴敲着桌上的笔。 叶宁笑道:是要我回信吗? 霞光歪着脑袋看看叶宁又去敲笔。 叶宁取了长信纸裁剪好,提笔写道注意安全,这边查到更早之前有人冒充药王谷的人来义诊。 霞光张开翅膀飞了出去,临走前在叶宁手上蹭够了才跳上窗框。 叶宁收拾了一会房间,起身去找秦睨。 两间房差不多的布置,叶宁却眼尖地发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也许是因着知道了兄长没病,墨金镇的事也弄清楚了,秦睨同叶宁就聊起了各自的事情。 叶宁和云蜃之间的气氛,秦睨早就察觉出来了,何况她自己与唐凝也不是真姐妹。 她把脑袋凑到叶宁耳边,悄声问道:你和你姐姐,你俩不是亲姐妹对吧。 叶宁一脸震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也看出来秦睨与唐凝关系不一般了啊,那秦睨看出来也不奇怪。 还没等叶宁回答,秦睨就又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叶宁的脸一下就红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秦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笑着说道:我就和你明说了哦,唐凝也不是我姐姐,我俩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就像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叶宁眼睛睁得老大看着秦睨,她是猜到这一点了,但是没想到秦睨会说得这么直白。 叶宁喃喃道:我之前,见过一个叫商织的姐姐,她也喜欢一个女子,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想同她亲近。 秦睨忙问道:那你呢?你想不想同云生亲近? 叶宁红着脸点头,又说道:但是我同她认识不算久,她还救过我的命。 我不知道到底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 刚才还高兴地小脸这会儿带上点愁绪。 第49章 秦睨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也是唐凝救下来的,我同她认识也不过一年,也是今年年初才把话说开。 叶宁惊讶地问:那你,那你怎么分的清? 要分那么清做什么呢?大家不是都这么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以身相许。 只不过刚好唐凝和你的云生姐姐都是女子罢了。 秦睨神色温柔,满眼的爱意让叶宁有些羡慕。 叶宁又问道:你是因为她救了你吗? 尽管心里知道答案,她还是问了出来。 秦睨笑出声来:你真呆,刚才那话,定是小女子看上恩人了才会说呀。 若是不然,就会说来世必定当牛做马来还。 两人笑作一团,倒在床榻上,笑累了秦睨才问叶宁: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了吗? 叶宁红着脸点头轻声回道:嗯,我喜欢她,想以身相许的那种。 秦睨眼睛笑得眯起来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真名叫什么呀。 叶宁想了想,凑过去小声地告诉秦睨道:我姓叶,我叫叶宁。 至于她,我没法告诉你,可能我知道的也不是真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就够了,阿凝身上也有事瞒着我呢,该说的时候她们自然就会说了。 只要不会影响她爱我,瞒我点事又有什么的呢。 秦睨的声音不大,但门口的人还是听到了,不小心带的门板响了一下。 这动静惊动了叶宁,她想起身去看,却被秦睨拉住了。 她凑到叶宁耳边小声说:是阿凝,我虽然不在乎她瞒我,但还是要计较,让她在门口多站一会。 她发现的事如果比较严重,是不会站门口偷听的。 最后一句话秦睨刻意对着门说的,还提高了音量。 门板发出一声很小的咚声,看样子是认可了秦睨的话。 两人又躺下准备接着聊,叶宁突然想到,唐凝在偷听,那自己说喜欢云蜃岂不是被听到。 她慌忙开口道:她我太慌乱了以至于话都说不清。 秦睨一开始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瞧见叶宁涨红的脸颊,很快就了然了。 安慰道:没事的,阿凝是怕打扰我们说话才不进来。 也不是特意偷听,她同你姐姐到现在都是唐姑娘来云姑娘去的称呼,生疏得很,她定不会跑去告诉你姐姐的。 叶宁这才安心下来,两人凑在一起继续聊,问及家里,叶宁说自己家是习武的,机缘巧合遇见云蜃。 秦睨也没细问,她也算是千金小姐了,身边的朋友也称得上大家闺秀,都是在宅院里学着琴棋书画长大的,叶宁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习武的同龄人。 两人聊了好一会,秦睨才起身去给唐凝开门。 进来后唐凝主动牵上秦睨的手,带着些讨好地捏了捏,秦睨嗔了她一眼也没有挣开,看得叶宁有些隐隐的羡慕。 坐下后,唐凝说道:这个人住在镇子边那座小青云山山脚,里面一共六个人,都是男子,他负责出来讲经,另外几个人在印书。 秦睨又把自己在兄长得到的消息说给唐凝听,唐凝想了想道:我夜里再去一次,按我们现在知道的消息,他们最少也要有七个或者八个人。 夜里总要回来的,查清楚人数也好方便我们动手。 叶宁点头,说道:我姐姐云生传消息回来说被治好的人确实是隔壁村的,但是人不在了,她去追去了。 叶宁觉得既然她编的胡话都说穿了,再喊云蜃姐姐会很奇怪。 而且,她也不想同云蜃做姐妹。 秦睨听见她说了姐姐又改口,脸色挂满笑容,发现叶宁看过来后涨红的脸,她又压着笑意道:我一会就给良城那边传信,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们。 咱们最多只能处理这个骗子,后面的事还要官府来处理。 叶宁听了这话也不乱想了,她思索一阵后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他们一起引出来,或者,找一天把他留在镇上,叫他没法通风报信,然后再去把他住的地方的人一网打尽。 秦睨也皱着眉:都引出来有点难,把他留下来倒是能想。 这话点到了叶宁,她道:你兄长呀,他不是最近腿受伤了吗?咱们可以让他用腿脚不便引那秃驴去找他,然后就可以抓他了。 唐凝疑惑:你们说服阿睨的兄长了? 刚才还有些高兴的两人又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了。 这时叶宁想到了云蜃的师伯,她说道:咱们去找镇上医馆的老大夫来怎么样,你兄长不愿看大夫,我们就带着大夫去找他。 第46章 师姐 云蜃一路疾行,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叶宁她们说的那个村子。 这个村子并不大,看上去不足十户,云蜃牵着马边走边打量,不多时就到了那户人家门口。 大门紧闭着,云蜃抬手敲了三下。 周围有早起的人经过,都会侧头看一眼云蜃。 这倒是有些奇怪,云蜃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很快就理解了,因为迟迟没人来开门。 思索片刻,云蜃又敲了三下。 路过的一位婶子好心说道:你找王家婶子?早先她说要去良城就没回来了咧,听说去投奔亲戚啦。 云蜃脸上带着笑意回道:什么时候去的? 婶子想了想:哟,这个我就不记得了,有些时日了,不过姑娘你是他们家什么人呐,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是墨金镇医馆的,这家婶子之前在我家医馆看过病,留了地址,我是来送药的。 看病?王家婶子身体好着咧,怎么会病,姑娘你怕不是弄错了? 云蜃疑惑道:怎么会,您帮我看看这上面说的是不是这个地方? 说着从怀里拿出写了这里位置的纸条来。 那婶子连连摆手道:不行的姑娘,我不识字,要不你念给我听罢。 云蜃就念给婶子听了一遍,婶子立即点头道:是这里,是这里。 但是奇怪呀,她平时身子好得不得了,就算有点啥都是自己弄点偏方的,怎么会去医馆呢。 云蜃又问道:她家可还有其他人,那日她来的时候还有一个男子一同陪着。 这下婶子不知道了,好在这里热心肠的婶子挺多,一旁看热闹的另一位婶子插嘴道:是他儿子罢,我以前见过的,后来去外面了很久都没回来了。 云蜃无奈道:他们还欠着我们医馆的钱呢,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幅药的钱也没给呢,说好是这趟一起给的。 两个婶子一人一句地安慰着云蜃,最开始的婶子说:你可以去良城找她看看,我记着她之前和我说过,她家亲戚在良城开了一个书店,但是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云蜃连忙道谢,骑上马,同两位热心婶子道别后往良城去了,路上给叶宁传了信,简单说了一下这边的事。 良城大门口人并不多,许是因为疫病刚过,云蜃骑马行至门前被守卫拦了下来,简单盘问一会以后就将她放行了。 云蜃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的店铺,打算先找一间客栈落脚,好打听一下书店的事情。 还没找到客栈,就看到前面一间小院走出来一个人,沧浪色的底衣托着一件古翠色的外衫,整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 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憔悴。 女人眉眼间带着点愁容可能是在为什么事烦恼,手上攥着药箱的袋子,正在弯腰锁着院门。 云蜃看着那张同记忆里没有太大偏差的面容,心里萌生出一股退意,想要离开。 但她牵着马停在路边,还占了好大一块地,尽管此时街道上人不多,她还是堵了别人的路。 身后的人催促道:姑娘,你走不走啊,不要牵着马站在这里啊。 云蜃方才回过神来,赶忙拉着马一起让开,这么一耽搁,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女人被声音吸引,下意识看过去,云蜃的模样她没看得太清,但心里有个感觉引得她走近过去。 就像云蜃能认出让她来一样,这个几乎是被她带大的孩子不论什么样,她都能认出来。 曾几何时,她抱着她在药王谷的药园里辨认着各种各样的药材,云蜃只能咿咿呀呀发出声音的时候,都是吃着她做的米粥填肚子。 云蜃顾着让路,没注意女人走到她跟前,她还想着自己得快点离开,却听到耳边响起同记忆里有一点差别的声音:常安。 云蜃几乎是僵在原地了,在自己儿时,这个声音是她最喜欢的人发出的。 第50章 以前有多喜欢听到,如今就有多害怕。 她不敢转身,害怕看到声音主人愤怒的脸,那张脸以前从来不会对她生气,有时候她调皮,也只是佯装生气来吓她。 见云蜃迟迟没有看过来,女人又说道:你转过来,看着我。 云蜃还是没动,攥着缰绳的手又紧了几分,骨节泛白,青筋凸起,带着身子都有些发颤。 一声叹息自身后响起,随后是脚步声,再然后,那张时时念着的面容就出现在模糊的视线里。 你都到良城了,都遇着我了,还是不愿意见我?这么些年,你只知道怕我生气,怕我怪你。 怎么不知道我会多担心你,会有多想你? 女人抬手帮她擦拭眼泪,清冷的面容说的话却带着暖意。 云蜃张嘴想叫她,嗓子却像堵着什么一样发不出声来。 云蜃的眼泪完全擦不干净,女人无奈地笑笑,一手抬高拍了拍她的头,另一手牵起云蜃领着她往自己家走。 力气不大,云蜃却不敢挣脱,由着她牵着进了院子。 不大的小院晒满了药材,勉强有个地方给马儿落脚。 云蜃还是一言不发,眼泪倒是止住一些,眼眶红红的盯着正整理院子的女人。 有一筐药材大约是有些重,女人提了一下没提起来,她回过头来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云蜃,如同多年前一般对她笑着道:过来搭把手。 幼时的云蜃听了这话会过去开心的蹦跳过去,尽管身子不好,尽管帮不上忙。 如今的云蜃听了这话迟迟不敢迈开腿,尽管如今她身子比那时不知好了多少,也定能帮得上忙。 常安,过来帮忙。 女人又说了一次,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没有一丝恼怒和催促。 云蜃这才抬脚,慢慢地走到她身边,轻松地提起了药筐放到女人指着的地方。 小院里终于有个能坐着的地方了,女人拉着云蜃坐下,拉起她的手给她把脉。 不过一会,眉头便拧在一起,还不待她开口,有一只手就搭上她的眉头,轻轻地触碰她眉间。 这几乎是个下意识的反应了,从前云蜃喜欢黏着她,她看医书时拧眉,云蜃就会帮她揉开。 唤我一声。 女人突然笑道。 云蜃眼里的悲伤完全无法消散,她觉得自己张不开嘴。 你如今都要十八了,还要我教你说话么? 云蜃想起来了,对,最开始,就是她教自己说话的。 她一开始会说的话,不是爹爹或者娘亲。 而是:师姐。 仿佛穿越时间一般,云蜃说出了这个她快十二年都没有喊出的称呼。 北楠星柔柔地笑着,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带她从出生到六岁。 整整六年,她和其他师兄弟们一起照顾她。 她是和这个孩子相处时间最多的,因为她是大师姐。 她不过是因为被师父派出去到北方游历义诊,在那时的药王谷,这是很常见的事。 而然不过是两年,一切就变了。 她收到消息,药王谷谷主病逝,传位给最小的师弟桑半夏。 这让她完全不敢相信,桑半夏是她要出门游历时才入谷的,谷里优秀的师兄弟们那么多,怎么都不会轮到他做谷主。 她慌慌张张地往回赶,却看不到一点痕迹。 她去质问桑半夏,得到的答案和外面说的一模一样。 她不信,威胁桑半夏道:我是药王谷的大师姐,如果我提出质疑,你觉得你还能坐稳这个位置吗? 那时桑半夏沉默了很久,眼里满是怨毒,最后告诉她最残忍的真相。 他警告道:你可以把这些事告诉别人,但是小常安身上的长生珏就瞒不住了,到时候,有多少人会打她的主意,你想过没有?我倒是不怕,不然也不会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聪明,就该自己离开。 北楠星清楚,她入谷时正好是各方势力来吊唁她师父的时候,所以桑半夏才不敢动她。 最后她带着不甘心离开了,心里满是心疼和担忧。 自己不过离开才两年,常安怎么就会遇到这么多事呢?虽然知道她被人救走了,可是等她恢复好,定是会将自己当作一切的源头。 想到那个孩子不过八岁就要沉浸在自己害死所有亲人痛苦里,她就完全无法安心。 可她半点关于常安的消息都没有,正盲目寻找时遇上了正往药王谷赶去的程锦师伯。 两人一同拜访了好几个武林世家大族,几番试探下来,每个人都透露出不愿意得罪药王谷的想法。 尽管每个人都明白药王谷这次的谷主更换有蹊跷。 最后两人只好来到良城这边,这里离药王谷甚远,北楠星在过去的两年也都在这边,算是比较熟悉。 暂时安顿在良城以后,北楠星同程锦还是在想办法打听常安的消息,可实在是没有门路,就这么如无头苍蝇一般寻找了四年,直到惘然找上门来。 第47章 书店 我总在想,若是当初,师父寄来那些药和药方的时候我能反应过来,会不会最后不是这般结果。 北楠星看着云蜃喃喃道,脸上挂着笑意,眼里却带着后悔与难过。 云蜃慌忙道:不是的,是我不好,我没忍住,都两年了,我还是没有忍住。 她手忙脚乱想去安抚北楠星,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双手举起又放下,双眼尽是无措。 北楠星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摇摇头:我同你说过长生珏的,为什么你还让师父给你用上了? 云蜃低下头,看上去不想说。 北楠星接着道:我与师父一同研究过长生珏,弄清楚融合方式后我们就放弃了,师父和我都觉得太残忍,所以我从没有想过师父会用在你身上。 云蜃担心她自责,又抬起头来,但是北楠星眼里的后悔被浓郁的心疼盖住了。 有泪水在她眼眶里积蓄,云蜃想抽出手去帮她擦拭,北楠星却没松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年出谷的时候,我带走了关于长生珏的所有记录,这几年时常翻看。 常安,没人能受得住那种方式的,没人会怪你,我都告诉他们了。 云蜃直到北楠星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她的师兄师姐们。 我把记录抄了七份,他们每个人都有,所以没有人会怪你。 北楠星声音温柔,尽管带着哭腔,却透着叫人相信的坚定。 云蜃终于哭了出来,她被北楠星抓着手,起初只是小声地抽泣。 后来眼泪完全止不住,她仰着头大哭起来,就像小时候一般,在北楠星面前哭得毫无脸面。 她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十年的心里的慌乱、愧疚都哭出来。 北楠星没有去安慰她,这些年云蜃没有能让她放声大哭的地方。 如今在自己身边,云蜃可以一直哭,哭到累了困了,都没关系。 云蜃没有哭很久,她弯下腰,把头埋在北楠星怀里。 北楠星自然地轻抚起她的头,云蜃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看样子来之前确实是有急事。 她抬手将云蜃有些乱的发髻拆开,云蜃的头发很软,却又不至于会炸成一团,只是总有几缕不听话的喜欢乱飞。 同她这个人一般,温柔,又不至于任人摆布,还有些调皮。 她给云蜃顺着发温声细语的道:惘然说,你起初几年还会寻死,他找到我的时候你那会已经不会了。 不过我猜你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只是我怕你怪我,怪我那两年不在你身边,怪我看了信吃了药还没认出来那都是用你做出来的,没来救你。 云蜃往她怀里缩了几分,脑袋轻轻地蹭着她的小腹。 北楠星轻笑道:我现在知道了,你没怪我。 只是那时你不敢见我,我也同样不敢见你,我应该去见你的,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些。 小时候的云蜃就喜欢这样来表示自己不同她生气了,她们十二年没见了,本以为会物是人非,到头来其实也没什么变化。 师姐。 云蜃在她怀里闷着声喊道。 怎么了? 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他让我看着他们死的。 把我按着,叫我看,叫我听。 云蜃的声音闷闷的,有些听不出悲喜。 北楠星的心仿佛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划一样的疼,她那时才八岁啊,桑半夏这个畜生,他怎么敢的。 她气得手都在发抖,刚要安慰几句的时候,云蜃的声音又传来:师姐,我现在不想死了,我要给他们报仇,要桑半夏付出代价,还要把长生珏取出来。 第51章 好。 可是师姐,我六岁那年就死了,等长生珏取出来,我就真的要死了。 北楠星手一抖,她想过很多云蜃为什么会使用长生珏的原因,师父诓骗她,或者把她弄晕。 很多很多,但从来没想过她是因为死了。 是因为什么? 北楠星声音颤抖。 你走以后,父亲给我换药的次数变多了,我的身子受不住药性了。 就,再醒来长生珏就在我心口了。 你怪他吗? 一开始是的,特别恨他。 后来就理解了,不恨了,但是也没办法谈什么原谅。 师姐,这趟出来前,我不想报仇的。 北楠星柔声地道:那你现在呢?你愿意来良城,我拉着你进来你也没跑。 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不这么想了? 嗯。 云蜃小声应道,随后又更小声地说:可是师姐,我还是活不了。 北楠星心疼不已,可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如今也没有办法,更加说不出什么不会死这种话。 除了桑半夏和云蜃,她是这世间第三个了解长生珏的人了。 沉默良久以后她柔声道:你现在想做什么? 云蜃好像被点醒一般,猛然抬头,道:坏了,我是来良城办事的,可不能耽误了。 说完便从北楠星怀里出来,起身就要出门去。 视线交错的一刹那,北楠星见被云蜃强压下去的情绪,她知道云蜃是不想让她难过了才转移话题的。 她能和自己说这些,想必也是因为太委屈了吧。 回来。 北楠星开口拦住她。 云蜃转过头来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你头发没梳好,还要洗脸,要做什么去?和我说说,这边我熟悉。 北楠星朝她招手,示意她坐回来。 云蜃乖乖地坐回去,一边让北楠星替她束发,一边说着自己这趟来良城的原因。 要找书店啊,主街上有一家,但是那家很大而且开了很久,感觉不像。 西市那边有一家小一点的倒是符合,以前卖过经书。 不过我很久没去那边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北楠星仔细回忆一番说道。 那我就去西市看看,师姐你刚才出门是要去医馆么,我是不是耽误你坐堂了? 北楠星给她扎好头发,又起身去给她打水洗脸,端着盆子回来的时候她回答道:不会,那边也不只有我一个大夫,不过你这个时间往良城跑确实不安全,这边有疫病你不知道吗? 看着北楠星的样子云蜃就想起小时候她追着自己教训的样子,虽然不会生气,但是会很有耐心告诫她这么做不对。 于是她也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起来:有师姐在肯定没事了,好多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呢。 北楠星无奈道:你啊,这边只是暂时控制住了,不传染了,但是还要好多问题没解决呢,你身子又不好。 没有,我现在很好了,之前在这边闹过的那个吴儡师姐知道吗?我都能和他打一架呢,差点就抓到他了。 云蜃露出求表扬的脸。 北楠星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胡说,你当我刚才诊脉什么都没看出来吗?师伯都没发现你的身子没好的事吗? 云蜃脸上又挂上讨好:师伯是晚上约的我呢,我真的没事了师姐,迟早都会好的。 北楠星又敲了一下她:书店的事忙完了就到医馆来寻我,就是主街上那家柏宁堂知道吗? 云蜃捂着脑袋:师姐以前从不打我的。 北楠星笑道:你以前也比现在要听话些。 收拾好,两人准备要出门,云蜃突然道:师姐,我现在叫云蜃。 原本的身份还要帮我保密一下。 北楠星点头,也没追问什么。 两人分开后,云蜃快步地走到西市的书店前。 这家店位置很偏,招牌也被撤了下去,云蜃问了几个过路人才得以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书店。 上前敲门,依旧是没人来开。 云蜃围着院子转了两圈,见四下无人,她足尖用力,提气轻身直接翻进了院子。 满院的狼藉,到处都是废弃的纸张,和散乱的印板。 看起来这里的人走得很匆忙,通往前厅的大门是敞开的,后院住人的小屋却锁着。 云蜃走过去仔细查看,房门很干净,太干净了,和这个乱糟糟的院子完全不一样。 关好的窗户上,窗户纸破了一个洞。 云蜃透过洞去看向里面,借着照入屋内的阳光,能看到桌上有用过的油灯,还能勉强看到床榻边有个干净的包袱。 这里是有人住的,但是现在不在。 经过大门来到前厅,大堂的架子上还有几本没来得及收走的书籍。 云蜃没有动屋内了的任何东西,毕竟地上本身就乱,多了脚印还看不出来,这些书籍桌椅碰乱了就有可能被人发现了。 北楠星说过这家店会卖佛经一类的书籍,但是这些架子上留下的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唯独没有佛经。 从刚才翻进去的地方翻出来,云蜃心里已经确认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既然白天没人,那就晚上来看看。 正想着,霞光落到她肩头,小脑袋蹭蹭她的头发,又示意自己爪子上绑了东西。 你还带消息回来了? 云蜃笑着取下,见到叶宁简单地叮嘱,嘴角不由上扬,眼里也满是欣喜,还带着一点柔情。 若是有路人在,怕是要以为她收到了情郎的消息。 取下随带着的小包袱,拿出纸笔和一小块墨,云蜃回道:去找我师伯,他若是知道有人冒充药王谷的人,定要举着药箱砸过去的,他会帮忙的。 第48章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叶宁三人商议好,打算等用过午膳后再去医馆。 三人都不太擅长做饭,好在唐凝会熬粥,也不至于饿着。 白粥加些青菜与肉丝,已经是唐凝的厨艺极限了,叶宁吃着吃着就想到自己在惠城吃的那碗粥了,那是不是云蜃做的?尽管当时那只是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白粥,叶宁也觉得比这碗好吃。 吃完后叶宁对秦睨说道:我去医馆找大夫,你们俩去你兄长那边,总不至于要大夫看着我们翻墙进。 秦睨笑着应道,唐凝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很快想到秦睨兄长的伤,也有些憋笑。 三人分开,叶宁走在去医馆的路上想着,自己这么去会不会太唐突呢,而且云蜃的师伯怎么没提有人假冒药王谷的人的事呢?想了想,只能是云蜃师伯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一个解释。 镇上就这一家医馆,突然冒出一个来义诊的,怎么都不可能不知道,那只能是当时不在镇上。 这么巧?唯一的大夫走了,冒充的人就来了。 这个大夫还是药王谷的人,假冒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简直头疼,她有些后悔给云蜃的消息上没说自己的这些想法,可自己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 霞光落在她肩头的时候叶宁才刚走到医馆后门口,迫不及待地取下消息,看到云蜃说让她去找师伯,便再无其他。 心里有点失落冒出,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揉着霞光的小脑袋说道:你怎么不能再大一点呢,这样就可以传更大的信纸了。 霞光有些不满,小嘴轻轻啄了两下叶宁的脸颊。 叶宁笑着哄:好了好了,我错了,你也辛苦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说着拿出怀里备着的专门给霞光的肉干,霞光叼着肉干飞到医馆的院墙上开心地吃起来。 将纸条收好,叶宁敲响了医馆的后门。 来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徒弟,见是叶宁将门打开把人放了进来。 程锦正在院里看着医书,见来的是叶宁,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 叶宁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好,纠结许久她行了一个晚辈礼道:前辈好,我是云蜃楼的朋友,有点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她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程锦笑着接受随后又示意她坐下,对着小徒弟道:去拿点茶水来。 徒弟走了以后,程锦又对着叶宁道:你是竹弥和叶檀溪的女儿吧,多大了?身子好不好呀? 叶宁正惊讶他认识自己爹娘,没反应过来程锦已经在给她把脉了。 前辈认识我爹娘? 叶宁问道程锦诊着脉回答道:叫什么前辈,叫伯伯,你爹见了我都得喊大哥。 第52章 还不待叶宁唤他,他又自言自语道:你这小孩,你爹用什么珍贵药材养你长大的?怎么这脉象这么怪? 受过重伤?还是身子不好啊? 程锦看向叶宁问道受过重伤。 叶宁老实的回答,心里奇怪道,当初在惠城苻鸢怎么没说自己脉象奇怪。 转念一想,眼前这人的医术肯定比苻鸢好,看出苻鸢看不出来的也不奇怪。 当时用了什么药啊?在哪里治的? 叶宁想自己到底是说那一次才好呢,这个人看上去不知道云蜃身上长生珏的事,不然也不会问是不是爹爹给自己吃了什么了。 剑谷出事之后就被应前辈带回去了,季前辈给我看过,清明时又受了些伤,在惠城叫苻鸢大夫瞧过。 斟酌一番叶宁还是隐瞒了云蜃的事。 既然他不知道,那就是那天夜里两人见面时云蜃也没说,自己肯定更加不能说了。 程锦盯着叶宁看了半晌,叶宁感觉自己的话程锦不是很相信。 正想着要怎么继续说时,程锦开口了:季年和楠星的小徒弟给你看的啊,嗯,看来是药效还没有吸收完。 可惜我这里也没有药材了,我给你写个方子,楠星,就是云蜃的师姐,她就在良城的医馆坐堂,你拿着方子找她给你开药。 说完便起身去找笔纸。 风风火火的,这性格倒是同季前辈有些像,叶宁这么想着。 程锦拿了纸笔出来,小徒弟叶端着茶水过来了,程锦又叫他去抄书。 他一边写方子一边说道:这药效吸收不完也不是好事,应当是你两次受伤太近了,叫楠星给你好好看看。 叶宁见他写得飞快,也没有出声打扰,等到程锦写完方子,他才抬头,一边等着墨迹变干,一边道: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啊。 说说看,我帮得上忙一定帮。 是这样的程伯伯,我和朋友们在查镇上的事情,她的兄长被骗了。 说不久前个药王谷义诊的人来说他是绝症,他才跟着那个和尚念经的。 我想让您过去给他看看,他不信我们。 叶宁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明。 程锦听完当即一拍桌道:哪里来的小畜生敢冒充药王谷,前段时间我带着小徒弟去良城帮忙,回来没多久这边的药材就被烧了。 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话音没落下他就起身走了,叶宁心里想着,这个师伯看来并没有同云蜃相处很久,不然怎么会性格完全不同。 程锦提着药箱就回来了,里面其实没什么药品了,本来就没剩多少的药材,还给严伯用了不少。 箱子里只有一点普通的金疮药和一些工具。 东西都拿出来了,程锦却没有急着走,他有些愧疚地看着叶宁道:丫头啊,你家里的事,我也只是听说,还是云蜃告诉我说你家的事是桑半夏做的。 这事是我们药王谷对不住你,伯伯着这里给你道歉。 说完就要给叶宁行礼道歉,叶宁赶忙拦住。 说道:程伯伯,这件事不该你道歉的,他没资格让你们这么做。 这些事我和云蜃都说开了,我从没怪过她,自然也不会怪你们。 我应该一开始就同你说这事的,只是实在羞愧。 你爹娘同我交好,我一见着你就觉得难以启齿。 程锦情绪有些激动,想来刚才和叶宁的一番交谈,以及风风火火地来去拿东西,大约都是在掩饰自己的歉疚吧。 叶宁扶着他坐下,给程锦道杯水道:程伯伯,我们不说这些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们,等您休息好我们就过去,好吗? 程锦接过水喝了一口,道:好,好,丫头啊,你虽然说不怪,但桑半夏毕竟是我药王谷的人。 如今云蜃的爹爹已经不在了,我替我师弟做个主,等你大仇得报,云蜃将桑半夏处理了拿回药王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药王谷一定给你办到。 不用的不用的,程伯伯,真的不需要。 叶宁连连摆手拒绝。 要的要的,我也算你的长辈,这是我的补偿。 程锦放下茶杯拿上药箱,迈开腿就往门口走去,半点不给叶宁推脱的机会了。 叶宁只好跟上,走在路上,叶宁询问道:程伯伯去良城医馆是做什么? 程锦告诉她:那边有个大夫来信说有个难治的病人,请我过去看看。 情况怎么样?怎么会想到来请您过去? 有些麻烦,肠胃有些中毒。 那个大夫同我认识,知道我擅长看这个,就来信请我了。 云蜃的师姐也治不了? 叶宁又问。 嘶,你这么一说就有些奇怪了,楠星都不知道有这么件事,信上说得挺急,我也来不及多想就过去了。 楠星在那边见着我还觉得奇怪,只是那会儿良城医馆也忙,就没多想。 程锦这会儿才觉得蹊跷。 他想了想道:丫头,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有问题。 叶宁点头:太巧了,您前脚走,后脚冒充的人就来了,还说自己是药王谷的。 他一走,您就回来了,接着医馆就被砸了。 良城的那名大夫知道您是药王谷的人吗? 程锦摇头:不知道,但是楠星以前在这边游历过,她是药王谷的身份没有瞒着,不过我是楠星师伯这件事没人知道。 那大夫叫什么? 刘璋。 叶宁抬手对着天空晃了晃,霞光就落下来停在叶宁肩头了:好乖乖,休息好了没有?要辛苦你再跑一趟了。 程锦从箱子里拿出纸笔,趁着这会街上无人,叶宁蹲在地上就着药箱写道:良城医馆,刘璋大夫可能有问题。 霞光飞走后,两人快步走到秦睨兄长的小院,敲了门,秦睨很快就来打开了。 叶宁见他眼眶有些红,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睨道:我没事,我俩走后,阿兄还是不信,想自己出去找那个和尚。 拖着腿出门结果摔在院子里,阿凝翻进来才发现他。 叶宁有些无语,当时她和秦睨那般劝解,秦睨都急哭了,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这人真是固执。 第49章 油盐不进 秦睨带着叶宁和程锦进了屋,唐凝正坐在桌子旁眼睛冷冷地看着秦睨兄长。 秦睨兄长是真的很怕唐凝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程锦进来后放下药箱,示意秦睨兄长伸出手,他不是很情愿,没动。 唐凝冷哼一声道:秦耀,你别逼我给你把手拉出来。 秦耀吓得一哆嗦,连忙伸出手。 叶宁凑到秦睨耳边问:她为什么这么怕唐凝啊? 秦睨压低声音回:以前在家的时候阿兄有些固执,总是喜欢限制我,爹娘很忙,他有时候急了会动手。 后来阿凝来了,她就帮我打回去,次数多了,他就怕阿凝了。 叶宁点点头,又问:你爹娘知道你和阿凝她没说完,好在秦睨也明白。 不知道,怎么会同意呢,当初她和我说明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不过没关系,阿凝说以后会带我走呢。 秦睨起初有些无奈,说到后面时已经变成娇羞的样子了。 她俩站在唐凝后面,凑在一起说的话都被唐凝听了去,尽管唐凝耳朵都红了,脸上却有一抹淡淡的苦笑,随即又转变成坚定。 一会的工夫,程锦就已经诊脉好了。 他眉头紧皱,一脸严肃,正要开口,就听见秦耀抢先道:我就说我是绝症了,你们拦着我不让我去诵经,你们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一个大男人说着都有些哭哭啼啼了,秦睨不禁捂脸,觉得甚是丢人。 程锦出声打断他的抽泣:你病的确实很严重,识人不明,不听人劝,讳疾忌医。 眼,耳,头,问题都不小。 程锦这人快六十多岁了,一心钻研医道,平生最讨厌讳疾忌医的人。 这次若不是医馆被砸了,再加上年纪也不小,小徒弟一直劝,他自己都要去和那和尚比划一下。 秦耀懵了,他抬头道:我这病可是药王谷的人下的诊断,怎的你说没事就没事? 药王谷怎么了,谁说药王谷的就医术好。 程锦还想说你叫桑半夏来也不敢说医术比我好。 只是怕自己显露身份会给云蜃带去麻烦,只好把话憋回去。 良城的柏宁堂也有药王谷的大夫啊,你不信老夫,大可以自己回良城找北大夫看。 第53章 我若是去了,那边也说是绝症,再回来不久耽误了这边了吗? 秦耀显然油盐不进。 程锦起身,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道:那个药王谷的大夫,说你什么症状? 秦耀不信任程锦,想要乱说,结果听到一旁有动静扭头看过去,只见唐凝一只手正轻扣着桌面。 她身后的叶宁也是沉着脸盯着他。 无奈他只好说实话:他说我头晕,脾胃差,还腹痛,夜间盗汗,这都是绝症的表现。 那你如今呢?还有没有这些症状? 程锦的语气听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如果手上没有捏着银针,倒是真有一番和蔼可亲的形象。 秦耀这次回答得很快:没有自从开始诵经以后,我就没有这些症状了。 程锦抬起另一只手捏上秦耀手上的穴位,道:他是不是这样同你说的,头晕、脾胃差、腹痛。 每说一个症状,程锦就换一个穴位,穴位一换秦耀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到秦耀满头大汗,程锦又说:你今夜就会夜间盗汗了。 秦耀脸色直接变白了,因为程锦说的全是对的。 那个药王谷的大夫,就是这么替他诊脉以后然后说他绝症的。 他原本也不信,但是当晚他真的盗汗了,给他吓得不轻,当下连自戕都想到了。 第二天想再去找那个大夫,人却已经走了。 在绝望之中熬了两天,妙法的出现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救世主。 这会秦耀头发昏,腹痛,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失去力气,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正难受时,程锦捏着银针毫不犹豫地扎在他的手臂上。 一瞬间所有症状都在消退,秦耀感觉整个人好得不能再好。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绝症吗? 程锦收了针,看着秦耀。 后者低着头不说话,脸色十分难看。 程锦也没有继续多说,收拾好自己的箱子,就起身告辞了。 叶宁跟上去送,出了门叶宁问:程伯伯怎么不继续说了,他看样子快要被说动了。 程锦笑道:点到为止,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由他自己想明白,多说无益。 叶宁低着头沉思着,程锦看着她不由得有些欣慰,老友的孩子逢此大难,却依旧有一颗善心,叫人甚是喜欢。 他在心里想着:若是小常安是个男儿,这姑娘与她也算是天赐良缘了。 正有些惋惜时叶宁出声道:程伯伯,那个假大夫虽然没在这里待多久,但是应该骗了不少人吧。 咱们找上门去,能不能都给她们劝明白呢? 程锦听闻此话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件事我最初毫不知情,如今再上门怕是迟了。 但你们若是能揭穿那秃驴的真面目,我这边就能再开医馆,到时候就好办了。 可是客栈老板的夫人就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叶宁有些遗憾地说,她觉得自己很是没用,甚至有些自责。 他夫人是劳累病,我与云蜃也谈过,如今虽然没法吃汤药,但也算是在休息。 加之以前在我这里吃的药也不少,身子应当还能撑一段时日。 只是思虑不宜过重了,这方面只能你想办法劝慰了。 叶宁点头,将程锦送回医馆后,叶宁便返回了客栈。 他来到后院,客栈老板又在院子里诵经,叶宁想了想,还是转身回了房。 万一自己去被阻拦,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客栈,那真是得不偿失。 屋内有些闷热,叶宁将窗子打开透透气,又取出怀里放着的纸条来和上次的收在一处,接着搬了张椅子到桌子边上,这里刚好可以享受到窗户外吹来的风。 一些暖意加上微风轻拂,叶宁一边想着霞光怎么还不回来呢,一边趴在桌上休息,困意来袭,很快就睡了过去。 云蜃按着北楠星说的在主街上寻找,很快就找到了柏宁堂,这间医馆比惠城的要大一些,门口排满了取药的人。 云蜃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有伙计过来询问她是不是要看诊,她点头,说要找北楠星北大夫。 伙计说道:那需要等一会,北大夫的病人很多。 云蜃点头,表示理解。 伙计领着她来到一处等候的地方休息,云蜃一坐下便开始打量着四周。 当个大夫也是她以前的愿望了,不过同在医馆坐堂比起来,云蜃更喜欢四处游历着义诊。 周围的人多数都在咳嗽,看样子是疫病的后遗症。 云蜃想着等叶宁来良城了以后,还是不要她到处跑的好。 她自然是不怕被传染的,叶宁就不同了,不过北楠星每天要接触这么多病患也没有感染,也许是有什么好办法,回头要问问。 这会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周围的人也渐渐变少,云蜃等的有些无聊,便打算四下转转看。 这间医馆共有八个大夫,惠城也只有六名大夫坐堂。 北楠星有着药王谷出身的名头,来找她的人很多,其余的几位也是各有所长。 但最里间的一间诊室却是没有多少人,云蜃好奇地过去打量一眼,里面的大夫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看起来是已经结束看诊了,正想再观察一下,身后传来北楠星的声音:在这里做什么?去我那边等我,还有几位病人就结束了,我带你去吃饭。 云蜃当下就没心情再管这间诊室了,转身道:好的。 语气还有些高兴。 跟着北楠星离开时,余光不经意地一撇,正好看到里面的大夫正看着两人。 那双小眼里透着一股怨毒,似乎是在看着仇人一般。 云蜃只当是这人嫉妒,毕竟北楠星作为这间医馆最好的大夫,还有药王谷出身的背景,惹来这种人怨恨很正常。 北楠星这会应当是不该出来的,只是云蜃到处溜达的时候被她瞧见,她便寻到一个空隙出来寻人了。 领着云蜃回到诊室,她示意云蜃坐在自己身后,方便她观察自己如何给人看诊。 最后剩下大约七八个病人,好在都不是很复杂。 北楠星很快处理好带着云蜃一起出去吃饭了。 有什么想吃的? 北楠星问道。 云蜃摇头,道:这边我不熟,你带我吃什么我就是吃什么。 北楠星的休息时间其实并不多,于是就近选了一家小的饭馆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刚要进店,霞光就落了下来,看样子是累坏了。 它没有选择落在云蜃肩头,而是直接趴在云蜃头上了。 云蜃将它捧下来,取下它爪子上的消息,又把它放在头上,这一幕叫北楠星见了不由得轻笑一声。 云蜃一边同北楠星往店里面走,一边展开纸条查看。 饭点都过了,店里也没有多少人,两人刚坐下伙计就过来了。 北楠星点着菜,云蜃收好字条,把头上的霞光抓下来放在腿上让它休息。 等伙计一走,云蜃立即就问道:医馆是不是有个叫刘璋的大夫?他人怎么样? 第50章 苍耳子 刘璋?是有这个人。 人怎么样不好说,他来医馆还不足一年,平时话也少,我与他不熟。 北楠星仔细回忆着道。 云蜃有些犯难,眼下书店的事还需要盯着,要不要分神去盯着这个刘璋呢?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北楠星见她眉头紧蹙,出声询问。 云蜃抬头看一眼周围,也没什么人,于是说道:墨金镇出事之前师伯离开了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可能不是巧合,大约是与这个叫刘璋的有关系。 她这么一说北楠星才想起来什么,说道:前些日子师伯确实是来过一趟,就是刘璋叫来的,说是有个棘手的病人。 你们医馆坐堂大夫这么多,他怎么就偏偏喊了师伯? 北楠星道:这人刚来医馆不过半年,与我们都不太熟。 他原路过墨金镇时师伯指点过他一二,但是这也太巧了? 云蜃想了想,道:师姐,这个人擅长治什么病? 一些伤寒杂症,这人本事不算好,但是与这医馆老板有些关系,所以才得了这么份工。 北楠星说着还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这个,半年前医馆缺人时她就将苻鸢叫过来了。 云蜃笑道:师姐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同我说过的那个装病的法子? 装病的法子?北楠星回忆着,想起自己确实同云蜃说过,但那不是故意教她怎么装病,只是告诉她穴位再配合药物可以做到像伤寒的样子。 第54章 我那是教你怎么装病的吗?你想做什么? 北楠星佯怒道。 我想让师姐帮我弄成伤寒的样子,我去会会他。 云蜃笑得一脸讨好。 北楠星一把捏住她的脸:想什么呢你,你以为装病就没有伤害吗?再说了,刚才他就见过你了,没戏。 云蜃龇牙咧嘴的挣脱出来,揉着脸颊道:师姐现在好凶。 刚才那个人就是刘璋? 想起刚才那个有些仇恨的眼神,云蜃想这人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人。 北楠星白她一眼,她并没有生气,云蜃也知道。 她不想云蜃说这些,毕竟云蜃可能真的活不过今年。 而云蜃只是不希望她陷在这种情绪里,所以想办法逗她。 两人还想说什么,伙计却端着菜上来了。 于是便扯开了话题,云蜃讲道自己可能没法在这里过夜就要离开,但北楠星似乎有什么心事,回答得心不在焉。 吃过饭,两人又回了医馆,坐堂的大夫们用过膳后都回来了,唯独不见刘璋的身影。 云蜃有些好奇地问北楠星这是怎么回事,北楠星告诉她:这是常有的事,找他看病的人少,这里也不缺他。 趁着没人,云蜃溜进了刘璋的诊室。 同其他诊室也没有什么区别,医书,一些用具。 云蜃翻看一下,发现书的类别很杂乱,看样子这个人什么都想学。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除了少数人天赋异禀,大部分人一生只能钻研一种擅长的事。 当初的药王谷,除了她父亲,也只有北楠星能做到对所有病症都有了解。 这人明显是贪心,因为每本书都只有前面一部分有翻看过的迹象。 这样看,他会嫉妒北楠星也不是什么怪事。 杂乱的桌面上除了书籍还有一些写了药材的名字的纸条,云蜃将碍事的书籍拿开,纸上写得有:苍术、茯苓、连翘。 除开这些平常的药材,还有一味单独被圈出来的:苍耳子。 散风寒、治风湿、通鼻窍,这是一味好药。 但同时也是一味毒药。 为什么要单独圈出这个来?这张纸的左下角有一块褐色的污渍,云蜃拿起来先摸了摸,已经干了。 又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面色一变。 匆忙将纸张放回去,快步回到北楠星的诊室。 这会北楠星正在给一位老妇人看诊,云蜃进来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还有些着急。 见此情景,北楠星不由得加快速度,将老夫人的药方写好,又嘱咐了几句才将人送出去。 师姐,你知道刘璋这个人住在哪里吗? 还不待北楠星问,云蜃就急切地开口问道。 北楠星摇头道:我不清楚,你发现什么了? 云蜃想要说什么,又怕突然有病人进来,看了眼门口。 北楠星立刻就明白了,当即就出去同医馆的伙计说了些什么,伙计急忙走到患者休息的地方带着歉意的弯腰,还抬手引导他们去其他大夫的诊室。 北楠星再进来就将门关上了,云蜃沉着脸将惠城的事简短地说给了北楠星听,北楠星是猜到云蜃会弄得自己命悬一线,不然她也不会急着将那封信送到惠城。 但是她以为原因是云蜃去试药弄的,怎么都没想到她是重伤濒死导致的。 刚想说些什么云蜃就打断了她:刘璋的房间里也发现了那种药,让人上瘾的那种。 还有他特别圈出来的苍耳子,得找到他。 在惠城的时候我抓到过一个通缉犯,他身上的药就是在良城拿到的,啧,我居然忘了这茬。 惠城的事太杂了,再加上她最后伤得那么重,她是真的忘记了白重山一开始就是在良城黑市买的药了。 北楠星也明白这事不小,良城疫病肆虐时,医馆的大夫们就提出过使用苍耳子,但是其本身的毒性过大,最后被否决了。 而提出使用苍耳子的人,正是刘璋。 我也不太清楚刘璋住在哪里,恐怕这里也只有老板知道他家的位置。 但是他前不久去东海办事了,这段时间都回不来。 北楠星皱眉道。 云蜃感觉头大,两件事都很急,不过眼下刘璋的事暂时没有解决办法,可以先放一放。 只是需要有个人盯着他,要不去试试看能不能联络上这边的丐帮来帮忙。 丐帮里的人她也只认识李季舞与惘然,眼下两个人都不在,不知道带着霞光上门能不能求到帮助。 北楠星像是看出了她的烦恼,说道:先把你有线索的事处理好,刘璋交给我来。 云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不安全。 我又不做什么,这边挺忙的,我也不可能去跟着他,起码他还需要来医馆。 等老板回来我就去问问关于他消息,眼下就帮你盯着,好吗? 云蜃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但她还是不放心。 北楠星却没给时间她考虑,直接就拍板了:就这么办,我也不能关诊室太久,你先休息一会,夜里还要出去的不是吗? 云蜃苦笑,心知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于是问道:师姐怎么知道我夜里出去? 猜的。 北楠星笑着将诊室门打开,接着看诊起来。 云蜃走到屏风后面的一张小榻上小憩。 再醒过来北楠星的患者已经看完了,正是收拾东西。 云蜃揉着眼睛从屏风后面出来,北楠星笑道:醒了?跟我回去,还是直接去办事? 云蜃透过窗子瞧了一眼,天色有些暗,但还算有些早,云蜃打着哈欠道:跟你回去,我等戌时我再出去。 回到北楠星的屋子,云蜃去生火打算做饭,北楠星惊讶道:你现在都会做饭了? 会一些简单的呢,师母教我的。 云蜃笑着说,有些骄傲。 吃饭的时候北楠星笑着夸她,听得云蜃耳朵都有些泛红。 之后两个人又在院子里处理药材来消磨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以前的事情。 戌时将近,北楠星披着外衣站在小院门口嘱咐着云蜃要注意安全。 云蜃点头答应,随后快步离去,走之前还要北楠星早点休息。 内息运转,云蜃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到书店门附近,云蜃还是围着整间院子转悠一圈。 最后小心地攀上墙头,果然,屋子里亮着烛火,窗户上透着一个人影。 看身形是个妇女,估计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正打算下去,却听见对面那扇紧闭的院门被人敲响了。 云蜃轻轻一跃,从墙上下来,站在墙壁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有人自屋里出来,脚步声起伏,接着是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个带点沙哑的女声响起: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可以见我儿子了?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别家啊王家婶子,你儿子王松眼下可是得道高僧呢,自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那你过来做什么? 王家婶子声音有些愤怒。 来给你送钱啊,你儿子特意交代的呢。 我不要这钱,我要见我儿子。 男声有些不耐烦道:今天不行,明天这个时候,我带你去见他。 这钱你还是拿着吧,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在这里住了,如果被人发现,你儿子可要恨死你了。 接着就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云蜃望着院墙想了一会,轻身提气,绕道院门侧边的巷子处,刚好看见一人离开。 月光一闪,一个小巧的香囊若隐若现。 第51章 阿蒲 云蜃自然是认得那个香囊的,所有外出义诊的药王谷弟子身上都会带着。 看来这个应该就是叶宁说的假冒药王谷义诊的人了。 云蜃不紧不慢地跟上他,出了城那人骑上了马,云蜃看一眼周围,比较空旷不适合再跟了。 于是抬手打了个招呼示意霞光跟上去,自己返回了书店。 这次她没有选择翻墙,抬手敲了三下门,见没人来,又敲了三下。 到第三次时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了,一句谁啊还没有说完,云蜃听见门闸被打开的声音就提前将门推开了。 王家婶子被这一下推得倒退好几步,刚要发作却发现是没见过的面孔,惊慌道:你是什么人? 云蜃笑着抽出身后的长安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道:我来问点事,不过时间比较紧,我就不和你周旋了。 墨金镇的秃驴是你儿子,对吗? 王家婶子完全被吓坏了,本就是乡野妇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第55章 当下就哭了起来,手脚也没了力气,声音颤抖着道:是是那是他教你去装病被他治好的吗? 云蜃蹲在她身前,长安在手里把玩着,像个地痞流氓一般。 王家婶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连连点头,看着晃到自己眼睛跟前的长安,她又摇头。 云蜃笑得眼睛眯起来,看上去还有些和善,道:谁教你的呢? 他他说他是药王谷的人。 所以你知道你和你儿子做的是丧良心的事,对不对? 长安拍打在她的肩头,让王家婶子完全不敢动弹,她只能眨眨眼。 云蜃没理会她的害怕,继续说道:墨金镇的客栈老板,他夫人是绝症。 因你儿子拦着不让她去看医生,她就快要不行了,她的两个孩子还那么小。 也许是听见自己儿子要背上人命,王家婶子竟然大着胆子狡辩起来:她本就活不了多久怨不得我儿子这是命是命。 这话讲云蜃气笑了,她将长安直接架到王家婶子的脖子上,道:如果不是你儿子招摇撞骗,她本可以多活几年,甚至更久。 这是命?什么时候别人的命轮到你这种人说三道四呢? 王家婶子大气都不敢喘了,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云蜃冷眼瞧着,长安的刀身在王家婶子脸上拍了拍。 随后冷笑一声,在院子里寻了张勉强能坐的椅子拖到王家婶子身边坐下,长安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凳子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王家婶子本就是装晕,这会儿听着云蜃敲打椅子的声音,只觉得是无常来索命的锁链声。 吓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起来。 偏偏云蜃也不急,就这么坐在她旁边等。 只僵持了一会,王家婶子就坚持不住了,她哭着哀求道:女侠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儿子我儿子很有钱我叫我儿子给你钱。 云蜃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我可不稀罕你们这钱,你会不会认路? 王家婶子被这一问问得有些懵,以为云蜃想要她带着去找她儿子,忙说道:我不知道我儿子在哪里,他们没告诉我。 我可不是问这个,从这里出去,该怎么去衙门,你知道吗? 王家婶子点头。 明天一早,你就去把你和你儿子在墨金镇做的事说清楚,明白吗?如果官府不信,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们信,我会看着你。 当然,如果你想跑可以试试。 云蜃起身,收起长安,无所谓耸耸肩。 也没再理会瘫在地上的王家婶子,径直走出了门。 刚走到北楠星的院门口,霞光就落了下来,云蜃照旧抚弄着她的脑袋道:找到位置了? 霞光的小嘴敲了一下云蜃抚弄它的手指,表示自己找到了。 真棒。 夸奖完霞光,云蜃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屋檐下留着一盏灯笼,发着微光。 叫云蜃觉得暖到心里。 推开屋子门,才发现里间原来也亮着灯,北楠星还没有睡,拿着本书靠坐在床头。 师姐怎么还没睡? 云蜃关门轻声地问道。 北楠星放下书,见到云蜃露出温柔的笑意道:我想你不会弄太久,若是不过夜,可能会要回来看看。 云蜃走到床边坐下,北楠星自然地将书放到一边。 云蜃这才看清,那不是一本书,是一本手写的记录。 这是什么? 云蜃问道。 北楠星也没有隐瞒道:是我带出来的记录,我想也许能找到让你能活下去的办法。 毕竟这里面不止有我写的,还有师父的。 云蜃有些惊讶,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好半晌才轻声道:真的能吗? 北楠星握住她的手道:相信师姐,好不好?我一定能帮你找出来。 云蜃去拿那本记录,上面的字迹不是北楠星的,那就是她父亲的。 我不是不信师姐。 云蜃抚摸着那本记录,喃喃道:我只是,有些不信他会留下这些来。 毕竟当初连断缘的消息,都是我在他没有烧完的灰烬里无意间翻到的。 北楠星身子前倾,将云蜃抱在怀里,道:我想他最后决定要把长生珏用在你身上,应当也是走投无路。 当初那些用你试出来的药方,传到我手上时每一张都写明了不得传播,就算收徒,也要谨慎教导。 这样啊,这些年我还奇怪,为什么他不公开这些方子,原来是这样。 云蜃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声音都有些哑。 北楠星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云蜃的左肩:这是她女儿用生命试出来的方子,他怎么舍得公开呢。 没人会把自己珍贵的东西分享的,哪怕他是药王谷的谷主也不会。 其实我真的不怨他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听见周围的声音。 在我咽气以后他会来帮我收拾,帮我包扎伤口,帮我换衣服。 但是他每次都不说话,直到有一次我把长安扎进心脉。 抱着云蜃的北楠星明显抖了一下,还不待她说什么云蜃就继续道:那天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抖,可能是刀卡在了骨头上了吧。 总之那次我听到他在哭,还给我道歉。 那之后他就把长安拿走了,但是留了一把小匕首给我。 很小,很薄,不会卡在骨头上。 但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当初我确实恨他。 说着云蜃还笑了一下。 北楠星见了只觉得心疼。 北楠星松开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牌递给云蜃:见过这个吗? 云蜃接过来仔细地瞧,那是一块长方形的无事牌。 顶端是云纹,右下角有很小的常安两个字。 通体透亮,泛着莹莹柔光。 这是给我的? 云蜃有些欣喜地问。 我想是的,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和那些师父亲手记下的药方一起被收在一个小匣子里,那个匣子是师母的东西。 云蜃抚摸玉牌问道:你说,我娘亲如果没有走,他是不是不会这么对我? 阿蒲,师母特别喜欢你,有时候师父想要摸摸你她都不愿意。 你的名字就是她起的,阿蒲取自菖蒲,是一味能让人心情愉悦的药草。 好久都没人这么叫我了,师姐。 以前也只有你会这么喊我,父亲他从来只唤我常安。 因为他真的希望你能长安啊。 北楠星有些感叹,比起让他唯一的女儿开心,他更希望她能活着。 云蜃将玉牌收好,稍微休息一会平复情绪,然后起身道:我就先走了,墨金镇的事也不好耽误。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些肉干递给北楠星:这些是留给霞光的,明天一早它会过来,师姐你带它到衙门门口去就行。 它有些黏人,师姐多担待。 等墨金镇的事情处理完,我再来找你,到时候还有麻烦你看看在惠城拿到的一种药。 北楠星想起身送她,被云蜃拦住了,只好嘱咐道:注意安全,不要乱来。 云蜃点头答应,随后牵了马出了城,霞光在天上带路,一直领着云蜃到了小青云山山脚。 此时已经快子时了,山脚处的小屋依旧燃着明亮的烛火。 云蜃绕到高处,小心地观察着院子。 一共五个人在院里忙活,看起来像是在准备印刷用的东西。 另一间屋子也像是有人的样子,从云蜃现在角度看的并不清楚。 她运转内息,收敛声音,打算换个地方。 刚走两步,忽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急忙抬手护住脖子。 下一瞬间一只手就缠了上来,可见这人一开始就是想让她窒息。 身后的手被云蜃的右手卡住,左手向后一个肘击却被拦住,两人一时间僵住了。 就在身后的人想要抬腿踢云蜃的腿时,云蜃出声轻呼道:唐姑娘,停手。 身后的唐凝一愣,很快也明白是自己弄错了,立即就松开了手。 抱歉。 不诶事的,不愧是唐门出身,你若不动手,我还发现不了你。 云蜃揉了一下手腕。 唐凝只比云蜃来得晚了一点,一直跟在云蜃后面,所以不知道是谁,因着出身专攻暗杀的唐门,所以便打算先制伏这人再做打算。 第56章 你怎么知道是我? 唐凝疑惑道。 云蜃拉着她走到另一处方便观察的地方,道:我想除了我俩,也不会有人在这个点来盯着这群人了。 第52章 要收好 云蜃与唐凝换了个角度,果然看清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在忙活。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云蜃问道。 唐凝盯着下面的动静,小声回:白天来了之后,回去同她们商量出一个办法,我现在过来看看一共几个人,你呢? 也许是云蜃的语气有一些随意,唐凝也随之放松下来。 云蜃指着下面一个人道:那个,就是在墨金镇的假大夫,我是跟着她来的。 那个被治好的人呢? 是个普通妇人,不过那个和尚是她儿子,我吓唬她了一通,等天亮她就会去官府自首了。 唐凝一边听着云蜃说话,一边数着人数。 等弄清楚,她道:这边一共七个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怎么办? 云蜃回:我要等他们歇息了下去看看,那个假大夫我有些好奇。 唐凝沉默一会,最后说:我和你一起,两个人,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照应一下。 云蜃点点头,两人又等了一会,到接近丑时左右时,院子里的灯火才熄灭。 丑时过半,云蜃与唐凝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 通过刚才的观察,假大夫住在最大的一间屋子里。 这里面一共只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假和尚另一个就是他。 你有什么打算? 唐凝问。 云蜃摸出一根银针道:把两个人放到,在慢慢找。 唐凝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三根香,说道:用这个,比针好。 云蜃见状很顺从地将针收起来,唐门的迷香,上等货。 唐凝将香点燃,放在三间屋子门口,等香燃尽的时间里,她问云蜃:你是丐帮的人,为什么用刀? 之前云蜃一直没有带着双刀,唐凝只见过霞光,自然就将她认作丐帮弟子了。 云蜃笑道:我没说过我是丐帮的人啊。 唐凝就不说话了,云蜃确实没说过,是她先入为主。 那天在客栈见到你,我就怀疑你是唐门的人了,你上楼的脚步是唐门轻功的特色。 云蜃没有多说,那天不只是脚步。 唐门的人出手一向谨慎,云蜃不信她只是打了秦睨兄长就会将血留在脖子处。 所以她才判断这人是唐门的,而且身上还背着事,会让她神情恍惚忘记清理痕迹的事。 唐凝也是聪明人,云蜃刻意没说完的话她当然明白,所以也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三根香燃尽,两人推开最大那间屋子的门,鼾声震耳。 看来屋子里的人睡得很香。 云蜃燃起一根火折子,开始翻找起屋里的东西,很快就找到了那枚香囊。 借着火光,云蜃仔细地查看起来。 确实是药王谷的香囊,但是味道已经没有了,想来是很久没有更换过了。 翻动起来,香囊的一个角上绣着一个很小的傅字,看来是原主人的东西。 一般来说,药王谷的弟子是香囊不离身的,很少会有人将之弄丢。 把香囊放回去,云蜃又去别的地方翻找。 一旁的唐凝拿了一个装着药粉的小瓷瓶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云蜃接过来闻了闻,没什么味道。 她又倒出来一点在手上捻开,最后将指头上沾染的一点送到嘴里。 唐凝想拦但是没拦住,正要开口说什么,云蜃先开口道:不是毒药。 我知道不是毒药,但不清楚是什么你怎么就往嘴里放? 唐凝有些责怪。 云蜃不以为然地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是面粉,你不怎么做饭,不认识不奇怪。 唐凝还是拧着眉道:他也给了阿睨一些,里面只有面粉吗? 云蜃道:只有一些党参的粉末在,不妨事。 唐凝这才安心下来,又去别的地方察看。 云蜃找到很多经书,看来是从书店搬过来的。 随后又找到一只上着锁的箱子,云蜃叫来唐凝。 唐凝拿起锁看了一会,问云蜃要了她刚才拿出的银针,很轻松地就将锁打开了。 两人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同时沉默了。 里面是银钱,很多,银票、碎银,还有铜板,甚至还有两块银锭,五十两的那种。 是不是该庆幸他们还没有把钱花掉? 云蜃带着些嘲讽地说道,她已经翻到了自己给叶宁的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了。 咱们要把这钱带走才好,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唐凝也是面色厌恶。 云蜃查看了一下箱子,发现自己手上的面粉沾了一些在箱子上。 正想擦掉,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她问唐凝道:你在哪里发现这个瓶子的? 唐凝指了一处道:这里。 她自己也看过去,发现那个地方正好就在假大夫睡觉的床榻边。 与云蜃对视一眼,两人知道对方与自己想到一处了。 唐凝走到药粉箱子边,一个不怎么大的箱子里装的全是药粉,药粉上面有两个瓷瓶倒在上面。 将箱子底部的一个角敲开一点,让粉末洒出来。 又把假大夫的鞋子拿着沾上粉末,一直踩到钱箱旁边,又踩回来到屋门口。 最后在鞋面上和脚跟处留下手指印,又给假大夫手上沾一些粉末。 处理好一切,云蜃与唐凝带着钱箱就走了。 临走时,唐凝又拿了一根迷香出来,将其放在假大夫手上和衣服上趁了一下。 两人走出些距离了,唐凝想到了秦睨说的要写信通知官府,只是目前墨金镇没办法送信出来。 正好之前云蜃提过通知了官府,于是她说道:你要不和我回去一趟?阿睨家在良城有些地位,正好她也要通知官府。 你带着她的书信去衙门,那边会更配合一些。 云蜃自然是同意的,王家婶子去衙门自首也只能道引起衙门注意的程度,她这趟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而且也是打算要回去一趟,刘璋那边查到的药液让她不安,想要快点把带着的东西拿给北楠星看看。 唐凝这次出来带了匹马,两人一起回了墨金镇。 云蜃推开门,叶宁正睡得熟,整个人蜷缩着。 云蜃轻手轻脚地脱下外衣,小心地躺在叶宁旁边。 尽管动作很慢,叶宁还是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身边有个人影正要躺下。 瞬间清醒了,抬手就要打。 却不想闻到一阵熟悉的药香,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顺势就抱住了云蜃。 把云蜃吓得一惊,笑道:怎么了?做噩梦了,怎么这么扑过来? 叶宁正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高兴,也没法分心去回答云蜃。 她才认清自己的内心,晚上就见到了思念的人,怎么能不高兴呢?光是让自己这样只抱着她,就已经是克制了。 可云蜃却将她的手拉开了,叶宁心里慌了,可她不敢继续缠着,她害怕云蜃会厌烦。 我没来得及梳洗,脏。 云蜃温柔的声音驱散了叶宁脑子杂乱的想法,也安抚了她慌乱的心。 叶宁老实的坐好,声音还带着情绪起伏后的颤抖:你怎么回来了? 云蜃听出她语气得不对,以为是她做噩梦了,安慰道:回来拿些东西,顺便休息一会。 我不能待太久,再睡一会儿。 云蜃拍拍叶宁的被褥。 叶宁乖巧地躺下,这会已经完全平复好了,她嘟囔道:你总把我当小孩。 云蜃轻笑出声,也不说话,看着叶宁的眼睛里有些难以言表的温柔细腻。 叶宁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情又慌乱起来,她被云蜃看得羞红了脸,心里还庆幸还好屋里黑云蜃看不见。 同时又懊恼,这份心思,以后要怎么藏起来呢。 她不敢同云蜃说,害怕被拒绝,她怕云蜃会认为自己这份心思只是小孩子的玩闹。 云蜃是不知道她在乱想些什么的,但她很高兴,这么短时间,她内心变化实在是太多了。 下山时她一心求死,后来被这只小狸努吸引,却要面对自己必死无疑的结果,现在她有了一丝希望。 原本以为自己只能陪她这样短的时间,却突然得知自己有可能伴她长久,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第57章 她从怀里取出刚才在钱箱里拿出的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叶宁。 这是什么? 有些黑,叶宁看不太清楚。 你的五十两。 云蜃说道。 叶宁惊呼一声,语气是按捺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拿回来的? 云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出了那块平安无事牌。 拿在手里摩擦着,像是在犹豫,然后小心地递给叶宁道:这个,要收好。 叶宁立刻就把五十两的银票放在一边,双手接过玉牌:要做什么? 云蜃的语气有些听不出情绪,她也没有回答叶宁的问题,只说道:给你的,要收好。 嗯。 叶宁很高兴,云蜃送的她都喜欢,就像上次云蜃送给她的手帕,她一直贴身带着,连拿出来用都有些舍不得。 云蜃不再说什么,翻身平躺回去就睡了。 叶宁将玉牌攥在手心里,又将手叠着放在心口,整个人侧睡着缩成一团,好像要把那块玉牌包起来一样。 玉牌凉凉的,但是很快就被叶宁有些发烫的体温焐热了。 在叶宁呼吸平稳以后,云蜃悄然地睁开眼。 侧头看去,叶宁面对着自己睡得正香。 有光亮透过窗户打在榻上,能隐约看到云蜃有些微红的耳朵。 第53章 开始行动 叶宁醒来的时候云蜃已经走了,屋内已经有些亮光了,叶宁摊开手掌。 玉牌被攥了一晚上,手上都有了压痕。 这会儿她才看清楚,是一枚蓝色蓝水翡翠,很是少见。 上面云纹非常生动,仔细察看,就发现了常安二字。 常安?是谁的名字吗?她想到云蜃的刀。 越看越喜欢,正想着要怎么收起来时,她看到玉牌的顶部有一个小孔。 抓起一件外衣她就去找秦睨了,敲开房门,秦睨已经收拾好了,见她匆忙过来笑着问道:怎么了?你的云生姐姐可不在这里。 叶宁脸一下就红了:我不是来找她的。 声音有些小。 秦睨见状也不逗她了,让她进来,叶宁这才发现唐凝也不在。 秦睨也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她们两个一早就走了,天都没亮呢。 叶宁想,自己怎么不知道云蜃走了呢。 你来找我做什么?你还没有梳洗罢,就在这里弄吧。 秦睨去给她打水了。 叶宁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忙道:你有没有红绳? 红绳?我找找,好像是有的,你要做什么? 秦睨边说边去找。 叶宁想了想,决定和秦睨分享这份喜悦,她小心地捧着玉牌给秦睨看,说道:夜里她回来的时候给我了这个,我看到上面有个小孔,想把它挂在脖子上。 秦睨从行囊里找出一卷红线来,她有时候会绣一些手帕什么的,针线都会带着。 拿着红绳她才回过来看叶宁手上的玉牌,眉眼弯弯的道:呀,真好看,还是一块好料子呢。 她怎么同你说的?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叶宁羞红脸道:她只说要我收好。 秦睨扯出线头在叶宁脖子上比画一下,然后剪下一截线来,道:要你收好,你就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呀。 她还刻意加重贴身两个字,弄得叶宁羞愤交加,作势要打她。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 你把玉牌放桌上,我给你编绳子,你去梳洗一下我们要出去了,不然一会耽误了。 秦睨讨饶道。 等叶宁收拾好后,秦睨已经帮她编好了绳子,还把玉牌串上了。 秦睨的手很巧,红绳还可以调节长短。 叶宁将玉牌带上,塞到最里面贴身放好,才和秦睨一起出门。 你昨日和你兄长说好了吗? 叶宁小声地问,昨日和秦耀商量怎么留住秃驴的方法的只有秦睨和唐凝,叶宁送走程锦后就没再回去。 秦睨胸有成竹道:说好了,咱们现在就去看着就行。 二人来到春不言门口,正好瞧见秦耀在同老板讲话。 秦耀指着自己的腿说道:大哥你看我这脚,实在不能再走了,到这里来找你已是极限了。 我这里有三十两,您去帮我给大师说说,叫他来我家一趟,替我看看。 等我好了,我额外再给您一点好不好? 秦耀身上的衣服料子并不便宜,他刚到墨金镇的时候,春不言的老板就认识了他。 那会儿还没有假大夫和假和尚,秦耀来吃饭时总是很豪气,老板知道他是不差钱的。 秦兄弟,大师一向不去谁家的,你应该知道的,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嘴上说着,面上也一脸为难,手却很快地将银票接过来。 我也知道是难为了大哥,可我实在是行动不便,有劳大哥了。 秦耀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来。 老板把银票接过来收好,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的道:好吧,我就去替兄弟走一遭,能不能成,我可不保证。 秦耀连声道谢,转身就一瘸一拐地走了,都没有多看一眼秦睨。 老板见秦耀离开,转身要走时就看到在一边的秦睨二人。 他笑着同两人打招呼,心里却想着她们是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 叶宁与秦睨也没有同老板多说什么,寒暄两句后就往讲经的地方去了。 依旧是漏洞百出的经文,听得叶宁与秦睨昏昏欲睡,最后强撑着熬到结束,两人才振作精神。 春不言老板已经送了很多钱给妙法了,这次的钱不想给了,于是就打算要走。 刚转身就看到叶宁与秦睨正看着他,还不待他去打招呼,秦睨就高声喊道:妙法大师,您能过来一下吗? 说完还冲春不言的老板笑了一下。 妙法今天的心情特别不好,讲经的时候都有些不耐,也时常出错。 本来是要急着走,听见有人叫自己,又不得不过来。 有什么事? 他有些烦躁,连佛号都没念。 秦睨同大师说着自己感觉好了不少,夸奖他的经文真的有效。 叶宁就在一边看着老板,冲他摆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老板想逃,叶宁就堵住他的路。 也不说话,就笑得他头皮发麻。 终于在秦睨觉得自己实在是夸不出来的时候,老板走过来说道:大师,之前一直来的秦兄弟,近日摔伤了腿。 想问您能不能为他登门讲经,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妙法本来在听说要登门时有些不悦,一下瞬看到那张三十两的银票眼睛一下就亮了。 明明就心动了,却还要装模作样地说一顿道理,才把钱收下。 叶宁翻了个白眼,拉着秦睨先走了。 春不言的老板领着妙法往秦耀的屋子走去,叶宁与秦睨先回了客栈,又从客栈侧门出来抢在妙法前面进了秦耀的院子。 等春不言的老板敲开门,同妙法一起疑惑地看着开门的秦睨正发愣时,忽然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下,力道非常大。 两人踉跄脚步进了院子,回过身想要发怒,却发现叶宁正在关门。 施主这是要做什么? 妙法强装镇定地问道。 叶宁转过身笑道:让大师讲经啊,不是说人多才有效?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放在门边的木棍。 姑娘,我还给你们推荐过大师,你们,这讲经也不需要我,我可不可以离开? 春不言老板感觉情况不对,想要开溜。 秦睨自觉地站道屋子门口,笑着说:不着急,我还要感谢你呢。 两人还要开口,却被叶宁一人一棒子打晕了。 再清醒过来,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了,妙法还要坚持自己的身份:施主,你这是要遭报应的。 秦睨将那本经书和那包夹在里面的药粉丢在他面前道:就凭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水平,还装大师。 还有这些面粉,你自己吃吧。 昨日回去后,秦睨就因为好奇翻开了那本经书。 这才发现,书上的字都是对的,问题是妙法识字不多。 这才导致读得有错,但糊弄人足够了。 如果不是叶宁与秦睨正好了解,也不会知道。 妙法知道自己被拆穿了,但他并不慌。 眼下只有这两个姑娘知道而已,只要他不承认春不言的老板不会信的,毕竟自己在这里经营这么久,还是有点基础的。 叶宁见妙法不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第58章 她们之前商量时就想过了,妙法不会轻易承认的。 两人也没急,把妙法与老板锁在拆房里,自己出去了。 秦耀站在柴房外面有些想进去看看的样子,秦睨道:兄长不会还不信吧。 秦耀有些犹豫,最终却转身回了屋。 云蜃出门时唐凝已经等在下面了,两人骑上马出了镇子,唐凝指了一下小青云山的方向道:我先去那边盯着,免得有人离开。 云蜃点头道:我这就去通知良城官府,叫他们带人过去。 两人分开,云蜃快马加鞭又赶到良城,敲开了北楠星院子的门。 霞光高兴地扑过来蹭她,北楠星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那边事情有变,她很聪明,所以要加快动作了。 云蜃笑答。 北楠星点点头,道:是你说的那个剑谷的小姑娘? 嗯。 云蜃小声地应道。 去吧,莫耽误事。 北楠星拍拍她的头道。 将马儿安置好,云蜃就带着霞光去了衙门。 还没走进,就看到王家婶子在门口徘徊,看起来想进去,又很犹豫。 云蜃安静地走上前,道:你不进去? 把王家婶子吓了一跳,连声道:进的,进的,我这就进去。 说完便朝着衙门口走去,守在门口的衙役很早就看见她了,以为是有什么冤屈。 迎上来询问,怎料王家婶子张口就是:我要坦白,我有罪,求青天大老爷抓我。 两个衙役没见过这种,就将人带进去了,云蜃也跟在后面。 里头的人动作很快,因为是自己来认罪,连府尹都出来了。 只见王家婶子哭着把自己在墨金镇和儿子一起骗人的事情一股脑地都说了,府尹皱着眉喊道:把这人收监,来几个人立刻去墨金镇查查! 云蜃拿出信件高声道:我这里有证据,只要和我去抓人就好。 离开墨金镇时唐凝说过,只需要把信件拿出来交给府尹,然后叫他安排人过来即可,多的不用多说。 府尹闻声看去,想瞧瞧是谁说话这么没有礼貌。 却眼尖地发现云蜃举着的那封信的信封上,有个硕大的秦字,似乎是害怕他看不见一般。 第54章 这个兄长我不要了 在府尹看见那封信时,他身边的人也看见了。 快步上来接过云蜃手里的信件,又递给府尹。 府尹只是扫了一眼,便对着周围吩咐道:马上点一队人,跟着这个姑娘去小青云山抓人。 随后又向云蜃招招手。 云蜃刚站定,府尹就说道:写信的人,目前是否安全? 云蜃点头道:很安全。 有人在保护她。 那就好,这边交给我。 这事我一定给墨金镇一个交代,这边疫病严重,是我疏忽了。 府尹满脸的懊悔。 云蜃想起刘璋来,眼下最好把他也抓住比较好。 于是开口道:我们查到,墨金镇的大夫是被人估计叫来这边,才让假大夫有机会趁虚而入的。 是柏宁堂的刘璋,可以的话,这人最好也抓住。 府尹听后对着身边的人道:你带几个人,去把这人带来。 那人领命后便离开了,云蜃见外面人也聚集得差不多了,也行礼后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对着小青云山而去,引得周围人停步观看。 唐凝这边到小青云山时,几间屋子还都没有动静。 等她找好一个方便观察的地方后,主屋的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来,一道身影狼狈地从里面滚出来。 之后又一人走走出来,愤怒叫嚷道:妈的,钱呢?你把钱弄到哪里去了? 边说着边将地上的人提了起来,还一拳打得他脑袋都歪了。 被打的人不住地求饶,但是声音太小,唐凝听不见。 他们的动静很快就引出了其他屋子里的人,唐凝仔细地数了数,都在一个不少。 最先出来的一人冲到两人身边,应该是在询问这是怎么了。 妙法还在气头上,吼道:这小子半夜把钱偷了,还以为我们不知道。 要不是我早上起来发现地上的面粉末,就要被他骗了! 假大夫双手合十不断地求饶,嘴里还说着什么,妙法听了居然松了力道。 唐凝将身子藏得更深些,眼睛一直盯着下面。 只见妙法又对着后面出来的人嚷道:进去翻他的东西。 离主屋进的一人很快就进去了,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妙法一见到拿出来的东西,火又上来,一把抓着假大夫将他又打一顿。 最开始凑过来的人拉住他,也嚷道:王松,别打了,把他交给我们。 你要去讲经了,那边稳住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下妙法,不,应该说是王松,冷静了一些。 对着假大夫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回屋了。 不多时就换了一身和尚打扮出来了,走之前还特意嘱托了几句,匆忙离去的背影仿佛带着滔天的愤怒。 也不知道他这个状态能不能讲好经,唐凝笑着想。 下面几人找来一根绳子,将假大夫五花大绑。 唐凝看着他们凑在一起围着假大夫,估计是在问话。 很快有一人往外面走去,唐凝便小心地换位位置好方便盯着。 只见那人也不走远,只围着几间屋子转悠,什么草堆,石头堆,他都翻开看。 很快就在一堆不起眼的木材中发现了装钱的箱子,这是昨天云蜃和唐凝丢的。 那人抱着箱子回到几人中间,有一个身材健壮地,举起箱子就砸在假大夫身上,将他砸得瘫在地上。 几人的怒骂声此起彼伏,响了很久。 好不容易消停了,他们开始干活,把假大夫一人丢在院子里,谁也不管他。 秦耀!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都这样了,你还要信这个骗子的话。 你现在把他放出去,他还要害多少人,你知道吗? 秦睨大声地吼着。 一直以来她都是喊兄长的,这会是真的气急。 她原本以为她们几番劝说,又请来大夫亲自给他看病,秦耀都同意这个办法了,想来是醒悟了。 没想到他居然用趁自己在厨房煮粥的时候骗叶宁,还用自己找叶宁帮忙的借口骗她,偷袭她。 叶宁捂着受伤的肩膀,满眼是愤怒地盯着秦耀。 她的右肩受伤,右手上攥着云蜃给她的玉牌。 秦耀不会武,不论怎么都不该伤到叶宁,第一刀砍叶宁后背的时候叶宁躲开了。 他伸手去抓,叶宁想还手又觉得这是秦睨兄长,一时犹豫。 秦耀便趁机抓住了叶宁的衣领,拉扯间将玉牌扯了出来,红绳也断了。 叶宁急忙去护住玉牌,秦耀便是在此时伤了她的肩膀。 叶宁生气也不是因为他伤了自己,而是他差点摔坏玉牌。 在秦睨出来查看叶宁的伤时,秦耀一瘸一拐地打开了柴房门,把妙法和春不言的老板放了出来。 面对秦睨的质问,他回应道:大师都被你们抓了,也没有说是在骗我,可见他就是没骗人。 小妹你不能眼看着阿兄死啊。 你!混账! 秦睨气得哭出来,叶宁拍拍她的肩膀道:我没事,你帮我拿着这个,不能让他们出去。 说着将手里的玉牌递给秦睨。 秦睨抹了一把眼泪后接过玉牌,道:你不用留手,这样的阿兄我不要了。 叶宁笑笑没有回答,转身怒瞪着三人。 春不言的老板最先慌了神,叫嚷着就往门口跑去。 叶宁抬脚将他绊倒,又将他拖到一边。 妙法眼见现在是靠着秦耀信自己真是高僧才被放出来,也不敢坏了自己的伪装。 只好继续装模作样地念着佛号,劝说叶宁。 叶宁根本不理他,足见一点便到了妙法身边,抬起左手就要打,秦耀却一把扑过来,嘴里还喊着:大师快走。 妙法赶紧往门口走,春不言老板还在地上打滚,他摔得不轻,脸着地。 秦睨拦在门口想挡住妙法,怎料妙法抬手就将她推在地上。 叶宁肩膀有伤,手使不上力量,想起秦睨的话,抬脚将秦耀踹到一边。 之后追上要开门得妙法,将他一把拉开,摔在地上。 她站在秦睨前面,眼神扫着地上的三人,道:今天谁也出不去。 第59章 她伤口有些深,秦耀用来伤她的是院子里一直闲置的一把柴刀。 砍上去,又划一下。 她想:原来被柴刀伤到真的这么疼啊,还好那个时候云蜃躲开了。 右边手臂,从肩膀处开始的衣服都已经染红了。 秦睨站起来,她的双手都有擦伤,却也没有退开,也没有躲在叶宁后面。 她抱一根木棍站在叶宁右边,还对着想要爬出去的春不言老板狠敲了一下。 妙法见这架势心知自己是跑不出去了,于是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秦耀的院子周围也有些人家,妙法这嗓子一喊怎么样都会有人听到。 但却没有一个人应声,叶宁冷笑道:他们大约都在念经罢,这不是你说的吗? 妙法完全不敢看她,抱着头眼里有些悔意。 一旁的春不言老板从怀里拿出那张二十两的银票道:我把钱还给你,你放过我。 秦睨与叶宁对视一眼,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什么,随后又看了一眼妙法。 然后秦睨接下了那张银票,却没有开门。 春不言的老板求道:放了我吧,让我出去。 叶宁冷声道:我们已经报官了,你那里也别想去。 再说了,你之前还收了我们五十两。 妙法一听报官了,马上就坐不住了,他拿出自己收的那张三十两的银票道:我有钱,我把钱都还给你们,放我走,我不能被抓啊。 你为什么不能被抓? 秦睨问。 我我妙法看一眼春不言老板,又看一眼秦耀,最后一咬牙道:我根本不是什么高僧。 这话一说,春不言的老板和秦耀都看向他,秦耀甚至坐起来了。 叶宁与秦睨不再说什么了,因为春不言的老板已经扑上去了,妙法自然不愿意挨打,于是两人滚做一团。 秦睨看一眼秦耀,随即笑道:你现在还信不信? 嘴角上扬,眼里却毫无笑意。 院子外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接着门就被叩响了,来人似乎是直接从马上跳下来的。 秦睨与叶宁有些警戒,正要开口问是谁,门外的人就出声了:阿睨,开一下门。 叶宁心里有些失落,不是云蜃啊。 可门一开她却看到一个身影急切地冲过来扶住她,声音满是关切:这是怎么了,谁弄的? 前半句是心疼,后半句带着愤怒。 叶宁嗅着云蜃身上的药香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疼了,心里是要溢出来的欢喜。 她道:不诶事的,真的。 云蜃将她抱起来,道:我带你去医馆,你抓好我。 秦睨赶在云蜃抱好叶宁时将玉牌塞给叶宁,还冲她笑,一旁的唐凝拉着她受伤的手翻来覆去地查看。 云蜃抱着叶宁出门的时候,叶宁看见唐凝低头亲吻了秦睨受伤的手。 第55章 我觉得应该没她疼 云蜃抱着叶宁跑的飞快,但她轻功实在是好,叶宁没有感觉到半点儿的颠簸。 她抬头能看到云蜃那张好看的脸上满是焦急,左手搂着云蜃的脖子,右手搭在身上。 云蜃很贴心,尽管很急却还是照顾到了叶宁伤口。 我真的没事,只是个意外。 叶宁不想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夜里她回来的时候太黑,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张脸。 云蜃没有回答她的话,但以为是自己跑快了叫她有些难受,所以稍微放慢了一点。 很快就到了医馆,他们带着官兵来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程锦,医馆的是开着的。 云蜃抱着叶宁冲进去之后喊着:师伯,她受伤了。 程锦赶忙迎上来,叫云蜃把叶宁放下他好方便查看,然后又吩咐道:你去弄匹马来,我只能稍作处理,你得带她去找楠星。 云蜃听完二话没说就出门了,叶宁抬头只来得及看她的背影。 耳边响起程锦的声音:丫头,把手松一下,你这么捏着不好,或者换一只手。 叶宁听后马上把右手的玉牌换到左手上,程锦要给她的伤口止血,会有些疼,所以打趣道: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叶宁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笑道:云蜃送的。 肩膀处传来疼痛,她眉头紧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了。 给我瞧瞧? 程锦手上没停。 叶宁将手掌摊开给他看,也许是刚才差点就摔了阴影还在,叶宁没有将她捧到程锦眼睛跟前。 程锦只看见玉牌顶部有云纹,他觉得有些眼熟,但眼下叶宁的伤比较重要,他就没有细看。 刚好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他也就没继续说了。 这时云蜃又着急忙慌地进来了,说话也急:怎么样了师伯? 程锦见她这么急以为是两人关系很好,就安慰道:没事,你快带她去找楠星吧。 云蜃走过来又抱起叶宁去到马上,马背比较颠簸,云蜃不敢骑太快。 好在有程锦做过处理,可以稍微慢点儿。 叶宁察觉到云蜃周围的气压比较低,估摸着是在生气,想来可能是去拿马的时候秦睨同她说了原因。 她刚想开口安慰云蜃,却没想到云蜃先开了口:那块玉牌没你重要,早知道不给你了。 叶宁急了,攥着玉牌护在心口,道: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 我没想要回来,只是觉得不应该那个时候给你,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云蜃有些自责。 叶宁摇头安慰道:这只是个意外,你不要再这么想了,我要生气了。 说完叶宁觉得有些荒唐,自己怎么用这个威胁云蜃。 刚要懊恼,却看到云蜃低头冲她笑了一下,眼里还带着些宠溺。 从墨金镇去良城正常其实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会选择在墨金镇休息。 这两天累着的不只是云蜃和唐凝,还有他们的马。 所以走到半路,那匹马儿怎么都不肯前进了。 云蜃没办到,她从马上下来把叶宁背好,内息全部运转起来。 叶宁阻止道:你这样会累坏的,我们等一会儿,秦睨她们也许会跟上来。 云蜃运起轻功跑起来,速度飞快,她甚至有空回答叶宁的话:我看了伤你的柴刀,很久没用了,你流了那么多血,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叶宁不说话了,她怕说多了影响云蜃运气,也有些享受云蜃这般的关心,同以前有些不一样。 以前云蜃对她的关心总带着一份从容,这次却很急躁。 很快就看到了良城的城门,云蜃对叶宁道:我怀里有一块秦睨给的信物令牌,你拿出来,一会给守城的士兵看,我要快些进去。 哦,哦,好。 叶宁一听要伸手进她怀里摸,立刻就觉得脸颊发烫,然后手伸进去以后就这种感情就被心疼替代了。 她伸手进去,最先碰到的,是云蜃心口处的长生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东西有些烫手,没来由的她认为云蜃是不是有些难受。 好在她很快就摸到了云蜃说的令牌,将它拿了出来。 你有没有不舒服? 叶宁趴着云蜃耳边问道。 没有,你一会把牌子举起来一点。 云蜃回答得很自然,叶宁也就觉得只是自己多想了。 左手将牌子拿高了一点,好叫守卫看见。 云蜃几乎是冲进去的,有几个守卫想拦,却看到叶宁手上的牌子,都停下了脚步,去维持秩序了。 到了柏宁堂门口,很快就有伙计来帮忙了。 云蜃却没有把叶宁交给他们,有些急切地说道:我找北大夫,快点。 伙计很快就带着她去了北楠星的诊室,云蜃背着叶宁进去的时候,北楠星的一位病人才刚坐下。 这情况一看便明了,北楠星也没有多问,只说要云蜃带着叶宁去里面的床上躺着。 然后专心地给眼前的病人看诊起来。 药房的伙计给后面排队的客人解释了原因,大家也能理解,毕竟受伤的姑娘右边身子都是血看着实在有些吓人。 把叶宁放下,云蜃才稍微平复一下,她没有看着叶宁,只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叶宁以为她还在生气,有些讨好的去牵她的手。 云蜃感觉到叶宁的手伸过来,她一把抓住,但她的脸色实在难看,她不想让叶宁看见。 心口的长生珏烫的仿佛烙铁一样,这是因为内息运转太快导致长生珏起了共鸣。 第60章 北楠星处理好外面的病人,就过来查看叶宁,但先看到的是云蜃满头大汗的脸。 你去外面等着。 北楠星对云蜃说。 云蜃捏了一下叶宁的手就起身出去了,叶宁依旧没看到她的脸。 怎么伤成这样了? 北楠星询问道。 是个意外。 叶宁有些拘谨,她知道这是云蜃的师姐。 北楠星将程锦包好的伤口看了一下,只是勉强止住了血。 要缝合,会有些疼的。 北楠星说着就去配麻药了。 叶宁看着门口,她知道云蜃就在外面。 想了一下,她对北楠星道:我能不能不要麻药? 北楠星转头询问:你能忍住? 她这样问着,手上却没停。 我觉得应该没她疼。 叶宁喃喃道,她一直看着门口。 北楠星不太清楚这个孩子知道云蜃多少事情,但是她至少是不清楚云蜃现在的情况的,不然估计不会同意云蜃去外面。 最后北楠星没有给叶宁麻药,因为叶宁很坚持。 她一声都没吭,尽管手攥得身下的被褥都拧在一起,脸上也都是汗。 北楠星叠好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她,让她咬着。 叶宁咬紧牙,把声音都压在嘴里。 等伤口缝合好,叶宁依旧累得脱了力,手也松开了。 北楠星看见了那块玉牌,她又看了一眼叶宁,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上药,包扎,等北楠星处理完叶宁的伤口,叶宁已经睡着了。 她走到外面将云蜃喊进来,立即就问道: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这会儿好多了,她怎么样。 云蜃显然很担心叶宁。 尽管云蜃这么说了,北楠星还是拉着她诊了脉,也告诉她道:她没事,过几天就能好。 北楠星又想到玉牌的事,趁着这会叶宁醒不了,她问道:你怎么把玉牌给了她? 语气没有责备,倒是有几分探究。 云蜃愣了一下,耳朵慢慢地红了,有些忐忑,不知道要怎么和北楠星说。 毕竟,她喜欢上了一个比她小的女孩。 师父有和你说过平安牌的寓意吧。 北楠星带着些笑意的说道。 那是云蜃六岁前对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那阵子她身子有些好转,包括北楠星在内的师兄师姐们都出谷去了,她跟着父亲在院子里捣药。 父亲很是高兴,会和她说很多关于她娘亲的事情。 说得最多的,就是他送给娘亲的平安牌。 这算是常家的传统,父母会给子女一块平安牌,一方面是希望儿女平安,另一方面,这也是常家子女要送给喜欢之人的信物。 但是等药物不起作用了,父亲就不同她说这些了。 云蜃红着耳朵点头,她不安地问:我喜欢她,师姐会不会觉得奇怪? 北楠星整理了一下桌面的东西,一会好方便下一个病人进来。 她语气温柔,带着欣慰,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不要有顾忌,师姐会找到办法。 你不可以在糟践自身,明白吗?别让那孩子担心你。 云蜃眼里亮晶晶的,她起身去榻上将昏睡的叶宁抱起来,对北楠星道:我带她去住客栈,安顿下来就来告诉你。 北楠星拦住她道:去我那边住,你可以和她住一间屋子。 说着将钥匙拿出来给她。 云蜃抱着叶宁,只张开手让北楠星将钥匙放在手里,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了。 北楠星有些无奈地摇头,嘴上挂着笑,心里想着:跟孩子似的,这么高兴。 第56章 药?毒? 叶宁又做梦了,看见小云蜃的时候,她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云蜃又骗她。 明明自己也很难受,就是不肯说实话。 然而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整个人只剩下心疼这一种情绪。 以前剑谷有一位大夫,很少见的他不是从药王谷出来的。 年轻的时候是宫里的御医,后来觉得没什么可学就出来了,承了爹爹的恩,才到药王谷做客卿。 叶宁习武受伤都是他治的,有一回她调皮,从树上摔下来磕到额角,并不高,都没有流血。 但是大夫还是说很危险,因为旁边就是死穴。 那时候她还不懂,以为是吓唬她。 但是现在她看见了,云蜃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那男人走进后捂着她的眼睛,将手上的银针扎进额角处的穴位里。 很安静,云蜃很快就没有气息了。 这画面其实看上去没有很刺激,但是很不巧,在男人捂上小云蜃的眼睛之前,叶宁与她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她觉得小云蜃看到自己了,那是一双浑浊的,没有一丝光芒的眼睛,与现在的云蜃完全不一样。 小云蜃很平静,好像对这种事已经接受了一般。 她不反抗,也不挣扎,这次叶宁甚至看到她恢复过来后起身整理自己的床铺。 她跟着小云蜃出了门,走了好远。 穿过药田,路过一片林子,最后看到一片花海。 小云蜃看起来对这段路很熟悉,大约是走过很多次,而且她都是挑没人的地方走,似乎很怕被人看到。 花海中央有一个墓碑,上面写的是:爱妻云想浓之墓。 云想浓?这是云蜃的娘亲吗?小云蜃到这里后什么都没做,背靠着墓碑坐下看天,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宁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伸手想碰她,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拦着她。 忽的她就哭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好像要帮不会哭的云蜃把委屈哭够。 等叶宁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云蜃担忧的眼神,还举着一块手帕给她擦拭泪水。 这双眼睛没有梦里那般空洞,是溢满情绪的,清澈的。 你怎么了?很疼吗? 云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叶宁只摇头,肩膀的伤让她有些不方便坐起来,她只好伸手抓着云蜃的手。 说说话,是不是麻药的劲还没过去? 见叶宁抓住自己,云蜃这才安心一些。 叶宁摇摇头:我很好,只是觉得有些累。 云蜃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再休息一会,我去买吃的来。 说完就要出门,但叶宁却不肯放她走。 我想和你一起去,带着我。 叶宁有些祈求地说道。 云蜃看起来不太愿意,刚想拒绝,叶宁又说:我腿没事,我不想躺着。 好吧。 云蜃还是决定依她。 两人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秦睨抬手正要敲门。 你有没有事啊,还疼不疼啊。 秦睨一见叶宁就迎了上去,一脸的担忧。 叶宁肩上有伤,不太方便抱她,好在秦睨也知道,只是靠近了抓着她的手。 叶宁笑答:我没事啦,不疼了,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都已经关押起来了,放心吧。 你阿兄也关起来了? 叶宁有些好奇。 提起秦耀,秦睨就来气,她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丢回家跪祠堂去了。 叶宁想安抚一下她,但是秦睨很快就调整好了,又恢复欢快的语调问道:你们吃了吗?我爹爹说请你们去家里吃饭。 一旁的云蜃与唐凝之间就没这么欢快的气氛了,唐凝手里拿着云蜃与叶宁的行囊,身后还牵着云蜃留在半路上的马。 谢谢,抱歉把善后的事都留给你们了。 云蜃接过包袱说道。 没事的,叶姑娘的伤比较重要。 云蜃听她说叶姑娘,想来大约是叶宁同她们说了实话,有些歉意道:抱歉,当初不说真名也实属无奈。 唐凝表示理解,出门在外,这很正常。 叶宁听见秦睨问她后就一直偷摸去看云蜃,秦睨打趣道:你偷看她做什么?你想不想去?你想去她肯定会答应,那会儿她过来取马的时候可着急了。 很急吗? 叶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她有些想看云蜃那时的模样。 秦睨点头:特别急,来问我你怎么受伤的时候,急得满头是汗。 叶宁突然就笑了,问道:会不会打扰? 打扰?噢,你说去我家吗?不会不会,我娘亲还说她今晚要亲自下厨呢。 那我问问她。 叶宁松开秦睨,凑到云蜃身边问要不要去秦睨家。 第61章 云蜃说道:可以去,不过我要去医馆同楠星姐说一声,你可以先过去玩。 云蜃看出来叶宁与秦睨很是要好,想来秦睨可能会想带着叶宁在家里逛逛,府尹的女儿,家里定然不会小。 最后秦睨带着叶宁走了,留了唐凝给云蜃楼带路。 其实你知道位置吧。 秦睨与叶宁刚走远,唐凝就问道。 云蜃笑笑,说道:一封信就让府尹查都不查,直接派人来抓,还特意问我她的安全。 两人边说边关好院门往柏宁堂走去,路上云蜃突然问道:你是唐门出身,对毒药了解吗? 唐凝没想到云蜃会突然问这个,但出于信任,她还是如实回答道:了解的,毕竟这也算吃饭的手段。 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可以问你,有些唐突,抱歉。 云蜃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又继续道:我们在惠城遇到一些事,偶然得到一瓶东西,可能是毒药。 可以的话,想请你去看看。 可以,东西在哪里? 先去医馆。 云蜃说完加快了步伐。 两人进了柏宁堂,伙计已经对云蜃眼熟了,问也没问就将她领到了北楠星的诊室。 这会儿已经病人刚好不多,北楠星正整理着药方。 见云蜃进来直接将门关上,便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这是唐门的唐凝姑娘,这位是北楠星大夫。 北楠星一听这姑娘是唐门的人,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云蜃带来一起看药的人。 将桌子收拾出一块地方来,云蜃就拿了一个药瓶出来:这个药据说是要投在惠城的水井里。 北楠星闻言,马上找了三块干净的帕子,叠好后让云蜃与唐凝唔好口鼻。 她拿了一个小瓷碟,将里面有些泛红的液体倒了一点出来,唐凝一看便明白这东西有毒,而且毒性不小。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说道:帮我找个小杯子装一点水。 云蜃立即起身去准备。 唐门的万灵液? 北楠星出声问道。 唐凝既然拿出来,便也不怕被认出来,很自然地应了。 云蜃拿了水杯过来问道:那是什么? 唐凝也不隐瞒,解释道:是一种解药,可以解很多种毒,解不了的也可以缓解。 她边说着,边将万灵液到了一点在水里,又把红色的液体倒了一些进去。 然后轻摇杯子,观察者两者融合的情况。 片刻后,她轻叹一口气道:万灵液解不了,恐怕缓解的效果也不好。 这东西是有毒,但可能不是用毒物配的。 抱歉,这可能不是我擅长的范围。 三人沉默片刻后,北楠星说道:良城疫病,我们一开始也束手无策,最开始是风寒症状,很轻。 后面就很像是中毒,我们一开始都往这个方向在想,用了很多解毒的手段都不行。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毒会与我们用的药产生反应,属于是药性冲突。 现在虽然解决了问题,但很多人都落下了病根。 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看着症状慢慢治。 北楠星有些无奈,这个疫病就像是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刺激到它,让它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我倒是有个办法。 唐凝道你们可以找一些痊愈的人的血来做药引。 北楠星叹气道:我们也想过,但关键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痊愈的人。 我们只是做到了让疫病不再扩散,可这些人还是会出现不同的症状。 如果有人能熬下来呢?所有的症状,都熬下来。 云蜃很平静的说道。 不可能,药性冲突怎么可能熬住,到中途就会死的。 唐凝的语气很是笃定。 云蜃看一眼北楠星,后者的眸子里带着很明显的反对。 于是云蜃拉开话题道:我就是问问,对了,我晚上要去她们家里吃饭,就不回去了。 北楠星知道瞪她一眼,还是配合地点头,说了句不要玩太晚,就将桌上妥善处理好再收起来了。 第57章 我们要主动一点 你用什么身份在秦家? 云蜃与唐凝一道往秦睨家去,路上云蜃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唐凝苦笑一下道:我师父与她们家有些交情,所以她们才收留我,但我不住她们家。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强调。 云蜃笑笑,唐凝与秦睨的关系她也能猜出来,甚至比叶宁知道的还要早。 你与她怎么认识的? 唐凝问道。 云蜃想了想说道:她家里出了事,我师父把她带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唐凝说道:那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师父,你有打算同她说明吗? 良城刚经历过疫病,街道上人还不多,云蜃抬头看了眼正飞着的霞光,有些感叹地说道:我挺怕耽误她,毕竟她才刚十五。 可是又不想和她保持距离,挺自私的。 不会啊。 唐凝想到自己,她觉得有些神奇,她不觉得自己和云蜃关心好到能贴心的程度,但眼下她们确实在谈论一些交心的话题。 我原本也不想这么快同她说开,可我实在担心。 我怕她看到别人,我只是来的比较早。 所以我想留住她,哪怕只有这一段时间,我也想她能属于我。 唐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从没和人说过这些,秦睨也不知道。 咱俩挺像的,好像都只想着现在。 你想过以后没有? 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我想过,想带她走,但你知道,她和我们这些江湖客不一样,她有牵挂。 提到秦睨时唐凝总是格外温柔。 云蜃与唐凝走得很慢,两个人似乎都希望能再多聊一会这个话题。 也许可以试着告诉她,由她们来决定要怎么做,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 云蜃在告诉唐凝,但也是在告诉自己。 两人看到了秦家大门,也看到站在门口说话嬉闹的秦睨与叶宁。 秦睨拉着叶宁就往这边跑,靠近时甩开叶宁自己扑进了唐凝怀里。 叶宁正要停住,云蜃却往前走了一步,刚好让叶宁撞在她身上。 叶宁红了脸,想马上退开,却听到云蜃的声音:不要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云蜃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动,就这样。 于是她就不动了,由着云蜃扶着她。 秦睨在唐凝怀里偷偷瞄叶宁,刚才她同叶宁说了好久,告诉她要主动一点。 现在看叶宁根本没听进去,反而是云蜃要更主动一些。 云蜃扶着叶宁轻声道:肩膀还疼不疼? 叶宁摇头:怎么这么久? 有些事多说了一会。 云蜃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叶宁的肩膀,见衣服还是很干净,想来伤口应该没有事。 秦睨本来不想打扰这两个人培养感情,但是大门口确实不合适,于是拉着唐凝凑过来道:我们先进屋,你们再慢慢看好不好? 她看出来云蜃想检查一下叶宁的伤,但是碍于在外面,只能粗略地看一眼。 叶宁恼羞地嗔道:你在说什么啊。 说着还看一眼云蜃,然后抬手就要打秦睨。 四个人一起进了宅子,周围几个家丁要过来引路,被秦睨拦住了。 正要带着她们去自己的院子时,已经伤好的严伯过来了,他恭敬道:小姐,老爷想请你的朋友去正堂,有事要商量。 秦睨有些不愿意,她在院子里准备了茶点想和她们多聊一会,但是这是爹爹说的,她也不能拒绝。 于是就带着几人转道去了正堂,府尹正坐在首位喝茶。 见几人来了,抬手示意几人坐下,对着云蜃道:你说的那个人我们抓到了,但他咬定是意外,如果没有更多的理由,我们只能将他放走。 这人不肯承认这一点云蜃倒不觉得意外,她思虑一会后道:能给个机会让我见见他吗? 你如果没有个好理由,我恐怕不能同意。 府尹面色严肃。 在场的另外三人有些听不明白,秦睨好奇地去问叶宁,叶宁也不太清楚只能摇头。 云蜃并没有看到她们的动作,她想着要不要说明,但这关系到良城黑市。 第62章 虽然官府对这种地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可这直接牵扯进去了,万一官府把这地方一锅端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府尹看得出来云蜃有顾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你们是我女儿的朋友,这算是我们私下里的谈话,不要紧张。 他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云蜃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于是直接将在惠城拿到药的事说出来了。 这下府尹有些后悔了,但直接端了黑市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最终他还是松口道:今天夜里我会安排人带你去见他,但时间不能太长。 能争取到见面云蜃就已经很满意了,起身就要道谢,府尹示意他不用。 之后又看向叶宁,问道:被我那逆子伤到的是你吗?对不起啊,是伯伯没有教好他,你这伤恢复之前就住在伯伯这里,让小睨儿给你找一间屋子。 语气完全就和刚才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叶宁与秦睨同岁,加上又是被他儿子所伤人的缘故。 叶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受宠若惊,她连连摆手道:不用的,我们认识城里医馆的大夫,可以住在她家里。 秦睨一看就知道自己爹爹宠女儿的毛病又犯了,见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就这样。 平时对自己这样就算了,如今给自己朋友添麻烦可不行。 况且眼下正是让叶宁与云蜃培养感情的时候,怎么能让自己爹爹给搅黄了。 于是她起身对着明显不肯罢休的爹爹讲道:云宁她们可是住在柏宁堂的北大夫家里,咱们家再好,不还是要把北大夫请来看病。 爹爹你就别管了,不如想想怎么补偿她们,她肩膀伤得可重了。 秦睨有意隐瞒了叶宁的身份,走近了缠着秦老爷好叫他放弃这个想法。 于是秦老爷只能罢休,秦睨借着机会就要把几人带走,但又有人来传话说夫人已经做好饭了,叫大家都过去。 秦睨叹气地想着,自己的准备的茶点弄不好只能当宵夜吃了。 晚膳是秦睨的娘亲做的,弄了很多菜,说是孩子受苦了要补补。 但叶宁身上有伤,不能乱吃,整个席间都是云蜃给她夹什么她吃什么。 其间秦睨一直对着叶宁挤眉弄眼,弄得叶宁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秦睨要说什么。 等晚膳结束了,云蜃本来想带着叶宁先回北楠星的小院子,但秦睨却说道:我爹爹说了会找人带你去见你说的那个人,你们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等结束了再来接叶宁回去。 云蜃想了一下,觉得叶宁与北楠星不熟,那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所以就跟着一起去了秦睨的小院子。 秦睨院子是秦老爷精心布置过的,山石流水,甚至还有几尾好看的鱼。 秦睨向叶宁介绍着自己院子里的东西,随后又把叶宁带到屋子里,将云蜃与唐凝留在外面。 一进屋,秦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刚才席间我给你打信号你没看见吗? 叶宁茫然道:我没太懂你是什么意思。 秦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姐姐,光顾着给你布菜,她碗里都是空的呢,你没看到? 叶宁确实没看到,因为云蜃几乎没给她到处看的时间,她的碗没有空过。 好不容易有点时间抬头,都被秦睨的眼神吸引了。 见她懊恼的样子,秦睨端来一份糕点,说道:我们要主动一点,你这个姐姐,同阿凝一样,在感情方面是个闷葫芦。 你要是一直等着她来给你说明,不知道要等多久。 把这个端着,拿出去给她吃,让她知道你很关心她。 叶宁还没消化完这段话,手里就被塞进了盘子,接着人就被推出去了。 身后的秦睨高声道:阿凝,进来一下。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叶宁与云蜃两个人,云蜃正站在水池边看鱼。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但院子里是灯火通明的。 叶宁走到她旁边,左手端着糕点递过去,说道:吃吗?你席间一直给我布菜,自己有没有吃饱? 云蜃听见她说话转过头来,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又将盘子接过来,说道:我还好,每道菜都尝了。 你要去见的是引走程伯伯的人吗? 叶宁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好,于是就问起这个。 云蜃将糕点捏起一块来喂给叶宁,回道:是要去见他,你怎么叫上程伯伯了? 叶宁见她喂自己吃东西,心里是又高兴又害羞。 正要一口都吃下的时候,云蜃却把手往后缩了一下:慢慢吃,不着急。 于是叶宁轻轻地咬下一小口,在云蜃的目光里抬起头冲她盈盈一笑,解释道:程伯伯认识我爹爹和娘亲,他要我这么喊的。 云蜃没再说什么,让叶宁一口一口的吃完糕点,看见她嘴巴边上沾着糕点碎。 她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指腹小心地替叶宁擦拭干净。 叶宁的脸软软的,她有些忍不住的捏了捏,随后就感觉到指腹接触的皮肤在慢慢发烫。 第58章 不能放她走 良城因为疫病的原因,每晚戌时起就禁止人们出来了,这会街上只有云蜃与先前一直站在秦府尹身边的人。 在下赵铮,府尹大人特意交代,您一会不要露面。 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告诉我。 赵铮是府尹的护卫,身手很不错,刘璋就是他抓到的。 云蜃明白,不见面是因为没办法把他关很久。 当初告诉府尹要抓他就是因为怕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尽管这只是云蜃的直觉。 我总觉得他还要做什么,如果把话说明白,把他吓走和让他破釜沉舟,那个可能性会大一点? 云蜃觉得还行应该和赵铮商量一下。 赵铮道:我带人去抓他时,他很配合,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但之后听到我们问的是关于他引走墨金镇的大夫的事情时,他又变了个样子。 有些烦躁,并且一口咬定是我们抓错了,就是巧合。 这种态度很奇怪,最开始明显是料到官府会抓他,可是后面又变了。 唯一的可能是,他确实该抓,但是理由不对。 云蜃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心里开始后悔这么早将他抓住,有可能是打草惊蛇。 你要见他时要做什么? 赵铮问。 云蜃思绪被打断,也没有恼,眼下确实没有什么头绪。 她回答道:我原本想问问他关于良城黑市售卖的那种药的消息,根据我知道的,那药只在良城售卖了一小段时间,就去惠城了。 赵铮的语气突然带着点急切,问道:惠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原本是计划将提供药物的人抓住,但是可惜叫他跑了。 赵铮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又带着些警惕地问:所以你们来良城找线索?我很好奇,你们不过是一些江湖客,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云蜃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些变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解释道:是个巧合,提供药物的是官府悬赏的通缉犯,吴儡。 我来良城也只是打算见个朋友,路上遇见了秦小姐,就帮了些忙。 这么说着很快就到了衙门,赵铮带着云蜃直接走到关着刘璋的地方,进去前赵铮又问了一遍:你要问他什么? 云蜃想了想,觉得诈他一下,于是告诉赵铮:就问他,为什么能与黑市扯上关系。 赵铮示意云蜃跟上,进了牢里,云蜃运起轻功将自己的脚步声完全掩盖住,在赵铮的带领下在刘璋看不见的地方等着听结果。 看守的狱卒打开了关着刘璋的牢笼,里面的人散着头发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赵铮自己清楚没人对他做什么,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被虐待了。 衣衫不整,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嘿嘿笑声。 一旁的狱卒向赵铮汇报道:我们没有对他怎么样,他自己在这里又闹又叫,说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赵铮点头,示意狱卒先出去,自己对着刘璋说道:什么叫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刘璋听见声音扭头看一眼赵铮,嗤笑一声道:反正你们明天就要放我走,问这么多做什么? 赵铮也不急,他在刘璋不远处坐下,平静地说道:是会放了你,但你的问题没有完全摆脱,我们会盯着你,从你出门开始。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看着你。 刘璋只有一瞬间的惊慌,很快就笑起来,道:有这个功夫不如做一些正经事,良城这么闲了吗? 第63章 这不是闲,你现在属于危险分子,就像黑市一样,需要监管。 赵铮说话不急不缓,完全没有被刘璋的态度影响到。 听到黑市两个字刘璋很明显的紧张起来,他不再看着赵铮,翻身将自己背对着他。 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什么黑市,我不过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大夫。 你在柏宁堂也有些时日了,为什么不多请教一下其他大夫呢?听说疫病刚开始的时候你也参与了讨论,但最后没有用你的方法。 而且,找你看诊的人最少,更多是来不及排队只能将就一下的。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刘璋,他坐起来反驳道:那是他们不懂,我根本就不屑看那些小病,他们不找我看,是他们的损失。 外面的云蜃听着不得不佩服赵铮,他真的很懂怎么抓人的痛点。 可是你连小病都看不好,如果不是你与柏宁堂老板有些关系,你怕是连待在哪里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 赵铮继续逼问道。 刘璋很不喜欢这话,他愤怒地挥手道:你懂什么?风寒而已,有什么好治的,我能将人从濒死救回来,是他们不懂。 不过是个在药王谷待了几年的女人而已,就把她当神仙捧着,说白了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这么老还不嫁人,肯定是个烂货。 刘璋感觉不到,但是赵铮能,周围杀气弥漫。 如果不是这股杀气的源头过于克制,刘璋这会儿说不定话都不能说。 你有能将人从濒死救回来的本事?可你在这里却是一无是处,你每天坐堂时间连一天都没有。 你是大夫,可你最应该给自己看看。 哈哈哈哈,你,你们,现在不理解没关系,很快你们就要求我,都要求我。 刘璋笑着向后倒去,摔在地上也继续笑。 赵铮想应该问不出什么了,外面的人还需要安抚一下,于是便起身出去了。 站在外面的云蜃周身的气息十分汹涌,很明显是气急。 可是气息完全不乱,甚至范围都不是很大。 赵铮很惊讶,眼前这个人恐怕二十岁都没有,却能这么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能这么好的压制自己的怒气,而且还能做得内息外放。 看到赵铮出来后的云蜃渐渐平静下来,汹涌的内息也平静了。 她沉默着跟着赵铮出了牢房,然后才开口道:我想他可能是做完了要做事,或者,有别人替他了什么,他才会在你们一开始去抓他时显得有恃无恐。 赵铮感觉到出了牢房后云蜃的气息已经很平静了,他便安心了一些,说道:我回去以后会告诉府尹大人这人要多留几天。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出去等着他说的,我们都去求他。 我和你一起,我们现在就要去见府尹大人。 他说我们要去求他,什么情况我们要去求一个大夫?还只能去求他。 云蜃说着已经提气轻身朝着秦府飞奔而去。 赵铮也反应过来,立即跟在云蜃身后,两人几乎是冲进大门的,家丁根本拦不住。 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秦老爷还没睡,披着外衣就出来了。 府尹大人,请立即派人将全城的水井控制起来,全部都要检查一遍。 打水的人也要检查过后才能允许打水,可能有人要再次引发疫病。 云蜃是一边喊着一边跑的。 秦老爷,一天立即就变了脸,他朝着云蜃与赵铮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你们问出什么了?赵铮你马上去喊人,寅时前要完成所有布控和排查,再通知城门口的守卫,所有进出城的人都要严查! 疫病对良城的影响非常大,好不容易挨过这一次,绝对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赵铮领命后立即就出发了,云蜃站定后继续道:我需要去他家里一趟,还有这个人绝对不能放出来! 秦老爷知晓事情轻重,马上点头道:好,我马上安排人带你去,我会找理由继续扣押他。 说完他又对着其中一个护院道:去吧郑杰枭叫过来。 那人领命马上就走了。 云蜃又道:还需要请动柏宁堂的大夫,让他们配合着一起检查水井。 丫头啊,要一次性说完啊,我亲自跑一趟。 秦老爷拍着大腿有些不耐道。 云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时间急,她也来不及想想的全面。 秦老爷甩着袖子走了,走之前嘱托云蜃在这里等着。 叶宁与秦睨她们也被吸引到了前院:怎么了? 叶宁走过来有些担忧地问。 云蜃的眼眸立即就柔和了一些,笑着说:有些麻烦,不碍事,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叶宁眉头皱起来:我们谈过的,你有什么事要带着我,你答应过。 我知道,但你现在不是受伤了,等你好一点,好不好? 云蜃柔声哄道。 换做以前,叶宁可能就妥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心里非常不安。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行,不能放她一个人去。 于是叶宁坚定地看着云蜃道:不好,你一定要带着我。 她抓着云蜃的手不肯放,叫云蜃有些头疼,她想继续劝叶宁,但刚才出去的护院已经回来了,身后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云蜃想着眼下没时间再哄叶宁了,只好妥协:你就只跟着我,不要乱来。 第59章 尽欢和长安我都要 名叫郑杰枭的护卫在前面带路,刘璋家里的地址他也是知道的。 他步伐很重,看上去不像是用的轻功。 叶宁紧跟着云蜃,尽力让自己去忽视肩膀上的伤口,三人很快就到了刘璋家门口,只有一间屋子的小房子。 云蜃让叶宁与郑杰枭在外面等着,她担心里面有什么危险。 但叶宁并不同意,很固执地和云蜃一起进了屋子。 云蜃无奈,只能再次叮嘱要她小心。 刘璋的家里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一堆书籍。 要找什么? 叶宁询问着已经开始翻找东西的云蜃。 云蜃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边翻找着一边告诉叶宁:总之先把可疑的东西找出来。 其实她很在意刘璋说的,可以将人从濒死救回来的说法,没有大夫敢说这种话。 除非,他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做到。 她几乎拆了所有的书,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地方,希望,又不那么希望的找到证据。 叶宁察觉出了云蜃的不对,她的气息有些慌乱,人也显得很焦躁。 她走过去抓住云蜃正在拆书的手:你到底在找什么? 云蜃看了一眼叶宁,她有些失神,但东西没找到她不知道怎么和叶宁说。 濒死救回,换一种说法就是肉白骨。 就像云蜃生死人需要用自己的血肉加上内息一样,桑半夏肉白骨也是同样的。 喝了这种含着内息的血,不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还可以内增大内息。 桑半夏做的药就有这种功能,但因为是取出来存放后又加了别的东西,所以只能起到短时间内增大内息与加快恢复速度的作用,离肉白骨差的很远。 既然刘璋能说出他可以肉白骨,是不是代表,桑半夏找到了可以让他的血在离开他身体之后依旧能够发挥作用的办法。 如果是真的,加上他之前做的,可以让人上瘾的药品,那么良城这次就完了。 先找书信,能找到的都有找出来。 云蜃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心里很不安,感觉要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 叶宁没有立刻去找,而是扶着云蜃的肩膀道: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会?是去问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蜃看到叶宁脸上的担忧,从她的眼里她看见自己脸色很差,她想:不能再让这只小狸奴跟着紧张了,先顾着眼前的事情好了。 于是她轻轻推开叶宁说道:我没什么事,先找东西,牢里的王八蛋骂了我师姐,我有些气不过。 叶宁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这话自然是不可信的,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也许等找到什么东西后,云蜃就会好一些。 这样想着,叶宁便加快了翻找的动作。 云蜃这边见书籍里找不出什么,便想去拆了那张床。 搬动过程中她踩到一块空心的地砖,想要查看时,外面忽然传来喊声。 郑大人,府尹大人说要您带着这两位,赶快去城西住宅区的那口井去。 第64章 一个男声高喊道。 云蜃一边去检查那张床,一边对叶宁说道:你出去看看,可能是找到什么了。 叶宁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她刚出去,屋里的云蜃就抽出长安,撬开了那块地砖。 门外郑杰枭正在给一路跑过来的那位衙役顺气,见了叶宁他躬身行了一礼道:姑娘,城西井里发现了东西,秦大人请你们过去看看。 叶宁转身又进了屋子,心里觉得云蜃是不是故意支开自己,进去后看到云蜃蹲在地上好像有什么发现。 她走过去一看,一块地砖被撬开了,里面是一个箱子。 已经被云蜃打开,有两个一黑一白的瓷瓶在里面。 这是什么? 叶宁问云蜃摇头道:不清楚,先拿着吧。 城西怎么了? 说是发现了东西,要我们去看看。 叶宁随着云蜃一起往外走,这会云蜃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慌乱的模样的了。 气息沉稳,甚至有些过头。 去往城西的路上云蜃都没有说话,就算叶宁强行与她说些什么,云蜃的回答也很明显心不在焉。 负责城西各处水井的查看大夫正是北楠星,奇怪的是唐凝居然也在。 是什么东西? 云蜃还没停下就已经问出来了。 唐凝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正拿着一根丝线,丝线底端绑着一个油纸包。 大概是我们那天见过的那种毒。 用这精钢丝拴着,泡在水里。 唐凝的脸色很不好,这个油纸包已经有些破损了,里面装药的瓷瓶也是裂开的。 精钢丝给我看看。 云蜃并没有理会毒。 唐凝将丝线拿着递到云蜃眼前,云蜃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吴儡的东西。 为什么吴儡会在这里,他是重伤,按理说他应该去找桑半夏。 惘然与丐帮的人打过招呼,要盯着他,但一直没有消息。 回想起刚才在刘璋屋子里找到的东西,云蜃突然就明白了。 来不及解释,她对着北楠星说道:师姐,回家等我。 随后就往叶宁与唐凝毫不犹豫地跟上,等三人一路闯到衙门口,就看到有两个衙役已经被精钢丝吊了起来,气息微弱。 唐凝上前,内息运转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将精钢丝切断,随后检查起两人的伤势。 叶宁你留下帮忙。 丢下这句话云蜃就独自一人往里冲去。 本想去帮忙的叶宁被唐凝拦住,她指了指衙役身上的精钢丝,说道:我们没有武器,帮不上忙。 叶宁在门口站了一会,最终沉默着和唐凝一起处理衙役身上的丝线。 而一路冲进去的云蜃,在牢房里见到了被精钢丝拉扯着吊在半空的刘璋,脸色乌青,看来是窒息而亡。 她将长安与尽欢抽出,小心的切断精钢丝,清理出一块可以往里走的空间。 刘璋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小刀,刀柄上绑着一张纸条。 云蜃上前去将纸条解开,上面写着:治好我,我知道你能,不然我让全城的人给我陪葬。 一张纸怎么能承受一个人的怒火呢,它被捏成一团,甚至要被捏碎。 吴儡怎么知道,又知道多少。 她从怀里拿出刚才在地砖下面找到的信件,没有拆封,信封上写了常安两个字,这是桑半夏给自己的。 是巧合,还是说他一直知道自己行踪。 之前因为时间不够,云蜃没来得及看这封信,眼下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正是个好时候。 小常安,见信好呀,不知道你些年过得好不好呢?我可没有去打扰你哦,剑谷的小丫头和你在一起对吧。 喜欢我这个礼物吗?关于她的仇家的消息,我都放出去了,你那个兄长要查很容易的。 你放心,剑谷的事件以前,我没有找人盯着你。 有个能随心所欲的身体开心吗?这份大礼在你下山前我就在准备了,这是师弟的贺礼。 我知道你不会去研究长生珏,没关系,我告诉你,我特意调配的药物,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两块玉的功效。 黑色的瓶子里装的就是,至于白色的那瓶,是给你自己用的。 当然都是有副作用的,不过没关系,只是一点点疼而已,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最后这点时间,我来帮你减少失去重要东西的可能性吧,毕竟,长安你做不到,至少要做到尽欢。 这个人你随意处置吧,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庸医,也配嫉妒我们药王谷的人。 云蜃说不出来自己的感受,生气吗?是的,气他对叶宁做的事,还说成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但仔细一想,她就明白,桑半夏多半是知道叶宁是拿到断缘的关键了。 这封信反而让她冷静了一些,可以肯定的是,桑半夏不会把长生珏的事情告诉刘璋。 多半是把在惠城流通的药的功效夸张了,之前有说过这东西叫穷奇血,凶兽穷奇的血吗?接触它的人却时都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这个吴儡,恐怕也是不知道的,或者说知道的不多。 不然,也不会说要治好他。 拉着全城人陪葬吗,云蜃摸了摸怀里的两个瓷瓶,将信纸揉成一团塞到怀里。 转身走出牢房的时候,她忍不住骂道:去你妈的,尽欢和长安我都要。 叶宁与唐凝救下两名衙役后,便一直在门口等着。 直到云蜃从里面冲出来,她没有停留,两人也是直接跟上,路上云蜃边跑边告诉她们:刘璋死了,是吴儡干的。 现在他应该是躲在什么地方,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良城黑市。 我知道位置,他精钢丝上带着毒,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我先回家拿些东西,一刻钟后我们在秦宅大门口集合。 唐凝说完就与两人分开了。 云蜃看向叶宁,刚要张嘴,叶宁就说道:我去北大夫家拿剑,你信我,我左手也能用剑。 云蜃没有像之前一样劝她,只说道:我陪你回去。 第60章 策反的暗器 北楠星虽然回家了,但也没有闲着,她整理了这次疫病用过的所有药方。 等天一亮,整个良城大大小小的医馆药房都会收到这些东西。 叶宁与云蜃进来后,叶宁直接进了房间去拿兵器,云蜃则是将白色的瓷瓶拿出来给了北楠星,并说道:师姐,这个要保存好。 但是北楠星追问是什么她却不肯说,等叶宁出来后两人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再赶回秦府,唐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腰间挂了两个皮质的口袋,不是很宽,但两个刚好围住整个腰身。 见云蜃与叶宁两人过来了,她也没有在原地等直接就往西边走,只一会,叶宁与云蜃就追上了她。 唐凝边跑边说:良城黑市,一共三间院子,里面大大小小屋子共计二十九间,相当密集。 对我们非常不利。 云蜃也讲道:我上次在惠城与他在树林里交手,当时还有另外两个丐帮的朋友。 我们一路逼着他逃跑,让他的精钢丝没办法布局才勉强得胜。 但这次他肯定会提前布局好。 如果他有什么布置的陷阱我可以解决,但我的匕首只能勉强将丝线切断。 唐凝出身唐门,机关陷阱之类的东西她很擅长。 云蜃则是看向叶宁:你说的左手能使剑对吧,我会解决所有的丝线,由你来负责主攻。 好。 叶宁点头答应,但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对云蜃说过这件事,心里有一些愧疚。 云蜃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有些不愿意说的事很正常。 随后又提高了些声音,让叶宁与唐凝都能清楚:等会,不论吴儡说什么,都不要信。 就算他说要拉着全城人陪葬也不要信,我能保证,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用。 叶宁与唐凝想要问原因,云蜃却打断道:不要多问,信我。 云蜃很少有这么坚决的时候,大多数时她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除非她已经做好所有的打算,就像最初在黄龙府时那样。 这让叶宁非常不安,她想反驳,但也知道没用。 只好叮嘱道:你不要乱来。 云蜃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没回头地说道:我不会。 这话一点没让叶宁放心,但眼下已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唐凝带着她们停在一间没有挂牌匾的宅院门口,这里离秦宅有些远,但离衙门却很近。 第65章 大门紧闭,唐凝上前查看,随后将门推开一个小缝隙,用匕首挑断了后面的一根丝线。 门后传来嗖,嗖几声,接着是精钢丝抽击大门发出的声音。 直到动静消失,唐凝才推开门。 门后一片狼藉,丝线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大网。 刚才如果直接推门进来,那么下场就是变成第二个刘璋。 唐凝率先进去,正对着大门的照壁上什么也没有,而且很破旧。 但仔细看能发现上面沾着一些血,这时一阵风吹起,卷起的血腥味让三人都有些震惊。 照壁背后是一块空旷的空地,但此时却如同盘丝洞一般。 云蜃想去捂着叶宁的眼睛,这画面实在骇人,有七八个人被丝线掉在空中。 血顺着精钢丝流下来,满地都是。 出乎意料的是,叶宁却没多大的不适。 云蜃想到,大概剑谷出事那天也是这么个画面吧。 长安与尽欢抽出,云蜃小心的将丝线切断,考虑到精钢丝的弹性,云蜃没有将所有的都处理干净。 唐凝过来检查了这些尸体,确认上面没有带着什么陷阱之后,云蜃才将他们放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叶宁还是帮他们其中几个没有闭眼的人合上眼睛。 做完这一切,三人才继续往里面走。 空地之后是第一间屋子,依旧是紧闭的房门。 唐凝察看后从腰间的包裹里拿出一根银针,对着门上方的门口甩了出去,接着门后面传来瓷瓶破碎的声音。 唐凝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又等了一会。 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地碰撞声,推开门一看,地上到处都是一寸长的钢针。 叶宁在心里庆幸着还好有唐凝在这里,而唐凝却盯着那些钢针出神。 片刻后,她说道:这个吴儡可能是唐门的人,或者,有唐门的人在帮他。 你觉得哪种更有可能? 云蜃问道。 唐凝沉思后说道:后者吧,看样子这人只是帮忙布置了这些机关。 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 云蜃感觉唐凝可能知道些什么,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继续往里面走,是第二间院子。 但这里搭了很多木棚,大约是用来展示各种商品的。 唐凝依旧是走在前面,清理了一些机关陷阱,叶宁突然开口道: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他弄这么多东西,目的只是为了杀了我们?但我看这些机关并不复杂,甚至说,如果我们中招也不会死。 唐凝也道:确实,这些陷阱很简单,只能造成一些伤,上面甚至连毒都没有。 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云蜃,很明显,她知道云蜃隐瞒了什么。 云蜃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只说了一句:他要活捉我。 唐凝听了这话后就没问了,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再往后就不是她应该关心的内容了。 叶宁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吴儡与云蜃他们先前的那次交手一定是受了重伤,他要抓云蜃给自己疗伤。 问题上云蜃不能做到肉白骨啊,还是说,他有什么能让云蜃在他死亡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救他的筹码。 想到这里,叶宁突然对着云蜃说了一句: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你不要有顾虑。 云蜃一愣,她完全没想到叶宁会说这个,叶宁的眼里有愤怒,有坚定,但是没有安慰。 叶宁说这个不是在宽慰她,她是很认真的再告诉云蜃,她不会拖后腿,也不会让云蜃选择为难的困境。 傻瓜。 云蜃轻声说了一句。 我是说真的。 叶宁怕她不信。 嗯,我知道。 说完这句云蜃直接追上了前面的唐凝,没有再看叶宁。 唐凝已经清理完这间空地的所有机关了,云蜃笑道:你们猜,他还能沉住气多久? 唐凝抬眼看了一下左边的一间屋子,说道:正头戏还没登场,他估计还没有看够。 再玩下去天都要亮了,逼他出来。 云蜃将气息全部打开,配合长生珏功法的是偏柔和的。 哪怕是眼下内息外放,唐凝与叶宁没有感到很重的压迫感。 这也是因为云蜃目前没有流露出杀气。 唐凝指着刚才她看的那间屋子说道:在里面。 云蜃摆开架势,双刀反握,双手重叠,尽欢与长安上下叠放在一起。 足尖一点,云蜃就像是弹射出去一般。 她的内息骤然凌厉,集中在刀尖,只听见轰的一声,屋子的大门就被撞开。 伴随着飞起的木屑,一道身影从一边窗户里撞了出来。 叶宁左手抽出长剑,在身影飞出来一瞬间就闪至他跟前,长剑从下而上的僚出,如果躲不开,这一击能活劈了他。 飞出的身影伸出一双手,不仅拦下了叶宁的长剑,还借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要往第三间主屋跑去。 唐凝摔出两枚飞镖,直击那人的后脑。 唐门暗器悄无声息,但那人却反应过来,反手就弹开了那两枚飞镖,同时在空中翻身落地。 他开口道:同门一场,我的机关你也都解开了,我不给你们找麻烦,你们放过我行吗? 唐凝没说话,回答他的是一枚对着面门而来的暗器。 真的,后面就没我的手笔了,这是我接的任务,门里的规矩,你再攻击我可就是违规了。 那人将暗器拍落,不紧不慢地说道。 云蜃自屋里走出来,脚下发力就对着他而去,嘴里说道:她不动你,我来。 那人赶忙闪躲,带着些求饶的口吻道:这位大侠,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主屋里,这里真没我什么事了,饶了我吧,我留在这里只是想看看这些机关的效果。 说话间她已经跳上了一旁的院墙,叶宁想追,却被云蜃拦下。 赶走就行了,现在没必要追他。 云蜃对叶宁说道。 唐凝也走过来,说道:他的事交给我来查。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猛然被推开,有三枚柳叶镖对着三人袭来,云蜃反应最快,将叶宁推向唐凝的方向,尽欢挥动间柳叶镖全部被弹开。 唐凝摔出三枚很小的暗器,击打在被云蜃弹飞的柳叶镖上,柳叶镖改变方向,对着从屋里出来的吴儡袭去。 见状吴儡双手往后一拉,再一甩,被精钢丝牵住的柳叶镖就钉在了门口的柱子上。 唐门的人,做得机关也就这点水平。 吴儡的语气带着恼怒。 兴许是你钱没给够呢。 云蜃有些嘲讽地说道。 吴儡冷哼一声道:本来想先抓住你再和你好好谈,眼下可能要费一番功夫了。 不过没关系,我想你会答应。 凭什么?凭你下在井里的毒?你杀刘璋,是为了找他要解毒的法子? 云蜃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这是其一,从你们进城我就见过你们,除了你们三个,还有一个不会武的小丫头对不对? 吴儡嘿嘿一笑。 唐凝的杀气直接就蔓延开,怒道:你动了她? 吴儡笑得更大声,道:自然,秦府尹素来仁善,收留几个无处可去的孤儿入府做家丁,再正常不过了。 他指着云蜃对唐凝道:你想救她,就帮我抓住她,解药只有我有。 否则,等柏宁堂那群不中用的大夫配出来,那丫头只怕头七都过了。 唐凝看向云蜃,眼里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后带着坚定地向云蜃甩出暗器,同时向云蜃袭来。 第61章 我只能救死人 云蜃在弹开暗器的同时就对着叶宁大喊道:不要插手。 于是叶宁只能在一旁看着,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去相信云蜃。 何况吴儡动的还是秦睨。 她看一眼在一旁笑的开怀的吴儡,满腔的恨意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左手长剑一抖,脚下发力便对着吴儡攻去。 泉宝山庄剑招春雨长剑不断刺出,速度飞快。 然而气势却与泉宝山庄的剑术完全不同,不是纠缠的意味,而是必杀的气息。 每一击都刺向吴儡的要害,但吴儡却不慌不忙。 他是有重伤,但他之所以杀了黑市的人,就是为了要他们手上的穷奇血。 尽管治愈效果不会有多好,但是可以提升他的内力。 他只用一柄柳叶镖就挡住了叶宁的大部分进攻,如果不是之前云蜃毁了他那双特制的手套,他徒手就能拦住叶宁的剑。 第66章 眼见春雨没用,叶宁正要变招时,吴儡却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和我浪费时间的好,你看看你的朋友。 她回头看去,云蜃被唐凝一脚踢飞,摔在院内一个小摊子上,砸得灰尘四溅。 唐凝都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大步上前,抬脚就要踩下。 却见灰尘中云蜃向右一滚,躲开这一脚,随后一记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她没有抓住机会反击,而是拉开距离,显然不想与唐凝争斗。 你这畜生,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叶宁愤怒地问,手里长剑再次扬起就要劈下去。 吴儡大笑道:小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一幕很有趣不是吗? 说话间他右手捏住左手的柳叶镖,向外一拉将精钢丝抽出,用丝线格挡住了叶宁劈砍。 他们身后,云蜃与唐凝之间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 云蜃狼狈地在躲,而唐凝则是不停的在进攻。 在将院内大半的摊子都拆毁后,云蜃再次倒下了,这次她被唐凝从废墟里拖了出来。 吴儡见状立即变招,打了正在分心的叶宁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他闪身到唐凝跟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对着唐凝道:把她交给我,你的那个小朋友就没事了。 他又一指叶宁,接着道:可以的话,把你这个小朋友也要带走。 唐凝没有说话,她带着歉疚地看了叶宁一眼,将已经昏迷的云蜃丢给了吴,然后接过了那个瓶子。 叶宁瞋目切齿,长剑再次出招对着吴儡的背后就攻去。 然而唐凝却拦住了她,长剑刺入她的胸口便停止。 叶宁咬着牙说道:让开!你已经拿到你要的了,不要拦着我救她。 唐凝却没动,只轻声说了句抱歉。 随后右手握住剑身,手掌割裂也不放。 叶宁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儡将云蜃带走。 到吴儡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时,叶宁才急声道:你快松手。 唐凝放手后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将长剑拔出,然后脱力地坐在地上。 抱歉,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可能没有分寸。 你伤得重不重? 叶宁收了剑连忙去查看她的伤势。 怎么能怪你,我确实动了拿她换药的念头,这一下我该受着。 唐凝摆手道,她运气止血,好半天才缓过来。 叶宁见她面带愧疚,追问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谋划? 她一开始确实是认为唐凝是真的要对云蜃下手了,可云蜃喊了那句要她不插手,她只好去对付吴儡。 可是一交手她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云蜃一开始说的让她主攻的话就是在骗她。 所以她明白了云蜃有别的谋划。 唐凝是唐门出身,就算没有擅长的弓弩,她也不至于用拳脚与云蜃打斗。 她只想到一个可能,在近身的缠斗中她们两个可能在说着什么。 于是她在知道自己打不过吴儡的情况下依旧挥动着手里的剑,目的就是不让吴儡有机会去听到云蜃她们的交谈。 唐凝运转内息让自己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她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叶宁道:她只说,要让吴儡带走她。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叶宁,又说:还说可以的话要拦住你,但你比她想得要聪明。 她总是拿我当小孩。 叶宁低着头,语气里是悲伤,她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是她坚持要跟来的,但还是没有帮上忙,如果她能打赢吴儡,云蜃就不要做这种谋划了。 你也不要自责,刚才那个状态的吴儡,就是我和云蜃也不一定能制服他。 他的内息很不寻常,从呼吸看他确实受了重伤,但内息又很充沛,不是你的问题。 唐凝看出了内心的想法,她也没有说谎。 刚才的吴儡不是她们三个能解决的,恐怕云蜃也没有料到这一点。 不然,也不会在两人交手的一瞬间,就告诉她不要留手。 云蜃还说计划有变,让她拿着所谓的解药去找北楠星。 若是别的情况,唐凝是不会相信吴儡会好心的将解药拿出来,但受暗害的是秦睨,她再怎么顾全大局,她也不能理智的对待这件事。 就算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错过。 叶宁独自一人回了北楠星的院子,一进院子,她却看到惘然正站在院子里。 怎么只有你一个,云蜃呢? 惘然急忙就问道。 叶宁忽得有些责怪惘然,不是说要盯着吴儡么,怎么他会出现这里。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她有些疲惫的开口道:吴儡把她带走了。 然后她又对北楠星说道:北大夫,我有个朋友受了伤,您能不能和我去看看。 北楠星也想知道关于云蜃为什么会被带走的事情,但她看了双眼有些麻木的叶宁,还是先进屋去拿了药箱。 云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吊起来的,但是不高,她的腿不能伸直,又跪不下去。 双手被丝线拉扯着,还能感受到丝线勒进皮肉的痛感。 醒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血不起作用! 吴儡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蜃听着觉得好笑,她道:桑半夏没有告诉你么。 说出声来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虚弱。 嗓子干哑,没有力气。 吴儡走过来抓住她的衣领,一张脸怼在云蜃眼睛跟前,如果不是动不了,云蜃真想一巴掌给他拍开。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死不了,你也是。 你中了我的毒,还有那么重的伤,可你什么事都没有!明明他的血能治疗,你的为什么不行!他说过你和他是一样的!他说过的! 吴儡有些疯狂,这会已经快到辰时了,他已经熬过了一波药物的副作用。 他的丝线划开了云蜃的手腕,喝了血,却没有丝毫作用。 他明白,自己如果再不治疗,他就完了。 云蜃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她嗤笑一声道:是因为桑半夏不肯救你,你才来找我的,对吗?可惜,他好像没和你说实话啊。 我和他不一样,他能救活人,我只能救死人。 不如你现在死在这里,我说不定会救你。 吴儡瘫坐在地上他自言自语般说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云蜃感觉他要疯了,她故意被抓,其实是想来套一下他的话,看看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说自己能救他。 她想过两个可能,一种是吴儡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话很有就是他偶然听到的。 另一种是桑半夏故意告诉他,引诱他来找自己。 她正思考哪个可能性更大一点时,吴儡又说道:我亲耳听到的,剑谷出事之前,他就说过,你和他是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 云蜃肯定了自己的第一种猜测。 吴儡猛然抬头,他说道:他有你的画像!是东海那边的人传过来的! 云蜃只去过一次东海,为了追捕一个外号是百里无锋的通缉犯。 但那次他并没有抓到他,百里无锋消失在了东海的沧浪城。 所以百里无锋也是桑半夏的人,或者,沧浪城也有他的人。 我知道了是血不够!血不够!啊!疼啊!我要你的血! 吴儡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嚎叫起来,云蜃明白,这是他用了穷奇血的副作用。 地上的吴儡疼的打滚,云蜃在考虑要不要帮他,她还有些想知道的事。 疼得打滚的吴儡突然暴起,他扑到云蜃左手上,一口咬下去,拼命地吸着云蜃的血。 云蜃忍着疼,小心的运转起内息,让吴儡能够得到缓解。 到云蜃嘴唇发白,吴儡才停下,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我就知道你在骗我,当初我留在药王谷的人就和我说过,叶谷主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 他才能救死人,而你能救我。 云蜃冷眼看着,若是早点得知这个消息他还会惊讶,但现在她已经知道原因了。 我前几天还收到了消息他刚复活了谷主夫人。 你果然在骗我! 在吴儡得意的目光中,云蜃震惊的无法言语。 第62章 带我去找她 刚复活,意思是不久之前吗?这怎么可能!云蜃再清楚不过了,长生珏确实能够生死人,但只能复活刚死的人。 桑半夏连这个都能解决了吗?地上的吴儡刚想休息,却猛然感到身体更剧烈的疼痛。 第67章 他疼得打滚,挣扎着起身又要来吸云蜃的血。 这次云蜃用尽全力限制内息的流动,没了内息的帮助,她的血液连缓解副作用的能力都没了。 吴儡见没有丝毫效果,他便松开云蜃的手腕,转头看向了云蜃白皙的脖颈。 云蜃此时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她知道吴儡要做什么,她在赌,赌一直在暗处的人会忍不住出手。 裸露的脖颈处传来被吐息的气息触碰到的灼热感,云蜃低垂着头也没有反抗。 就在吴儡将要咬住那脆弱时,有一人自屋内的阴暗处现身,揪住吴儡的后衣领就将他甩了出去。 难怪桑半夏说你很聪明,而且对自己够狠。 倘若我就只是这么看着呢? 那人声音里带着戏谑,还有几分瞧不起。 云蜃低着头,她早已没什么力气说话,却还是强撑道:随便,我反正又死不了。 但你知道,白瓶我没有带在身上。 完不成他交代的事,你也不会好过。 这次没机会,还有下次,叶宁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怕我找不到机会? 依旧是带着几分嘲讽。 呵,所以他有交代要我必须用掉那两瓶药,对吗? 云蜃勉强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眼前这个男人,剑眉星目,五官看着有几分锋利的感觉,眉眼之间甚至于叶宁有几分相似。 男人脸上的轻视收敛了一些,他微微弯腰看着云蜃道:倒是我小看你了,只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是,他确实交代了要逼你用掉那两瓶药。 说说,你还想知道什么?看在宁儿的份上,我说不定都会告诉你。 他站起身往吴儡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脚把疼晕过去的吴儡踢开。 又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话叫叶宁听见了,恐怕要忍不住劈了你。 云蜃猜到了眼前这人是谁,剑谷叛徒,叶目遮。 眼前的人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还劈了我,她碰都碰不到我。 别总是小瞧她,她很聪明,而且天赋很好。 云蜃又低下了头,叶目遮看不见,云蜃眼里是满目柔情。 她娘亲,是真的复活了吗? 是,而且就在沧浪城。 叶目遮甚至都没有一丝隐瞒。 他说的太直接了,就差直接告诉云蜃,桑半夏要你去沧浪城了。 叶目遮见云蜃不说话,笑道:我说得太直接,你怕了?也不怕告诉你,这是她唯一能再见到她娘亲的机会。 他逼我去那边做什么? 云蜃说话已经很费力了,她手腕上的血还没有完全止住,又被吴儡吸了太多走。 不要问一些我不能说的,不然我们还怎么聊。 叶目遮眯起眸子,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再说了,就算是有陷阱又怎么样呢,你会不去吗? 他突然笑了起来,眼里是戏谑。 看着云蜃被吊着的样子,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 叶目遮起身走的吴儡身边,他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出一粒来塞到吴儡嘴里。 不多时吴儡就醒了叶目遮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吴儡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兴奋道:你说的是真的?将她制成傀儡,你就让桑谷主治好我? 云蜃听后却没表现出叶目遮想看的害怕,她道:你出来时,他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动我? 叶目遮笑起来道:说过啊,特意交代,不要随便动他师姐呢。 不过,又不是我干的。 说话间吴儡已经走上前来,第一枚柳叶镖钉在云蜃的腕上时,云蜃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心口的长生珏亮起,右手上原本捆绑的精钢丝因为挣扎陡然收紧,迅速勒进肉里。 滚! 云蜃几乎是吼出来。 这就怕了?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让你生不如死呢? 叶目遮嘲笑道。 吴儡并没有被云蜃吓到,他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很快。 云蜃的右手就已经被钉上了几根极细的银针,随着吴儡手上的动作,她的右手也会做出反应。 云蜃双目已然通红,她确实不怕死,但她明白这两个人要对她做什么。 等叶宁找到这里,第一个要对上的就是被操控的她。 果然,在叶目遮的笑声中他大声道:等我那好侄女看到你这般模样,不知道会不会疯魔啊,哈哈哈哈。 折磨云蜃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是折磨叶宁。 内息的爆发已然退去,云蜃明白自己已经没力气反抗了,倒不如存些力气。 叶宁带着北楠星就要往秦宅去,说完秦睨的事后她就没再出声,心里是担忧和害怕。 吴儡不是赌坊里那些打手,她也没办法拿着钱袋子去将她带出来。 等到吴儡发现她根本没办法治疗他,会怎么对云蜃?北楠星看着叶宁失魂落怕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她问道:是云蜃故意让自己被抓的么? 叶宁点头。 那你就不要这副模样,她让自己被抓,是因为相信你,你们可以去救她。 不要辜负她,惘然会负责去找她。 在这之前,你要休息好。 等找到她之后又是一场恶战。 北楠星步伐很坚定,她不会武,帮不上忙。 但良城的水井已经被污染,等到天亮,所有的大夫会去各处排查染了疫病的人们。 她们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 两人一同进了秦宅,家丁已经在门口候着准备带路。 秦睨的院子门口有两个身影,一个站着一动不动,另一个来回走,焦急的情绪似乎让空气都闷了一些。 北楠星用帕子遮好口鼻,来不及与满脸担心的秦夫人说话便进入了秦睨的房间。 唐凝拿到的药已经交给北楠星了,这之前唐凝也判断出这东西根本不能治疗秦睨。 它比之前云蜃拿出来的毒还要浓,如果用在秦睨身上,恐怕直接就要了她的命。 你的伤怎么样? 叶宁站在唐凝旁边问道。 还好,止了血,也上了药。 唐凝淡淡地说。 回来后她去看了一眼秦睨,她已经开始发热,很是难受。 原本她应该是要陪着秦睨的,但是秦睨说她会武,叫她出去帮忙,她这才出现在水井附近。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听秦睨的话。 仔细想想,她回家拿了暗器袋之后去找秦睨时,她应该就被下毒了,只是那会儿症状没有表现出来。 云蜃怎么办?你有办法找到吗? 唐凝知道叶宁也不好受,这会要她去睡恐怕也睡不着。 叶宁点头道:她丐帮的朋友会去找她,我想她自己应该也有办法通知我们。 两人之后就不再说话了,秦夫人自己急得团团转,到北楠星进去后才稳定一点,也没精力去同她们说什么。 三个人在院子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到接近寅时北楠星才从里面出来。 秦夫人连忙迎上去,急切地问道:我睨儿怎么样了,能治好吗? 北楠星赶忙后退一步,并喊道:不要再过来了,这个院子要封锁起来。 她的情况不算好,我用了药也施了针,只有微弱的好转。 眼下她离不开人照看,我家里有整理好的药方,劳烦秦夫人让人拿给各医馆的大夫。 秦夫人脚步一踉跄差点就摔倒,唐凝赶忙将她扶住。 秦夫人几乎是哀求道:北大夫,求你救救我女儿,她才十五啊。 北楠星的回答很坚定:我会尽力!秦夫人放心。 说完便转身又进了屋子。 秦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借力从唐凝怀里起来。 对着叶宁与唐凝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睡觉! 然后丢下她们就往自己院子走,边走边喊道:来几个人把这条路守住,谁也不要过来。 明春,去北大夫家里随着她的走远声音也听不见了,叶宁心里很难受,上一秒还在担心自己女儿的秦夫人,这一会儿就去安排府里的一切了。 她担心自己的女儿,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们也去休息,然后把云蜃救出来。 叶宁将自己的担忧全部收起来,这次她不会同以往一样只能等着云蜃回来。 午时,霞光嘹亮的叫声响彻叶宁所在的院子。 第68章 她从屋子冲出来,看见霞光盘旋在空中。 内息涌动,叶宁对霞光高喊道:带我去找她。 第63章 偃师、活偶 吴儡被通缉的原因,除了他做的事令人发指异常残忍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他会将人制作成活偶,以操作活偶攻击其至亲至爱为乐。 但这招对习武之人不顶用,所以他都是挑柔弱女子下手。 将云蜃制作好以后,他有些害怕的对叶目遮道:等她一会有力气了,这个把戏对她没作用的。 他完成了叶目遮的要求,但又怕对方因为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而恼怒。 叶目遮手里拿着在云蜃身上搜出的黑色瓷瓶,笑道:不会的,她不会有力气。 说完捏起云蜃脸将药灌进了她的嘴里。 然后在云蜃耳边轻声道:可惜没办法让你在清醒的时候与她交手,不知道她见到你这样会不会一份心就死了,这次你可救不了她。 云蜃气若游丝,被逼着喝下药后还呛了水。 尽管如此她也撑着一口气说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剑谷谷主不是你了。 狂妄自大,心思歹毒。 叶目遮被这句话气到,直接将瓷瓶甩掉,随后掐住云蜃的脖子。 昏迷前云蜃听到他恶狠狠说道:他们如今这下场,就只能说明是那个老头子选错了。 呵,蠢货。 霞光的叫声将叶宁与唐凝都引动了,两人跟着它往外跑,出了秦宅往东南方而向去。 中途遇上了带着温谷鼎的惘然。 那边是暂时作废的居民区,可能会有埋伏。 惘然迅速的将情况说明。 唐凝道:现在其他人都已经去忙疫病的事情了,城西那边因为水井被封,出了暴动。 只有我们三个能去救她。 这次出来唐凝依旧只拿了暗器包,这边的地形不适合她用弩箭。 叶宁只是听着,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霞光身上。 惘然靠近她说话,她才勉强分心来听。 吴儡的事我很抱歉,因为疫病,这边没有留丐帮的人值守。 再加上有人故意隐藏了他的踪迹。 叶宁摇头道:这个怨不得你。 丐帮也不是神仙,怎么能完全盯着一个人。 正说着却看到天上的霞光由领路变成了盘旋,它下方是连成片的居民区。 由于无人居住,显得十分寂静。 三人刚踏进这片地方,就有箭矢破空而来,惘然反应最快,脚下发力跃至空中,内息运转,龙啸九天骤然使出,将箭矢全数震开。 温古鼎在空中迅速锁定了箭矢射出的方位,鸣叫声响起,惘然喊道:那边交给我! 随即就往温古鼎指示的方向奔去。 惘然走后不久,继续追逐霞光的叶宁两人再次遇袭。 这次是冲天而降的巨网,叶宁左手持剑,长剑挥动间便将网子砍了个稀巴烂。 接着有人对她丢出数枚暗器,唐凝的暗器却后发先制,全数拦住。 接着唐凝又是一枚飞镖甩出,正中房顶一人。 那人滚落下来,一副草寇打扮。 看样子是良城附近的一些山贼。 唐凝上前查看后说道。 叶宁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再领路的霞光,知道云蜃大约就是在那边了。 唐凝对她说道:这里应该还有一些人,我和那位丐帮弟子会对付,你去找她。 于是当叶宁孤身一人闯进那间连窗户都被封死的屋子时,看见的,就是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云蜃。 叶宁见过很多次云蜃受伤的样子了,但没有一次像这样狼狈。 她的衣衫凌乱,好看的景泰蓝的外衫被血染得几乎看不出原色。 屋子内昏暗,可叶宁还是看到了云蜃的右手袖口,血把它染成了黑色。 叶宁几乎站不稳,踉跄着步子朝云蜃走去,她颤抖着唤她:云蜃,云蜃。 就在要碰到她时,云蜃的右手忽然抬起,抓起插在地上的尽欢就砍向叶宁。 这一击叶宁完全没有料到,她甚至来不及闪躲,只能用手去挡。 同时喊道:云蜃,是我,你看看我。 但云蜃完全没有反应,甚至一脚踢中叶宁的膝盖,叫她后退一步。 接着起身,左手握着长安一记横扫再次攻来。 叶宁甚至来不及拔剑,由于这次只能用左手使剑,叶宁将剑佩在右边,左边完全是空挡。 只能用左手去抓云蜃的手腕,只是还没抓到,腹部就又挨了一脚。 这次叶宁直接被踢倒了,她仰头看去,才发现云蜃双眼紧闭,似乎是失去意识的状态。 还不待她开口,云蜃的双手就已经高举起来,双刀就要劈下。 叶宁只能朝旁边翻滚以躲过这次攻击。 屋外的阳光只照到很小的一块地方,叶宁刚到躲到这里而云蜃楼却没有上前,只是站在暗处。 云蜃!你醒一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叶宁再次喊话,但云蜃依旧没有反应,还是垂着脑袋立在原地。 等了片刻,见云蜃没有动作,叶宁小心地起身向前走去。 刚走出阳光的范围,云蜃便迅速地攻了过来。 双刀横扫,将叶宁再次逼入阳光里。 叶宁一踏入阳光,云蜃便立即退开,似乎很是畏惧阳光一般。 从进门开始,除了一开始她比较接近以外,之后云蜃的攻击似乎都为了将她逼退。 而且云蜃的动作很奇怪,不像是她会使用的招式。 仿佛是一个新手,会个一招半式,却不精通。 叶宁内心慌乱不已,却拼命的让自己镇定。 眼下只有她在,不能乱了阵脚。 叶宁将长剑抽出插在地上,左手握着剑鞘,再次踏出阳光。 果不其然,云蜃的双刀再次袭来,叶宁本可以用剑鞘将双刀弹开,但她却选择硬接了尽欢。 长安的刀路没有停下,眼看就要砍中叶宁,云蜃却退开了,长安将叶宁的左肩划了一道口子。 刀没有停,却退开了。 是不愿意与我缠斗,还是说云蜃还有一点自我意识呢?叶宁在心里思考着。 然而云蜃没有给她过多的分析时间,挥舞着双刀再次砍来。 叶宁在原地摆开架势,起手一记泉宝山庄的剑术水滴石穿便刺了出去。 这招与春雨不同,虽然都是刺剑式,但春雨要求绵、密。 而水滴石穿求的是精准,要求每一击都刺中同一个位置。 叶宁这次的目标就是云蜃握刀的左手。 但云蜃似乎是看出来了,本来是进攻的她突然变为了后退。 叶宁看到她是被什么拖拽向后,足尖一点就要追上去。 云蜃却将长安一把掷出,叶宁抬手用剑鞘去拦。 仿佛带着粘合剂一般,剑鞘一碰到长安便吸住了它,随后叶宁的剑鞘带着长安在空中绕了一圈,将长安带到了叶宁的右手上。 这是武当太极的招式,剑谷有个门客就是武当出身,教过叶宁。 那头的云蜃没有丝毫停顿,又挥动着尽欢攻来。 水滴石穿再次出手,这次是对着右手而去,然而尽欢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云蜃的左肩扎去。 叶宁收招便要去拦,尽欢却再次挥出,这次却直指叶宁的喉咙。 也许是下意识的反应,右手的长安抬起,一刀就将尽欢劈开。 同时叶宁感受到长安的刀身除了尽欢还切到了别的东西。 尽欢被弹开,云蜃又退开了。 她站在叶宁五步之外的距离,在叶宁的注视下。 尽欢一扬,直接架在了脖子上,随后一步一步朝叶宁走来。 你要做什么?把刀放下。 明知道云蜃听见,叶宁还是急出了声。 黑暗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你把刀放下,我就让她放下。 叶宁一愣,她听出来这是吴儡的声音了,但屋子里有回声,她没办法辨别人在哪里。 你对她做了什么? 叶宁眼看尽欢已经割破了云蜃的脖颈,只好将长安放下,吴儡嘿嘿一笑:你猜猜? 说完云蜃挥刀就砍了过来,叶宁想用剑鞘去拦,吴儡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我劝你最好不要。 叶宁只能后退躲闪,她退至阳光下,以为云蜃会和前面一样停下。 但是这次云蜃没有,尽欢没有一丝迟疑的砍在了叶宁右肩。 叶宁疼得闷哼一声,脚下失力,摔在地上。 叶宁抬头看见的云蜃的脸,那本就有道疤痕的右眉似乎被什么东西切到了一般,这次的伤口延伸到了整只右眼。 第69章 而阳光下,叶宁也看到了有无数根丝线固定在云蜃身上。 愤怒一瞬间就占满她的全身,她几乎是吼出来:吴儡!我要你碎尸万段! 叶宁不知道吴儡会这一手,但她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群人被称作偃师。 这群人会制作各种各样的傀儡,栩栩如生。 他们靠操纵这些傀儡供人赏玩来换一些银钱,然而他们中有心术不正之人不满足于用木头制作傀儡,开始盯上人的尸体。 后来尸体也无法满足,于是就诞生了活偶。 此法残忍至极,被制成活偶的人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被人操控。 这类邪术自然是不被江湖接受的,于是在各路侠客的追击下,活偶技术失传了,连偃师这类人都不见了。 叶宁能知道这些也都是谷里人说给她听的。 她的长剑就插在手边,叶宁拔起剑就要去斩断这些丝线,吴儡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劝你不要去动这些线,你看到她脸上的伤口了吗?这是你刚才切断一根丝线导致的,如果你将它们全部切断,到时候可不是她受伤这么简单。 她是死不了,可经脉全断她只会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 第64章 盖医之为道,所以续斯人之命 云蜃只觉得心口处仿佛有块烙铁一般,烧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意识昏昏沉沉地,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和叶宁交手了?除了灼烧的感觉,她还能隐约感觉到全身有被什么东西拉扯的感觉,有东西扎在她的筋脉里,只是这痛感与五脏的疼痛比起来实在是不起眼。 得让内息流动起来。 云蜃这样想着,如果这阵疼痛无法缓解,她就没法醒过来。 叶宁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并不是躲不开。 只是她每次想躲,吴儡就会让云蜃去伤害自己,逼迫叶宁只能去拦。 又是一刀袭来,这次目标是叶宁的脖子。 叶宁只能勉强躲开,但原本是伤不到她的刀刃,不知怎么的像是突然伸长了一般。 叶宁捂着脖子后退开,伤口不深,两人距离很近,吴儡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一下没有让叶宁感到绝望,反而是一股希望在心里蔓延开。 是云蜃的内息,这说明她开始有反应了。 叶宁没见过活偶,但也知道被制作的人应该都是清醒的。 而云蜃却不是,这很可能说明吴儡没办法在云蜃清醒的状态操控她。 她很想喊她,让她知道自己没事,有人来救她了。 但是她不敢,如果惊动了吴儡,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她没再想着拉开距离,如果离得远了,叶宁身上再出现伤口,就会让吴儡察觉。 她贴身与云蜃缠斗起来,之前不是没想过把云蜃控制住。 但吴儡一旦发现叶宁有这个想法,宁愿让云蜃拧断四肢也要挣脱。 吴儡很焦躁,叶宁的缠斗让他没法很好的操纵云蜃,他本来就不会刀法,而且关于活偶的制作他也不精通,原本的密法里是有办法压制内息的。 所以他的目标才会都是普通人,叶目遮走之前交代过,不能杀了叶宁。 但吴儡忍不了,他做活偶就是为了享受折磨别人的感觉,但叶宁却没有丝毫的恐慌。 她甚至都没怎么呼喊,这完全无法满足吴儡变态的欲望。 云蜃抬脚就要踢开叶宁,被叶宁发现,抬脚截住这一击,云蜃却直接用头撞了上来。 叶宁完全没料到这一下,躲不及被撞了。 但是这一下却让她与云蜃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清澈的眸子正带着些歉疚地看着她,甚至冲她苦涩地笑了一下。 就在叶宁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的时候,云蜃庞大的内息却爆发出来。 那一瞬间所有的丝线都被震动,躲在暗处的吴儡被这一击打的猝不及防。 云蜃右手用力直接将丝线硬扯断来,叶宁立即反应过来,她早就锁定了吴儡的位置,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 内息全速运转,叶宁一个闪身就到了吴儡眼前,若是云蜃还没有挣脱束缚,这会吴儡还能用她来逼开叶宁。 但眼下是不可能了,黑暗中,吴儡冷笑一声道:你应该去看看她。 说完他也不躲,硬接了叶宁一击后退到一扇封闭的窗户边,顺势就撞了出去。 光线再次照了进来,叶宁回身看去,云蜃站在阳光里,她全身仿佛被血洗过一样。 却依旧没有倒下,叶宁一下就慌了。 她本想抓住吴儡的,她要逼他解开活偶的丝线。 可吴儡的话让她分了心,吴儡跑了。 站立不稳的云蜃还是倒在了叶宁怀里,叶宁哭着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 如果抓住吴儡就好了,如果她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叶宁疼不疼啊。 云蜃还有些不清醒,她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叶宁满身的伤。 尤其是右肩膀,连脖子都有一道血痕。 那一瞬间愤怒就席卷全身,内息汹涌而出。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清醒呢,她的伤还没有好啊。 得多疼啊,早知道不弄这一出了。 内息流动间,她将右手的丝线硬生生扯断。 经脉断裂的感觉让她差点又晕过去,但是现在不行。 那瓶黑色的药已经发挥作用了,她现在可以治好叶宁。 叶宁听见云蜃虚弱问自己疼不疼,她都这样了,还在关心自己。 她身上的丝线全部被吴儡扯断了,叶宁抱着她像抱着一个血人一样。 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家。 叶宁想去把她背起来,她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动静,可能是赶过来的唐凝或者惘然把吴儡拦住了。 她也不关心这个,满心满眼的都是云蜃,她觉得心脏疼得要裂开。 但是云蜃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尽管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叶宁还是感觉到她在抗拒自己背她。 她有些急了:你要做唔。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云蜃堵上了。 叶宁只觉得脑子发蒙,云蜃在亲我。 这是她唯一能思考的事情了。 但满嘴的血腥味却让她迅速回神了,她想要推开云蜃,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被云蜃抱在了怀里。 云蜃突然加大的力道让她没法挣脱出来,嘴里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叶宁被迫咽下了嘴里的血,有段记忆突然地冒出来。 月光下云蜃近乎疯魔一般,也是这样让自己咽下她的血肉。 她感觉自己身子放软了,接着被失去力气的云蜃带到在地上。 叶宁不怕,很快就不疼了。 你去抓吴儡,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剑。 云蜃再次在叶宁耳边说着。 这次她是真的没力气了,她全身都在疼,原来小狸奴有这么多地方都受伤了。 她意识有些模糊了,叶宁听见她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不疼了,还要她一定要抓到吴儡。 说得最多的是告诉叶宁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疼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吴儡啊。 叶宁哭喊着,要去扶她。 但是云蜃不肯,她的右眼只能看到一片血红。 却努力地看向叶宁的眼睛道:他喝了我血,没人能拦住他。 唐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眼前的景象完全让她震惊。 叶宁抬头对上唐凝的眼睛,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把怀里的云蜃交给唐凝。 你先回家,等我回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与云蜃僵持了,尽管她眼下十分不愿意离开云蜃。 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吴儡绝对不能跑掉。 叶宁拿上长剑去追惘然,唐凝正要带着云蜃离开。 云蜃却抓住她说道:我有事要拜托你,唐门,有一种能让人持续保持清醒的法子对不对。 用在我身上,然后带我去找北大夫。 唐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疯了,那是严刑逼供的法子,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了,会死的。 我不会死!你信我,只有这样秦睨才有救。 良城的疫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治好的,我有办法。 云蜃几乎是哀求了。 唐凝要将云蜃背起来,她语气坚定道: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这次绝对不行。 求你了,这次疫病拖不得了,好多人都是二次感染。 而且这次要比上次还要猛烈,他们撑不到治疗结束的。 唐凝犹豫了,她没办法失去秦睨。 可她也没办法再去伤害一次云蜃,她已经做错一次了。 第70章 唐凝,秦睨等不了,她的毒是吴儡下的。 云蜃知道她的犹豫,所以决定逼她一把。 唐凝取出一根银针来,说道:会很疼,你的感官会被放大,我没见过有人能受住这个法子。 云蜃只是笑笑,疼吗?她只需要能保持清醒,别的她不在乎。 但是等唐凝开始施针后云蜃才明白,重点不是疼,而且感官会被放大。 唐凝背着她在路上疾驰,就连风吹在她身上都会让她难受不已,而这些疼痛带来的刺激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唐凝带着云蜃是冲进秦宅的,连门都没有进,直接跳上围墙翻进去。 闯入秦睨的院子后,惊动了北楠星。 她出来就看到被唐凝背着,满身是血的云蜃,绕是她再冷静,这会也开始手脚发颤。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云蜃就抓住她道:师姐,那个白瓶,你带着吗?把它和这次我们带回来的药一起给我用上。 你在说什么鬼话! 北楠星气得吼她,手却颤抖着给她检查伤口。 唐凝将云蜃放下,搀扶着她,云蜃从怀里拿出那张满是褶皱的信纸。 这是叶目遮干的,他搜出黑瓶时发现了桑半夏写给云蜃的信件,于是故意将它折叠好又放进了云蜃怀里。 北楠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明白云蜃要做什么了,她带着哭腔吼她:你当自己是什么?神仙吗?这满城的大夫难道比不过一个你吗?你最听师姐话的,咱们不用好不好?他给你的东西你怎么能喝。 但云蜃只是说:师姐,有效的,我看见了。 我知道良城的大夫都很厉害,可是良城的百姓等不了,秦睨也等不了。 在叶宁离去之前,云蜃就观察到了,她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脖子处的甚至都愈合了。 所以桑半夏没有骗她,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但那两个瓶子却是如他说的一般能暂时逆转两块长生珏的效果。 她不是非要让自己在黑瓶的效果没结束前就用白瓶,只是她明白自己这次伤的非常重,如果昏迷,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醒的,良城撑不了那么久。 第65章 左手剑 吴儡刚从窗子里跑出去,正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出城,就被一根青竹棒抽飞了。 还不待他在空中调整好,就觉得天上有什么落下来,在他脸上抓了一道就走。 接着惘然一记下劈腿就踢在他的腹部,把他从空中直接踹到地上。 就在惘然要将他制服时,吴儡却骤然起身,下勾拳一下就打中惘然下颚。 惘然心中震惊,这一下太快了,比当初他们在惠城交手时还要厉害。 惘然挨了一拳,顺势后空翻调整落地,然而刚落地吴儡就攻了过来。 他一手抓住惘然的肩膀,另一只手挥拳就打在惘然脸上,脸上是兴奋的笑意:哈哈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让我刚解决完一个,又遇到你。 上次你们三个可是让我吃了好大一个亏,这次我要加倍奉还。 惘然只能抬手拦住他挥来的拳头,吴儡的力气之大他一时难以挣脱。 但听见他说刚解决一个,惘然就慌了。 抬手拦住吴儡的拳头,他抬脚就是一记正蹬踹将吴儡踢开:云蜃怎么了! 吴儡后退两步站定,阴恻恻地笑道:你想知道?去看看啊,哈哈哈。 你他妈的! 惘然脚下发力,烟雨行踏出,闪身至吴儡身前。 内息爆发,一记亢龙有悔骤然拍出,功力十足,甚至能听得隐隐龙吟。 惘然也担心云蜃,但是他也知道吴儡不能放跑。 本以为这一下就算不能制服吴儡,也能让他有空当。 然而吴儡被打飞后撞倒一面墙壁,四散的灰尘还没有散尽,他就从里面冲出来。 手里的柳叶镖当作小匕首,就要扎向惘然的眼睛。 青竹杖即使拦住柳叶镖,却还是被折断。 惘然再次被逼退,这一下他就明白是内息上的差距。 现在的吴儡不是他能打赢的。 没了青竹杖的阻拦,柳叶镖眼看就要刺中惘然,却有一剑破空而来。 直接将柳叶镖挑飞,再顺势一记横扫,吴儡只能退开。 惘然一见到叶宁急忙就抓着她问:云蜃呢?她怎么样? 叶宁想说她没事,可怎么说得出口,她身上满是云蜃的血。 先解决他。 叶宁只能这么说,云蜃的情况她连自己都无法安慰,又怎么能去安慰惘然。 叶宁左手持剑直指吴儡:我说过,要你碎尸万段。 说完直接一招泉宝山庄的剑术及时雨。 速度非常快,吴儡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剑刺中他的左手,就像之前被云蜃将双手刺穿一样。 吴儡抢了黑市所剩无几的穷奇血,双手的伤勉强治好,这会又伤了。 他咬牙道:你忽然这么厉害,你也喝了她的血?哈哈哈,如今可真是浪费了,那么多血,要白流了。 叶宁面无表情地将剑抽出,一记上撩就要去砍他的肩膀。 吴儡右手拍在剑身,将剑打偏,左手化刀刺向叶宁心口。 但本应被拍歪的剑身却直接砍断了他的左臂。 吴儡哀嚎一声就倒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叶宁听了他的挑衅能无动于衷。 叶宁看出了他的疑惑,冰冷地道:你很奇怪为什么你的话没有影响我吗?因为我已经足够愤怒了,你万死不足。 说完抬手就要补上一剑,地上的吴儡却再次丢出柳叶镖,这次一共三枚,全部都瞄准了叶宁的头部。 剑谷剑招弥月。 这是一招防守技,长剑在身前画出一个圆,将三枚柳叶镖打飞。 就连飞镖尾部缠着的丝线也被斩断。 吴儡趁机往旁边翻滚,想要逃跑。 剑谷的剑术,核心为不杀,是为君子剑。 其中蕴含的杀招也离不开点到为止,而且不会攻击要害。 但这是对外传授的,叶家不对外传的左手剑是杀人剑。 叶檀溪在教叶宁这套剑法时很认真的告诉她:杀人剑有三不出:比武切磋不出,惘造杀孽不出,宣泄报复不出。 只有在你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在你出招后还能保持自己本心的时候才可以用。 黄龙府那次她心有余悸,但这次不同。 长剑划破长空,在吴儡满目的惊恐中没入他的胸腔。 他不是不想逃,是逃不掉,叶宁的内息仿佛一座大山,将他死死压在原地。 叶家剑术断空吴儡在满腔的不甘中咽了气,他在最后一刻心里大骂叶目遮这个王八蛋。 他给他吃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能缓解他伤势的药,而是榨干他最后生机的毒。 他喝了云蜃的血,内力虽然大幅提升,但他身上的伤其实半点没好,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被叶宁杀掉。 随着吴儡的倒下,叶宁脱力一般晃了一步被身后的惘然扶住。 你还好吗? 惘然出声询问。 他想问云蜃的情况,但刚才叶宁与吴儡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云蜃定然是伤的很重,所以他选择不再去刺激叶宁。 我们回去吧。 叶宁没再管吴儡,两人转身就又走,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看清楚他的一瞬间,叶宁刚平复地心就躁动起来。 叶目遮! 尽管愤怒,叶宁却没有冲上去与他拼杀,因为叶目遮浑身散发的气息非常危险,叶宁明白即使是现在的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叶目遮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语气也十分温和:宁儿,好久不见,怎么直呼三叔的名字呢? 你不配我喊你。 叶宁冷声道。 是吗?三叔可是想你得紧。 他这副样子叫惘然都看不下去,只觉得世间居然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叶宁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记挂着云蜃,她就算打不赢叶目遮也定然要去同他拼命的。 你刚才用的可是叶家剑招?这一手连三叔都不会,不如宁儿来教我。 这样三叔就带你去见你娘亲,好不好? 你还要不要脸! 惘然气急,叶宁的娘亲都死了,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叶目遮完全无视他,朝着叶宁走过来,作势就要去牵叶宁的手,说道:宁儿,你娘亲没死。 三叔不骗你,跟三叔走。 叶宁全身颤抖,一巴掌拍开叶目遮:不可能!我看着我娘亲死的,你害死她的! 是不是真的,你跟三叔去看看不就好了?你也知道桑半夏的本事,不是吗? 第71章 叶目遮继续劝说。 他根本就无法复活人! 可那个小姑娘也不能治伤啊,但你如今身上的伤不是全好了? 叶宁愣住了,她才反应过来。 活动了右手,发现确实不疼,连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完全没了感觉。 我不会跟你走!你这辈子也别想学会叶家剑法。 叶宁依然不答应,甚至是后退了几步,她要想办法逃走。 叶目遮眼里闪过一抹狠戾,他想把叶宁强行带走。 惘然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闪身拦在他与叶宁之间。 叶目遮眉头皱紧,周身的气息全数收敛,脸上的戾气也消散。 又带着笑意道:既然宁儿不愿,三叔也不强求,下次我再来找你。 说完在叶宁与惘然疑惑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怎么想? 确定叶目遮走后,惘然才出声问叶宁。 此时叶宁心思不在这里,她满脑子都是云蜃的血为什么能治疗伤口。 这是只在复活人的时候才会起效果的,而当时她显然没死。 她被抓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叶宁坐不住了,她要见云蜃,现在就要!云蜃身体特殊,除了北楠星,肯定不会让其他人给她治疗。 她直接就往秦宅跑去,完全忘记回答惘然的问题。 惘然见她不回答,知道她这会心情也不好,所以就没再问,跟着她一起去了秦宅。 云蜃被安置在秦睨院子的一间空房内,只有北楠星陪着她。 北楠星还是松口了,她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就像云蜃说的,良城等不了。 她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这期间自己要守在云蜃旁边,云蜃欣然同意。 这次的情况特殊,她不能保证自己在忍受痛苦的同时还能记住所有病情症状。 按他说的,这个白瓶里的药用了之后可以让长生珏治疗你自己。 既然如此,就让它先治好你的伤,在用药。 北楠星是想,如果是假的,最少可以让云蜃少受些罪。 云蜃却摇头道:不行,这两瓶药的持续时间我们都不知道,不能随便浪费。 可你的身子能受住,你的精神能吗? 这才是北楠星最担心的,那张纸上说过,会有副作用。 还有她们即将要用的药,那是完全没有稀释过的东西,用在普通人身上会直接要命的。 云蜃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最后只能逼着自己对着北楠星笑道:师姐,没时间了。 我们不能考虑这些了。 北楠星没有理由去阻止云蜃了,如果她和云蜃换过来,她也会坚持把药用在自己身上的。 两瓶药都被倒了出来,放在两个碗里,云蜃仰头将它们全部喝完。 如先前一般的灼烧感来临前云蜃拉着北楠星的手道:师姐,别让她进来。 她胆子小,吓了就不好了。 第66章 是云蜃,不是常安 北楠星不知道会有多疼,她只看到云蜃一手死死攥着心口处,皮肤泛红,身上的外伤肉眼可见地在愈合。 只是用手碰了一下云蜃的额头,都感觉发烫。 她急忙对着外面喊道:去打一盆水来。 唐凝动作很快,干净的水很快就送了过来。 北楠星端着水开始给云蜃降温,按照她对长生珏的研究,既然两块玉效果反转,那么先治好的应该是云蜃的外伤。 按理来说应该能恢复到半点疤痕都没有的状态,可是云蜃身上的伤只是愈合了。 贯穿右眼的伤口没有复原,北楠星甚至没有办法判断云蜃的右眼还能不能看见。 右手手腕处的疤痕更是恐怖,仿佛失去一块肉一般有些凹陷。 就在北楠星想继续查看云蜃其他地方的伤口情况时,云蜃却突然开始抓挠起全身。 北楠星赶紧解开了她的衣裳,她的背后是一道长的疤痕,在双手处再延伸开,仿佛藤蔓一般。 北楠星没见过这种伤,但她很快就没心思在想这个,让云蜃开始抓挠自己的原因就是她身上开始出现的红疹。 这是疫病的症状,这些红疹不能抓,否则会溃烂。 北楠星伸手去按住云蜃,同时哄道:阿蒲,不能抓。 她知道云蜃这会能听到,不然不会任由自己抓着她。 良城的疫病症状很多,云蜃想要通过自己被逆转效果的长生珏来熬过所有并发症,在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届时就能治好良城的疫病。 但是在这期间她不能有事,效果改变的长生珏已经没办法保证她不死了。 治愈得效果非常有成效,不过一会红疹就消退了。 而毒药太过猛烈了,云蜃半点喘息的时间就没有,就因为疼痛缩成了一团。 四肢关节的酸痛,北楠星见过,有的人因为这一症状过于强烈而将腿砍掉的。 而云蜃的症状只会比他们要更严重,她忍满头是汗,牙关紧闭。 北楠星想着如果疼昏过去对云蜃来说会不会要好受些,但云蜃显然没有失去意识。 云蜃没失去意识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唐门的密法,并且因为这个的缘故,她所忍受的疼痛更加煎熬。 四肢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敲打一般,一下一下要将她的骨头碾成粉末。 她感觉到北楠星在拍打她的背,还能听到她在唱小时候哄睡的童谣,想来北楠星是希望她能昏过去的。 但眼下北楠星的拍打的安慰与温柔的歌声都在刺激着云蜃脆弱的神经,她心里开始感觉有些烦躁。 师姐出出去吧。 云蜃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理智了。 北楠星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不是撑不住了?阿蒲,师姐不能走,你知道的。 云蜃呼吸颤抖,她是知道,可她也不想自己伤害北楠星。 四肢的症状开始消退了,看来是熬过这一茬了。 但很快,云蜃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只一盏茶的工夫她就吐出一口血来,呼吸也加重了。 北楠星慌忙的给她擦拭,这次症状是肺痨。 但奇怪的是,这个症状持续的时间比前两次短。 云蜃气息很快平稳,却因为剧烈的疼痛呻吟出来。 北楠星想去扶她,却被她突然打开手,然后云蜃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嘴里喊着:你该死! 云蜃手里力道很大,北楠星完全无法呼吸,这是出现幻觉了。 良城疫病上次是没有这个症状的,但秦睨身上有,她照顾秦睨时发现她会哭着喊唐凝的名字。 她费力地抬手将桌上的水盆打翻,本来是不愿意让其他人进来的,但是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死掉。 冲进来的是叶宁,她连愣神的时间都没有,上来就拉开了云蜃了。 她刚回来没多久,院子里的唐凝将事情说给她听了。 她想进来,可是唐凝说,北楠星有交代过云蜃不想让她进去。 她想可能是之前云蜃受伤时自己总和她说害怕,所以这次也不让自己看。 她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心里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进去,却被云蜃的痛呼打断,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于是她立马就冲了进去。 她双手紧箍着云蜃的手,用尽力气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唐凝告诉她了云蜃受了唐门密法的事情,所以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连哭声都被她全数吞下,但耳边却是云蜃的哀求:放开我,求你了,你要这东西你剜去就好。 师兄师姐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吧,我不要这长生。 云蜃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喊,叶宁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云蜃的哭声搅得心撕裂一般的痛。 可一旁的北楠星是明白的,云蜃是看到过去了。 她被桑半夏按住,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所有人的场景。 北楠星这会还说不了话,只能偷偷抹眼泪。 那头云蜃安静了一会,却又开始挣扎起来。 这次没有说话,手却拼命地挥动,一下一下打在叶宁背上。 叶宁一声不吭的受着,北楠星看了一会,明白了云蜃是想要去扣心口的长生珏。 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碰到长生珏的云蜃,最后痛苦喊着好疼啊,一遍又一遍。 屋外的惘然蹲在地上,唐凝看见他蹲着地方地上湿了一片。 她就安静的站在门口,手捏成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云蜃这么痛苦与她也是有关系,负罪感压得她背脊都是弯曲的。 秦睨的情况也不好,到现在还不是清醒的,她也没办法进去陪着。 第72章 云蜃其实没有喊很久,等幻觉的症状消退,她就安静了。 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她以为抱着她的是北楠星,就呢喃着:师姐,我看不见了,这也是症状之一? 北楠星赶紧说道:是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嗓子还有些不舒服。 云蜃听出来说话的不是抱着她的人,就挣扎着想出来。 叶宁不肯放,轻声道:是我,别动了。 语气甚至有些强硬。 怀里的云蜃明显身子僵硬了,她干巴巴地说着:你怎么进来了?是不是我闹得有些过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出现幻觉了,但具体做了什么不太清楚。 没有,是我硬要进来的。 叶宁没实话,因为北楠星在一旁摇头示意她。 当然她本身也没打算说实话。 我吓着你没? 叶宁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手里的力道加重一些道:都说了,你不要总拿我当孩子看。 云蜃轻笑一声道:好,是我错。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疼痛感小了很多,叶宁同她说话时她也不觉得刺耳了,想来是唐门密法的效果退了。 这会儿人有些困倦了,她和叶宁说道:和我说说话,吴儡怎么样了?还有你的左手剑。 叶宁听出来她语气里的疲倦,便问道:你是不是困了? 然后又看向北楠星问道:她能不能睡一会儿? 北楠星想说可以,但是云蜃拒绝了:我能分辨出长生珏现在的状态,等它恢复本来的作用,就可以取血了。 眼下心口处还是如同灼烧一般,眼睛能勉强看见了,但是全身没力气。 同我说说话吧。 她又对叶宁说道。 叶宁感觉云蜃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了,她又把云蜃抱紧了几分,讲道:我杀了吴儡。 云蜃笑道:官府说要活捉呢,一会可以去把他的尸身拿去换钱。 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把你受的都还给他。 叶宁嘴上是怒意十足,手里却是轻柔的,生怕弄疼云蜃。 云蜃安慰道:我现在没事了,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一招,不然就不耍这一套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没告诉叶宁最重要消息,忙道:忘了告诉你了,叶目遮也在良城,他说你娘亲复活了,在东海的沧浪城。 我知道,我遇着他了,他说要带我去找我娘亲,条件是要我告诉他左手剑法。 叶宁语气冰冷,眼里也都是冷意。 云蜃看不见她的眼睛,只道:你该和他去的,他和我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叶宁本来就是压着怒意,听了这话手不自觉地收紧,带着些哭腔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伤成这个样子,要我到哪里去?且不说他说得是不是真的,叶家的左手剑也不是他这种人可以学的。 可若是真的呢? 云蜃觉得自己这会可能是脑子不清楚了,竟然拿这种事逼问叶宁。 北楠星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发烫,但身上不像之前那般红得厉害。 她烧糊涂了。 北楠星告诉叶宁,意思是云蜃现在在说胡话,让她不要介意。 我娘亲如果知道我做了这种事,恐怕第一个饶不了我。 你还不知道,我娘亲年轻时可厉害了,我爹爹都打不赢她。 叶宁的声音温柔,仿佛一阵暖流,叫云蜃心里盛满了欢喜。 之后叶宁又和云蜃说了好多,她的左手剑,还有和她一起回来的惘然,甚至说了一些自己小时候习武的事情。 云蜃迷迷糊糊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声。 中间又疼了好几次,她咬着牙忍,叶宁就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北楠星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她不觉得云蜃喜欢女生有什么不对,只是担心叶宁比云蜃小,会不会有些不成熟。 但几番接触下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尤其是现在,她甚至觉得叶宁要比云蜃稳重一些。 因为幼年时的云蜃尽管身体不好,却是十分调皮。 仔细想来,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她是云蜃,不是常安,所以才会显得成熟稳重吧。 第67章 桃花落后蚕齐浴,竹笋抽时燕便来 云蜃未时左右服用的药,一直到快接近戌时才结束,差不多有四个时辰。 结束时她几乎算是脱了一层皮,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北楠星药效没了,她就昏了过去。 北楠星早已备好各种药品,采血后第一碗药就要给秦睨用。 但这药的成分很足,药性大,不知道秦睨能不能受住。 唐凝想先替秦睨试药,却被一直守在院子外面的秦耀拦住了。 他说道:我是他兄长,这药我来试最合适。 而且,万一有什么,睨儿也不会太难过。 他仰头就喝干了那碗药,等了半个时辰,确认自己没有事,就拖着还没有恢复脚回了祠堂。 秦睨用过药后唐凝就一直守着她,那药效果奇好,秦睨刚喝完,身上的热度便退了下去,呼吸也平稳了。 北楠星诊了脉,又做了几番检查,终于是确认秦睨安全了。 用云蜃的血做成的药数量有限,一共也只有五十副药,一副只能供三个人喝。 北楠星将药送到其他地方的大夫手上时特意嘱托,必须要用在最严重的病人身上。 一同送到他们手上的,还有这次疫病会出现的所有症状。 有很多如果云蜃不说她都不会知道,那天夜里良城所有的大夫都没有休息。 一群人围在一起商量着应该怎么用药,没有一个人去问北楠星是怎么得道这个方子,为什么知道这么详细的症状。 第二天天亮,一碗碗汤药便开始在良城各个角落分发。 这是预防的药,也是大夫们讨论的结果。 症状较轻的与严重人被分开,由官府统一安排地方。 良城的药材商也是将自家仓库里的药材纷纷贡献出来,分文未取。 秦府尹忙得脚不沾地,只在听说秦睨醒了的当天进了院子,看了一眼女儿后就匆匆离去。 秦夫人也是组织了各家未染病并且身体好的女眷到各处去帮忙,期间自己也病倒了。 好在只是操劳过度,并不是感染。 云蜃的事情谁都没有提,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只有北楠星等四个人知道,秦老爷问起时,他们统一的回答是云蜃拿到了解药,但是身受重伤,还叮嘱秦老爷不要说出去。 云蜃一连睡了三天,这几日都是靠着汤药吊着。 叶宁也守了她三天,一步都未曾出过那间屋子。 到第四天云蜃才勉强睁开眼,只与叶宁对视了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北楠星来看过好几次,确认了云蜃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精神消耗很大,睡得多是正常的,叶宁这才放心下来。 第五天时叶宁去看了旁边屋子里的秦睨,秦睨用过药后第二天就醒了,但身子还是虚,唐凝就一直不同意她出门。 她担心叶宁,又知道帮不上她,也就只能老实地待着。 叶宁进来时秦睨正靠坐在床榻上同唐凝说话,见到叶宁她很是高兴,赶忙招呼她坐到床边来。 她一拍唐凝道:去拿一些吃食来。 唐凝刚出去,秦睨就拉着叶宁的手道:阿凝都同我说了,我很抱歉叶宁一听她开口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就打断了她,道:这事不怨你,也不是唐凝的错。 换了我也要如此,云蜃也不怪你们,本就是她自己要故意中计的。 秦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抓着叶宁的手一个劲地掉眼泪,叶宁哄了好久。 秦睨也不知道云蜃试药的事,唐凝告诉她的与告诉秦老爷的差不多,只是多说了自己拿云蜃去换了一瓶假药的事。 到秦睨终于不哭了,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根编好的红绳来,递给叶宁道:我重新给你编的,这次的很结实,绝对不会被扯断。 叶宁在秦睨的帮助下将玉牌串好,又挂在脖子上。 两人又聊了会其他的事情,道唐凝进来分了一些吃的给叶宁后,叶宁便又回去守着云蜃了。 刚进屋云蜃就看过来了,叶宁欣喜地过去,问道:什么时候醒的?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粥来? 云蜃声音虚弱,只说了句想喝水。 叶宁赶忙倒了杯水来,又把云蜃扶起来喂她喝。 喝完后云蜃便直接坐着了,叶宁问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云蜃闭着眼睛感受一番身体的情况后说道:感觉有些没力气。 第73章 叶宁道:北大夫说了,你是精神消耗太大。 你太胡来了。 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云蜃慌忙道歉:叫你担心了,抱歉,是我不好。 叶宁看见她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心里突然想到,好久了,自从云蜃在惠城受伤后,就再没摸过她的头。 心里突然有些堵,干脆抓着云蜃的手放在自己头上,有些气鼓鼓地道:你要这样哄我才行。 说完她就看见云蜃愣住了,然后脸上绽开一抹带着宠爱的笑。 云蜃揉着她的头,看着叶宁涨红的脸道:我怕你长不高,所以才不敢,原来你一直记着。 叶宁本来是一时冲动说出这话,说完就后悔了,在云蜃的话语里把头越低越下。 小声地说道:我不怕长不高,我喜欢你这样。 那我以后多摸摸。 是叶宁熟悉的那种都弄的语气。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到了云蜃怀里。 云蜃笑着接住她,这会她还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扶着叶宁。 笑道:怎么了这是?今天突然对我撒娇了。 叶宁把脸埋在她心口,听着里面跳动的声音才觉得自己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她闷着声音道:下次别再这样了,我不是怕你受伤,我是怕你丢下我。 云蜃想说自己不会有事,张开嘴说出来的却是:我不会丢下你。 这次云蜃也没有醒很久,抱着叶宁坐了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叶宁扶着她躺下时看见她右手上的伤疤,很是难看。 叶宁看着心里难受,又去看了她的左手,也有一块差不多的伤疤,这里是当初救自己时留下的。 叶宁小心地抚摸着这伤疤,云蜃这次受伤的所有伤口都留下疤痕,尤其是右眼,叶宁每次看了都忍不住难受。 替云蜃盖好被子,她又出去找了秦睨,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唐凝又被赶到一边去了。 她出门想去看看云蜃的情况,却撞见了刚走进院子的惘然。 两个人不熟,只相互点了个头示意。 惘然这些天在良城四处帮忙,还通知了在附近的丐帮弟子都回来,有了丐帮的加入,官府在维持秩序时轻松了很多。 当初帮着吴儡一起埋伏他们的那群人,也在丐帮的帮助下都抓住了。 吴儡的尸体也交给了官府。 他这趟过来是想着来看看云蜃,可惜云蜃又睡着了。 唐凝在院中看着一脸失望走出来的惘然,犹豫一番还是开口说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我怀疑唐门里有人牵扯在这件事中,你们丐帮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惘然满脸疑惑道:唐门的事我一个丐帮怎么打听,你不能查吗? 唐凝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犯了些事,被门里处罚了,暂时没办法回去,无从查起。 我也没什么好主意,你应该清楚,你们唐门一向把自己家的事捂得严实。 惘然两手一摊。 唐凝也沉默了,惘然说的是事实,她是有些难为人了。 那找一个人呢? 唐凝又问。 什么人? 老实说惘然并不想和唐门的人扯上关系,唐门的人大多都形式古怪,他们是拿钱办事的,属于黑白都沾。 唐凝拿出一张画像来,说道:这个人,我师父。 惘然看了看那张像,画了个看起来面相柔和的中年男人。 有大概的方向吗? 惘然问道。 两年前他接了个任务去了南方,就再没回来。 唐凝只知道这么多,她来秦家是因为师父来信要她想个办法暂时离开门里,然后到秦家来落脚。 惘然皱着眉头道:我只能找人帮你打听,能不能找到我不保证。 毕竟是唐门的人,我们不一定能查到他的行踪。 唐凝行了一礼道:多谢。 惘然回礼后就匆匆地走了,临道门口时又和唐凝说了句,等下次云蜃醒过来,就去外面找个丐帮的弟子通知他。 半夜云蜃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叶宁拿着一支笔在桌上写着什么,她出声道:怎么还不睡觉? 叶宁被吓得一惊,慌忙去捂住桌上的纸。 转头一看发现云蜃没有起来,只是躺在床上,才松一口气。 收拾了一下她就吹灭了油灯,借着月光她走到床边来。 云蜃往里面挪了挪好让她躺着,笑道:你在做什么? 叶宁乖巧地躺下,侧着身子看着云蜃,说道:不许问,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云蜃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好,我不问了,睡觉。 说完就翻身平躺着去了。 等她睡着后,叶宁才小心的挪到她身边,贴着她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等我做回常安 第二天叶宁醒的时候云蜃还在睡,她悄咪咪地爬起来,看看半天云蜃的睡颜,才心满意足地去找秦睨。 良城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生计,这次的疫病发现得早,而且治疗的药物也很有效,重点地区还被官府严加防守。 街上已经恢复了生气,秦睨带着叶宁到了一家铺面不大的店里,老板正在收拾着店里的物品。 赵伯伯,白姨在吗? 秦睨很高兴地去和老板打招呼,她身子已经完全好了,连半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 从一堆皮货里抬头的赵老板看见是秦睨,高兴道:是小睨儿啊,来找你白姨玩?她在楼上呢,你直接去找她就好了。 秦睨应了声好就拉着叶宁上去了,边走边说道:白姨手艺可好了,包你满意。 两人上了二楼,敲响了房门,不一会一个美貌的妇人就来开了门。 一见到秦睨妇人就把她揽进怀里,然后捧着她的小脸一顿亲,接着又把她拉着转了两圈才说道:瘦了,你娘亲说你病了,现在好了没? 秦睨笑道:好了,全好了。 白姨,这个是叶宁,是我朋友。 她赶忙拉过叶宁来,生怕白姨再拉着她亲。 白姨这次注意到秦睨不是一个人来的,连忙让两人进来。 给她们到了水,才道:是睨儿的朋友呀?多大啦? 叶宁老实地捧着茶杯道:十五了。 和睨儿一样大呀,好,好。 小睨儿这次来找白姨做什么? 秦睨拉着白姨的手撒娇道:想拜托白姨帮忙做个东西,这几天就要,料子要最好的。 说完她示意叶宁把东西拿出来。 叶宁赶忙拿出她夜里画的那张纸给白姨,白姨对着那张图比画了一下后,对两人说道:没问题,我让你赵伯伯去拿最好料子给你做。 和之前一样,白姨只收你们材料钱。 秦睨一把抱住她道:谢谢白姨,白姨果然最好了,等娘亲有空了白姨一定要来家里玩。 之后两人从这间铺子里出来,秦睨又和叶宁讲:白姨和我娘亲关系特别好,一般人找她做东西她还不一定会接。 你别看赵伯伯的铺子不大,好多别的地方的人都会找他买皮料。 谢谢你啊。 叶宁拉着秦睨的手由衷地说道。 秦睨连忙摆手,道:你们都不知道帮我多少次了,这次生病还要多亏了云生姐姐。 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买吃的,这边有几家很好吃的点心铺子。 秦睨与叶宁在外面玩了快一个时辰才回来,叶宁拿着几盒糕点去找云蜃,她选的都是些软的好入口的点心,就是想着云蜃也能吃一些。 推开门时云蜃已经醒了,正准备下床。 叶宁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她,嘴里说着:你干嘛不等我回来,摔着怎么办? 云蜃笑道:我见你不在,想去外面找你。 我只是累着了,身子无碍,躺久了不好。 叶宁被她两句话弄得脸红,低着头把她扶外面去。 秦睨的院子里有个小的凉亭,叶宁带着云蜃去那边坐着,又回房间把糕点拿出来,都打开拿给云蜃,让她挑着吃一些。 今天是谷雨呢。 云蜃捏着块糕点小声地说道。 谷雨怎么了吗? 叶宁给她倒了杯茶。 云蜃忽然侧头看着叶宁问道:我上次给你的玉牌,你有没有放好? 叶宁就拽着绳子把平安牌拉出来给云蜃看说道:贴身放着呢,这次肯定不会被扯掉。 第74章 云蜃没想到她会把这东西贴身带着,一时有些愣住。 叶宁便问她:怎么了,这个不能这么带吗? 云蜃看着她想:这小狸奴,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含义就把它挂脖子上。 她看着叶宁的眼睛道:谷雨是我的生辰。 这块牌子上刻的,是我的名字。 常叶宁刚要念出来,云蜃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她醒来时叶宁不在她身边,一股失落感猛地将她包裹起来。 也许是她现在精神很脆弱,那一刻云蜃无比地希望叶宁能在她身边,就像她刚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到叶宁才安心一般。 现在不要念这个名字,我还不是。 叶宁此时同云蜃坐在一起,云蜃捂着她的嘴,又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嘴里呢喃着:我现在只是云蜃。 叶宁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感觉心跳得飞快。 云蜃告诉她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了,还告诉她自己的本名,把刻着她名字的玉牌交给她要她收好。 是不是,她也喜欢我?这个念头在叶宁心里越来越大,怎么都压不下去,她抬手搂着云蜃,声音颤抖:你你是不是也她感觉自己这会说不出话了,满心的欢喜叫她想叫喊出来。 可是又无端恐惧,怕云蜃否定,如果云蜃现在说不是,她都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你等我做回常安好不好。 如果我还能成为常安云蜃说不出后面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成为常安。 只是希望在那之前,叶宁能等等她。 叶宁泣不成声,她抱着云蜃道:好,我等你,我等你。 她太开心了,她以为自己要把这件事一直埋在心里,却没想到会突然迎来这么大一个转机。 叶宁还想再多和云蜃说会话,比如今天是生辰,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还想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可是耳边传来的是云蜃均匀的呼吸,她带着哭腔埋怨道:讨厌,你怎么现在睡啊。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将云蜃放平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北楠星在给她诊脉。 你是不是和那小姑娘把话说明白了? 北楠星开门见山。 云蜃的脸猛然就红了,她和你说的? 北楠星摇头:我过来看你,就发现你躺在人家腿上睡觉。 小姑娘正盯着你傻笑,见了我还慌慌张张的,我猜的。 云蜃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的道:师姐还真是聪明怎么就想着要说了? 北楠星笑着问。 云蜃放松了些道:怕有一天后悔。 这次的事情,如果我当时醒得晚了,或者,她一见我那样就慌了神,恐怕我真的会失去她。 北楠星已经知道云蜃被吴儡做成活偶的事情了,若不是吴儡已经死了,她定要让他也尝尝筋脉断裂的痛苦。 北楠星本想说她两句,可是看见云蜃了又舍不得说她。 最后嘱咐道: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她担心了。 有个牵挂是好事,起码你不会再乱来了。 关于长生珏的事情,等良城疫病已结束,我就立马开始查,有消息我就告诉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好,就拜托师姐了。 北楠星又从药箱子里拿出一个药囊给她,说道:这个给你,生辰礼。 我用了一些安神静心的药材,还有你喜欢的茶香。 云蜃脸上乐开了花,可是一抬头就看见北楠星脸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现在来说说你身子的情况,刚才我问了那小姑娘了,你是突然睡着的。 这说明这次的事情对你的消耗非常大,长生珏再厉害,也只能保全你的身体。 在你完全康复以前你都不能到处跑,明白吗?还有不能太情绪化,要静心! 云蜃连连点头,送走北楠星她就又困了,可又不愿意睡,叶宁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都告诉她今天是自己生辰了,怎么还到处跑。 她看向屋外,这会儿正在下雨,水气裹着潮湿的空气一起涌进屋里。 云蜃很喜欢这种味道,药王谷就经常是这样的。 云蜃握着香囊睡着了,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叫人很难不入睡。 此时叶宁正和秦睨在厨房里鼓捣着长寿面,连和面都亲力亲为。 秦睨看着她把自己弄得跟小花猫似的还打趣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做过饭啊,怎么突然要洗手做羹汤了? 叶宁正跟面团较劲,抬手又抹一把脸道:她方才,同我说明了。 秦睨好奇道:说明什么?她不会是说了喜欢你吧。 叶宁红着脸,点头又摇头。 把秦睨给急坏了: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快告诉我,告诉我,我就喊人来教你。 我问她,是不是也喜欢我,她同我说要我等等她。 还告诉我那块牌子上刻着她的名字,真名。 叶宁脸上的面粉衬得她的脸更加红了。 秦睨一把就抓她的手,高兴地道:她把牌子给你,还叫你收好,这是定情信物啊。 小宁儿你太幸运啦,是她先开的口吗? 叶宁点头。 秦睨直接就抱住了她:太好了,阿凝那个呆子,当初我要是不耍点手段她还要憋一段时间,这一点同你的云生姐姐比起来就差远了。 叶宁笑得合不拢嘴,两个人闹够了,秦睨就出去喊了家里的厨娘过来教叶宁和面。 到煮面汤那一步叶宁往汤里加了一些茶叶。 秦睨问:放这个会好吃吗? 叶宁回答道:她喜欢。 第69章 不要满足 云蜃昏睡的头三天,叶宁不太敢睡,总是一会一会地打盹。 到第四天看到云蜃醒了才能睡踏实。 其实她也不太想睡,梦里都是云蜃的痛苦,她只能看着,连像这次一样只是抱着她都不行。 但是她这次看到的是小云蜃一个人在吃面,只吃了两口,她就放下筷子。 叶宁以为是她不想吃,没想到云蜃站到凳子上去够桌子中间的茶壶。 然后叶宁就看到她把带着茶叶的茶水倒在了碗里,接着自己搅拌一下吃得特别香。 云蜃吃完面后便抱着碗出去了,叶宁跟着她一直到厨房。 刚进门便看见有个人在里面,见了云蜃就过来接她手里的碗,两个人似乎说着什么。 那人还捏了一下云蜃的脸,叶宁见了莫名有些气恼,她还没捏过呢。 这次的梦里没有云蜃融合长生珏的场景,似乎是个难得平静的一天。 云蜃坐在房间里翻着医书,其间有人来敲门,小云蜃去开。 门口是刚才在厨房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云蜃高兴地接过还抱了一下他,叶宁以为那人会进来,但他只是送了食盒就走了。 叶宁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是梦结束了。 听到云蜃说今日是她生辰时,她就想到了这个梦,想着给云蜃做一次长寿面,在里面加上茶叶。 她端着面去找云蜃,发现她又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就听见云蜃的声音响起:你去做什么了? 吓得叶宁一哆嗦,嗔道:你装睡吓我吗? 云蜃连忙摇头,道:本就是打盹儿,你做什么去了? 她又问了一遍。 叶宁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次受伤后,云蜃变得有些粘自己。 她把面端出来道:我去给你做长寿面了,以前我生辰娘亲总给我做。 云蜃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看着碗里的面。 面条粗细有些不均匀,还有几根黏在一起,她笑道:这是你做的? 叶宁有些害羞道:第一次做,做得不好。 云蜃没说什么,拿起筷子习惯性的搅拌一下,面汤里的茶香一下就扑面而来。 云蜃手里的筷子还挑着面条,转头看向叶宁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你先尝尝,不然面要坨了。 叶宁知道她疑惑什么,但她想让云蜃先尝尝味道。 云蜃一言不发,吃得很大口。 叶宁怕她噎着,给她倒了杯水来,但云蜃没喝,她把面汤喝了个精光。 吃完后她把碗筷收拾好,然后安静地看着叶宁,等着叶宁告诉她为什么知道自己这个小爱好。 从你在去王家回来后开始,每次你身体不好我就能梦到一个小女孩。 第75章 最开始是看到她因为难受用刀刺了自己心口,后来就是她很多不同方式的死亡,有一次我梦见她被一个人按在水里。 叶宁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云蜃,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都是你,对不对? 她捧着云蜃不愿意看着她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云蜃躲不开,就轻轻地回答了一声嗯。 叶宁把她揽入怀里,安抚着她的背后道:你想不想和我说说?不过别是今天,今天是你的生辰。 我说给你听也不是想惹你难过,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可以不用瞒着我,在我面前你可以再自在一些,再开心一些。 云蜃又嗯了一声,叶宁感觉到云蜃的手攀上了她的后背,紧紧地抱着她。 云蜃趴着的肩头也有了湿润的感觉。 她哄道:今天是生辰,不可以哭的。 不如你和我说说为什么喜欢在面汤里加茶叶?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吃。 云蜃本来挺感动了,叶宁这么一问她又笑起来,脑袋枕在叶宁的肩头道:我幼时很贪吃,还喜欢研究,总是往食物里面加别的东西。 有一回往面里加了茶叶,觉得好吃,就保留了这个习惯。 叶宁听了咯咯咯地笑,打趣道:难怪程伯伯会抓到你半夜偷吃,在暮云楼你说那些菜也头头是道。 原来从小就是个贪吃鬼。 云蜃看着桌上的碗筷道:要收拾一下,今天我想出去逛逛。 话是这么说,手却不肯放开叶宁。 她很喜欢抱着叶宁的感觉,很踏实。 叶宁比她要矮一些,在她怀里显得瘦小,抱着特别舒服。 叶宁也不想松手,每次看到秦睨扑到唐凝怀里她就羡慕,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只这么一会怎么够。 两个人都没动,然后叶宁听见云蜃叹喟一声道:再抱一会会,好不好? 叶宁没回答,但是把自己往云蜃怀里拱了拱。 云蜃在她耳边笑,抬手抚上叶宁的后脑。 窗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吹进窗户的风带着淡淡的泥土香。 我做得面好吃吗? 叶宁问她云蜃说话的时候叶宁能感觉到气息打在她的耳朵上,让她感觉脸热心暖。 云蜃道:面条的口感不太好,汤也有些淡。 叶宁知道她又在逗她了,但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羞恼。 于是叶宁一口咬在云蜃的肩上,云蜃笑有些打颤,继续道:你下次再给我做好不好?我教你。 当真? 叶宁一下从云蜃怀里退出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当真。 云蜃眼里似有水光,叶宁想到一句诗词。 低回转美目,风日为无辉。 她从以前就喜欢云蜃的眼睛,叫她痴醉,要她沉沦。 可能,在当初那个月色明亮的夜里,自己就已经醉在她的眼里了。 叶宁抬手去抚摸云蜃右眼的伤痕,心疼地道:还疼不疼? 那你帮我吹吹? 云蜃闭上眼睛凑过来。 叶宁涨红了脸,她发现了,云蜃是个非常主动的人。 她想起秦睨一直和自己说的要自己主动的话,赌气一般,她凑过去,小心地吻上了云蜃的眼睛。 蜻蜓点水的吻转瞬即逝,叶宁起身端着碗头也不回地跑了。 屋内的云蜃抬手抚上眼上疤痕,明明什么都没有,云蜃楼却觉得那里烫得手疼。 她起身走到窗边,想吹一吹风,她现在是开心的,心里非常满足。 满足到,哪怕她做不回常安了,也不会觉得有遗憾。 可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对不起叶宁,她是个自私的人。 温古鼎落在窗台上时,云蜃还没回过神。 它与霞光不一样,是一只稳重的隼鸟,所以它只是用嘴啄了啄云蜃的手。 云蜃这才看过来,脸上的愁容收敛起来,笑道:你怎么来了?带消息了? 温古鼎歪着脑袋看她,一人一鸟就这么对视半晌,然后温古鼎就飞走了。 合着是来打探消息的。 云蜃念叨了一句,随后直接把窗户关上了。 叶宁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洗个碗半天不回来。 云蜃想出去找她,刚出门就看到惘然鬼鬼祟祟地翻上了墙头。 你什么时候有做贼的喜好了? 云蜃抱着手靠在门边看着他。 惘然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见了云蜃赶紧道:别瞎说,我这是时间紧迫,逼不得已。 随后从墙上跳下来,提着包裹就往这边来。 云蜃看他护着怀里包裹的样子,打趣道:你不会真的去做贼了吧。 惘然淋着雨跑到廊下,笑骂道:你可真是没良心,这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 说着就把怀里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 云蜃好奇。 惘然献宝一样,道:找门里的师姐师妹们要来的去疤的,这个是百花门的,周师姐说很好用。 这个是万仙谷的,杨师妹说见效快。 还有这个惘然展示着那些瓶瓶罐罐,云蜃看着有些眼热。 往年生辰惘然总是带她去吃顿饭了结,有时候回不来就托霞光带一份写着祝福的。 她的生辰,其实连李季舞都不知道。 就连应长风和季年都是惘然说漏了嘴才知道的。 你今年不带我去吃饭了? 云蜃等他介绍完他的东西,才开口。 惘然挠着头,说道:今年实在没空,良城这边的事情刚结束,我们要重新在这边安排帮里的弟子。 但是这些都是我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你哥哥我够疼你吧。 说到最后他脸上尽是得意。 云蜃配合的夸道:真了不起,不愧是然哥。 温古鼎落在惘然肩头啄了他一下,惘然赶忙将手里的东西都塞给云蜃,说道:我走了,还有好多事没处理。 云蜃看着惘然的背影,又想到刚才叶宁的那个吻。 她在心里骂道:满足个屁!之前都说了尽欢和长安两个都要的。 哥。 云蜃喊住他。 在惘然询问的目光里,云蜃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她道:明年要补给我,要江南那家最出名的准提榭。 惘然先是愣住,然后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好好你想吃凤凰肉,哥也一定给你弄来。 明年,明年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说好了啊。 他兴奋不已,以至于翻上墙头后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去。 这太好了,他最疼爱的妹妹想要活下去了。 第70章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云蜃没忘记自己还要去找叶宁,将惘然给的东西放回去后,她又到外面去了。 只是在游廊下拐了个弯,她就被唐凝拦住了。 做什么? 云蜃笑着问,唐凝垂着眼,说道:谢谢你。 谈不上,我也算是个大夫。 云蜃打算同她边走边说。 刚迈出一步,唐凝就挪动一下拦住她。 云蜃往后面看去,再往前走是秦睨的屋子。 叶宁和秦睨在一起? 云蜃想,唐凝大约是被安排在这里拦住她的。 唐凝点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两个人站在廊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唐凝心存愧疚,云蜃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好奇叶宁与秦睨在干什么。 与这头气氛尴尬的两人不同,屋里的秦睨与叶宁聊得正欢。 秦睨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拿出来了,叫叶宁一件件试。 试了衣服又给她搭配首饰,叶宁哪见过这种阵仗。 她娘亲也是江湖人,平日里只带着那根宝贝的簪子。 她站在原地看着秦睨忙来忙去,在她身上比比划划,把她像个娃娃一样摆弄。 她无奈道:真的要这样吗?我从来没这么打扮过。 秦睨忙着给她搭配衣服,都没空看她一眼,说道:就是没这么打扮过才要打扮给她看啊,我娘亲说了,这叫女为悦己者容。 你穿这样一身出去,保管叫她眼睛都看直。 真的吗?她不喜欢怎么办? 叶宁很担忧。 秦睨终于是翻到一件满意的衣服,她拿着衣服走到叶宁身边说道:你要自信一点,你长得这么好看,打扮一番给她看,是她的荣幸,她还敢不喜欢? 说着还拿手戳一戳叶宁的额头。 第76章 她把衣服塞到叶宁手里,继续给叶宁洗脑:你们话都说开了,眼下正是欢喜的时候,现在穿给她看,这叫趁热打铁。 要叫她觉得,你是世间珍宝,得了你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这身衣服是今年新做的,我一次都没穿过,你快去换上。 叶宁被她说得脑袋发热,觉得颇有道理,便拿着衣服去换。 秦睨找完衣服,又开始给她找首饰。 等叶宁换好衣服出来,她手上已经捧了不少东西了。 她围着叶宁转了一圈,嘴里念叨着:我就知道这衣服肯定适合你,等今晚庆典的时候,你一出去,怕是良城不少公子都要来同你搭讪。 叶宁低着头小声地讲:我又不是穿给他们看的。 秦睨把她按在铜镜前坐下,开始给叶宁梳着发髻。 听见叶宁说的话后,她抬手拍了一下叶宁的后背,语气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痛心道:你怎么这么呆,重点不是有人来找你搭讪,是他们会当着云生的面找你搭讪,你想不想看她吃醋? 叶宁有些想象不出云蜃吃醋的样子,她从怀里拿出她娘亲的簪子递给秦睨,说道:带这个好不好?忘记和你说了,她现在叫云蜃。 秦睨接过簪子看了一会,打趣道:好,我喊云蜃姐姐好不好呀。 叶宁的反应不像秦睨预想中的急眼,反而一脸平静道:你喊吧,我反正不喊她云蜃姐姐。 而且我等会还可以出去喊唐凝姐姐,她比云蜃还要大一些对吗? 秦睨点头:阿凝今年十九。 说话间,叶宁的头发已经盘好了,秦睨有一双巧手。 发分股结鬟于顶,自然垂下,并结束肖尾,垂在肩上。 这是叶宁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发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呆愣。 直到秦睨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要她现在就出去给云蜃看看,叶宁才反应过来。 她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指着桌上的脂粉问秦睨:我不用话这个吗? 她有些害羞。 秦睨收拾起首饰盒,笑道:等晚上出去前我再给你画,一次看够怎么能行。 叶宁还是站在原地道:你也这样画吗? 画,你不知道,阿凝可喜欢看我这么打扮了,我肯定得画好看些。 秦睨抱着首饰盒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等叶宁小跑着出去了,她脸上的笑意才淡下来。 她由衷地为叶宁高兴,因为她和云蜃都是江湖人,她们两个可以结伴去很多地方,会一直在一起。 而不似她和唐凝,她深知自己留不住身为江湖人的唐凝太久,也明白自己难以走出这秦宅的天地。 可人都是贪心的,若是有一天,唐凝铁了心要走,也许叶宁能帮上自己的忙。 她知道叶宁与云蜃帮了自己很多,但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叶宁能看在自己帮她看清这份心意的份上再帮她一把。 叶宁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引得云蜃与唐凝同时回头看去。 这一下云蜃觉得周围瞬间安静了,连雨水的声音都没了,这天地黯然失声。 要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呢?还是常安的时候,师兄师姐们教她识字,那时候都是为了让她看医书。 药王谷的人一门心思都在医术研究上,没人会去管些什么风花雪月。 成为云蜃后,四处游荡,有时候会去听书。 说书先生说的那些故事里,好看的姑娘都是仙人之姿。 讲到六宫粉黛无颜色时,云蜃会想,这得有多好看啊。 有时候为了打探消息,她也去过些花楼乐坊。 见过花魁献舞,也听过朱弦三叹。 而这些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叶宁迈着小步款款走来,长裙轻微摆动,胸口处的锦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的线条,轻纱制成的外衫仿佛薄雾一般缠绕在少女的手臂上。 仙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这话是云蜃在茶馆听来的,当时想象不出来,如今却能对得上号了。 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叶宁走到她眼前,拉着她的衣袖小声地问:好看吗? 她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又觉得应该要说出来:好看。 说完觉得不够,她又补充道:像话本子里的仙人。 顿了顿又说:比她们还好看。 叶宁见她这样实在好笑,低着头笑出声来,声音清脆,云蜃觉得比乐坊的小曲还好听。 你来找我? 叶宁笑够了,抬头看着云蜃问,她眼里是热切欢喜。 云蜃被她的目光烧红了脸,然后点点头。 叶宁笑着投入她的怀抱:那我们回去好不好。 云蜃又点头,刚转身后面就传来秦睨的声音道:记得一会过来吃饭!阿凝,进来帮我挑首饰。 叶宁应了声好,拉着云蜃跑了。 进了屋,云蜃就一直看着她,也不怎么说话。 叶宁被看得害羞,有些恼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这是什么? 她看见桌上摆了很多瓶罐。 你好看。 云蜃回答的很笃定。 我知道了,你说过了。 叶宁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蜃像是没看见她的羞意,继续道:说不够,特别好看。 等会还要上妆呢。 叶宁双手搅在一起,玩着身上的锦带,小声地讲。 云蜃蹭一下就站起来,吓了叶宁一跳,她讲道:还要更好看?你要出去吗? 叶宁道:晚上有个庆典。 云蜃听完直接就去床上躺着了,衣服都没解,叶宁跟过去问道:你做什么呀。 云蜃闭着眼道:我,我睡一会儿,晚上和你出去。 她恢复得很慢,就连北楠星也说不出原因。 这样的云蜃是叶宁没见过的,呆呆的,还有点傻。 并且她在心里更加确定了,云蜃是真的很黏她。 同时她心里也发愁,云蜃的身子早已经好了,可整日嗜睡。 她也问过北楠星,但答案也只是说需要时间。 叶宁坐在旁边守着她入睡,在她睡着后,嘴里念叨:傻子一样。 良城疫病,全城戒严,叶目遮暂时出不去。 他躲在一户无人居住的屋子里,脸色难看得很。 手里攥着一个破碎的瓷瓶,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怒火。 他早就知道桑半夏不会那么好心,却还是没想到这趟出来前,桑半夏会在给他的药里加东西。 如果不是突然感觉身子有异,他当时就已经将叶宁强行带走了。 叶家剑法,只有被选为谷主的人才可以学习,而他大哥情愿教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也不教他。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剑谷,这才多大点地方,等学会了叶家的杀人剑,他什么东西弄不到。 桑半夏以为用些破药就能拿捏他吗?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拥有这血,你坏我好事,那就不要怪我给你添堵。 他起身想要出去,门口却突然出现一人。 这人悄无声息地就站在那里了,他完全没有反应。 桑谷主说了,你今日就要启程回谷。 那人声音冰冷,仿佛没有感情的恶鬼。 叶目遮冷哼一声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老子好言好语同他说了几句话,就能踩在我头上? 那人声色如常道:你擅自作主让吴儡动了那姑娘,还企图抓走叶谷主的女儿。 如果坏了桑谷主的事,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擅自做主?要不是我那丫头怎么会喝黑瓶里的东西。 叶目遮说着就要去推那人。 门口的人纹丝不动继续道:黑瓶本就不是这次要用的,你来这里的目的,只是负责掩护吴儡还有引她们去东海。 现在她连续将两瓶都用了,如果有什么事,你根本担不起。 叶目遮恼火急了,骂道:担不起什么,他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垃圾,我还要怕他?就算他内息强大又如何?你一个唐门的废物,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 那人叹息一声道:难怪都说你是蠢货。 你以为你身子的情况只是穷奇血的副作用吗?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不然你再见到我,就是给你收尸的时候。 你他妈的。 叶目遮抬手就要劈向那人,但那人只是手指轻动,一根银针便刺中叶目遮眉心,他瞬间身子就软了。 那人侧了侧身,叶目遮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77章 第71章 不要想些不该想的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叶宁估计这会儿已经是未时过半了,她摇了摇云蜃打算喊她起来吃饭。 她守了云蜃快两个时辰,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云蜃睁开眼看见叶宁冲着她笑,又把眼睛闭上了。 起来呀,你还要睡吗? 叶宁哄她。 云蜃闭着眼睛讲:就是觉得,你太好看了,像做梦一样。 叶宁笑出声来,伸手去拉她:以前怎么不觉得你说话这么甜。 云蜃被她拉着起来,问道:我以前什么样? 就,喜欢逗我玩,反正不是这样。 叶宁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对她来说云蜃是个很温柔的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她的照顾。 云蜃起身整理一下衣服,道: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云蜃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通常情况下她是不会对在乎的人撒谎的,只会把不能说的事情隐藏起来。 但若是能说的,想说的,只要她在意的人想知道,她都会说出来。 而喜欢叶宁这件事,既然她愿意同叶宁说开,那她就想要叶宁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她。 叶宁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她一把抱住云蜃道:我也是,我也喜欢你。 ,温存一会后云蜃拍拍她的背,道:晚上再抱,先去吃饭。 叶宁从她怀里出来,小跑着去拿来一个包袱献宝似的给云蜃看:你穿这个,我特意给你买的。 那是一件胡服样式的衣衫,晴山色的底衣配上甸子色的外衫,一根黑色的革带配得恰到好处。 还有一样礼物,但暂时还没做好。 到时配上这件衣服,会更加好看。 叶宁欣喜地讲道,云蜃肯定会喜欢。 云蜃甚是喜欢这件衣裳,接过后就去屏风后面换去了。 过了一会便出来了,叶宁看得两眼放光,走过来给她整理了下衣领道:我就知道,你穿着会好看。 云蜃看着她高兴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早出去的时候,秦睨和我说晚上有庆典。 我就想,你也许能同我一起出来看看。 那会云蜃还什么都没和她说,她也只是想着,找到云蜃那日她的衣衫都坏了,应该给她买件新的。 云蜃牵着她的手去秦睨那边吃饭,路上说道:你手上的钱还够用吗?再过几日,等我好些了,我们就要去沧浪城了,会有些远,还要坐船。 惘然应该会去替你打探你娘亲的消息,你不要担心。 叶宁回答着:吴儡的赏金已经交给我了,我其实不太相信他说的,我也不认为桑半夏会好心的复活我娘亲。 我还有些害怕,他就是逼着我们去那边,去了会怎么样?如果这是个假消息,你会怎么样? 我不要紧,只是奇怪为什么是沧浪城,我实在想不出那边有什么。 这个问题云蜃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叶宁伸手在她腰间拧了一下,嗔怒道:你重要,特别重要。 云蜃装疼的倒吸口气,讨饶道:是,我特别重要,是我说错了。 见她这般,叶宁被逗笑,把身子往云蜃身上又靠了靠。 到秦睨那边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秦睨穿了身同叶宁相似的红色衣裳,梳着双挂髻,还簪着一只金色的发簪。 唐凝穿的了身槿紫的圆领袍,右边心口附近有一朵樱草色的芍药。 叶宁凑在云蜃耳边小声讲:这花是阿睨亲手绣的。 云蜃听了稍微多留意了一眼。 秦睨招呼叶宁过去坐下,她给叶宁盛了碗汤,说道:我跟你说这个山药鸡汤是赵妈妈的拿手菜,我可喜欢喝了。 叶宁捏着勺子尝了一口,眼睛发亮,一看就很是喜欢这汤。 云蜃看着她喝汤的样子笑,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唐凝也是一直盯着秦睨在看,只是那眼里却带着些悲色。 整个席间,秦睨没有同她讲一句话。 倒是叶宁,吃到喜欢的就也夹一份给云蜃,叫秦睨好一顿打趣。 吃完了饭,秦睨又把云蜃和唐凝打发出去,开始给叶宁上妆。 你怎么不高兴? 云蜃想了想,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唐凝寻了处地方坐下道:我没有不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她爱我,我怎么会不高兴。 嘴上说着高兴,脸上却看不出半分。 因为这个? 云蜃指着她心口的芍药问。 唐凝不语,云蜃就自顾自道:她在你心口绣一朵将离花,意思是知道你要离开但也愿意爱你。 你呢,还没下定决心? 唐凝伸手去抚摸着那朵花,目光放软,声音却发苦,道:我不知道,她跟着我,江湖路远,我不知能否护她周全。 留在这里,她家和美满,以后也许还会嫁她说不出后面的话,她怎么舍得她的阿睨嫁人。 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我们总认为自己是在为对方好,可她真正想要的是不是你给的这些呢? 我若问她,她定然是要跟我走的,万一她将来后悔怎么办? 唐凝心里很乱,她贪念现在的时光,也害怕着将来的分离。 云蜃坐在她旁边道:我以前没见过唐门的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心思杂乱?我有个待我如亲妹的阿姐,她同我说过事无两全,你东也要西也要,最后就什么也要不到。 你想要秦睨在你身边爱着你,还是秦睨在别人身边爱着你? 我想要她幸福、快乐。 那你就多相信她一点。 关着的门打开了,叶宁不似先前那般小跑着出来,反而有些磨蹭。 云蜃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她倒是如先前一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月凝眉,纤小嘴,额上还点了个花子。 云蜃这下是真词穷了,脑子转了几转都想不出能用什么来形容。 最后她走上前一把将叶宁抱起来,叶宁突然双脚离地,惊呼一声。 真好看,太好看了。 云蜃在她耳边感叹道。 叶宁听出她语气里的欢喜了,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笑道:快将我放下来,一会阿睨要笑话我了。 云蜃听了有些不舍,但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秦睨拿着两把团扇出来,嘴里说着:我不过一转身的工夫你就出来了,这么等不及呀。 将一把绣着翠竹的团扇交给叶宁,秦睨手里的团扇上画着一只鸳鸯,她用扇子捂着嘴笑。 唐凝想要过了牵着她,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四人一起出了府,街上已经是张灯结彩了,各种摊贩小铺都已就位,就等着人们去光顾了。 叶宁也是见过这种热闹的人了,可惠城的夜市怎么能与这次庆典相比呢?她装作矜持不过半晌便破了功,拉着云蜃东看看西看看。 有街头卖艺的奇人在表演吐火,叶宁挤进去想看,可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进不去。 云蜃一手将她护在怀里,一手去推前面的人,不过片刻便将叶宁带到了前面。 叶宁看得兴起,云蜃就一直在她周围护着她。 唐凝和秦睨站在人群外面,两人中间隔着些距离。 秦睨背着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唐凝,唐凝却是完全相反,什么都不看只看秦睨。 等云蜃带着叶宁钻出来,秦睨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再往前还有好玩的呢,我带你去看。 说完拉着叶宁就走,连叶宁一步三回头的看云蜃都没管。 云蜃有些埋怨道:你没哄哄她? 唐凝知道这两人刚说开,正是黏糊的时候,偏偏秦睨为了躲她拉着叶宁跑了。 她带着歉疚道:没来得及。 买点东西哄哄? 云蜃说着拿起一旁小摊上的玩意瞧着。 唐凝笑道:你怎么像对这些很熟一样? 云蜃觉得手里的东西有趣,便掏钱买了下来。 回身对唐凝讲道:我不懂这些,不过是一个坦诚而已。 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想让她知道。 免得她不知道,自己乱想,把自己憋坏了。 唐凝若有所思一般垂着头,云蜃指着一旁摊子上一件物品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只木制的步摇,尾端缀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玉兔子。 唐凝看过去,觉得好看。 但她的阿睨可不是兔子。 第78章 唐凝接着往前看,终于是挑到一件满意的。 正付钱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唐凝与云蜃同时看去,却是发现叶宁同秦睨被围了起来,两人急忙赶过去。 靠近了发现有一面容俊秀的公子挡在两人身前,地上还趴着一人。 怎么了? 云蜃从后面缆住叶宁的腰问道。 这俊秀公子虽是挡在叶宁与秦睨身前,却是更偏向叶宁一些,云蜃便以为是叶宁被欺负了。 这个人偷了别人的钱包,逃跑的时候撞了过来,我们躲开了。 她指着地上的人道,又指了一下身前这个公子道:他刚刚抓的这个小偷。 然后又凑到云蜃耳朵边说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拦在我和阿睨前面。 云蜃刚想说什么,那公子却向叶宁行礼道:姑娘可有受惊?在下是太原孙家子弟,刚才吓到姑娘了,在下愿请姑娘吃酒以赔不是。 叶宁愣住了,云蜃却觉得眉毛一跳。 她把叶宁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道:她并未受到惊吓,也无需公子赔礼。 那人并不理会,还是看向叶宁道:我请这位姑娘吃酒,就算不是赔礼,也算是相识缘分一场。 他自认自己的相貌是极好的,眼前这个说话生冷的人不过是个姑娘,再怎么护着,她怀里的人愿意,她也拦不住。 自己怎么好看,小姑娘都会喜欢。 却不想叶宁开口就是:我们本来也无事,是你硬要拦在这里的。 他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却还是不死心。 说道:那在下与姑娘一同游玩可好,你们都是女子,若是再遇到这种事,在下可以护着一二。 话音刚落,秦睨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抬眼看过去,唐凝却上前一步将秦睨挡住。 云蜃脸都黑了,感觉这人比吴儡还要烦人。 她对叶宁讲道: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叶宁连忙答应,再不走她也要忍不住了,原来云蜃吃醋是这般模样。 可惜这位公子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他是因为疫病被困在良城的,本是想着出门游历,也许能同自己爹娘一样有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 可惜刚到良城计划就破产了,今儿遇到叶宁他觉得一定是上天安排,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放人。 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住叶宁,还没碰到就被云蜃捏住了手腕。 我说我们要回去了,公子听不懂吗? 她语气冷冷的,叫叶宁想到在赌坊的时候遇见那个守卫时的情景。 云蜃生气了。 果然下一秒那人的手就被甩开了,他捂着手腕的样子一看就是疼得很。 云蜃声音仿佛带着寒气,道:时候不早了,公子应当早些睡,不要想一些不该想的。 撂下这句话,她就带着叶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72章 该怎么办 因为这个闹剧四个人又回了家,云蜃是觉得在逛下去后面还会有人上来同叶宁说话,这让她很不爽。 唐凝与秦睨也没什么兴致,她们两人甚至直接就回了房间,房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秦睨进屋就拔了头上的发簪,沉默地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 这是她今天准备的。 刚要喝进嘴里,唐凝的手却伸过来拦住她,道:你才刚病好,不要喝。 不喝?你今日准备几时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秦睨不是突然闹起来的,她病好之时见了唐凝在她身边守着很是高兴。 唐凝睡着了,她想拿床被子给她盖上,无意间看到了唐凝的信件。 那张纸看起来有些旧,上面是唐凝的笔迹。 她本无意看的,只是瞥见上面写着,望能准许我回门里几个字叫她心里陡然不安。 仔细地看完那封信后,秦睨突然就很想把唐凝拉起来,将信件甩她脸上。 问问她到底把自己当什么?等时候到了,把自己丢下就走,再说一句我永远记得你?可她最终也没有这么做,唐凝眼下有乌青,看着很累,她舍不得。 那封信上写的是唐凝希望门里能重新调查她的事情,希望可以允许她回去。 这次唐凝带在身上,是为了加上几句话,好问问她师傅的下落。 我今日不走。 唐凝抿着唇,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后面那句话。 可是秦睨没打算放过她,她拍开唐凝的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我没有要强留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你要走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声。 秦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酒度数并不高,是一些官家小姐间流行的果酒。 但秦睨不胜酒力,只两杯下肚脸颊就开始范红。 唐凝在她身边坐下,她心里很乱,她舍不得秦睨。 可她是孤儿,是师傅捡了她回唐门才能活命。 若不是遇着秦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唐门做些难以明说的活计。 她如今才十九,手的沾染的人命却也有十几条了。 我不是不想同你说,只是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睨打断她,当初,我若不是叫你误会我要定亲,你恐怕也不会同我说开,对不对? 是的,唐凝在心中回答。 秦睨又喝了一杯,继续道:你不知道,当初我是真的要定亲了。 唐凝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在家祠跪了三天,才换得我爹爹同意退了这门亲。 你也不知道,我娘亲一早就知道我同你的事儿。 唐凝连呼吸都开始颤抖了。 不然这么久,你随意进出我的院子,日日同我一同进出,为什么我爹娘什么都不问?自你同我说开后,再无一户人家上来提亲,你可知这是为何? 秦睨看着唐凝,明亮的眸子泛着水光。 见她不打,她又继续道:阿凝,我爱你,你呢? 唐凝张着嘴,还未出声,泪水就先流了下来。 秦睨抬手抚去她的泪水,道:我爱你,你爱我吗? 唐凝握住秦睨的手,哑着声音哽咽道:爱,我是爱你的阿睨。 秦睨笑了,只是眼里的泪水却显示出来她并不开心。 阿凝,晚了。 没人提亲,是因为我娘亲都帮我拦住了。 可你要走了,我拿什么再去求我娘继续帮我拦下这些人呢? 不行阿睨,我唐凝说不出来她愿意留下,可也说不出要秦睨嫁给别人这种话。 我拦不住你要去江湖,可我也找不到理由离开这秦宅。 你不要我,我出了这里,怕是连个落脚的去处都没有。 秦睨是个清醒的人,唐凝不愿带她走。 她若是硬要跟着,只会让自己难堪。 她爱唐凝,但她也爱自己。 唐凝想说什么,可始终是张不开嘴。 秦睨眼里的悲伤变成了失落,她叹息一声,道:你走吧,我不留你了。 唐凝没走,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把拉过秦睨带入自己怀里。 任凭秦睨怎么挣扎都不肯放手,秦睨哭着道:阿凝,这次我不是要逼你,我是真的真的不留你了。 我爱你,可阿凝,我算不得好人。 唐门,做的拿钱消灾的买卖,我手上也不干净。 我总是害怕,怕你跟我走了,我的仇家上门我护不住你。 我怕带你出去,你有一天会后悔。 这是唐凝头一次把这些话说给秦睨听,一字一句,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刨出来给他看。 唐凝,你怎么就不明白。 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不用你替我做选择。 我确实不懂,我以为我是为了你好。 我害怕失去你,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更害怕你不要我。 唐凝的力气仿佛要将秦睨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我有些旧事没处理完,还要找到我的师父。 等这一切结束,我就来带你走,你别不要我。 秦睨窝在她怀里哭道:我不要这一切结束,我要你带着我。 我说过,你不在,我怎么去求我娘亲帮我拦着那些亲事。 唐凝说不出话来了,秦睨气急,直接咬在她的脖颈上。 唐凝只能一下一下的抚在秦睨头上,最后叹息一声道:阿睨,我该怎么办才好。 唐凝,唐凝,出来一下。 外头忽然想起云蜃的声音。 秦睨松了嘴,靠在唐凝怀里平复气息。 第79章 唐凝依旧是抱着她,对外应道:就来。 你先出去吧。 秦睨仍旧是抽泣着。 云蜃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想来是有急事。 秦睨从唐凝怀里退出来,背过身子去,不再理她。 唐凝没办法,只好先出去找云蜃。 推开门,云蜃忙迎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道:你上次,是不是让惘然帮你找这个人? 唐凝一看,那画像上的正是她师父。 她刚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蜃就急忙道:有人在城门处见过了,今晚刚出城。 但是,他与叶宁的仇家在一起。 你知道什么吗? 我师父失踪两年了,连门里都没有他的消息。 我也不知,当时是什么情况。 唐凝满脑子疑惑,唐门的人虽然都算不得好人,但他师父是个异类,接任务前还会想办法查一下是什么事,若非奸恶之人他都不会接,怎么会与叶宁的仇家在一起?云蜃说得很快:城门例行检查,他车里突然有一人蹦出来,打了他一拳把兜帽打掉了,这才让门口的丐帮弟子看到了。 后来呢?怎么走的? 他说是朋友喝多了。 这不可能,我师父在唐门里的排名是最靠前的,不论是做什么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除非唐凝没说完。 除非他是故意的,他知道你在这儿,也在找他。 云蜃接过话。 唐凝更疑惑了,若是有什么,师父大可以用门内的暗号找他,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 她突然想到什么,忙道:现在什么情况?有人跟着吗?不能跟,我师父不是丐帮的人跟得住的。 得让人撤回来,不然会有危险。 云蜃赶忙唤来霞光,她直接就撕了画像的纸,又对着房里喊:叶宁,拿支笔出来。 只片刻,叶宁便出来了,写好字条,云蜃将霞光放了出去。 叶宁已经换了身衣服,手里也拿着长剑。 你们要追出去?不行,且不说你还未全好,就是你什么事也没有,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师父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唐凝不认为自己师父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更不愿意见云蜃她们同师父起冲突。 叶宁眼里有了一些冷意,一面是家仇,一面是朋友。 纵然是知道这与唐凝没干系,也难免有些迁怒。 不论是什么误会,他与我的仇家在一起是事实。 叶宁的声音已经带了距离,唐凝也听出她的不悦了。 正是僵持时,惘然突然翻墙进来了,他声音急切:出事了,跟着出去的人被打伤了,他们中了毒。 你快和我走一趟,唐门的毒,只有你能解。 说着就要来拉唐凝,还对着云蜃继续道:回来的人带了话,他叫你们往太原那边去,上五台山。 你们等我回来,我同你们一道去,不管我师父要做什么,有我在总能帮上忙。 唐凝说完便更着惘然走了。 她刚出去,秦睨便出来了,方才她在里面已经听全了。 叶宁,阿凝她不知道这事,你别怪她好不好。 秦睨有些害怕,她真的很珍惜叶宁这个朋友,怕好不容易的友情破裂,也怕唐凝即将要丢下她。 叶宁别过头去,她心里很恼火,叶目遮不仅是害了她全家,还害得云蜃被做成活偶,她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 秦睨过来牵她,叶宁犹豫了一会,还是没甩开她的手。 秦睨是无辜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第73章 我信你 今日的兴致完全被扫了,叶宁被云蜃拉着回了秦宅。 本来以为云蜃有些不高兴,叶宁不免有些发愁。 毕竟今日是云蜃的生辰,若不是那个突然冒出的人,这会儿她们还可以多玩一会。 你怎么不说话? 叶宁见她路上都没说话,便问她。 云蜃愁着脸道:总觉得我这样像话本子里的说的善妒,是不是不好? 叶宁用捂扇子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身,云蜃更愁了: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好,不笑,我方才见你的样子,就想起之前在黄龙府赌坊的情况了。 我不觉得你善妒,我很喜欢。 她走上前去拉云蜃的手,接着道:我喜欢你护着我的样子,也喜欢你赶走那个人的样子,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她越说声音越小,云蜃对她的喜欢丝毫不隐藏,叶宁觉得自己也应当如此,但如此说明却又有些害羞。 云蜃道:可惜你今日穿得这么好看,只玩了一会儿。 今晚的庆典会持续到几时?过会儿我再带你出去好不好? 叶宁摇摇头道:不用啦,你身子还没好。 我白日睡了很久的,不妨事。 啊,我买了样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云蜃从怀里拿出她在摊子上买的东西。 是一个镂空的铜制香囊,小球一般,做得很细致。 上面是树藤与花鸟的图案,栩栩如生。 叶宁眼睛一亮,欢喜地接过,说道:喜欢的,这可真好看,只是平日里没有机会戴这个。 说着不免有些遗憾。 云蜃见她喜欢,自己也高兴,就说道:没关系把它收好,等你下次再穿这样的衣服,我们再带。 叶宁露出期待的眼神,将香囊捧在胸口,应了声好。 接着去把香囊收到行囊里,怕压坏了,还拿衣服裹了一下。 转过身就看见云蜃坐在桌子前,往手上抹着什么。 走过去瞧,才发现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些瓶瓶罐罐。 你在做什么? 叶宁问她。 云蜃手上没停,回答道:是惘然拿来的东西,说是去疤用的,他说很好用的。 叶宁心里一酸,云蜃醒后,几乎不怎么谈自己身上疤痕的事情。 叶宁有时都不清楚她自己到底在不在意这些,她虽是想到办法了,但却忘了可以去找些去疤的药。 原来云蜃心里还是在意这些疤的。 她拿过瓶子倒出些药膏来在手上,接着拉过云蜃的手仔细地给她抹起来。 丑不丑?这些伤太深了,又伤到经脉,多半是消不掉了。 云蜃声音淡淡的,有些听不出喜悲。 叶宁认真将药膏抹开,然后又轻轻的揉起来,她道:不丑,怎么样我都喜欢。 这药膏是惘然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有些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她低头,云蜃没注意到她眼眶泛红。 云蜃想了想惘然同她说的话,道:你手上这瓶是百花门的,这里还有万仙谷的,反正挺多的,都是他从同门的师姐师妹手上要来的。 百花门是不是只收女弟子?以前谷里的一些姨姨喜欢用她们做的一些美容药膏。 手上涂完了,叶宁想去拉开云蜃的袖子。 云蜃却往后缩了一下手。 有些吓人。 云蜃小声的讲,因为害怕云蜃醒来挣脱,吴儡特意钉了很多丝线在她身上,全部都连着经脉,希望她会因为疼痛而放弃挣扎。 可惜云蜃根本不在乎,比起自己,她更在乎叶宁。 我说了不在乎的,把手给我。 云蜃赶忙将手伸过去,叶宁拉起袖子,眼泪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本不想哭的,只是云蜃身上的疤痕如同树根一样,它们深扎在云蜃的皮肤里,仿佛在吸着她的血。 她摁住想要给她擦泪的手,说道: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涂,消不掉,也要它淡一些好不好? 云蜃连连点头,叶宁的手有着长年使剑形成的茧,只薄薄的一层,但云蜃的手臂还是感觉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宁在揉搓的原因,她只觉得手臂的皮肤有些发烫。 就在这时霞光却飞了进来,爪子上还抓着一张纸。 两人停下手里的事去看,可一打开是没见过的脸。 云蜃又去解霞光爪子上的消息,看完以后脸上都变了,叶宁更是直接就要追出去。 是云蜃拉住她道:我去问问唐凝,你收拾东西,再换身衣服。 叶宁才忍住冲动。 秦睨把叶宁和云蜃带进屋,叶宁这才发现她喝了酒。 这会儿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意识地关心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喝酒? 秦睨一边去收拾酒杯一边道:只是些果酒,不妨事,我也没喝多少。 第80章 叶宁猜测她多半是同唐凝吵架了,只是这会儿她不太想谈唐凝的事。 你们现在就要走?那你的东西怎么办? 秦睨问。 叶宁这才想起来,她找人给云蜃做的东西还没好。 她有些苦恼地扶着额头道:你帮我收着吧,等我的事情了结了,我再回来找你拿。 这话说完,秦睨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屋子就安静下来了,云蜃一直牵着叶宁的手。 秦睨看见这画面心里一阵酸疼,最后背过身子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快半个时辰过去了,唐凝总算是回来了。 她推门进来,看见云蜃两人还没走,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不能追上去,那个人是叫叶目遮对吗?他铁了心要抓叶宁,我师父会把他带走。 五台山上显通寺里的住持可以云蜃的后遗症。 唐凝一口气把她刚才得到的所有消息都说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云蜃提出了质疑,毕竟,这个消息如果是唐凝师父通过打伤丐帮弟子传来的,惘然一定会告诉她。 唐凝一直站在门口,似乎很怕云蜃她们要走。 她答道:我与师父有专门的联络方式。 云蜃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不然他怎么会用专门与唐凝联络的方式来传。 唐凝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师父在做什么,这会也是左右为难。 她想相信自己师父,但也不想和云蜃她们成为敌人。 叶宁道:我没办法相信你师父。 哪怕这个消息是说可以治好云蜃也不行。 信我好吗?我唐凝脱口而出,可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说服她们。 一直沉默的秦睨却大步地走到唐凝身边,对着叶宁说道:我信她,你们信我好吗?我给她担保。 四个人一时都没作声了,良久之后,云蜃说道:那就去看看吧。 叶宁听了有些慌:如果是假的怎么办? 云蜃安抚她:我们主要的目的是去找你娘亲,那边危险未知,但肯定不会轻松。 我这毛病如果不好,在沧浪城只会更危险。 可是理智告诉叶宁,应该这么办。 可事情牵扯到云蜃,她没法理智,她不愿意再让云蜃受一丝伤害。 云蜃拍拍她的头道:我也对这件事有怀疑,但我信你,你肯定不会让我有事的对不对? 叶宁有些没想明白这和相信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云蜃又说:我们不熟悉唐凝的师父,但唐凝是我们的朋友。 不只是叶宁,云蜃在一开始对唐凝也是有些迁怒的,这是人之常情。 但观察了唐凝的反应这么久,她确认唐凝确实不知情了。 云蜃明白,叶宁心里也是不愿意将局面闹成这样的,只是因为事情牵扯到了自己。 叶宁不再说什么了,却低着头不去看秦睨和唐凝。 云蜃晃了一下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说:秦睨与唐凝有些矛盾,她今日应当是为了这个才喝酒的。 你陪她说说话好吗?我去和唐凝谈。 嗯。 叶宁应道,她自然是担心秦睨的。 云蜃松开她的手,对唐凝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出去同自己说话。 门一关上,两人走到院子里的凉亭里,云蜃才开口道:你师父可能与我的仇人有牵扯,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唐凝如实道:我只知他两年前接了个任务南下,便再没见过他。 唯一的联系,是他叫我想办法脱离门里,来这边。 那你现在已经不是唐门的人了? 唐凝摇头:收到师父那封信时,我的任务出了岔子,被门里罚暂时不能接任务了,就直接来这边了。 你这么久没见他了,如果他变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我师父一直是孤身一人,除了捡到我外,也再没有什么亲人了。 但他不是那种会助纣为虐的人,这中间也许会有什么误会? 不好说。 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云蜃突然问道。 唐凝一愣,她确实有这么想过,可舍不得秦睨。 她原是打算等门里同意她回去后,再离开她的。 云蜃见她不说话,又讲道:我是想,既然是与你师父有关,有些事还是要看你的意见,毕竟我们是朋友。 若最后真的要到生死相搏的时候,唐凝在场也许会好些。 第74章 三杯倒 我记得你之前说没见过唐门,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唐门的? 唐凝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云蜃想了想回答道:我师父是应长风,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功夫他都懂一点。 唐凝又讲道:唐门的人大多杀伐果断,我这样的也许确实不适合在唐门。 我先前也说过了,我愿和你们一道走,只是秦睨我同你讲过,要试着相信她们,不要替她们做决定。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云蜃道:今晚,是我与叶宁有些冲动,抱歉。 换作我也一样,能理解。 两人相视一笑,又闲聊几句后才起身进屋。 推开门一看,秦睨喝得有些多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叶宁捧着杯子一脸的茫然,望向云蜃时眼里泛着水雾。 云蜃走过去将她手里的杯子拿下来,问道:你喝了多少? 叶宁还能听明白她的话,眨眨眼,伸出手比了个三。 这下完了,今后真的一点酒都不能让你喝了。 她把叶宁抱起来,心里想着,这会她喝醉了也好。 今晚的事烦得很,喝醉了也能暂时忘记这些。 她对唐凝道:我先将她带回去了。 说着就抱着叶宁回了房间,喝醉了的叶宁十分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云蜃看。 云蜃问她能不能自己沐浴更衣,叶宁点头,但云蜃一离开视线她就瘪着嘴。 无奈之下云蜃只能背过身子站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等她把自己收拾好过来拉着云蜃的袖子,云蜃又带着她回床上休息。 你睡觉,我去梳洗一下,好不好。 她哄着叶宁。 叶宁看她一会,然后闭上眼睛。 等云蜃再回来躺下,叶宁又睁开眼,还贴了上来。 要做什么? 云蜃侧身看她。 贴过来的小脑袋没有回答她,反而抱住她然后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这些叫云蜃有些不适应了,一是从来没同人这么亲密的睡在一起过。 二是,云蜃侧着子身睡不着。 一直到三更的梆子响过后,云蜃才小心地把身子放平了。 第二日醒来,叶宁翻了身背对着云蜃,从身子的起伏看多半是醒着的。 云蜃伸手去戳她的后背,我们明日出发,今日要去同师姐说一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想叶宁多半是害羞了,所以她便没提夜里的事情。 半晌后,叶宁点头了。 温古鼎飞来时两人刚换好衣服,云蜃取下纸条一看,马上招呼叶宁过来,问道:你家在沧浪城有亲戚吗? 叶宁自然是摇头,她拿过那张纸看,上面写着:沧浪城南家,不久前多了个小妹。 叫做南弥,长相与叶宁的娘亲很像。 南家世代经商,目前来说暂无危险。 看到这里叶宁终于是松了口气,但这个南家她是真的没听说过。 我娘亲便是叫做竹弥,倒是有可能同这个南弥是同一个人。 云蜃想不通桑半夏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只能等亲自过去再看看,或者看惘然还能不能查到别的。 叶宁见她皱着眉头,上前说道:总之现在是没事的,南家也不是我们一去就能接触到的,路上还有时间,慢慢想吧。 她宽慰云蜃也宽慰自己。 两人一同出了门,街上站了很多人,中间空出一条道来,似乎是要给什么人让路。 这是怎么了? 由于实在走不动,云蜃边问了一旁看热闹的一位中年男人。 那人很爽快地道:先前有人在附近的墨金镇骗钱,这趟是为了拉他们去游街。 真是活该,还好被抓了,要叫他把钱都吐出来才好。 云蜃这才想起这件事,也不知道客栈老板的夫人如何了。 第81章 一阵喧闹声响起,叶宁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一对官差押着一群戴着枷锁的人走过来,周围的人自发地往他们身上丢着臭鸡蛋和烂菜叶。 王松低着头,身上邋遢得很,全然没了之前那副假和尚的样子。 看了一会后,人群散了一些,叶宁与云蜃继续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城西的有些地方还属于被管制的状态,北楠星如今在那边帮忙。 云蜃与叶宁进不去管制的地方,便叫人去寻北楠星出来。 等了一会北楠星便被人带着过来了,神态疲惫。 三人寻了处安静的地方,云蜃给她讲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北楠星点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五台山的显通寺确实应该去一趟,师父的笔记上也写过这个地方。 师姐之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托丐帮寻我。 北楠星应下,又将道:我之后也会给师叔写信过去,他先前来信问你怎么样了。 还说客栈老板的夫人已经重新开始服药了,墨金镇的人不久前还一起将那些书都烧了,如今也都恢复正常生活了。 云蜃笑道:那很好啊,师姐没告诉师叔我受伤的事情吧。 自然没说,不然他这会说不定就杀过来了。 你这几日怎么样,还嗜睡吗? 北楠星关心道。 比之前好些了,没什么大碍。 云蜃安慰道。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话,可远处有个人正大喊着:北大夫,您快来瞧瞧这人。 北楠星只好嘱咐云蜃之后要以安全为主,不要乱来,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北楠星走后,云蜃的疲惫才释放出来。 之前北楠星说过,要云蜃不要情绪起伏大。 有做完的事在前,又有叶宁抱着她睡在后,云蜃实在是没精神。 叶宁陪着她回去,让她睡下后自己默默地发愁。 还说明天出发,这样都不知道云蜃在路上要怎么办。 坐了一会,她想起昨晚同秦睨喝酒的事情。 原本她是不愿意的,可秦睨把酒拿出来又给她讲自己和唐凝之间的事,听她说着若是唐凝走了,她就要嫁人了。 一时没忍住,她就一起喝了。 好在秦睨本就喝了些,后面又是自己灌自己,叶宁这才只喝了三杯。 昨晚的事她都记得,一想起自己非要看着云蜃才肯洗澡,之后还要抱着她才肯睡。 她就恨不得回到她喝酒前把酒杯砸烂,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什么也没说这一点了。 正想着,秦睨进来了。 刚要说话,却见叶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云蜃在睡觉。 秦睨只好冲她招招手,要她出去。 刚关上门,秦睨就问道:云蜃姐姐怎么还这么嗜睡?可请大夫瞧过了? 叶宁点头道:看过了,说不出什么原因来,估计真的只有上五台山才能治。 可你们这样怎么骑马?我帮你们安排辆马车吧。 秦睨认真地道。 叶宁忙说:不用了,我们可能还不了。 但秦睨似乎是铁了心,道:要的要的,不用还,我上车马行租一辆,到了太原可以还给那边。 说完她就走了,好像这趟过来就是知会一声,我要弄辆马车给你们一般。 弄得叶宁一头雾水。 第二日辰时,马车候在门口,唐凝找了一圈始终不见秦睨的身影,以为她是生气不肯见自己。 她只好找的平日里照顾秦睨的小丫鬟,拜托她告诉秦睨,自己三个月内定然回来。 但小丫鬟却推推搡搡不肯答应,唐凝也没办法,一直到出城时都面色发愁。 叶宁也没找到秦睨,只能自己去白姨那边问问东西做好没。 白姨说还差一点,可叶宁没时间等了,就说之后交给秦睨就好。 白姨笑着点头,又说了句:睨儿是个爽朗的性子,可以的话,多护着她一些。 叶宁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了。 车马出城后行了大约两个时辰,叶宁说要去车上拿点干粮和水出来。 门帘刚放下,装东西的箱子就传来响动。 这个箱子有些大,秦睨的小丫鬟说是小姐给她们准备的一些吃穿的东西,几人也没有在意。 这会突然动起来,把叶宁吓了一跳,刚想喊云蜃进来,脑子里却灵光一闪。 她走过去打开箱子,果然是秦睨在里面。 她一脑门子的汗,见是叶宁开的箱子眼里是欣喜,小声道:我就知道,定会是你先进来。 叶宁赶紧把她拉出来,也压着声音讲:你真是不要命啦,若是我们不进来呢,你可怎么出来? 秦睨回身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包裹来,递给叶宁道:给,你的东西,我昨儿去求白姨赶工做好的,但是质量肯定没问题。 难怪白姨同我说要我多护着你一些,原来她知道你要跟出来。 叶宁接过包裹,又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汗。 好叶子,求你了,一会儿帮我说说话吧。 秦睨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叶宁没办法,可这哪是她说话就能管用的。 想了想,她走到窗子边,推开后果然看见云蜃骑着马在边上,她对云蜃讲道:你进来一下。 随后就关了窗。 云蜃进来问了句:怎么了? 接着就看到坐在叶宁旁边的秦睨了。 一刻钟后,马车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了。 车夫一脸疑惑,出城的时候,不是三个人吗?而这四个人正做成一个圈,谁也不好先开口。 第75章 生无所知 秦睨身子坐直,却低着头。 唐凝坐她对面,一直盯着她,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云蜃和叶宁挨在一起坐,离她们两个有点距离。 云蜃看到秦睨后,问了一句,有没有和家里人说过。 秦睨摇头,三个人在车里就没想出好的对策,最后云蜃说道:还是看唐凝怎么说吧。 家里怎么办? 最后还是唐凝先开了口。 秦睨低着头回答道:白姨会帮我和娘亲说,我也留了书信。 这趟要很久都不能回去的。 我知道。 会有危险。 这我也知道。 一来一回的对话,秦睨答得很认真。 又是一会的沉默有,唐凝终于是开口道:那走吧,要跟着我。 秦睨高兴地抬起头,本以为要跟唐凝磨很久,还要叶宁与云蜃在帮着说说话,不曾想唐凝很快就答应了。 秦睨高兴得起来,道:那不如就在这里先吃饭好不好? 说着她就去车上拿吃的。 叶宁打开了手里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给云蜃看。 那是一副皮质的护腕。 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好料子,皮料被染成黑色。 上面用金线绣出祥云纹的样式,系带处还有一片银色叶子状的纽扣。 这是叶宁的私心,原本还想着送的时候找个理由掩饰一下,如今确实不需要了。 云蜃喜欢的紧,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 等终于是看够了,就递给叶宁叫她帮自己带上。 叶宁心疼她手腕的伤痕,就设计了这副护腕。 帮她遮住的同时,也是希望那两枚叶子状的扣子能时时护着云蜃。 她给云蜃带好,云蜃又翻着手看了半晌,到秦睨抱着吃食过来才罢休。 四个人吃着肉干又闲聊几句,再次上路。 从良城到太原要大约十天的路程,秦睨准备的食物很充分,偶尔几人还会在路边的茶馆打打牙祭,一路上都还算顺利。 只是云蜃的状态不算好,一天几乎只有四个时辰精神不错。 严重的时候要睡得更久,有一次直接困得从马上摔下来,把叶宁吓得不轻。 偏偏一行四人只有云蜃一个人懂些医术,她说没什么事,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到达太原时正是下午,几人打算先休息两日,再出发去往五台山。 秦睨算是第一次出远门,问过唐凝后,便拉着她去闲逛了。 叶宁在客栈里陪着云蜃,她板着脸问:你不要骗我,老实说你现在怎么回事。 她自然是不信云蜃讲的什么没事的,没事怎么可能会越睡越久。 云蜃想继续糊弄,但叶宁开口道:我是不是同你说过,我不吃你诓我那一套。 于是云蜃只能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长生珏有些不对劲,具体说不上来。 第82章 她也是离开良城后才发现这件事的,对习武之人来说内息是时常在体内流动的,虽然有时候能将其暂停,却对自己有些损伤。 而有着长生珏的云蜃更有不同,长生珏需要专门的内息搭配使用,平时也会微弱的吸收内息。 而近几日吸收的却愈发多了,这也是云蜃睡的多的原因。 云蜃握着她的手道:不碍事,过几日就能上山了,到时候就没事了。 你去买些吃的回来好不好,这几日都是干粮,我吃得有些腻了。 叶宁点头答应,起身就出去了。 她走后云蜃便躺下了,长生珏近日吸收内息愈发凶猛了,甚至有些疼。 这感觉与她融合长生珏的后期情况很像,叫她隐隐有些不安。 叶宁不知道去哪里买吃的好,便打算逛逛看看哪一家的人比较多。 这会儿不是饭点,却有一家名叫青云楼的馆子人很多。 叶宁进去,也没有落座,寻了个伙计要了几道招牌菜,便在柜台处等着。 站了不久,忽得有一道身影凑了上来,叶宁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那人连忙行礼道:冒犯了,在下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姑娘你,毕竟姑娘同良城那日的打扮并不相同。 这话一说,叶宁是知道这人是谁了,良城那个坏了她游玩心情的人。 但眼前这人显然没有这个自觉,他甚至觉得叶宁记得自己是对自己有好感。 在下孙行晖,家在太原是做镖局生意的,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若姑娘愿意,在下可以带姑娘到处看看。 他家在太原也算是有些钱的,加上对自己长相颇有几分认同,一直觉得那晚若不是那个脸上有疤的姑娘捣乱,自己一定早拿下叶宁了。 叶宁神色冷冷地,回答道:不用了,本就是路过。 正好这时伙计拿着食盒过来了,叶宁便准备走,可孙行晖却不愿意放人。 他故意拦住叶宁的路道:敢问姑娘芳名? 并不重要,还请公子不要拦着我的路。 叶宁很不爽了,云蜃还等着她呢。 孙行晖听出来叶宁的不悦了,想了想觉得也不急这一时。 这里是他的地盘,要做点什么还不容易?便顺从的让开了,看着叶宁离去的背影,他对着在门口等候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很是上道,立马就跟了上去。 可惜的是,跟错了人。 不过几个转弯,叶宁就不见了,小厮正要找。 却突然被人拽进了一边的巷子里,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一拳头打晕了。 秦睨拉着叶宁出来,看着地上昏过去的人道:这是什么人?跟着你做什么? 唐凝与秦睨正在附近闲逛,秦睨先看到了叶宁,正要上去和她打招呼。 却看到叶宁也发现她并示意她不要过去,唐凝一看才发现原是有人跟着她。 叶宁道:我想大约是那个姓孙的人干的。 秦睨和唐凝显然不记得这人了,叶宁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这人可真是不要脸。 秦睨对着昏迷的人踢了一脚。 叶宁也是这么想的,道我们先回去吧,就让他躺这里。 秦睨还没玩够,拉着唐凝又走了,走前嘱咐叶宁当心些。 回了房间,云蜃没有睡着,却是靠着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看着。 叶宁走过去问她道:写的什么? 云蜃把纸条给她看,道:越来越奇怪了,桑半夏到底在做什么? 那张纸上写的是:在泉宝山庄庄主带领下的众人,已经处理了三处贼人的聚集处了。 但是其中有人指明了提供给他们增大内息药物的是药王谷,眼下所有人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是假话,一派认为是真话,桑半夏本人还没有回应。 你以前从未留意过他的动向吗? 叶宁看完后问云蜃。 云蜃道:我没有刻意了解,但惘然会关注一些。 药王谷这些年也只是减少了门内弟子出来义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会不会是想要嫁祸给你? 这倒是有可能,他要我的命,然后再把锅甩给我。 我死了也查不了,他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药王谷谷主。 云蜃捏着眉心,但真的这么简单吗?叶宁道:你不会死,他的办法肯定没戏。 是,我不会死,你买了什么回来? 云蜃及时岔开话题。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了,还不如再等等。 叶宁将买回来的饭菜拿出来,一道扣肉,一道豆腐,还有一份清炒的白菜。 毕竟只有两个人吃,她没买多少。 吃了两口,叶宁突然问:我们要不要给舒伯伯传个消息?叫他注意点桑半夏的事情,比如不要用他给的东西什么的。 云蜃道:用什么办法呢,既然有一派在拥护桑半夏,这里头定然是有他的人了。 两人低着头思考一会后,叶宁突然想道:不告诉舒伯伯,也许可以告诉谢姨。 见云蜃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谢姨是舒伯伯的结发夫人,只是两人很早就和离了。 我听我娘亲说,是因为舒伯伯想要个儿子来继承山庄,而谢姨只生了个女儿。 两人感情还在,但谢姨接受不了舒伯伯另娶,就和离了。 那舒庄主如今有儿子了么? 叶宁摇头道:没有,舒伯伯后来娶了两个妾室,都无所出。 为什么一定要儿子? 云蜃看起来对这件事很好奇。 叶宁想了想,答道:泉宝山庄,除了习剑还铸剑。 舒伯伯认为女子虽然剑术上不会弱于男子,但在铸剑上还是不能同男子相比。 所以他虽然将一身剑术都教给他的女儿,却始终不肯教她铸剑术。 两个人吃完饭后,云蜃将叶宁刚才说的写下来绑在霞光身上,将它放了出去。 之后叶宁将菜碗收拾好,打算等会儿拿去青云楼还了。 云蜃坐在桌子边依旧是想着什么,沧浪城突然成为南家小妹的叶宁娘亲,突然找人揭露药王谷提供能让人内息大增的药物。 桑半夏不会让药王谷的名声扫地,这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突然这么做,说不定真如叶宁说的要把锅甩给她。 可云蜃知道,她的身份没有任何用,她的出生,就没有对外说过。 第76章 南氏商行 云蜃看了看窗外,这间房正挨着街,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叶宁收拾好东西,坐到云蜃旁边,给她讲自己刚才遇到孙行晖的事情。 太原的镖局吗?你累不累? 云蜃突然问。 叶宁道:不累啊。 那我们出去转转?我想到点事,可以上街去看看。 叶宁拉着她的手晃悠道:现在去? 云蜃笑着道:不急,我们先去楼下喝杯茶。 这间客栈一楼可以点些小菜,叶宁想让云蜃吃得好点,就没在这里点菜。 两人坐在一张小桌边,点了一壶茶,慢慢地品。 周围热热闹闹的,太原是个大城,再往北走一点是雁门关,是以这里有很多行商之人。 这些人到处走,四处看,见识多,听得也多。 剑谷事情之后,许多江湖豪杰都往那边去了,如今这些茶楼酒馆都是些商贾百姓,讲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 叶宁听着倒觉得有些有趣,边吃着小菜边竖着耳朵听。 云蜃看着她好奇的样子觉得好笑,问道:有趣吗? 叶宁点头,但还是好奇:我们要做什么? 云蜃一看门口进来一伙人,为首的正是良城过来搭讪的男子。 我们等人啊。 她笑道。 刚才她就看见了,客栈门口守了两个人,见到叶宁就跑了。 孙行晖派去跟着叶宁的人没能带回消息,他不死心,想着叶宁肯定要住店。 于是派了很多人到各大客栈去盯着,果然有收获。 他三两步走过来,也不问自己可不可以坐下,直接就坐下了。 姑娘,好巧。 叶宁的嫌弃都表露在脸上了,甚至往后缩了缩。 姑娘喜欢喝茶?太原有家不错的茶楼,我可以带姑娘去品鉴一番。 很显然,孙行晖依旧没打算放弃叶宁。 我不需要,就这样就很好,而且我不想看到你。 第83章 叶宁瞪他一眼。 孙行晖正要开口,云蜃却笑眯眯地打断道:太原威武镖局的? 正是,姑娘有什么事? 见对方能认出自己身份,孙行晖又打量了一下云蜃,这姑娘也生的好看的,可惜右眼的疤痕实在毁了这张脸,连手背上都有,心里不由的有些觉得可惜。 云蜃抿了口茶道:你们二当家最近在这里吗? 姑娘找他有事? 孙行晖嘴上客气,心里却已经有了火气,如果不是叶宁在这里他真的要骂人了。 银枪赵擎,我与他还是有些交情的。 你说他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打扰我吃茶,会不会发火? 茶杯轻轻放下,云蜃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眼里的不悦只有叶宁看得见。 她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表明了,我认识你们二当家,而且是你继续翻我会惹怒他的程度。 但却是问句,叫孙行晖拿不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宁想如果孙行晖是个聪明的,现在就应该走。 可惜他不是。 他盯着云蜃道:原来是赵二叔的朋友,在下是镖局当家的长子,姑娘若是想见他,可以登门拜访,在下可以帮忙照顾这位姑娘。 他说完看了看叶宁。 云蜃眯起眼,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起来,她说了句:原来是个脑子不好的。 随后将茶杯对着他就甩了过去。 孙行晖也是习武的,但怎么能和云蜃比,他躲都来不及躲就被打中胸口,接着就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点穴?他一下就慌了,那天云蜃只是捏疼了他,他根本就没在意。 如今还是在自家地盘,他更加无所顾忌了。 可没想到云蜃只是甩出个杯子就能将他点住,甚至还将杯子接住放回了桌上。 周围的几个汉子见自己少爷被点了穴,当即就要发作,云蜃却道:想清楚再动手,我可比你们要离他近得多。 声音刚好传入几人耳朵里,周围的其他人却丝毫不知情,足见其内息深厚了。 一时间谁都不敢动,只好等着云蜃继续说话。 把你们二当家请来,就说有人要他还欠的饭钱。 那几人对视几眼,一人匆匆离去。 云蜃接着同叶宁喝着茶,还示意叶宁坐到自己旁边来。 周围喧闹的人群只看到这边有一群人站起来,接着一人离开,便再无动静了。 也没人去关注这些,大家喝酒吃菜继续聊天。 过了一会,有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客栈伙计认出人来,想要上去搭话,却被他摆手示意不用。 他四处看着,忽得听到一声:赵大哥,这边。 赵擎看过去,正是云蜃,他大笑着走过去道:云蜃姑娘,怎么想着到太原来了,行晖?你怎么在这里? 靠近了他才发现孙行晖也在。 云蜃笑道:他看上我家小朋友了,在这闹得我有些烦,就给他点上了。 赵擎是知道这个小少爷的毛病的,娇生惯养的,多少有些自大。 他一指给孙行晖解开穴道,接着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臭小子,到处惹事,赶紧给我回家。 孙行晖一脸委屈,却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 只好怨愤地瞪了云蜃一眼,带着一群人走了。 赵擎坐下就问道:今日来太原做什么?吃了吗?一会我带你们去吃东西。 只是路过,这趟要去五台山,赵兄最近在忙什么? 云蜃回答道。 害,哪有什么可忙的,剑谷出了那么大的事,南边乱得很。 现在都不接往南去的镖了,我是刚从沧浪城回来。 赵擎招呼伙计给自己拿个杯子来,倒了杯茶一口就闷了。 云蜃伸手在桌子底下牵住叶宁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抚摸以示安抚。 看向赵擎问道:沧浪城?我倒是很久没去了,如今可有什么有趣的? 赵擎明显是知道一些的,立刻就讲道:有不少有趣的,最近的就是南家家主那个失散多年的小妹。 说是自小便消失了,如今才找回来。 还办了场宴席来庆祝,不过,有人说她不会说话,人也有些呆呆的。 南家当家的说是因为受了刺激才这样的,宴席之后就不让她出门了。 这个南家是不是南氏商行的东家? 对,他们家生意可大着呢。 整个关东地区不少城镇都有他们的地产,什么时候对这个好奇了? 云蜃解释道:就是问问,五台山之后可能会过去看看。 你最近好不好啊?那次之后就没再联系我了,是遇着什么麻烦了? 赵擎比云蜃大了十岁有余,有时候都不知道是拿她当平辈好,还是当晚辈好。 云蜃摆摆手说道:前些日子在良城遇到点事,别的都还好。 赵擎点点头,随后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不说这个了,我带你们去转转,晚上去吃饭。 三个人一起出了客栈,云蜃问道:南氏商行在哪边? 你想去? 我有个姐姐在良城医馆坐堂,最近那边不是不太平吗?我想说在这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有的话可以让她到这边来。 云蜃回答得自然。 赵擎没有怀疑,便带着云蜃往商行的地方过去。 叶宁好奇云蜃要做什么,但这会儿也不好问,就乖乖地跟着。 进了商行,向伙计说明来意后便被领着进了里间。 伙计拿了些地契出来,大多都是比较偏的小屋子。 云蜃也没说什么,一张张地翻着。 快看完时云蜃突然问道:能不能在这边买良城的房子呢? 伙计去请示了一下掌柜的,回来后问云蜃大概想要什么地段的,可以帮忙问问。 云蜃说了个地方,叶宁想起来这个位置在良城黑市边上。 伙计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说道:那边一带暂时不在我们商行手里。 那周边呢? 也没有,不过您可以自己过去看看,良城前段时间闹疫病,如今已经没事了,但我们这边消息传得还有些慢。 伙计恭恭敬敬地,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最后三人就离开商行了,赵擎想带云蜃去吃饭,叶宁以为云蜃会拒绝。 怎料云蜃点头应下,走了两步却突然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下,赵擎连忙问是怎么了。 云蜃摆摆手道:不诶事,不过是受了些伤。 大夫叮嘱不让动气,可这不是遇上少东家了吗?良城时本就是一面之缘,不曾想他堵到客栈来。 我就有些恼,牵动了内伤,过一阵就好了。 赵擎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好小子,说是出去历练,结果对人家小姑娘死缠烂打,还带人去客栈堵人。 他眼睛云蜃脸色都有些发白,忙道:我先带你去医馆,我回去肯定把这小子干的好事告诉他爹,到时候提着他来给你赔罪。 我带着药呢,就在客栈放着,我还要在这边呆两日。 今日怕是不能一同吃饭了,等明日好些了,我去镖局找你。 说着云蜃又咳了几声。 赵擎自然是答应的,走的时候脚下生风,叶宁都能想到孙行晖的惨样了。 第77章 信纸 云蜃带着叶宁找到了太原丐帮的据点,门一开,云蜃还没开口,门里的人就喊道:你是惘然的朋友是不是?这个混账拿了瓶兑水的酒换了我的君山酿,他如今是不是在良城? 这一下叫云蜃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想了好久,终于是想起在惠城时,李季舞提过的那个被惘然坑了的郭师兄。 确实在良城。 云蜃毫不犹豫的吐露了惘然的消息。 郭师兄一扬手,唤来一只红底黑纹的隼鸟,接着拿出一封折叠的有些旧的纸条绑在隼鸟的爪子上。 再一抬手臂,隼鸟便往良城的方向去了。 云蜃在心里默默地给惘然祈祷了一下,然后问着眼前还没消息的人道:请问太原的黑市在哪边? 在城西那边,靠近西城门,是很大一片宅子。 不过谷雨之后突然就不开了,现在是空着的。 云蜃道谢一声后带着叶宁往城西去,路上叶宁把心里的猜想说出来道:你是不是怀疑黑市与南家有关系? 嗯,是有一些。 不过我想的是,黑市应该一直用的是商行的地盘,只是南家利用这一点在里面兜售穷奇血。 第84章 所以他们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他帮桑半夏销售穷奇血,桑半夏把我娘给他? 叶宁更加疑惑了,费尽心思就为了自己娘亲?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西城门附近,在附近逛了逛,确实找到一处空置的宅院。 围着宅院走了两圈,云蜃终于是确定,这个地方确实在南氏商行手上。 要不要进去看看? 叶宁问道。 云蜃摇了摇头:这里面应该是什么都没了。 谷雨之后就不开了,应该是与桑半夏叫人指证药王谷提供穷奇血的时候差不多,看来他是不打算再要穷奇血了。 但叶宁却不同意,她说道:我还是觉得应该要进去看看,我们现在本就很被动了,能查到一些就应该挖到底。 那好吧。 云蜃同意了,正想翻墙进去时被叶宁拦住。 你在外面等我。 本以为云蜃会同她拉扯一下,却不想云蜃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看着叶宁的背影云蜃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了。 叶宁进去后发现,里面正如云蜃说的一般什么都不剩。 她转悠一圈,连桌椅板凳都看不见。 她有些不死心,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 推开最后一间屋子的门时,依旧是空荡荡的屋子。 叶宁有些气馁,懊恼地低下头,却发现门框上有一块碎布料。 伸手去解下来才发现原来是门上有断裂开的木茬,正好将这块布料挂住。 那是一种叶宁没见过的布料,因为是碎片所以只看看出花形饱满,色彩丰富。 但从拿在手里的手感来看,应当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布料。 这是蜀锦。 一道声音自背后突然响起,吓得叶宁一激灵。 她扭头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唐凝。 她这才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唐凝自知吓到她了,所以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们路过,看见云蜃在外面,她说你进来了,我就来看看。 叶宁拿着布料问:你认识这个? 蜀地那边盛行的一种布料,这块应该价格很高,一般人家穿不起。 唐凝平淡地讲。 与云蜃偶尔会流露出的促狭不同,唐凝本身是个性子比较冷的人,只在秦睨面前会有温度。 可能那晚的阻拦是她难得一见慌张。 叶宁将布料收好,又和唐凝一起检查了一圈,只多找出两个暗箱,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最后两人又翻了出去,云蜃与秦睨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秦睨手上捧着一份吃食,叶宁走进了才看出是桃干。 找到什么了? 云蜃见叶宁走近,嘴角不自觉上扬。 叶宁将怀里的蜀锦拿出来,道:只发现这个,唐凝姐姐说是蜀锦。 云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睨却出声道:给我瞧瞧? 结果布料,秦睨仔细查看起来,片刻后说道:是蜀锦,但是应当是江南一带仿制的。 纹样是蜀锦的纹样,但料子是江南一带的绸缎。 叶宁简直震惊,道:阿睨,你可真厉害。 白姨教过我不少呢。 秦睨有些得意,这下至少能证明她不是在这支队伍里拖后腿。 她又接着讲:我猜这块料子应当是定制的,一般不会有制衣店做这样的布料。 这料子还很干净,也许这人还在太原城? 叶宁道。 云蜃一直听着,直到这会儿才开口道:我们要找一个能进出这间宅子,又从江南一带过来的蜀地人。 首先是这间宅子,他的地契已经回到南氏商行的手上,能进来说明这人可能是要买下它。 还有一种可能,他来拿走这里面的一样东西,走的时候还很匆忙。 唐凝补充道。 如果是这样那这人说不定已经走了。 秦睨的话音一落四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这趟看来是毫无收获了。 这人既然穿的起这种上等料子,也许在太原城能留下一些痕迹。 先到处看看去吧。 云蜃又捏了下眉心,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着急。 尤其是见了这块料子,她甚至没来由的心慌。 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东西,到底是为何她说不上来,只是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两个时辰,四个人陆续去了几间热闹的酒馆茶楼,但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天色渐黑,她们便回客栈了。 秦睨和唐凝准备在客栈随便吃点,叶宁也想一起。 但云蜃却说自己想回去歇息,叶宁本想陪她,云蜃没同意。 临走时要走了放在叶宁手里布料,说要再看看。 进了屋,云蜃将门窗全部关好,点了盏灯在灯下仔细查看起来。 先是用手仔细感受了花纹的纹路,接着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一种很淡的香味,不是从布料上散发出来的,而且从绣花纹的丝线上。 思索片刻,云蜃直接将布料放在火上点燃。 那布料燃得飞快,烟雾阵阵,火光明亮,只一瞬间就燃尽了。 但云蜃却姿势僵硬,甚至被烧到手都没缩回。 一直慌乱的心终于是落下,却是掉入了无底洞。 直到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云蜃才有反应,她大喊道:先别进来。 接着起身去打开关着的门窗,直到屋里的气味散了她才去开门。 叶宁满脸的担忧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身后还站着带着关心的唐凝与秦睨。 先进来。 云蜃让开门口的位置。 叶宁注意到她的手被烫伤,赶忙要去查看,云蜃摁住她道:不急,先说正事。 等门再次关好云蜃才开口:那块布料,用来绣花纹的丝线是用药水泡过的,会散发一种香味。 少量的话可以让人麻痹,精神放松。 但如果是秀满整件衣服,这人肯定会失去自主意识,由人随意摆布。 我想,这才是布料会被留下的原因。 不是匆忙,而且根本察觉不到。 云蜃神态有些疲惫,尽管很少,但她也吸入了这个味道,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些神色困倦了。 但她还是继续讲道:这种香味并不浓,除非点燃才会被放大。 这东西原本只是个想法,只在药王谷的一本杂记上提到过,甚至初衷都只是想做出了能让人不吃药就被麻醉的方法。 说着她抱住自己的头道:我应该早点想到的,他搞出什么穷奇血来只是为了试验清罂子和粟麻的药量,这两味药也有麻痹的效果,还能镇痛和让人反应迟钝,他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件衣服。 不只是唐凝与叶宁,连秦睨都能看出这会云蜃的情绪有些不对了。 叶宁起身要将她揽入怀里,云蜃却有些抗拒,她对着唐凝道:这件衣服能做出来,你师父有可能参与了,杂记上提过一些可以用的材料,其中大部分都是毒药。 凭桑半夏一个人,根本制作不出来。 这话唐凝甚至没办法反驳,因为比用毒,整个江湖都没人玩得过唐门。 而唐门最出色的制毒师,就是她师父。 你一定要想想,你师父到底有什么能与桑半夏达成交易的事情,死去的或者重病的亲人。 别的也可以,如果不能把你师父同他分开,等这件衣服流传开来就完了。 可唐凝是真的不知道,唐门的人是不会互相干扰或者询问任务的,非要说他师父可能与桑半夏达成交易的事情,就是两年前他接的去南方的任务。 但这个如今根本查不到,连门里都不会有记录。 唐凝按着眉心一寸一寸回忆着两年前的事情,从师父南下,自己的任务出事,再到收到师父寄来的信件。 那封信里的内容唐凝都可以背出来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信纸。 她嘴里突然念叨了一句。 那张纸有问题。 第78章 下饵 唐凝回房间去拿那封信,云蜃就借这个机会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方才不过一会,心口的长生珏吸收内息的速度变又快了几分。 叶宁捏着她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一下一下地拍打她的后背来安抚。 等唐凝回来,众人便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信纸,洁白如玉,甚至连帘纹都没有。 这个认识吗? 唐凝将信纸递给秦睨,秦睨接过仔细辨别后说道:这是桃花纸,是南方特有的一种。 第85章 我记得,南方有个叫开化的地方有这种做法。 因为韧性好,而且透明,很多时候会用来拓碑,或者印刷。 秦睨说完后,又问唐凝:这纸哪里有问题? 唐凝讲道:我刚拿到这封信时,闻到过一种很淡的异味。 我以为是有毒,可那气味很快就散了,之后我也没事,这件事就被我忘了。 云蜃从秦睨手中拿过信纸,看了半晌后问:你还记得是什么味道吗? 说不上来,不是很香,有些刺鼻。 唐凝回忆了一下道。 药王谷有一种特殊的花,花瓣晒干后磨成粉,加入墨里,可以让写的字画带上异香。 缺点是时间都不长,谷里的一些人会喜欢用它来传递一些短距离的私人信件。 我想,寄出这封信时,你师父应该就已经和桑半夏在一起了。 叶宁道:可我们还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和桑半夏交易。 云蜃将信纸还给唐凝说道:也许我们可以直接问他,眼下他要把叶目遮带走,就不在我们周围。 如果不是他,换成别人盯着我们,唐凝你有办法找出来吗? 只要不是像我师父那样的功力,别的都不可能跟着我们。 云蜃听后继续道:至少上五台山之前,你师父不会在。 从五台山道沧浪城至少半个月,在这期间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叶宁出声道:我在想,叶目遮是不是真的会乖乖被带走。 如果他硬要回来找我,唐凝的师父也要头疼。 毕竟,他虽然是个蠢货,但武功确是不差。 而且他肯定会吃桑半夏给的东西,只会更难对付。 可是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吧。 秦睨叹口气。 那就让他回来,我们不知道唐凝师父想要什么,他想要什么我们知道。 只要放出消息,我在这边受伤,左手再也用不了,他一定会来。 叶宁语气冰冷,眉眼间也尽是冷意。 秦睨觉得这间屋子有些太压抑,她们三个人身上的事,不是她一个久居深闺的官家小姐能体会的。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日子无聊,每日读书习字,与良城的各家少爷小姐聊天。 今日这家的席面要去,明日那家的宴请要赴,等到了年岁,便谈婚论嫁。 她觉得能一眼看到头,直到遇到唐凝。 她对外面有了向往,可外面却不如她想得美好。 我们不如明天再讨论这件事吧,眼下就是有好办法也不能实行啊。 秦睨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这句话,哪怕一会也好,她希望她的爱人与朋友可以放松些。 与唐凝回了房间后,秦睨将自己塞进唐凝的怀里,脑袋轻轻在她肩膀上蹭。 唐凝问道:你怎么了? 只是觉得心疼你们,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出来了。 我以为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不会武。 秦睨在她耳边喃喃道。 唐凝笑道:这才出来几天,你就后悔了?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也不会是拖后腿。 她说着将秦睨拉开,又牵起她的手。 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放在她手上,道:这个是袖箭,我一会教你怎么用,你用来防身。 等秦睨看够了袖箭,她才继续道:我原本,给你买了个小老虎的娃娃,我将它放在你的床头。 可你偷偷跟出来了,都没来得及看它一眼。 秦睨乐了,嗔道:你说我是母老虎! 没有,是说你很厉害。 下次再给我买一个。 几个都行。 另一边,在秦睨与唐凝走后,云蜃就开口道:那本杂记,是我给他看的。 叶宁刚想说话,云蜃却讲道:睡吧。 两个字,把叶宁的话都堵住了。 云蜃确实是有些累了,她心里开始后悔。 这十年,如果自己不逃避,叶宁家也许不会出事。 那么这后面这么多事都不会有。 她把杂记的事情说出来,却又不想听叶宁的安慰。 她知道叶宁一定会安慰她,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也许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叶宁了,但也可以再等等,等五台山的事情结束。 第二日,云蜃一直睡到了午时,把叶宁急坏了。 原本还要在太原再待一天,这下也不留了,云蜃醒后四人直接就出了城。 刚出城走上官道,后面突然有马蹄声传来。 四人看去,发现是孙行晖。 他带了一堆人将四人围了起来,脸上也不是之前叶宁见过的那种带着些温和笑,反而是愤怒到有些狰狞。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一直拒绝就算了,还敢打我?你们当着那么多人下我面子,让你平安离开太原,我要成为全城的笑柄。 昨日赵擎回去后就把她的事告诉了他爹,他挨了一顿揍,被罚一年不许出来。 跪在祠堂时他越想越气,把全部的恨意都怪在云蜃头上。 当晚就叫了自己几个伸手好的镖师,去客栈门口守着。 得到她们出城的消息后,他就立刻带人追了上来。 原本唐凝是发现他们了的,但告诉其他人后,叶宁却说不要管。 本来还在想怎么闹事,好将自己左手受伤的事情传出去,这不正好是个机会?所以当孙行晖一行人围上来时,唐凝和云蜃只是象征性的还手。 唐凝一直在护着秦睨,云蜃也只是把叶宁周围人数控制在两人内,都没有用全力。 孙行晖只是想教训她们,两方打的有些纠缠,都不下死手。 最后,叶宁有些疲累,身子一歪,恰好撞上一人的长刀,她抬起左手去拦,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孙行晖吓了一跳,他一直同云蜃打在一起。 想要发泄心里的怨气,这下发现叶宁受伤,就想过去看,毕竟他没想弄得太狠。 没想到云蜃一脚就把他踹开了,自己过去将叶宁互在怀里。 尽欢出鞘,挥舞间将周围人尽数逼退。 叶宁一受伤,周围的人就不敢上前了。 再加上云蜃周身的杀气,不少人甚至后退了。 赵擎姗姗来迟,跟着一起的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 两人一下马,壮汉直接就过来,拎小鸡一样提起孙行晖就拖到叶宁面前,吼道:给人家姑娘道歉。 孙行晖行了个大礼,道:是我不好,不仅给姑娘添麻烦,还让姑娘受伤了。 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原本他带人追上来,只是想给云蜃一点教训。 叶宁拖着受伤的左手回礼,接着道:我想请二位与我单独谈谈,好吗? 赵擎看了云蜃一眼,云蜃行礼道:拜托了。 于是叶宁带着赵擎与孙大当家去了旁边商谈,唐凝问云蜃道: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云蜃望着叶宁的背影道:我不能什么都替她做决定,这是她的家仇。 她是剑谷的人,对吗? 这话唐凝特意用了内息传音,没有让秦睨听见。 云蜃点头,道:等叶目遮回来,我和叶宁会对付他。 唐凝明白她要说的话,承诺道:我师父交给我。 她说完又看相秦睨道:我也会保护你。 秦睨冲她扬了扬手腕,那里绑着一副袖箭。 半个时辰后,孙大当家带着孙行晖和一群人走了,留下赵擎。 他走过来对云蜃道:你们算好了? 云蜃摇头道:不知道他会追上来。 赵擎叹口气道:罢了,你救过我的命,也护住了镖局重要的一趟镖。 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你们这一次。 只是你们几个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如果需要帮忙尽管遣来找我们。 大当家的意思是,这才算还你的情,但行晖也确实做错了事,这次不是两清。 云蜃行礼同赵擎作别,接着从行囊中拿出治疗外伤的药,小心地替叶宁涂抹包扎。 已经止血了。 叶宁脸上带着笑意。 云蜃的动作很轻,语气都是软的:这样好得快。 几人继续上路,而此时的太原城,一间门庭若市的茶楼里,有一人高声道:跟你们说,今儿个发生一件大事,威武镖局全体出动同一伙人在郊外打了一架,当场砍伤一人的左手。 第86章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那个喝口茶接着道:小少爷看上一位姑娘,人家不愿意,还将小少爷打伤了。 孙大当家那么护犊子一个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把人堵在城门外教训了一顿,其中一人左手都废了。 在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时,有一人匆忙起身,步履飞快地走进了南氏商行。 同一时间,太原的丐帮弟子也收到一封信件。 上面写明了茶馆里的事,并请求道请让从良城回药王谷的这一路上都传播这件事,越夸张越好。 说法越多越好。 第79章 清风与一个吻 从太原去往五台山,快的话一天左右就能到,但因为云蜃身体的缘故,这次行程走了三天。 这次没有租马车,云蜃困了,叶宁就让她与自己共骑一匹马。 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睡,闻着淡淡的药香,叶宁才觉得自己安心一些。 山脚下有一间客栈,四人入住后,打算明日开始登山。 晚上入睡前,云蜃拉着叶宁的手道:我明天,可能会醒得更晚一些,你不要慌。 叫唐凝来,请她再用一次上次的法子。 叶宁有些不情愿,那法子太过伤身。 云蜃哄道:你陪着我,我就不难受了。 叶宁还是拒绝了,她拉着云蜃的手道:不行,我等你醒了和你一起上山。 你不醒,我背你上去。 她一字一句说的认真,黑色的瞳仁里映出云蜃有些苍白的脸色。 轻叹口气,云蜃凑近了将她揽入怀里,下巴靠在叶宁肩上轻轻地蹭,声音柔柔地道:你听我说,那办法可以放大感觉,也能让我更清晰地感受到长生珏的情况。 我想要知道它的问题,也想更加了解它。 你在着急是不是? 叶宁很聪明,从云蜃说出那本杂记是自己给桑半夏看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云蜃忽然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将叶宁搂得紧了,她道:我在害怕,他比我更了解长生珏。 我怕慢他一步会失去很多,我以前明明不怕的。 这是叶宁第一次直面云蜃的脆弱,这个自己重伤却依然问自己疼不疼的人,从来都是安慰自己的人。 此刻紧紧地搂着自己诉说着她的害怕。 她陪着云蜃这么久,自然知道云蜃如今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她心里生出了希望。 我会保护你。 叶宁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会保护你。 她声音坚定。 我还会一直陪着你。 语气温柔,饱含了她此刻内心所有的欢喜。 抱着她的手松了力道,但没有放开她。 云蜃没有回应她的话,却也没有再坚持要用唐门秘法。 入睡时,云蜃依旧是平躺着,却将头侧对着叶宁。 左手牵着叶宁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叶宁触碰的那块月牙形的玉。 它在发烫。 第二日,一直到午时过半,云蜃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叶宁触碰着那块玉,隔着衣服都有些烫手。 她给云蜃穿好衣服,将她背着出了客栈。 秦睨劝她再等等,也许过一会云蜃就醒了。 叶宁只是摇摇头,她背上的云蜃很轻,呼吸沉重。 就像她在良城昏睡的那三天一般。 叶宁背着云蜃上山,唐凝与秦睨跟在她后面,路上有些登山的人看着她们。 或者说,看着叶宁。 来这里的人都希望能求些什么,他们看着叶宁背着云蜃步伐坚定,一面感叹着说她心诚,一面又猜测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凝一言不发,其实来的路上,云蜃就跟她说过要再次使用唐门秘法的事情。 她自然是不愿意,上次已经是奇迹了,奇迹不会发生两次。 陡峭的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秦睨已经开始喘气,唐凝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到自己背上来。 秦睨没有照做,她牵着唐凝的手,努力地撑着自己继续登山。 叶宁的气息丝毫不乱,不是不觉得累,是她怕自己让云蜃不舒服。 让人静心的药香一直环绕在鼻子周围,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夹杂在里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位穿着僧袍的和尚,他念诵一声阿弥陀佛开口道:主持已经在等候了,请把这位施主交给我们。 接着有位武僧模样的僧人出来,想要去接叶宁背上的云蜃。 叶宁很是警惕,立刻就躲开了。 说话的人与墨金镇的假和尚打扮的差不多,可周身的气质不是王松可以比的。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很自然地相信他是一位潜心修佛的僧人。 但叶宁依旧不会将云蜃交给他们。 那人道:既然如此,就请施主跟好位们。 说着便转身带路,那名武僧也立即跟上,叶宁正要追,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秦睨与唐凝。 秦睨连忙道:你去追,不用管我们。 叶宁点点头,内息全速运转,飞速的追赶前面两人。 到达显通寺时,叶宁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气息也有些喘。 寺庙门口有一位长须白眉的老和尚,与领路的和尚比,他毫不起眼,衣服也有些破旧。 但领路和尚见了他却恭敬地行礼道:道通方丈,人带上来了。 叶宁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她道:我们想找住持。 道通双手合十道:施主,你背上的人耽误不得,道明今日不在。 叶宁不说话,她很为难。 找住持是唐凝师父给的消息,她不是很信。 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方丈,她也没办法相信。 施主,殊途同归。 正在这时,云蜃醒了,她声音微弱的告诉叶宁:一样的,把我交给他吧。 什么一样?叶宁心中一惊,慌乱占据全身,她将云蜃放下来,扶着她道:什么一样? 可云蜃闭着眼,脸还有些发红,显然没发回答叶宁的话了。 直到道通将云蜃带走,叶宁才后知后觉地想,是结果都一样的意思吧。 安静的禅房内,云蜃睁开了眼,但她没力气坐起来。 道通在她边上念着佛经,见她醒了,说道:常卿的女儿? 云蜃听不太清,她还有些头晕,但听见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便猜到对方说了什么。 点了点头就算回答了。 若不是意外发现道明与那人的书信,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 道通一席话很是平静,只在提到道明时带了一丝愤怒。 云蜃安静地听着,她扭头看着道通,慈眉善目,手里拨弄着一串佛珠。 大约是察觉到云蜃不能说话了,道通便接着讲道:你现在的情况,是玉因为效果变化而与另一块玉产生了联系。 你只有一块,它联系不到另一块,就只能通过消耗你的内息来满足,我与道明都能帮你解除这个联系。 云蜃没什么表情,这一点她能猜到,但她要听的不是这些。 我们能解除联系,但不能解决掉你的玉已经被污染的问题。 云蜃看向房顶,有些发愣。 隐隐约约的,她感觉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这里确实有能让你离了长生珏继续活下去的办法,但现在你用不了。 她闭上眼,心总算是沉下来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难过不难过的好像没意义,非要怪,大概就是她自己逃避的时间长了。 如果早一点找到师姐,也许还有转机吧。 屋顶有瓦片破碎发出的清脆声,云蜃想,大约是她的小狸奴在上面,听到刚才的话了吗?会不会很难过?又想,她听到了好像也不是坏事,毕竟如今她自己说不出自己就要死了这种话了。 道通把她扶着坐了起来,将自己的内息过渡到云蜃体内,去冲击着她心口的长生珏。 只一会,云蜃便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心口发烫的感觉渐渐消散了,云蜃感觉自己能说话了,便道:您的内息为什么有用? 并不是内息有用,我只是知道引导你内息的方法。 半个时辰以后,道通从屋子里出去了。 门口站着叶宁,他看了叶宁一眼,眼神突然有些疑惑,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叶宁进去后,看见云蜃正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她急忙上前扶着云蜃。 似乎是累急,云蜃有些站不稳。 第87章 正想着要不要扶她坐下时,云蜃轻声道:对不起呀,可能要困着你了。 你最开始总是避着我,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叶宁的语气没有悲伤,仿佛在询问你吃了饭没有一般平静。 云蜃点点头。 后来呢?为什么愿意给我玉牌?又为什么愿意同我把话说开? 给你玉牌,是因为师姐说,她会帮我找到办法。 我那时不是很相信,却不肯放弃这个希望。 同你把话说开,是因为怕失去你。 哪怕只有一年,一月,或者一日,我也想你能知道我的心意,留在我身边。 云蜃语气真诚,话里带着无尽的眷恋。 叶宁将她抱着,看着她好看的眉眼,满心的欢喜正在渐渐地变成别的感情。 云蜃没说错,她确实要困着自己了,但这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在云蜃温柔的目光中渐渐靠近,小心地,温柔地,却又坚定地吻住了云蜃的唇。 叶宁不会亲吻,她只是希望自己满心的感情能有一个发泄口,本能一般地去触碰,去摩擦。 那有些凉意的唇在她的热情下渐渐有了温度,与她的唇瓣呼应着。 叶宁忽然想到云蜃楼两次给自己喂血的场景。 她的唇瓣微微张开,小舌悄悄地去试探云蜃的唇瓣。 她感觉到云蜃的手攀上了自己的后背,她没来由地感觉有些紧张,搂在云蜃腰间的双手也收紧。 就在她害羞到极致要停止舌尖的试探时,那一直闭着的唇微微张开。 叶宁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好像她与云蜃的吻从来都只有这个味道一般。 屋外是清风穿堂而过的呼声,屋内是细微的水声伴着一声小声的嘤咛。 叶宁呼吸乱了,却依旧是扶着云蜃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平复情绪。 你从哪里学来了的? 云蜃累极了,她几乎是被动地承受,本就虚弱的身子,被这个吻弄得更加疲惫。 叶宁红着脸道:我能从哪里学啊,我就是想,就做了,都是学你的。 她羞愤地甩锅。 云蜃轻笑一声,道:你可真聪明,无师自通。 气息平稳后,云蜃道:山上可以看星星,想看吗? 叶宁道:现在还是白天。 我要休息一会,晚上我们去,你不是知道我以前的事?我都讲给你听。 第80章 我偏心你 夜晚的山道并不安静,不知名的鸟叫虫鸣,潺潺水声,还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这些声音糅合在一起仿佛各种颜色的线,织成一匹色彩丰富的布料。 云蜃牵着叶宁的手,在月光中走得很慢。 两人都没说话,云蜃思考着一会该从哪里开始讲。 叶宁比她慢一点,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她背影出神。 终于找到一处没什么树木遮挡的地方,两人便直接坐在地方。 叶宁本来是坐在云蜃旁边的,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时,她突发奇想。 起身走啦两步,直接坐在云蜃怀里。 云蜃看她走到自己跟前时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嘴角上扬在她坐稳后从后面抱住她。 药王谷也有些地方可以看星星,不过我那时身子不好,去不了太高的地方。 云蜃在她耳边突然说起以前的事。 叶宁将身子卸了力道,整个人靠在云蜃怀里,任由药香与茶香将她包围,她道:你是为什么身子不好? 云蜃将她搂得紧了些,讲道:我娘亲以前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的,后来受了伤,认识了我父亲。 药王谷本来很适合她养伤的,只是她身子依然是亏损,怀了我以后反应也很大,所以不足月便生了我。 讲起这些时,云蜃只是有些低落,她早就习惯这些了。 叶宁将脑袋在她怀里蹭蹭来安抚她,云蜃便继续讲了下去。 生下我后她的身子不见好,因为出血,牵动了她的旧伤。 我父亲尽了全力也只是留住了她两个月,父亲还没来得及难过,我就出现很多病症。 常卿没有治好自己的发妻,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连刚出生的女儿也要留不住了。 他甚至没空告诉其他人自己有了一个女儿,只能将女儿交给几个徒弟带着,自己则是住进了藏书阁。 小时候的云蜃吃的是靠汤药与一些米糊糊长大的,她连个满月酒都没有。 长安与尽欢都是记事以后父亲给他的,也只是讲了一句这是娘亲留给她的足月礼。 她跟着师兄师姐们学医术,偶尔师叔也会回来看看她。 我不记得娘亲的长相,也因为很少见父亲而对他有些陌生。 不过师兄师姐们都很照顾我,师叔每次回来也会给我带礼物。 尽管我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我那时也是很快乐的。 我那时想,等我好了,就像师兄师姐们一样去义诊。 去很多地方看一看,治好很多人。 她说话时看着头顶的星星,每一个字都带着她的期望。 叶宁没有出声打扰她,她将手搭在云蜃的手上,拇指轻轻的摩擦她的手背。 云蜃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次语气平静,没有欺负,脑袋却埋在叶宁的脖子边。 六岁的时候,因为吃的药太多了,我受不住药性就她没将那两个字讲出来,但叶宁已然明白。 她侧过头吻住了云蜃,一个很平淡,带着安抚性质的吻。 云蜃轻笑一声,继续道:我再醒来,就在你梦到过的那间屋子里了。 后面的事,和你梦到过的没什么区别。 只是,父亲不许师兄师姐再来看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 父亲会在我死后进来处理完的伤口,等我醒来他再离开。 抱着叶宁的手突然收紧,好像很怕她离开一样,夜晚的风拉着云纱遮住了月亮的银辉,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直到桑半夏找到我。 这句话让叶宁的身子猛然僵硬了,而这一下却吓到了云蜃一般,她的手猛的就松开了,甚至把自己往后缩了缩。 她在害怕,叶宁反应过来后,心就像被人捏住一般疼。 她想起了在惠城自己听到的事,云蜃一直以来害怕她知道的事。 她向云蜃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将手放了下来。 云蜃往后退了退,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自己的腿,眼神有些晦暗,道:他总是偷偷地来,给我带吃的,同我说话。 我最开始不肯理他,但是他说他是我父亲新收的弟子,时间久了,我也就没那么多戒备了。 叶宁突然道:我见过他,在梦里。 他给你送吃的。 是,那段时间,我见过最多的人就是他。 云蜃低着头,不愿去看叶宁。 她怕看到叶宁的样子,以叶宁的聪明,自己说到这里她多半就能猜到事情的大概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 有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揽入怀里,叶宁总是和她在一起,身上也沾染上她的药香味。 云蜃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叶宁的声音却从头上传来:是你不好。 云蜃身子僵住了,想要道歉,想要从她怀里退出来。 叶宁不许,她继续说道:是你的不好,他不过是陪你说话,给你吃的,你就信他,他明明一看就不像好人! 不像好人?云蜃脑海里浮现出桑半夏的样子,五官都很平常,只是太瘦显得很突出,确实不像正派人士该有的样貌。 后来呢? 后来,我和他说了长生珏的事。 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我说想要摆脱长生珏,还想离开药王谷。 他杀了我父亲,杀了其他师兄师姐,我离开了药王谷,如今他害了你全家,把你送到我身边云蜃尽量简洁的把事情讲了出来,那些过去太残忍,她不忍心说给叶宁听。 叶宁抚摸着云蜃的脖颈,让她僵着的身子放软,她道:所以,是你告诉他长生珏的事情,才让他有机会盯上剑谷的,对吗? 云蜃闭上眼睛,她贪恋这个怀抱,心里已经在为被叶宁推开而做打算了。 只这样短日子的欢喜,但得了白日的那个吻,自己也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嗯。 她出声承认,等待着最后的断罪。 要罚你,你要永远陪着我。 这里没有让你活下去的办法,我们就去别处找。 你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 叶宁低头,看见云蜃眼里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她怒道:你不愿意? 第88章 云蜃连连摇头:我怎么会,我愿意的,可是你云蜃,我偏心你。 叶宁打断她的话,捧着云蜃的脸吻住她的眉眼,鼻子,最后含住她的唇。 她喃喃道:我偏心你,而且我心疼你。 我知道你的痛苦,我都见过,你需要一个倾诉口,只是刚好,他不安好心。 我父亲说过不要把长生珏的事情和别人说,可我还是说了。 人不能预知未来,况且剑谷上下,没人去责怪一个八岁的孩子,我更不会。 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我,就把余生赔给我。 叶宁看着云蜃,她眼里的情意透过云蜃的双眼灼烧着云蜃的心口。 云蜃笑了,她凑过去啄吻叶宁的唇,道:你这样像画本子里说的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 这话惹恼了叶宁,她咬住了云蜃的嘴,让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叶宁道:你正经一点,我们再说正事。 她知道云蜃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开心,尽管嘴上恼了,却依旧由着她闹。 云蜃含住她的唇瓣轻轻的吸吮,同时说道:都给你,我能活下去的话,都给你。 叶宁轻笑一声,嘴巴微微张放任云蜃肆意入侵。 银辉撕碎了遮挡它的云层,轻柔地洒在山林间。 叶宁微微睁开眼,云蜃右眼的伤疤映入眼帘,她不自觉地抬手想要去抚摸。 却在刚触碰到时被云蜃抓住手,她退开并笑道:你不专心哦。 叶宁红着脸,主动凑过去吻住那张总是逗她的嘴,报复一般的啃咬。 她眼里渐渐染上迷茫,唇舌下移,顺着云蜃的下颚移动到脖子处。 云蜃也由着她,或者说,她有意的引导着叶宁,借由叶宁的肆意将心中的不安抚平。 她是个自私的人,并且私心很重。 直到叶宁有些累了,软在她怀里,云蜃才觉得自己心里平静了一些。 但很快她又被负罪感包围,她觉得自己用感情干扰了叶宁。 但事到如今,就像叶宁说的,她有罪,那就把自己的余生都赔给她。 云蜃按揉着被叶宁粗暴对待过的脖子,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她,道:我们下山?夜里凉,明日再去找一趟道通,他应该还知道些别的。 叶宁有些没力气,鼻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嗯声算是答应。 云蜃觉得好笑,将她背起来,一边下山一边说道:阿蒲。 嗯? 叶宁不明白。 我娘亲给我起的乳名,取自菖蒲,是忘忧散的其中一味药。 能让人开心,忘记烦恼。 云蜃一字一句地讲。 叶宁立刻反应过来了,她兴奋道:你是说,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对吗? 嗯。 阿蒲。 叶宁有些迫不及待地出声。 嗯。 云蜃答的很快。 阿蒲。 在呢。 阿蒲。 我在。 叶宁乐此不疲,一声接着一声地喊。 云蜃好不厌烦,每一声都认真回应。 阿蒲,我好喜欢你呀。 我也最喜欢你了。 第81章 顺其自然 道通方丈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云蜃背着叶宁回去时,叶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云蜃哄着她才肯洗漱换衣,刚躺下就往云蜃怀里钻。 云蜃只好搂着她哄睡,叶宁见她只肯一只手搂着自己有些不满的道:你为什么不侧过来? 云蜃表情一边,眼里有些犹豫。 叶宁一下就明白了云蜃有顾虑,马上就说道:睡觉睡觉。 说完自己又贴近云蜃几分。 我不是不愿意侧过去。 云蜃的声音悠悠地响起,离开药王谷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只有平躺着的时候才能睡着,可能是那两年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是平躺着。 叶宁心里泛着酸,她忽然有一个猜想,「云蜃是怕自己不这样睡会醒不过来。 」这么多年,她都不想活着,可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在害怕醒不过来。 你唱歌我听好不好?我听你唱过,在惠城。 叶宁岔开了话题。 云蜃歪着头,脸颊蹭着叶宁的发顶,笑道:那时你醒着? 叶宁点头,又摇头,说道:只是很勉强,听到一点点。 一声轻笑之后听到的却不是歌声,而是云蜃的一句:睡觉。 叶宁有些不乐意,缠着她一定要她唱一首。 云蜃只能叹息一声道:我就只会那一首。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叶宁把头埋在云蜃怀里憋笑。 她其实猜到了,因为云蜃那天翻来覆去的也只唱那几句。 她忍得整个人都在抖,云蜃有些无奈,只好拍打着叶宁的手臂希望她能有些困意早点睡觉。 好半天后,叶宁的身子终于是平稳下来,呼吸也变慢了。 云蜃低头看去,小狸奴终于是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以后是不是要去学些曲子。 叶宁再醒来,云蜃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有些失落,但枕头边有张字条。 她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我去找方丈,你可以来找我,秦睨她们去登山了。 起身换衣洗漱,叶宁便出门去找云蜃了。 拦住一个小和尚问了方丈的位置,便快步赶去。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云蜃的声音传出来:我想知道,道明主持为什么会与他有联系。 叶宁站在门口时,道通开口道:六根不净,生了贪恋。 两人都看到了叶宁,云蜃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云蜃垂眸,问道:原本能让我活下去的法子是什么? 道通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道:莫求无用之物。 您能说什么? 云蜃明白道通想保道明,也明白能让她活下去的法子应当是显通寺的某样物件。 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便不想打听了。 道通看了一眼叶宁,问道:施主身上,是否有一道符印? 叶宁点头,心里奇怪道通为什么会知道。 二位缘分不浅,相遇乃是命定。 说着拿出一张写满了的纸递给叶宁,接着道:这是引导内息的法门,施主收好,也许能有用。 说完就走了。 弄得叶宁一脸疑惑,道:他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 云蜃说道:他不想掺和这件事,救我也只是因为道明惹了事。 不过他保证不会让桑半夏知道这里的事,但多的也不愿意说。 可是你应该知道桑半夏原本对你要做什么啊。 叶宁有些生气。 云蜃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不用知道,他没想做什么,这里确实能治疗我。 非要说的话,他要我来这里,是要让道明告诉我,我确实没救了。 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压不住,叶宁气得想要砸东西发泄,云蜃却将她搂着,道:开心点,这说明他在怕我。 怕你什么? 叶宁的气消不下去,人被搂着,脚不安分地踢着凳子。 怕我真的不想死了啊。 叶宁老实了,她扬起手里的纸张,问道:这个有什么用呢? 这是昨日道通用来救我的法子,既然他说还会有用,你就学着吧。 叶宁赶紧将纸收好,云蜃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问道:下山吗? 两只手牵在一起,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行至一半,两人遇见一老者正坐在山路边休息。 本以为是登山礼佛的寻常人,正要路过,却听见老者嘴里念叨着:事有两面,顺其自然。 有舍有得,因果有报。 云蜃与他对视一眼,老者对她露出个和善的笑来,道:断缘即续缘,一死换一生。 心里一惊,云蜃想上前问老者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老者却起身继续登山,说了句:一面之缘。 鬼使神差的,云蜃便没有再追了。 两人看着老者的背影愣了一会,云蜃道:走吧。 叶宁不解,问道:你不好奇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而且他提到了断缘。 他不是还说了,顺其自然,一面之缘。 第89章 云蜃的语气有些欢快。 刚才的话好像将她的烦心事理了理,尽管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云蜃却莫名地觉得,老者说了很重要的东西。 顺其自然,那就不再纠结。 到了客栈,秦睨正与唐凝在点菜,见了二人连忙招呼她们过来,叶宁坐在秦睨旁边,云蜃便坐在了秦睨对面。 秦睨一抬头,便看到云蜃脖子上的痕迹,她当即就低下头去,拉着叶宁就往外走。 叶宁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 谁知刚出了客栈门,秦睨就凑到她耳边说道:你昨晚,什么感觉她脸颊涨红,心里对叶宁的大胆震惊,但又压不住内心的好奇。 叶宁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感觉?你在说什么? 秦睨又凑过去,结结巴巴的道:就是云蜃姐姐脖子上她羞的话都说不完,心想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明白吗?一听到脖子,叶宁马上就明白了,她锤了秦睨一下,道:什么都没有就亲了一下。 她声音越说越小。 就只是亲了?你们不是晚上出去了吗? 秦睨脸也不红了,语气里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在还知道要压低声音,不然叶宁怕是要直接去捂她的嘴。 叶宁红着脸点头,这会儿想起来,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只是凭着感觉在行动。 秦睨和叶宁在外面嘀嘀咕咕半天,客栈里的唐凝几番看向云蜃,却总是欲言又止。 最后微微红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希望云蜃能明白。 唐凝性子清冷,又总是担心自己会耽误秦睨,所以很多时候都很克制。 秦睨对这方面也是一知半解,唐凝又不肯配合,两人到如今也只是碰过嘴而已。 云蜃看着唐凝手指的位置,以为是沾了什么,触碰到时才反应过来是叶宁弄出的痕迹。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以为这么久了能消掉。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有些不好意思。 唐凝见她明白了,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是时不时看云蜃一眼,弄得云蜃不自在。 只好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唐凝瞟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问云蜃道:怎么亲吻? 这一下把云蜃问倒了,她是与叶宁亲了,但要她去讲怎么亲的,这怎么开口。 她都不知道叶宁是怎么会的,非要说学她,难道是指自己喂血的那次?但她的本意其实是想让叶宁顺利吞下自己的血。 最后她硬着头皮告诉唐凝道:就,跟着感觉走。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云蜃和叶宁吃的飞快,似乎怕秦睨和唐凝还要拉着她们问,另外两个人一边吃一边互相看。 秦睨想,叶宁明明和云蜃在一起还有自己与唐凝时间长,怎么进展这么快呢?唐凝则是在思考云蜃的话,跟着感觉走,什么感觉?云蜃叶宁回到房间,温古鼎正站在窗框上。 惘然传来消息,他已经离开良城了,之前说要传给谢夫人的消息也已经办妥,接下来他打算去一趟药王谷。 眼下桑半夏在剑谷,北楠星便拜托他去找找云蜃父亲留下的其他东西。 看完消息,云蜃写了两条消息。 一条给惘然,告诉他藏书阁里有一间暗室,不知道桑半夏发现没有。 如果没有,那么里面也许会有她父亲的东西。 一条给北楠星,将五台山的事情告诉了她。 霞光与温古鼎同时飞出,云蜃思考着山上老者的话,一死换一生?谁死?是指她与桑半夏只能活一个吗?叶宁在另一边看着道通给的纸张,这个上面只写了方法,并没有写具体要用在什么时候。 她肯定不会让云蜃再去用桑半夏给的任何东西了,至于其他。 她看向窗户边坐着的云蜃,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她。 第82章 内讧 离开五台山后便立夏了,空气没有前日那么潮湿,云蜃身子好了以后几人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倒是秦睨有些受不住,又忍着不肯说。 唐凝看着心疼,便在路上时不时提出要休息一会。 云蜃与叶宁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除了赶路,她们还要等叶目遮送上门来。 借着休息的时间,云蜃会与叶宁比试一番,提前磨合一番,这样面对叶目遮时两人的胜算能更大些。 唐凝也没闲着,秦睨休息,她就教她用一些简单的机括类暗器,有时候也会与云蜃对练一番。 唐门以暗杀为主,她的本事都是她师父教的,打起来肯定不会有胜算。 于是在云蜃的帮助下,她开始练习一些主动进攻的手段。 秦睨每次看都觉得心揪着一般,云蜃与叶宁对练时会用树枝之类没什么伤害的东西,因为两人主要是磨合招式。 与唐凝对练则是用了兵器,叶宁长剑唐凝使起来并不顺手。 云蜃就把自己的尽欢借给她,她则用着叶宁长剑。 剑谷出来的人使剑时总带着一身正气,气势磅礴。 但云蜃手中的长剑却不是如此,她使剑时整个人是柔和的,用的剑招也是如此。 她引导唐凝手中的尽欢,让刀路偏离,再利用自己的速度一招制敌。 一连几天后,唐凝感叹道:你好像比我更适合在唐门。 云蜃只是笑笑,不多说什么。 这天夜里,几人在林子里落脚,叶宁来找云蜃说话,道:你是不是,怕我看出来你常用的招式是以命搏命,才用这种柔和的剑招?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云蜃的心思,她是不知道云蜃以前的出招习惯。 但从她在黄龙府说的和做的事不难猜出来。 惠城那么重的伤,但凡云蜃有一点惜命的想法都不会是那个结果。 云蜃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不想让叶宁担心,所以努力克制自己的习惯。 让以攻击为主的自己去注重防守,应长风教她时也发现过这个问题,有段时间只肯教她怎么守。 但云蜃太过聪明,她越是了解怎么守,就越发明白怎么攻。 阿蒲。 叶宁捧着她的脸道:你放手去功,我来给你守。 云蜃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眼里亮晶晶的,将叶宁的身影完全装了进去。 那晚之后,唐凝在云蜃手上半分好都讨不到,最后从对练变成招式讲解。 每当这时,叶宁就会去找秦睨,教她一些闪躲的技巧,连剑谷特有的吐纳法门都倾囊相授。 日子算是难得的平静,直到一伙人从林子里出来拦住四的人路。 唐凝第一时间将秦睨护在身后,云蜃从行囊里翻出皱巴巴的通缉令与叶宁一起看,还对着其中一人指指点点。 那人胡子拉碴,与通缉令上的一模一样。 云蜃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上肢粗壮,手里拿着一对流星锤。 脚下泥土比左右两边的人都陷得深,想来重量不会轻。 不过气息有些重,多半是受伤了。 楚哮?你不是应该在南边吗? 云蜃扬了扬手里的通缉令。 楚哮是个山匪,因为劫了送往京城的货物而被通缉,逃亡期间也是四处截杀。 从官府的公示上写的看,这人只在南边一带流窜。 楚哮大笑道:你爷爷我哪里都去得,老实的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再伺候好老子和老子这帮兄弟。 爷爷就饶你们一命。 叶宁道:可是这通缉令上写的,你从来不留活口。 那是他们不知道,老子从来不杀女人。 楚哮脸上的笑意尽显淫荡,让人一下就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云蜃盯着楚哮看,眼里的冷意刺得他脸上的笑都僵了。 楚哮心里一惊,竟然被一个姑娘家看的心生恐惧。 他再次开口道:赶紧把钱交出来,如果给的够多,爷爷我今天就饶了你们,但是得把那个小姑娘交给我们。 楚哮指着唐凝身后的秦睨,他自然看得出这几人中只有秦睨不会武。 倒是时候带着走,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什么。 叶宁看着他,心道:可真了不起,不过几句话把人全得罪了。 唐凝从马背上下来,伸手去接秦睨,低声问道:一会打起来能照顾好自己吗? 秦睨点点头,道:叶宁教了我不少,还有你给的东西,我肯定没问题。 说着她扬了扬手腕。 楚哮的脸色渐渐冷了,面前这四个人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 他一咬牙,道:妈的,动手。 第90章 在一群人冲上来之时,云蜃将尽欢抽出来丢给唐凝,右手只拿着长安。 同时从马上跃起,一脚就踹在冲在最前面之人的脸上。 叶宁也从马上下来,长剑一抖,便将另外一人逼退。 另一边的唐凝将秦睨推到几匹马的中间,尽欢挥舞间便把上来要抢秦睨的人打退,离得最近的手臂被划开,他捂着胳膊退的远远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上前了,被云蜃踢到的人还在地上呻吟着。 楚哮的脸色更难看了,这几下他就明白这几人不好惹了,但是眼下他需要钱继续跑。 大步上前,挥舞着流星锤就砸向离他最近的云蜃。 比力气,云蜃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但比速度,再给他两条腿也不一定追的上云蜃。 右手的锤子要砸下时,云蜃已经闪到他右侧,长安一刀便切在他的右侧腹部。 奇怪的是竟然只留下一道很浅的刀伤。 楚哮身子一拧左手的锤便对着云蜃撞来,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准确的刺中楚哮的左手,剑尖却只是没入一点便再难推进。 云蜃借机退开,道:少林的金钟罩? 有点眼力见儿,赶紧把钱交出来。 你很赶时间? 云蜃问道。 楚哮吼道:关你什么事。 双锤再次轮上来,其他人早在楚哮出手时就退开了,生怕他的流星锤误伤自己。 云蜃嗤笑一声,不退反进,迎着那对锤子就冲了上去。 长安灵活的从锤子中间穿过,直直的砍向楚哮胸口。 持刀的人丝毫不惧头顶的双锤,眼看就要砸中云蜃时,长剑从侧面撩上,竟然是对着楚哮的双手而来。 楚哮当然不怕,他能在外横行霸道这么久,凭的就是这身金钟罩。 寻常的武人根本伤不到他,这两人能砍伤她都已经够让他吃惊了。 然而本以为阻挡不了她分毫的长剑却削掉了他的手指头,胸口处也被长安砍伤,流星锤被打偏,落在云蜃脚边。 还不待他退开,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腹部,直接将他踢倒在地。 楚哮满脸震惊,大喊道:怎么可能?我的金钟罩可是练了有九层。 云蜃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且说道:谁在追你? 嘴上这样问,手上却是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服。 胸口处,除了长安造成的刀伤意外,还有另外一道伤口。 像是被什么刺中一样,伤口的位置在正中间。 叶宁走过来,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剑谷剑招造成的伤口。 楚哮愤怒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他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是在哪里被打伤的? 云蜃完全不理会他的问题。 他妈的,你们看着做什么,上啊。 都不想活了? 楚哮冲着周围的人叫喊着。 但这群人哪里知道楚哮现在不能动了,他们只知道这两个姑娘一个削掉了楚哮手指头,另一个一刀砍得他躺在地上不能动。 这明显就不是他们这些歪瓜裂枣能打的了,本来他们也是被楚哮逼迫才跟着来的。 见无人敢帮他,楚哮骂的更狠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倒霉两次。 上次是运气好,跑了,这次居然栽在两个姑娘手里,他怎么都不肯服软。 云蜃见他这样,也不急,看向另一边正走过来的唐凝道:你来问问? 唐凝将尽欢递给云蜃,说道:帮我个忙,把阿睨带远些,别叫她瞧见了。 叶宁应了声好,就去找了秦睨,两个人往远处走去,没有一个人敢拦。 云蜃将长安与尽欢收好,对着周围其他人喊道:是自己去官府自首呢,还是被我打一顿再去? 有几人对视一眼,离云蜃远一些的拔腿就想跑。 云蜃捡起地上的石子就丢了过去,正中脑袋,几人当场就晕了。 另外几个正不知要怎么办时,地上的楚哮却痛苦地嚎叫起来,双目圆瞪,脸上青筋暴起。 叫了看了心里发怵,有两人当即就腿软了。 另一人喊道:饶命啊,我们也是被他逼的,原本只是想来这边避难。 什么难? 因为剑谷的事,多方势力联手清理了好几处山寨,只要是参与了的都没有放过。 我们为了保命这才跑出来了。 那人跪在地上,害怕得都不敢看云蜃。 云蜃走到他身前,语气冰冷道:所以你们也参与了剑谷的事? 没有没有,泉宝山庄庄主亲自带队,不过半月就把参与剑谷一事的势力清理得差不多了。 我们逃出来,是因为他们内讧了。 这一点云蜃道不觉得奇怪,有桑半夏的人在里面,不起内讧才有问题。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云蜃右眼皮跳了一下,那人道:因为有人说桑谷主做出穷奇血的缘故,有些人便去找他要个说法,后来那群人再回来,便与没去的那一批人打起来了。 我们怕被波及,就跑了。 第83章 明月与酒 除了楚哮以外,还有九个人。 云蜃又问了几个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他们逃跑的途中被楚哮遇上,打不过就只好跟着他一路到这里。 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去官府自首后,云蜃将他们都放走了。 临走时,有几人回头看已经奄奄一息的楚哮,还不待他们做什么,云蜃的声音响起:想留下来? 这下没人再看,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唐凝问完一切,楚哮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她找了藤条来将楚哮绑好,过来对云蜃道:他们真的过来了,楚哮是在宁城遇到叶目遮的。 要被杀时叶目遮突然急匆匆地跑了,估计是在躲我师父。 再往前走是德城,这之后我们应该就能遇上他。 云蜃道:我猜应该是在要渡河的时候会出来,就在入季南城之前。 你怎么知道? 我不会水。 云蜃目光平静,看向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叶宁道。 唐凝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们换条路走? 不用,这是个机会,过了黄河就是季南城,他想要确认叶宁的手有没有事,就一定要出手。 但肯定不想跟我们在城门口打起来,他赶时间,就会有破绽。 接着云蜃话锋一转,道:我们得在德城给你淘一把称手的兵器。 叶宁与秦睨恰好在这时走到跟前,她接过话道:泉宝山庄在这一带有兵器铺子,我们可以去看看,没有合适的可以让他们现做,这里刚好有合适的材料。 她指着地上楚哮的流星锤道。 四人再次启程,因为单独留了一匹马出来拉着楚哮和他的流星锤,唐凝便与秦睨共骑一匹。 秦睨时不时就想回头去看楚哮,被唐凝拦住,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后,便作罢。 快入城时,云蜃纵马上前与守城的卫兵交谈,接着很快来了一群人,干脆利落的将楚哮收押带走了。 楚哮被带走,连带着他的流星锤也被收走。 众人一时有些无语,云蜃安慰道:不妨事,一会去拿赏金的时候,问问看能不能要回来。 德城不算大,但依旧热闹,四人找了间客栈落脚。 刚关上门,叶宁就扑上来搂住云蜃。 这段时间因着是不是就宿在外面,叶宁都没好意思当着唐凝与秦睨的面与云蜃亲昵。 自从五台山上之后叶宁就总觉得心里痒痒,有种上瘾的感觉。 云蜃被她扑了一个踉跄,退后两步才站稳,手上却是将叶宁护得很好。 叶宁将头靠在云蜃肩上的蹭着,是不是靠近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药香。 叶宁是非常讨厌喝药的,但却异常喜欢云蜃身上的味道。 你不累吗? 云蜃抚摸着她的脑后,语气里尽是宠爱。 叶宁深吸一口气道:这样就不累了,你和我说说,唐凝问出什么了? 问出你的好三叔真的来了,多半是要在季南城前的黄河上动手。 一会要请唐凝吃饭哦,不要被她们看出来你又要做坏事。 云蜃感觉到小狸奴不老实,便出声提醒。 被戳破心思的叶宁红着脸狡辩:我才没有要做什么。 瞪了云蜃一眼又道:他是不是知道你怕水? 云蜃道:定是知道的,桑半夏一定会告诉他。 看见叶宁眼里的疑惑,云蜃解释道:他们想让我在良城用掉那两瓶药,我被吴儡抓住是意外。 第91章 那么原本想要动手,就要知道我的弱点,所以桑半夏肯定会告诉他。 可你原本是会水的,在惠城时你一直不肯和我说你溺水的原因,是不是同那两年的事有关系? 你连我会水都知道啊。 云蜃似乎是在感慨,语气却有些调侃的意味。 她看着叶宁道:我确实是会水,但我的身体知道入水就会死,我没办法反抗。 叶宁慌忙道:那我们换一条路走,或者逼他提早出来。 云蜃温柔地吻住她,很快将她安抚下来,道:你慌什么,我现在不一样了。 有你在,我一定会从水里出来。 叶宁咋吧咋吧眼,回味了一下这个浅浅的吻,呆呆的道:是,不一样了。 随后反应过来,很认真地看着云蜃道:我会保护你。 这话叶宁说过好多次了,但每次听都让云蜃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忍不住又去亲吻叶宁,道:那我就全靠你啦。 与叶宁的莽撞不同,云蜃主动亲吻的时候总是很温柔,总能撩拨得叶宁身子软。 叶宁又羞又喜欢,她羞于自己的身体反应,觉得很奇怪。 但又贪恋这种感觉,因为那个人是云蜃,她的吻总是让叶宁觉得十分安心。 两人吻了一会才肯分开,因为要给唐凝打一把兵器,需要待几天。 于是云蜃开始简单地整理一下房间,叶宁本想帮忙,却又想粘着云蜃,最后干脆挂在云蜃身上看着她东收西捡。 云蜃笑她跟小狸奴似的黏人,叶宁哼哼唧唧的认下还抱的更紧了些。 另一间房内,秦睨正坐在唐凝怀里,她与唐凝最亲密也就是如此了,再进一步也不过是吻吻脸颊。 她有些懊恼地叹息一声,她向来主动,但唐凝不配合她也不愿强求,正思索着要找个什么借口亲一亲时。 唐凝却道:你今天有没有吓到? 什么? 秦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有没有被吓到? 唐凝又问了一遍。 秦睨连忙摇头道:我没看到什么,而且也没有那么胆小。 不过我很好奇,明明一开始,叶宁她们是打不过那个人的。 她也看到云蜃与叶宁的刀剑没有对楚哮造成什么伤害。 唐凝搂着她解释道:不是打不过,她们两个很强。 对付楚哮是没问题的,只是没必要和他纠缠。 虽然不知道楚哮从哪里学到的少林金钟罩,但唐门有一种暗器专门针对这种硬气功。 你一直在我身边,我都没发现。 阿凝,你是不是很厉害? 唐凝以前从来没告诉过秦睨她出身唐门的事,秦睨也只是知道她会武,具体多厉害并不清楚。 唐凝回答道:比我厉害的人很多。 和云蜃姐姐比怎么样? 秦睨问道。 正面对打我不是她的对手,但换种方式,就不好说了。 唐凝如实说道。 其实唐凝心里是有些不愉快的,因为秦睨的那声云蜃姐姐。 她们两最早认识的时候,秦睨总喜欢跟在她后面喊姐姐。 唐凝性子冷,除了第一天登门拜访过以后,很少会出现在秦宅。 如果不是偶然一次遇见秦睨与秦耀吵架被气哭,她估计都不会与秦睨有交集。 那次之后她就多了个小尾巴,姐姐长姐姐短叫。 总是出现在她的小院子,带着很多吃的喝的。 等她们互相说明心意后,秦睨反而不喊姐姐了,总是阿凝、阿凝地喊。 尽管唐凝也喜欢这个称呼,但听见秦睨喊别人姐姐,心里就很不高兴。 秦睨太了解唐凝了,她话少,秦睨早就练就一副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本事,当即指出:你看起来不开心。 唐凝被戳中心思,又觉得自己纯属无理取闹,便不愿意回答。 将秦睨从身上抱下来,起身道:我们该出去吃饭了。 看她这样秦睨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主动去牵唐凝的手,两人一起出门。 叶宁在一楼大堂站着,秦睨欢快地跑过去道:怎么只有你一个? 阿蒲收到一封传信,去找丐帮的人了,要我在这里等你们。 叶宁是真的很喜欢喊云蜃阿蒲,最开始秦睨还会偷偷地打趣她,现在秦睨依旧完全习惯了。 她道:等我们做什么? 刚才对付楚哮时多亏了唐凝姐姐帮忙,请你们吃个饭。 秦睨还没开口,唐凝却道:叫我唐凝就行,我也没大你多少。 这话说得忒没道理,因为叶宁之前也会这么喊,唐凝从来不说什么。 她哪里想得到,唐凝的想法是,自己介意秦睨喊云蜃姐姐,那就不应该让叶宁喊自己姐姐。 叶宁尽管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秦睨打量了一下唐凝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正好云蜃回来了,叶宁迎上去道:处理好了? 嗯,已经传信给师叔要他赶过去帮忙了,不用太担心。 他们是外伤,师叔最擅长这个。 不久前他们收到消息,泉宝山庄庄主在内讧中受伤。 叶宁有些担心,云蜃便去联系了丐帮,托他们去找程锦。 叶宁很担心舒庄主的伤势,不过刚才的消息里也有谢姨带的话,告诉她消息已经传过去了,所以她并不怕桑半夏能对舒伯伯做什么。 找了间酒家,四人进了间单独的厢房。 吴儡赏金格外高,秦府尹为了感谢云蜃与叶宁还额外多给一些,这一顿几乎是敞开了点菜。 秦睨大手一挥要了两壶酒来,她在心里打着算盘。 叶宁倒是不太敢喝,她怕自己又丢人。 但云蜃道:想喝就喝一点,我带你回去。 叶宁心说就是怕在你面前丢人才不敢喝,但架不住秦睨的劝说,还是喝了两杯。 有点晕晕乎乎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 唐凝与云蜃也跟着喝了几杯,两个人凑在一起交流着一些招式套路。 秦睨觉得无趣,拉着叶宁去谈论想买身新衣服的事情去了。 等天色暗了,四人从酒楼里出来,只有酒量不好的叶宁被云蜃背着。 秦睨只是脸色发红,云蜃与唐凝更是一点事也没有。 回去的路上,叶宁趴在云蜃肩头小憩。 秦睨与唐凝手牵着手走在后面一点的地方,秦睨心跳如雷,越接近客栈她就越慌。 唐凝以为她是喝多了,便蹲在她身前道:我背你回去。 秦睨哪敢,这会儿趴上去,她估计忍不到客栈就想动手。 第84章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叶宁喝了两杯不肯再开口,但今日喝的可不是在秦睨屋子里喝的那种果酒,回客栈时她还算老实。 呼吸沉沉的,云蜃以为她睡着了。 进了屋才发现她没睡,同上次一样一直看着云蜃。 时间有些晚,也不好麻烦店家打水。 云蜃便与叶宁商量道:我去打水,能不能在这里乖乖等我? 叶宁点点头,她喝多了一向安静。 等云蜃打了热水来,叶宁已经褪去了外衣,穿着里衣坐在床上。 看见云蜃进来,眼里便亮晶晶的。 擦洗一下? 云蜃将水端到她身前问。 依旧是点头,但是动作非常缓慢,云蜃看了一会后,干脆把她抱上床裹进被子里,道:等你明日清醒了再弄吧。 这话叶宁听了倒是有反应了,她说了句:脏。 云蜃笑起来道:不脏。 说完准备将自己擦洗一番,可叶宁从被子里钻出来,拉着她道:要洗。 云蜃想了想,道:那你自己能弄吗? 小狸奴点点头。 于是云蜃便又把水盆放下,背过身去等她弄好。 许是无聊,云蜃又哼起了她唱过的那两句词。 声音低低的,应和着身后淅淅沥沥的水声。 与叶宁的安静不同,秦睨明显要闹一些。 进了屋,她就迫不及待地搂住唐凝的肩膀,脸也埋在唐凝的脖子边。 酒气喷洒在唐凝的颈边,弄得她全身酥麻。 你是喝多了吗?难不难受? 她忍着身体的感觉开口问,连回抱秦睨都有些不敢,只是虚虚的环着她。 秦睨退开一下,抬头看她,道:你不要装,那天在五台山,你明明也盯着云蜃姐姐的脖子看了的。 第92章 被戳中心思唐凝将脸别了过去,她沉默良久道:阿睨,你喝多了。 秦睨一下就炸开了,但还是压着声音:喝多了?你希望我怎么做?等你主动吗?你自己不清楚自己会不会主动吗? 唐凝当然清楚,她问了云蜃怎么亲吻,但云蜃的回答很模糊,她没想好。 唐凝的沉默让秦睨感觉心有些凉,她以为她同意自己跟出来是一个讯号。 一个决定要和她一生一世的讯号,可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她喝了很多,身体里的醉意叫嚣着要她主动去吻住那张只会逃避的嘴。 可是她舍不得,唐凝有一丝一毫的闪躲,她都害怕。 她已经逼迫唐凝很多次了。 那双手松开了,秦睨低着头上了床,衣服也没换就将自己裹紧了。 唐凝在原地站了一会道:我去给你打水。 门关上的那一刻,秦睨捂着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缩成一团。 唐凝到了水房,遇见同样在打水的云蜃。 原本云蜃是不打算开口的,房间里的小家伙不肯睡,一定要等着她。 所以她只是和唐凝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准备走。 唐凝拦住她道:为什么你能没有丝毫顾忌? 云蜃一脸蒙道:什么? 就是,你和叶宁之间。 你们没有我和秦睨认识的时间久,可你们却能那么坦诚。 她真的不理解,云蜃说她与叶宁就是一个坦诚。 唐凝想了很久,想不出来这份坦诚的底气是什么,笃定对方爱自己吗?她也相信秦睨爱自己,她也爱秦睨。 越是爱她,唐凝就越怕。 她同意秦睨跟出来,是怕秦睨真的要嫁人。 可她又后悔,怕自己毁了秦睨一辈子。 云蜃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我以为你同意秦睨跟出来的时候就想通了。 唐凝沉默了,秦睨也是这样想的吧,自己又让她失望了。 秦睨生病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唐凝毫不犹豫地道:我很担心,我害怕她出事,怕她不在了。 她好了你就不怕了吗?一直逃避的话,会后悔的。 云蜃的话一下刺中唐凝的心。 她看着云蜃问道:你呢?你和叶宁,从来没有问这样的顾虑吗? 她想知道,如果她们有,是怎么克服的。 云蜃先是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和她,都没时间考虑这个。 唐凝,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活不过今年。 你所担心的以后,于我们而言,是难以考虑的事情。 怎么你身子特殊,但在良城,你都熬过来了。 怎么会她很懊恼自己谈起这些。 云蜃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别乱想,我告诉你是想你知道,珍惜眼前。 而且,我也在找活下去的办法。 你比秦睨大,不要老让她迁就你。 次数多了,人是会累的。 说完这些,她便回去了。 唐凝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久,最后水也没打,三步并两步地就往房间跑。 推开门,秦睨安静地缩在床上,唐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知道秦睨没睡着。 深呼吸后,她道:阿睨,那晚在你房间,我说了很多。 可我都说出来了,我还是怕。 我躲开你的亲吻,是我担心你会没了退路,我希望你能有更多选择。 秦睨没有动作,但唐凝听得出来她的呼吸有些乱。 但是我想明白了,从你跑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只打算选我了。 是我不好,我一面怕你不要我,一面又想推开你。 你比我小,可你比我勇敢得多。 阿睨,我不该再叫你失望了。 秦睨翻身过来,看着她,道:你是认真的,还是说你是因为云蜃姐姐和你说了什么话,一时冲动。 唐凝一愣。 这里,能看见水房。 秦睨看出她的疑虑,指了指窗户道。 她要问清楚,如果唐凝是一时冲动,她就决定放手。 她没信心再等下去了。 不是冲动,是真的,我怕你会不要我。 唐凝伸手去握住秦睨的手。 我能信你吗? 秦睨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唐凝目光虔诚,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我请你信我,我再也不会推开你。 秦睨从床上爬起来,酒劲还没过,她有些不协调。 唐凝伸手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在秦睨还没反应过来时,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云蜃说这种事要凭感觉,什么感觉?唐凝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她现在只觉得,秦睨的唇是甜的。 淡淡酒香,让她欲罢不能。 唐凝的酒量很好,她今日与云蜃喝的也不多。 可这会儿只是尝着秦睨唇上的酒香,她就觉得自己醉了。 秦睨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个主意,可真到了这一会儿,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唐凝的带着占有欲的唇让她有些愣神,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回应才好。 酒劲让她提不起力气,她背后是空的,唐凝往前一压,她就感觉自己有些晕。 双手紧张地攀上唐凝的颈间,牢牢地锁住她。 她渐渐地能适应后,便学着唐凝的样子去含她的唇,温软的,带着酒气的。 秦睨脑子晕晕乎乎的,她觉得只唇瓣上的这点酒味是不够的,想要更多。 理智渐渐后退,小舌灵巧地探出,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防线。 唇舌纠缠间,唐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云蜃说的是这个意思。 等两人分开,秦睨趴在她怀里喘气,唐凝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 平复一会后,秦睨盯上了唐凝的脖子。 我能,亲亲你的脖子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吻,为自己太主动而害羞。 唐凝道:我是你的,以后也只会是你的。 意思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秦睨要吻上来时,唐凝忽然拦住她道:我有个条件。 秦睨坐好,等着她说。 以后,不要喊别人姐姐。 你以前都只喊我你好久没有这么叫我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秦睨只愣了一会,就趴在她肩头笑了起来。 她从没想过,唐凝会因为这种事情吃醋。 见她只笑不答,唐凝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秦睨哎哟一声,道:阿凝姐姐,疼。 唐凝赶快收了手,去给她揉。 秦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因为带着醉意,显得分外撩人:我以后只叫你姐姐,阿凝姐姐。 第二日,唐凝穿了件高领的外衫出门,叶宁好奇地问秦睨道:她不热吗? 秦睨捂着嘴笑,并不回答。 云蜃是明白的,她上前拉过叶宁站到自己身边,道:你不要操心别人,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吗? 这话让秦睨听见了,她好奇地竖起耳朵,等着听,却直接被唐凝拽走。 被云蜃注视的叶宁一头雾水,昨晚?昨晚怎么了?她喝多了难道不安静吗?云蜃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手背在背后张开,叶宁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即就把刚才的事抛在脑后,欢快上前牵住那只手,与云蜃并肩走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她看不见云蜃脖子后面,被长发遮住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叮咬过一样。 第85章 谢白微 四人去了衙门领赏金,秦睨去交涉了一下,楚哮的流星锤便落到她们手里了。 这对锤确实重,云蜃与唐凝一人拿着一个,又往泉宝山庄的铸剑铺去。 铺面挺大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 伙计热情地迎上来询问是需要什么样的,可以帮忙推荐。 叶宁道:我们想定制一把,要加急,材料我们自备了。 需要什么样式的?尺寸,纹样有要求吗? 云蜃抽出尽欢来,道:按照这个做。 唐凝比较习惯尽欢的长度。 伙计接过尽欢后又问:请问提供的材料在哪里? 等他看见那一对流星锤后,顿时脸色变得难看了,他苦笑道:这东西恐怕不是我们这里的铸剑师能做的。 他说完,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我找人出来看看,您几位稍等一会。 第93章 说完他将尽欢还给云蜃,自己去了后面的作坊。 不过一会,他便领着一个红衣女子出来了。 女子一出来就去看那对流星锤,半晌后道:这东西哪里来的?是块好材料,多出来的部分有想好怎么处理吗? 这一点几人没想过,唐凝看了会秦睨后道:可以的话,做一件防具。 女子终于是从流星锤上将视线移开,转过身来打量起四人,却在看到叶宁时有些愣神。 她道:几位不如去后面商议,防具的尺寸也需要量一下。 伙计有些惊讶,这位脾气出了名地怪,这么爽快地就答应接下还是头一次。 女子带着几人去了里间,走时还不忘吩咐伙计将流星锤收好。 这东西那是伙计搬的动的,无奈他只能去寻了几个铸铁的师傅来帮忙。 房门刚关上,女子就迫不及待地上来要抱住叶宁,眼疾手快的云蜃一把就将叶宁拉到自己身后。 眼神警惕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叶宁也看着红衣女子满脑子疑惑,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确实想不起是谁。 女子察觉到自己有些冒失,开口道:我叫谢白微,小宁儿不认识姐姐了? 云蜃回头看着叶宁,眼里是询问。 叶宁听着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儿时的记忆,试探着开口道:你是微之姐姐? 谢白微点点头,道:是,如今改了名字,跟我娘亲姓了。 说着向叶宁张开手。 叶宁看一眼云蜃,后者你捏捏她的手心,示意她过去。 她这才向着谢白微走过去,没有抱住她,只是牵着她的手道:微之姐姐怎么在这里? 谢白微笑道:父亲不许我学铸剑,我便自己学,学成了在山庄的铺子帮忙。 到处都去,我技术好,迟早能让他后悔。 说完她又揉揉叶宁的脑袋道:剑谷事我知道,很抱歉姐姐没帮上什么忙。 只听说你被人救走了,我想着南边有父亲他们在,我便试试到这边来寻你。 你怎么样?如今好不好? 叶宁摇摇头,道:剑谷的事姐姐不用道歉,谁都不知道它会发生,我如今很好。 你没事最好了,给姐姐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 谢白微拍拍她的手。 叶宁连忙拉着她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谢白微,是我姐姐。 她没有说明谢白微是泉宝山庄庄主的孩子,她知道谢白微不愿意对外这么说。 又将唐凝她们介绍给谢白微认识,最后介绍云蜃犹犹豫豫道:这是,救我的应前辈的弟子。 待我很好,还救过我的命。 云蜃。 云蜃对着谢白微行礼道。 谢白微自然地回礼:谢白微。 起身时她看了一眼叶宁,心道:小丫头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五人围坐在一起,接着说刚才的事,谢白微知道了防具是要给秦睨后,便提出另一个建议,道:我这里有一件现成的软甲,算是我的得意之作。 等你们要的刀定做完,将剩下的材料留给我做交换,行吗? 唐凝自然是没意见,叶宁问了句需要多久。 谢白微道:三天,我还需要一些材料,要去一趟商会。 说完这句,她看一眼云蜃后,又对叶宁道:小宁儿陪姐姐一起去吗? 叶宁看一眼云蜃,表示询问。 她身后的谢白微也盯着云蜃,眼里是审视,还有一丝威胁。 云蜃看到了这个眼神,她不动声色地对叶宁道:你去吧,刚好我也有些事要办。 你去做什么?有危险吗? 叶宁明显有些急。 云蜃抬手拍拍她的脑袋,道:不危险,只是去这边的黑市看看。 唐凝也在呢,我弄完就去客栈等你。 叶宁心说,去黑市还不危险吗?但又想着是白天,唐凝也在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最后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才肯答应。 云蜃与唐凝三人先从铸剑铺出来了,秦睨凑上去打趣道:你不怕小叶子被人拐跑吗? 不会的。 云蜃淡淡道,先不说谢白微有没有那个想法,但叶宁肯定不会被拐跑。 唐凝将秦睨拉到身边来,道:阿睨,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秦睨不知道,她是明白的。 云蜃与叶宁之间,是没有时间被这种担心搅乱感情的。 秦睨有些不明白,但唐凝这么说她还听了,甚至上前去向云蜃道歉。 云蜃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句玩笑话。 问了个丐帮弟子黑色的位置三人便向着地方走过去,唐凝道:你想去黑市看什么? 我在想,这边会不会有太原那件衣服主人的消息。 按理说,那件衣服很惹眼。 可我们一路上也没见过,他好像是专门去回收某件东西一样。 云蜃站定在一间宅院门前,眼里带着些冷意道:所以我们就看看,这里黑市有没有什么特别。 太原的黑市撤了,这里没有,是太原黑市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几人敲门,片刻后门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这里是私宅。 唐门弟子经常会出入这种地方,因为有些毒药市面上没有。 是蜀地的客人来拜访。 唐凝接话道。 门应声而开,只有一人可以通过的缝隙。 三人侧身进去,门后的男人领着她们绕过照影墙,后面是摆开的摊子。 人还不少,所有人都很安静,云蜃一眼扫过去,什么东西都有,但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 走了半圈后,唐凝靠近云蜃道:有毒的药材变少了。 云蜃没来过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唐凝说她不会发现。 你能看出来这个? 这种地方,对摊位是有一定规定的,不会让一种类型的摊位过多,不会太少。 但是我们走了这么久,只有两个摊位在出售一些毒物,这不正常。 有可能是为了制作那件衣服,将这些毒物都收集起来了。 两人交流间,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为了不引起过多的关注。 唐凝带着秦睨去了其他地方,云蜃则是自己逛起来。 来到一间较小的房间,这里主要的一些无法在市面上流通的器物首饰,被抄家的罪臣家里流出的,或者是来路不明的。 所以在这里看见那块刻着叶字的玉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原本云蜃只是因为上面那个叶字,才多看一眼这块牌子。 但翻过去看后,发现背面有一块奇怪的纹样。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云蜃便用手仔细去感受,等完全弄清楚样子。 她向老板询问这块牌子的价格,老板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喜欢。 当即就报价:一百两。 云蜃二话没说就付了钱。 留下一脸蒙的老板,在原地后悔自己要价少了。 出了屋子,云蜃去找唐凝,刚巧唐凝也在找她。 我刚才套了些话,不久前有人来收了一匹毒物走了。 穿的就是蜀锦,估计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唐凝小说地讲。 云蜃道:这个我们出去说,你先去那间屋子,看一下最里面的摊位上那个老板的样子,我们要盯死他,他手上有剑谷的东西。 于是唐凝带着秦睨进去转了一圈,才离开去找提前出去的云蜃。 唐凝道:这里一般到戌时左右会关闭,我们可以先回去。 云蜃摇头道:他要价一百两,我没有还价,周围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一定会提前出来。 唐凝立即就明白了,黑吃黑可是这里最擅长的事,云蜃直接就给了一百两,估计不少人都盯上他了。 为了防止那人从其他地方溜出去,唐凝便与秦睨守着大门,云蜃则是绕了一圈找到了侧门。 半个时辰后,秦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他从正门走了,阿凝正盯着他。 霞光在空中盘旋着,想来是锁定了唐凝的位置。 两人跟着霞光,很快就在城西的一间小院子门口见到了唐凝。 他住在更前面的地方,周围已经有人盯着他了。 唐凝给累得小脸有些红的秦睨顺气,又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对云蜃讲。 云蜃问道:你觉得白天动手还是晚上动手好? 唐凝看了一眼秦睨,道:晚上比较好,那人很警惕,有人被他发现了,估计白天他不敢走了。 第94章 两人商量一阵后,决定等夜里再来。 为了保险,云蜃还花钱请了位丐帮的弟子帮忙盯着。 安排好后,三人先回了客栈。 第86章 会疯魔的是我 叶宁跟着谢白微去了商会,谢白微问了很多叶宁的近况。 叶宁虽然是知无不言,但是对云蜃的事却守口如瓶。 进商会之前,谢白微问道:宁儿,关于云蜃的事,你知道得多吗? 我知道,知道很多。 她明白自己的回答会让谢白微担心。 谢白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还是忍住了心里的话,带着叶宁进了商会。 这趟是为了买一些比较稀缺的材料用来锻刀,商会伙计上前来招呼,谢白微很熟练地报出一连串的东西。 伙计听完直接就带着两人去了厢房等候,叶宁问道:你都买了些什么? 这种厢房只有在这里买了很贵的东西才能进来。 谢白微道:你们带来的流星锤本就是上好的料子,融了再铸多少会有损耗。 需要一些旁的材料补进去,还有些是我自己要的,这些比较贵。 回头还是要把钱算进去,我们付得起。 叶宁道。 谢白微笑了笑,道:小宁儿如今可真了不起,这一路有没有受伤? 有一些,但是都不重。 看来她确实很照顾你。 叶宁知道谢白微说的是谁,点头道:是的,她很照顾我,把我保护得很好。 谢白微看见她眉目舒展,眼里尽是温柔,心里一惊。 她今年二十有五了,这表情她自然是见过的。 姑娘家只有念着心上人时才会如此,眼里满是温柔与欢喜。 她不了解云蜃,心里只觉得云蜃是趁着叶宁家里出事,就乘虚而入的主。 毕竟温温柔柔的骗子她也是见过的。 云蜃几岁了? 刚过十八岁生辰。 十八呀,她是专门为了你才下山的吗? 叶宁想了想,道:她与桑半夏也有些仇怨,便同我一道下山了。 出来前,叶宁将剑谷的事说给谢白微听了,也告诉她后面都是桑半夏在搞鬼。 谢白微想,那这两人不过也才认识几月而已,怎么就让叶宁能露出这副表情呢?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照顾的?她看叶宁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打死也不会多说关于云蜃的事情了,那不如干脆就直接一点问。 小宁儿,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在心里祈祷,最好是叶宁单方面的,这样还有机会掐断。 叶宁红着脸,想不出谢白微是怎么知道了,但还是大方承认了。 谢白微身子坐直了,接着问道:她呢,她知不知道? 知道的,我俩话都说明了。 谢白微直接站了起来,嘴里还喊了声:啊?说明了?到什么程度了?你,你俩,都是女子啊。 叶宁看着她神情认真道:都是女子又如何呢?我喜欢她,同她是不是女子没有干系。 她待我好,也救过我的命。 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会认真听我说话,和她在一起我很开心。 她越说越心软,心里的欢喜荡漾着,叫谢白微一时有些哑口。 谢白微想着,继续说也许会让叶宁同她置气。 心里盘算着,要找云蜃谈一谈。 她也是听过女子与女子在一起的事情的,却不太能接受。 于是接下来谢白微便不再谈论这些,伙计把东西送来后,谢白微要求他们将东西送到铸剑坊,自己提出要送叶宁回客栈。 两人到客栈门口,刚好遇到云蜃从里面出来。 叶宁高兴地迎上去道:去做什么? 云蜃眼里带着笑,答道:去找你。 谢白微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番别扭,剑谷封谷后,两家因为交好还有来往。 尽管她娘亲与父亲和离了,但她娘亲与叶宁的娘亲是手帕交。 她待叶宁也像亲妹一般,只是后来她一心钻研铸剑术,便很少去剑谷了。 她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交流,心里做好棒打鸳鸯的准备了。 倒不是说她不想叶宁与女子在一起,她是不太认同这种事,却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拆散她们。 谢白微只是觉得两人相识时间太短,认为云蜃可能在骗叶宁,人总是担心自家孩子的。 云蜃和叶宁看向谢白微,叶宁道:微之姐姐,我明日再去找你可好? 还有点时间,她想与云蜃一起逛逛。 谢白微道:我今日回去就要准备锻打你们定的刀了,明日你来找我,我也没空照顾你了。 她顿了顿,看着云蜃道:还有点时间,能不能请云姑娘同我聊聊? 叶宁不理解谢白微能与云蜃聊什么,却本能地觉得是关于刚才她说的喜欢云蜃的事情。 她不太愿意。 刚要说什么,云蜃却先一步道:可以。 接着她看向叶宁道: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叶宁还是同意了,但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找了秦睨。 她想着,也许能和秦睨说说这件事。 谢白微带着云蜃去了一间茶楼,要了间包厢。 她也懒得打弯了,直接就问道:你知道宁儿的身份吧。 云蜃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剑谷如今不如从前,你若是为了这个身份她故意没说完话,想来云蜃也明白。 本以为云蜃会解释自己只是喜欢叶宁,并不是为了叶宁的身份。 不想云蜃笑道:剑谷的大小姐是吗?谢小姐,我并不在乎这些,硬要说的话,我的身份也不差。 她明白谢白微的意思,也能理解她这么说。 尽管她不想让很多人知道她的事,但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人在叶宁心里是家人。 既然是叶宁的家人,云蜃便希望对方能认可自己,哪怕所有的秘密都摊开也可以。 谢白微想说她们门不当户不对,药王谷谷主的女儿,怎么都能与剑谷大小姐般配。 你是什么身份? 谢白微这话带着几分好奇。 不过云蜃没打算这么快就说明,毕竟她与谢白微并不熟。 她道:能配得上剑谷大小姐的身份。 你与她认识半年都不到。 谢白微又出了一道难题,她也晓得有些东西不应该深究。 云蜃道:但足够我喜欢她了。 她才十五岁,这之前她没出过剑谷。 言下之意是,叶宁只是恰好遇上她,还没有见过更好的人。 云蜃神色温柔道:所以我很幸运。 这下叫谢白微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她有种感觉,自己说什么云蜃都能说服自己。 她叹口气道:她家里遭了这么大的事,老实说,我很怕这孩子性情有什么变化。 可如今看她却与从前并无区别,想来你也是帮了她很多的。 她如今是倚靠着你,可你这一身的伤,很难叫我相信你能护好她。 而且,如果你有个什么事,她可能会疯魔。 伙计端着泡好的茶进来了,云蜃替谢白微斟茶。 她缓缓开口道:你说错了,这趟出来,是她在帮我。 是我在依靠她,若不是她,我这一身伤只会更严重。 我会保护好她,因为真有什么事,会疯魔的那个人是我。 她语气虔诚,带着满满的心意。 谢白微看着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骤然就消失了。 她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会的。 云蜃的回答很坚定。 客栈里,叶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秦睨听了。 秦睨认真分析道:我觉得她应该不是要棒打鸳鸯,若真有这个打算,估计早就和你说了。 兴许是试探云蜃是不是认真对你呢? 叶宁拧着眉,心里祈祷着最好是这个。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能不能好好说,云蜃会不会被说服呢?她苦恼着,但又明白,云蜃不似唐凝这般优柔寡断。 她愿意同自己讲明白,定然是不会退缩的。 所以她更担心的是,谢白微会不会因为说服不了云蜃而生气。 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她们啊。 她很真诚的问着秦睨。 秦睨连忙拉着她道:这又不是你能掺和的事,再说了,若是你这姐姐真的不同意,你就不和云蜃在一起了吗? 第95章 叶宁急忙道:怎么会,我不会的。 秦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凝就插话道:云蜃能说服她的。 叶宁提心吊胆地,这会也不想回自己房间,干脆就赖在秦睨这里同她们说话。 不知过来多久,有人来敲门,叶宁飞速地起身去开,门口站着的果然是云蜃。 她连忙将人拉进来,急急地问道:你们聊什么了? 云蜃道:聊你小时候的事啊,偷懒被罚,对不对? 真的就这些? 真的就这些。 叶宁脸上挂着不信两个字道:少骗我,能聊这么久? 你可爱,我多问了些。 云蜃笑着。 秦睨咳嗽一声道:你俩,要不回房间去聊? 叶宁这才想起这不是自己房间,红着脸拉走了云蜃。 一进屋她就接着逼问云蜃道:到底聊什么了? 云蜃搂着她道:真的没什么,你姐姐怕我是骗你感情的坏人,多问了一些。 叶宁趴在她怀里道:没有难为你? 怎么会难为我?她不过是担心些,说清楚就好了。 先不聊这个了,你看看这个东西你眼不眼熟? 云蜃从怀里拿出她在黑市上买下的东西。 叶宁只看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她爹爹一直带着这东西,几乎不会离身。 第87章 我不会死 这是在哪里得到的? 叶宁握着玉的手有些颤抖。 云蜃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在黑市看到的,人我们已经盯住了,晚上去会会他,我有些别的事要问你。 叶宁几番深呼吸,才终于让情绪平稳下来。 她坐好,等着云蜃提问。 这块玉背后的符印,你熟悉吗? 在云蜃热切的目光中,叶宁点头。 她将玉收好,起身去关上窗户,接着坐回来。 动作有些缓慢地拉开领口的衣衫,露出已经变成红色的符印。 她开口道:我记事起,这个符印就在我身上了,只是爹娘都不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云蜃的表情有些凝重,她见过这道符印,那天在月光下,它还是黑色的。 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当初,我笃定你能找到断缘就是因为这道符印。 云蜃的眸光里带着歉意,若不是因为这道符印,她不会那么快就允许叶宁走进自己内心。 叶宁一时哑口无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好半晌,她整理好衣服,才开口道: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这般感谢她出现在我身上,我想,是因为它,我才梦到你的那些苦难,才让我像如今这般与你在一起。 云蜃的神色有些放松,她接着问:你是出生就带着这符印吗? 不是,我不太记得太早以前的事,娘亲说是因为我生病导致的。 但我记得,这符印不是出生就带着的。 看着叶宁的脸,云蜃伸手去轻抚,她道:你知道吗?剑谷封谷那年,是我开始融合长生珏的时候。 我想,这符印,应当是那时出现在你身上的。 可你为什么到今年才想着去寻? 叶宁捏住她的手。 云蜃叹息口气,道:因为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断缘可以拿下这长生珏。 若是剑谷不封谷,也许我能早一点知道这件事。 叶宁却被这话点醒,道:那这件事很蹊跷,你一得到断缘的消息,剑谷就出事了。 应前辈又恰好救下我。 你是怎么知道断缘在剑谷的? 这个问题云蜃还真没想过,如今叶宁一提点,又想起了良城得到的那封信。 八岁那年,我在父亲没有烧完的一堆废纸里,找到了关于断缘的记录。 因为被烧过,我只知道它能解除长生珏,以及这个符文。 云蜃指了指叶宁的心口。 这么多年,我不太敢大张旗鼓地找,就是怕桑半夏知道,我甚至没有告诉惘然关于符印的事。 今年年初,我遇到一个人,这人走南闯北,知道很多奇奇怪怪事。 我当时无聊,就听了一耳朵。 他说的是剑谷秘境,说里面有能让人长生的秘诀。 叶宁一听这话就急道:这人在乱说,剑谷秘境,连我爹都进不去。 更别提什么长生的秘诀了。 云蜃笑道:可那时剑谷已经封谷十余年了,谁会知道呢?我听了这话,带着些希望去求师父与你爹爹联系求证。 你爹爹的回信没有明确说断缘在剑谷,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说希望能与我师父面谈,所以师父才会去剑谷。 叶宁低着头思考着,好半天她才道:我爹爹不会说这样模糊的话,他若是不想告诉你们,会直接说没有,若是愿意说,也会直接答应。 你是说,那封信,可能不是你爹爹回的? 嗯。 一时沉默后,两人同时道:叶目遮。 是了,一定是他。 他故意要引应前辈过去。 云蜃听着叶宁的话,脑海里回忆着那封信上说的话,难怪,桑半夏说的是喜欢这个礼物吗?他一早就算计好了,留下叶宁一人,将她送到自己身边。 她忽然觉得胸口气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始终觉得难受。 这番模样吓坏了叶宁,她着急忙慌地想去喊人来,却被云蜃一把拉住。 道:你别走陪着我只一会就好。 那封信上轻描淡写的记一句,我没有找人盯着你。 却依旧是在他要动手时轻而易举地找到她,难怪,找了快十年都没有一点消息,却突然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线索。 从六岁到十八岁,她依然在那间屋子里,依然被他当作玩具。 他如此算计,还做了什么?他还在自己身上算计了什么?一股恐惧突然包裹住了云蜃,是不是从下山以后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算计里。 不然,为什么会有千里迢迢去剑谷的解家兄弟,为什么凑齐那么多贼人的穷奇血查到良城就结束了。 哪怕现在,她依旧是按照桑半夏的安排,上五台山,去沧浪城。 云蜃张着嘴,想要叫喊,可她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浑身都在颤抖。 到现在才想明白,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蠢,还连累了这么多人。 那种希望自己能彻底死掉的感情再次卷土重来,像那间漆黑的屋子一般,牢牢地将她困住。 云蜃,阿蒲,阿蒲!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仿佛敲门一般,奋力地拍打着屋子的门。 常安!你看看我!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第一次叫自己常安。 我得活着啊。 云蜃心里想着,她感觉自己正奋力地爬起来要去开那扇门。 手里重新有了感觉,有人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眼前的黑暗被刺破,视线开始模糊,渐渐地她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不是那间屋子,是客栈的地面。 耳边依旧是叶宁焦急地呼唤,阿蒲,阿蒲。 她艰难地张口:疼,手,捏得太紧了。 可那双手却没有松开,她感觉到紧张地呼吸声,随着身子被推了一下,她看清楚了叶宁样子。 慌乱的,不安的,仿佛在看一件已经碎掉的珍宝。 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受不住了。 阿蒲,我真的受不住你再出事了。 叶宁语气带着祈求,她没法形容自己刚才的感受。 她以为在良城看见云蜃受伤、试药后她已经足够害怕了。 可今天她是真的以为云蜃要死了,从云蜃说完那句要她陪着以后,这人的身子就开始变冷。 大口的喘息着,到最后完全没了声音。 她捏紧云蜃的手希望能让这温度慢一点流失,云蜃倒在她怀里,她就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希望云蜃能有点反应。 好在,好在终于是听到了她的回答。 云蜃恢复了些身体的感觉,她抬手去抚摸叶宁的脑袋,一如往常的安抚道:我没事,我不会有事,我答应过你。 秦睨与唐凝冲进来时,云蜃正被叶宁扶着要去床上坐着休息。 这是怎么了? 秦睨本来与唐凝想要休息一会,却突然听见隔壁叶宁焦急的声音,两人慌忙就过来了。 第96章 叶宁满眼都是云蜃,但还是回答道:已经没事了。 秦睨走上前来拍拍叶宁的背,她看得出来叶宁在发颤。 唐凝也上前询问云蜃道:你真的没事吗?晚上的事,你也可以不去,把你想问的事告诉我就行。 云蜃笑着道:我真的不碍事,只是有些事一直堵着,如今想明白一时难以接受。 过一会儿就好了,那边有不少人守着,你一个人去也不安全。 她又看向叶宁道:晚上你话没说完,叶宁就打断道:我跟着你。 语气非常坚决。 总要有人留下来陪着秦睨啊。 云蜃拍拍她的手背,叶宁依旧是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秦睨连忙道:你们可以不用管我,刚才阿凝在房间里摆了很多东西,我敢说那间屋子如今最是安全。 她早就与唐凝谈过这件事,她们去外面,肯定比自己在客栈要危险,所以她更希望她们三个人一起去。 唐凝在她房间布置了天罗地网,还给了她一颗小香丸,这是唐门追踪用的手段,以确保她的平安。 到唐凝两人离去后,叶宁才松开手,此时云蜃的手上已经被叶宁捏出一个手掌印了。 叶宁看着心疼,又小心地给她揉着。 云蜃看她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管怎样,她能遇到叶宁,真的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情。 叶宁。 她出声唤她的名字。 望着那盛满心疼的眸子,云蜃道: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不会死的。 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看那些虎崽,再和你去吃暮云楼的饭菜。 叶宁愣住了,随后直接撞进云蜃的怀里,将她扑倒在床上。 脸埋在她的颈间,她无比的欢喜,一是,这是云蜃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自己不会死,而不是她问的。 二是,以前她拿来试探她的那些话,云蜃都记得,并且做出了回应。 好,我等你。 第88章 火大 叶宁说完,突然用双手撑起身子,怒道:你,不要以为拿话哄我就可以敷衍我,老实交代,你刚才怎么了。 云蜃躺在她身下笑,伸手想去摸她,被叶宁一巴掌拍开。 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 她赶紧哄道。 叶宁翻身坐起来,双手交叠着,背对着云蜃等她说。 云蜃扯了扯她的衣袖,被叶宁一把挣脱开。 为了避免云蜃再来拉她,叶宁干脆起身去了桌子边坐着。 这下云蜃也坐起来了,好久了,都忘了小狸奴是有脾气的。 赶紧说,不要嬉皮笑脸的。 叶宁狠下心道。 云蜃坐直了身子,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我六岁到八岁已经被他当猴耍过一次了,想不到十八岁,又被他耍着玩。 一时有些气闷,缓过来就好了。 云蜃说的简单,叶宁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她道:在山上的时候,我便与你说过了,你自己也说过顺其自然。 那不是你的问题,同样现在也不是,就算我们从下山起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但经历这一切的是我们。 他不是神,这一路上一定有他算不到的。 叶宁站起身,走近了低头看着云蜃道:以后,你一点事都不许有,不许胡思乱想。 不然,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她还是舍不得说重话。 云蜃连连点头,道:知道了,我以后一定让自己平平安安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也是,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你没事我就没事了,这一路上,你每次出事我都害怕,你不能这样。 不能,总留我一个担惊受怕。 叶宁说着觉得有些委屈,声音都软了几分。 云蜃低着头道:我就是怕你出事,我才你不明白,看着你受伤躺在那里,我真的很自责,我会想怎么不是我。 惠城那次,如果我够强,就可以和你们三个人一起去,也许吴儡就不会跑,你也不会在良城变成那副样子。 我特别害怕,你受伤时我都不敢睡,我怕梦里都是你的痛苦。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蜃,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叶宁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激动地开始将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 我早就和你说过得,你不能仗着自己的身子特殊就胡来。 你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云蜃没料到这一下会让叶宁情绪失控,她有些慌乱的想去安抚叶宁,却被叶宁拍开。 我错了。 云蜃伸手去戳她。 叶宁想要她的保证,云蜃不情愿。 因为比起自己受伤,她更害怕失去叶宁。 她现在死不了,但叶宁不是。 屋子里气氛一时冷了下来,两人谁也说话了。 直到一只隼鸟来敲打窗框,屋外天色有些暗了,正别扭的两人谁也没有去点灯。 叶宁去开窗,隼鸟便落在窗框上安静地等着。 从拿上武器一直到喊上唐凝一起出门,谁都没有先开口和对方说话。 天还没有完全黑,就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吗? 唐凝看出这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于是开口打破僵局。 云蜃道:再过一会就要关城门了,德城好像是有宵禁的,他再不走今日可能走不掉了。 说完这话,又不作声了,叶宁更是一个字都没说。 以唐凝的性子,能开一次口缓和气氛已经不容易了,怎么她也张不开口讲第二次。 一路沉默到了目的地,等在哪里的丐帮弟子道:他想出门,但有人先动了手。 不过碍于周围的其他人,他们只他是堵在屋里不让出来。 云蜃行礼道谢后,丐帮弟子便离去了。 唐凝观察周围一眼,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有三个。 一直沉默的叶宁提着剑就过去了,唐凝看着背影消失,又看着云蜃,最后只道:我去另一边,你往前直走,应该能遇到几个。 三人分开,云蜃按着唐凝说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都很小心,同时她也奇怪。 不过一百两,怎么这么多人盯上他。 老旧的房顶上蹲着一人,由于注意力都盯着屋子里的人,完全没发现云蜃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等他反应过来,长安已经贴在他脖子上了。 小声一点,我不想惊动你的同行。 云蜃语气冰冷,叫人一听就知道这人心情很差。 大侠,只是一百两,不至于要命吧,我让给你就是了。 那人冷汗直冒。 长安贴近一分:你只是为了一百两? 那人拼命地眨眼,又想起现在天黑,身后的人看不见,他就道:是的是的。 接着他感觉眼前一黑,人就晕过去了。 云蜃在他蹲着的地方又看了看,往左两间屋子上还有一个。 并没有发现她,想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多半也只是为了这一百两。 不过,她眯起眼睛看向右前方的一间屋子,那个里面的人倒是有趣些。 不但发现了她,还将自己藏得更深了。 长安在手中转了一圈被收回刀鞘中,云蜃几个起落就到了那间屋子的屋顶上。 也没什么动作,就只是安静地等着,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道弩箭便从下面射出来。 云蜃直接将箭抓住,随后用了内息将其甩入屋内。 等了片刻,确认里面安静了,她翻身下去,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听声辨位,你是唐门的人? 那人气息不稳,甩进来的弩箭正中他的右腿。 云蜃关好门,将尽欢与长安都抽出来才回答道:不是,我只是刚好什么都会一点。 接着她上前抬脚踩在弩箭尾端,将其又深入几分。 那人正要叫出来,尽欢的刀刃直接抽在他的嘴上。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那人答得很快:什么?我只是想要那一百两? 云蜃也没有废话,长安直接插进了他的肋间,没有伤到肺腑,却足以让他难受。 继续道:你是聪明人,弯弯绕绕就很没意思。 那人却死咬着自己就是为了那一百两来的。 云蜃轻轻摆动着长安,他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不是尽欢抵在喉间,他估计早就忍不住叫出声了。 南家花了多久养得你?这么忠心? 云蜃这话一出,他眼神就变了变,却依旧道:什么南家?大侠,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而已,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第97章 云蜃轻笑一声,她确实不太擅长询问。 黑市是南家的地盘,这不难猜,但这人嘴硬,不肯认,她也没辙。 不过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你对唐门了解吗?我认识一个唐门的朋友,她正在另一边。 不知道有没有你认识的人能遇上她,你可以不说话,省点力气,等她过来你再说。 云蜃说完便收了长安与尽欢。 接着人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地上的人心都凉了,原本他知道云蜃不是唐门的人还松了口气。 可这番话一出他就已经慌了,唐门的手段,等他说出来,估计也就剩一口气了,而且肯定守不住自己的身份。 我告诉你,你别把我交给唐门。 他没办法,他不敢赌眼前这人在骗自己。 云蜃道:那我问,你答。 你是南家派来的? 是。 几个人?为什么来? 五个,接到命令要杀了目标。 只有这个? 那人沉默一阵后继续道:还有回收一样东西,不过我们来了以后发现晚了一步。 所以打算先问出来是谁买走了那件东西,再动手,但是周围人也有些人,就一直埋伏着等他出来。 云蜃站起身,道:你回答的很好,我保证不会将你交给我的朋友。 尽欢出鞘,刀刃眨眼间便划开了他的喉咙。 那人最后死死瞪着云蜃,可惜屋里太黑,云蜃并没有看见。 刚出门,唐凝就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解决了,我那边有一个南家派来的杀手。 他们一共有五个人,你这边有没有遇到。 云蜃一听就急了,唐凝遇到一个,她这里一个,这么说剩下的三个都在叶宁那边。 要过去看看。 刚要有动作,叶宁就过来了。 小狸奴脸上还沾了点血渍,面色有些不悦。 云蜃迎上去道: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 叶宁瞪了她一眼,没理她,反而对着唐凝道:那边三个身手不一般,我把他们制住了,你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唐凝道:不用,我们这边也有他们的同伙,已经问出来了,是南家的人。 那不能把他们放回去。 说完叶宁就要回去。 云蜃拦住她道:你和唐凝去找屋里的人就行,那边和周围的人交给我。 因为知道叶宁不会理她,所以云蜃说完就直接走了。 云蜃一走,叶宁就抬手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血渍,其实发现那三人不是一般贼人以后叶宁还有些慌。 但真动手以后她就发现,她的内息比之前要厚重很多了。 之前与楚哮交手过短,没有来得及体会。 这次就很是明显,一打三,她甚至占上风。 但她却觉得心里的火更大了,就是这些好处,才让云蜃肆无忌惮。 一边答应不乱来,等到事情跟前就完全不记得了。 所以当她和唐凝一起闯进那间屋子,将屋里的人控制住后,叶宁几乎是压着火在问他,到底是怎么拿到那块玉的。 唐凝的手段连楚哮都扛不住,这人不过是个黑市的小贩,怎么可能受得了。 不过片刻他就交代了,是一位穿着蜀锦的妇人落在他摊子上的。 叶宁仔细询问了那位妇人的长相,终于是确认,那人就是自己娘亲。 第89章 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 从屋子里出来,云蜃已经等在院子外面了。 有问出什么来么? 她看向叶宁问道。 尽管不想理她,叶宁还是说道:玉佩是我娘亲遗落在他摊子上的,而且之前说的那件衣服,就穿在她身上。 云蜃低着头仔细回想杂记上的内容,她道:那本书上写着,衣服的效果可以让人思维迟钝,对外界反应降低。 还会有麻痹,神情恍惚的效果。 原本来说,这件衣服的初衷是为了达到缓解疼痛的效果,只是结果并不好,所以被作为失败品记录下来。 不对,她说我娘亲在他摊子旁站了很久,虽然不说话,但是与常人无异,不像你说的那般。 云蜃道:从我那天闻到气味来看,里面有麻药,毒药等很多材料。 我那天也说过,它如今的效果怕是能够达到控制人的程度了。 但我猜,仅凭一件衣服恐怕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多半还有别的什么辅助。 从南家派人来这点看,这块玉佩遗落时她们并不知道。 我们问了时间,差不多是在半月以前遇到我娘亲的。 正好是叶目遮说要带我去见我娘亲的时候,所以那会儿她其实不在沧浪城。 叶宁干脆坐在地上,这些事搅得她脑子乱得很。 一直沉默的唐凝却开口道:我有个想法,会不会,你娘亲是故意落下这玉佩的。 就是说,当时她是清醒的,但之后又被控制了,所以南家知道了这件事,这才派人来回收。 叶宁立即道:可落在黑市做什么?这里是南家的地盘,而且很明显会被不认识的人买走啊。 因为只能丢在这里。 云蜃说道,唐凝的话点醒了她,可能她的清醒时间连她也不知道,刚好在这里清醒了。 并且,本就不打算要这块玉佩。 或者,知道我们会来,赌一把会不会落在我们手上。 我娘亲会被完全控制吗? 叶宁突然问。 云蜃沉默了,她没办法回答,毕竟这些都只是她们的推论。 这些问题,回头问我师父就行了。 云蜃不是说过,这衣服我师父肯定是参与了吗?他一定了解这些。 唐凝回答了叶宁的问题。 三人准备回客栈,云蜃却说自己要留一会,那些真的为了一百两来的人都被她打发走了。 但是南家派来的五个人都被清理掉了,云蜃需要善后。 只要肯花钱,这类生意多的是人愿意接。 叶宁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她身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等云蜃打点好一切再回去,已经是后半夜。 她找人处理了那五个人,又回去给了二十两给那个黑市商贩,叮嘱他天一亮就出城。 本来想多给点,毕竟也算无妄之灾,但有八十两给了清理的人,没有多的了。 叶宁睡在床榻里面,紧贴着墙,好像生怕自己挨到云蜃一般。 见状云蜃只好小心地空出位置来,好在她睡觉一向老实,不会乱动。 第二日醒来,叶宁不在,云蜃觉得奇怪。 她虽然算不上浅眠,但叶宁出去要经过她,怎么都会弄出动静来吧。 不会真的像猫儿一样可以走路没声音了?云蜃在心里嘀咕着,起身穿好衣服。 今日没什么事,屋子里也没有叶宁留下的字条什么的,她打算出去找找。 刚要出门,叶宁就进来了。 云蜃以为她还是不会理自己,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 但是叶宁走进屋子后坐下,当着云蜃的面,挽起左手袖口,露出里面缠着纱布的手臂。 云蜃一下就慌了,赶紧上前要去看,嘴里急道:什么时候的事?昨晚吗?怎么不和我说呢。 谁知叶宁躲开了云蜃的手道:你慌张吗?看见这个伤? 云蜃急忙点头道:我当然慌,你先给我看看。 她怕那些人会在武器上下毒,同时懊悔自己昨晚没有发现。 叶宁依旧不理会她,继续道:那你猜,我那日看见你被制成活偶,我是什么心情? 屋子霎时间连气温都降低了,云蜃要去看叶宁伤口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因为我也形容不出来。 我那时,先是有一种突然的麻木感,你明白吗?我很害怕,我怕日后我再看到你受伤,这种麻木感不是只出现一瞬间。 你习惯了拼命,知道自己死不了。 但是我怕我也这样,怕你受伤后我会麻木,会想反正你也死不了。 我还怕有一天我也不怕死了,因为还有你在。 叶宁语气平静,她用最冷静的方式讲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云蜃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 见她不说话,叶宁便继续道:我原本想,同你怄气,冷着你。 可你知道的,我们没时间做这种事。 你真的还要同我犟吗? 她一早就出去了,轻手轻脚地。 第98章 她想说叫云蜃起来了找不见她,让她急一急。 却还是在看见早点摊子时,挑了些看起来不错的东西。 准备回来时,遇上了同样来买早点的唐凝。 两人结伴回去,一向少言的唐凝却出声道:你与云蜃怎么了? 叶宁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三言两语地也说不清这事。 最后只道:闹别扭呢。 唐凝道:我当初纠结时,你们帮我很多,尤其是云蜃。 我一向认为她是个看得开的,那天她劝我时,同我说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年,是真的吗? 叶宁瘪着嘴,心里有一瞬间的刺痛,但还是说道:是的。 你们两与我和秦睨的情况不同,我们是有时间拉扯的,你们不是。 这两天空闲后,就要面对你的仇家了。 如果你们有嫌隙,那到时候危险就要多一分。 叶宁道:你怎么不去劝她?这次的事,是她纠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话,仿佛赌气一般。 唐凝笑笑,没再说话,她知道叶宁听懂了。 那之后叶宁在客栈大堂一个人吃完了买的所有东西,又找唐凝要了纱布,缠好左手,便回了房间。 云蜃不说话,叶宁就安静地等,反正她是吃饱了的。 终于,云蜃道:能不能,先吃饭? 叶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道:不行。 我怕你受伤,还怕你出事。 叶宁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地面就甩了过去,杯子直接嵌进了地砖里,而杯子还完好无损。 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叶宁已经到了内息外放的地步了。 云蜃惊讶极了,她知道叶宁喝过自己的血,但强化内息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怎么在叶宁身上没有这个限制了?可是你死了,我若是不在你身边,我救不了你。 她还是不愿意妥协。 叶宁道:你会离开我吗?还是说,你不打算取下长生珏就这么拿命守我一辈子?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说完这句云蜃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叶宁的后一句。 叶宁道:我一直都在要你不要死,可是我忘记了,你如今本就不会死。 所以你嘴上答应,遇到事了一样不会在乎。 我今天告诉你,我也不会死,不是因为有你能救活我,而是因为我惜着自己的命要陪着你。 云蜃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坚持,是不是会让小狸奴伤心?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几次想开口,又闭上。 叶宁一拍桌子,道:不要墨迹,不然叫你今天都没饭吃。 她觉得自己是应该狠一点,不然总是软软的,云蜃迟早不会吃这一套。 这一下吓得云蜃一激灵,怎么也想不到叶宁会来这一手。 猛然间,她想起了在黄龙府叶宁打她的那一巴掌,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当即就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保证,我以后都爱惜自己。 也不乱来了,更不会叫你再守着受伤的我。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叶宁起身开始扯下手上的绷带。 云蜃还慌忙地想去阻止,结果看见的只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 看什么看,去吃饭! 叶宁瞪她一眼,转身就出门去了。 云蜃跟在她后面,边走边问:你真的没事吗?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你很希望我受伤? 怎么会呢?我是担心。 不要瞎担心,吃不吃包子? 吃的。 站在二楼的唐凝与秦睨看着两人往外面走,嘴角都带着笑。 秦睨道:我以为小叶子,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你和我说她们吵架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这次要采用柔和战术。 唐凝道:谁不是有脾气的呢? 秦睨轻笑一声,道:我们也出去吧,你不是说要补充一些东西? 第90章 盖章 食过早膳云蜃与叶宁在街上闲逛,云蜃东看看西看看的,惹得叶宁问她到底要买什么。 云蜃道: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只是觉得难得的空闲,便想与你一同走走。 叶宁听完,低着头不接话,只是伸手牵着云蜃,与她十指相扣。 路过泉宝山庄的铸剑铺子时,云蜃看见架子上摆着一副臂甲,便上前去询问价格。 叶宁道:你要买这个做什么? 云蜃答:我想更保险一些,而且你可以带着左手上。 叶宁知道这样叶目遮在暗处观察时,更加会相信她的手真的伤了。 不过我右手使剑,会有些不方便。 叶宁讲出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买一对有些不划算。 云蜃听完伙计的报价,觉得还算合理,就打算付钱。 同时回答叶宁道:不戴可以收着。 等伙计将臂甲取下来后,云蜃就直接在店里给叶宁试戴起来。 这幅臂甲刚好包裹住整个小臂,也没有妨碍手部的活动,不过是有些重量,一时难以适应。 上面并没有什么花纹,整体偏向实用性,叫叶宁十分满意。 叶宁说另一只不如就让云蜃戴上,但云蜃拒绝了,她道:我的刀法重速度,这臂甲容易碍事。 我还没见过你出全力的样子,这次我能看到吗? 叶宁有些俏皮地说道。 云蜃拿手点点她的额头,道:自然,我还怕打不过他。 不会的,你放手打,其他的我都能帮你挡下来。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很厉害了。 语气里是藏不住地得意。 云蜃道是了,一会回去要把茶杯扣出来,还要赔钱给客栈。 这话惹得叶宁又有些来气,打了一下她的背,又道:还不是因为你。 云蜃笑笑,问道:说真的,你和我说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宁奇怪她怎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答说没有。 之后云蜃便不问了,又拉着叶宁继续看。 只是当两人闲逛一天回去后,云蜃进了客栈便直接说要叶宁将衣服解开。 这下叶宁可不干了,涨红着脸道:你要做什么,我,我如今可才十五。 虽然是可以嫁人了,但是.但是我云蜃一开始不明白,等听到后面便知晓叶宁的意思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再看看你的符印。 叶宁这才松口气,但解衣服的时候又不可察觉地叹息一声。 她坐在床榻上,将领口拉开一些给云蜃看。 云蜃瞧着问道:怎么会变成红色? 从你第一次救我以后它就开始变红了。 那会不会疼呢? 偶尔。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还算正常,直到云蜃伸手去触摸那块符印。 叶宁条件反射一般地一颤,云蜃忙收了手,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 叶宁的脸快要比符印还要红了。 云蜃一下就反应过来,也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说道:你穿好吧,是我不好。 叶宁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怎么突然想要问这个? 因为你现在能做到内息外放了,可是我的血强化内息的效果是有时间限制的。 云蜃脸上还有些担忧,她怕这对叶宁有什么影响。 叶宁躺在云蜃腿上,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若是真有什么估计早就显现出来了。 她抓过云蜃手,搭在自己身前。 云蜃也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小狸奴的脸还有些红扑扑的,想来刚才那一下叫她真的很羞。 说的也是,等处理完叶目遮,我们就只用在季南城补充些食物就可以往沧浪城赶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着你娘亲了。 云蜃手指上绕了一圈叶宁青丝,手指轻轻地碾着。 叶宁也捏着云蜃手指道:嗯,到时候把你介绍给她认识。 云蜃笑道:你娘亲会不会打我? 不会的,她最好了。 最多,只会考察你,看你对我好不好。 那我对你好不好? 叶宁闷哼一声道:不好!早上还气我来着。 一声轻笑后,云蜃温软的唇吻上了她的脸颊。 叶宁当即就翻身,仰躺着看着云蜃,撞进那双好看的眼里,云蜃问道:我现在好不好? 第99章 不好。 叶宁眼神闪躲。 云蜃再次俯身下来,这次吻住了叶宁的唇,与她厮磨着,良久以后才放开。 接着坏心眼地问道:现在呢? 叶宁坐起来,去回吻她。 颇具报复意味的,咬了一口云蜃的嘴角。 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开,道:一般般吧。 云蜃笑她像猫儿似的,挠了人就跑。 叶宁哼哼两声,被她拉着又摔在云蜃怀里,便干脆枕在她肩上咯咯咯地笑。 笑累了才说道:如今这就是盖章了,你早上答应我的话都要做到。 不管你是云蜃,还是常安,都要做到。 云蜃搂着她答:嗯,这次绝对不骗你。 忽得有人敲门,叶宁赶紧坐好,一边起身一边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秦睨的声音:我和阿凝来找你们说些事。 叶宁开门后,秦睨便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后小声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说什么呢!快进来。 叶宁嗔道。 唐凝没有寒暄,进来以后直接就开口:我有个想法,从这里去季南城,只要一天时间。 我们耽搁了这么久,他们难免会有怀疑。 不如,我们等明日拿到武器就出发,连夜赶路。 让叶宁装作受伤的样子,以此来引他提前动手,我们可以边打边跑,这样我也有时间找我师父的踪迹。 云蜃道:但消息可以作假,可叶宁如果是装受伤,叶目遮不难看出来。 我这里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暂时虚弱,我把解药一起给你们。 而且叶宁的虚弱也可以迷惑叶目遮,你们是打算趁这次机会杀了他的,不是吗? 这是个好方法,但云蜃有些犹豫。 叶宁却点头道:我同意这个方法。 如此云蜃也不再说什么,她起身去包袱里拿出下山时季年给的药,道:这个你拿着,如果对上你师父感到吃力,可以吃一颗。 这个和穷奇血有差不多的效果,但是没有副作用。 只是提升内息的效果会差一些。 唐凝什么都没问就接过去了,云蜃又补充一句道:如果受伤也可以吃一颗,恢复效果好。 接着唐凝拿出她白天买的地图来,几人商量着路线规划,以及秦睨的安全问题。 尽管唐凝已经将秦睨全副武装了,但依旧不太放心。 云蜃道:叶目遮的目的是叶宁,我会保证不让他有机会去找秦睨。 叶宁也说道:我可以让微之姐姐陪我们一趟,有她和你一起对付你师父的话,你也可以分些心。 唐凝这才算安心一些。 临走时,唐凝拿出一个小药瓶给云蜃,嘱咐道:这东西是迷魂散,是逼供的手段。 不过起效很慢,入嘴,或者见血,都可以生效。 你可以找机会用在叶目遮身上,只是这东西如果有心抵抗就很难起效,你需要想想办法。 夜里,云蜃与叶宁躺着床上,叶宁先给云蜃涂抹祛疤的药膏,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今日正好有空。 因为药膏并不算多,所以叶宁只是特别照顾云蜃的双手和眼睛。 一直到确定吸收好了才肯收手,她刚起身去洗手,云蜃就偷偷地长舒一口气。 叶宁怕弄疼她,不敢用力,又怕吸收不好,就一直在疤痕处揉搓。 弄得云蜃心里痒痒的,只好尽力忍住。 等叶宁收拾好再躺上来,照旧是自己靠在云蜃身边。 但今日云蜃没有平躺着了,她微微侧身,将叶宁抱在怀里。 叶宁疑惑道:做什么?不睡觉吗? 云蜃说道:睡得,只是觉得,也许今日这样能睡着。 叶宁睡在靠墙的一边,云蜃向左侧着身子对着她,她稍微偏头,就能听到云蜃的心跳。 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耳朵上,再传到她心里。 她往云蜃怀里钻,云蜃笑道:你不嫌闷得慌吗? 叶宁自然不觉得,她将手搭在云蜃腰间,小声在云蜃耳边问:我能不能再亲亲你的脖子? 她喜欢那种感觉。 云蜃稍微抬了抬头,示意她随便。 叶宁便将头埋了过去,她怕明日又被秦睨发现,便往下吻了一些。 这次不像上次一样莽撞了,真的像只猫儿一般,在云蜃的锁骨处,小心地吻着,还时不时伸出小舌舔一舔。 弄得云蜃呼吸都有些不稳,她叹息着道: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 可惜叶宁没听见,她太专心了。 她喜欢与云蜃这般亲密,更喜欢她肆无忌惮时云蜃的纵容。 等她累了,停下休息时,云蜃就拍打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自己趴在云蜃背上,亲吻着她的后颈。 叶宁想,这肯定做梦,因为自己根本不记得有这一出。 明明,今日不过是自己第二次去吻她的脖子而已。 第91章 再没有秘密 叶宁是在云蜃怀里醒来的,只轻微一动,便将云蜃惊醒,可见睡得不算安稳。 叶宁有些心疼,便道:下次你还是平躺着睡吧。 云蜃没说什么,将她搂紧一些道: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叶宁原本是没什么睡意了,但为了陪着云蜃,还是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后云蜃才再次醒来,只是额角有些汗。 今日去做什么? 叶宁一只手搭在云蜃肩头,手指在她肩膀上画圈圈玩。 云蜃想了想,便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待在客栈也行,下午时候去铸剑铺看看就行。 叶宁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说:就这么在床上躺着吗? 你想做什么? 云蜃笑着问。 什么都可以? 你可以先说。 云蜃见她眼睛亮亮的,不由得打趣她。 那那你先亲亲我。 叶宁红着脸小声道。 云蜃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退开。 叶宁嘀咕道:不是这样亲。 她感觉自己脸在发烫,可是又很希望云蜃能像自己一样亲过来,昨晚她就这么想了。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个。 云蜃笑她,这样的叶宁实在有趣。 哼。 叶宁气不过,给了她一锤,在她怀里翻了个身。 身后的人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接着她就感觉到脖子处有气息吐在上面,然后是温热的唇与皮肤接触的感觉。 叶宁只觉得浑身发麻,身子僵着,完全不敢动。 她试着让自己放软些,但这样就更能感觉到脖颈上的触觉,一阵一阵的。 呼吸都没法平稳了,刚放松的身子又缩在一起,仿佛一把火从后面一直烧直全身。 在她有些难耐地哼出声后,云蜃终于是停了下来。 她更加害羞了,以至于都不敢回过身子去看云蜃。 云蜃的手指点在脖子上,叫她还未平复的情绪又崩起来。 她小声地问道:是不是有痕迹了? 嗯,不过可以遮住,你不转过来吗? 云蜃声音温温柔柔的,甚至有些平静,仿佛她什么也没做一般。 只是叶宁看不见,云蜃的耳朵红得厉害。 叶宁在她怀里摇摇头,又问道:我亲你时,你也会是我这般感觉吗? 是的。 云蜃答的很快。 她红着脸,仗着云蜃看不见,继续大胆:可你都没有出声,我刚才她觉得云蜃又要笑话自己了,但是云蜃没有,她很认真地回答道:我害羞。 那后面呢?后面应该怎么做。 这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间漏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脑子晕晕的,这会一定是昏了头才会问出这个来。 你还小,我们也不急这一时。 云蜃说起来有些结巴,她倒是没想过这小狸奴这般大胆。 叶宁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又说道:出去玩。 不然这么躺着,她总觉得自己会乱想。 云蜃自然是答应的,松开她,起身去打水。 束发时叶宁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梳头? 她将手里拿着的玉簪递给云蜃,云蜃认识,这是叶宁娘亲的发簪。 本以为云蜃会答应,却不想她走上前,在叶宁面前蹲下来,道:你是不是有些着急? 第100章 这句话戳中了叶宁的心思,不论她如何告诉云蜃,告诉自己,云蜃不会死。 但心里终究是害怕的,如果最后都没有找到方法,那么她与云蜃剩下的时间连半年都不会有。 尤其是如今难得闲下来,这想法更是压不住。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云蜃。 云蜃拉着她的手,引着她触碰到心口的长生珏。 对她道:放开你的内息,记得在五台山上学会的方法吗? 叶宁不解,她道:你要做什么? 我当初嗜睡的原因,是因为这半块玉与另外一半产生了联系。 道明用这个法子帮我切断了这个联系,他当时引导我的内息,将玉周围因为联系而产生的杂乱气息清理干净了。 但我后来看过他给你的方法,与当时引导我内息的经脉路线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接着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叶宁的脸颊,目光灼灼道:叶宁,他给你的法子,能让你与我建立起联系,你愿意吗? 云蜃是在叶宁上次喝醉时发现这件事的,在叶宁因为酒力彻底醉了以后,她有些缠人地从背后抱着云蜃。 手也不安分,最后触碰到云蜃心口的长生珏。 因为叶宁不说话,所以她突然按照那个法子引导云蜃的内息时,云蜃完全没有准备。 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能由着叶宁主导。 一开始还很正常,直到内息被牵引至长生珏附近,道明使用时只是让内息在玉周围流转。 但叶宁用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的内息带着云蜃的内息冲向玉本身。 那一瞬间,云蜃觉得到自己仿佛能感觉到叶宁本身,哪怕不看身后,也知道叶宁此时的动作,甚至能感觉到她因为喝醉了而晕晕乎乎的感受。 于是云蜃强行让内息反抗起来,终于是中断了这次联系。 但这似乎让叶宁有些不开心,她一口便咬在云蜃的后颈上,醉醺醺的发泄着不满。 徒留云蜃一边平复着内息,一边又忍耐着叶宁的胡闹。 好不容易让叶宁睡着,她才去找那张写着方法的纸条仔细的看。 当然,这一切叶宁在第二天醒来都不记得了。 这会她也想不起半分,所以她有些犹豫,怕这样会对云蜃不好。 云蜃见她犹豫,继续说道:我那天没让你继续,一是因为你喝醉了。 二是我还有些犹豫。 那你今日怎么你担心我,我想让你彻底放心。 她打断了叶宁的话道:而且,我想让你时刻能感受到我,我也想时刻知道你。 你说要盖章,这就是。 用了这个以后,你就不能离开我了,你真的愿意? 叶宁听明白了,她嘴上这样问,内息却已经流转起来。 当内息再次接触到长生珏时,叶宁听见云蜃回答道: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承诺,你时时刻刻都能知道我在陪着你。 随着她的话语,叶宁感受到她的呼吸频率,她身子的紧绷状态,等到她的内息将长生珏整个包裹起来后。 她连云蜃内息的流动都能感觉的,如今的云蜃就仿佛是另一个自己一般。 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不去看也能知道云蜃的动作,心口的符印也疼痛起来,一阵一阵的,呼应着长生珏周围流转的内息。 叶宁,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云蜃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很显然她也不是很能适应这种感受。 她感觉到叶宁符印处的疼痛,瞬间就明白了,不是谁都能拿这个方法与她建立联系的,只有叶宁才可以。 她继续说道:试着调整你符印周围的内息,应该可以让这种感觉变弱。 叶宁按照她说的方法去做,那种强烈的仿佛多了一个自己的感觉果然淡了。 但依然能感受到云蜃的心跳和呼吸,但很快这种感觉也没有了,她有些慌,以为是刚建立的联系断了。 正要去刺激符印时却被云蜃阻止,她说道:不要急,慢慢感受一下。 叶宁这才发现,不是感受不到了,是她们的呼吸和心跳变成一样的了。 她看向云蜃的目光变得炙热,里面盛满的不再是耀眼欢喜,而是更温和的感情。 她们什么都不用说,却都能明白对方要说的话。 叶宁发现自己在哭,为什么?这是高兴的事啊,我为什么要哭呢?云蜃道:傻子,这叫喜极而泣。 她知道叶宁在想什么。 今日应该吃顿好的。 叶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脸上笑意完全压不住。 云蜃起身去替她束发,却没有去拿叶宁娘亲的发簪,而是解下自己头上的红绳替她扎好。 叶宁道:你刚才,为什么知道我给你发簪是因为我着急? 她如今能感受到云蜃的情绪了,随着自己提出的问题,一阵温柔的感情传来。 因为你一早说了那些话,我想,你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说得这么直白。 等你拿出簪子后我就明白了,发簪的含义,我还是晓得的。 说话间,叶宁的头发也扎好了。 云蜃转身想要去再拿一根发绳来,叶宁却叫住她,说道:你过来。 云蜃不清楚叶宁要做什么,但叶宁传来的感情很浓烈,她走过去看着叶宁起身绕道她身后,手里拿的是叶宁一直用的发绳。 这个联系很方便。 叶宁一边用手梳拢着云蜃的长发一边道:虽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能知道你的感情。 阿蒲,以后你在我这里什么秘密也没有了。 感受着叶宁高兴的情绪,云蜃回答道:我本就没什么再瞒着你的了。 第92章 我们是朋友 因为说要吃顿好的,叶宁便想着去找秦睨她们一起。 开门的是唐凝,外衫披在身上,看着像是刚起来。 是叶宁。 唐凝侧头对着床榻上的说道。 接着是秦睨的声音响起:怎么啦? 我和阿蒲想请你们吃饭,要来吗? 叶宁没进去,秦睨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估计是没睡醒。 一个脑袋从床缦里探出来,秦睨道:来的,你们等一会。 在楼下等你们。 叶宁说完就走了,她抬脚要回房,却感觉到云蜃已经不在房间了。 跟着符印的感觉她果然在客栈旁边的巷子里找到云蜃,她有些不满的道:这个联系不是让你到处乱跑用的。 此时云蜃手里正拿着一张纸条,霞光立在她的肩上。 过来。 她冲叶宁招手,接着将纸条上的消息递给她看。 这是北楠星的回信,上面说五台山的事不要灰心,因为笔记上只是提到过,并没有说的很详细。 她找到一些别的线索,等良城的疫病彻底了结了,她也会动身去药王谷,具体的消息等她找到了会再联系。 叶宁看完后高兴地搂着云蜃道:这是好消息,以后都会是好消息。 这时唐凝找了过来,她站在巷口道:叶宁,阿睨找你。 叶宁对着云蜃的脸吧唧一口,道:我去一下,你不要到处跑了。 云蜃点头道:知道了,我就在一楼。 等叶宁哒哒哒的跑走后,唐凝对着走过来的云蜃道:我感觉你们的内息有些揉在一起,你们怎么了? 你连这个都能感觉到? 云蜃感到吃惊。 唐凝回答道:唐门弟子本就对这些东西敏感些,不过这种感觉在减小。 刚才叶宁来敲门的时候我还能察觉到,这会儿已经没有了。 云蜃道:这个难练吗? 有些,我们入门起就学的是这个,我师父甚至到了可以凭借内息的流动预判招式的程度。 那你有办法对付这个吗?他这一手你与他贴身近战会很吃力。 唐凝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说着她将自己的内息散开,同时云蜃直接就感到唐凝的气息变成了两个。 她很有兴致道:这是什么招式?我还从来没见过。 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对内息控制有些要求。 你她刚想说如果云蜃想学她可以教她。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云蜃就已经模仿得七七八八了。 当初唐凝摸索出这一招时花了半日才完全掌握,而云蜃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第101章 她感叹道:你对内息的控制还真是高,居然只看一眼就能学去。 云蜃道:你能想出这招来才厉害,不仅是克制你师父,与人交手时来这么一下都可以定胜负了。 两人边说着边进了客栈,内息已经平息下来。 唐凝没有追问一开始的问题,云蜃也没有回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另一边,叶宁与秦睨坐在一起,两个人对着唐凝穿过那件绣有芍药花的衣服发愣。 叶宁道:你就算问我,我也不能给你意见啊,我连绣花都不会。 不久前,她刚进房间,秦睨拿出这件衣服来,问叶宁应该弄个什么把这花盖住。 秦睨叹着气,她当然是知道的,当初绣这个花,纯粹是为了刺激一下唐凝。 如今再看这个,只觉得脸颊发烫,甚至有些后悔。 本来唐凝今日想穿这件的,被她拦住了。 叫来叶宁,也只是为了缓解自己面对这件衣服的尴尬。 现在怎么办? 叶宁看着秦睨手托着脸发愁的样子,小声地询问。 绣个平安结? 叶宁两手一摊:我可不懂这些。 秦睨凑近叶宁有些讨好地说道:那一会你陪我去买针线。 好,你快点换衣服吧,我去外面等你。 叶宁笑着答应下来。 等秦睨下来时,三个人正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喝茶。 云蜃询问了客栈伙计这里最好的酒楼是哪一家,秦睨一到四人便出发了。 路上叶宁说道:我去铸剑铺找一下微之姐姐,可以的话让她来和我们一起吃,也好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云蜃道:那我们先过去,她有什么忌口吗? 叶宁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点你们喜欢的就行。 说完便往铸剑铺的方向走了。 秦睨还觉得奇怪,叶宁一向很黏云蜃,这种时候不应该是要拉着云蜃一起去吗?在酒楼落座后,云蜃直接要了几个招牌。 虽然几人认识也有些时候了,但秦睨还是与叶宁要亲热一些,唐凝不是个会主动找话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几杯冷茶下肚后,云蜃开口问唐凝:等你师父的事情了结了,你打算怎么办? 唐凝停顿了一下,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原本以为这趟要跟着云蜃和叶宁一起走一趟剑谷了。 如今看来,等这次劝住她师父,她就可以同秦睨一起返程了。 唐凝道:你们呢?去沧浪城,然后去剑谷? 自然。 沉默一会后,唐凝又问:有没有想过不去? 云蜃道:总要了结的,再说了,我还是想多陪陪她的。 唐凝看一眼秦睨,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秦睨只能看出有一些歉疚。 她不由得捏住唐凝的手,生怕她想不开叫自己回去。 但唐凝开口说的却是:阿睨,要再过些时日才能回家,你可愿意? 秦睨当即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要她回家,去哪里都行。 她道:我不要紧,我还没去过南边。 云蜃却道:你们要跟着我们吗? 唐凝点头,说道:你们需要帮助。 可你们没必要继续掺和了,不安全。 我们是朋友。 唐凝道。 云蜃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并不想让唐凝她们继续跟着了,就像唐凝说的她们是朋友。 云蜃不想让朋友再卷进来,桑半夏已经算计了她,算计了叶宁。 总不能,再叫他算计自己朋友。 心口的玉石传来清晰的感受,是叶宁回来了,想了想她道:等我们回客栈再讨论这件事吧。 话音刚落,叶宁便推门进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谢白微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叶宁自然地坐在云蜃身侧,刚坐下,一杯冷茶便推至手边。 叶宁仿佛预判到一般,她看都没看,就在茶杯刚靠近时她就抬手接过来了。 这一幕让谢白微与唐凝都觉得奇怪,太默契了。 尤其是唐凝,这一路过来,从没见云蜃与叶宁能默契到这般程度,就算是门内一些常年搭档的师兄师姐,都很难有这种时刻。 是巧合?但很她们快就忘记这件事了,因为谢白微带来的软甲穿在秦睨身上有些大。 于是谢白微又重新定大小,当场调整起来。 弄好之后叶宁又问她,接下来能不能出手帮帮忙。 谢白微道:这个没问题,可我没和唐门交过手。 唐凝道:和我师父动手本身就很危险,只需要帮我多护着些阿睨就行。 谢白微点头应下,又对叶宁道:等帮完这次,我就去找我娘亲了,刚收到的消息,她去找我父亲了。 我怕不安全,后面就帮不上你了。 叶宁摆手道:没事的,谢姨那边比较重要。 你也要注意些,那些人心狠手辣的,而且心思歹毒,要多提防一些。 酉时之前刀就能锻好,到时候是直接出发吗?戌时就要关城门了。 叶宁道:是的,只是你恐怕会休息不好。 谢白微道:不碍事,不会有影响。 之后几人又商讨了一遍晚上的事情,谢白微便提前走了。 剩下四人吃了个饱后也回了客栈。 这次都聚在云蜃与叶宁的房间里,之前叶宁不在的时候说的话,她们也说给叶宁听了。 出乎意料的,叶宁却没像云蜃一般不肯同意,而是问道:真的很危险,弄不好会丢命,你们也要来吗? 秦睨抢着道:就是这样我们才要跟着啊,这样你们也能安全一分。 唐凝站在秦睨身侧,神情都说明了她与秦睨是一样的想法。 叶宁不再说什么,对着云蜃道:阿蒲,都告诉她们吧。 她们心意相通,云蜃只是沉默片刻,就开口将自己与叶宁的事情都讲出来了。 她有些感慨,自己苟且偷生的十年,以及那痛苦的两年,包括剑谷的事。 原来说出来不过是几句话就可以讲完。 秦睨泣不成声,唐凝的表情也很沉重。 倒是叶宁还带着笑去哄着秦睨,叫她别哭了。 唐凝看着云蜃道:我会问问师父关于长生珏的事情的,他既然与桑半夏接触了这么久,必定会知道些东西。 云蜃笑道:拜托了。 叶宁哄了秦睨好久,再三向她保证,自己和云蜃都不会有事了,她才慢慢平息下来。 等唐凝将它带走后,叶宁才转身对云蜃道:你明明就很想她们继续和我们一道,干嘛非要我来说。 云蜃道:我怕桑半夏也伤害她们,有顾虑。 更重要的是,有你在,我会更容易把那些事说出来。 第93章 断绝关系 酉时过半,五人在城门口汇合,叶宁服用了唐凝给的药,眼下已经全身无力被云蜃抱着坐在马上。 谢白微过来时担忧地询问了几句,叶宁小声地回答没事好让她安心。 唐凝的新刀刀刃泛银,刀鞘却是黑色。 同云蜃的尽欢一般,刀身细长笔直,不同的是,这把刀要比尽欢重一些。 秦睨单独骑了匹马,被唐凝与谢白微护在中间。 云蜃与叶宁会先出去,大约一刻钟后唐凝等人才会出发去追赶,这么做是为了迷惑叶目遮让他的出手时间提前。 黑色马匹带着两人从城门冲出,云蜃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牢牢地护着叶宁,生怕她因为颠簸而不舒服。 心口传来的感情让她知道叶宁有一些紧张,她出声道:别怕,抓好我。 叶宁使不上力,但还是揪住了云蜃的衣襟。 符印将她的安心传达给云蜃,得到了温柔的回应。 夜色沉沉,今夜甚至连月光都没有,马蹄声急促,带起身后烟尘阵阵。 行出大约半个时辰,四周一直平静的空气开始有了波动。 云蜃右手将叶宁搂紧了些,叶宁很配合的动了动左手,让臂甲能更明显。 不过片刻,周围的风便仿佛暗藏了刀刃一般凌厉,杀气凌然,寒光乍现对着云蜃的脑袋就要刺来。 从右侧袭来,算准了云蜃要护着叶宁而腾不出手。 但裹着内息的剑间还没逼近便收手,能看见有一道身影翻滚着躲开了什么。 云蜃左手一抖,马儿又加快了速度。 叶宁不清楚叶目遮为什么收手,但很快云蜃就解释道:是霞光。 隼鸟本就视力极好,叶目遮出手时霞光便俯冲下来,突然袭击让叶目遮措手不及,只能躲开。 第102章 他还会过来的,你再忍忍。 云蜃带着叶宁一路疾驰在宽敞的大路上,眼下四周树木已经稀少,叶目遮再想偷袭会很难。 霞光的鸣叫声从头顶传来,身后有强烈的杀气追赶过来,云蜃打趣道:看不出来,他轻功这么好。 我这次借来的可是汗血马他居然能跟上。 叶宁暂时说不了话,但云蜃知道她被逗乐了。 叶目遮从后面追上来,想要拦住两人的去路,怎料云蜃直接拉起缰绳将马蹄扬起,眼看就要踢中叶目遮。 他手中长剑一展,对着马儿露出腹部刺去。 可周围细微的破空声让他不得不改变招式去拦挡。 接着为了躲开马蹄,他又愤恨退开。 云蜃右手重新护住叶宁,左手一抖缰绳,马儿再次跑起来。 她往回看了一眼要继续追上来的叶目遮道:他是白痴吗?浪费我一根袖箭。 心口处传来叶宁认同的感觉,袖箭是唐凝给的,一共也只有三根。 这会就浪费一根,云蜃很是舍不得。 一直在空中的霞光突然开始盘旋,这表示她们后面的唐凝与谢白微已经发现唐凝的师父了。 云蜃拉着马儿改了方向,钻入树林间,这片林子不大,骑马穿过只要一刻钟。 刚进入林子,就有剑招破空而来。 云蜃松开缰绳,提前预料一般,抱着叶宁就从马上翻身下去。 勉强躲过这一击。 叶目遮站在落地的地方,带着些笑意道:原来是真的伤着了,看来我这一趟没有白跑。 你乖乖把宁儿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后面和桑半夏的恩怨我不插手。 云蜃嗤笑一声道:我看你应当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蠢。 而且,从刚才你的两次偷袭来看,你的本事实在是差。 你个害死全家的小畜生,想不到还牙尖嘴利的。 怎么上次见面你没有这般利嘴? 云蜃将叶宁放在一棵树下,自己则站在她身前,长安与尽欢都已经出鞘。 她回道:害死全家?我家人到底是谁杀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何况,你有什么脸面开口说这句话。 你这蠢货,自己废物还怪别人看不上你。 话音刚落,叶目遮的长剑就已经挥动着袭来。 云蜃站在原地,尽欢正手变反手直接拦住这从上至下的一剑。 随后脚步变动,背身过去,长安顺势刺出。 叶目遮侧身躲来,持剑手下压,长剑被撬起翻了一圈。 他借力反握剑柄,右手拉开想要攻击云蜃的后背。 长安却从云蜃脑袋边窜出,逼得他不得不退开。 叶目遮看不见,叶宁却瞧得清楚。 第一下长安是正握刺出,第二下却是反握。 速度之快,让叶目遮根本反应不过来。 随着他的退开,云蜃也后退两步。 尽欢已经收回刀鞘中,右手甩出一枚烟幕弹,借着浓烟,抱起叶宁就跑。 叶目遮刚退开,视线就被烟雾遮住,本就看不太清的视野这下彻底失明。 他怕这烟雾有毒,只能慌忙遮住口鼻,随后胡乱地往烟雾外面跑。 另一边,唐凝的师父是主动出现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唐凝能不要参与这件事。 他劝说唐凝离开,现在走他保证会带走叶目遮,不然云蜃和叶宁不死也要重伤。 唐凝怒道:师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剑谷就剩叶宁一个了,她才十五岁! 男人有些语塞,只道:这不是你应该参与的事情,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多管闲事。 可你还是要我告诉他们去五台山的事了,不然在良城你为什么故意暴露。 唐凝质疑道。 我原本的任务就是要她们去五台山。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的情感。 唐凝上前一步,逼问道:你有无数种方法告诉他们,但你偏偏选择联系我,甚至告诉我们你会带着叶目遮走。 这话只换来沉默,随后是一声叹息。 男人手指微动,细微声袭来,唐凝反应很快,向右躲开以后立即进身。 右手抽出刀来对着男人就攻去,只一瞬间,两人就缠斗起来。 一旁的秦睨一颗心都揪住了,她被谢白微护在身后,眼睛一直看着唐凝。 尽管拿着武器,唐凝却依然不占上风,每一招都被限制住。 如果不是交手之人并不想伤她,她估计早就落败了。 但尽管如此,依旧被男人找准时机甩出两枚暗器,袭向秦睨和谢白微。 角度刁钻,又借着暗色,如果不是谢白微直接带着秦睨扑在地上,两人都要受伤。 去帮她,不用管我。 秦睨对谢白微道。 见她有些犹豫,她继续劝道:你们两个一起,他就找不到机会动我。 于是谢白微一招水滴石穿,直入不远处的战斗。 二打一,男人依旧不显狼狈。 唐凝边打边道:师父到底为什么要帮他? 男人手里拿着一柄匕首与刀剑纠缠,嘴上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我叫你离开唐门你也没有照做,现在要你不要参与这件事,你依旧不听。 我们师徒一场,不如到此为止。 说完匕首格挡开长剑,另一只手便要拍向谢白微的胸前。 见此情景唐凝也不再留手,内息展开,浓烈的杀气从男人右后方逼近。 男人当即就变招回防自己的右边。 却被一拳打中左侧腹,谢白微抓住机会。 春雨起手,每一下都点在男人握着匕首的右手附近,逼得他只能松开匕首躲避。 就此,战斗瞬间就反转。 谢白微的剑术比起叶宁来要更胜一筹,再加上唐凝那虚虚实实的内息干扰,男人很快就落败。 这一战双方都有留手,但很明显,男人根本就没有尽力,不然根本不会正面出现。 师父,说实话吧,不能错下去了。 唐凝站在男人面前,依旧希望师父能醒悟。 但男人只是怒道:你我师徒情分已绝,你不必再这么喊我。 唐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晌才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你根本就不是会助纣为虐的人。 长生珏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想得它的好处的人多得很,你知道南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泉宝山庄的庄主可压不住那么多反水的人。 谢白微当即就紧张起来,想要问什么,却被唐凝微小的动作拦住。 那衣服呢?那件蜀锦,你帮他做出来,他能给你什么好处? 此时唐凝声音忽然变得平稳,语气里没有之前的悲愤了。 男人道:我们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出来的,那个药王谷的小丫头应该知道那衣服都有什么作用了。 可惜,不知道她会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剑谷小丫头的娘亲呢。 唐凝瞳孔一缩,这次语气明显有了起伏,她道:唐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随后唐青左手中指轻动一枚烟幕弹落下。 视野再次清晰时,唐青已经消失了。 秦睨走过来,牵起唐凝的手,想要安抚她。 谢白微问道:你刚才拦我,是有什么发现吗? 唐凝道看了一眼四周,才说道:时间不多,你如果拉着我师父我问其他的,他能说的事就越少。 和我断绝师徒关系,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句暗语。 表示他如今身不由己,不得不做一些事。 所以他故意被打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 嗯,我想刚才应该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不然他不会和我们打这一场。 谢白微沉思片刻,说道:叶宁那边,我就不去了。 你们既然都安排好了,我就立即去找我父亲了。 从你师父说得来看,那边应该是很危险了。 说着她就要去牵马。 唐凝有些诧异地开口道:你不怀疑吗? 谢白微笑笑,道:你是叶宁的朋友,我不信你师父,你还是可以信的。 说完,她便扬起马鞭,挥动后离去了。 第94章 好好看着我 谢白微走了,秦睨问唐凝道:我们要去帮叶宁她们么? 唐凝摇头道:我不信有人能盯住我师父,何况他还说了那么多。 我有个猜测,但是还得先找证据。 至于她们那边唐凝看了一眼云蜃她们的方向,道:她们能解决。 第103章 -叶目遮彻底在林子里失去了云蜃与叶宁的踪迹,气得破口大骂。 原本他就与唐青一直在较劲,就是为了摆脱他。 他是可以回药王谷,但绝不希望这个唐青一路跟着他。 听到叶宁出事的消息,他便干脆与唐青撕破脸了。 玩阴的他比不过唐青,但正面交手还是可以的,何况他还有之前用桑半夏的血制成的药丸。 这些是没有加任何东西的。 他不是好人,但他知道桑半夏也不是,如果按她们之前说的,等桑半夏利用完叶宁会给一个乖巧听话的给他,到那时,谁知道叶宁还会不会用叶家剑法。 何况,他既然敢在自己药里做手脚,就别怪自己坏了他的计划。 眼下得知叶宁受伤,伤的还是左手,他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一眼的。 这天底下,只有叶宁能用出叶家剑了,那个被关在剑谷的叶檀溪已经是个废人了,而且他绝对不会教自己。 只有叶宁,不过十五岁,心性也不坚定,只要抓在手里好好拿捏,自然会将叶家剑术交给自己。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桑半夏,如果不是他突然动手,自己原本可以作为叶宁的救命恩人将她控制在手里的。 他在林子里转悠,试图寻找线索追踪二人。 误打误撞地就出了林子,后面是一整片的平原,没有任何遮挡。 夜色太黑了,他难以看见远处到底有没有人的踪迹。 但他想了想,这两个人肯定是要去季南城,往那个方向追肯定没问题。 果不其然,追上去不过一刻钟,便能看见远处有人影,看样子是一人背着另一人在跑。 他脚下发力,再次提高了速度。 快要接近时,长剑一抖这一下瞄准的是云蜃背上的叶宁。 他想好了,叶宁死了,不怕云蜃不肯救她,到时候说不定连左手也能治好。 与其杀云蜃,不如杀叶宁。 到时候两个人都能捏在手上,连桑半夏也要来求他。 眼见就要刺中叶宁,云蜃却突然转身尽欢将长剑挡开。 叶目遮也没有打算这一击能得手,但云蜃毕竟还背着一个人,他自然不会着急。 你这轻功可真够好的,难怪可以赶在这里拦截我们。 云蜃用绳子将叶宁绑在身上,一边护着叶宁一边与叶目遮周旋,嘴上还不忘刺激他。 叶目遮连连出招,但云蜃的双刀每每都能拦住,甚至隐隐的,他觉得云蜃甚至还有还手的余力。 他开口道:你这身手,若是吴儡那废物再有用一点,用你制成的活偶定能派上大用场。 这话一说云蜃就感觉到心口传来愤怒的情绪,身后的人呼吸也重了几分。 你这份大礼我一定会还给你。 云蜃笑道,随即将自己的安抚传达给叶宁。 云蜃带着叶宁边打边跑,时不时还有唐凝给她的一些暗器。 平原地带,她能带着叶宁跑,叶目遮要走她也留不住。 他手上还有桑半夏给的药,就算这会儿叶宁用了解药与她一同对付叶目遮,两人也绝对杀不了他。 况且,还要找机会用唐凝给的东西。 双刀架起,她直接卡住叶目遮的长剑,与他角力间,云蜃道:你真的是剑谷的人吗?这几下还不如我家小孩厉害,难怪叶家剑传给她也不传给你。 这句话彻底让叶目遮怒了,他内息暴涨,未持剑的左手直接就要拍过来。 云蜃也同时做出反应,双手使力,将长剑顶开,同时抬脚踢中叶目遮,硬接下这一掌。 趁机拉开距离,转身就跑。 她吹了一声口哨,那先前跑开的马儿从暗处窜了出来,叶目遮想要阻止。 却被再次丢出的烟幕弹与袖箭拖住,再冲出来,云蜃已经上马带着叶宁走远了。 有刚才那番话的刺激,叶目遮更加不愿意放过她们两人了。 他拿出怀里的药瓶,将里面剩余的药丸全都吃了。 而跑远的云蜃此时脸色也非常难看,一是她刚才硬接的那一掌。 二是她刚才与叶目遮周旋时也有些过于费力。 那人虽然是个蠢货,但却不是废物。 她要护着叶宁,还要做出自己故意放水的样子,实在是为难。 叶宁,把解药吃了吧。 一时半会他不会追上来了,估计等到了江边他会再动手。 云蜃一边调息着一边告诉叶宁。 示弱已经够了,现在叶目遮根本不会认为叶宁没事了。 他已经被激怒,等再追上来,也不会有心思去管叶宁的状态是不是虚弱。 汗血马耐力其实不算好,但爆发力很强,速度也是极快。 原本需要半日的路程,眼下已经快要接近江水了。 叶宁恢复了一些,急忙问道:你的伤有没有事? 她依旧是趴在云蜃背上以防叶目遮在附近。 云蜃安慰道:自然是没事的,我踢中了他,他是个惜命的。 很会保护自己,那一掌泄了力道。 叶目遮的剑术其实和我爹爹不相上下,你带着我和他交手居然只挨了一掌。 你有这样的本事,惠城为什么会伤成那样。 叶宁语气有些急切,这是一对一,惠城那会可是三个人对付吴儡,她总觉得就算是吴儡用毒,云蜃也不该会受那么重的伤。 云蜃还没开口,她便察觉到这人传递过来的心虚的情绪。 接着就听见云蜃说道:你知道的,我那时总是一心想死。 与人交手,更多的是拼命,生死关头更是会放弃抵抗。 所以很多时候我总是不自觉地收着力,真要说透支的情况,还是在墨金镇我背着你往良城跑的那一次。 身后的人收紧了手,心口处传来阵阵暖意,云蜃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道:以后不会了。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江水声传入耳中,云蜃停下来。 眼下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但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天明了。 他还在周围吗? 叶宁问道。 云蜃看了一点天,霞光白色的羽毛在空中依旧惹眼。 在。 云蜃说完,便带着叶宁下马。 河边的船家已经歇息了,这会儿不会有人行船。 霞光突然鸣叫起来,云蜃立即抽出双刀,右手却慢了一些。 就是这一下,从暗处射出一道暗器,直击云蜃右边。 云蜃将暗器打开,高声道:我以为你不出来了,都三次了,你还不死心? 叶目遮从暗处走出来,提着剑道:你不是希望我跟上来吗? 我以为你猜不出来。 云蜃边说着,边将叶宁从背上放下来,将她小心地放在一块石头边。 接着道:毕竟,你这样蠢。 随后她小声的对叶宁说:好好看,我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叶目遮刚平复的情绪又翻涌起来,但他还需要些时间调息,毕竟他一路追赶,这时动手对他不利。 云蜃死不了又怎么样,头砍下来,倒要看看她怎么活。 到时不怕叶宁不答应他的要求,还要求着他才行。 双刀握在手上,脚下两步便逼近叶目遮,他只是一眨眼,长安已经撩至眼前。 他反应过来要挥剑,可剑路只行了一半就被尽欢拦住。 第一个照面,叶目遮脸上就被划了一刀。 还没有感觉脸上的疼痛,腹部就被一记膝击打中,不得已后退。 接着尽欢又压近,当头劈下。 叶目遮赶紧横剑阻拦,却没想到尽欢已经由正手换反手,只一瞬间连劈三刀,打的他手都有些抖。 来不及调整就已经看见长安由下至上撩来,他身体后仰躲开。 一直拦着的尽欢却改了道路。 再次换反手,一记横扫,就将腹部划开一道口子。 若不是叶目遮有意后撤,这一刀甚至能造成更深的伤口。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立即就准备防守,但云蜃却没有追击。 而是在原地站定,开口道:你不是吃了药吗?怎么还是这么点本事,不要让我做这么准备白费啊。 叶目遮大怒,刚才是他内息还没有调整好,云蜃速度又太快,才让他这么狼狈。 眼下不仅自己先受伤,还被嘲讽,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大喝一声,一记水滴石穿刺出。 云蜃提刀要拦,他却陡然变招,剑影闪烁,正是春雨。 尽欢与长安飞快的舞动,接下了叶目遮的每一次刺剑。 不要用泉宝山庄的剑术,你的速度不如我。 云蜃说着,尽欢刀式一变。 第104章 剑谷剑招,闻雷。 长剑被震开,叶目遮反应迅速,脚下发力,震开的剑迅速回击。 避开了尽欢,去扫向云蜃的右腹。 长安要攻向他的左边,叶目遮直接用手去拦。 就在这时,云蜃左手翻动,直接划开了叶目遮的左手掌,尽欢完全不挡长剑,右手还握着刀一拳就打在叶目遮脸上。 他被惯性打退,长剑也伤到了云蜃。 两人再次退开,叶目遮左手受伤也没管,反而发出厉声的笑道:这剑我可是用毒喂过,你就等着毒发吧,我知道你死不了,但这东西是专门针的你和桑半夏的。 你的长生珏越是保你不死,你就越难受。 云蜃没说话,看着叶目遮用受伤的左手扶了一下被打的脸颊。 她低下头,在叶目遮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一声。 第95章 别怕,我会很快醒过来的。 靠在石头上的叶宁已经恢复了,刚才云蜃与叶目遮的交手她看的很清楚。 心里只觉得惊叹,太快了。 她也见过双手用武器的人,是剑谷的一个门客,他的速度远不及云蜃。 估计这也是叶目遮轻敌的原因,因为那人从来就打不赢他。 云蜃会受伤她是有准备的,但听到叶目遮的话她还是很担心。 她调整了符印处的内息,很快就感受到云蜃受伤的地方,很疼,但心口处更难受。 叶宁想要出手,但云蜃却传来让她再等等的情绪,叶宁只能继续等。 身前的云蜃对着叶目遮说道:这毒你从哪里弄来的?你的脑子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叶目遮嗤笑一声道:你还空打听这个?再过一会,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带她走。 你是不是想得太好了一点?有这毒药,你怕是早就用在桑半夏身上了,至于拿我做试药吗? 云蜃笑得轻蔑,说话间已经摆好了再次出手的架势。 叶目遮道:随你信不信。 我也是才拿到这药没多久,不然我怎么会放过桑半夏。 他说完愣了一下,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说这么多。 但还不待他细想,云蜃的刀就再次攻来。 速度依然让他难以跟上,但眼下他吃的药已经完全吸收了。 内息散开,缠绕住剑身,挥动间带着周围空气都发出声音来。 这让云蜃速度有些慢下来,两人交手间也没之前那种一边倒的事态。 长短刀交错舞动,叶目遮一时也无法突破。 陡然间,叶目遮看见一刀从上往下劈来。 他提剑去拦,同时做好了长安会从下往上攻击的准备。 但剑身并没有感觉到与刀碰撞的感觉,那刀划过剑身,再往前刺击,正中他心口。 但因为长剑横在身前,伤口并不深。 他连忙挥剑逼退云蜃,这才发现,本来在她左手的长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到她右手了,难怪刚才没挡到,他以为那一刀是长刀的攻击。 云隐刀?云想浓是你什么人? 叶目遮早年也是闯荡江湖的,并且,他正是输在这刀法下。 云蜃当着他的面将两柄刀交换手,道:我以为,桑半夏我把我的事都告诉你。 叶目遮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道:我又不关心他的事。 说完他就有些愣神,太奇怪了,怎么回答得这么快。 那就没办法了,还打吗?还是说,你准备跑? 云蜃将尽欢搭在肩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叶目遮根本忍不住这口气,也没心思管自己的异常了,直接就冲了上来。 他的内息越发强劲,云蜃打起来很是吃力,但双刀的交替变换却也让叶目遮吃不到好处。 他急了,一剑下劈,云蜃双刀交错要去拦挡。 他却看准时机变招劈变点,正中云蜃肩膀。 随后一脚踢开她,提剑就对着叶宁攻去。 身后的云蜃骂了声:畜生。 随后内息散开,叶目遮感右边有一股浓烈的杀气,手上的招式有了些许停顿。 只这一下,眼前寒光一闪,差一点,他就废了双目。 眼前的叶宁左手持剑,眼里是浓烈的怒气与厌恶。 你,没事? 他这才有一种上当的感觉,看一眼远处的江水,他很快就将微小的不安感打消。 想杀了我?就凭你们两个? 他能明显感觉到云蜃的气势变弱了,叶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除非她再喝云蜃的血。 唯一需要他提防的,就是刚才那股杀气。 叶宁冷笑道:确实要杀你,不过,你这张嘴里应该知道不少吧。 你想知道什么? 叶目遮又愣住,这会他终于是对自己的异常察觉了一些。 他怒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没人回答他,叶宁左手剑起手,瞄准他的头部。 叶目遮后仰闪躲,正要还击,却看得短刀出现在视线里。 他将长剑轮开一圈,然后自己借机往旁边歪倒。 叶宁与云蜃没有追击,两人并肩而立,叶目遮感觉到这两人气息融合,仿佛是同一个人。 他感觉背后冒出冷汗来,心里陡然升起要逃跑的想法。 但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看到云蜃已经攻了过来。 经过前面的交手,这会叶目遮已经有些能适应云蜃的刀法了。 他盘算着,这两人认识不久,就算联手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而且叶宁的功力与云蜃差得远,配合之下说不定还会有破绽。 然而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双刀死死地卡住了他的长剑。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云蜃中了毒却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就被叶宁突然刺出的一剑伤到了眼睛。 这一击不是刺击,所以他的右眼没有被刺穿,而且被划出了一道伤痕。 接着他听见叶宁说道:你在良城对她做的事,我都会还给你,吴儡已经死了。 这次轮到你了。 他简直气疯了,内息毫无保留的使出,每一招都带着杀意。 可眼前的两个人配合得太默契了,他感觉自己是在与一个同时拿着三把武器的人交手。 他任何招式都没法施展开,每一招都被死死地克制住。 他怒道:叶宁,你居然将剑谷剑招的漏洞全都告诉她? 叶宁又是一剑将他的左手砍伤,他顾不了伤,化掌为刀攻向离他最近的云蜃。 云蜃根本不躲,甚至都没有管他的左手,尽欢拦住他的长剑,长安对着他的胸口就扫来。 叶目遮知道云蜃要和她换伤,他不在乎,刚才吃的药丸可以让他的伤势加快恢复,云蜃可不是。 但叶宁的长剑再次出现,叶家剑法挑灯。 这一招从下往上,直接斩断了他的手。 同时云蜃的长安也划开了他的胸口,疼痛让他再没能力出招,叶宁乘机跟上,右手一掌拍在他胸口。 庞大的内息直接震断了他的筋脉,他吐出一口血,满脸是惊恐道:你怎么会不对你刚才,在我后面你根本看不到我左手的招。 全身的剧痛似乎让他脑子清楚了一些,刚才的交手,叶宁与云蜃根本没有任何交流,但每一招都相呼应,攻守转换自如,没有丝毫的迟疑,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叶檀溪与竹弥,两人恩爱多年,配合起来也会有一丝停顿。 他已经彻底不能反抗了,交手时,这两人就把他往江边压逼,他跑都没地方跑。 云蜃蹲下来,看着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情绪,只问道:你剑上的毒谁给你的? 叶目遮自然不想说,可嘴里却发出声音道:从唐青手上拿到的,我知道他一直在想办法杀了桑半夏。 这话一说完他就骂道:你们他妈的对我做了什么? 还有多的吗? 云蜃又问。 没有了。 叶目遮又回答了。 他感觉自己要吐血了,偏偏这时叶宁走过来,学着云蜃的样子蹲下来,说道:唐凝给的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好用,我还以为最后他会神志不清呢,这不得气死他。 云蜃笑道:一时半会死不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地上如虫一般的叶目遮,道:不如你猜猜,我是什么时候给你下的药? 叶目遮回答的很快:我不知道。 他简直想抽死自己。 叶宁乐坏了,她道:你当初和外人一起偷袭剑谷时,肯定想不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吧。 当初不是我带人进来的,我也是他们冲进来后才知道的。 第105章 那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叶宁冷声道,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 叶目遮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道:我是打算拖住应长风后再动手,这样救你的人就是我,我是你三叔,自然可以让你信我,叶家剑法你也会自愿交给我。 云蜃笑道:所以,你和桑半夏一开始就不是一条心。 是的。 为什么要把我娘亲送到沧浪城? 这是南家家主和他的交易,我不清楚。 那唐凝的师父为什么会帮你们呢? 桑半夏与唐门做了交易,所以唐门派他来协助。 叶目遮看起了已经放弃挣扎了,除了不受控制的回答问题,他没再说一句话。 云蜃觉得奇怪,这人惜命的很,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抵抗,筋脉断了他也会想办法苟活的。 所以,在叶目遮从疑惑到恐惧的目光中云蜃伸手捏断了他的脊骨。 他双腿失去了知觉,这下再也跑不了了,除非有人来救他。 但是,从他跑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有人来救他。 你到底怎么下的药。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疼痛让他的脸都变形了。 云蜃看他这样,也就好心地回答了:记得你挨的那一拳吗?你用受伤的左手去碰的时候,就已经完蛋了。 记得妈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去碰。 叶目遮气的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叶宁实在忍不住笑,干脆歪在云蜃身上。 她是真的高兴啊,不只是叶目遮现在这样子,还有见到仇人这般下场的畅快。 云蜃怕她摔倒,一边护着她,一边继续道:不碰也没关系,烟幕弹你不是也吸了不少?一路跑过来,内息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吧。 说完她又拍了拍叶宁道:他没什么价值了,估计太蠢了桑半夏也没和他说什么。 你想怎么处置? 叶目遮几乎是吼出来,道:你也不会好过,你中了我的毒。 可惜云蜃根本没有搭理他,在他绝望和不甘心的眼神中,叶宁一剑送走了他。 用的还是右手,他所求的左手剑,到死也没有学到半招。 事情了结,云蜃才终于是松了口气,她倒在叶宁的怀里。 内息已经压不住毒性了,她说道:好啦,过一会我就醒了,不要难过。 这次真的是意外了,你也知道。 两人联系加深,有时甚至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这个毒是个机会,对云蜃有效,对桑半夏就也有效。 叶宁道:我这次不怪你,但你要保持联系,至少,让我能知道你在疼。 云蜃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呢喃着说道:我怎么舍得。 却依然没有抵抗联系的提升,叶宁疼得闷哼一声。 还要继续吗? 云蜃心疼地问。 叶宁不说话,倔强地点头。 云蜃将长安递给她,道:先放血,到时候交给唐凝,她应该有办法还原出来。 然后要怎么做,知道吗? 叶宁接过刀,眼眶红红的,却硬是忍着不肯落泪。 长安再次划开了云蜃伤口,有些黑色的血流出来,叶宁用一个瓶子接住,手没有一丝颤抖。 却在刀尖立在云蜃心脏处时犹豫了,云蜃是真的有些累了,但还是说道:不要怕,我会很快醒过来,我保证。 第96章 苏家 太阳升起的时候,云蜃在叶宁怀里睁开了眼。 看着脸色发白的叶宁,云蜃忍不住伸手去摸。 叶宁握住她的手道:好点了吗?伤口帮你上过药了,但等会儿进了城最好还是去看看。 不要紧了,过段时间就会好。 你呢,还疼不疼。 云蜃勉强地笑出来。 现在好多了,你每次都会这么难受吗? 叶宁的声音有些小,长安没入云蜃心口的时候,叶宁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 以至于将刀抽出来时,她险些再次伤害云蜃。 她们不是神仙,没办法做到毫发无伤,可谁都没有算到,叶目遮手上有这样的毒药。 就算唐凝能弄清楚药的配方,云蜃也等不了,想要解毒,只能让云蜃先死一次。 心口的疼痛几乎让叶宁要晕厥过去,难以想象,云蜃每次都要经历类似的痛苦才能再次活过来。 云蜃想要起来,叶宁却按住她道:唐凝她们去找船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会。 于是云蜃又躺好,然后告诉她道:有时候会轻一点,但都差不多。 隐瞒没有意义,她们之间的联系是不会说谎的。 救我那次呢? 叶宁心里有些不安,便通过说话来缓解。 符印带来云蜃的安慰,同时她也听到云蜃的回答。 那次也还好,你只是被咬破了喉咙,内腑也有些伤。 不过最疼的是良城那次,我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如今说起来,云蜃居然还能笑出来。 叶宁低头吻了一下云蜃的额头,道:下次咱们不用这招了,我们已经能适应这种联系了,以后我们谁也不用怕。 好。 我真的要起来了,躺着好累。 云蜃边说边动身。 叶宁也跟着起来,与她牵着手去找唐凝她们。 船家是被硬拉起来的,但唐凝给的太多了,他还是同意了带她们渡江。 四个人在船上休息,秦睨熬了一整夜有些撑不住了,靠在唐凝肩上睡着了。 云蜃让叶宁也休息一会,但叶宁有些不乐意。 这会还有船家在,她们也不好讨论事情,一时间就有些安静。 只听见水流声,叶目遮被丢进了江水里,水流湍急,估计只能落个被鱼啃食的下场。 叶宁低着头想了一会,又抬头看了一眼云蜃,后者马上知道她想做什么。 张开手将她搂着,接着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一下一下地,叶宁就睡着了。 唐凝递来一片羽毛,云蜃有些不理解。 唐凝便解释道:这是暗鸦,门内有一部分人会训练它们用来盯梢。 云蜃看了一眼在后面撑船的船家,压低声音讲道:叶目遮也说了是唐门在参与,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就跟着你们好了,我想我师父也是这个意思。 尽管断绝关系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但也说明了是要她按这条路继续走的意思。 一直到下船,两人都没说什么,马儿不太方便带着渡江,便托付给了船家照顾。 云蜃又让霞光给丐帮传了消息,叫他们去取。 几番下来,几人手上的银钱也不多了。 叶宁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是云蜃叫醒她该下船了。 秦睨倒是还在睡,唐凝便背着她,三个人一起往季南城走去。 进了城,唐凝道:咱们现在没什么钱了,就算不在季南城停留,也不够往后的路费的。 几人正发愁,身后的城门处却突然传来骚动,还没等几人弄明白,就看见有一人撞开了城门口的两个守卫要往外跑。 眼看所有的守卫都拦不住她了,叶宁抬脚就冲了过去,几下便制服了那大汉。 同时,云蜃与唐凝也发现人群中有几人想要趁乱逃跑。 唐凝背着秦睨不方便出手,但从腰间摸出一枚圆润的铁蛋子,对着逃跑的一人腿丢去。 哀嚎声响起,那人直接就倒在地上了。 云蜃比较倒霉,她对上的这人手里带着兵器。 进城前几人就将武器都收好了,因为城内是不允许动刀剑的。 但这人一心要跑,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他胡乱地挥刀,周围的人都四散逃开。 云蜃边躲边把他往没人的地方引,好在这会城门附近人不多。 见周围没人了,云蜃便出手夺了刀,将人一巴掌打翻了。 另一边叶宁配合着守卫抓了大汉,赶忙跑过来看云蜃有没有事。 云蜃笑道:你也太紧张了。 叶宁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她当然知道云蜃没事。 符印并没有带来痛感,可她就是不放心。 这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 又来的一队守卫,将三个要逃跑的人抓了,其中一人特意过来向三人道谢。 秦睨也被吵醒,不明所以地听着那人讲道:很感谢几位的帮助,不然今日我这些兄弟们不免要受伤。 边说边鞠躬行礼。 叶宁回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事的。 第106章 那人因为还要将刚抓的几人带回去审问,便没有再多说。 只是他刚走,便有一家丁模样的人凑上来,很恭敬地道:我家老爷想请几位喝杯茶。 原本三人是不打算去的,毕竟眼下连住店的钱都快没了,还得想法子赚点。 但秦睨却小声的唐凝耳边说了什么,于是唐凝就同意跟着去了。 秦睨从唐凝背上下来,趁着家丁带路的功夫,她溜到后面和叶宁说道:这人穿得虽然普通,但衣服料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家仆穿得起的。 我家也只有严伯会穿而已。 那人将她们带到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领着几人到了最高层的一间厢房内。 敲了敲门,道:老爷,人请过来了。 里头传来一句:快请进来。 接着便有人来开门,眼前屋子装饰得朴素,但里面却点着檀香,透着一股雅致的意味。 几人刚坐好,屋内那个看起来苍老的男人便开口道:刚才几位的身手我都见过了,几位年纪不大却有这般了得的功夫。 苏某很是佩服,是以想请几位能出手救救我女儿。 苏某是经商的,在这季南城也算数一数二,几位有什么要求某都能答应。 男人刚开始几句还带着镇定,后面几句已经有些哽咽,叶宁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爹爹了。 于是急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男人也不隐瞒,当即就说道:小女今年才十岁,几天前跟着她娘亲去郊外的庄子玩,路上被人截了去。 那群人杀光了我家的家仆,只留我夫人一人,又带走了我的女儿。 我找到夫人时,她全身都是伤,身上还有那群人留下的消息,说要一千两才会把女儿还给我。 唐凝道:您没有报官吗? 男人道:报过了,可是官府的将那一带找遍了,都没有发现那群人的踪迹。 今日一早,我就收到新的消息,说因为我报官,现在改要两千两。 所以,您是希望我们帮你找回女儿吗? 叶宁道。 男人点头:是的,官府的说过了,这群人心狠手辣,家仆都是一击毙命。 而且官府动作太慢,我实在是等不了,今日,原本是想去趟德城找一位旧友过来帮忙。 但却遇到几位,所以便试着求到几位眼前了。 一时间几人有些沉默,倒是秦睨开口道:请问,您是那个苏氏布行的苏家人吗? 是的,在下苏溪亭。 抱歉,我一时着急忘记介绍自己了。 男人急忙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希望几人答应。 秦睨道:这事我们可以帮忙,但是我们希望您能帮我们安排一次去沧浪城南家的机会。 男人毫不犹豫,甚至都没问她们为什么要去南家,就答应道:没问题,正好半个月后我也要去一趟那边找他们。 几位可有落脚的地方,没有的话我这就给你们安排。 说完他就急忙出去吩咐外面的人,让他们赶紧回家收拾间出来院子。 等几人在苏家刚收拾好的院子坐下后,秦睨这才开口解释道:苏家除了布行,还有不少生意,可以说他们家与南家的财力不相上下,只不过他们没有像南家一样做商行。 而且,苏家祖上是做官的,只是到这一辈才开始转行的。 论人脉,南家也比不过他们。 几人也明白了秦睨答应这件事的原因,虽然会耽误时间,但能让他们直接去南家。 这可比几人赶到沧浪城再费心思要好得多。 叶宁很是感动,她拉着秦睨的手道: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就错过了。 她们三个可不了解这些事,除非是名头非常大。 既然接了这件事,几人便开始讨论起法子来。 云蜃先开口道:这群人,只带走小孩却不管小孩娘亲。 明明两个人一块抓走可以要得更多,除非是不方便带着。 唐凝也同意这一点,说道:既然官府在那附近找不到踪迹,那么这群人,会不会根本不在郊外。 这时有人来敲门,叶宁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老妇人。 面色和蔼,眼角却是有些泪痕。 那人恭敬地行礼,然后道:老爷吩咐我过来照顾几位,几位可以唤我向嬷嬷。 老爷说府里乱了好多天了,他要处理一下。 还交代几位如果有要用得银钱的地方,只管开口。 第97章 明镜司 叶宁让开路好方便嬷嬷进来,几人这才发现她还带了不少人。 等向嬷嬷将带来的人都安排好,又看向几人道:几位还有什么事需要吩咐的? 云蜃与唐凝互看一眼,然后对着向嬷嬷道:请问嬷嬷知道那天夫人要去的庄子在哪吗?还有出事那些家仆,嬷嬷可都认得? 向嬷嬷很恭敬的答道:知道的,季南城不少富贵人家都在那边有庄子,因为有山有水的。 出了西城门再走两个时辰就能到。 出事的家仆都是府里干的时间长的了,也不知是谁这么狠的心。 说完她有些难过的擦了擦眼角。 秦睨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劳烦向嬷嬷操心了,我们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一定会做到的,您放心。 向嬷嬷一边亲求秦睨说希望能早点找回小姐,一边退了出去。 她一走,秦睨便将门关上了。 唐凝道:带了这么多了看着我们? 身为唐门弟子,有没有被监视她最是敏感了。 就是不是知道,这是不是苏老爷安排的。 云蜃边说边看这叶宁,她知道叶宁有些心里难过。 于是云蜃起身拉上叶宁说道:我和叶宁去庄子那边看看。 两人出了门,向嬷嬷一早就安排了人备马,一直到出了城,云蜃才开口道:这种大家族里利益纠纷多,也许并不是苏老爷安排人盯着我们的。 唐凝会查出来的,不要难过了。 叶宁很同情苏老爷,所以这一手监视叫她很是难过,但听云蜃这么说她又打起精神来。 行了不过半个时辰,路上的人明显变少了,能听见细细的蝉鸣。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确实让这一路风景好看不少。 天气有些热了。 叶宁小声道。 云蜃接过过话来:立夏都过了,自然是的。 一会回去找向嬷嬷要些冰块好不好? 嘴上这样说,手却去牵着叶宁,有些凉意的内息传递过去。 叶宁惊喜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你学不来,是我的内息特有的,不过你感觉热了可以来找我。 太好了,这样后面抱着你也不用怕热了。 叶宁似乎很是高兴这件事,甚至荡起手来。 云蜃无奈:你要粘在我身上吗? 不行吗? 叶宁故意有些凶。 云蜃乐道:可以可以。 两人一路闹着走,很快便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来了。 这几日都没下雨,空气也闷热,尽管尸体都被带走了,空气中还是有些血腥味。 两人下马在周围查看起来,说实话,两人其实没什么查案的天分。 但云蜃这些年四处追悬赏,找些蛛丝马迹也还是在行。 转了一圈以后,云蜃有些不理解的皱着眉头。 叶宁便过来问她:怎么了? 这里其实很偏僻,你看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什么人在。 但是他们偏偏就杀了所有家仆只抢了女儿走,从时间上来说,他们是有足够的时间去带走夫人的。 说难听一点,他们不愿意带着夫人,也可以杀了她。 云蜃冷着脸解释。 叶宁沉思片刻,说道:会不会,有什么不能杀夫人的理由?比如,认识?一般做这种事不都会蒙面吗? 可是认识的话就是可能是寻仇了,寻仇为什么要放过夫人?只绑架,说明不想把事情闹僵。 忽然的,两人异口同声道:怕完全得罪苏家! 想不到,如今你们这些江湖人,居然真有几个聪明的。 一道带着一丝讥讽的女声突然响起,引的云蜃与叶宁看过去。 来人是一男一女,女子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根鞭子。 样貌倒是好看,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嘲笑,叫叶宁看了有些不爽。 男子样貌秀雅,眉眼间甚至带了些女子的柔。 他伸手将女子往身后拉了一下,又向着云蜃二人行礼道:抱歉,我师妹年纪小,说话没个规矩。 第107章 多有得罪。 但云蜃并没有接受这个道歉,说她一个她倒无所谓,带着叶宁就不行。 她不客气的回怼:年纪小是多小?我们这些江湖人,出来历练时家里最先教导的就是谦逊懂礼,这位姑娘莫不是偷跑出来的? 言下之意是说她缺少礼教。 这姑娘性子火爆,这话一听她就忍不住,解了腰间的鞭子就要抽来。 男子见状直接怒道:榛儿!再胡闹就回京城去! 这一下立即让女子蔫了,她哼了一声收了鞭子,赌气的走到一边。 但男子没打算让她这样收场,又训斥道:去给这两位姑娘道歉! 说完又看向云蜃道:抱歉,师妹被宠坏了。 女子不满的喊了声:傅师兄! 但男子很严厉的瞪她一眼,她还是不情愿的走过来行礼,很不高兴的说了句: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了。 叶宁哼了一声没理会,云蜃也没说话。 这下女子又不高兴了,正要发作,却被男子拉到身后然后训斥她道:孟榛榛!去马车边站着! 在从背影都看出的愤怒中,孟榛榛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子叹口气,又行一礼:实在对不起,几年前我查案时被一群江湖人所伤,再不能习武,是以榛儿才会对你们有偏见。 云蜃见好就收,回了一礼,便岔开话题道:你们是来查这起案子的? 男子点头,同时拿出身上的腰牌:在下傅陵游,明镜司掌使,两位是? 云生,这位是我妹妹,云宁。 我们是受苏家老爷所托帮忙找回他女儿的。 云蜃嘴上说着,心里却奇怪,既然明镜司插手了,苏老爷怎么还会委托她们。 傅陵游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了,立即解释道:我与师妹本来是路过此地,正好遇见这里的官府在这案子上犯难,便过来看看。 听了这话,云蜃便打算带着叶宁先走,毕竟这里她们能查到的东西不多。 况且有明镜司在,这件事也轮不到她们查了。 但傅陵游拦住她,向她提议:可以的话,我想与你们合作,我们这一趟出来也是有事在身,不好将明镜司的名头传出去。 而且我看过仵作的文书,这些人下手狠毒,是有些本事的。 凭榛儿的实力不是对手。 云蜃:傅掌使说笑了,明镜司都解决不了,我们自然更不行。 她并不是很想参合。 你们能杀了吴儡,这些人更不会是你们的对手。 傅陵游语气笃定。 看到云蜃沉下来的脸,他继续说道:吴儡是罪大恶极之人,明镜司也曾出动过去抓捕,只是没有成效。 这才发得悬赏。 关于他死的消息,自然会传道明镜司来。 云宁,正是案子上记录的名字。 叶宁一愣,这名字她只和秦睨说过。 想来应该是秦睨同她爹爹提过,这才导致案子上会记录这个名字。 傅陵游是个很善于游说的人,他知道云蜃与叶宁有些动摇,便趁热打铁:我想,你们同意帮苏家人,应该是有什么条件的。 我们合作,你们还是能得到这个好处。 那你们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云蜃自然是知道这个条件的。 我查清楚这个案子,还不会受伤,这就是我的好处。 傅陵游说得真切,仿佛他真的是一心破案一般。 云蜃垂眸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不管他要什么,总之,自己这边是不好放弃苏家的条件的,见云蜃同意,傅陵游便走近了些,道:这里已经查不出什么了,云姑娘不如与我们一同回城里,我可以将官府查到的东西与你们分享。 云蜃警惕道:你是故意来这里的? 傅陵游的话明白了说明他根本不是来这里查案的,毕竟官府把能找到的都带走了。 傅陵游也不瞒着:我确实是为了你们而来,我听说了你们在城门口抓住那三个人的事。 又碰巧看到两位出了城门往这边走,这才想过来搭话。 云蜃瞥了他一眼,说了句:回城后去哪里寻你? 她知道,既然傅陵游特意要回城说,定是还想见见唐凝与秦睨。 傅陵游:季南城有间叫竹居斋的菜馆,只做素食,我身子不好,吃不得荤腥。 我做东,请几位赏脸陪我吃一顿。 回去的路上,叶宁问云蜃:他为什么想见唐凝与秦睨? 云蜃向她解释:因为他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亲自去苏宅查案。 我们来这里,他自然就猜到苏宅那边是唐凝与秦睨在查。 他想知道苏宅的情况,就肯定要见秦睨她们。 叶宁情绪有些低落,她垂着头道:我不喜欢他们,明镜司,自己抓不到吴儡就丢给我们,要我们替他们抓。 自己倒是安全,到头来还是看不起我们。 那个孟榛榛,分明就是他故意纵容她来找碴的。 孟榛榛讨厌江湖人,身为她师兄的傅陵游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诚心交好,肯定会提前嘱托好,让她不要乱说话的。 云蜃揉了揉她的脑袋:明镜司是朝廷的机构,有些傲气是自然的,何况他也是被江湖人所伤,这么做不奇怪。 我们只是合作,不喜欢也没关系。 叶宁真像只猫儿一样,被云蜃揉着脑袋觉得很舒服,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就没再想刚才的不愉快了。 第98章 合作 竹居斋的位置并不在季南城热闹的主街,反而在相对安静的西南角。 以往这里都是些生意比较冷淡的店铺,自从竹居斋在这里开张后,这里的生意就好起来了。 有很多信佛的人会时常来光顾,但这里价格不便宜,故而也只有些有钱人家会来。 云蜃几人找苏府的人问过位置后,才出发往竹居斋走,路上将外面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唐凝也没说什么,毕竟合作确实是个好办法。 她告诉云蜃,院子里盯着她们的人暂时还没个动静。 奇怪的是,她与秦睨问过院子里人夫人的情况后,向嬷嬷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借着指挥下人的空档,故意在她们房间门口说了夫人病重的情况。 这个人应当是有些问题的,等晚上我去看一看。 唐凝怀疑向嬷嬷并不是她的猜测,毕竟,不会有谁家不懂规矩的下人,站在客人的房间门口哭诉自己主人的可怜的。 不知道傅陵游和孟榛榛说了什么,她居然老实地在竹居斋门口等着,就为了给云蜃等人带路。 尽管脸上依旧是一副不爽的表情,但还是很有规矩地向几人行礼。 云蜃感觉到叶宁高兴的情绪,悄悄地伸手去牵住她,拇指在她手背上抚摸着,好叫叶宁收敛一些。 跟着孟榛榛到了一间厢房,里面装饰气派,与外面的朴素雅致成对比。 孟榛榛看起来对领路这件事异常不满,正好发现秦睨在四下打量屋子里的装饰,便立即出声呛道: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江湖人能随便进来的地方,不如坐下来好好吃口斋饭,不知道下次还吃不吃得上了。 这一句话,屋子里另外五个人都皱紧了眉头,唐凝几人不必说。 傅陵游是懊恼今日孟榛榛有些太过没规矩了,城外的事是他纵容,但来这里前他再三交代过了要冷静。 并且让她去外面迎接,好让她知道轻重,没承想她还是这般任性。 赶在唐凝要出声前,傅陵游呵斥道:榛儿,你越发没有规矩了,出来前我怎么和你说的?若是不肯听话,就去外面站着! 孟榛榛看得出来傅陵游是真生气了,但她依旧不愿服软,傅陵游当初差点就死了,好不容易活下来,一身武功尽废。 她眼里一直耀眼的大师兄陡然间就黯淡了,整日整日地不出门,她恨透了这些江湖人。 如今竟然要与她们合作,她怎么肯答应,若是她们背叛,大师兄岂不是又要变成那个样子?师兄!到底为什么要和这些江湖人合作?我已经可以保护师兄了,苏家的情况,我们亲自登门还怕他们不肯交代吗?根本用不上这些人! 她发泄着心里的不满,全然没有注意到傅陵游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云蜃几人没有插嘴,这场闹剧她们当然是乐意看的。 甚至还好奇,傅陵游当初到底遇着什么了,让孟榛榛情愿惹他生气,也不肯合作。 察觉到屋子里另外几人审视的目光,傅陵游彻底坐不住了,他直接吼道:孟榛榛,回客栈去! 第108章 这一下也许是牵动了什么旧伤,傅陵游捂嘴咳嗽了几声。 孟榛榛慌了,怨恨地瞪了云蜃几人一眼,摔门走了。 等她愤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云蜃才有些戏谑的开口:傅掌使这次又打的什么主意? 傅陵游让自己平复下来,起身行礼道:城外的事,是我不好。 榛儿是师父最小的徒弟,难免骄纵。 刚才的事多有得罪,傅某在这里向几位赔礼。 说完又请几人入座,唐凝神色依旧不悦:若是知道她骄纵,就不该带出来。 平白而惹人不快,还容易坏事。 秦睨想着,怎么说这趟也不是来吵架的,就在桌下伸手去安抚唐凝。 两人对视一眼,唐凝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傅陵游只能尴尬地笑笑,这趟原本是不带孟榛榛的,但是她偷偷跟了出来,同行的另一人暂时不在季南城,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和云蜃她们合作。 随着菜端上来,傅陵游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几人。 秦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会武,说不定还是刚从家里跑出来。 另外三人吃起来也是规规矩矩的,倒不像一般的靠行走江湖谋生的人。 多半是那个门派或者家族的子弟出来历练的。 目光看向云蜃时,他多停留了几秒,这个姑娘不仅是脸上,连双手都布满疤痕。 而且很明显不是一般的伤造成的,看样子估计手臂上也有,气色也不好,估计身上还有没愈合的伤口。 叶宁察觉到他在打量云蜃,尤其是注意看云蜃的双手,便很不爽瞪他一眼。 云蜃只是笑笑,然后给她布菜,不经意地看了眼傅陵游,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便开口缓解:这次的事情,衙门也很头疼。 这群人除了在现场杀人的痕迹以外,再没有半分踪迹。 苏家夫人受惊过度,也是不能问话的状态。 而且那一带因为都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庄子,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官府的人去巡查,确实没有什么山匪强盗的踪迹。 几人都没说话,她们确实是要来自官府的消息,但也不是必要。 多花点时间,这事也能办妥。 重要的是,不能让傅陵游认为是自己在给她们好处。 傅陵游也明白几人的想法,但因为孟榛榛,他已经失去气势了。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仵作验尸后确认最少也有四个人动了手,都是一刀致命。 我也去看过,是同一种招式。 苏家在季南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人脉也深,一般人不会愿意去与他们结仇。 城外时我们说的,傅掌使不是听到了吗?这点东西,我们这些江湖人看的出来,傅掌使不会不知道吧。 云蜃停下筷子看着傅陵游,眼里的意思是叫他要说一些有用的消息。 于是傅陵游也不绕弯子了:你们住在苏家,我希望你们能查一下他们家的情况。 苏家身份特殊,没有合适的理由,官府不好介入。 我会给你们提供官府能提供的一切,不管怎么说,毕竟那个十岁的孩子还在那群人手里。 唐凝也吃完了,她接过话来:苏家人觉得官府办事慢,这才找到我们。 事发到现在有三天了,你们就什么都没查到? 傅陵游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昨日才到季南城,得知此事后也是发了一通火。 但这群人办得太隐秘些,连城里的出入记录都找不到蛛丝马迹。 他解释道:官府搜寻踪迹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已经去告知在那一带有庄子的人家,拜托他们同意我们进入调查。 但这也是需要时间。 记录上没有痕迹,就只能去看看是不是在城外。 城里呢? 唐凝怀疑向嬷嬷,自然也会认为苏家里面有问题,这样一来,这群人有法子进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傅陵游回答:城里不好大张旗鼓地找,毕竟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官府也要顾虑百姓的恐慌问题。 但我们已经在往可能与苏家结仇的方向查了,毕竟这群人手段狠辣,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培养的。 云蜃听了半天,突然问道:事发后,你们没有对苏家任何人进行询问吗? 有的,问了一些家里主要管事的下人。 夫人和小姐这趟出门是很早就说定了的,不少人都知道。 同去的都是在府里有些年月的人,再就是夫人和小姐贴身丫鬟。 虽然很难说里面不会出现叛徒,但毕竟都死光了,这个可能不算大。 关于苏家的消息,我们查清楚以后会再联系你。 云蜃的语气有些柔和了,傅陵游明白这是不生气了,也同意合作了。 之后几人又客套了几句,然后傅陵游告诉她们自己住的客栈的名字和位置,好方便后面联系。 等从竹居斋出来,天都有些黑了。 傅陵游乘马车走了,他没忘记客栈里还有一个让他头疼的孟榛榛。 等他紧赶慢赶地赶回客栈,却没有发现孟榛榛的影子,以为是小姑娘出去吃东西了。 便在客栈一楼等着她回来,还思索着要怎么劝她听话,怎么哄哄她。 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孟榛榛回来,他急忙去问客栈伙计,这才得知孟榛榛根本就没有回来。 他便着急地要出去寻,却正好撞见一脸怒气来找她的秦睨与唐凝。 傅陵游还奇怪,正要出声询问,秦睨就怒道:你的好师妹就要杀人了,你居然还在客栈悠闲?是个疯子为什么还要带出来害人? 傅陵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说孟榛榛要杀人了,心直接就沉了下去。 一旁的唐凝要稍微冷静些,但脸上也是带着怒气的:你的师妹打伤了我朋友,她本就重伤,这会已经有性命之忧,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99章 你出门带着我嘛 云蜃几人从竹居斋离开后,唐凝因为要去准备晚上要用到的东西,便先走一步了。 剩下云蜃与叶宁两人在街上边走边聊天。 因为傅陵游时不时就会盯着云蜃身上的伤疤看的缘故,叶宁几乎没怎么吃好,尽管云蜃一直在给她夹菜。 路过一家小摊,叶宁便想着买个烧饼吃,但手上只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了,小摊的老板没有那么多银钱换开。 叶宁就想着去不远处一家酒楼换一换,顾及着云蜃身上还有伤,就让她在原地等着。 没想到刚拿到换好的钱,符印却带来云蜃状态不好的感觉。 她着急忙慌就往云蜃那边赶,小摊边上没有,跟着联系的感觉,叶宁在一边的巷子里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云蜃,还有脸上带着不屑与讥讽的孟榛榛。 叶宁直接越过了孟榛榛,立即就去查看云蜃的伤。 衣服拉开,能看见心口处的伤又开始渗血了,肩上也有一道血痕。 心口的致命伤,因为长生珏的缘故,其实已经算是普通外伤了,只是那之前流血很多。 但眼下再次裂开明显不是一件好事。 肩上的血痕也不难看出,是孟榛榛的长鞭抽的。 连我两鞭都接不住,也好意思代替我保护师兄?我劝你们趁早去告诉我师兄不要合作。 不然我打得你们.孟榛榛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被叶宁一声口哨打断。 接着是霞光落了下来,叶宁急忙对着它道:去喊唐凝来。 霞光快速地飞走了,叶宁不太敢移动云蜃,她这会儿虽然气急。 但云蜃的安危比教训孟榛榛要重要的多,所以她背对着孟榛榛,让自己不去看她,才勉强忍住打她的冲动。 可孟榛榛不这么想,她原本也只是想来教训一下这几个江湖人,好让她们打消与傅陵游合作的念头。 她不知道云蜃本身就有伤,自然也就不清楚这会叶宁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 她见叶宁没理她,更加恼火了:本小姐在与你说话,你听见没?你们趁早放弃合作,不然下次我就不是只抽两鞭这么简单了。 还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叶宁根本就没理她,见云蜃睁开了眼,便焦急地开口询问。 云蜃笑了笑道:没有,我只挨了一下,反应有些慢了。 是她先发现孟榛榛的,这人一直躲在巷子里,气势汹汹的,想忽视她都很难。 因为觉得自己如果不过去一趟,这人说不定会闹起来,到时候连累摊主就不好了。 于是云蜃主动过去打算和她谈谈,现在合作已经达成,有些隐患还是要早点解决为好。 没想到刚进巷子,一道鞭子边带着破空之声甩来。 第109章 这是城内,再加上这人也算是明镜司的人,云蜃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在城内动手。 第一鞭子勉强躲开,但孟榛榛确实有些本事。 第二鞭甚至都没有一个收力的动作便再次打了过来,巷子狭窄,云蜃不好躲避。 加上身上的伤,第二下就被打中了胸口。 伤口裂开,她也倒在地上。 这里离苏宅不远,唐凝很快就赶来了,只一眼她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第一反应就是按住了孟榛榛,无论她怎么动都挣脱不开。 秦睨也是后脚就到了,压着心里的火去看云蜃的情况。 霞光很聪明,她甚至让唐凝她们拿上了伤药。 在现场上了药,叶宁背起云蜃就往苏宅跑。 因为太急了,叶宁甚至直接抄近路翻墙进了院子,吓得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们一阵惊慌。 唐凝点了孟榛榛的穴道,将人带回了院子丢在一间空房里,又带着秦睨去找了傅陵游。 一路上马车内的气氛都很微妙,秦睨一直瞪着她,如果不是唐凝牵着她,估计这会都要跳起来划烂傅陵游的脸了。 唐凝没什么表情,但傅陵游确实感觉到她周身凌厉的气息,明显是压着火。 他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云蜃的伤,却被气氛压的一声都不敢出。 马车停在苏宅门口,傅陵游有些疑惑。 性命之忧,不去医馆?但又想着有苏家在,大夫请到家里来也不是不可能。 进了大门就感受到几道目光,但大多都是疑惑,没人上前来询问。 想来苏老爷很是信任这几个人。 不过眼下他没心思探究这些,跟着唐凝两人就进了院子。 只有两间屋子亮着灯,傅陵游的五感很灵敏,很快就发现其中一间屋子是透着一股血腥味的,不过气味不大。 他在院子里站着,唐凝去了另一间屋子将孟榛榛提了出来,推到傅陵游怀里后她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明镜司的还不仅在城里动武偷袭,还袭击伤患。 孟榛榛是怕傅陵游生气的,她被唐凝点穴后是不服气的。 但关在屋子里有一会了,她的冲动劲也消退了。 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一鞭子不严重,云蜃没什么事。 傅陵游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倒是孟榛榛先开了口:师兄,我真的没用力,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们。 而且她只接了一鞭子就这样了,显然.住口!云姑娘本就有伤,不然你以为你那几下能打伤她?我真是,太惯着你了!这边事了,你就回京,我会把这次的事情都禀告师父。 傅陵游愤怒地打断她的话,再说下去,恐怕屋里那个气息愤怒的人就要冲出来打人了。 孟榛榛不敢说话了,傅陵游的话让她最后一点自我安慰都用不上了。 身上的穴道唐凝已经解开了,她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正沉默时,叶宁推门出来了,眼眶红红的,说出的话却狠戾:傅掌使要怎么处理你这师妹? 傅陵游感觉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赔礼道歉,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云姑娘的伤怎么样了?我这里有明镜司特有伤药,效果很好,不介意的话叶宁直接打断他的话:傅掌使,明镜司的药再好,我们只是些江湖人,可用不起这些东西。 这件事是我没有看好我师妹,给你们添麻烦了。 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傅陵游实在没办法,孟榛榛这么一闹,这场合作双方的关系就彻底变了。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子,一时心软允了孟榛榛跟出来,还纵容她去试探这几人。 一旁的秦睨走到叶宁身边,嘴上说着:傅掌使这个师妹究竟多大了?城内动手,还是打一名伤患。 这事传出去,恐怕江湖上又多一道笑话。 她的手却在叶宁背上面轻点了几下。 傅陵游解释:师妹今年一十六,从小就没离过家,过于顽劣了,实在抱歉。 这件事傅陵游半点理都占不到,除了道歉他也没有办法了,孟榛榛又打不得,他只能想办法周旋。 叶宁嗤笑一声:一十六?我今年也不过十五,秦睨也是不久前才离家跟我们出来。 明镜司还真是对她宠爱有加。 时候不早了,莫再打扰她休息。 说完她就拉着秦睨进屋了。 傅陵游黑着脸带着孟榛榛走了,全然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唐凝。 屋内,云蜃正靠在床上喝着水,脸色有些虚弱,但完全没到性命之忧的程度。 叶宁将帕子沾了水,给自己擦了擦脸,刚才的怒意完全消失了。 反而是带着怨气瞪了云蜃一眼:我是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拿自己玩这种事! 云蜃没料到叶宁会怪她,一时间呛了水,好一阵咳嗽后才道: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孟榛榛确实有些本事的。 手捧着杯子有些局促。 这样子叫叶宁看了就心疼,放软了语气:你可真是倒霉。 秦睨捂着嘴笑了半天才开口:这个傅陵游真的能懂我们的意思吗? 叶宁一听这个名字就来气,要不是他故意纵容那一次,孟榛榛也不会蠢到来这一出。 她不客气地说道:他又不是个傻子。 云蜃连忙插嘴:你们说了那么半天,都没有提解除合作的事情,况且这么久了,他连个大夫都没看见。 这会儿是心乱了,等回去自然就知道其实我没什么事。 我在这里,他就有借口登门,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说真的,还要感谢一下孟榛榛,她弄这一出,这院子好些人都坐不住了。 阿凝已经跟上去了,要不是有这一出,今晚有没有收获还真不好说。 秦睨她们说话声音很小,门口徘徊的几个人什么也听不见,最后只能放弃。 叶宁看了一眼门口,起了坏心思,她高声道:去准备一些热水来,我们要洗漱。 外面的人一听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声音慌张的应下,又手忙脚乱地走了。 云蜃笑她,被她瞪了一眼,恶狠狠地训斥:你这几天就给我老实待着,要装病你就装个够。 别啊,你出门带着我嘛,不然我多无聊。 云蜃赶紧讨饶。 像这样的话云蜃很少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弄得叶宁一时有些面红。 但很快就通过符印明白云蜃是故意的,又瞪了她一眼。 秦睨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第100章 都过去了 与云蜃这边轻松的气氛不同,傅陵游与孟榛榛这边就要压抑得多。 顾忌着天色太晚,傅陵游不好去孟榛榛的房间,便交代她今晚好生思过,明日一早过来找他。 他自己则是回了房间仔细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回来的马车上他已经想明白云蜃是没事的了。 这样一来,他也有了进苏宅的借口。 孟榛榛这样一闹,明镜司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的。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那就是苏老爷为什么将这几个人直接安排到自己家里。 四个从未见过的江湖人,凭什么断定她们一定能找回自己女儿。 而且这人嘴上说着嫌弃官府速度慢,但从记录来看,他压根没有来催过。 整个季南城都知道苏老爷宠爱这个最小的女儿,如今失踪了,情愿拜托四个陌生人来找,也不提拿出赎金的事情。 这点钱对苏家来说可不算什么。 事到如今,除了赎金以外,再没有任何线索。 甚至连有没有人从中获利也不清楚,苏家的生意依旧红火,这件事连半点影响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好事,如果目标不是钱,而是针对苏家,那这两天那群人背后的家伙就会有动作了。 也许明天应该直接去一趟苏宅。 唐凝是到了快子时才回来的,她先进了自己屋子,等了一会后,又悄无声息地出门进了云蜃她的房间。 几人都还没睡,为了让院子里的人安心,甚至连灯都没点。 好在这院子的人都知道这几人的本事了,没人敢凑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所以她们三个还能小声地闲聊。 唐凝进来后直接就坐在了秦睨旁边,也顾不上休息就说道:向嬷嬷得了院子里人的消息,去告诉了苏老爷,但是同时她也告诉了苏家二房。 我去看过苏夫人,确实是受了惊吓,但怎么看也不像不能与官府交谈的样子。 几人一时间都沉默了,半晌后,秦睨才开口道:良城也发生过绑架的事件,但家属和官府配合,破案起来都很快。 第110章 这个苏老爷甚至连我们叫什么都没问,就把事情交给我们了。 我觉得他也许不是嫌弃官府慢,而是压根不想官府掺和。 叶宁觉得奇怪:我倒是觉得,他本身相信我们能找到他女儿这件事就很奇怪,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们。 这一点几人都很认同,漆黑的屋子里,秦睨有些愧疚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接下这个事添麻烦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反驳:瞎说什么呢? 叶宁: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南家,你可是功臣。 云蜃转开话题:不早了,这件事够麻烦的,咱们还是早些睡。 明日我去找一趟丐帮,问问苏家的事。 你给我在院子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叶宁恶狠狠地怼回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秦睨眼珠子一转:明日我和阿凝去苏家的铺子转转,也许能知道些什么,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着唐凝就走,因为太黑还撞到桌子角,幸亏唐凝扶住她了。 屋子里就剩下叶宁与云蜃。 你真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云蜃小心翼翼地,还带着些讨好。 心里暗叹道:怎么如今一受伤就凶我呢?这也不是我故意的啊。 叶宁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符印告诉她云蜃在装可怜,于是走到床边坐下:到里面躺着去。 你不是一向睡里面的吗? 叶宁没理他,自己躺下背对着云蜃。 本想着不理她,可是云蜃这下是真委屈了,这感情源源不断地传给叶宁。 最终她只能叹口气,转身过身去:怕了你了,你以前不像这样的啊。 屋外月光皎皎,透过了云层照进来。 云蜃悠悠地开口:我小时候很调皮。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睡了,平躺着。 叶宁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就凑过去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不闹了好不好? 有这一瞬间,叶宁感觉自己和之前的云蜃很像,宠着对方。 那你明天出去带着我吗? 带着你带着你,再说,还不一定会出去呢,那个傅陵游不是会过来吗? 叶宁无奈,觉得这人怎么突然变傻了。 云蜃这才微微侧过身子,与叶宁靠近。 感受着心口传来的叶宁高兴的情绪,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起来。 等叶宁彻底睡熟,云蜃才睁开眼,她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着叶宁。 闹这一出也不过是希望她能睡好一点,叶宁说自己虚弱时会梦见自己那两年的事情,云蜃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便想着什么法子都试试。 叫她睡之前能开心一些,或者自己少睡一会。 她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面对叶宁时甚至会认为自己有些愚钝。 就像现在,叶宁呼吸渐沉,一看便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口处传来她的悲伤。 云蜃只好小心地凑过去亲吻她的眉毛,又将她搂紧一些。 希望能让这个梦尽快散去,好让她能睡得安心。 可今晚的梦境似乎不像以往,叶宁梦见的不是她之前说的,自己与长生珏融合的事情。 她在自己怀里挣扎着,心口带来的悲伤一次比一次浓重。 连带着云蜃也被感染,她只好将叶宁唤醒。 怀里的人猛地睁开眼,愣怔片刻,随后慌乱地往云蜃怀里钻,嗅着那淡淡的药香才勉强让自己安心下来。 可眼泪却打湿了云蜃的衣襟。 梦见什么了?怎么这般难过? 云蜃拍打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抚。 叶宁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深了些,小声地啜泣。 但云蜃是希望她说出来的:说与我听听罢,我给你讲讲。 她说这话时已经有些哽咽了,叶宁的情绪影响到了她。 我梦见,他把你按在地上,然后后面的话她再说不出来,不过八岁的云蜃,被仇人按着,逼迫着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去。 最难受的是,那些人都是被毒死的,他们痛苦被云蜃尽收眼底。 她喊着让桑半夏放开她,她是可以救的,所有人都可以。 那些毒药她都试过,她知道每一种会有多痛苦。 难怪良城时,云蜃出现幻觉会是那副样子,是看到这个场景了吧。 好了,都过去了。 你真的过去了吗? 片刻的沉默后,云蜃轻声说道:嗯,师姐说,她把所有关于长生珏的记录抄了七份,他们每个人都有。 所以没有会怪我了,他们很疼我的,你也不要难过了。 符带回来的情绪告诉叶宁,云蜃说的是真话。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复下来,小声地说:剑谷那天,我没看见什么太惨烈的景象,我娘亲本来是要带着我躲起来的。 我后来总是梦见娘亲在井口看着我的样子,有时候会想她会不会怪我,觉得我太没用,拖了后腿。 云蜃吻了吻叶宁额头:怎么会呢,这边事情结束,我们就可以去找你娘亲了,到时候你亲自问她。 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 叶宁收了情绪,将最后一点泪水在云蜃衣服上擦干,然后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地撒娇。 云蜃自然是愿意满足她的,只是说到讲故事,云蜃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好给她讲自己六岁以前的事情,对她来说,那真的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说着说着,叶宁就睡着了。 云蜃一宿没睡,一直守着她,怕她又梦见那些事情。 早上起来时看着云蜃有些乌青的眼底,她心疼地亲了又亲才放过她。 向嬷嬷安排人来送了早饭,苏老爷依旧没有露面。 唐凝与秦睨吃完后便先出门去了,叶宁将昨日换的散碎银子分了一多半给她们,免得她们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辰时过半,傅陵游的马车停在了苏宅门口。 昨日对他的到来不闻不问的苏家下人,今日却将他拦住,称要去通报一声才可以。 理由是云蜃受伤,老爷吩咐要让她好生修养。 过了一会,有人过来回话,说那边云蜃伤的重,不见客。 傅陵游不置可否,瞥了一眼停在马车顶上的隼鸟。 转身就走了,却在上了马车之后吩咐车夫去昨日孟榛榛打伤云蜃的那个巷子。 果不其然,云蜃与叶宁就等在哪里。 看来苏家真的有人不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 傅陵游邀请二人上车,马车继续出发,叶宁看一眼窗外,嘀咕着:你怎么这么喜欢去竹居斋? 傅陵游笑道:我这身子,找个吃得惯的地方很难。 这个点也差不多到饭点了。 云蜃没有与他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苏家有人盯着我们,苏老爷和二房都得了昨日事情的信,夫人也没有到不能谈话的地步。 傅陵游也把自己一早上查到的事情讲出来:苏老爷是最宠爱这个女儿的,他还有两个儿子,都已经开始经手家里的生意了。 不过苏家老二却有三个儿子,但做起事来都不如苏老爷的儿子。 其实官府一早就在怀疑他,但苏老爷却一口咬定与自己弟弟无关。 我们有一个推测,也许苏老爷本身是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他来找我们,看中的是我们的身手,虽然说着要我们帮忙找他女儿,但实际上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说。 我们猜,他应该是在为凶手隐瞒。 云蜃把昨晚的分析带着自己的猜想都说了出来。 傅陵游拿出几张纸递过来:你这个分析很有可能是真的,这是官府查到的关于那些死了的家仆的消息。 就这几天,每户人家都收到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钱。 按远近关系来推断,这些钱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我的倾向是,苏老爷本身是知道会有人要对他的夫人孩子下手的。 第101章 义卖 中午的竹居斋人还是比较多的,但许是傅陵游给得实在够多,他们依旧能有一间安静的雅间。 马车上的讨论并没有什么突破口,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 实在难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尸体傅陵游也看过了,不是什么很有特点的武学招式。 唯一的结论是这群人应该是有组织的,不过云蜃这些年也见识过很多,她倒是提出一个想法。 这群人要的赎金太少了,说不定赎金不是重点,是要暗示什么。 第111章 这倒是点醒了傅陵游:明天在南氏商行,有一场义卖。 是南家专门为良城疫病筹集善款用的。 季南城是这一带的大城,商贾甚多。 所售卖的都是由南家提供的各种东西,玉器、字画等。 你是怀疑他们的目的是这场义卖? 云蜃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在叶宁碗里,她知道昨日叶宁没吃好。 傅陵游点头:不过我的猜测是,可能是希望苏家拍下上面的某件东西,或者是不希望他拍。 我更倾向于前者,可惜的是这场义卖上的东西都比较保密。 只能等明日去了再看。 但是这场义卖只有拿到请帖的人才可以进去,你们怎么办。 云蜃笑得有些狡黠:我们自然是去找苏老爷,他说过,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出了竹居斋,叶宁有些愤恨:我还以为他会为了昨日的事情来道歉。 云蜃却笑说:他也是没办法,明镜司掌使,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孟榛榛是他的师妹,不论我有没有事,她在城中动武本就该罚。 可他身为掌使却始终只是斥责,想来,孟榛榛也许并不是他可以处罚的。 有背景? 自然是的。 云蜃牵着她的手往苏宅走。 回了苏宅,向嬷嬷早已在院子里等着,过来询问需不需要用膳。 云蜃客气地回答说已经与昨日来的人一起吃过了,并问今日能不能见见苏老爷,希望向嬷嬷通报一声。 向嬷嬷应下后便匆忙地走了,云蜃在进屋前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走的这么匆忙,报信去了吧。 进了屋关上门,叶宁便拉着云蜃到床上去,云蜃一晚上没睡,这会儿正好没事,便想着要她眯一会。 不过云蜃似乎不困,她安静的琢磨着这件事情,牵扯到南家、良城。 她很难不认为这里面是不是又有桑半夏的阴谋。 叶宁见她眉头皱着,大抵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两步走上前,拉开她的手,自己则坐在了她怀里。 双手环上她的脖子,声音轻软:我给你出主意,告诉我。 云蜃怕她摔倒,一双手搂住她的后腰,亲了亲她的小脸道:我在想他想干嘛,虽然说是顺其自然,但不能总是这么被动。 叶宁掰着指头数:剑谷、穷奇血、那两瓶药、再到我娘亲,这些事都是他安排的。 就连我们会去良城他都算到了,也许你师姐在哪里他也知道。 毕竟他与唐门有交易,要盯着人很容易。 说到这里她突然紧张一声:啊,你师姐,她去药王谷会不会有危险? 云蜃赶紧加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安抚道:没事,惘然会安排好。 于是叶宁暗下心来又开始盘算:这边的事先不谈,舒伯伯那边,起了内讧,就是有了他的人。 总不会有人白给他做事,定是收了好处。 这话一下就点中云蜃,经过叶宁这一番梳理,云蜃心里有了一丝猜想。 要提前做好准备。 云蜃这样想着,她高兴地啄了一下叶宁的唇,夸道:你可真聪明,多亏有你。 快起来,我去拿笔纸,要写封信去。 叶宁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但她乐意看见云蜃这样高兴,便立即起身跑开,嘴上说着:我给你拿。 小跑着去拿,又跑回来。 取了水和墨块细细地研磨开,又帮云蜃调好,连纸张都铺好了。 云蜃见她这样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但还是不忘记打趣:怎么这般殷勤? 叶宁轻轻地哼了一声,等一切都处理好,她又坐到了云蜃腿上。 背对着桌子,趴在她没受伤的肩头,恶狠狠地说:就这么写,罚你。 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般罚我? 云蜃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这哪里是罚啊。 你少管,认罚就是了。 叶宁鲜少有这般不讲理的时候,许是昨晚梦让她想着法子要和云蜃黏在一起,好再补一补她受伤的心。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情,一个认罚,别扭地写着书信,一个生气胡乱地玩着散在脖子处青丝。 绕在手上,又松开,然后又绕上。 乐此不疲。 一直到云蜃写好,将信纸折起来,才拍拍叶宁的后背:好啦,起来,我们去找信差。 叶宁站起来,她刚才除了玩云蜃楼的头发,还仔细地感受着云蜃的身体情况,生怕自己弄到她的伤口。 两人收拾一番,就准备出门,没承想刚踏出门槛,就看到站在苏宅门口的孟榛榛。 叶宁有些警惕,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倒是云蜃有些随意地问道:有什么事? 虽然也是怪她,但也不至于在别人家的大门口同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置气。 孟榛榛支支吾吾地,手也背在后面,低着脑袋。 额上还有一些细密的汗渍,想来是在这里等了有些时候了。 路过的人偶尔有几个会打量着这一幕,云蜃看过去,这些人就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孟榛榛迟迟不开口,云蜃也不想浪费时间:若是没什么事就算了,我们还有些事要办。 我我来给你送药,这个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比外面的要好。 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 一听云蜃要走,孟榛榛急了。 她确实是娇生惯养,但也没有到是非不分地步。 傅陵游一早就训了她的,也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本来在昨晚得知云蜃本就有伤后她就很后悔了,这会匆匆赶来也是想弥补。 只是到了又有些怕她们不接受,在门口犹犹豫豫半天,结果就等到云蜃她们出来了。 云蜃看了她一会,还是将药收下了。 孟榛榛也松了一口气,但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好,便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去送信。 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摆摆手,转身往自己住的客栈跑了。 叶宁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嘴里念叨着:看上去也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啊,怎么就想不过要打你呢? 如果你认为有人会对我造成威胁,你会不会想去敲打一下她? 云蜃牵着她边走边问。 自然会的。 话说出口,叶宁也能理解孟榛榛的行为了,但我还是不原谅她,昨天幸好是没什么事。 云蜃没说什么,岔开话题,哄得她开心了,便继续去找信差了。 再回来,唐凝与秦睨已经回来了,这两人转了大半天了,秦睨累得走不动。 但收获还真有,不仅打听到义卖的事,甚至探到了傅陵游都不知道的商品的消息。 刚好两千两,同赎金的价钱一样。 唐凝让秦睨去休息一会,自己则是同云蜃聊着,这会几人坐在院子的一处休息地方,周围几个家仆时不时就找机会过来,想要听一听她们在说什么。 但几人声音极小,除非贴近,不然根本听不见。 晚些时候应该就能见到苏老爷了,你们既然是在苏家的铺子得到的消息,我猜多半是他授意的。 商人果然是精明的,想来从找上我们那一刻起,他估计就都盘算好了。 听完唐凝的消息,云蜃对这件事已经有个大致的判断了。 到傍晚,向嬷嬷带来消息,说苏老爷请她们去前厅用膳。 到了那里才发现,不只是苏溪亭,还有个比他显年轻一些的男人也在,眉眼与他有几分像,应该就是苏家那个二房的弟弟。 这不是谈话的时候。 云蜃几人当即就有了判断。 苏溪亭问起云蜃的伤势,云蜃说没什么大碍了。 又说到这两天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苏溪亭便一副有些失望的表情。 他弟弟倒是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时不时地会打量几人一番。 快结束时,家仆端上来一盘新的菜。 苏溪亭当即就不高兴了:厨房不知道我这里有客人吗?怎么都要结束了菜还没上完! 那人连忙道歉:回老爷,这牛肉炖上的时候晚了些,这会儿才好,所以端上来就晚了。 这个插曲最后以苏溪亭罚了厨娘的月钱结束了,云蜃看了一眼唐凝,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夹了一筷子牛肉。 云蜃还特意夸了一句这道菜好吃。 第112章 第102章 苏家的信物 入夜,亥时三刻。 我和你一起去。 叶宁揉着眼睛,拉着准备出门的云蜃。 云蜃整理好衣服,又把她塞进被子:很快就回来了,我和唐凝去就行,人多了容易被发现。 说完吻了一下叶宁的脸,又哄她睡着了才出门。 唐凝几乎是前后脚一同出来的,院子里的其他人被提前准备好的迷香弄晕了,今晚没人能盯着她们。 跟着唐凝,两人很快就到了苏家的厨房。 此时已经快接近子时,两人便安静的等着。 片刻后,借着月光能看见有一人披着斗篷快步往这边走来。 等他看清楚云蜃两人后,脚步更快了一些,走近后便急忙道:快,我们先进去说。 大晚上的,苏家的当家人请两个陌生江湖人去自家厨房说话,可真是云蜃这样想着,但还是跟着进去了。 都进去后,苏溪亭突然对着两人行大礼,弄得两人慌张去扶。 苏老爷,这是做什么? 云蜃将他扶起来,屋子里很黑,看不见一个因为担心女儿,而满眼通红的父亲脸上的表情。 他说话有些哽咽,能听出来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苏某着急,还未曾问过几位的名字。 云蜃。 鬼使神差的,云蜃并没有说那个她一直用来糊弄的名字。 唐凝。 苏溪亭听了后,又行一礼,保持着姿势说道:是苏某不好,故意利用几位来混淆视听,在这里给几位赔罪。 这下弄得云蜃和唐凝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还礼。 我女儿的事,我确实知道是谁干的。 我想你们也猜到了,我弟弟确实有问题。 我女儿在他手上,明天拍卖会上的那件东西,决定了苏家的产业到底会在谁手上。 我想等他拿下那件东西,也许就会把女儿还给我。 云蜃眉头皱起:意思是,这事不用我们帮忙了? 听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之前那句话还让她和唐凝有些疑惑,这会就是确定了,叫人非常火大。 苏溪亭一时沉默,但还是出声想要安抚:答应你们的事我会做到的,几位只需要明日陪我走一趟义卖会就行了。 这时唐凝开口了:季南城大半的铺子都是你们的,目前有一十二间轮到你弟弟管理,恐怕这是其中流水最差的几间了。 你要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这个他? 这话堵得苏溪亭没话说,他只能沉默。 满城都知道苏老爷爱女儿,到今时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南家的事我们不用您帮忙了,毕竟我们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云蜃说出这句话,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苏溪亭还是沉默着。 倒是唐凝,抬头看了一眼房顶,又怒道:既然要走一趟,不如苏老爷结一下这几天的款项呢?一百两,先付八十两,剩下的二十两,等明日的义卖结束后再给。 毕竟请个护卫也是要花钱的。 苏溪亭当即就答应了,随后唐凝和云蜃拿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去了。 转了两个弯,两人同时跳上了房顶,借着月色,果然能看见有个人影匆匆离去的背影。 唐凝和云蜃一前一后地跟了过去,唐凝在前,她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 云蜃跟在后面,防止有人黄雀在后。 一路跟随,那人最后闪身进了一座大宅院。 南氏商行的宅院。 要进去看看吗? 云蜃问道。 唐凝摇头:再往前,咱们就会被发现了,他们人多。 云蜃看一眼那间灯火通明的宅院,心里想着,这得多怕有人夜里找上门啊。 两人又回了苏宅,秦睨和叶宁都没睡,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见云蜃她们回来,两人迎上去问:说了些什么? 唐凝将刚才的一百两拿出来交给秦睨,回答道:没说什么,有人盯着,不方便说话。 一会还要再去一趟。 云蜃将刚才的事情说给叶宁听,叶宁觉得有些好笑:真是难为你们了,又猜苏老爷给的暗语,还自己想。 不过,说的是八十两,怎么带回来的是一百两? 因为他身上只有这一张,还是衣服里裹着的。 云蜃笑道。 苏家这种大家族,怎么可能会出现宴席都要结束了,还有没上的菜的事呢。 他一直说着牛肉晚了,实则是暗示午时晚了,要提前,所以唐凝与云蜃才会子时过去。 而唐凝故意说二十两要明天再给,意思是两个时辰后再见一次。 原本是留时间好探一探那些人的底,谁知道他们会因为害怕被人找上门而彻夜点灯。 几人干脆也不休息了,反正这个院子除了她们几人以为都被迷晕了,这会点着灯也没关系。 聊着聊着,眼看就要到寅时了,云蜃与唐凝准备再出去,这次叶宁和秦睨说什么都想跟着。 四人正商量着,苏溪亭却先过来了。 我实在有些着急,怕你们又受伤。 他是知道刚才有人盯着的,不然也不会说那一番话。 这会儿已经是确认安全了,他也不演了,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几位能帮忙救出我女儿,南家既然拿出我家的信物,那么我父亲的死同他们定然有关系。 明日我会在义卖上同我弟弟僵持,但最后还是会把东西让给他。 我希望几位能同明镜司一起,趁机救出我女儿。 云蜃有些好奇:你并不是不希望官府插手? 苏溪亭点头:可以的话,我自然也是想要官府来做这件事的,只是一来是他们威胁我,二来,我得到消息,官府里面有南家的人。 我自然不敢找他们,得知你们能引来明镜司时,我太高兴了。 原本我已经安排好,只要他们登门,就一定会让夫人与他们见一面。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脸上的神色暗淡几分:只是没想到,南家的手这么长。 或者说,我那兄弟太过不争气,只能等明日将他抓住后再教育了。 我们还以为,您是要暗里保下您弟弟。 因为自己猜错了而愧疚,云蜃连说话都带上了敬语。 苏溪亭很是大度他摆摆手:无妨,我让夫人装病不去和官府交谈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我的好弟弟要动我女儿,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他语气流露出狠辣:南家的手既然这么长,那砍断两根也怪不得别人。 我有个问题,您是怎么知道官府里面有南家人的? 云蜃其实是不太关心这些的,不过她感觉到叶宁对这件事很好奇。 苏溪亭答道:我苏家到我祖父一辈都还在当官,不过那会儿已经没什么权了,便转而开始经商。 外界都以为苏家是从我这一辈开始经商的,其实不然。 我祖母家就是南方的商贾。 借着她的家世和我家的人脉才有了这般成就。 这条消息,也是与我家有些来往的人告知的。 后面几人又商讨了些细节,包括明日苏溪亭安排的,与他弟弟争抢信物的人也告诉她们了,保护这人的安全,也成了她们要做事情。 该说的已经说完,苏溪亭又嘱咐了句:不论结果怎么样,还望几位能注意安全。 说完行礼后便离开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明日该做的事情,由秦睨与叶宁跟着苏溪亭去义卖现场,唐凝则要暗中盯着苏家老二。 云蜃要负责保护那个被苏溪亭安排的人。 至于南氏商行的宅子,云蜃想,傅陵游应该是有办法解决的。 果不其然,到第二日,几人又在竹居斋碰面时,听完这些话的傅陵游当即保证:这个交给我,苏家我不好进去,南氏商行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云蜃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但还是说道:我觉得你好像就是在等这个结果。 傅陵游笑了几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义卖会在晚上酉时开始,叶宁与秦睨作为苏家的邀请的客人前去。 所以,久违的,云蜃再次见到了精心打扮过的叶宁。 纵然是见过一次,云蜃依旧会觉得惊艳,若不是满院子都是人,云蜃恨不得将她抱起来亲。 以至于她出发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满眼的不舍。 另一边的唐凝看上去要比云蜃好得多,但也是能磨蹭就磨蹭,直到不得不走才离开。 苏溪亭安排的人,是城中另一家经营布行的家主。 第113章 满城都知道他们两家不对付,却不知私下里两人其实十分友好,连苏家老二都不知道。 所以苏溪亭上门求他办事时,那人都没有丝毫犹豫。 云蜃跟在他带着的众多家丁里面,特意打扮过后的她丝毫不起眼。 义卖的场地倒是十分大,像苏家这样的大户甚至都坐在专门的单间里面。 云蜃跟着的林家就坐在苏家对面,林家老爷知道云蜃是苏溪亭特意安排过来保护自己的,于是让她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而这个位置也让她可以看见对面正端庄坐好的叶宁。 真好看啊。 云蜃想盯着看,又怕耽误事,只好时不时偷偷瞄一眼。 弄得叶宁觉得好笑,不得已将自己带着气愤的情绪传给她,好让她能收敛一些。 第103章 玉牌的争夺 义卖准点开始,云蜃看见傅陵游在一楼坐着,位置很靠前,甚至看见商行的人很客气的与他交谈。 傅陵游其实是个很难猜测心思的人,但很不凑巧,他身边那个人并不是。 因为自己已经惹过事了,孟榛榛在人前倒是很收敛。 但那个商行的人一走,孟榛榛扭着脖子翻了个白眼,恰好被云蜃看见。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脖子,云蜃弯了下眉,又去关注义卖的物品了。 云蜃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算是涨了见识。 林老板是个喜好各种瓷器的人,他出手买下不少。 原本有几个人还和他抢,但几轮以后就都收手了。 期间上了一件有些稀罕的玩意,是一只罕见的琉璃杯子。 小巧精致,叫人看了好生欢喜,尤其是云蜃。 不过最后这件东西被一个夫人买走了,云蜃也就收了心思。 过了大半时间后,一块做工精致的玉牌被拿了上来。 商行的介绍时,只说了这枚玉牌用的是极好的料子。 多地并未介绍,所以对它感兴趣的人很少。 底价是两千两,现在可以叫价了。 商行的伙计话音落下,却没人几个人出手。 毕竟罕贵料子的玉器,这里的商贾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 两千五百两。 在众人都以为这件东西没人要的时候,一楼有一人出价了。 心口处的感觉被放大,是叶宁在告诉她这就是苏老二的人。 云蜃看一眼林老板,后者早就准备好了,当即就喊出了三千两。 几乎大半的人都觉得奇怪,因为林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玉器了。 在众人小声地交谈声中,林老板开口了:何掌柜,苏老二给了你多少钱来拍这个玉牌,够你和我争吗? 这话一讲,众人纷纷看向那个一开始出价的人,有人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不是言喜楼的何老板嘛,你是怎么进来的? 言喜楼,是季南城一家很有名的青楼,苏老二最喜欢去的就是这里,满城皆知。 这场义卖请来的都是城里有名的商贾,这些人的产业多得很。 像何老板这种,手上只有一家青楼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来的。 这时楼下又有人喊着:何老板这个位置,不是给苏老二安排的嘛,你怎么坐他位置上了? 整个季南城,提到苏溪亭,都会喊一声苏老板。 但说到他弟弟,所有人都只会叫他苏老二,因为都知道他是个草包。 偏偏他这人傲气得很,非常讨厌别人这么喊他,所以很早就放出话去。 城中所有大小聚会,给他的请帖要单独做。 以此来彰显他和他兄长一样都是老板,可惜虽然因为苏家的面子大家都同意了这件事,但依旧不会喊他苏老板。 眼下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何老板是来帮苏老二买这件东西的。 难怪林老板要抢一抢,谁都知道他最不喜苏家了。 何老板咬牙切齿,他想不通,这个林老板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但没办法,他硬着头皮喊出:三千五百两。 林老板立即跟上:四千两。 四千二百两。 苏老二能给他多少钱?他觉得自己摆平了大哥,根本不会有人和他抢这块玉,所以他只给了何老板五千两。 两人谈好的条件是,东西到手,剩下的都归钱都归何老板。 四千四百两。 林老板不慌不忙,他本来就不是要这块玉,自然是怎么搞事怎么来。 何老板加多少他就加多少,气得何老板恨不得跳脚。 五千两。 何老板直接喊出了最后的价钱,他也不管这块玉了,不是和我抢吗?接着喊啊,我看你五千多两买一块玉牌有什么用。 可是林老板这次却没跟着,他两手一摊,直接选择放弃。 正要出声说出口的时候,云蜃却拦住他。 这番叫价,让有的人坐不住了。 他们摸不准林老板的意思,而五千两对他来说,实在不够看。 所以这些人以为他不会收手,便打算接着替苏老二拍。 而这群人,自然是南氏商行的人,不过是从左口袋掏钱进右口袋的事,还能白得一个苏家。 这买卖划算得很。 云蜃一直盯着楼下的人,再加上傅陵游的小动作,这才发现了这件事。 五千六百两。 林老板不会听云蜃的,但是他看见了对面的苏溪亭给他的暗示,这才继续出价。 果然,他一喊完,一楼角落里就有一人出声道:六千两。 众人又不理解了,怎么还有人掺和?而且一块玉牌而已,六千两?六千五百两。 七千两。 林老板犹豫了一下,他得让这场戏自然一点:到底是谁啊,怎么还和我争,七千五百两。 楼下的人回道:我看你们拍得很热闹,感觉这东西应该很特殊,我就也想参与一下。 话一出,他还站起身看了一眼林老板,二楼有人认出他来:樊记酒家的樊老板?你不来二楼坐着,怎么跑一楼角落里待着? 樊记是世代酿酒的名家,城里各家宴席,所用的酒都是出自他家。 以他的身家,做到二楼不成问题。 这里舒服,看得清楚。 八千两。 他回着话,同时也没忘记加价。 林老板听见有人认出这人来,立即压低声音对着云蜃道:樊记是与南氏商行合作最深的商户,他开这个口,估计就是商行出钱了。 云蜃等了一会,对面的叶宁凑近了苏溪亭与他小声地说了什么。 然后云蜃告诉林老板:喊到一万两,但是要慢一点,拖时间等我们的消息。 于是林老板再次加价:八千二百两。 刚才叫价的何老板在樊老板开始加价后就走了,多半就是找苏老二去了,只要拖够时间,唐凝就能得到好消息。 楼下的人沉默了,云蜃看见有人路过樊老板的位置,好像说了什么。 樊老板听后直接就开口道:一万两。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块玉牌,叫出今日最高价了。 林老板反应很快:樊老板,你的樊记已经到了可以随便买一块万两的玉牌的程度了吗? 林老板说笑,这是善举嘛,况且,今日您拍了不少东西了。 不如把这块牌子让给我? 林老板刚想说话,对面的苏溪亭却突然笑起来:说得好啊,樊老板。 他姓林的今日拍了这么多,凭什么还要抢这块牌子,一万零五百两。 樊老板听着前面的话还有些高兴,可苏溪亭一加价,他就不爽了。 苏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溪亭道:我和你一样,我也不想姓林的拿下玉牌。 但你买下我觉得不够我舒心,这东西,落到我手里。 不得把姓林的气死,哈哈哈哈哈。 林老板很是配合,当即气得拍桌:姓苏的,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你继续加啊,我看你准备出多少钱买这块牌子。 楼下的樊老板这回可苦了,他是听从商行的安排拍这块牌子,但他手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商行只是给了他一个口头许诺,说事后不会让他出钱,可这个价格让他不得不掂量一下。 苏溪亭会出价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不傻,自然不会真的相信,只要自己不出手就能让女儿平安这种话。 但这本来也是最坏的方案,他的出价意味着撕破脸,如果云蜃几人动作慢了,他的女儿必死无疑。 林老板气走了,这里不需要他了,为了安全他必须离开。 樊老板犹豫再三,还是多加了五百两。 第114章 苏溪亭直接就喊了一万两千两。 这下连樊老板都不说话了,苏溪亭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一万两千两,和整个苏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果然,在台上商行的人准备定价时,樊老板还是喊出了一万三千两的高价。 但他随即又开口:苏老板,出手这么大方,可不别弄得最后连女儿的嫁妆都赔进去了。 整个季南城,其实知道苏家出事的人不多。 所以樊老板的这番话,大家都以为是调侃,甚至有人嘲笑他:你居然笑苏老板,你什么身家?拿什么和苏老板比? 苏溪亭没作声,只准备加价,叶宁却拦住他,使了个眼神给他。 苏溪亭长舒一口气,大手一挥:既然樊老板喜欢,那就给你好了。 一时间整个现场都热闹起来了,苏溪亭就这么放弃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凑上去恭喜樊老板得了这么件宝贝。 傅陵游趁乱带着孟榛榛离了场,苏溪亭也和叶宁秦睨一起走了。 而提前离场的云蜃将林老板送回了家,这会已经与唐凝会合了。 最先离场的何老板将自己没得手的事情告诉了苏老二,起先他并没有在意。 但依旧是不爽,他知道商行的人会出手。 但也明白,这笔钱,商行嘴上说会自己掏。 最后还是会找他讨回来,他只不过是从苏溪亭的陪衬,变成南氏商行的傀儡。 他独自一人走到城南的一处贫民区里,这里住的都是来季南城讨生活的人,什么人都有。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院子,门口有两个人蹲在地上。 见他过去,象征性地拦了一下,苏老二直接就闹了起来:他妈的,过了今日这丫头就要送回去了,老子还不能爽一下吗。 两人面露鄙夷,却因为上面的命令不能多做阻拦。 只是,前脚刚将苏老二放进去,门刚关上,两人就相继倒在地上了。 唐凝从暗处走出来,翻身站上了院墙。 在苏老二推开门,要去撕扯缩在地上的女孩身上的衣服时,唐凝直接从后面打晕了他。 不是像对付门口的守卫那样用带着麻药的暗器,而是用她随手抄起的窗户撑杆。 云蜃是在这个时候跟着霞光找过来的,女孩受了刺激,有些呆愣。 但是对周围有很大的反应,不喊不叫地,却会拼命反抗。 两人燃起火折子,这才看清女孩的脸,眉眼和苏溪亭很像。 云蜃催动心口的长生珏,用联系告诉叶宁她们成功了。 随后唐凝拿出迷香来,让女孩昏睡过去了,将她抱起带回了苏家。 云蜃留在现场,等着叶宁带上傅陵游过来。 片刻后,叶宁还没来,倒是有几个蒙面人先落在了院子里。 第104章 还有事瞒着我 哟,几位来得稍微晚了些。 云蜃坐在屋子门口的台阶上,看似轻松地打趣这几人。 若是她没受伤,这几人实在不够看,如今只能拖时间等叶宁过来了。 只是这几人倒是训练有素,看见只剩下云蜃一个人了,便准备直接灭口了。 云蜃是带着双刀的,长安出窍,内息外放,只一瞬间,靠近她的蒙面人就倒地了。 同时,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屋顶有一股强烈的气息,杀意阵阵。 几位,好生聊聊嘛,都是拿钱办事的。 她调动着体内的内息去压住胸口的伤,同时提醒叶宁要快点过来。 但是今天这几人,与在太原遇见的并不相同。 那是些软骨头,这几个,是真的死侍。 有两人直接跃起要去解决屋顶上的人,剩下一人对着云蜃就杀来。 云蜃依旧坐在地上,手指微动,一支袖箭直射出去。 打的那人措手不及,但也只是拖了一瞬间,那人手里的长剑就要再次砍向云蜃时,身子却先一步软在地上了。 屋顶上的两个人扑了个空,再下来时,看见云蜃还活着,地上躺了两个人。 还玩吗? 云蜃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两人一看情况不妙,转头就想走。 云蜃再次开口:这个还没死哦,真的要走? 一时间三个人都安静了,那个蒙面人摸不清云蜃的套路,如果他们过去,也落得个被俘的下场,那还不如死了。 毕竟他们不怕死,要是被俘才可怕。 眼下不仅要杀了眼前这人,还有她身边那个还活着的兄弟。 可弄不清楚云蜃的手段,不敢出手。 至于云蜃,她早没什么手段了,刚才能得手,还是得益于唐凝给的东西。 袖箭诱导,毒针暗藏。 你们和太原那几个不一样,这是为什么? 那两人不回答,云蜃倒是不意外。 她继续说道:是因为你们是南家派来的,而不是商行养出来的,对吗? 秘密被戳破,这两人也顾不得许多了,赌一把也不能让云蜃活。 正要有动作时又听见云蜃道:屋顶的是假的,屋子里的可是真的,不然他是怎么倒的?唐门有一种能让人口吐真言的药物,听说过没?你们不回答没关系,他等会儿可是什么都会说。 屋子里的气息没有刚才的强烈,却更凝实,让两人不得不信。 见两人还不说话,云蜃又添一把火:你们这么多人来,不是要杀苏老二这么简单吧。 我猜猜,南家派来的。 奥,是知道了太原的事情,特意过来准备杀我们的,对吗? 你都知道,还有什么好问的? 其中一人没忍住。 云蜃忽然扬起一个笑脸:自然是,因为等着人来帮忙呀。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自院子外面进来,内息汹涌而出,让这两人失去先机。 接着寒光一闪,长剑便没入其中一人胸口。 另一人趁机想跑,又有长鞭破空而来,将其抽翻在地上。 云蜃这才松了口气,她背后的衣衫已经汗湿了,一直维持着屋内有人的假象让她实在疲惫。 叶宁走上前,伸手覆盖在她背上,用自己的内息帮助她平复一下。 等会要再上一些药。 云蜃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勉强地笑出来。 叶宁垂着眸低声应了一下,有些自责:来得晚了些。 刚刚好。 云蜃抚摸着她的脑袋,我们回苏宅去吧,这边的事情也办完了,这些人,明镜司会处理好的。 她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孟榛榛,后者刚刚将被她打中的那人绑好,还很生气地踢了他一脚。 你师兄呢? 云蜃出声询问。 孟榛榛老实回答:先回客栈去了,刚才有人偷袭。 云蜃又看向叶宁:你有没有事?我光顾着这边了。 我没什么事,那伙人发现是明镜司的人后就跑了。 叶宁摇头,甚至加深了两人的联系好让云蜃确认一下。 云蜃这才安心:这两个人就留给你们了,你师兄应该有办法揪出官府的里那个以权谋私的人吧。 孟榛榛猛点头,有些骄傲:自然,他很厉害的。 孟榛榛挥手将云蜃与叶宁赶走了,她师兄安排的人已经过来了,云蜃两人也就没有逗留。 苏宅的情况也不好,唐凝带着女孩回去的路上也被袭击了。 好不容易回去了,那边也有人埋伏。 好在是苏溪亭有些安排,没人出来添乱。 唐凝很快就解决了那些人,只是自己身上有些伤。 今晚最安全的怕是只有苏溪亭了,他从商会离开后,就被傅陵游安排的人保护了起来。 为了防止商行把事情做绝,甚至都没有让他回苏宅。 一早就安排的大夫已经给唐凝处理好伤口了,只是苏家的小女儿比较麻烦。 这几天时常被虐待,都是苏老二干的。 回来后不管是谁靠近她都很抗拒,最后是苏夫人,忍着她的挥打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才勉强能让大夫过来诊治。 屋内,叶宁小心地揭开云蜃身上的纱布,伤口果然裂开了。 长生珏在隐隐地闪着光,叶宁面露担忧:这个真的没事吗?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因为伤口位置特殊。 你去把孟榛榛给的药拿过来,我看过了,那个效果确实会好很多。 云蜃安慰着。 叶宁打了温水来,用干净的帕子给云蜃擦干净血渍,然后才开始给她上药。 怕弄疼云蜃,她时刻感受着符印处的变化。 第115章 直到彻底处理好,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衣服又要重新买了。 叶宁叹着气,云蜃今日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衣服,之前在良城给她买的那一身,和叶目遮交手后就坏了。 云蜃笑着:那就买,明日我和你去,你给我挑一身。 挑挑挑,哪里来的钱?早知道省着点了。 叶宁很是心疼。 云蜃楼过她,亲了一口,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财迷。 叶宁不想理她,又怕弄疼她,不好挣扎,便由着她亲了。 苏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看傅陵游那边的了,接着要等苏溪亭帮她们安排去南家的机会。 还有一件事,云蜃看着怀里正为钱发愁的叶宁,忐忑地开口: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叶宁听出她语气里的试探,再加上符印传来的感情,当即冷了脸:想都不要想,不管你要干嘛,拿你自己当筹码就不行。 云蜃只能苦笑,如今真是半点隐瞒都不能有了。 这小狸奴本就聪明,眼下只要有一点小心思她马上就知道了。 好,不干了。 云蜃讨好地去哄她,被叶宁推开。 她起身拿起云蜃换下来的衣服,想去洗一洗。 被云蜃叫住:不要了,沾了血。 明日再买一件就好了,咱们有钱的。 哪里来的钱? 叶宁回头没好气地说。 云蜃神秘的说道:去把秦睨喊过来,刚才的药膏还剩一些,也可以给她。 叶宁瞪她一眼,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过了一会,带着眼眶有些红的秦睨回来了,想来是因为唐凝的伤让她担心了。 两人坐下后,云蜃才从枕头下面拿出藏好的银票。 你什么时候藏的! 叶宁语气有些震惊。 云蜃心虚道:就,你去打水的时候,哎呀不说这个,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看看,这可不少。 她将银票递过去,叶宁和秦睨数了数,整整五千两。 你从苏家老二的身上搜来的? 叶宁问道。 云蜃连连点头,她将苏老二绑起来时,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叶宁拿着银票卷起来,一下敲在云蜃头上:这些是苏家的钱,要还给人家的。 云蜃道:上次那一百两都没还。 那是苏老爷给的。 云蜃见她气鼓鼓的,只好说实话:好了好了,这是林老板说的,苏老爷和他说过,这笔钱归我们。 真的? 叶宁知道云蜃没有说谎,但她还是要问问。 真的,你们分一分,明天可以上街去买点东西。 唐凝的伤怎么样了? 云蜃对叶宁说完,又转头去问秦睨。 秦睨声音有些哑,看来是哭过了:大夫说没事,伤口都不深。 就是有些毒在上面,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你也不要太担心,大部分的毒对唐门的人都不起作用的。 论玩毒,没人敢说比他们厉害。 云蜃安慰着秦睨。 叶宁把刚才给云蜃用过的药递给她:这个是孟榛榛拿过来的,云蜃说效果很好的。 你拿过去给唐凝用上,好得快。 秦睨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叶宁和云蜃躺在床上,两个人都不太想睡。 云蜃怕叶宁又梦见她的事难受,叶宁担心她为了自己熬夜。 两人都很坚持,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云蜃叹口气,内息涌到长生珏处,将两人的联系放大,她看着叶宁,眼里是很认真神情:保持这样睡,好吗?我陪着你,那些都只是过去,我才是现在。 但是叶宁却读出了另外的意思:你还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第105章 尔尔辞晚,朝朝辞晚 云蜃伸手搂过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本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轻声说了句:睡吧。 这次入梦很快,许是因为叶宁急于知道这些事。 不再是那间药王谷的屋子,而是她很熟悉的,应长风隐居的那座山上的房间。 月光皎皎,透过窗照在地上,只有一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烛光透出来,与月光呼应。 却依旧照不满整座院子。 叶宁从院子里走进屋子,穿过门,看见季年躺在床上,应长风在照顾她喝药。 云蜃不在这间屋子里。 她抬脚向云蜃的屋子走去,房间的布置与她之前见过的一样。 长安与尽欢被随手放在桌上,它们的主人看起来对它们并不上心。 八岁的云蜃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手腕子上缠着纱布,叶宁大概能猜到她做了什么。 她走近了些,想要去看看云蜃的脸。 只是对上那双眸子的一瞬间,她心的情绪被成倍地放大。 那是难过的情绪。 以往的每次,她总是心疼,看着云蜃的痛苦她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可这次她只感觉到难过,她是那么喜欢云蜃的眼睛。 双眸里仿佛盛了这世间最清的酒,只是看着她便觉得自己要醉在里面。 但此时,它里面是一潭死水,漆黑的,毫无生气。 连月光都透不进去。 她看见云蜃忽然地低头,盯着手腕看了半天。 然后猛地扯下纱布,伤口被再次撕开,血往外面涌,就那么滴落在床上。 而云蜃只是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来当初说的,用血泡过这张床,是这么回事。 与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叶宁想要去阻止,可终究是徒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有一只手悄然地出现,自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熟悉的声音响起:别看了。 她转身,对上云蜃的眼睛。 不是漆黑的,里面泛着水光,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想问云蜃怎么会在这里,云蜃却先开口了:你的情绪,太难过了。 她指着叶宁的心。 就这一次吗? 云蜃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不是。 她在这间房里试过很多次,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无所顾忌。 她一直讨厌的疼痛却在这段时间内让她觉得畅快。 季年被救活了,但需要养身子。 应长风寸步不离的照顾。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知道云蜃在做这件事。 叶宁将头埋进云蜃怀里,自己低着头看着地面,右手却抬起来捂住了云蜃的眼睛。 她不希望云蜃再经历一次,看也不行。 她数着日光与月光交替的次数,整整半个多月。 周围忽的起了雾,叶宁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能牢牢的抓住云蜃不放。 我就在这里,不要紧张。 随着声音地落下,雾气也散开。 夕阳的余晖铺在地面上,这时的云蜃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即使此刻她站在阳光下,周身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寒冷。 云蜃不远处有个男人坐在地上,满脸惊恐,仿佛恶鬼正在他面前一般。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血染透,左脚还被砍断。 即使如此,他还是奋力地想要逃跑。 云蜃拿着尽欢走近,面无表情的砍下他的另一只脚。 男人哀嚎着,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 云蜃似乎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长安挥动,划过男人的脖子,只一瞬便要了生机。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一个残忍、冷酷的云蜃在叶宁眼前展示着自己的狠辣。 毫不留情,对敌人,对自己都是。 这与叶宁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几乎可以说是两个人。 害怕吗?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叶宁答非所问:当初在黄龙府,你如果没有拦住我,我也会变成这样吗?或者说,如果我没遇见你,我就会变成这样,对吧。 云蜃没有回答,但两人都知道答案。 你这样的状态,有多久? 两年。 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应前辈他们半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连惘然都不知道,季舞姐可能知道一些。 也没有什么契机,就是突然的,感觉有些累了,也许我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再加上之后总是和惘然或者季舞姐一起出去,我总要看起来正常一些。 时间久了,就这样了。 还有叶宁突然发现自己声音在颤抖,她赶紧深呼吸来调整,才又问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第116章 没有了,叶宁,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她一直低着头,因为害怕叶宁的反应,她甚至不敢去仔细感受叶宁的情绪。 一直以来,她自己都会去回避那两年的事情。 到近几年,她早就没有那时的影子了。 偶尔想起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只是一味地去发泄心中的情绪,仅存的理智只能让她保证自己只对恶人下手。 哪怕是官府要求的留活口,云蜃都会让他们吃些苦头。 直到某一天,忽然地,看着对自己求饶的人。 云蜃突然就觉得很没有意思,哪怕他们下场再惨,她的内心也没有丝毫的愉悦感。 他们不是后悔自己做错了事,他们只是怕死而已。 那之后,云蜃手里的刀就变得干脆利落了。 后来又认识了李季舞,在她的引导下,云蜃学会了用温柔和善的外表伪装自己。 她把自己关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直到叶宁撬开壳子闯进来。 叶宁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她其实知道。 但并不想在这个梦里开口,云蜃说过,这都是过去。 见她沉默,云蜃便说道:你该醒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有光芒突兀地刺进来,叶宁看不见云蜃的脸了。 她慌忙地伸手,可什么都没抓到。 往前走一步,却仿佛坠入深渊。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就捞过身边同样是刚醒过来的云蜃,不管不顾地吻住她的唇。 还有些颤抖地少女莽撞地吻住枕边人,急切地索取的她的气息。 云蜃本来想推开她的,可叶宁的情绪直达她的内心,不是心疼她,不是同情她。 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她,爱着她。 这个激烈的吻结束时,叶宁已经将云蜃压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她身上。 眼尾甚至泛着红,她能感觉到自己很热,心里完全无法平静,好像有什么想要发泄。 云蜃抬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腰,带着凉意的内息缓缓的送进她的身体里。 这才让叶宁冷静下来:我不怕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轻柔地拂过云蜃的嘴,将她要说的话堵住。 随后,她看着那双让她沉醉的眸子:我说过我偏心你的,记得吗? 云蜃点头。 在她的注视下,叶宁缓缓开口:我娘亲曾经教过我一句话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阿蒲,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不是说给云蜃听的,也不是说给常安听的。 是告诉那个一路走来照顾、迁就、宠着她的阿蒲,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云蜃没想过叶宁会说这些,她只是想着,叶宁能说不怕她,会依旧喜欢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在一瞬间,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有反应。 只是,身体往往在这种时候是最诚实的。 她脑子还有些麻木的时候,手就已经拉过叶宁,迫切地回应起来。 正是夏日的清晨,屋子里却有了一丝春意。 好在是理智回笼的及时,云蜃才停下动作。 叶宁脸颊已经羞红,她当然知道云蜃要做什么,剑谷里那么多门客,她多少都会晓得一些。 她是愿意的,可心里却觉得不该是现在。 云蜃的内息又渡了过来,这才让两人都缓解了一些。 云蜃甚至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才用带着些哑音的嗓子说道: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叶宁,我知晓了。 叶宁笑出声来,有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被云蜃的手指轻轻擦去。 她从云蜃身上翻身下来,坐在她旁边,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你起来,给我梳头,好不好? 她将那根发簪交给云蜃,这次不是像上次一样,急切的希望让自己与这个人永不分开而做出的举动。 是真心地将自己托付给她,满腔爱意,从此只留给她一个人。 云蜃为叶宁带上那根发簪,在这之前她很认真的净了手,如果不是叶宁出声制止,她甚至打算焚香沐浴。 叶宁觉得好笑,这个总是很聪明的人的,在两人的感情上总是显得有些笨拙。 希望把最好的都拿给她,话语、行动都是。 她真心地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还好,在经历过痛苦后,能遇上这么好的一个人。 第106章 找南家的麻烦 叶宁给云蜃找了一身衣服,是在惠城两人一起逛夜市时的那一身。 你以前受伤怎么不留疤啊。 叶宁抚摸着云蜃手上的疤痕感叹着。 云蜃瘪着嘴委屈道:嫌弃我。 那模样可怜极了,惹得叶宁一阵心疼。 见她心疼,云蜃也不逗她了:师娘觉得女孩子留疤不好,就花了很多心思,不过有些能消,有些不能。 吴儡弄得这些一点好转都没有。 叶宁很是发愁,她当然是不介意云蜃身上的这些的,只是旁人总会盯着这疤痕看,让她很生气。 云蜃戳了一下她眉间的皱起,笑道:这些伤了经脉,以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好。 你不在意就行,不要管旁人,她们与我又没干系。 叶宁给她绑好护手,疼惜亲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才满意地牵着她的手出去。 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在了,想来是因为苏老二被抓了就没人再盯着她们了。 秦睨已经和唐凝在院子里了,这会儿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 见叶宁她们出来,便招手让她们过去。 唐凝的气色看上去很好,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想来昨日的伤对她没什么影响。 听说昨日那群人还在兵器上粹了毒? 云蜃坐下同唐凝说着话。 唐凝脸上还带着同秦睨说话时的笑容: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叶宁和秦睨凑到一起商量着等会要买些什么东西。 云蜃和唐凝没什么话说,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虽然说是要出门,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这个举动。 直到来了一个人,看起来比向嬷嬷要年老一些,她神情恭敬,完全没有向嬷嬷的那种打量。 却又显示出一种气势,让人一眼就知道她背后之人的地位。 那人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才开口道:方才老爷回来了,想请几位去见见。 之后她又领着众人出去,一路上没有再多言。 秦睨凑到叶宁耳边小声讲:这个嬷嬷应该比向嬷嬷身份还要高一些,一般只有一些官位比较高的人家会有这样气势的嬷嬷。 我以前跟着爹爹出去的时候见过,看来苏家背后的官场势力还是有些深的。 云蜃与唐凝也是听到了这句话,两人不约而同地打量一下这位嬷嬷。 很快地,她领着四人进了一间院子,这里比起她们四个住的那间要大了不少,不管是布局还是装饰,都显示出,这是主人家的院子。 苏溪亭正站在院子中,一脸地焦急。 见几人过来了,他连忙迎上来。 还没到跟前就开口:几位可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女儿。 她们几人中也只有云蜃懂医术,听了这话也只能看向云蜃。 后者却是摇头道:身上的伤可以治,但是心里的伤治不了的。 只能好生照顾,也许日子久了会有好转。 其实云蜃明白,这些话来看病的大夫必然都是告诉他了的,只是他不死心而已。 云蜃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是舍不得对自己用长生珏的。 此时的苏溪亭,完全没了在外面的气势。 他面色颓废,眼下还挂着乌青,想来是一宿没睡。 刚到家就得知女儿的情况,甚至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几个江湖人身上,大约是想着,也许她们四处闯荡,能知道一些偏方。 一直关闭着的屋门突然开了,一人自里面出来,脸上带着些轻微的抓伤,眼睛还有些红肿。 溪亭,不要难为她们了,她们伤得也不轻,能将绵儿带回来已经很好了。 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很是疲惫了。 说完,她又走到近前来,对着云蜃几人很郑重地行了一礼:感谢几位将小女救出来,白家与苏家会牢记这份恩情。 苏溪亭像是突然回神一般,他同样行礼后说道:最多五天,我就能帮几位安排好身份去南家。 到时候我会安排好让几位与我撇清干系,这样我的事就不会影响几位。 第117章 您是打算和南家撕破脸吗? 云蜃问道。 是的,若不是他们参合,我那个废物弟弟断然不会有如此胆量。 苏溪亭强忍着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叶宁感受到了云蜃的犹豫,她悄悄地牵起她的手,无声的将自己的认同传递给她。 云蜃又回头看了一眼唐凝与秦睨,两人都向着她点了点头。 我们这趟去南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您若是不嫌弃我们几个伤患,可以雇我们做个护卫。 她们的事南家已经知道了,什么身份都没用。 她犹豫,是因为她有了偏心,但不知道其他人同不同意去信任苏溪亭。 苏溪亭听了这话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喜色,呆愣片刻,马上连连答应。 这趟危险,能有信任的护卫很是重要。 几人寒暄了几句,还没来得及具体说什么,屋里睡着的小女孩就醒了,哭闹声将苏溪亭夫妇吸引走了。 苏溪亭进屋前拿出一块牌子递给云蜃,交代道:拿着这块牌子,以后所有苏家的店铺,你们进去都不需要花钱。 我今日手上只有一块,你们先拿着,晚些的时候晚再让人将另外三块给你们送过去。 说完根本不等她们拒绝就进了屋。 几人揣着牌子走在街上,秦睨感叹道:这城里大半都是苏家的产业,咱们这五千两怕是在季南城花不出去了。 四个人直奔最大的布行,叶宁想给云蜃定一身衣裳,可又担心时间不够。 她看中了一匹好看的料子,可惜并没有这料子做的成衣。 店里的伙计看出她的喜欢,很热情地凑上来给她介绍这批料子的制作工艺,吹得天花乱坠。 叶宁询问:用它制一件衣服要多久? 伙计热情的回答:现在定得排队,估计小半个月后就可以拿到成衣,您可以一次多定几件,这个料子做成什么样都好看。 有这个,需要排队吗? 云蜃刚才在一边看另一块料子,听见叶宁这边的动静就过来了。 她拿出那块牌子给伙计看。 那伙计眼睛一下就亮了,连忙道:不用的不用的,您要是有看中的,过来量个尺三天后就可以拿到衣服了。 叶宁赶紧将她推出去:那就要这块料子,给她量尺。 云蜃有些无奈:你在给我看啊,我以为是你想要呢。 这料子,嗯.云蜃有些无语的原因是,叶宁相中的这块料子,是朱柿色,有一个由浅入深的变化。 她从来没穿过这种颜色。 好看的,你试试嘛。 叶宁哄着她去量尺,自己又继续去挑。 等云蜃再出来,叶宁已经挑了起码五块料子了。 如果不阻止她,估计她还能继续选。 云蜃脸色有些黑,她和叶宁说道:要不了那么多,带着很麻烦的。 叶宁这才罢休。 从布行出来,几人又去了季南城最大的酒楼。 那块牌子真的非常好用,伙计直接领着她们去了最好的一间厢房。 连她们要点什么菜都没问,直接是上了最好最贵的菜。 从酒楼出来,几人正打算要去别的地方再看看。 有一辆马车却突然停在她们面前,帘子撩开,里面坐着的正是傅陵游。 我在南家发现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他这话是对着云蜃说的。 几人登车以后,叶宁率先开口:你不会又要去竹居斋吧。 傅陵游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是,带你去趟衙门。 说完他拿出一张信纸,递给云蜃看,又说道:你们是怎么惹上南家的? 那张纸上面写的很简单,就是要这边的商会留心她们几人的消息,可以的话不要让她们有机会出季南城。 云蜃看完,将信纸叠好,脸上挂上和善的笑意: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傅陵游倚靠在车厢上,双手拢在袖子里:看你想怎么说。 秦睨只觉得这种画面头疼,她小声地和唐凝讲:他们两个这么说话不累吗? 唐凝有些无奈,眼神示意她不要管,又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会。 但这话车厢里的人都听见了,傅陵游稍微动了动,让自己坐直了些。 云蜃摸了摸鼻子:你在季南城不是巧合对吧,我可以猜测,你听说了这件事后选择插手,是因为一早就怀疑南家了,对吧。 是的。 那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继续合作?你总不至于只满足在这件事上找南家的麻烦,跟着我们。 可以给南家找更大的麻烦。 傅陵游笑出声来:我这几天找了派人去查了很多东西,唐门弟子、良城知府的女儿,还有,剑谷的遗孤。 他一一指出几人的身份,说到叶宁时明显感觉到车厢里的气氛凝重了很多。 他并没有在意,而且指了指云蜃:唯独你的身份,我没查到。 但是云生这个名字,我倒是查到一些。 这些年你完成的悬赏不少,从记录来看,最开始的时候你的手段很是残忍。 但并没有持续这个状态很久,你是遇到了什么人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又是遇到什么事才会有那般举动呢? 第107章 交易 按照傅陵游的想法,他这话说出来至少云蜃会有一丝慌乱。 苏家的事情上他失去了作为合作的双方必要一个对等。 接下来去南家,他必须让自己拿回这个条件。 他查过,这些人认识并不久,那么她们知道云蜃过去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有这样的过往,他相信云蜃不会谁都告诉。 想要这个小团体继续维持,那么云蜃就只能继续捂着她的过去。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云蜃听完他说的话后,没有如他所想的想要找补,或者是唐筛过去,而是说道:傅掌使,你能查出她是剑谷遗孤,却不关心剑谷的事情,反而好奇我的身份。 真不愧是明镜司的人,注意的细节还真是不一样。 剑谷的事,可以选择上报官府,自然有人查。 傅陵游微微正了身子。 是吗?你知道了苏家的事,选择插手,怎么知道了剑谷的事,就不选择插手了呢?云蜃步步紧逼。 我既然要查南家,那么这里的事和南家有关系,我自然会管。 云蜃听了这话,突然笑起来:原来你是真的要查南家啊。 傅陵游一愣,苦笑一下:你还真是。 马车停了下来,他率先起身:几位,下车吧。 有傅陵游的带领,几人一路通行无阻,最后进了牢房。 这里的牢房不是最后收押的地方,因此人并不多。 干草铺着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男人,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 看清叶宁的一瞬间,他猛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我还以为是他们骗我。 男人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他马上起身要走到牢门边上。 叶宁一开始还想着他说的是谁,等他走近以后,她才看清。 接着云蜃就感受到她的悲伤浓烈地传达过来,她一时都有些被感染。 向南阿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有叶宁忍着心里的情绪急切地问道。 向南看了一眼傅陵游,又看了看其他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蜃见状就对傅陵游说道:我们先出去吧,刚好,我这里还有件事想和你交易一下。 她脸上的笑让傅陵游觉得心头一颤。 出了牢房,云蜃问傅陵游:这人是怎么发现的? 他是给商行办事的,但是我们昨日进了南家搜查的时候,他却是主动交代,那封信也是他给我的。 也是他说想要见一下叶宁,我才带你们来的。 傅陵游此时已经深刻明白,和云蜃说话,不能拐弯抹角。 但说起昨日南家的事,他倒是有些问题要麻烦唐凝:我们发现了一些药材,请大夫看过了,都是毒药。 但是有些毒物的具体作用却不是很了解。 不知道这位唐门的弟子,能不能帮忙看看? 唐凝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陪同,没想到还有事找上自己。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露出和刚才云蜃差不多的笑容道:自然可以,但是,我也是要一些回报的。 傅陵游从小就是在明镜司长大的,这些年四处查案,也见过不少人了。 第118章 但像这几个人这么让他头疼的,真的不多。 我不能直接答应,但可以商量。 傅陵游感觉脑袋胀痛。 唐凝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带着秦睨跟着一个衙役走了。 剩下云蜃和傅陵游两个人,叶宁的情绪稳定了些。 云蜃便将心思集中起来,毕竟对方是傅陵游。 有点分神,就容易被他抓到把柄。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能治你伤。 虽然说不至于让你恢复到从前,但让你能再次习武,不成问题。 傅陵游震惊了,他伤的是经脉,而且很重,连宫里的御医都说了无法治好。 我伤的可是经脉,几乎大半的经脉全废了。 若不是有好的大夫跟着,我早就死了。 云蜃知道他不信,于是当着他的面解开了自己的护腕,将袖子挽起,向他展示了自己身上的伤:听说过活偶吗?我也是经脉断了。 傅陵游自然是知道活偶的,可如此一来他更加不信了,云蜃的这个伤,比他当时还要重。 就算当场死掉都不为过,怎么还可能像现在这般。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就是事实,我有办法治好你。 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在剑谷的事情里掺和一把。 云蜃又将护腕绑好,看着傅陵游很认真地讲。 朝廷不掺和这种事,这是默认的规矩。 我知道,所以我的交易对象,不是傅掌使,而是傅陵游。 傅陵游沉默了,这个交换条件,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了。 但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更加谨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存在的东西,你想查也是查不到的。 我说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着急。 她快出来了,就不聊了。 她感觉到叶宁在靠近,便阻止傅陵游继续说了。 从里面出来的叶宁神情有些恍惚,门口有个小的阶梯。 她被绊了一下,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还好吗? 云蜃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她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她搂住云蜃的腰,抱紧着她,号啕大哭。 傅陵游走了,吩咐了周围的人都不许过来。 云蜃搂着她一下一下的安抚她,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她的爱意却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叶宁,来抵消着她的悲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宁才停下了。 发生什么事了? 云蜃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又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叶宁嗅着让自己安心地药香,小声地说道:阿蒲,剑谷那晚还有人活着,除了我的爹娘和我。 还有其他人活着,可他们被抓去试药了。 最后还是死了,向南阿叔,以前出身武当,他的剑术连我爹爹都佩服。 可如今,他只能在南家做个护院。 他怎么会在这里? 云蜃引导着她,难过的事要说出来才能缓解。 我娘亲带他出来的,南家的家主,好像对我娘亲很执着。 只是他出来后就被丢到这里来了,也没有再见过我娘亲。 所以不知道她的近况。 叶宁依旧有些抽泣,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她难过,因为向南将他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叶宁,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名字,叶宁都知道。 都是陪着她长大的人。 你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呢?你亲眼看着他们你是怎么熬到应前辈来救你的? 叶宁低着头埋在云蜃怀里,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团起来塞进去。 云蜃回忆着那时的场景,柔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我毕竟死不了。 虽然乱来了一些,但好歹也是晓得自己必须要离开药王谷才行。 我从来没有梦到过这些。 也许是因为,那是我那几年,为数不多地渴望活下去的日子。 好了,怎么又说到我这里了?你怎么样? 她感觉到叶宁已经好多了,但还是要问问才放心。 已经好多了,还好有你在。 语气是依恋地撒娇。 云蜃见状,笑起来道:那我们出去好不好?你哭了好久,估计整个衙门都知道了。 叶宁这会儿缓过来了,一股羞意从脚到头蔓延开来。 她将云蜃抱的更紧了些,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没人会笑你的,谁笑你我帮你揍她。 叶宁是低着头离开衙门的,她恨不得消失,然后直接出现在苏宅。 傅陵游在门口拦住她们,交代道:等这次苏家的事情都处理完,我们会放了向南的。 现在让他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他。 叶宁没好意思开口,云蜃就帮她应了下来。 然后拉着她在街上转悠,苏家的产业几乎什么都有。 而且有那块牌子在,季南城所有的商铺都会给她们特殊照顾。 她们停在一间乐坊门口,叶宁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山水乐坊。 我们要打探消息? 不是啊,专门来带你听曲的。 云蜃说完,拉着她进去了。 有了苏溪亭给的牌子,乐坊琴技最好的姑娘自然就来为她们弹琴了。 可惜,云蜃若是知道这一下会惹叶宁生气,估计打死都不会带她进来。 唐凝将所有的毒药分类好,交给衙门专门的人记录。 接着拉着秦睨去找了傅陵游,相当不客气地讲道:我要禹州知府案子的资料。 傅陵游一听这个要求,恨不得马上将那几个字从脑袋里丢出去:你们怎么没一个省心的啊。 秦睨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胡说八道,我就没什么事找你啊。 气得傅陵游哑口无言。 只好转头继续和唐凝将:那个案子是明镜司亲自督办的,怎么能随便给你看。 唐凝:你们抓错了人,那人只不过是个背锅的。 傅陵游蹭一下起身,几乎是跑着去关了门:这案子是我师父亲自查的,不可能有错。 就是不对,那人是从我手上跑掉的,我当时在现场。 你为什么会在哪里? 门里的任务,我负责护卫。 虽然很少,但是唐门偶尔会接这种任务。 其实,傅陵游是知道这桩案子的蹊跷的,不光是他知道,他师父也知道。 但朝廷官员全家被杀,惹得官家震怒。 明镜司也只能尽快结案,但私下里,他师父还是一直在查。 他看向唐凝道:你为什么要查这起案子? 我的雇主死了,我自然需要知道是谁干的。 第108章 占有欲 山水乐坊的生意很多,但它最广为人知的,还是里面那些容貌绝佳性格各异的乐姬。 这里不同于青楼,如果有人要在这里对姑娘行不轨之事,后果相当严重。 没人知道她们背后的势力到底是哪方,但不管哪家势力都会给他们面子,毕竟谁都不希望有一天,自己家的秘密被人拿在这里售卖。 叶宁和云蜃坐在这里最大的一间包厢内,有三位乐姬陪着。 这里的管事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但是他认得牌子,便晓得不能怠慢这两人,当即就安排了最好的三个人过来。 有一人先开始弹奏,琵琶声清脆,真如诗里说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叶宁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是十分喜欢。 她听得入神,连云蜃递到嘴边的果子都忘记了吃。 几次下来,云蜃也就不打扰她了。 另外两位乐姬原本是坐在她们两人身边的,一边一个。 但叶宁实在是太专心的,所以等她听完一曲扭头看去,就看见云蜃正与那两位乐姬交谈甚欢。 她面前还摆着两盘葡萄,有一位乐姬从其中一个碗里拿起一粒,去了果皮往自己嘴里送。 这个举动让她想起惠城的商织,那是个顶好看的人。 云蜃听见乐声停了,就转头来看她,将另一盘没人动过的葡萄拿给她。 叶宁低头一瞧,哦,去好了皮的。 她喜欢云蜃在这些小事上的温柔,就像墨金镇她制住了秦睨的马车,很是开心。 而云蜃虽然担心,却一直到晚上才叮嘱自己。 她乐滋滋地吃着葡萄,继续去听曲,这次的是琴。 琴弦拨动间,有画卷徐徐展开。 叶宁听见山水,看见树木,最后见两人在月下对饮。 这曲子让她沉醉,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拿着碗里的葡萄。 第119章 吃着吃着,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碗并不大,她记得当时也没有很对葡萄在里面,怎么自己吃了这久还没吃完。 突然的分心让她低头去看碗,一只带着疤痕的手伸过来将一粒剥好的果子放在里面,又收走。 她觉得高兴,抬头想去和云蜃说说话。 却发现这人虽然低着头剥着葡萄皮,但很明显是在听另外两位乐姬说话。 一股无名的火就要生出来,但猛的又想到云蜃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 萌生出的情绪让她想要将符印周围的内息再降一些,她不喜欢这种让她感觉心里有些酸和闷的情绪,自然也不希望云蜃感受到。 将要行动时,却看到那位弹琵琶的乐姬凑到云蜃耳边,同她说着什么。 云蜃手里剥葡萄皮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叶宁有些火大,她自然不会怀疑云蜃对自己的感情,但依旧会因为这种事不爽。 于是她将内息增大,那些让她不爽的情绪猛然地涌到云蜃那里。 后者诧异地转头看过了,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在心里回答。 吃醋吗?好像不对,她明确的知道这几个人就算舞到云蜃脸上,云蜃也不会喜欢她们。 那么这种有些生气和心里堵着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此时琴曲已经结束,最后一位没有演奏过的乐姬站起身,走到前面。 她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笛子,唇齿倾吐气息,悠扬地笛声瞬间溢满整间屋子。 但叶宁早已无心听曲,她没回答云蜃的问题,只是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后,挪动了一下身子。 离云蜃远了一点。 她动了一下,云蜃也动了一下。 你怎么了? 云蜃又问了一遍。 叶宁看了一眼那两个乐姬,她们凑在一起说着话,似乎很开心。 刚才自己听着曲子的时候,云蜃是在和她们开心。 想到这一点,她就很烦。 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叶宁问她。 高山流水。 哦,原来是听过了,难怪和别人说话去了。 叶宁没再说话,她感觉自己想要发火。 进来之前她很期待的,可现在她想要走。 想拉着云蜃离开,回苏宅的院子里去。 关上房门,让云蜃只能与自己一个人说话。 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这让她很难受,因为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笛声停下来,乐姬们围着云蜃问她想要听什么曲子?云蜃扭头就来问叶宁,她不知道小狸奴到底怎么了,但她喜欢听曲她还是明白的。 可叶宁没选,她黑着脸同云蜃讲:我想回去。 云蜃将手里刚剥好的葡萄塞进她嘴里,又拿着桌上一早准备好的帕子将手擦干净。 起身向几位乐姬拱手道谢,然后带着叶宁走了。 外面开始下雨了,门口涌入不少人,有人已经提前等在门口,准备给两位贵客递伞。 雨水落在伞面上吧嗒地响,翻涌的空气让叶宁这会好了很多。 云蜃牵着她将伞往她那边多伸了一点,其实是有两把伞的,但更喜欢和云蜃挤在一起。 叶宁想问,你刚才和她们在说什么?只要知道答案她应该就不会有这种烦躁的心理了。 但她就是张不开嘴,这让她更加难受。 第一次有了讨厌这种联系的想法,因为自己的小心思怎么都瞒不住云蜃。 她一路闷着回了苏宅,云蜃知道她不高兴,但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 便不好开口,想着,等回去了再慢慢开导。 进了屋子,叶宁脱了外衫到床上躺着去了,她从没有过这种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便想着要不干脆睡觉吧,正好得知剑谷的事情以后她也难受。 只是自己刚闭上眼,云蜃就也躺下来陪着她,她琢磨了一路叶宁的情绪,仔细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是因为自己和那三个人聊天所以吃醋了吗?云蜃觉得不像,那种情绪,虽然有些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将她包裹起来的想法。 叶宁想要将她藏起来,这是她觉得最接近的想法了。 我娘亲走得早,父亲忙着治我的病也从来不会管我,我的师兄师姐们,最小的,也比我大七岁。 他们都很宠我。 云蜃躺在叶宁旁边,柔声地讲起她小时候的事。 叶宁觉得心里烦躁,便开口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云蜃轻笑一声,接着讲:药王谷其实有很多小药童,但是我见不到,没有同龄的小孩和我玩。 不过我倒是无所有,因为没人会和我抢东西。 剑谷会有人和你抢东西吗? 这话让叶宁开始回想自己以前的事,抢东西?自然没有的,她是谷主的女儿,怎么会有人和她抢东西?她没转身去看云蜃,因为心里的情绪没有丝毫缓解。 云蜃就在她身后,符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点。 这让她非常想要回身去抱住她,困住她,不想今天事情再发生。 云蜃应该只和她说话,只看着她。 可她觉得这样不好,她陷入矛盾里。 心跳得难受,感觉有些闷气。 云蜃的手忽然就缠上她的腰,随着身后的人的贴近,沁人心脾的药香钻入她的鼻子里。 可她却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缓解,那种冲动反而更加强烈。 我就是你的,不会被人抢走。 云蜃话语带着她一贯的温柔,像一阵风一样的吹散了缠在她心上那些复杂的情绪。 叶宁终于是转了个身,她犹豫半天,终于是开口:我不是吃醋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感觉。 我看见你和她们说话,我就特别想想把你关起来。 她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又有些斟酌用词,好让云蜃不会觉得她想得很奇怪。 云蜃看着怀里的人,觉得她现在也许有些委屈。 她亲了亲叶宁的额头:我只是在问她们,季南城还有没有一些好玩的地方。 我们还要待几天,我想带你去玩。 但你要是想把我关起,我也是乐意与你待在这间屋子里的。 我知道你不是吃醋,你这是正常的,你希望我是你一个人。 这不奇怪,我也会这样想。 你弄不清楚,是因为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 我也没有,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适应。 云蜃很有耐心,她揉着叶宁后脑的发丝,一点一点的给她讲着这些情绪的起因。 但是这些话激起了叶宁别的情绪,混着那从没体会过的占有欲,疯狂地冲击着叶宁此刻已经有些快要崩溃的理智。 她抬眼看向云蜃,那温柔的眸子一下就撞进了她的视野。 里面的情谊酿成美酒,只一下叶宁就觉得有些醉意。 她感觉到云蜃的手在自己身后抚摸,搅动着她的情绪。 她的双手缠上云蜃的脖子,同时地,云蜃微微弯着身子,吻住她的唇。 冰凉的内息流转起来,让这个本应该炙热的吻变得克制,但足以抚平叶宁的内心了。 我突然觉得,我如果同你一样大就好了。 叶宁有些气喘,闷在云蜃怀里说着。 她感觉到云蜃因为笑出声而颤动的心口,大着胆子继续讲道:我的生辰在年末,你到时候陪我过好不好? 云蜃轻柔地抚着叶宁的背帮她顺气,在她耳边答应了这句话。 叶宁想,她以后应该还会有这种情绪的,但应该不会再如今天这般难受了。 第109章 分享 之后的几天,云蜃带着叶宁去了季南城的很多地方,大多是那几个乐姬推荐的。 茶楼、酒馆,甚至还有她们推荐的城郊园林。 第三天的时候,她和叶宁去取衣服,叶宁挑的那块料子制成了一件圆领袍。 那天看的时候只觉得这颜色可能不适合自己,但如今做成了衣服,却又觉得好像很合适。 叶宁说看上去像把朝阳穿在身上。 秦睨和唐凝似乎有什么别的事忙去了,这些天总是不见人。 苏家的事处理得很快,苏老二被收押,免不了牢狱之灾。 商行毕竟背靠南家,对外推了个人出来顶包,但对生意还是有些影响。 那个卖酒的潘老板是最倒霉的,因为商行自身难保,那块牌子的价格变成由他一人承担。 不得已,他只能卖了家产,甚至好些祖传的酿酒方子都卖出去了。 出手买下的正是苏溪亭,但是价格比正常要高一些。 那块牌子还是到了他手上。 向嬷嬷被发卖出去了,她原本是苏家老人了,如果不闹这一出,她本可以安享晚年的。 第120章 苏溪亭火速整顿了苏家的所有产业,不仅将苏老二手上的铺子都收回,还顺带将他儿子踢了出去。 苏家的族老原本有一部分是支持苏老二的,和南家合作的事他们也清楚。 但得知结果后便开始来讨好苏溪亭。 苏溪亭自然是没有给好脸,那些人就想着从他夫人下手。 让自己夫人带着礼物和各种珍贵补食上门,说是要关心一下苏夫人和小女儿的病,结果被苏夫人连礼物带人都轰了出去。 叶宁和云蜃有幸得见这一幕,其中有一人好像认出她们,愤恨的瞪了他们一眼。 至于那笔一早就准备好的抚慰金,其实是苏溪亭准备用来拿下那块牌子的。 苏老二的铺子,如果不是有着苏家的招牌,早就要黄了。 苏溪亭这些年也一直在贴补这个弟弟,可惜养出个白眼狼。 好在他是个果断的人,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做了准备,定了计划。 拿到新衣服的那天晚上,苏溪亭又派人去请了云蜃几人吃饭。 唐凝和秦睨也是难得在家,便一起过去了。 席间苏溪亭告诉他们,明日有一场宴席,是林家的长子娶妻。 他希望云蜃几人能去一趟,因为季南城很多大商户都会去,其中有不少人会去沧浪城。 他有联络过一些旧友,这趟如果能让南家掉层皮,那么这份掉下来的好处,自然需要有人接手。 一来,苏溪亭希望她们也见见这些人,到时候去了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二来,他说那个姓林的最喜欢排场了,他儿子结婚肯定排场更大,可以去玩玩。 苏溪亭的小女儿暂时还能不能来见客人,但从苏夫人的状态来看,应该是有些好转了。 云蜃给了一个方子给她,是药王谷香囊的配方,静心凝神,刚好适合这个小孩。 等晚膳结束,苏夫人匆忙就走了。 苏溪亭拉着她们继续说着一些事情:我夫人家里是世代为官,她父兄如今都在刑部当差,父亲更是刑部尚书。 当初为了嫁给我和家里人有过争吵。 但终究是心疼她的。 所以那日她说白家会记得你们的恩情,这不是句空话。 云蜃和叶宁没有说话,但唐凝开了口: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苏溪亭道:你一会儿就可以去寻她,绵儿睡下后,她就有空与你详谈了。 唐凝似乎一刻也等不了,马上带着秦睨走了。 云蜃和叶宁互看了一眼,她又转头去和苏溪亭讲她们和明镜司的人达成合作的事:明镜司到底要做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但他们确实不打算让南家好过。 苏溪亭思考了一会:南家,还是太大了些。 我苏家产业也不少,但和南家比起来其实是不够看的。 这些年,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如果手伸到什么不该伸的地方,朝廷找他们麻烦也是很正常的。 多亏了你告诉我,如果明镜司要插手,我们的计划就要再做一些改变。 毕竟,有朝廷这么大个保护伞,他们自然乐意躲起来。 生意人,终究还是将就以和为贵。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大多数都是云蜃在和苏溪亭交谈,叶宁就安静的听着。 她不在乎南家会怎么样,她只想要救出自己娘亲。 等云蜃和苏溪亭谈话结束,天已经黑了,又开始下起雨来。 两人回了房间,将身上的衣服换下,也没有什么事,便依偎着躺在床上说话。 也许是因为很快要去南家了,叶宁就和云蜃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剑谷的剑术其实对女孩来说并不好学,大开大合,点到为止,这些都需要有力道来配合。 所以叶宁的训练很多都是需要绑上沙袋的,沙袋粗糙,会磨伤她的手脚。 娘亲看见心疼,便弄了很多棉花制成软垫,帮她保护皮肤。 她浑身疼的时候娘亲会给她按摩,会在她半夜饿的时候给她做饭。 还有好多好多。 云蜃就安静的听着,她没有感受过娘亲给她做这些,所以听的很起劲。 我娘亲不使剑,她常用的是一杆可以一分为二的长枪。 但是我很少会见她拿出来用,只记得,五岁的时候她和爹爹当着我的面比过一次。 她们想让我选,是练剑还是练枪。 她很厉害,打赢了我爹爹。 那你为什么选了剑? 叶宁原本枕在云蜃腿上,这会儿翻了个身,脸贴着她的小腹,闷声道:因为我突然很害怕,我怕我学不到我娘亲那么好。 可是那之后她再没有使过枪,我总是觉得是我的错。 就像我会觉得,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带着我,她也许不会有事。 她拆了发髻,及腰的长发散在背后,由着云蜃给她打理。 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师兄师姐们的事? 云蜃没有去开导和安慰叶宁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她知道叶宁不需要,能说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叶宁道:不多。 她想听。 北师姐最大,她跟着我父亲的时间最长,医术也是最好的。 二师兄是个古板的人,总是板着脸叫我背医书,但他很擅长治内伤,总会有很多人来求他治。 三师兄性子比较闷,不喜欢说话,总是研究一些古方,药王谷传承这么多年,总有一些失传的方子,三师兄复原了很多。 四师姐,她是个奇怪的人。 她和三师兄有话说,但是她不研究古方,她喜欢找一些有奇怪效果的药。 我伤寒,她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方子,喂我喝下。 我确实好了,但是后半月总是动不动就流鼻血,北师姐就罚她去药园里施肥。 有一天半夜她跑到我房间,哭着问我有没有事。 说再也不乱研究了,但实际上后面那些奇怪的药都被三师兄喝了。 五师姐性子和北师姐差不多,但要更软一些。 说话声音也很小,擅长治伤寒,疫症。 如果她还活着,良城的事也许会是另一个结果。 六师兄擅妇科,他最受欢迎了,总是说自己长相俊美。 谷里确实有很多女弟子喜欢他,七师姐说她们是瞎了眼。 七师姐其实跟程锦师伯亲近一些,因为她擅外伤,我曾听说她救下过被砍掉下半身的人。 八师兄,只比我年长四岁。 我六岁时,他还未来得及去自己研究自己到底擅长哪一方面。 我想他如果能到如今,也许会做个药膳厨子,他做饭很好吃的。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一边说一边想,还想他们的最后一面。 那时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因为毒发说不出话了,二师兄看见她后眼睛亮了起来,毕竟她六岁死掉的时候,他们都在场。 三师兄嘴里呜咽着好像想要说话,四师姐就只是在哭,但再也问不出她有没有事了。 五师姐身子也不好,那会儿她已经有些不行了,就只对着她笑了笑。 六师兄气得站起身来,踉跄着要过来,最后还是摔在地上,好看的脸上全是血。 七师姐看了她一眼以后爬到了六师兄身边,到最后两人也没分开。 八师兄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了,没让她看到自己最后的样子。 她离开药王谷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是在梦里,她都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只是觉得他们都很痛苦,都在责怪自己。 到今天她一边说一边想,终于是明白,原来有没有北师姐给她们的那些记录,她们也从未责怪过自己。 叶宁支起身子去亲吻她的嘴唇,是个充满爱意的吻,因为她爱的人现在很开心,而她希望她也能得到分享。 第110章 婚礼 夜里云蜃突然醒了,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她有些担忧明天的婚礼会不会受影响。 她想既然去看了,总不能要小狸奴觉得有些遗憾吧。 只好在心里祈祷了一下希望林老板能解决好。 也许是她胡思乱想的情绪影响到叶宁了,她团起来的身子更紧了一些,又往云蜃身边拱。 她总是喜欢在睡觉时贴着云蜃睡,尤其是在一起后,她粘的更紧。 云蜃侧过身去拍她的背哄她睡觉,这才老实下来。 偶尔云蜃会侧着身搂着她睡,但还是睡不好,叶宁心疼,就不叫她这样睡了。 但是看着贴在身边的叶宁,云蜃觉得心里被填满。 她侧过身亲吻了她的发顶,将她抱在怀里,安心睡下。 第二日,有府里的丫鬟来喊她们起床,说要给她们梳妆。 但那小姑娘年纪太小了,见了开门的云蜃,她脸上和手上的疤将她吓了一跳。 第121章 叶宁有些恼,寻了个不喜欢梳妆的理由让人走了。 云蜃哄她道:你何必在意这个?不是同你讲过,我不介意吗。 叶宁回说:就是你不在意,我才替你在意啊。 她那个表情,像见鬼了一样。 其实云蜃眼睛上的疤已经好很多了,如今看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不过是手上和身上的部分看着吓人了些,但好在身上不需要露出来,只是手上会惹人眼。 叶宁拉着云蜃坐下去给她束发,一边拢发一边和她道:我就是心疼,你又不是自己想弄成这样的。 云蜃背过手去拍她:好啦,知道你最疼我了。 我一会可以穿新衣服吗? 嗯,穿那套象牙白的,好看。 叶宁在打扮云蜃这件事上越来越上心,她似乎很喜欢安排云蜃的衣服。 云蜃也由着她摆弄,起身去换了那套白色的新装,出来时看见叶宁正拿着块玉坠子研究,这是她昨天买的。 过来试试。 她向着云蜃招手。 拿起玉坠子往云蜃腰间比画,最后心满意足地给她系在腰上。 她今日也穿了身白色的衣服,同云蜃的很像,腰间挂的是云蜃给她买的香囊。 登车后秦睨还打趣道:你俩今日穿的倒是很搭,弄得像夫妻一样。 叶宁回怼:你和唐凝还不是这样穿的,你们比我们更像。 这话倒是没错,因为秦睨和唐凝穿的衣服是用一块布料制成的,上面花纹细看可以连城一片。 云蜃和叶宁的就不是,不过有一些很小的细节,是叶宁特意叮嘱加上去的。 比如她衣襟上的云纹,和云蜃袖口竹叶。 到林府时,正好是新娘子入府的时候。 众人站在人群里,只能勉强看见一道穿着喜服身影从轿子上下来。 叶宁努力地去踮起脚来,她想看看那身衣服到底是什么样,也许她和云蜃有一天也会穿。 云蜃看见她的样子觉得好笑,便伸手将人抱起来。 叶宁被吓了一跳,放眼看去,周围只有小孩被这样对待。 她想开口叫云蜃把她放下来,但是云蜃说:快点看,新娘子要进去了。 于是叶宁又去看那件衣服。 苏溪亭说林老板很喜欢弄大排场,进了宅院才知道是真的,夜里的那场雨丝毫没有给这桩婚事带来影响。 满院子的礼物、高挂的灯笼、无不彰显这场婚礼的隆重。 青雀白皓舫,四角龙子幡。 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 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 杂彩三百匹,广交市鲑珍。 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是书上写的那些话成了真,她们随着人流挤到堂前去观礼。 可惜黑压压的人头半点儿缝隙都露不出来,四人只好作罢。 找人领着去了个空着的席位,坐下等着开席。 只是刚落座,傅陵游便带着孟榛榛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叶宁好奇。 傅陵游道:明镜司还是有些面子的,况且我还备了礼物。 他抬眼看了一下云蜃,然后做了个很微小的摇头动作。 这表示他拒绝了那场交易,云蜃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样。 但是在傅陵游的视线转向别的地方时,云蜃和他身边的孟榛榛对上了眼。 林家的婚姻,排场不只是在场面上。 连厨子都是特意从京城提前请来的,据说祖上是在皇宫里做御厨的。 云蜃吃得高兴极了,见她这样,叶宁就凑过去问傅陵游:京城最好吃的酒楼叫什么? 傅陵游想了想,回道:有名的几家都很不错,毕竟是开在官家眼皮子底下,指不定哪天就有贵客上门。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但你们如果去,可以试试客来安。 这是家老字号,味道很正。 傅陵游还说了其他几个,叶宁都一一记了下来。 整个席面吃完,云蜃每道菜都吃到了,很是满足。 这时有个小丫鬟走过来,低声地说了句:老爷有请。 傅陵游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云蜃几人离开时他都没看一眼。 这里大概是整个宅子最安静的院子了,因为偏僻,还小,只有两间屋子。 小丫鬟领着她们进了最小的那间屋子,云蜃有些奇怪,苏溪亭说的是见见其他人。 但很快,她们就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我们答应这件事,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真的要和南家撕破脸,我们还是觉得有风险。 我们不像你们苏、林两家,家大业大的离了商行也能独活。 我们我们也是要生活的啊。 后面陆陆续续多了几声附和的声音。 云蜃几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内部有了矛盾。 看起来其他人想要得更多,但是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好商量,苏、林两家最大,自然出力要多些。 说这些话的人估计都是些不愿意出力,又想得好处的人。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隔壁吵得震天响,这边四个人倒是悠哉地吃着果子糕点。 直到最后,几个人听见林老板带着怒意的声音道:今日是我儿子大婚,我还在这里和你商量这些。 你们一个个地不想和南家撕破脸,这么说想和我撕破脸了?还是说你们打算继续反水去抱南家的大腿?我明着说,喊上你们,是看在大家都算是相熟,我们帮衬一把,不是缺你们不行。 如今还没得手,你们就这么多要求,到时候等事成了,你们是不是要把我踢出去。 林老板是个暴脾气,属于谁给他甩脸子,他就给谁两巴掌的那种。 而且,就算当场不打,事后也会待着机会打的类型。 这话一出,那些叽叽喳喳吵着要多分一些的人都不出声了。 南家的报复在后面,林家的报复现在就可以,或许他们还没有出门,就能得知自家生意受创的事情。 我们后天就要出发了,几位回去以后,还是要在家好好想想。 这时苏溪亭的声音,特意咬重了在家两个字,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了。 秦睨和叶宁小声地嘀咕:难怪这两个人私下里关系好。 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想来是那些人跑了。 不多时,有人来敲门:几位,可以出来了。 屋子里只剩下五个人了,令人意外的是,酒馆的潘老板居然也在。 介绍一下,潘老板你们已经认识了。 苏溪亭起身给云蜃她们介绍起来:这位是做脂粉的柳老板,她的生意在周边几座城都很不错。 这是一位妇人,眼角已经有些皱纹了,却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苏溪亭点了一下柳老板旁边的男人,身材壮硕,但一双眼睛却闪着精明的光:这是做古玩字画的赵老板,眼光毒辣。 生意不大,但是赚得不少。 从苏溪亭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他对这两人应当是相当熟悉了。 云蜃几人坐下后,赵老板的目光便扫了过来,接着露出了满意的笑。 柳老板原本脸色有些不太好,见到赵老板的表情后,却立马换了一副高兴的样子。 苏溪亭也不寒暄了:潘老板是我们事先就安插在南家的人,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他也脱离了出来。 实不相瞒,这个局我们布置了很久,刚才走的那些人,不过是拉来凑数的。 原本的想法只是想让南家的手收敛一些,没想到我家出了事。 从我们离开季南城开始,我们这几家手上所有的商铺便会开始行动。 南家有自己的胭脂水粉的供货渠道,这个柳老板会解决。 赵老板事先安排的一些东西也会炸得南家抖一抖。 至于潘老板,南家原本一直在打他酿酒方子的主意,眼下全都泡汤了。 小满一过,京城那边的宴请便会多起来。 没了潘记的酒水供应,南家要头疼很久了。 到时候我们会趁机行动,南家不会好受。 但他们手段毒辣,我们这趟去也算是羊入虎口,就只能拜托几位保护了。 第111章 百花酿 结束会面以后,四人便离开了,唐凝来问云蜃这几天在玩什么。 她最近因为那天和傅陵游的交易,时不时还会去帮些忙,都没来得及带秦睨好好玩玩。 云蜃将几处自己和叶宁觉得好玩的地方都告诉了唐凝,她便拉着秦睨走了。 苏溪亭很守承诺,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块苏氏贵宾的牌子。 第122章 剩下云蜃和叶宁两个人接着在城里晃荡。 我有些奇怪,南家的商行也不是只开了一朝一夕了。 他们这么几个人,做出来的动静真的会让南家头疼吗? 苏家和林家,叶宁倒是能理解,可另外几个她就想不通了。 云蜃其实也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还是和叶宁讲:商行最重要的就是货源了,他们能直接影响货源,南家自然会头疼。 况且,他们说了会影响京城的生意,这无疑会让南家慌乱,一慌乱自然就会有马脚露出来。 潘记的酒,好喝吗? 叶宁眨眨眼,盯着云蜃笑,叫云蜃十分怀疑这人一开始就是想提出这个问题。 你不是觉得酒不怎么好喝吗? 云蜃笑她,惠城的小院子里叶宁就觉得惘然带来的酒不好喝。 叶宁哼了一声道:惘然带来的酒真的不好喝啊,秦睨的酒和上次喝的那种,就很好,甜甜的。 丐帮豪放,喝得酒自然烈。 秦睨家和酒楼里的是果子酿的果酒,自然甜。 好了,我带你去潘记看看,帮你挑挑,好不好? 不明白这人怎么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要喝。 但是,算了。 潘记虽然受了打击,好在一切只是演戏给商行看,是以很快便重新开张了。 云蜃带着叶宁进去后,向伙计表明来意,他十分热情地请两人进去。 递了一个小酒盏,开始让她们一一品尝。 不过云蜃却没有同意叶宁喝,她说道:你一喝就醉,现在喝了,等会还怎么喝? 那你帮我挑,要甜一些的。 好。 语气带着一贯的宠溺。 酒馆里的人不少,品酒的,卖酒的,也很吵闹。 但叶宁就是觉得只要看着云蜃的背影就足够叫她觉得安心。 看着她周围就能安静,药王谷的香囊能够静心凝神,云蜃于她而言就是香囊。 最后云蜃给她挑了一小坛百花酿。 然后,她又带着叶宁去买下酒的小菜。 叶宁突发奇想:买花生米,有花生米吗? 怎么想到这个? 嘴上问着,却依旧是让老板装了一些。 剑谷的叔伯们喝酒的时候都吃这个,我也想试试。 也许能喝得多些? 你啊,就三杯的酒量,还想喝多少。 接过老板给的包裹,云蜃两手都满了,但还是用额头点了一下叶宁。 叶宁笑道:反正喝多了你照顾我嘛,而且我喝醉了很乖的。 云蜃想到她喝醉的样子,的确算的上乖。 不吵不闹的,不过是黏人了些。 在外面又玩了一会,两个人才回苏宅。 唐凝与秦睨还没有回来,叶宁便提议就在院子里喝。 这间院子景致也是极好的,在这里喝酒也不错。 百花酿确实很符合叶宁的要求,甜甜的,而且很香,非常好入口。 叶宁喝了不少,刚开始还能拉着云蜃讲话,后面就不行了。 但云蜃去拦着不让她喝,她就十分不乐意。 眉头紧皱的盯着云蜃,又很安静,看的云蜃没办法,只能让她继续,然后见缝插针的喂几口小菜。 她身上还有伤,暂时还不能喝。 好在云蜃买的是最小的一坛,并不多,只一会叶宁就喝完了。 晕晕乎乎地倒在云蜃怀里,虽然亲热时她喜欢云蜃的脖子,但平时她更喜欢贴在云蜃心口。 有着酒劲,她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道,但还是勉强让自己不压着云蜃伤口。 云蜃抱着她进屋的时候,她就闭着眼睛嗅着云蜃身上的香味。 将她放在床上时,云蜃才发现叶宁已经睡着了。 手指头勾着云蜃的衣襟,依赖之情满得要溢出来。 云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低头去看床上的人。 最后她坐到床上,让叶宁贴着自己睡。 手拍着她的后背,一直到她彻底睡熟。 这才小心地将她的手拿下来,塞进被子里。 给她盖好被子,又俯身亲了她一口,然后起身出去。 到院子里的路过刚才喝酒的地方,云蜃想去收拾一下。 却发现她们买的小菜,其实叶宁并没有吃多少。 大部分都是云蜃喂给她的,这顿酒好像是叶宁在自己灌自己一般。 你还真是聪明。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 手上动作没停,将这些吃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又放回屋子里。 床榻上的叶宁睡得安稳,姿势都没动一下,云蜃对着她小声地讲道:我很快回来。 快步赶到孟榛榛打伤她的巷子,有人正等在那里,来回踱步,看起来相当着急。 你来晚了。 孟榛榛看见云蜃后便快步迎上来,说话也有些焦急。 我们本来就没有约定时间的。 云蜃平静地回道。 孟榛榛摆了一下手: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治好傅师兄? 是,不过他拒绝和我交易。 我和你做,不论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一定比傅师兄的好。 孟榛榛说得很急切。 那天在衙门,云蜃和傅陵游的对话,被她安排的人听到了。 然后又转达给她,今日宴席上她看的傅陵游的动作了,便知道他拒绝了。 傅陵游不希望自己能好起来,但是她想。 她的师兄是明镜司最年轻的掌使,是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但是那次受伤后,一切就变了。 他们看得他眼神,从崇拜变成可惜,甚至还有些嘲讽。 如今更是有人提出要让他卸任,若非如此,南家这样的案子,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她不要这样,她的师兄合该是最耀眼的。 云蜃要的就是这句话,原本傅陵游这件事她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所以他的拒绝也在意料之内。 明镜司掌使,自然要谨慎得多。 但孟榛榛看她的那一下,让她一下就觉得这件事能成了。 什么条件都可以? 孟榛榛很坚定:什么都可以,我是国公府的女儿,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 尽管知道她孟榛榛是有背景的,但听到国公府三个字,云蜃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身份,意味着云蜃再不用做其他的部署。 让你卷进药王谷的事也可以? 可以。 快接近子时,云蜃才返回院子。 叶宁依然保持着她出去时的姿势,睡觉老实得很。 云蜃脱了外衣躺下,刚躺好,叶宁就黏了过来。 好像本能一般地,她一下就找到自己一直以来觉得舒服的位置。 等你明日醒来,要向你坦白才好。 云蜃小心的捏了一下叶宁的脸颊,睡梦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云蜃松开手,又柔了一下。 想了想又亲了一口,这才搂着她睡着了。 叶宁醒来时云蜃并不在她身边,她看着身边空着位子,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枕头。 还有点温度,看来人没走很久。 昨晚为了让云蜃安心出去,她喝了不少,这会感觉自己有些头痛。 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确实不知道云蜃要干嘛,但她有事瞒着自己她还是晓得的。 云蜃迁就她,让着她。 但很多事她该做还是要做,不然自己叫她不要乱来这件事她不会一直不肯听。 不过她倒是相信如今的云蜃不会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也不会拿自己当筹码。 不然昨日也不会将自己灌醉,好放她出去。 她翻了个身,继续想。 云蜃不傻,肯定能发现自己是故意喝多的,过会回来一定会找自己坦白。 得想个办法好好罚她。 想得入神,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等会再想办法罚我,先来喝这个,能让你不头疼。 心思被戳穿,叶宁更加觉得恼火。 她揪着被子将自己团起来,闷着声音哼了一下。 云蜃苦笑:我怕桑半夏有后手,他这个人似乎没什么目的,叫人猜不透。 我总觉得这次内讧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我才和傅陵游做交易的。 可是你又不能给他治伤。 叶宁依旧是闷着,傅陵游能需要什么,无非就是治好他的伤这件事能和他谈。 我是不能,程锦师伯可以。 加上我的血做引子,让他恢复到可以习武的状态不成问题。 第123章 只不过是没办法完全恢复而已。 叶宁好奇了,转过身问:做引子你也没办法治疗他啊。 师母就做过啊,你在解家时重伤,吃了她给的药才好得快的。 只是效果没有太明显而已,只有辅助的作用。 不会对你有伤害? 不会,你要相信我师伯。 这种伤,宫里的御医也不如他会治疗。 先把这个喝了,我再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你听。 云蜃将碗端到她面前,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 叶宁将自己心里惩罚的她的事情先放下,头疼确实难受,她安静地喝完。 然后枕在云蜃腿上,听着她讲完所有的安排。 云蜃看她这样,还以为她不生气了,哪知道这人听完以后就将她赶出去了。 然后点了四家糕点铺子的点心,要云蜃亲自去买回来。 这四家店都离苏宅很远,而且方向还都不一样。 叶宁这是想到最重的惩罚了,她还是舍不得,而且云蜃身上的伤还没全好。 第112章 通缉 离开季南城的那一天,叶宁显现得有些沉默。 这些天她时不时就会说一些她小时候和娘亲在一起的事情。 她们要和苏溪亭一起出发,车队在路上要比骑马慢一些,这趟需要五天左右。 一早上,傅陵游便叫人送来消息:南家包庇了黑鸦寨的人。 叶宁的脸色很不好,杀他娘亲的人就是黑鸦寨的,打伤她的也是。 而如今,娘亲就在仇人手里。 苏家给她们四人单独安排了车辆,相当豪华,车内宽敞,而且什么都有。 秦睨和唐凝说着闲话,两人有说有笑的。 叶宁只是牵着云蜃的手,看着窗外发呆。 云蜃什么也没说,她甚至没让自己去感受叶宁的情绪,也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去安抚她。 这个时候,只让她知道自己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很久以后,叶宁才转过身来,她看着云蜃小说讲:这次要把你介绍给娘亲,她最疼我了。 说不定会让你也喊她娘亲,哈哈。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 云蜃捏捏她的手道:我从来没有喊过的。 声音很轻。 她喜欢吃米糕,你多给她买一些,这样喊她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她也不会介意。 叶宁笑起来眉眼弯弯,将心里的担忧尽数藏起来。 车队一路都没有停歇,快接近沧浪城时,路上要热闹不少。 车队时不时会停下来同其他车队的人打招呼,有些吵。 躺在云蜃腿上睡觉的叶宁翻了个身,脸贴着云蜃小腹,云蜃看到她脸上有一丝不耐烦。 云蜃觉得好笑,抬手帮她捂住耳朵。 这才让叶宁再次睡着。 她一直看着外面,沧浪城与她以前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不知道那时候认识的人还在不在。 有人从车队边路过,这路上实在是拥挤了一些。 那人不小心与别人撞在一起,挤掉他的斗笠,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云蜃觉得有些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见这人的方向也是往沧浪城去的,便没再继续看。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临近城门时却突然开始下雨。 雨水打在车厢上还是将叶宁吵醒了,她眼睛还睁不开,在云蜃怀里揉着。 醒了?我们要进城了,你要不要起来? 云蜃垂眸对着她笑。 叶宁还迷糊着,只听见进城两个字。 她很快就坐起来,向窗外看去。 前面车队已经在接受检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吵闹。 守卫们拿着手里的画像对比着每一辆车里的人,有人突然来敲门,对方很是焦急:几位,叶小姐被通缉了,我家老爷说,眼下最好的方法是跟他们走,老爷进城后会第一时间与官府交涉。 这消息太突然,几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云蜃捏紧了叶宁的手:我带你走,我们去找傅陵游。 叶宁还没说什么,秦睨却出声阻止:不行,通缉这件事肯定是假的,但是她跑了就是真的,到时候多少嘴都说不清了。 她不能看着好友因为慌乱而出错。 总不能连累苏老板,你不要慌,这多半是南家干的。 叶宁知道云蜃在担忧,甚至有些慌乱。 很快守卫就来了,叶宁主动出去,云蜃跟在她后面。 守卫的人对比过后就要来抓她,云蜃想拦,但是唐凝在后面拉住了她的手。 云蜃只能出声问道:什么理由? 守卫答道:她在太原城杀了人,证据确凿。 云蜃想骂人,这根本不可能。 先不说当时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就是她找来的来处理尸体的人,都不可能去报官,除非他们自己不想干了。 叶宁被守卫们带走了,一路上一直让自己的情绪去安抚云蜃,但依然能感觉到后者的愤怒。 我们不能去找傅陵游的,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叶宁确实做了。 唐凝劝诫着云蜃。 这个道理云蜃何尝不明白,她只是太慌了,甚至连去思考应该怎么办都做不到。 南家,如果是南家,那么收买那些处理尸体的人也许是可行的。 可是这些人甚至连自己的面都没见到过,更不用说叶宁了。 太原的事一个活口都没留,南家怎么可能知道是叶宁做的。 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还说是,和季南城一样,这边的官府也被南家收买了。 这很有可能,毕竟这是南家的地盘。 下了车苏溪亭直接就去见了自己的熟人,那人在这边也有自己的势力,官府那边也能说得上话。 这趟他夫人并没有跟来,不然这件事上也许能帮上忙。 云蜃一直催动着和叶宁的联系,以此来确认叶宁的安全。 好在那边一直有反馈,才让她勉强安心。 原来自己每次乱来时叶宁都是这般心情,她心里愧疚,这情绪源源不断地传给叶宁。 那边传来安抚的感情,好像叶宁在她身边宽慰着她。 苏溪亭去了两个时辰,云蜃就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两个时辰。 她很害怕,如果苏溪亭也没有办法,等待叶宁的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若是她不喜欢叶宁,她也许只是会因为要失去断缘而感到心烦,但不会影响她想办法去处理这件事,甚至会考虑等叶宁被处死后再第一时间去救她。 可现在不行,她不断的想着是不是自己当时处理哪件事的时候没有注意,如果叶宁真的被处死,她会不会错过救下叶宁的时间。 一想到这些,她就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她没办法再接受自己珍爱的人离去。 一个都不行。 如果不是一直能感受到叶宁的安抚,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唐凝来敲门,却见到满眼血丝的云蜃。 苏老板回来了,他说,叶宁叫我们不用救她,南家人要带她去见她娘亲。 听完这句话,云蜃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了句:当时在良城,我被吴儡带走,她是什么样的? 唐凝觉得她的状态很不对,但还是回答道:她振作得很快。 云蜃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如她,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她转身想进门,唐凝却拉住她:云蜃,你不要乱来,苏老板说我们明天就会去南家的。 云蜃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我知道分寸的。 不知道为什么唐凝有种感觉,如果叶宁出事,云蜃可能不只是疯掉那么简单。 希望南家不要作死,她在心里祈祷着。 天色渐晚,云蜃在窗户边站了很久,那个方向是叶宁在的位置,她盯着看了很久。 终于等到天色暗了,她才仿佛一尊苏醒的雕像一般有了动作。 叶宁一直在同她沟通,感受着叶宁的安抚,云蜃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行人住在苏家事先安排好的院子里,云蜃从院子后门出去,往叶宁在的方向赶去。 南家的院子出现在云蜃视线里,叶宁也察觉到她过来了。 她传来的情绪很着急,却不是想着要见云蜃,而是希望她能快走。 但云蜃没有,她围着南家的院子走着。 这座宅子很大,云蜃判断叶宁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中间的位置。 从叶宁的反应来看,里面的看守应该非常严。 她找了个地方进去,里面如同季南城的商行宅院一般灯火通明。 她没法行动,可叶宁现在的位置离她很近了,也许只有两个院子的距离,她舍不得放弃。 第124章 正思考着方法时,整个院子突然乱了起来,能看到不少暗处的守卫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好像是有人和她一样闯进来了,云蜃想了想,多半是唐凝干的。 不然不会这么凑巧,刚好帮到她。 她不敢再耽搁,马上就往叶宁那边走,一路上都没有人出来拦她。 叶宁就在前方的屋子里了,她看见门开了,是叶宁出来了。 不过是半天没见,云蜃搂着她的时候却觉得这人变得好轻。 好像稍微用力,她就像一阵风散了。 我叫你走的。 叶宁把头埋在云蜃脖颈处,气息打在云蜃的皮肤上。 不见到你我不放心,你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你娘亲。 唐凝离开后,云蜃再没开口说话过,连水也没有喝,声音有些干涩。 叶宁听得心疼,连忙将她拉进屋子,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下去才安心。 宁儿,是谁来了? 有个虚弱的声音从床榻那边传来,惊得云蜃呛了一口水。 叶宁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回答道:娘亲,是我我朋友。 见云蜃好些了,她便牵着云蜃过去。 榻上的人长得很好看,叶宁倒是没有继承到她的眉眼。 但云蜃却发现,她那张有些苍白的唇,倒是完美地传给了叶宁。 你特意来看宁儿的?是叫云蜃对吗?宁儿说你是药王谷的人,是阿浓的女儿? 她一连问了好多问题,面色更难看了些。 云蜃连忙回答道:是的,我不放心,您认识我娘亲? 竹弥拍拍床榻,示意两人凑近一点。 云蜃坐过去,接受着她的打量。 等到终于是看够了,她才开口道:年轻的时候与你娘亲很熟,后来她受伤,去了药王谷,我就没她的消息了。 没想到她还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年轻时被她救过,如今你又救了我女儿,这缘分真是她说着有些哽咽,还是叶宁安慰她,她才好一点。 云蜃捏起她的手腕替她诊脉,眉头却锁得越来越紧。 好孩子,我早就没救了,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这衣服虽然会控制我,但也能救我一命,你赶紧带着宁儿走吧。 第113章 我没有你坚强 竹弥的话引得叶宁极力反对:娘亲,你不要再说这个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 再说了,我现在也走不了啊,他们在外面通缉我。 可你留在这里,白天我护不住你的。 这里不安全,外面虽然通缉,但是同这里比要安全得多。 她看向云蜃,眼前这个孩子明显也是想要带叶宁走的。 但是云蜃只是将她的手放到被子上:白天的时候这件衣服就会发挥作用? 她现在没办法去参与叶宁到底是走是留的话题,她怕自己忍不住。 竹弥点头道:这件衣服好像并没有做好,需要别的药物辅助,但是那种药的时效不长,所以我只会在白日被他控制。 不吃会怎么样? 这衣服害我,也救我。 那药配上衣服才让我活到现在,宁儿在我身边并不安全。 如果他要我做什么,我没办法反抗的。 她看得出来云蜃的逃避,于是将话题再引上来。 叶宁上前牵起云蜃的手,她感受得到云蜃的纠结:阿蒲,你该走了,外面的声音小了。 她拉着云蜃往外面走,竹弥想说什么,但她也知道,总不能再留一个人在这里。 你跟我走,好不好。 云蜃说得很轻,好像很害怕叶宁拒绝。 叶宁抱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我从前就觉得了,你很黏着我,可你总是表现得不明显。 今天终于是让我知道了,看来今晚我不在你说不定都睡不好。 从分开之后她感受到的云蜃的情绪就只有慌乱而已,无论自己怎么安抚,都没法彻底让她平静下来。 忽然的,她好像能理解云蜃为什么总让自己犯险,把她留在安全的地方了。 因为她自己受不了,这个人,比看上去要脆弱得多。 云蜃坦然地承认:是,没有你我睡不好。 对不起,我总是把你留下。 我没有你那么坚强的,跟我走好不好? 她又问了一遍。 她知道自己不该开口的,可心里的情绪一直揪着她,好像一定要叶宁回答好才会放过她。 屋外的守卫还没有回来,叶宁微微抬首,吻住云蜃。 轻柔地,带着满满的爱意。 气息交换间,把云蜃的所以慌乱全部带走了。 这样会不会睡好?要是还不行,那你就忍忍吧。 多体会一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丢下我乱来。 叶宁知道,云蜃是明白自己不会走的。 她只是不安,需要人哄。 云蜃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叶宁这个吻很有效。 至少她现在能分心去听外面的动静了,有人再往这边过来。 我要走了,你保护好自己,你不能有事。 我不会有事,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 我最舍不得你难受了,所以我不会丢下你,绝对不会她说了三遍,是暗示,也是明示。 告诉你我不可能不出事,但我一定不会丢下你。 云蜃只听完就瞬间红了眼眶,她的手在颤抖,却还是狠心退开一步,看了一眼叶宁后离开了。 她都下定了决心,所以自己不能添乱。 云蜃一直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才让自己能离开南家。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身边没有那个喜欢团着往她身边挤的人,原来真的会让人睡不着。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反正也睡不着,她干脆学着叶宁的样子把自己团起来,躺在床上发呆。 那边叶宁的情绪变得平静了,想来是睡着了。 她胡思乱想着,想到叶宁的娘亲。 不知道她这个情况自己能不能救,虽然叶宁说不许自己再用长生珏复活人,但若是救她娘亲,她应该不会说什么。 可问题就是,若是离了那件衣服,叶宁的娘亲应该立马就会死。 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桑半夏复活的,万一自己的血没效果,那只会让叶宁更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云蜃睡的并不好,她醒来时只是天刚亮。 起床,穿好衣服,她却突然停住。 她完全感应不到叶宁的存在了,这不可能,睡觉、昏迷,只要内息还在流动,她和叶宁的联系就不会断。 这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脑子里一直想着叶宁和她说的话。 你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 云蜃喃喃自语,然后她站起来,去了隔壁找唐凝。 开门的唐凝看见她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云蜃忙问道:有一种毒,会让人内息散掉,对不对? 她必须确认。 不是散掉,只是短时间用不了,但是这东西必须见血才有效。 她说完云蜃才松了一口气,她必须让自己相信,叶宁只是中了毒。 然后她又问道:昨晚,是你去了南家帮我引开守卫的吗? 唐凝一脸疑惑:没有,我没有出门,你去南家了?叶宁怎么样? 我走的时候还没事的,南家的守卫非常严,原本以为见不到她了,但有人先闹起来了,引走了守卫,我才有机会。 医馆,得去医馆,不管这个人是谁。 他如果能跑,肯定会受伤,我得去医馆。 云蜃说着,转身便走了。 唐凝不放心,回房间去穿好衣服,安抚好秦睨后赶忙追了出去。 说实话,云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要找这个人。 但她想着,总要做点什么,不然会疯的。 每家医馆打听是不行的,于是云蜃先去了南家,这会儿街上还没有什么人。 她找到自己昨日翻进去的地方,围着那周围开始搜寻。 一刻钟后,她在一处墙根发现了血迹。 看来那人是跑了。 南家附近的医馆云蜃并不了解,但这人半夜也不一定能找到安全的地方治疗,一个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医馆,还要在半夜会接待来历不明的伤者。 云蜃想起一个人来,时间太久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人,但是得试试。 她往记忆里的方向跑去,很快找到一间有些破败的小院子。 推门进去,院子里安静得很,但能看到有一些碎的药渣。 第125章 老张!你在不在! 她高声喊着。 只一会,屋里便传来一阵骂声:格板麻的,是那过。 老子半夜才睡,通带着方言的脏话还没说完便憋了回去。 云爷,好久不见了,您怎么想着来看看了。 老张看清是云蜃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云蜃没空和他叙旧:夜里有没有人来找你看伤? 有的有的,人还在呢?怎么,您在找他?还是有仇?我现在就药死他。 说完他转身就走,看起来一秒钟也不想和云蜃多待。 但云蜃跟着他就进来了,床上躺着的人云蜃认识,是城外看见的那个人。 什么时候能醒? 这可不好说,来找我的时候都快死了。 我这点本事可比不过您,要不您给看看?我去弄点东西。 他又想跑。 云蜃没理他,但也没去给那个人看伤。 老张本事还是有的,不过有些案底,不能在医馆坐堂。 她仔细地端详起这人,觉得眼熟。 直到目光扫到放在地上的一把长剑,她才想起来,这人是百里无锋。 因为他的长剑没有刃,所以才有了这个外号。 这人为什么会半夜跑去南家?她出了院子,老张坐在院子里发呆。 你看着他,早点让他醒,但最好让他不能跑,我很快就会再来。 她撂下一句话,眼里的冷意刺得老张背脊疼。 他连忙应下,想赶紧把这位祖宗送走。 同时心里给屋里那个人祈祷一番,大哥,算你倒霉。 原本我这里是很安全的,谁叫你要惹到这尊煞神。 云蜃一出门,就看见唐凝在外面:我们今日要去南家吗? 云蜃的语气里尽是冷意,连对着唐凝都是如此。 是的,现在回去,等会儿就出发。 唐凝知道,多半是叶宁出事了。 你找到那个人了?是谁? 是个通缉犯。 两人回了院子,一直到一行人踏进南家院子,云蜃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但她周身的戾气却越来越重,唐凝出声提醒过,但云蜃只是点了头。 今天是南家摆宴席,请的就是各地的商贾,大家交流,叙旧,南家每年都会办。 席面上,南家家主身边站着一个人,巧笑倩兮,配合着与周围其他人打招呼。 云蜃皱眉看着,那人是叶宁娘亲。 可是她的表现,太自然了,自然到不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 苏溪亭起身,准备去会会南家家主,云蜃趁机贴近秦睨,小声道:你一会去看看那个夫人身上的衣服。 看看是不是我们发现的那块蜀锦料子,但是不要碰,我怕有毒。 秦睨点头应下:那个人是不是叶宁的娘亲? 云蜃道:我就是觉得不像,才叫你去看看,要注意安全。 唐凝在一旁听着,这人的戾气看上去要现场把南家家主砍了,却依旧在叮嘱朋友要注意安全。 她想起在马车上傅陵游说的事情,当时她听见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认识的云蜃好像和残忍两个字根本不搭。 但是要是还不能确认叶宁的安危,或者,南家真的作死对叶宁做了什么,弄不好她就能看到傅陵游口中的那个云生了。 第114章 各自行动 叶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了,她感觉有些闷热,头还有些晕。 空气有些潮湿,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不是娘亲的房间。 叶宁瞬间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她猛地坐起来,手上的伤口却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包扎过了,但依旧能看到在渗血。 昨晚睡下时明明一切正常,而且被伤成这样,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环视周围,屋子里简陋得很,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门窗都关着,倒是屋顶有个洞。 她想下床,但感觉腿脚还是软的,看来被人下了迷药。 刚准备调动内息调节一下,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用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云蜃怎么办。 昨晚才安抚好,今日突然发现感受不到自己了,她怕是要疯。 只希望云蜃能牢记自己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既然暂时动不了,叶宁便干脆梳理一下整件事情。 首先就是她被守卫带走后,暂时被压在牢房。 有人告诉她,只要跟着她们去南家就能见到她娘亲。 她本是不愿意的,这听起来一点都不靠谱。 但那人却威胁她说如果她不走,他们再抓的就是云蜃她们。 根本不需什么证据,就能判死刑。 并且这件事连明镜司都不能插手。 叶宁无奈只能答应,但是条件是自己必须要见一面苏溪亭,拜托她传话。 再后来,她就见到了娘亲。 站着南家家主旁边,神情木讷,看见她连半点儿反应也没有。 南家家主对着她娘亲说了句:你今日就留在这里,我吩咐的事情明天一早要完成。 她看见娘亲点头,好似木偶一般。 接下来,一直到傍晚,竹弥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一开始时,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叶宁拉着她进屋,她才进来。 晚霞快结束时,竹弥的眼神才渐渐恢复神采。 看到叶宁第一时间就将她搂进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早已蓄满眼眶。 叶宁之前想过,自己见到娘亲应该是会痛哭,可是没有,她看了眼里无光的娘亲很久,所有的情绪,酝酿起,又散开,再起,再散。 如今她只是感受着娘亲的温度便觉得旁的都无所谓了,不需要很难过,也不需要很开心。 只要这一刻能长长久久,平淡一些又怎样?两人相拥了很久,竹弥才放开她,询问起她的情况。 叶宁就给她讲了从应长风救下她后到现在所有事情,提到云蜃的身份时,竹弥都吃了一惊,嘴里说着阿浓居然有个孩子。 到这时叶宁才知道,云蜃出生,只有她父亲和几个师兄师姐知道。 竹弥感叹着自己当年也是被云蜃母亲救下的,没想到现在云蜃又救了叶宁。 只是她听到云蜃身上有长生珏时,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叶宁很久。 但叶宁当时专心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 后来叶宁问起她娘亲的事情,竹弥说道:我大约是在你们刚解决完惠城的事情后醒来的,这件衣服也一直穿在我身上。 起初几天,一直有人照顾我。 然后便是南酩霜来找我,说要带我走。 叶宁看出来她想说的更多,却每每在重要的地方停顿下来。 到最后只能歉疚地看了叶宁一眼道:抱歉,这个药弄得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娘亲也没什么能帮上你的。 只要娘亲没事就好了,其他的我们会处理好。 叶宁一直捏着她的手,生怕娘亲不见了一般。 再然后,就是云蜃来了,她满眼血丝,被她搂着的时候感觉到她的不安、害怕。 只不过半日而已,这人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她心疼,却又高兴。 因为云蜃是真的离不开她。 送走了云蜃,叶宁又和娘亲聊了一会,竹弥的身体确实不好,云蜃刚走,她就有些疲惫了,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叶宁原本是睡不着的,但想着,自己要是不睡,云蜃怕是更加担心,便强迫着自己也睡了。 再醒来,就是这里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子里冒出来。 这伤口,可能是娘亲划的,因为南酩霜走之前说过要娘亲做一件事。 眼下要先想办法弄清楚自己在哪里,还有内息要尽快恢复。 南家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弄到这里来,必须尽快让云蜃知道自己的安危。 一直关着的房门被人突然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提着个食盒进来了。 见叶宁醒着,便用力将盒子举起来给她看,然后又把盒子放到桌子上。 连比带划的告诉叶宁,这是吃的,要吃饭。 叶宁见她这样,大约是猜到她不会说话了。 便出声道:姐姐现在还动不了,你能不能帮姐姐拿把吃的端过来?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了叶宁一会,然后转身跑出去了,不一会又抱着一个碗回来了。 然后把里面的饭菜都挑了一点出来,端给叶宁。 叶宁接过碗刚准备吃,却感觉到有个视线一直盯着她,确切地说,是盯着她的碗。 第126章 你没吃饭? 叶宁问道。 小女孩先点头,然后连忙摇头。 叶宁明白了,想来是有人不让她吃这些东西。 叶宁将饭菜放下,问道:我现在有些吃不下,能不能帮我找点水来? 小女孩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她刚走,叶宁便将饭菜倒了一半在了床下面。 到女孩再回来,她已经装出一副吃不下了的样子。 饭菜一口没吃,她怕有毒,就连带回来的水她也不敢喝。 眼下必须谨慎,倒掉饭菜的伎俩可以糊弄小孩,但不能糊弄她身后的人。 不出三日,定会有人来找她。 只要熬过这两天。 苏溪亭和南酩霜两个寒暄着,一个说苏家的事都是那边商行擅自做主,说备足了礼叫苏溪亭带走。 另一个说,南家家大业大,还是要多注意一下才行。 两人针锋相对,面上却是一片和善,离得远的真以为这两人在说闲话。 秦睨小心的凑近南酩霜旁边的人,仔细的打量着那人身上的衣服,最后还是上手碰了一下。 唐凝没拦住,只好快速将人带离。 找了个地方给她洗手,确认没事后才罢休。 这时云蜃也找了过来,焦急地问:怎么样? 秦睨回答:不是同一件,估计就是同样的款式。 我刚才听南家的喊她三小姐。 云蜃想着刚才的画面,她不太懂这种场合的出席应该是由哪些人出面。 但她听见周围有人议论说:南老板还真是疼爱这个妹妹,这种场合,带着妹妹都不带自己夫人。 更有人说:什么妹妹啊,我在沧浪城一辈子了,可从没听说过南家有个走丢的小姐。 怕是情妹妹哦,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家大夫人,最是善妒。 先前好几个妾室,都被她找机会发卖了。 她把这些告诉了唐凝两人,又看一眼周围,已经有人在往她们这边看了,于是云蜃只好说道:先把今天这场应付完吧,看这个样子,我们怕是不能乱跑。 等会我再去找昨晚那个人,你们两个要注意安全,我还是得去见一下傅陵游,官府有问题,也只有他能处理。 唐凝提出另一个意见:傅陵游那边,我和阿睨去见。 你也可能被他们盯上,我和秦睨要安全一些。 今晚的时候,我再陪你来打探一次。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转,最后还是吞了下去。 从南家出来,几人先跟着回了苏宅,然后乔装一番后又各自出门了。 刚进入老张的院子,云蜃便听到老张杀猪般的惨叫:见了你的鬼,老子都说了你走不了,你还跟老子动手。 要不是听见他哀嚎,光听这话还以为他很有气势地在骂人。 云蜃走进屋内,老张一看见她进来,连滚带爬地就跑到她身后躲着:快,这人要跑,我拦住了,交给你了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床上的人挣扎着,却摔在地上,云蜃真的不明白都这样了老张还能挨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昨晚为什么去南家? 她没有扶地上的人,而且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百里无锋看她一眼,不肯说话,还是想要站起来。 云蜃一脚踢在他腿上,伤口又裂开,疼得他脸都扭曲了一下。 你是个通缉犯,当年那张通缉令上写的可是生死不论,你也不想目的没有达到就死在这里吧。 云蜃没有多少耐心和他商谈,她耽误的时间越久,叶宁就越是危险。 百里无锋道:把我弄成这样,可不是要得到消息该有的态度。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眼前这个人好好谈谈,毕竟是个女子。 但云蜃却直接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我再问你一遍,你昨晚为什么去南家? 这一刻,百里无锋突然发现,这个人是真的会要他的命。 但心里依然有个侥幸,他不想在一个女子面前服软,他赌最后云蜃会松手。 可惜一直到失去意识,他都没能等到云蜃松手。 第115章 盐场 要找傅陵游很简单,跑到衙门门口等会就能看到他。 因为叶宁的事,他也知晓这里的官和南家牵扯颇深。 明镜司查案,当地官府一向是需要权力配合的,但昨日他来询问关于叶宁被通缉一事时,这里的府尹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 明知道自己是明镜司的人,还敢这么嚣张。 傅陵游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有更大的势力,提前的过来的同伴也失去了消息。 说来奇怪,他们从季南城出发时还收到过同伴的消息,到了沧浪城后却无法联系上他。 约定的地方并没有见到人,就连安全点也没有踪迹。 他再次来到衙门想试探一下这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可以用的人,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正打算回客栈再做打算时,却看见在门口等候的唐凝与秦睨。 眼下门口还有两个守卫,傅陵游拿不准这两个人会不会将他们见面的事情告诉南家,安全起见,他对着唐凝使了个眼神,然后毫不停留地上了马车。 唐凝看见他的示意后拉着秦睨继续在衙门口站着,做出一副继续等人的样子。 过了一会,来了两个打扮清雅的小姐,热情地同两人打招呼,然后和她们挽着手了。 在周围人看来,不过是四个姑娘约好一起游玩罢了。 那两位小姐带着她们走到一处偏僻的茶楼,领着二人上了三楼的一间包间内。 傅陵游果然等在里面。 这边的官府里有问题? 唐凝直接就问了出来。 傅陵游面色凝重:不是里面有问题,而且整个官府都是问题。 你们朋友的事,我恐怕帮不了什么忙,这群人连明镜司都不怕。 那你怎么办?你还查吗? 秦睨有些焦急,她甚至在打算写信给自己爹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傅陵游有些怒气道:当然要查,这群狗东西拿着朝廷的俸禄吃里扒外,肯定要严惩。 昨晚榛儿就已经出城返京了,沧浪城俨然是南家的后花园了,我担心写信不安全。 说来奇怪,他本以为孟榛榛不会同意独自回去的,但她居然答应得相当爽快。 对了,我昨日我并没有在牢房看见叶宁,你们有什么消息吗? 傅陵游昨日本想用自己的身份先将人带走,可府尹却说不行。 甚至不让他见一面。 还是孟榛榛溜进牢房才知道叶宁根本不在里面。 唐凝道:昨日就被南家带走了,今日估计又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傅陵游陷入沉思,眼下他能信任的只有这几个人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他的另一个同伴。 于是他开口道:你们帮我找一个人,什么手段,什么方法都可以。 我用明镜司的身份做担保,事情了结,你们不会有任何麻烦。 唐凝听完,没有马上答应。 单就不会有任何麻烦这件事,她就很是怀疑。 毕竟这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傅陵游现在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 见她犹豫,傅陵游再次劝道:南家的事是官家点名要查的,不管他背后是谁,沧浪城这摊污秽是肯定要清理干净的。 我眼下确实有些束着手脚,但这不妨碍我查案子。 我的同伴或许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他手上有重要的证据。 一阵沉默后,唐凝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还是同意了,因为云蜃的状态,她不确定如果叶宁出事,自己能拦住云蜃的怒火。 而且,她也很想对南家做点什么。 傅陵游见她同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写着的是他的同伴在沧浪城的地址:他叫许筱,也是明镜司的人,而且本事不弱。 能把他抓走,光凭南家手下的黑鸦寨的人可不行。 要当心,这座茶楼目前是绝对安全的,你可以让秦姑娘住在这里,会比苏家要安全得多。 他这话倒是让唐凝想到了云蜃提过的穷奇血,于是在隐下和云蜃有关的消息后,简单的和傅陵游说了一下。 明镜司有收到过这种东西的报告,但我们一直没有具体的情报,原来是真的。 唐凝有隐瞒,傅陵游听得出来。 但目前自己都一身麻烦,还是权当没听到算了。 秦睨被留在了茶馆,如果秦睨的安危也出问题,唐凝很难说不会拉着云蜃一起砸了南家。 第127章 出了茶楼,她直接就往纸条上的地址赶去。 百里无锋醒了,他先是庆幸自己没死。 随后扭头看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人,是他认识的大夫。 不知道怎么,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刚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除了脖子以上能动,其他地方一点感觉都没有。 想要出声,嗓子却疼得厉害。 老张见他醒了,用带着方言的话语对他道:早就跟你说了,配合一点,你又不听。 惹她干什么,你这会不能动可不是我干的,我也解不了。 等会她进来问你话,你就老实点回答。 我先跟你说啊,不是她留手了没杀你。 是我把压箱底的药材拿出来你才从鬼门关回来的,这钱可得赔给我。 说完他就走了,一想起自己进来看见云蜃掐着百里无锋的样子,老张就感觉一阵恶寒。 好说歹说才劝她松了手,若不是与百里无锋有点交情,他是断然不想惹云蜃的。 老张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云蜃就进来了,语气冰冷看着百里无锋好像在看一具尸体: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我妹妹在他们手上。 百里无锋不犟了,他也不想耽误救妹妹。 云蜃听完就要走,这人身上没有对她有用的消息,真是浪费时间。 南家有一座盐场,就在海边。 只是我不知道位置,我昨晚去南家是想找找有没有线索,我妹妹应该在那边。 他几乎是喊出这句话来,因为南家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他要拉云蜃入伙。 门口的人果然停了下来,半晌过后,他就听见云蜃说:再过两个时辰你就能动了,在这里等我过两天来找你。 离开院子前云蜃对老张讲道:三天内,我要他能跑能跳。 老张恨不得跳起来当场升天,这事谁爱干谁干。 但是看着云蜃递过来的那张五百两的银票,他立马换上狗腿的脸:您放心,我保证让他活蹦乱跳的。 南家的盐场,难怪朝廷要查他们,私营盐场可是重罪。 云蜃站在大街上望着东城门发呆,要不要现在出城看看?叶宁可能也在那边,特意让她失去内息,多半就是不想让她逃跑。 这么想着,她便往东城门方向走去,不过两个街口的距离,云蜃便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 接着她换了个方向,进了旁边的一家茶楼。 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蹲在茶楼门口的人。 茶楼对面是一家蜜饯果脯的铺子,一只白色的隼鸟停在屋檐上,不过一会便飞走了。 当唐凝坐在她对面时,云蜃已经喝完一壶茶了。 两个,不对三个人。 你想抓住他们? 确实想,傅陵游怎么说? 这里到处都是南家的,连衙门都是,孟榛榛回京搬救兵去了。 傅陵游的同伴也不见了,委托我们去找。 我这边也有些消息,南家有一处盐场。 昨晚那个人说他妹妹可能在里面,但是具体位置不知道。 唐凝看了一眼楼下的几个人,笑道:我们运气不错,这不就有送上门的? 还不知道是不是南家的人。 云蜃叫来伙计,又点了一壶茶。 唐凝问:你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浮躁了,得到了叶宁的消息? 云蜃摇头:没有,不过刚好有个傻子撞上来让我发泄了一通,不过我猜叶宁应该也是在盐场的。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周围吵闹一时间也没人在意她们。 除了楼下蹲守的几个人,实在是太久了。 三个人耐着性子等了好久,终于是看到云蜃出来了。 三人连忙跟上,眼看就要到东城门了,却不过是一个转眼,人就没了。 这附近巷子街道都很多,不得已,只好分开来找。 一人刚转进一条小巷道,就感觉自己被人敲昏了。 再睁眼就看见另外两名同伙躺着自己旁边,嘴巴都被堵住了,云蜃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他急忙出声,想要澄清自己的身份,却听见云蜃开口问:你们是南家的人? 三人连忙摇头,眉宇间甚至在听见南家两个字时流露出一丝厌恶。 云蜃拉下其中一人嘴里的东西,那人连忙说道:我们是师爷的人,师爷说想请你见一面,他有衙门和南家交易的消息。 见一面而已,为什么跟着我? 师爷现在不安全,他又怕你乱来,就要我们跟着你好拦着你一些。 你们只要能将师爷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师爷就能帮你们扳倒南家。 第116章 烧了他 入夜,南家灯火依然是亮的通明,唐凝和云蜃站墙根处,等着里面巡逻的守卫走远。 我感觉同样的方法用两次恐怕不行,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唐凝看着提着个大包袱的云蜃,心里想的却是下午抓到的那几个人。 这几个人最后交给了傅陵游去处理,官府和南家的事情,由明镜司插手最好不过了。 但在那之前,他们问明了南家和官府到底在做什么交易。 南家利用商行的便利到处拐卖人口,再由官府处理好后,送去盐场作苦力。 赚来的钱由双方四六分,南家拿六。 这件事做了快十年了,所有被送去盐场的人都没有再回去。 而有官府作掩护,他们的家人甚至都只是以为他们在沧浪城做工,甚至有的还不知道。 傅陵游拍桌吼道:十年,没有一个人有家里人来找吗? 那三人神情悲愤:怎么没有,可是这整座城都算是南家的了,来了,怎么走得了? 后面的事就都由傅陵游安排去了,只是如今这个师爷还被南家盯着,随意转移很容易打草惊蛇。 南家很是谨慎,他们问过那三人盐场的位置,他们都说不知道。 不仅他们不知道,师爷也不知道。 所以还是只能指望云蜃和唐凝今晚在南家会不会有收获。 云蜃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几下,火光摇曳:傅陵游不是说什么手段都行吗?南家在这里扎根这么深,这不得点把火给他烧了? 说完又拿出事先备好的油壶,在守卫离开后她将油壶和火折子一起丢了进去。 火光冲天而起,听着里面人的惊叫,两个人悄然往另一边的院墙走去。 只点一处怎么够。 云蜃与唐凝站在空无一人的偏院时,南家一共有三间屋子起火,并且越烧越旺。 两人一路小心,好在人都跑去救火救人了,并没有多少守卫。 到了竹弥的院子,云蜃正打算进去,唐凝却拦住她:院子里有人。 话落,唐凝取下腰间的弩箭,上箭,拉弦。 对着不远处的暗处射出一箭,特制的箭身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声音,躲在院子里的人立即就被引了出来。 我引开他,你就在这院子里等我。 唐凝说完便走了,那人也发现了唐凝,立马追了上去。 云蜃又等了一会以后才出去,推开门,竹弥躺着床上。 面色惨白,看着很是吓人。 桌子上摆着一碗汤药,云蜃走上前闻了闻,只是很普通的固本培元的药物。 她拿起竹弥手诊脉,脉象轻的几乎要感觉不到。 云蜃手在颤抖,她害怕极了,如果竹弥死了怎么办?如果她的血在竹弥死后没有用怎么办?她端过那碗固本培元的药物,因为害怕里面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东西,所以她先喝了一口。 确认自己没事后,她才一点点地将药喂给竹弥。 之后又用自己的内息催化药物快速起效,焦急的等了好久,竹弥终于是醒了。 一看见云蜃,她就急忙道:宁儿呢?你有宁儿的消息吗? 云蜃心里一沉,竹弥也不知道叶宁在哪里,她眼里的失落被竹弥捕捉到。 她马上转了话语来安抚云蜃:孩子,你不要急,宁儿不会有事。 他只是想要让我从了他,所以得手之前他不会动宁儿。 云蜃垂着眼: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我有个猜测了,可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盐场在哪里。 没时间给她自责,她明白的。 竹弥本来还以为需要多说一些才能安抚好云蜃,毕竟昨晚这孩子还一副根本无法离开叶宁的样子。 昨日不过是见过一面,她就明白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却没有一点惊讶。 我也不太清楚盐场的事情,以往每日早膳时南酩霜会让人把药送来给我喝下。 第128章 但今日我有意识时已经是药效结束后了,他要我从了他,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宁儿。 我不肯,与他吵了起来,这才会昏迷。 竹弥清楚,自己若是答应了叶宁才会更危险。 我今日在宴会上见到一个人和您很像,这个人是谁? 我只知道这人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找来的,我被他带回来后,只在他办的所谓给我接风洗尘的席面上露过脸。 后面就被他带着去了太原,那个人被当作我留在这里。 说道太原,云蜃追问:您知道在太原那边黑市里拿走了什么吗? 竹弥摇头:我没有被药物影响后的记忆,所以不太清楚。 我能在德城留下玉佩给你们,是因为那日来送药的人疏忽了,没有盯着我吃完。 所以我才能提前清醒,趁机留下玉佩。 只是后面还是被发现了,好在你们还是拿到了。 南酩霜太谨慎,什么东西都不透露给竹弥,当务之急,必须让竹弥能够摆脱控制。 云蜃问她:您能想办法留下一点药物吗?不能让您再被控制了,对身体和现在的情形都不好。 有了药才能分析出怎么化解药效。 竹弥思考片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喝完药到发作,时间很短,但这期间盯着她的人会仔细检查有没有喝完药。 并且,在她上次少喝以后,盯着的人明显更谨慎了。 正想着时,门却突然被人推开:我找到点东西,你来看看。 是唐凝拿着一个木箱子进来了。 云蜃打开,里面是一个瓶子和一张写着药材的方子。 云蜃拿过来只看了一遍,马上就明白,这就是竹弥每天喝的药了。 那个瓶子里装的东西,就是穷奇血。 或者说,是改良过的穷奇血。 加上那张药方,她终于是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血,对现在的竹弥是有效果的。 她见过与那张方子很像的药方,是季年用她的血来制作药丸的方子。 季年的方子能短暂的让她的血有治疗的效果,桑半夏的这张方子就是让他的血有让人不死的效果。 她看得出来,这方子是桑半夏写的。 所以其实不是衣服完成了一半,这件用来让人神志不清的衣服其实已经完成了。 是配上了穷奇血才会让竹弥对南酩霜言听计从,而她每天喝的药,其实是用来保证她不会死的。 把改良后的穷奇血换成她的血,竹弥依然不会死,不会失去记忆,只是要忍受神智有些混乱的痛苦。 云蜃把瓶子里的东西倒掉,取了水将瓶子洗干净,又擦干水。 然后划开自己的手腕,一直到将瓶子放满了才停手。 竹弥想拦,被云蜃制止了:叶宁最重要,而且您不能再喝这个东西了。 衣服应该是有别的东西激活才能起效。 但他却是没骗您,这药和衣服配合的确能让您活命,短时间内,衣服不能脱。 这件衣服在制成时用了大量的药物,竹弥穿了这么久,很难保证她的身体不会对其中的某种药物产生依赖。 冒然脱下,只会对她造成伤害。 说完云蜃又拿出北楠星送给她的香囊:这里面是清心凝神的药材,您贴身收好,虽然不至于完全抵消掉衣服的效果,但可以让您好受一些。 我们得走了,您要注意安全。 这边待的时间有些久了,今晚还算有收获,只是还是需要再来一次才行。 告别了竹弥,两人带着箱子出去了,云蜃问唐凝: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箱子的? 说来也巧,咱们点了三间屋子,其中一间好像是厨房。 我把这个院子里的守卫甩开后,就看见有个人冒着火冲进屋子里抱着这个东西出来了,但是半路上昏过去了。 我就过去看了一下,拿走之前我给他又下了点药,最起码明天他才会醒。 唐凝带着云蜃找到那个昏迷的人,这个宅子现在太乱了,火光冲天,所以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这人。 将箱子放回那人身边后云蜃和唐凝离开了南家,两人之间奔着傅陵游所在的茶楼去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南家不会什么动作都没有。 明镜司虽然受限制,但是在这块招牌下官府也不能在明面上乱来。 果不其然,第二日辰时刚过,就有一群官兵跑去苏宅抓人,但是那边说云蜃和唐凝根本没有回来。 他们又满城找,结果遇到刚从茶楼里出来的云蜃和唐凝,后面还跟着一群漂亮姑娘和一个看起来快活得很的傅陵游。 一听他们是来抓人的,傅陵游当场黑了脸:怎么,你们的案子我不能插手,现在连我喊朋友喝茶你们都要抓?真当我明镜司可以随便惹了? 那群官兵没办法,表面来意说云蜃和唐凝可能在南家放火。 结果那群姑娘们笑出声道:昨日这两个妹妹可与我们喝了不少茶水,哪里有空出去放火。 这间茶楼,说是茶楼,其实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喝酒的玩乐的地方。 傅陵游在官府受挫后跑到这里来,那府尹还暗地里笑过他,说明镜司也不过如此,一点挫折就受不住跑来这里发泄了。 谁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明镜司的暗点。 甚至因为名气并不大,南家压根就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官兵们空手而归,云蜃和唐凝一起又回了苏宅。 第117章 二当家的下场 回了苏宅两人把事情大致给苏溪亭讲了一下,苏溪亭听说南家的这些事,笑得合不拢嘴:我们之前安排的事已经在执行了,最迟今晚南家就能收到消息了。 到时候乱子一起,还怕他南家不够倒台? 云蜃嘱咐道:南家手段很下作,您一定要确保自身安全。 可以的话,今晚我们希望您换一间院子住。 她和唐凝商量过,南家很可能会对他们动手。 现在听见苏溪亭说的,说不定就会想着要两边一起处理。 苏溪亭有些犹豫:他们派人来,你们两个拦得住? 这个您放心,可以的。 云蜃笑起来。 叶宁一整天没有吃也没有喝,到夜里时身子才有了些力气。 她小心地下床,先是去推开了窗户。 呼啸的风夹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屋外是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自己在哪里。 她又小心地去开门,本以为会有人看着她,或者门打不开,但门口什么都没有。 这座院子共三间屋子,叶宁每个都查看了一番,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无奈,叶宁只能往院子外面走。 但没走出几步,她就看见有火把从一个角落里冒出来,看来是有人从地下走出来的。 离得远,她听不见这些人在说什么。 便一直躲在暗处等着,到那些火光完全消失后,叶宁才起身往那群人出来的地方摸过去。 走进了看才发现是个地窖的入口,能看到有个向下延伸的楼梯,但是看不见里面。 叶宁有些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下去了。 刚走几步,一股恶臭就袭来,叶宁不得已退后两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叶宁还是进了里面。 不过刚走入两步,里面便响起一个声音:不要再往前了。 声音虚弱,但还是能听出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 叶宁警惕着问。 我今日听见他们说旁边院子住了个人进去,南酩霜还吩咐说动不得。 是你吧?你现在能到这里来,看来是没有吃饭。 很聪明,饭咳咳饭不能吃,水可以喝。 那人说得很快,弄得咳嗽起来。 叶宁没有立即相信,还是问了一遍:你是谁?怎么知道饭不能吃? 那人平复好气息继续道:我叫许筱,明镜司的人。 饭里有让人内息停滞的药,所以不能吃。 水里没有东西,可以喝。 你继续坚持,大概四天就能恢复内息了。 明镜司的人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我发现了官府和南家勾结的秘密,为了保护证人逃跑,我就被抓了。 你呢,你为什么被抓来? 叶宁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道:南酩霜大概是想对我娘亲做什么,就把我关起来好威胁她。 那人笑笑:过几天你恢复了,先不要跑。 沧浪城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最好在这里等着,看傅陵游那家伙有没有办法找到我们了。 第129章 听到傅陵游三个字,她才敢完全相信这个人:不用等傅陵游,也许不要四天。 或者,等四天一到,自然就会有人找到我们。 暗处的人笑了笑,听不出来他信没信叶宁的话:你得走了,他们一会还会过来一趟。 被发现就不好了,而且这里很臭,小姑娘家的还是快走得好。 叶宁丢下一句我明晚再来,转身就走了。 回了房间,她大口地喝着水,然后强行让自己入睡来抵消饥饿感。 只是迷糊之际,她在想,不知道娘亲和云蜃怎么样了。 一边担心娘亲的安危,一边担心云蜃的状态。 苏溪亭同意换间院子后,云蜃与唐凝便搬进了这里。 唐凝手上的暗器消耗得差不多了,她无法回唐门,自然也没办法补充。 身上的一下毒药也用的差不多了,晚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现在出门买,也只会让南家得到消息。 我就剩这么多了,这次用完,得想办法补充一点,不然去了剑谷真的要提刀和人互砍了。 唐凝难得地打趣。 云蜃看着她布置着机关,回答她:南家东西估计不少,也许我们到时候可以去挑挑。 今晚来的人应该不用留活口吧,他派人来杀人,没法活着回去也很正常。 就是不知道之前说的黑鸦寨的人会不会来。 之前不是说叶宁被他们打伤过?你打算怎么对付这个人? 云蜃眯起眼睛,杀意在她周围散开来:把他知道的事情都问出来,然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上次给我用的那个,确实难受,回头给他试试。 两人闲聊一会,便回屋休息准备晚上的事情。 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云蜃都会不停的激发着她与叶宁之间的联系,可那边依旧是毫无动静。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念叶宁。 担心她有没有受伤,那些人会不会虐待她。 从两人认识后,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最开始,她不敢让叶宁有危险是因为她是找到断缘的关键,后来不让叶宁冒险,是因为她明白,那后果自己受不住。 如果不是因为叶宁的娘亲还没有脱离危险,也许在叶宁失踪的那天早上,云蜃就直接杀去了南家。 她确实不喜欢那两年有些疯魔的自己,但如果叶宁有什么事,她不介意自己再变成那样。 百里无锋确实倒霉,但他也让云蜃冷静了一些。 发泄没有用,要把叶宁找到,要叶宁平安。 但南家对叶宁做了这些事,她要从今晚开始收点利息。 入夜,子时刚过,一行七人鬼鬼祟祟地翻墙进了苏宅,直奔苏溪亭住的最大的院子来。 为首的一人刚踏入院子,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有暗器便从暗处射出,他惨叫一声连忙退了回去。 其余几人见状立即谨慎起来,有些犹豫着不敢进入。 但后面有一人道: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给老子进去,门进不去,就从上面走。 嘴上说着没什么好怕的,他自己却一动不动。 另一人跳上屋顶,想从屋顶走。 但刚上去,就被一发弩箭射中,直接掉了下来。 弩箭上有麻药,那人直接掉下来,躺在地上哀嚎。 还进来吗?这院子惊喜还有很多,你们可以试试。 云蜃的声音响起,吓得这些人一惊。 剩下的五个人挤在院子门口,谁也不敢动,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云蜃不由得笑起来:看来南家是横行霸道惯了,一点危险你们就怕了。 刚才说没什么好怕的那人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推了出来,对他道:你去杀了他,成了以后,我给你穷奇血。 那人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有穷奇血,便什么都不怕了,对着云蜃就攻了过来。 可仅仅是一个照面,他就死了。 穷奇血?你们是不是南家的死士对吧,都是从剑谷跑出来的? 这声音听起来像从地狱来索命的恶鬼,有人当即就想跑,却被提着丢了出来,正好摔在一处机关上。 被暗器打中,他在地上喊着:二当家救我啊。 可丢他出来的正是二当家。 但他这一喊,却引得云蜃爆发出强烈的内息:二当家?真是运气好,我还正想找你。 她话音刚落,那个被叫作二当家的人就被人从后面一脚踢中后心,踉跄着摔进院子。 余下两人见状,转身就跑。 二当家反应快速地起身,还没站稳就被人一拳打中下颚,叫他头晕不止。 但他反应很快,马上拉开距离手往怀里探去,却什么都没摸到。 你找这个? 云蜃晃着手里的瓷瓶:其实让你喝下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我答应过她不和别人拼命了。 所以她这样说着,将手里的瓶子甩到一边,瓷瓶落在地上当即就碎裂了。 等唐凝处理好外面那三个人时,进来看见的就是被打得在地上翻滚的男人。 月光一照,能看见那人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 云蜃在他不远处,慢慢的靠近,嘴里话没有一丝情感: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没想到这么菜。 没有穷奇血,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边说边走到他身边蹲下,尽欢挥动间那人双手都被砍断。 然后她看向唐凝道:外面的那几个弄好了? 唐凝点头,那些人更是没什么用,杀苏溪亭可以,要杀她们两个就有点痴心妄想了。 南家大概是以为他们有穷奇血,什么都不怕。 所以才派他们来的,只是没想到这几个人连喝药的时间都没有。 银针扎入二当家的身体,几乎是那法子刚起效,嚎叫声就响了起来。 双手被砍断的疼痛放大,让他恨不得能当场晕过去。 可偏偏越疼越清醒。 这是我见过最废物的人。 唐凝点评道。 云蜃蹲在他身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止血粉撒在他的伤口处,里面混了一点麻药,让他能够缓解一会:南家的盐场在哪里? 二当家疼得直吸气,但不肯说。 云蜃扬起手,一下锤断了他的右脚,他要喊出来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手,一股恐惧瞬间将他包围,他甚至直接失禁了。 唐凝皱着眉头走开,听见云蜃又问了一遍。 二当家哭着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迎来的是云蜃敲断了他另一条腿。 他依旧摇头,云蜃便开始砸他的肋骨。 对,砸,刀柄一下一下地砸。 云蜃一点也不急,什么也不说,就像是单纯的发泄一样。 如果叶宁在,也许会拦住她继续。 但唐凝不会,因为现在如果有事的是秦睨,她的行为不会比现在的云蜃要和善。 最后男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看来是要说什么。 云蜃拿下他嘴里的断手,他马上说道:明天。 明天晚上南家有车队出城,送新的苦力去盐场,三当家带人护送。 第118章 内应 茶楼没有特别的名字,就叫茶楼。 在傅陵游住进去之前,南家对这间在倒闭和还能开两天之间摇摆的商铺没有丝毫兴趣。 毕竟这里位置不好,生意也一般。 直到傅陵游在官府受挫后住进去,他们才明白这里是明镜司的地方。 南家并不怕明镜司,他们相信明镜司查不到任何东西。 但得到消息说那几个江湖人和明镜司搅在一起后,就有些头疼了。 明镜司查案子,流程要正规,明面上他们所有的行动官府都会知晓一二。 但这帮江湖人就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了,南家一口气被烧了三间屋子,这让南酩霜不得不警惕起来。 通知了官府直接去将他们抓起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谁知道最后是在明镜司的茶楼发现的她们,他明白这是明镜司和她们合作了。 早在他们发现许筱的时候,南酩霜就已经和自己背后之人联系过了,对方表示既然发现了盐场的痕迹就不能留。 明镜司没有证据不会动手,最多只是查的严一些,小心谨慎就好。 但盐场被发现,他们都要掉脑袋。 所以几人将许筱抓了,不杀他是因为他们想通过折磨他来让他服软,从而和他们同流合污。 南家做这项营生太久了,久到,哪怕事情发展到只差一点他们就会暴露的地步,南酩霜也丝毫不打算收敛。 他特意打听过傅陵游,一个几年前重伤被废了武功的废物。 第130章 现在没了许筱,他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丝毫不在意。 至于叶宁他们,等他彻底拿下竹弥,叶宁对他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到时候将她们打发走,自己依然可以在沧浪城逍遥。 不过竹弥的态度很坚决,看来只让她知道叶宁在自己手里是不够的。 刚好,今晚要去盐场送新的苦力,叫人砍下她的手指,竹弥自然会顺从她。 南酩霜眸子里是阴沉的恶毒,他盯着眼前被控制的竹弥,好像在看一件玩物一般。 对他来说,竹弥就是一件他还没有拆开把玩的物件。 他很早就盯上了这个物件,但剑谷并不是他能去抢夺的地方。 还好有人主动上门提出可以帮他,代价只不过是用商会的便利买一些让人成瘾的毒药而已。 他南酩霜这辈子什么事没做过,这点代价对他来说甚至不算是付出。 只是竹弥被控制的状态下,那件衣服会被激发,他碰了也会中毒。 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要竹弥在清醒的状态下答应他,毕竟被强迫着实在很无趣,他见过太多了。 要那种明明不愿意却不得不迎合他讨好他的状态,那种才是他的最爱。 这张对他不是麻木就是厌恶的脸,看了叫人实在厌烦。 他起身离开了竹弥的院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和竹弥十分相像的脸,这张脸会迎合他,会带着欲望看着他、哀求他。 作为他没有得到珍贵玩物前的消遣,是让人非常满意的。 眼看就要到院子了,从旁边走出一人拦住他道:江笱没回来,他多半是出事了,今晚的事最好先放一放。 南酩霜一脸厌烦:出事了你就去解决啊,我花了这么多银子给你们,不是让你们来给我提意见的。 那人脸色有一瞬间的怒意,却还是忍了下来:他出事,就代表你晚上安排去盐场送苦力的事情会暴露,你的盐场会被发现! 那你就多带一些人去,现在正是晒盐的时候,那边缺人啊。 商行昨晚就被那几只臭虫弄得乌烟瘴气,眼下你还要我继续扩大损失吗? 南酩霜显然更加愤怒,苏家那些人的小动作他还不放在手里。 商行做了这么久了,有点损失而已,只要盐场能正常运作,他根本不会缺钱。 南酩霜一巴掌将面前的人拍开,警告他道:盐场的事不能暴露,你今晚最好打起精神来死盯着那边。 还有,找人把送去的那丫头手指切两根送回来。 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的男人拳头捏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后他才离开原地。 唐凝带着秦睨在城内转了一会,再回茶楼时,正好撞见云蜃有些疲惫地从里面出来。 做什么去? 她靠近了一些压着声音:有人盯着,最少三个人。 她和秦睨一路上都甩不开他们,这里她们并不熟,要甩开这些人实在是难。 我去买点吃的,她应该是吃不好的,给她带一些。 说完云蜃便走了。 她和傅陵游为了今晚要不要把叶宁救出来吵了很久,最后不得不妥协,因为目前来说。 只有她们几个是动不了南家的,孟榛榛起码还需要三天才能回来。 今晚确定了盐场的位置,要如何拖三天是个很大的问题。 首先就是行踪,沧浪城对她们来说是没有任何隐秘地带的。 在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的情况下,如何跟着今晚的车队出城?那些来找事的人都被解决了,南家那边会不会取消今晚的行动?好在最后是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云蜃还是同意了暂时让叶宁待在那边。 她挑了一些容易保存的果脯和肉干,让老板用油纸裹了三层。 随后一个人回了那间茶楼,再没出来过。 入夜,东城门悄然打开,一行五人纵马出城。 走了不过一刻钟,便与一早等在路边的车队汇合了。 南家谨慎,会先让这些拐骗来的人自行住在城里,然后定一个差不多的时间让他们出城。 最后将他们控制住,再统一送往盐场。 五人立即分散开,混入车队里,同时周围不少人都是警戒姿态,时刻提防着周围的动静。 为首人正是与南酩霜交谈的人,他先是下令将所有人都检查一遍,确认身份,以确保没有人能混入队伍。 再将人安排两人一组,在车队周围巡逻。 因为是头一次这么谨慎,有一些南家的打手还觉得奇怪,但今日负责护送的队伍里很多都是黑鸦寨的人,他们的质疑得不到任何解答。 再三确认安全以后那人才下令出发,一直到盐场,路上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他和盐场的负责人交接好这些送来的人,又嘱咐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要严加看管。 接着想起南酩霜的吩咐,保险起见他决定亲自去做这件事。 这间院子他来过,叶宁是他带过来的。 这个丫头老二老三说见过,是剑谷的大小姐。 如果他能做主,叶宁他会直接杀了,毕竟斩草除根的道理他很明白。 可惜不是,南酩霜遇到竹弥就跟傻子一样,白天的时候他忍了很久才忍住没一巴掌拍死他。 原本他们是不需要投靠南家的,但南边那群人太狠了。 泉宝山庄的庄主跟疯子一样带着一群人到处杀,为了活命只好到这边来了。 看来南家现在也不安全了,得另做打算。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一些被水打湿的痕迹。 屋内没有点灯,不过这不妨碍他,一想到叶宁现在连内息都不能用,他连警戒的心思都没有起。 在他将手伸向床上的人,准备切手指的时候,冰冷的刀刃悄然的贴上了他的脖子。 他刚要有动作,却感觉背后被人点了两下,接着就是身子开始发麻。 连转身都来不及,就倒在地上。 他不能动,所以看不见是谁伤了他。 只感觉到自己嘴被人掰开,有一粒丸子被塞入嘴里。 他拒绝吞咽,但药丸很快就化了,味道有些发苦。 接着有火光亮起,一人蹲在他眼前,看着他的眼睛冰冷,叫人胆寒。 那人开口,语气却是温柔的:你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打伤你娘亲的? 然后叶宁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以后摇头:不是,我没见过这个人,你给他吃了什么? 云蜃没再看他,手一甩熄灭了火折子:明镜司特产。 接着她给了地上的男人一脚,说道:你们二当家死了,叶宁说不认识你,所以你是黑鸦寨的大当家对吗? 也没管他有没有回答她接着往下讲:我出现在这里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很可惜我现在杀不了你。 你刚才吃的东西,是明镜司的一种毒药,解药自然也只有明镜司才有。 你想活命,就只能等着事情结束去明镜司喝茶。 男人闭上眼睛,落到明镜司手里一样会死。 他不动,屋子里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出声。 等他终于是下定决心后,他睁开眼看着云蜃,努力张嘴表示自己要说话。 云蜃在他的脖颈处点了一下,他立即出声:我答应给你们做内应,但是你们明镜司必须保证我得活着。 你的寨子、兄弟那么多,你只考虑这么一会儿就决定背叛他们? 声音带着戏谑和鄙夷。 我郭涛只考虑自己,我能活就行,其他人关我什么事? 他说得很是平淡,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且原本他就准备丢下这些人自己跑了,这会儿更不会多有怜惜。 那好,你现在可以走了。 这边的事,你该知道要怎么糊弄过去的,对吧? 郭涛离开院子后,云蜃才有些愧疚地和叶宁说道:抱歉,傅陵游说,黑鸦寨的消息是明镜司查到的,会有记录,不能都由我们处理了,我只能答应他放过这个人。 第119章 前兆 叶宁不清楚云蜃是什么时候来的,因为不能吃饭,她光喝水有些难受,便想着睡一会儿来保存体力。 只是饿着肚子实在睡不好,翻身醒来时,就看见有道身影站在床边看着她,一下把她惊得坐起来。 是我。 云蜃的声音响起让她下一秒就放松了警惕,接着直接扑过去想抱她。 却被云蜃推开了:身上有水,不要碰。 她边说边取下背上的包裹,布囊被打湿的很厉害,但里面的三个油纸包却完好无损。 第131章 外面下雨了? 叶宁看着她把油纸包打开,香气散开,勾得她直吞口水。 云蜃下意识地想拿着吃的喂她,但想起自己身上都是湿的,又把手收回去。 将肉干伸到叶宁眼前:吃吧,我替你试过了,味道很好。 这边还有些果脯,你收起来藏好,留着吃。 言语间是藏不住的高兴。 但叶宁没有吃,她担忧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湿成这样? 她刚才听了一下,外面没下雨。 城里有一口井,可以连到外面。 云蜃知道她不说叶宁不会吃的,所以就坦白了: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不能待很久的。 我今天也没办法带你走,我我很想你。 她说得很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叶宁伸手将她拉到床边,不顾她的抗拒把她按在床上坐好。 她拿起一根肉干放在嘴里,有些含糊地道:我也很想你。 好像听云蜃说想她以后,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边吃边说自己找到许筱的事情,说那个不能说话的小女孩,还说了饭里有毒的事情。 像是寻常聊天一样,听到云蜃说已经换掉了会让她娘亲被控制的药时,她还是把自己塞到云蜃怀里了。 这人身上因为泡了水有些发冷。 叶宁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谢谢,她身上的药香淡了很多,好在还是能嗅到一点。 我身上湿的,你不要再抱着了,回头该生病了。 云蜃其实很舍不得,她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但叶宁现在暂时用不了内息,她怕沾了水汽对她不好。 叶宁不肯松手:你一会儿就走了,还不让我抱一下。 再有几天药效就过了,你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了,这边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总不能让我就这样等着你来救我吧。 见推不开她,云蜃也只好放弃:唐凝给了一份万灵液,原本是给你用的,但眼下你好像用不上了。 等你恢复了,你就把它给许筱用。 盐场的位置在一处海湾里,霞光这几天都会在这附近。 你找个机会带着许筱跑出去,霞光会带你们去我出城的地方,到时候我在那边接你。 只跑了就够了吗? 当然不是,苏老板已经开始对南家动手了,现在他可能还觉得没什么,不过再等两天他就知道这次不是小打小闹了。 孟榛榛回京城去找人了,到时候南家没了依仗更加跑不了。 你放心,明晚开始,他就没心思去找你娘亲的麻烦了。 叶宁动了一下双手改变姿势去抱着云蜃的脖子,像猫儿一般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蹭了一下云蜃的脸颊。 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爱意、感谢,还有这几天的思念。 她是真的想云蜃,一开始担心链接断了云蜃怎么办,但很快她自己也感受到不安和焦躁。 只是几天而已她就觉得非常难熬,不敢想若是到最后云蜃还是没有办法活下去她该怎么办。 两人温存了一会,云蜃听到外面的动静,接着她们就抓到了郭涛。 看来今晚收获很大,刚才我还想要你别去找我娘亲了,但以就不用担心了。 叶宁帮云蜃整理了一下衣服,郭涛走之前答应了以后南家宅子的西南角不会有很严的守卫,之后可以从那边进去,而且会这边的巡查放松一些。 不过云蜃的面色看上去却有些不高兴,她看着叶宁帮她弄着湿答答的衣服,不太情愿的开口:我得走了。 她来一趟不容易,本就怕水,路上自然要多费功夫。 所以只能提前出来,再提前回去。 叶宁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笑,凑上去亲吻她的唇。 过了很久才分开,眉眼间有一丝不满足的情绪,可惜屋子里太暗了,云蜃没看清。 今晚可以睡好吗? 南酩霜天没亮就起来了,看着满桌子的信件,他只觉得两眼发晕。 是附近城镇的商行的来信,内容都差不多,货源断了。 其实南家的生意南北都有,只要再等一段时间,把南边的货源调过来一些就好了。 实在不行他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不可以,烧钱而已,南家又不缺。 但坏就坏在,因为明镜司盯上他们了,宫里那位以帮他们摆平明镜司为由敲了一大笔钱走了。 而近期能回利的盐场暂时需要低调,原本说好的供给京城宴席的酒单,也因为吞并苏家失败导致潘记没了,这笔单子恐怕也要黄了。 来人。 他唤来在门外候着的管家。 等人进来后他吩咐道:派人去将其他酒家的酒换成潘记的标识,咱们手上那批存货优先供给权势更大的人。 以次充好,这些年他也没少做。 管家正要走,他却又将人喊住道:去给苏溪亭送帖子,请他过来吃茶。 处理好这些,他准备去竹弥的院子。 郭涛带回来的手指已经丢给她看了,那绝望的眼神让他很满意。 趁着她还没有吃药,现在去看看她的反应也能让他的心情愉悦不少。 只是没走两步,郭涛又拦住了他:你这个月的钱还没有给,我二弟也是为了你的事死的,你得陪。 南酩霜顿时就火了:我给的还不够吗?要不是你们有点用,你以为我凭什么收留你们,他死了是因为派不上用场,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有什么好赔钱的。 说完推了郭涛一把就走了。 郭涛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嘲笑,接着又换了一副愤恨的表情看向另一个方向。 从那边的假山后面出来一个人,眼里的怨愤要喷出来:大哥,我们干脆弄死他抢了钱走吧,这个杂碎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三弟,他背后的人我们惹不起的。 郭涛的表情很是屈辱。 那我们就继续受这个鸟气? 最近明镜司的人不是在查他吗?你让人对盐场那个的看管放松一些,让他有机会跑,到时候明镜司对付他,我们也许可以脱身。 望着那个兴奋的背影,郭涛脸上也露出高兴的笑容。 苏溪亭坐下等了很久,终于是姗姗来迟的南酩霜。 只是他脸色很差,右脸颊上还有一团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南老板这是怎么了? 他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显得他好像是真心的在关心南酩霜。 最近事太多了,忙晕了,摔的。 还是要注意身子啊。 南酩霜坐下喝了口茶,笑着应下,随后又问苏溪亭这几天在沧浪城玩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走。 苏溪亭和他打着太极,说自己觉得这边的商业很是有趣,他要多学习学习。 心里腹诽着:我这几天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只怕是我在家翻个身你都能知道。 两个人东拉西扯半天,南酩霜终于是进入主题:苏兄,季南城那个潘记的酒家,能不能请苏兄让给我。 你知道,我这边很多单子都指望着他们的酒。 南兄这话说的,潘记可是赔了好几个酿酒方子才堵上那个大窟窿的。 我可听说,是因为商行很久不给他结账,才导致他只能出此下策的。 而且还将今年新出的酒都拿去抵债了,就算我想帮你,这潘记目前也是一滴酒都没有了啊。 最后苏溪亭是笑着走出南家的,南酩霜却在他走后摔了那间会客厅的所有瓷器。 云蜃睡醒后是秦睨告诉她这件事的,因为苏溪亭实在是太高兴了,到家时刚好与回去拿东西的秦睨撞上。 连忙分享了这桩喜事,还特意说了南酩霜被人打了的事情。 昨晚回来后她果然睡得很好,一直到快午时才醒。 她打算今晚去看一下竹弥,秦睨说南酩霜被打了,多半就是竹弥打的。 叶宁的状态怎么样? 就是饿着了,别的都好。 秦睨是特意来找她问叶宁的情况的,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直到唐凝进来喊她们出去吃饭。 最近这段时间她们都住在茶楼里,唐凝吃完后问云蜃:今晚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不知道那个郭涛靠不靠谱,万一有事,也好有个接应你的人。 不过我早上出去转了一圈,盯着我们的人变少了,你真打算放过他? 云蜃笑道:我给他吃的确实是明镜司的东西,但是我又不是明镜司的人,我说了不算。 第132章 第120章 行动开始 南家宅院的西南角真的没有人守着了,甚至从这里开始一直到竹弥的院子都没有什么人巡逻。 云蜃推开门时,竹弥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她知道断指不是叶宁的,但仍然担心叶宁的安危。 南酩霜不会特意弄个假的手指来骗他,那么只有动手的人一开始就没有对叶宁下手这一个可能。 宁儿怎么样了? 她看清来人后便立即询问。 云蜃:不过是饿着了,没什么大碍,我给她送了吃食过去。 竹弥听完才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水后又道:盐场因为被明镜司盯上而没法正常出货,有一些货主在对他发难。 我听到他说要查一下有没有盐的库存,我想应该是有个账本。 这个东西多半是在他自己的屋子里,出了这间院子往东就是。 云蜃问:您还好吗?我听说今日南酩霜被人打了,是不是他想做什么? 竹弥没想到云蜃都会知道这件事,笑了笑道:没什么事,他想用强的,没得逞而已。 我们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没工夫找您的麻烦。 但就怕他狗急跳墙,您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如今虽然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要对付他还是可以的。 未再多说什么,云蜃出了院子,思考着要不要去看看南酩霜院子。 最后她还是走了,现在没有办法拿走账本。 刚到西南角,郭涛却出来拦住她:我要解药。 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威胁。 云蜃觉得好笑:你昨天答应的那么快,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郭涛一挥手,周围出来数十人,他脸上是得意地笑:我只要解药,不然就别怪我动手,到时候你们的事败露,呵呵..周围的人围上来,摆出架势将云蜃包围了起来。 郭涛一直盯着云蜃的表情,想看到她的一丝慌乱。 但云蜃依旧是笑着,嘲讽他道:我敢来,可不是因为相信你吃了药会乖乖听话。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下一瞬郭涛就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缩成一团。 但喉咙好像被堵住一样,不能吸气,也不能出声。 其他人见他这样都慌了,有两个胆子大的要上来制住云蜃,被云蜃的双刀两下就带走了生机。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因为窒息而脸色发紫的郭涛面前:像你这样的人,总要吃点苦头,知道疼了,才会老实听话。 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该干嘛干嘛,可以吗? 郭涛疼得动不了,只能拼命眨眼。 在将要昏迷的前一刻,云蜃塞了一颗药丸在他嘴里。 接着她拿出一根银针,在郭涛头顶扎了一下。 刚昏迷的郭涛又醒了,看见云蜃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后退了一下。 云蜃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她站起身看着地上的郭涛,嘴角上扬:刚才给你吃的,只能缓解,不是解药。 至于明日的份,你就要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换。 说完轻巧地翻墙离开了。 唐凝从旁边的院墙上下来:你觉得他能拿什么来换? 不重要,对我们来说,利用他达到减弱南家对沧浪城和盐场的控制,就是最好的结果,得到别的都算我们赚到。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多找一些人帮忙,孟榛榛带人来也不能在城内动手。 南家也不是只有郭涛一个负责守卫,动起手来我们人手不够。 今日没什么人盯着后傅陵游便叫人去带走了那个师爷,想来到时候要先对官府动手。 最初我还觉得这边会很难处理,但如今看来倒像是水到渠成一般顺畅。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自己恶事做多了,遭报应很正常。 两人说着便到了老张的院子,几日过去,带着这里的百里无锋已经好了不少。 如今他已经完全指望云蜃能帮他找的自己妹妹,所以云蜃进来后,他急忙去问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 倒是真有,她们如今依旧不好出城,因为城门是官府在看管,南家定然是提前打过招呼了。 不过百里无锋却是可以随意进出,他那晚没有被抓到,所以南家有心抓他,但不知道长相也没有办法。 云蜃将盐场的位置告诉了他,要他在那边守着,等叶宁带着许筱出来后接应他们。 又再三叮嘱,要他不要擅自进去,以免打草惊蛇。 这一点其实是云蜃的私心,在叶宁出来前,她不希望有任何一点意外。 今夜剩下的时间云蜃睡得还算安稳,起来以后她便在城内晃悠。 如今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只用等孟榛榛回来就行。 相较于云蜃的悠闲,南酩霜就显得焦虑多了。 明镜司不走他就没办法出盐,但宫里那位拿了钱却没有半点要办事的迹象。 昨日苏溪亭走了以后他又让人写了信往京城送,同时给各地商行发出消息,将一些可以替代的货源总结好给他们。 沧浪城的府尹坐在下位上,他同样是一脸愁容。 因为傅陵游这几天动不动就会去找他,要他帮忙找许筱的下落。 他一直用许筱已经出城了在搪塞,可傅陵游并不信这一套说辞。 今日过来,也是来询问南家背后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处理好明镜司。 那个许筱,我们送他出城时不是特意留了痕迹的吗?你把他出城的证据给出去。 南酩霜揉着眉心,当初他也担心过会有人来找许筱,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提到这个,府尹脸色更差了,他几次张嘴又都憋了回去。 这副模样看得南酩霜很是心烦:你到底有什么要说的。 府尹道:那位掌使说,许筱的任务没完成是不会走的,他走之前留有消息说自己在查南家。 南酩霜原本以为会是什么大事,结果一听是这个。 本来坐起的身子又躺了下去,摆手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这么点事你处理不就好了。 那府尹继续道:你不怕他手里真的有证据? 南酩霜啧了一声,留许筱一命不仅是为了让他听自己的,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真的杀了他,这也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他思考半天后对府尹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府尹走后,他起身来到书架前,找到放在最上面的盒子。 打开后里面有个黑色的瓶子,这是从太原黑市拿回来的。 他拿着瓶子去找郭涛:你把这个拿着,去喂给许筱喝下。 这是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 然后,这个瓶子就出现在了茶楼,摆在了傅陵游的桌子上。 郭涛正愁不知道拿什么换缓解的药物,谁知道南酩霜人这么好。 云蜃已经查过瓶子里的东西了,穷奇血,是不含有桑半夏的血的穷奇血。 也就是说这是一瓶只会让人对它上瘾的毒药。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子的穷奇血。 云蜃猜想,这也许就是太原黑市里被拿走的东西。 傅陵游把瓶子收了起来:榛儿已经在城外候着了,今晚就可以动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块牌子,那是孟榛榛托人送进来的,能看清上面刻了一个令字。 云蜃和唐凝不清楚这块牌子到底是谁的,反正府尹看见牌子的一瞬间就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角落里有人悄然地退出了屋子,多半是去通风报信的。 傅陵游将牌子放在桌上,冷言道:把你手上的所有账本和记录都交出来。 府尹害怕得不敢抬头,却依然是装傻:傅掌使在说什么? 你认出这块牌子后居然还不老实,莫不是以为凭你府上这些歪瓜裂枣能抓住我们三个? 傅陵游一早就发现周围聚集的人了,狗急了跳墙,若是这墙足够高,那就不是跳了,是撞墙。 府尹见事情败露,也不装了,麻溜地爬起来大喊道:动手。 话音落下间,屋顶被打烂,掉下来的瓦片被云蜃和唐凝挡开。 同时有大约十个人从不同地方涌进屋子,目标都是傅陵游。 看来是打算先从最弱的下手。 可惜他太小瞧云蜃和唐凝了,再加上屋子内空间就那么大,十个人虽然多可能攻上去的也不过四五个人。 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府尹眼见无法活捉。 自己连忙退了出去,关门的同时高喊:放箭。 第133章 下一瞬间无数箭雨从屋外射进来,云蜃与唐凝反应迅速,各抓住身边一人挡在身前。 云蜃甚至有空一脚踢了个倒霉蛋去帮傅陵游挡箭。 第一波箭雨结束后,三人立马起身找到遮挡物,云蜃问道:你之前说的,不论手段和方法,还作数吗? 傅陵游点头:那块令牌代表官家,今日这些动手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间屋子在一轮箭雨后就只剩下他们三个活人了,第二轮箭雨紧随其后,一共射了三轮才停息。 外面传来声音: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云蜃看一眼唐凝,后者对她点头。 在屋外的人推开门的一瞬间,云蜃一脚就踹在他心口,将他踢飞出去。 接着她和唐凝一前一后杀入人群,动起手来毫不手软。 弓弩队原本就戒备着,唐凝和云蜃出来时他们就立即射箭,但很可惜还是不够快。 不少箭射在被踢飞的那人身上,剩下的都被两人躲了过去。 他们立即散开要再次搭箭,但很多人却连抽箭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击毙命。 府尹见状掉头就跑,眼下傅陵游几人没死,他现在不跑,后面就是他死了。 然而没跑几步,他就被人从后面按住。 第121章 鲁莽的后果 出人意料,按住他的居然是傅陵游。 弓弩队的阵型被云蜃和唐凝搅得一团乱,因为傅陵游的那句不论手段这两人打起来毫不手软,甚至会抓着旁边的人来挡箭,所以即便是能出手的人也不敢射箭。 傅陵游趁机从屋子出来,直接对着要逃跑的府尹冲过去,轻松将人按下。 他高举令牌喊道:明镜司奉令行事,降者不杀。 那枚金色的令牌在月光下显得尤为耀眼,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傅陵游又看下被按在地上的府尹:屋子里黑,你看不清,我不怪你。 现在你看清楚了吗? 那块再次被放在他眼前,他却根本不敢看。 这边处理好了吗?我得快些出去。 云蜃焦急地跑过来,就在刚才,一直没有反应的长生珏终于是带来了叶宁的情绪,带着怒意,却又是在拼命忍着,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傅陵游拧了府尹肥胖的手,疼得他吱哇乱叫,等他终于是安静后傅陵游才说道:写一封出城的手令。 一刻钟后,傅陵游将手令交给云蜃,同时有些抱歉地道:官家的意思是,这件事要在夜里处理好,然后白天抓人趁着黑夜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是最好的,但宫里那位显然是希望让这件事闹大,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着,再歌颂他的英明。 云蜃接过手令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只要叶宁平安。 有手令她很快就出了城,守卫还觉得奇怪,怎么之前府尹还说要盯着不能让她出城,现在又亲自给他写手令让她出城。 在云蜃出城时,南城门也被打开了,一辆看上去破旧不堪的马车快速地出城,然后隐没在夜色里。 叶宁和许筱是趁乱逃出来的,因为有个人闯进来,疯了一般地要带走那个一直给她送饭的小哑女。 傍晚时小女孩同往常一样提着食盒来找她,此时叶宁正在屋子门口站着。 她在这里还算有些特权,只要不离开院子,就不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小女孩和她比划着问她身体有没有好一些,从第一天看见叶宁虚弱的样子后,她每次来都会问叶宁有没有好一些。 最开始叶宁看不懂,她就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给叶宁看。 叶宁接过食盒对她点头,然后和她在门口说会儿话,准备找个借口让她离开自己好趁机将饭倒掉。 小女孩很喜欢叶宁,毕竟她来了以后自己才得了这么一份轻松的工作。 在这之前,她要洗很多人的衣服,要伺候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吃饭,给他们倒酒,添菜,以及各种杂活累活,还要忍受他们对她动手动脚。 她现在九岁,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待了三年。 两年前,她因为咬伤一个企图撕开她衣服的男人,被掐着脖子差点死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嗓子疼得厉害,等到不疼了以后她就不能说话了。 可不能说话也有不能说话的好处,那些男人不会再试图撕她的衣服,这让她的日子好过不少。 叶宁的到来让她的生活多了一点轻松时刻,第一眼见面时她就知道叶宁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因为这间院子只有他们口中的老板来时会住在这里。 她知道饭里有东西,所以暗示她。 只是暗示,这里的地狱将她的善良磨得只有这么一点了。 好在叶宁明白了,于是她很乐意地配合叶宁,给她机会让她把饭倒掉。 这次也一样。 就在她离开院子打算找个地方打发时间时,突然有个人窜出来,抱着她就喊:阿宝,是哥哥来晚了。 突然出现的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就要跑,却不凑巧地被巡逻的守卫碰上。 只是瞬间几人就缠斗在一起,她看见叶宁跑了出来,没有丝毫犹豫,挣脱开男人就跑到叶宁身边。 比起突然出现的人,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叶宁。 至少,叶宁身份特殊,最后也许能保她一命。 但她没想到他们能逃出来,巡逻的守卫四人一组。 那男人很是厉害,只他一人便制伏了守卫。 叶宁拿起守卫的长剑冲进了那个总是散发着臭味的地窖,随后带了个满是脏污的男人出来。 四个人当即就决定往外面跑,只是没跑多远就被追上来的人围住了。 她已经感受到了绝望,甚至都在想等一会被抓回去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再等着自己。 泛着银光的刀刃向她砍来时,是叶宁护住了她。 看着血从染红了叶宁的衣服,她慌了,咿呀的拉着叶宁往背后的山崖走。 那男人很是拼命,凭借一人之力硬生生地将围上来的人逼退。 她趁机拉着叶宁跑,将男人直接丢下。 叶宁伤了手,心里却有些高兴。 她感到内息有了恢复的迹象,再过不久就能联系到云蜃,等天色暗下来她们就可以往外跑了。 但在那之前,叶宁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哑女。 那突然出现的男人明显就是为了这个女孩来的,可女孩拉她走的时候是明显不想管他的死活的。 于是叶宁问她: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女孩摇头,他唤自己阿宝,哪里还有什么阿宝。 她在这里连个名字都没有,那些人只会喊她小哑巴。 接着她又在地上写道:这里很安全,我们可以等天黑了出去。 那些人不敢动你,就说我们是被挟持的。 叶宁看完心里五味杂陈,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想着要回去。 你为什么还想回去? 小哑女眼里闪过一抹胆怯,继续写:没人能逃出去,都被抓回来,都死了。 叶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能出去的,我一定带你出去。 小哑女没有再继续写,她不是没想过出去的,这个山洞,是曾经逃跑过的人告诉他的。 他说可以趁晒盐的时机躲在这里,等天黑就可以趁机逃跑。 但最后那人还是死了,她看着他的头被人提回来,甚至不在意地甩在一边,那双眼睛成了她很久的梦魇。 叶宁拿出剩下的果脯递给她,让她吃。 又把肉干递给许筱。 三人稍微休整,刚才被留下的人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了。 看见小哑女,他赶忙凑过来,焦急地问:阿宝,可有受伤?是哥哥不中用,吓到阿宝了。 此人正是百里无锋,云蜃要他在外面等着。 可他忍不住,正好看见有人骑马进入了岩洞,没过多久门口的看守便撤走了,他便趁机进来了。 找了许久最后看见了小哑女,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妹妹,原本是想等天黑了再带她走。 可当他看见妹妹无法说话,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叶宁看见了女孩的抗拒,她将人护在身后问道: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百里无锋面对妹妹对他的抗拒很是受伤,但还是收敛神情回答了叶宁的问题。 听完后不仅是叶宁,连一旁闭目养神的许筱都恨不得起来拍死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行动,不仅会连带计划失败,还会害死你妹妹! 若不是百里无锋闹这一出,等叶宁内力恢复再带着许筱偷偷走,要安全很多。 而百里无锋却是鲁莽地直接与他们正面交锋,逼得他们不得不走。 第134章 百里无锋无话可说,被包围后他就很后悔,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可马上她就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被害死了。 所以妹妹带着叶宁和许筱跑的时候他很欣慰,拼命拦住那些人不让他们追上去,最后那些人被他杀了不少,剩下的也跑了,他这才有机会顺着叶宁的血过来找妹妹。 许筱恢复了一些力气,靠在岩壁上道:我觉得我们太过顺利了一些,他能找过来,那些人怎么可能不会找到这里?况且他说连岩洞门口的守卫都撤走了,就好像这些人是故意放我们走的一样。 是你们那天抓到的人吩咐的? 郭涛的事叶宁告诉过许筱,但今日是不是他做的叶宁也不知道。 许筱见她摇头,思索一番后道:如果是故意放我们走,却依然派人来追击,那就是要演戏给谁看,这人恐怕是要等鹬蚌相争,他好收渔翁之利,要小心。 四人在山洞里休息,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等天黑了再走。 跟着霞光从岩洞里出来时,已是半夜。 霞光领着他们出去不过一会,许筱却突然陷入昏迷,百里无锋也因为新伤叠旧伤而疲惫不堪。 危急关头,身后又传来马蹄的声音,叶宁只能和小哑女连拖带拽地将两个重伤的人拖到一边藏起来。 到那些人经过时,借着他们的燃起的火光,叶宁看清了为首的人的长相。 她见过,是杀了她娘亲的人。 她狠狠捏着自己的伤口,靠着疼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要冲出去拼命的想法。 直到那人走远,她才发现自己的内息恢复了,同时也感受到云蜃有些焦急的情绪。 想来是自己刚才的情绪被她感受到了,正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事。 一边安抚云蜃,一边将自己的内息压制一些,她不想让云蜃感觉到她受伤了。 许筱伤的很重,已经不能再走了,她想着自己休息一会儿就继续跟着霞光走,好去喊人来救他,但却在感受到云蜃正往她这边赶时慌张的站起来。 刚才走过去那几个人,去的方向正是沧浪城,云蜃会和他们碰上。 她起身对着勉强还能行动的百里无锋道:照顾过他们,这次一定要躲好,我去找人来帮忙。 她得和云蜃会合,解决掉那些人后再找人来救许筱。 第122章 尾声 云蜃其实是很讨厌离别的一个人,尽管她见过很多却依旧无法习惯。 就像她决心活下去的时候,答应了陪叶宁再去暮云楼吃饭,答应带她去看小虎崽,可从来没说过会去大漠找李季舞。 与重要的人分离,会让她下意识地认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 六岁之后再没见过的师兄师姐,好不容易再见却是最后一面。 一直不敢去看北楠星,一方面是害怕她的责怪,更多的是害怕那也会是最后一面。 她很害怕分离。 尤其是最后只有自己被剩下。 这个恐惧在自己不会死的特殊情况下被放得更大,最终演变成,她情愿最后丢下别人的是自己。 这也是她一心想着死的原因之一。 面对叶宁,这种感情尤为强烈。 她情愿最后是自己倒在叶宁怀里,丢下叶宁。 甚至,在放弃求死以后依旧想过自己最后要留给叶宁的话。 从水井的路到城外这件事,是傅陵游的0随口一提。 原本他们其实是没有信心跟着车队出城去盐场的,毕竟出城那一关就将他们卡得死死的。 思考对策时,傅陵游便玩笑一般地讲起这水井倒是能出去,但除非这个人会在水里呼吸。 云蜃不会在水里呼吸,但她不会死。 长生珏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如果云蜃本身对不死这件事有强烈的想法,那么只要能承受痛苦,她就真的不会死。 这是她很多次能硬抗毒和致命伤的原因。 可问题就在,她是真的怕水,别的什么她都可以坚持一下,唯独在水里不行。 每次在水里,她都会想到父亲按着她的情景。 但她太想见到叶宁了,傅陵游的随口一说,却是给了她一丝希望。 她带着买给叶宁的吃的下水时,天都没有黑。 从城外的水潭里出来时,却已经是过了快两个时辰。 这条水路并不难走,中间有很多可以勉强呼吸和换气的地方,并不像傅陵游说的那般需要人能在水下呼吸才能出去。 换成是唐凝来,也许出来时都不会天黑。 让入水时她就感觉全身都在颤抖,井水冰冷,但对她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让她无法行动,就那么直接地在往下沉。 她还没来得及往通道里游,就已经沉到井底了。 长生珏发出的光芒穿透了衣服,稍微照亮了一点云蜃的视线。 她想起在要对叶目遮动手之前,她答应叶宁的话。 如果不小心落水,她怎么都会游上去的,因为叶宁在等她。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游到第一个能够换气的地方的,总之,虽然是艰难,但她确实能往前游了。 好在这下面只有一条路,不然以云蜃的状态可能会困在里面出不去。 一开始她很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叶宁,甚至准备抓个守卫来问问。 正要行动时却听见他们在谈论一个前几天被送来的丫头,说长得如何如何好看,就是可惜了上面交代过不能动。 云蜃知道这就是在说叶宁,强忍住对他们动手的冲动后,云蜃找到了他们说的关着叶宁院子。 盐场里面的守卫其实是很松懈的,巡逻的人更多是在警惕那些工人逃跑,或许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闯进这里的缘故。 她只和叶宁待一会儿就走了,如果不是郭涛意外出现来找叶宁,她也许会走得更早,因为她怕自己会想要留下来。 不过郭涛的事情并不是意外,他不来找叶宁,云蜃也会去找他,那药最开始就是给他准备的。 马蹄疾驰,云蜃能感觉到叶宁离她越来越近,也更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焦急。 一直到那份感情的主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种焦急的情绪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出什么事了? 云蜃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叶宁身边。 叶宁赶忙抓住她的手问:你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其他人?我明明看见杀我娘亲的人往这边走了。 云蜃这会儿不太有心情去回答叶宁的这个问题,因为她摸到了叶宁衣袖上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安排了人接应你们?你的内息恢复,加上有霞光带路,应该不会被发现啊。 是那个许筱拖后腿了吗? 出血量不算大,想来伤口不深,天色太黑了云蜃没办法仔细查看,她开始后悔出来前没有带上一些伤药。 你怎么不让我知道呢? 说出来的话好像是在责备,但听语气却更像是在责备自己。 不是什么要紧的。 叶宁赶紧解释: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过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人吗? 云蜃摇头:没有,谁也没遇上,你先不要急。 城里已经动手了,城外到处都是明镜司的人。 从盐场回沧浪城也不只有一条路,我们慢慢找。 说完她吹了声口哨唤来了霞光,然后对着它打了个手势,霞光便飞去寻找那些人了。 趁着这会儿的空闲,叶宁便提出和云蜃一起先去把许筱带出来交给明镜司。 看到百里无锋的样子,云蜃马上就明白了叶宁会受伤的原因。 她愤怒地恨不得能现在就杀了他,是叶宁把她拦住了。 许筱的情况很不好,伤口感染加上逃出来后的松懈。 他陷入了昏迷,再不治疗可能真的会死。 云蜃让叶宁骑马带许筱去东城门,那边有明镜司的队伍在。 叶宁看了一眼小哑女,又看了一下百里无锋,觉得自己若是走了,云蜃多半还是要打百里无锋一顿的。 便说自己手受伤,不好骑马。 等云蜃带着许筱找到明镜司的人时,霞光也寻到了那些人的踪迹。 孟榛榛并没有守在东城门,但这些人认识许筱。 看在云蜃救回许筱的份上,他们分了两个人出来去和云蜃一起回去找叶宁他们。 云蜃向他们借了一柄佩剑来给叶宁使用,随后带着叶宁去追赶黑鸦寨的三当家。 霞光的方向是往北走的,云蜃猜测多半是郭涛准备跑路了。 叶宁说了她们能在百里无锋鲁莽行事后依旧能逃出来,是因为那些人故意放走他们。 这么看了,郭涛也许是想放了许筱来加速南家事情败露的时间,他好拿了明镜司的解药再卷着南家的钱逃跑。 第135章 可惜明镜司的动作更快,他们以为明镜司等着是在收集证据,以为有人兜底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地跟明镜司耗着。 殊不知人家直接就去掀了南家的老底,拿下了他们背后的靠山。 看见在路边因为等得焦急而来回踱步的人,云蜃和叶宁不禁笑出声来。 是谁! 那人听见笑声,立刻让旁边一名拿着火把的手下往叶宁和云蜃这边靠过来。 快要走近时,叶宁率先出去了。 那人看清叶宁后却是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我都放跑你了,你居然又找上门来。 抓你的是南家,我现在可没空和你闹,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赶快走。 举着火把的人听了这话,想要来拉叶宁走,顺便再给她一些教训。 只是手还没有碰到叶宁,便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只手被砍断了,叶宁将长剑一甩,把上面沾的血迹甩掉一些,冷声道:你好好看看我,不认识了吗? 那人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叶宁是谁,他只知道叶宁刚才挥刀太快了,他甚至都没怎么看清楚。 为了保命,他立刻就掏出怀里的瓶子,打开就喝了下去。 叶宁也没有阻止,她来报仇,但仇人死得太快好像不太能消解仇恨。 剩下的几个人想要冲上来围攻叶宁,却被无声出现在身后的短刀结束了生命。 只是喝了一瓶药的工夫,周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让男人感到恐惧,但很快穷奇血的副作用就让他忘了这些。 阿蒲,不要插手。 面对挥舞着弯刀冲来的人,叶宁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和他打在一起。 她左手握剑,每招每式都透露着取人性命的决心。 上一次遇见他,叶宁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看着自己娘亲被杀害。 如今这人站在她面前,而她已经有了能杀他的实力。 每交手一下,叶宁的心就沉一分。 这个人明明一点都不厉害,哪怕是喝了穷奇血,也依旧算不上多强。 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却在剑谷杀了一夜。 连娘亲都没能幸免。 她一剑挑飞了这人的弯刀,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仇人的名字。 长剑下劈,在这人胸口留下道很长的剑伤,同那时他砍在娘亲背上的伤口一样长。 看着他口吐鲜血地躺在地上,叶宁忽然就觉得,关于他叫什么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 这是她的仇人,并且马上就要死了。 看着他彻底咽气后,叶宁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云蜃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叶宁嗅着似有若无的药香,满是疲惫地开口:你身上的味道淡了,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香囊暂时给了你娘亲。 叶宁把脑袋往云蜃脖子的位置拱了拱,继续说道:回头,弄个新的给娘亲,把你的换回来,我喜欢那个味道。 也给你做一个带着。 才不要,那味道很衬你,在你身上是最好闻的。 她说话声音逐渐变小:阿蒲,我睡一会儿,好困。 云蜃抱着她往马匹的方向走,语气很轻地回道:那你睡一会儿,我带你回沧浪城。 等你醒了,我带着你和你娘亲去吃些好吃的。 我都打听过了,你肯定会喜欢。 叶宁没有回答这句话,她在云蜃怀里睡得很香。 手里捏着云蜃的衣服,神情舒展,嘴角还带着笑。 云蜃低头亲了又亲,这才满足地纵马往沧浪城去。 第123章 求你了,继续爱我 当守卫一如既往地准点开门时,看见的不是如往常一样准备进城的人群,而且穿着整齐的士兵。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这些人就涌了进来,将守卫制伏,然后接管城门,一气呵成。 云蜃带着叶宁去了苏宅, 叶宁还有些没睡醒,这几天她睡不好,又在内息刚恢复后打了一场,累的不行。 云蜃牵着她的手回房间,叶宁还是很想睡,便打算继续去床上躺着。 她想拉着云蜃陪她,但云蜃只是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和脸颊。 你真的爱我吗? 她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宁没回答,伸手抓过云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你先陪我睡会好不好? 云蜃俯下身去想去吻叶宁的唇,快触碰到时又停住了,最后将手抽出来走了。 她没走远,不论如何,她依旧舍不得离叶宁太远。 问出那个问题,是希望听到叶宁回答什么呢?明明知道,不论她怎么回答,自己都是不敢信的,却还是要为难她。 南酩霜夜里逃跑,被明镜司的人抓住了,他的车上除了他的各种罪证还有被他带着的竹弥。 原本在北城门的云蜃和叶宁得到消息便赶到了南城门,托孟榛榛的关系,两人见到了暂时被收押的竹弥。 只聊了一会,竹弥便将叶宁支走了。 云蜃有些紧张,她看的出来,竹弥已经知晓她与叶宁的关系。 她反复想着应该怎么和竹弥说,如何向她证明,自己可以让叶宁幸福。 却没想到竹弥只是一句话就让她感到利刃穿心般的痛。 我不反对宁儿和你在一起,她如果真的喜欢你,爱你,我和她爹爹都不会阻碍你们。 可问题是,宁儿对你的感情不是真的。 前半句云蜃听了高兴极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竹弥的后半句就让她的笑容僵住了。 她感觉脑子发蒙,有些无措问:什么意思? 竹弥心疼她,可这件事必须让她们知道:宁儿身上的符印你应该是见过了,从你开始融合长生珏的那一刻起,宁儿就被断缘选中了。 断缘一直由剑谷传承,一同传下来的还有断缘与长生珏会互相吸引这件事。 原本,只要你们两个不见面,宁儿是不会被影响的。 所以剑谷才会封谷,就连应长风当初写信来问断缘一事,我夫君也是回绝了的。 只是没想到谷内有叛徒,宁儿还是和你相遇了。 她会喜欢你,亲近你,是因为断缘和长生珏的互相吸引。 原本这些感情不会多深,可你为了救宁儿给她喝了血,还喂了肉,这才导致宁儿对你的感情深刻至此。 那那我呢我也是云蜃说不出话来,她不敢承认自己对叶宁的感情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竹弥摇头:若是你们两个都会如此,我也就不说了。 你身上的长生珏不完整,所以它没办法对你的感情做出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手在颤抖,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甚至想到,如果桑半夏当时将叶宁留在他身边,叶宁是不是也会喜欢他?竹弥握住云蜃的手:关于断缘我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但是在她帮你取下长生珏后,这份吸引就不会再影响她的感情了。 到那时,如果你们还愿意在一起,我和她爹爹会很乐意看你们成亲。 后面两人还说了很多,可是云蜃没怎么听进去。 竹弥的意思是,她希望剩下的时间里,云蜃能和叶宁保持一些距离。 因为等事情了结,叶宁不再被感情影响,她能很快抽身离去,而云蜃却不行。 这件事到最后,也许只有云蜃一个人会痛苦。 可她不知道叶宁和云蜃之间的联系,从云蜃被她那句叶宁的感情不是真的而搅乱心神的那一刻。 被她支开的叶宁就连忙赶了回来,她站着帐篷外面听完了后面所有的话。 她不敢进去了,原本她是打算冲进去拉着云蜃走的,现在却是连掀开门帘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蜃感觉到叶宁在外面了,可她什么都没说,她没有阻止竹弥继续说下去。 她甚至希望叶宁能冲进来,把她带走。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叶宁证明了现在是爱她的。 最后她脚步虚浮的走出竹弥的帐篷,看见一直站在门口的叶宁,问出了第一次的:你真的爱我吗? 叶宁想说爱的,不管是她第一次问,还是第二次问,她都想说爱。 如果云蜃问的是你爱我吗? 那么她会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爱。 可云蜃加上了真的。 她不知道,所以不敢说。 云蜃没有走远,就在屋子外面。 第一次问完之后,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拉着叶宁回了明镜司分给她们的帐篷里。 第136章 叶宁依旧是靠在云蜃身上睡觉,云蜃也搂着她。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将联系降低了,拒绝让对方感受自己的情绪。 只是,夜晚过去,虚假的伪装还是褪去了。 外面很热闹,明镜司带人直接进了南家与府尹的宅院,引来很多人围观。 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因为南家在这里的口碑一向不错,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直到傅陵游在官府门口大声念出那张送去盐场的苦力的名单,才有人开始怀疑。 南家确实谨慎,他们从来不对沧浪城的人下手,甚至积极在沧浪城做慈善,塑造好口碑。 这也是那些苦力家里人不来找他们的原因之一,毕竟一个人人都称赞的大善人,谁都会想在他手下做事吧。 接着外面传来声讨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云蜃坐在门口安静地听着,忽然就想,是不是等到最后,她和叶宁之间也会这样。 不再沉浸在虚假的感情里的叶宁,也会这样愤怒地指责她。 身后传来声音,是叶宁走了出来。 就算知道这份感情是假的,她也依旧没办法将它收起来,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去亲近云蜃。 她就在外面,但离自己好像千万里那样远。 她对她的爱是虚假的,可她现在是爱她的。 两种想法拉扯着她的心,让她痛苦不堪。 她走到云蜃身边坐下,望着那双自己喜爱不已的眼睛想:这也是假的吗?我喜欢这双眼睛也是假的,我以后再看见这双眼睛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心动了吗?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叶宁突然开始害怕。 怎么可以,不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永远为这双眼睛心动,希望自己一直都能醉在这双眼睛每次看向自己的深情里。 哪怕是现在,这双眼睛看向她也依旧温柔。 阿蒲,继续爱我。 求你了,别疏远我。 她没忍住,这话其实不是对云蜃说的,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她太明白云蜃了,云蜃不会对她说出这些话。 因为她爱自己,所以不会用任何话语来逼迫自己。 身旁的人没有动作,过了很久,云蜃才开口道:嗯。 她何尝不明白,现在最痛苦的不是她,是叶宁。 那些感情影响着她,要她爱自己。 可现实和理智又告诉她这是假的,她的本心不是如此。 到叶宁满眼悲伤地说出求自己继续爱她的话后,云蜃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彻底崩塌。 没关系,假的也行,她现在爱我,假的也足够了。 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考虑吧。 云蜃带着叶宁出门,都这样了,叶宁也睡不着了。 街上热闹得很,连带着一些饭馆酒肆都提早开了门。 两个人找了一间人少一些的面馆,要了两碗面条。 奇怪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谁都没有说话。 但云蜃还是将自己碗里的肉片夹给叶宁,她心疼她这些天都吃不好。 之后两个人在沧浪城闲逛,她们的沉默与吵闹的人群成对比。 云蜃带着她把这几天自己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然后寻了一匹马,带着叶宁从东城门出去,正好与从盐场那边回来的队伍擦身而过。 盐场之所以能长时间不被人发现,除了因为位置偏远,还必须从岩洞过去以外。 也因为这附近都只是普通渔民人家,他们靠着贩鱼给商行换取银子。 相对的,他们也帮助南家保守那个岩洞的秘密。 叶宁和云蜃到了海边,脱去鞋袜,两人在海水里踩着玩闹。 因为盐场的事,今日海边连渔民都很少,所以两人才肆无忌惮。 两人嬉笑打闹,却默契地不去谈论交流什么。 直到叶宁因为踩到什么东西身子一歪,云蜃去扶她却和她一起摔进水里。 整个人被海水淹没那一瞬间,云蜃再次回想起在那个通向城外的水道里的情景。 她看见叶宁带着她找到第一个呼吸点,就像现在,叶宁慌张地将她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云蜃直接就将叶宁搂在怀里。 叶宁有些愣住,从两人出门起,云蜃虽然关心她,却隐约在对她保持距离。 叶宁以为以后她和云蜃之间都会这样了,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了转变。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到云蜃埋首的脖颈处有一些热流。 云蜃在哭。 叶宁心疼,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她环住云蜃的后背,犹豫了一会,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脖颈,小心地安抚她。 耳边响起云蜃有些压抑的声音:现在我们是相爱的对吧? 叶宁这下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是的。 第124章 让她喝 那天从沧浪城回去后,云蜃很罕见地染了风寒,这是她离开药王谷以后的第一次生病。 叶宁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于是便开始忙前忙后地照顾云蜃。 头一天云蜃发热的很厉害,整个人几乎是昏迷的状态,大夫开的药根本就喂不进去。 叶宁知道,在惠城云蜃因为吴儡落水昏迷后,也是不肯开口吃药。 她想按惘然说的掰开她的嘴,伸手之后又怎么都狠不下心。 最后她把自己的唇覆上去,试探着用舌去撬开她的嘴,发现云蜃对她不那么抗拒后,自己含着药将整碗都喂给了她。 从白天一直到傍晚云蜃都在睡觉,中途两次药都是叶宁喂给她喝。 第三遍时叶宁已经很熟练地含住药准备往云蜃嘴里送了,一扭头却发现这人醒了,一激动直接把药咽了下去。 因为有些突然,她被药呛到了。 云蜃还有些晕乎,但看见叶宁这样,还是撑着身子坐起来去拍她的背。 我是病了吗? 她太久没生病了,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宁一边咳嗽一边点头,还不忘记把手里药碗递给她。 云蜃一饮而尽后又问:之前的药是怎么让我喝下的? 她知道自己昏迷后是不会喝药的,在惠城和良城时,北楠星和惘然都是强灌给她的。 不过她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还不待叶宁说什么,她便又开口:会传染。 烧得厉害,她说话都会嗓子疼。 叶宁扶着她躺下,调节好自己的呼吸才开口:不会的,我身体很好。 你还困不困?再睡一会儿? 有些饿了。 云蜃摇摇头,老实地回答自己的感受。 叶宁听完连忙出去找吃的,不一会端了一碗粥进来。 但云蜃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药劲上来,她很快便睡着了。 再醒过来是第二日清晨,身子明显舒服了不少,头也不昏了。 她用手背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现温度也降下去了。 唯一的不好便是叶宁不在她身边。 正想下床,却被刚好回来的叶宁撞见,又被推回了床上。 准备去哪? 就,看见你不在。 我只是去帮你煎药。 她在心里窃喜,云蜃还是很黏她。 云蜃虽然不难受了,但身子依旧是没什么力气,便由着叶宁摆弄了,但叶宁将她裹成个粽子她还是有些意见的。 我真的没事,没必要,都不能动了。 叶宁看着她的模样,也有些尴尬,却依旧没有拆开被子:这样好得快。 也许是真的好得快,第二日云蜃就已经能下床了。 刚好明镜司派人来说可以去带竹弥回来了,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快到官府时,云蜃忽然想起竹弥对她说过的话,便停下脚说自己要去买点别的东西。 但叶宁不让:你那晚没有答应我娘亲和我保持距离,你不用躲着她。 所以竹弥走出来看见两人依然是牵着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又叹息一声。 竹弥的药换了以后身子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对于桑半夏到底是怎么复活她的,云蜃依旧是没想明白。 按理说,应长风找到叶宁的时候,竹弥就已经没救了,除非两块长生珏能合二为一。 还没搞明白,明镜司的人便又来了,这次是南酩霜要见云蜃。 跟着去了以后先见到的是傅陵游和唐凝,唐凝有事需要明镜司的帮助,所以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 南家搜出很多有毒的药材,明镜司也需要唐凝来帮忙辨认。 傅陵游见了云蜃急忙迎上来:这人的罪证都已经盯死了,但关于他与他背后那人到底是谁,他死咬着不肯松口。 我们这次是通过榛儿的身份直接让官家介入才能收拾他们,但这人一定要见了你以后才肯说关于那人的消息。 第137章 云蜃拧着眉,直觉告诉她,多半是桑半夏交代了什么。 果不其然,等云蜃见到南酩霜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竹弥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你能救她。 因为南酩霜的特殊要求,整个牢房只有南酩霜和云蜃两个人。 只有我能救?那你一开始应该抓我而不是抓叶宁,或者你该抓我们两个。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对于这句话云蜃听完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桑半夏花心思要自己来沧浪城,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南酩霜双手都戴着镣铐,被抓后他受了不少刑罚,早已没了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因为你救了竹弥,她就自由了。 不再受衣服的约束,更加不可能从了我。 我的书房里有一间暗室,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同时里面有一瓶黑色的药。 你喝了她,就能救竹弥。 云蜃: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南酩霜点头,又开口道:我很早就喜欢竹弥了,可她却嫁给了剑谷谷主看他这样云蜃便知道这人没什么价值了,对他述说自己的感情史也没有兴趣,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事情告诉了傅陵游,又叫上唐凝三个人一起去了南家。 有唐凝在,找一间暗室还是很容易的。 里面全是南酩霜与背后那人往来的书信,还有双方分赃的账本,想来南酩霜一早就准备好事情败露后将背后之人也拉下马了。 那瓶药落在了云蜃手里,唐凝也来看过,也没看出什么来。 当下她打定主意带着竹弥去找北楠星,一来可以一起分析这瓶药,二来也许可以找到不用这瓶药的方法。 只是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就被叶宁那边慌乱害怕的情绪搅散了。 她连忙赶回去,看见的是叶宁手忙脚乱地在给竹弥擦拭嘴角的鲜血,地上还有好大一摊黑色的血迹。 之前她就给竹弥诊过脉,也是知道她的情况的,却没想到会恶化得这么快。 可云蜃没有什么好办法,她的血最多也只有拖延的效果,还得配上药物辅助才行。 叶宁急得满头是汗,竹弥伸手替她擦掉泪水,吐了血以后她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笑着安慰叶宁:宁儿,不哭啦,娘亲能再见到你已经很满足了。 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的,尤其是宁儿,不论如何,你和云蜃之间都不可断了联系。 竹弥知道了自己与云蜃的谈话被叶宁听见了,所以她特意嘱咐叶宁,希望她日后若是对云蜃没有感情了也不要与她生分了。 叶宁哭得说不出话来,云蜃走上前,拿出那瓶药,又把南酩霜的话说给两人听。 她不是没想过支开叶宁,或者打昏她,然后用那瓶药来救竹弥。 只是那东西用了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若是与良城的效果差不多,那么就算打晕叶宁她也会醒来。 若是她要来阻止,就只会让这瓶药浪费。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说服她们。 叶宁和竹弥的反对在云蜃的意料之中,竹弥道: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不求那些。 倒是你们,如今不要花时间耗在这里。 剑谷秘境的开启之法我已经和宁儿说过了,这边事了,你们就过去。 我们都不知道这瓶药到底有什么副作用,你就要喝,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信他,是因为这药的副作用正是他希望出现在我身上的。 桑半夏确实是人渣,但在药效上面,他从来不说谎。 正如桑半夏了解云蜃一般,云蜃对桑半夏的了解也不少。 其中就包括他对医术的偏执。 他可能会夸大效果,或者隐瞒副作用,但绝对不会说一个虚假的效果出来。 这人每次来找她,除了讨好她以外,还会和她讨论一些古书上的方子。 遇到一些效果不对的,桑半夏会异常生气,但当时的云蜃只觉得这人同三师兄一样是个药方痴。 并且每当遇到有一些不确定的药效时,桑半夏便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来。 到再出现时,他总是很虚弱,然后会很认真的告诉云蜃书上写的不对。 离开药王谷后再想起这些,云蜃甚至会怀疑桑半夏就是冲着长生珏才来药王谷的,有了长生珏他试药才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叶宁同她吵了起来,竹弥怎么都劝不住。 叶宁,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云蜃的伤寒还没有完全好,和叶宁争辩两句便有些力不从心。 但叶宁依旧不同意,趁着云蜃有些不舒服,上来要抢这瓶药。 云蜃自然是不愿意给的,她父母都没了,只要有机会,她便不希望叶宁也经历这些。 争抢之间,门突然被推开,站在门口的大声喝止两人:别闹了,让她喝。 三人循声看去,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北楠星。 第125章 最后的开始 桑半夏在剑谷最大的一间屋子里住着,叶目遮死亡的消息被唐青告诉了他,除了骂一句蠢货他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至于和他合作的人会有什么后果,他才无所谓。 沧浪城的事情也解决了,他相信,就算叶宁和竹弥都反对云蜃用那瓶药,云蜃还是会选择去救竹弥。 惘然和北楠星去药王谷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想找让云蜃能继续活下去的办法?真是好笑,十年都过去了,真有什么他怎么会让这个东西留着。 他本人确实不希望云蜃死掉,因为有些东西他还是不敢在自己身上试,他伤势好得快,但依旧会死。 如果云蜃没有离开药王谷,他的进度会快很多,穷奇血也不会到现在才做出来。 不过云蜃离开药王谷确实也有他的安排,当时要准备融合长生珏,应长风的到来让他不得不推迟这件事。 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云蜃想要离开药王谷的心思,如果自己在融合长生珏期间云蜃跑了,那么江湖茫茫找起来实在麻烦。 而且云蜃这么特殊,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就不好了。 所以他干脆露出破绽,让应长风带走了云蜃。 对于云蜃这一路的遭遇他非常满意,不论她走多远,永远也走不出药王谷的那间屋子。 她的每一步,每一个选择,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心口的灼烧感逐渐在退去,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 又一件事了结了,给云蜃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也要拿出来了。 云蜃睁开眼看见的是满脸疲惫的北楠星,她想说话,却发现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北楠星看见她醒了,便端来药:你的风寒还没好,又刚救过人,眼下先不要说话。 她一勺一勺地把药喂给云蜃喝。 我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这是唯一的机会。 帮云蜃擦干嘴边的药液,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 云蜃点头,这会儿她还是很困,却硬撑着不想睡。 没看见叶宁。 不过她醒来叶宁肯定会知道,这会儿也能感觉到叶宁在往这边过来,所以便打起精神等着。 北楠星站起身子道:她要过来了吧,少玩一会儿,你现在要多休息,我先走了。 云蜃冲她笑了笑,又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叶宁快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北楠星出来,她打了招呼,没有多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北楠星又一直没有睡,还是不聊了,况且屋子里的人还硬撑着在等她。 推门进去,就看见在烛光下对着她笑的云蜃,叶宁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俯下身子靠在她怀里,因为不太想说话,便埋在脖颈处嗅着云蜃身上的味道。 她在云蜃救治竹弥的那一刻,叶宁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卑劣的人。 因为在墨金镇,自己阻止云蜃去救那两个孩子的妈妈。 而现在,在竹弥能重新活着的那一刻,她心里居然升起一丝庆幸。 竹弥还没醒,北楠星说她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这些话没有办法说给她听。 得知云蜃醒了,她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她想云蜃是懂她的心思的。 可是云蜃现在说不了话,她嗓子疼得厉害。 叶宁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她知道怎么安慰她,但是她现在说不出来。 于是她抬手拍拍叶宁的背,后者起身看过来时,她比画了一下要纸笔的想法。 叶宁给她找了过来,不过云蜃没什么力气,写起来有些吃力,还歪歪扭扭的。 终于是写完后,她额上还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张纸上写得满满的:不要自责,当时客栈的老板娘还没有死。 第138章 而且师伯后面说了她在重新服药了,只要注意休息,按时服药,看到两个孩子成家立业不成问题。 如果能用更好的药,说不定还能看到小孙儿。 当时因为害怕时间不够,老板娘撑不到事情结束就走了,所以才提出使用长生珏。 好在是赶上了,师伯一直记挂着,在事情了结后第一时间就去给她看了病。 叶宁看完冲云蜃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这种情绪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云蜃也明白,伸出手示意叶宁牵着她。 两只手握在一起后,云蜃才闭上眼睛准备接着睡。 到云蜃彻底睡熟,叶宁才吹灭的油灯离开。 云蜃病着,容易传染,她如果也染了病,云蜃干着急更加好不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云蜃彻底康复后叶宁才从竹弥的房间搬回来。 竹弥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但北楠星说这是正常的,叶宁也就没有特别担心。 倒是苏溪亭来过几次,询问她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在沧浪城待的时间够久了。 叶宁和云蜃商量一番以后,问他可不可以带着竹弥和北楠星一起回季南城。 苏溪亭答应了,还表示会帮他们寻一间离药堂近一点的院子。 因为季南城那边的事有些急,苏溪亭便带着北楠星和竹弥先行离开了济南城。 抓住南酩霜后到第九日,唐凝也终于从明镜司回来了。 原本唐凝的事可以提早结束的,但傅陵游不知道怎么的给唐凝弄来了一个明镜司的身份牌,又给她找了些别的事做。 秦睨原本是不高兴的,为此还来和叶宁大诉苦水,说唐凝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当时竹弥才被苏溪亭带走,叶宁因为之前一直在照顾竹弥和云蜃,累了好些天。 只能强撑着听秦睨讲完。 好在秦睨也是知道唐凝要做的事情,只是对她一直不回来感到不满,所以都讲出来后她的心情便好了。 送走她,叶宁才再次睡下。 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云蜃怀里,搂着她的人也闭着眼睛,但是没睡。 叶宁在她怀里动了一下那人就睁开眼了,笑着问她:还困不困? 不困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唐凝忙完了就启程,坐船走,这样比较快。 托明镜司的福,她们找到一艘大船。 走水路只要三日便可以到扬州,再骑马只用两日就可以到剑谷,可以省很多时间。 虽然不困了,但叶宁还是不太想动,赖在云蜃怀里闭目养神。 天气热得很,和云蜃贴在一起还比较凉快。 想起北楠星的话,叶宁有些伤感,以后再抱着云蜃就不会这般舒服了。 唐凝回来的那天四个人去吃了顿好的,叶宁因为贪杯又把自己灌醉了。 这次醉得厉害,一直缠着云蜃楼不肯松手,第二日启程时差点睡过头。 四个人都是第一次坐船,登船时还有些紧张。 孟榛榛来送行,和云蜃聊了好一会才离开。 开船后叶宁和秦睨去船头玩去了,唐凝就和云蜃在另一处闲聊。 你找到解决你身上问题的办法了吗? 确实找到了,不过,还要看叶宁能不能在剑谷秘境里拿到断缘,但在这之前要先救出她爹爹。 桑半夏会武吗? 我不知道,但我猜他多半是不会去学的。 到时候要面对的除了你师父,可能还有一些投靠他的人。 惘然很久没传消息过来了,但我师姐说那边情况不算乐观。 舒庄主带人四处围剿那些对剑谷下手的人,最开始他们受伤,都是桑半夏提供的药来治疗,难保他不会动手脚。 唐凝神情凝重,从季南城外的交手来看,唐门参与其中的人可能不少,到时候恐怕是一场混战:你可有应对的方法? 云蜃望着海面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来:我确实有些安排来应对。 我师父恐怕不好对付,说句丧气话,你我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上次是他故意放水,这次他是不会了的,我师父是个很忠于唐门的人。 虽然他会给我们透露消息,但如果唐门要保桑半夏,我师父不会留手。 两人都陷入沉默,其实云蜃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这世上若有一人能对付唐青,那便只有她的师父应长风了。 可应长风早就立誓不会在江湖上动武了,当初带着她离开药王谷那般顺利,也是因为药王谷的人不习武。 船到桥头自然直,都到了这一步了,最后能怎样,看老天的安排吧。 云蜃站直身子拉伸了一下,眼下是没有方法来应对唐青的,那就先放一放。 北楠星说了,舒庄主受伤,正在扬州城休养,等与他会合后再商量吧。 如果他的伤势不算严重,也许可以牵制住唐青。 唐凝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便换了个话题:你和叶宁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这么说? 云蜃脸上的笑容平常,却透着一丝僵硬。 不是我看出来的,是阿睨。 她说,觉得你们两个像在维持关系。 唐凝低着头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就是像在努力让一切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第126章 你努努力 世家小姐多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所以秦睨很轻易地便能看出叶宁和云蜃之间的问题。 最开始是在她去找叶宁诉苦的时候发现的,云蜃与叶宁之间的互相依赖很高。 以往她和叶宁闲聊,云蜃如果没事是会在一旁安静地听,或者在不远处站在,总之不会离叶宁太远。 但是那天她只在进门时看到了云蜃,聊完出来也没有见到她的人。 最初她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是那天云蜃有事要忙。 可很快就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硬要说的话,是云蜃一直以来在两人感情中的主动行为变少了。 海风吹拂,浪花拍打在身上发出有节奏地响声。 云蜃的手指有些无意识地收紧,她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裂痕,但还是在笑:有这么明显吗? 唐凝也没说什么,她原本也只是来问问。 想着,如果云蜃没有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她便问清楚然后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不过眼下云蜃能活下去了,那就交给她们自己解决好了。 两个人在甲板上站了很久,云蜃脑子乱的很,叶宁喝醉了总是很黏人,上次也不例外。 但在她睡着后,云蜃却悄然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叶宁早上醒来时她已经出门了,回来时叶宁神色如常,还冲她撒娇说不肯起来。 她想,她是不知道的吧。 可怎么会呢,连旁人都能看出来,叶宁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半夜醒来想钻进她怀里,最后还是小心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会不知道呢。 船头传来的嬉闹声打散了此时有些压抑的气氛,两人循声走过去,发现是叶宁和秦睨在打闹。 秦睨在前面跑,叶宁在后面追。 秦睨看见唐凝过来,连忙躲到她身后,叶宁只好作罢。 她想顺势扑进云蜃怀里,但最后还是站稳了,云蜃只是将她扶稳。 怎么了?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 叶宁微微抬头,云蜃背后的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摇摇头:我们闹着玩呢。 秦睨在唐凝背后看着这一幕,她和叶宁闹起来的原因,是她试探着问叶宁,竹弥对云蜃满不满意。 满不满意吗?满意的吧,但不是作为叶宁伴侣的那种满意,而是对她这个人,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感情是虚假的这件事说出来了。 竹弥不希望云蜃在一切结束后面对突然不爱自己的叶宁,所以将事情说出来希望她能提前抽身。 叶宁甚至找不到理由来责怪她为什么要讲出来,因为她也怕。 就,挺好。 她撒了谎。 但是她脸上的落寞瞒不住秦睨,为了缓和气氛她便玩笑般地对叶宁讲:以后你们谁嫁谁娶?我看你平时那副爱粘着她的样,不会准备直接搬去药王谷吧。 叶宁为了掩饰心里的难过,便追着她打闹起来。 她想和云蜃成婚,可现在她怀疑这个想法是假的。 沧浪城的海边,云蜃抱着她问现在是不是相爱的。 当然是啊。 云蜃病好了想找自己,她心里是庆幸的,以为她们还和以前一样。 直到昨夜,她半夜醒来,发现云蜃平躺着睡在她身边,没有抱着她。 第139章 其实不只是昨夜,从她再次回了云蜃房间的那一天起,夜里睡觉时云蜃就再没主动抱过她。 一开始她还会自己贴过去,云蜃不会拒绝她。 可昨晚她没有,她想起,好几天了,她们甚至都没有亲吻过。 秦睨带着唐凝走了,她说想问问船家可不可以弄点海味吃一吃。 船头就只剩下叶宁和云蜃,以往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今日却很沉默,曾经的亲密到现在也只是牵着手。 云蜃打了个喷嚏,叶宁马上就警惕起来:你才刚好,要不我们还是回房吧。 这几天,我生病你照顾我累不累? 云蜃望着海面,像是自言自语般。 叶宁如实说:娘亲那边我也需要照看,两边跑是有一些。 她原本想说不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个回答会让云蜃不开心。 我以前身子也不好,你会比现在更累。 这话一说叶宁呆愣了半晌才缓过劲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是,担心这个? 云蜃的手收紧了些,攥着叶宁的手有些难受,但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她以为云蜃是因觉得自己的感情是假的,为了后面能少些痛苦,所以才慢慢和她保持距离。 但这话一出,她就明白根本不是这样。 这人担心的是,等事情了结后,自己不会爱上那个她。 因为云蜃死了,而重新活过来的常安,是叶宁不认识的陌生人。 嗯。 云蜃耳朵有些红,其实她两种想法都有,但更多的是担心叶宁不会爱上常安。 她不去看叶宁,继续说道:我身子不好,很容易就生病。 还不知道以后到底能活多久,我也许会拖累你。 叶宁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感情催动着要她说不管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但理智却拦住她,不让她开口。 她想,对现在的她和云蜃而言,更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感情的冲动。 所以她将身子倚靠在云蜃身上,这是她的感情做的最后的反抗:那等事情结束,我就搬去药王谷和你住,我们重新认识。 其实我想说你怎么样我都会爱你的,可我怕会食言,我很抱歉,我没办法说出我以后也会爱你这句话,因为我不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出于我的本心。 但是,阿蒲,你不要放弃我。 你努努力,别让我走。 云蜃终于是偏头看向了叶宁,她眼里含着泪,脸上却是笑着的:可你若是要走,药王谷拦不住你。 叶宁看出来眼里的促狭了,有些恼怒地吻住她的唇,还咬了一口。 将这几天心里那点不满都发泄出来后才罢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到时候我走了,你最难过。 云蜃双手抱住她的腰,脑袋枕在她的肩上,在叶宁耳边轻声回答:好,我不让你走。 药王谷风景很好,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桑半夏有没有糟蹋东西。 如果没有,我想你会喜欢的。 若是有她停顿了一下,突然咬了一口叶宁的耳垂。 这一下弄得叶宁身子一僵,小脸迅速地涨红了,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听见云蜃说对她说:若是有,我便努力些把它恢复。 海风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喧嚣起来,夹杂着一些海鸟的叫声,围绕在叶宁周围。 明明是吵闹的环境,叶宁却觉得出奇地安静。 她只听的到那句话,从还有些痛感的耳朵钻进来,在她的脑子里被解析。 云蜃在和她说,会努力的让她喜欢。 之后的两天,叶宁总是能在云蜃怀里醒来,她惊讶地发现云蜃现在就算是侧着睡也能睡好了。 船抵达扬州,四人下船后便商量着要去哪里找舒庄主。 正谈论着,突然有人喊了声:蜃儿。 云蜃听见声音便抬头看去,没想到喊她的人居然是应长风。 师父?你怎么来了?师娘呢? 云蜃快步走过去。 应长风离得比较远,等云蜃走进了,才看清她身上的疤痕,原本带着笑容的脸很快就变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谁做的? 云蜃摆摆手,如今没了一心求死的想法,她在应长风面前更活泼了一些:不碍事的,已经报仇了,师父怎么过来了? 应长风看她摆手,又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痕,眉头拧得更紧了:你师娘在客栈,你伤成这样,她瞧见了又要哭一顿了。 云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这时唐凝几人也围了过来,云蜃便向应长风介绍起她们来。 唐凝是听说过应长风的,但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人很是厉害。 不过看着应长风与他们说话的样子,她算是知道云蜃身上那种温和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叶宁被云蜃牵着走,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她满脑子想的是应长风会不会同意她和云蜃在一起。 尤其是季年,自己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并不好。 她有些担忧地瞄了云蜃一眼,但后者好像没注意,她和应长风聊得正欢。 秦睨倒是发现了叶宁的心思,她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是不是有种见云蜃爹爹的感觉? 叶宁红着脸点头:我之前,做得不好,我怕他对我有意见。 秦睨捂着嘴笑她:瞎担心,他一看就很疼爱云蜃,知道云蜃喜欢你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这一点叶宁其实知道,但总归是会紧张。 到了客栈门口,云蜃忽然停住了,她有些紧张地问应长风:要不我想个办法把这伤疤遮起来吧。 应长风还没回答,有个身影便风一样的从客栈里出来,一把就抱住了云蜃。 这一下撞得云蜃往后退了几步,连带着松开了牵着叶宁的手。 刚稳住脚步,季年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你得先跟我去趟药房,我得给你弄点去疤的药。 叶宁看见云蜃有些慌张地解释自己没什么事,虽然手忙脚乱,脸上却是非常高兴。 她看着看着也笑了起来,刚才升起的一丝担忧忽然就消散了。 第127章 旖旎 所以,是惘然写信要你们来扬州的吗? 云蜃和应长风坐在一起聊天,季年则是带着叶宁几人去了药堂。 应长风敲了一下云蜃的脑袋:惘然都知道来信,你就一点消息都不给。 还有你们两个,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搞成这个样子。 云蜃捂着脑袋笑,随后开始给应长风讲自己这一路的事,应长风不住地叹息。 随后摸摸她的头:好孩子,受苦了,等会儿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 应长风总是这样安慰云蜃,说起来,他能发现云蜃喜欢吃东西还是因为他第一次带着云蜃下山。 那时季年的身子刚养好,他终于分出心神来照顾这个救了他妻子的孩子。 说起来,他对云蜃的疏忽,季年病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那时的云蜃真的太安静了。 她不吵不闹,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也不会有什么事来找他们,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 等他想起来去找她时,云蜃已经比被她刚带出药王谷时还要瘦了。 因为愧疚,他便带着云蜃去了黄龙府,去吃了暮云楼。 那时暮云楼还只是一家小馆子,但已经是应长风等带她吃的最好的了。 小云蜃吃的很快,虽然依旧不说话,但每道菜他都吃完了。 离开时还回头了好几次,他心疼地摸摸她的头笑道:下次再带你来。 只是因为自己的粗心,那时他并没有发现云蜃无意识的自戕行为。 这件事是季年发现的,应长风告诉她云蜃喜欢吃东西的爱好后,她便开始钻研厨艺,会时不时的送自己新做的点心给她。 有一次她在黄龙府买到一些牛乳,快步赶回去准备给云蜃尝尝。 推开门却发现这孩子拿着短刀横在脖子上,刀刃已经划开了脖子,装牛乳的碗掉在地上,惊到了云蜃。 她放下刀,安静地看着季年,也由着季年查看伤口然后止血。 到这时季年才发现,这孩子身上满是伤口,尤其是双臂。 平时都是穿的长袖看不出来,这次是因为手上没位置了,才去抹脖子。 季年把这些告诉应长风后便搬到云蜃屋子里住了,一住就是半年,这期间云蜃再没有自戕行为。 她以为云蜃好了,因为这半年她会开口说话了,虽然很少,语气也有些冷漠,倒是在吃到喜欢的饭菜点心时会罕见的露出笑脸。 第140章 九岁时她突然要求习武,应长风便开始教她。 长生珏是祸也是福,云蜃的内息可以用浑厚来形容,所以那些用来打基础的训练对她来说非常容易。 而且云蜃非常有天分,他只要演示过的招式,云蜃很快就能学会。 这让他十分欣喜,将自己一身武学倾囊相授。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那是云蜃第一次单独下山,本是去黄龙府的药堂出售在山上采到的药材。 不巧那日有人在大街上闹事,应长风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只知道最后是云蜃阻止了那人,代价是右肩被砍伤。 这是应长风第一次对云蜃发火,他甚至说要不再教云蜃习武。 可是看着这孩子每天自己练习,最后还是一身伤,他又于心不忍。 只是那之后再没让云蜃独自一人下过山,直到有一次在黄龙府云蜃趁他不注意揭了第一张悬赏令。 她偷偷下山去找这人,应长风找到她时,她已经杀了那人,只是自己也满身是伤。 季年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哭,但云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用的什么药? 那天之后云蜃开始跟着季年一起学医,也没再提过去做悬赏的事。 再后来惘然回来了,偶尔会带着云蜃出去玩,只是时间很长,问起来他就含糊说跟着丐帮到处跑很正常。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年,云蜃突然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把季年吓坏了,给她处理时才发现,这人身上伤痕更多了。 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每次她和惘然出去都是去做悬赏了,但会在外面给自治好了再回来。 到她康复那天应长风和季年去找她,想让她不再去做悬赏。 只是还没开口,云蜃突然笑着说了句:好疼啊。 他有些记不清那会儿的云蜃多大了,却记得那是云蜃第一次喊疼。 那天云蜃和他们说了很多,惹季年哭肿了眼。 她还是会出去做悬赏,季年开始研究去疤的药。 到见到叶宁时,云蜃身上只剩下眉毛处的伤疤。 只是如今那道疤又延长,好在不深,只是身上的疤是消不掉了。 季年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手里提着一堆药膏。 她身后的秦睨捂着嘴,叶宁则是满脸通红站到云蜃旁边。 怎么了? 云蜃捏捏她的手。 叶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旁的季年语出惊人:她承认了你和她互相喜欢。 不过这话只惊到应长风一人,云蜃只是笑着问叶宁:怎么说的? 叶宁低着头道:季前辈问了,我就承认了。 季年知道这件事,还是惘然在信里说的。 当时那封信被季年先拿到了,她看完以后就拉着应长风下山了,但没告诉他云蜃和叶宁的事,想着等亲自问问再说。 本以为叶宁会暂时否认的,没想到一问就说了。 应长风一直到吃饭时都处在一个受到打击的状态,他把云蜃当女儿看,如今女儿出来半年不到突然说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个比她小的女孩。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在其间他看了云蜃和叶宁好几次,总觉得不真实。 但看着叶宁帮云蜃布菜时的眼神,他又觉得挺好的。 因为他也时常能在季年脸上看到那种眼神,满心满眼都只装了一个人的眼神。 晚上云蜃在季年和应长风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应长风说是来帮她的,可他不能动武,云蜃想知道他有什么安排。 你们下山时带走的那把长剑,把它交给舒庄主,后面的事就看他怎么选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应长风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接着季年拉着她询问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听完便开始流泪,一直到听完后才说:罢了,你如今愿意活下去便最好了,只要你平安便好了。 云蜃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亥时过半了,叶宁还没睡,坐在窗户边上看月亮。 怎么还不睡? 叶宁起身扑进云蜃怀里,闷身道:你还没回来。 云蜃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稍微收紧了搂在她背后的手,又说:我还以为,季前辈会不同意我们的事,当初是我偷跑才害你受伤的。 她本来想说当时季年就生气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讲。 云蜃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那会儿我们往客栈走时,你就在想这个? 叶宁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我以为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笨,师娘不过是担心了些,不会真地生气的。 睡觉,明日要去见舒庄主,快点把这边了结,我们可以在小暑前到剑谷。 对了对了,今天季前辈买的那些去疤的药都在我这里,我先给你抹上,之前惘然给的都用完了。 之前惘然给的药膏不多,她每次给云蜃涂抹的时候只重点涂抹脸上和双手。 这次季年买了不少,嘱咐叶宁不要怕浪费,用完再买都行。 所以现在她拉着云蜃,红着脸说要给她涂抹背后的疤痕。 云蜃一时愣怔,好半晌才有了点反应,她耳朵红得很明显。 转过身半褪去上衣后趴在床上,脑袋看向没有叶宁的那一边,一声也不吭。 叶宁也没说话,她是第一次看云蜃背后的伤疤,除了吴儡留下的,还有两道一长一短的伤痕。 这些伤疤很刺眼,把她原本有些胡乱的心思搅了个干净。 她把药膏倒在手上揉开,小心地涂抹在云蜃的背上。 手掌下的肌肤很是紧绷,让人很容易就知道这人在紧张。 但这些伤痕遍布在云蜃的脊骨周围,叶宁的手带着些凉意,只是几下来回的抚摸,云蜃紧绷的身子便有些软了。 还没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她把头埋在了臂弯里,说话声音有些闷,叶宁没听出里面的不对。 她正专心地涂抹那些药膏,生怕漏掉一点地方,以至于结束时没有注意到云蜃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叶宁喜欢睡在靠里面的半边,以往云蜃会等她躺好以后才熄灯,这次却提前吹灭了灯火。 药膏的味道带了些花香,叶宁嗅不到熟悉的药香,一时有些不适应,便问道:你背上还有两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云蜃想了半天,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好回答:我也不记得了,以前总是弄得一身伤,师娘调了药来给我涂,好多都消了,剩下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弄的了。 那两道伤疤看起来有些时间了,只有它们消不下去,想来是伤得非常重了,短一点的伤在右边腰部,长一点的那个在后心。 想来都是致命伤。 她心疼地亲了一口云蜃,想说什么,又觉得好像不用说。 她想云蜃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又往她怀里紧了几分。 第128章 他们的弟子会输给您的弟子 扬州城是座大城,这里有码头,附近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 最重要的是,这里往西能到剑谷,往南能去药王谷。 是座江湖气息很浓郁的城。 唐凝一清早就带着秦睨去买东西了,扬州城可以买到一些她用的上的暗器。 云蜃和叶宁则是在城内闲逛,两人谈论着泉宝山庄的事情。 舒庄主名景宏,他与叶檀溪是至交好友,剑谷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却还是慢了桑半夏一步。 从那时起他对桑半夏起了疑心,但在确认好友平安的情况下,他的心思更多地用在给好友报仇,和寻找好友的女儿上。 直到已经和他和离的前妻找上来时,他才彻底明白桑半夏的恶毒。 不是没想过复仇,可叶檀溪还在他手上,他只能先去处理那些围攻剑谷的贼人。 但千防万防,却依旧没有料到桑半夏居然会和唐门的人联手,他受了伤,被迫退至扬州城养伤。 可扬州城也不太平,他在这里被软禁了,盯着他的正是唐门的人。 这些消息是惘然传给应长风的,他在药王谷和北楠星分别后便去了剑谷,随后将这些消息传给了已经到达扬州的应长风,还说了不久后云蜃就会到。 应长风算着日子一连好几天都会去码头站一站,总算是等到云蜃。 因为有唐门的人在,丐帮的隼鸟用起来不方便,惘然便失联了。 不过从他给应长风的消息来看,这人应该没什么事。 昨晚云蜃和应长风对怎么去见舒景宏讨论了很久,大概的想法应长风是有的,需要讨论的是一些细节。 云蜃带着叶宁往南城门走,越是靠近,就发现人越多。 这是在做什么? 叶宁和云蜃贴在一起走,人实在太多了,想留一些距离都不行。 第141章 云蜃一边护着她,一边回答道:扬州城的特色,舞狮。 这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一次,今日刚好。 她带着叶宁一路往前挤,终于是来到舞狮的池水边。 高度不同的梅花桩立在水里,最高的台子上有一朵红色的绣球,一红一黄的两只狮子正在岸边翘首以待。 叶宁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很是兴奋。 同她相比,同样是第一次看的云蜃倒是显得安静许多。 随着鼓声响起,两头狮子以不同的姿势上桩,动作轻巧而熟练,惹得周围叫好声不断。 两头狮子在最顶端相遇,互相抬起前爪试探,叶宁看得入神,连有人站到她身边也没发现。 小宁儿。 那人叹息一声叫了她一下。 叶宁这才回神,扭头一看发现是谢白微,刚要打招呼,手里却被塞了一样东西,接着谢白微转身又进了人群。 明白过来的叶宁将手里的东西捏紧了几分,然后再次去看台上的狮子。 红狮子已经先一步登上了高台,离绣球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狮尾却突然滑了一下,然后直接摔入水中。 黄狮子将绣球收入口中,在台子上展示了好几个动作,随后开始下台。 一个华丽的甩尾成功上岸,叶宁高兴地鼓掌。 一场结束云蜃带着叶宁从里面退了出来:好看吗? 好看呀,但是红狮子尾怎么会突然滑了? 云蜃知道那时叶宁没看见,就解释道:他们登台前的交手里黄狮子打中了红狮子的后腿,所以它才没站稳。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叶宁这才拿出手里的东西看,是一块写着商字的牌子。 这是什么? 叫咱们去商行呢。 云蜃说完就拉着叶宁往商行那边走。 扬州的商行很是热闹,这里与南氏商行不同,东西会更偏向江湖气息。 比如上好的伤药,一些兵器,甚至周围一些门派特有的东西也会在这里售卖。 云蜃和叶宁刚到商行门口,就看见好几个不同门派的弟子,其中一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手拿一把细剑。 他站在商行门口,看起来很是显眼。 泉宝山庄的人? 叶宁和云蜃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观察了一会,确认这个人确实是在等人后,云蜃才上前去同他攀谈。 那人很是警惕地打量着云蜃,随后看见云蜃手上的牌子才放松下来。 他靠近云蜃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他走后,云蜃带着叶宁进了商行,根据那人说的消息,两人走进一间包厢。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坐在里面喝茶,看见叶宁她高兴的迎上来:宁儿,快让谢姨看看,长高了不少,是个大姑娘了。 眼前这人正是舒景宏的前妻,谢温。 叶宁惊喜,很快便与谢温交谈起来。 谢白微给她讲了一些叶宁的事情,也提到了云蜃。 所以谢温在和叶宁嘘寒问暖时,会时不时问问云蜃的情况。 不过在听到云蜃的师父是应长风后她突然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说了句:确实是泉宝山庄的不是,也不知景宏能不能想通。 这话倒让云蜃有些好奇了,关于应长风为什么会立下不以武入江湖的誓言,她一直是不清楚的。 以前也从没想过去问,只知道是与当年季年的病有些关系。 叶宁看出云蜃想知道这件事的原因,便缠着谢温请她讲讲。 谢温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应长风的武学天赋是当世罕见,不论何门何派的武学招式,他只要看一遍便能学会,甚至能将其改进。 他当年在江湖上游历时,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不论使出什么招式,他都能很快学会,然后反击。 和他交手的人越多,他会得也就越多。 渐渐地,江湖上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找他拜师。 当年应长风确实动了想要开山立派的想法,也是这个想法,让他后悔了很久。 他会的太多了,是一些门派的不外传的招式他也能学去,如果让他开山立派,会让这些门派失去自己的底牌。 所以当时以舒景宏为首的一些大门派弟子,便联合起来去阻止这件事。 原本,他们是想通过比武来让应长风放弃,知道打不赢他,他们便选择了很不厚道的车轮战。 然而他们低估了应长风,一轮下来,应长风依然站在擂台上。 这些人没办法,于是生了恶念,他们把主意打在了应长风的伴侣,季年身上。 不知道到底是谁联系的人,总之,季年受了重伤。 这些人站在应长风面前,逼迫他立下誓言,不以武入江湖,不开山立派。 得到满意的结果后,他们才将季年的位置告诉应长风。 那些人,都是各门派的下任掌门,他们都说是为了门派才做出此举,也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对季年下了黑手。 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是恶人。 景宏因为心怀愧疚,打了一把长剑,名为见悔,就是你现在用的那一把。 谢温讲完,脸上的愧疚很是明显,她选择不去看云蜃,而是看向叶宁。 云蜃没说话,这些事不该她做什么评价,但作为应长风的弟子,她却是有一件事可以做:我想在去剑谷之前与泉宝山庄的弟子切磋一次,可以吗? 谢温道:我会把你这个要求转达给景宏,但你为什么不等事情结束后在比呢? 云蜃笑了笑道:我的时间也不多。 一直到从商行出来,叶宁才猛然反应过来:我们不是出门来见舒伯伯的吗? 你啊,才想起来吗? 云蜃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这样说着,却拉着叶宁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客栈门口唐凝和秦睨等在门口,正在说话。 云蜃和叶宁走进后,四人才一起进去。 应长风和季年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连菜也点好了。 我和秦睨明日便出发去剑谷。 刚坐下,唐凝就开口了。 云蜃嘱咐道:注意安全。 叶宁和秦睨交换了一下眼神,忽然就明白了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随后便闷头吃饭,六个人很快便吃完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所以,我们今日是诱饵? 刚关上房门,叶宁便立刻询问云蜃来确认自己的想法。 云蜃揉着她的脑袋夸奖:真聪明。 所有人都以为叶宁要和舒景宏见面,其实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舒景宏看到长剑见悔,从而同意应长风出手帮忙。 唐凝的那句话就是在表明舒景宏同意了这件事。 而她之所以要先动身前去剑谷,目的是在云蜃和叶宁抵达之前,先去保护程锦。 入夜后,云蜃去找了一次应长风,把自己要和泉宝山庄弟子切磋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应长风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这是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你其实没必要管的。 云蜃只是很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笑道:这是我作为师父唯一的弟子,能给师父做的最后一件事。 再过不久,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云蜃了,我得让这些人知道,我师父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他们从前会输给您,现在他们的弟子也会输给您的弟子。 第129章 擂台 送走唐凝和秦睨,云蜃和叶宁在客栈门口看见了谢白微。 她手上拿着见悔,对云蜃行礼后道:泉宝山庄,谢白微。 云蜃知道这是舒景宏同意了,他选择让自己的女儿来比试。 她回礼:应长风弟子,云蜃。 两人定下了比试时间与规则,申时,扬州擂台,只拼招,不用内息。 见悔被谢白微留了下来,应长风没有趁手的兵器,见悔刚好可以给他用。 对于比试这件事,叶宁显得比云蜃还要急躁,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叨着:怎么是微之姐姐呢? 云蜃看她这样觉得好笑,便问:是她不行吗? 叶宁看都没看云蜃就回答:你不知道,微之姐姐的剑术是很厉害的。 尤其是这些年她还去学了铸造,力量上也不能小看。 我爹爹当初都说过,如果她不是女孩子,泉宝山庄是定然会交到她手上的。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 叶宁极快地否认:我是怕你受伤。 云蜃还没来及的说话,叶宁又直接坐在她旁边讲:我给你说说泉宝山庄的剑术,你也看过我用的,还有一些别的唔。 第142章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云蜃堵住了。 好了,你不要慌了,等会看着就好。 云蜃把她搂在怀里笑,边说话边拍着她的背安抚。 正在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季年的声音响起:蜃儿,我可以进来吗? 叶宁一听这话立马从云蜃怀里退了出来,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云蜃看着她将自己的慌乱掩饰好后,这才起身去开门。 师娘,怎么了? 季年进了屋子给自倒了杯茶:你昨晚说了那番话后,你师父一宿没睡。 所以现在也没起,我就想着过来找你说说话。 叶宁有些不自在,虽然季年是同意了她和云蜃的事情,但她依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季年。 云蜃关上门,走到叶宁身边,牵着她也坐下:师父这么高兴的吗? 其实不止应长风高兴的没睡着,季年也是。 当年之事,要说他们夫妻俩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名门正派,行的却是卑鄙之事,甚至到最后都没有人愿意承认是自己下的黑手。 她中了毒,连当年的药王谷都解不掉,到最后她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应长风不得已再去了一次药王谷。 本是想求得一些能让她多活一些时日的药,没承想最后带回来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云蜃救她的过程是后来听应长风说的,连着三刀划在手腕上放血,然后昏了过去。 她活了,不过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调理。 因为这个,云蜃还给她道过歉,说如果不是因为中途昏倒了,她本应该完全恢复健康的。 对这个孩子她和应长风一直是觉得有亏欠的,他们还没想到要怎么补偿,这孩子却又为他们做了一件事。 这事对他来说是他的心结,他一直不说也是因为他觉得是他害的我。 你昨晚走后,他还哭了好久。 云蜃和季年相视笑起来,连叶宁也捂着嘴偷笑。 很难想象应长风那么一副稳重的样子,哭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你比以前要开朗了一些。 季年忽然的一句话,让云蜃有片刻的愣怔。 她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温柔地看向叶宁道:因为遇见了重要的人。 叶宁的脸一下就羞红了,完全没想到云蜃这么直白。 其实季年也没想法云蜃会和叶宁走到一起,这孩子给她的印象是莽撞的,但也许就是这份莽撞才让她闯进云蜃的心吧。 三个人聊了很久,叶宁更多的是在听,并没有怎么说话,也因此听了许多关于云蜃的事情。 应长风到了午时过半才醒,他匆忙寻来,很急切地说道:蜃儿,师父得再和你说说泉宝山庄的剑术。 季年打断他的话:你再醒晚一点,我们出去吃饭就不带你了。 有什么回来再说,况且你现在讲什么也没用。 蜃儿是你一手教出来,她的本事你再清楚不过了,你现在给她讲解,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没信心? 应长风连忙辩解道:我怎么会对她没信心呢,我不过是希望蜃儿能少受点伤。 到四人出门时,应长风都还在和云蜃说着一些自己的心得。 这些话应长风其实很早就和云蜃说过了,如今再说一遍,不过是他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 毕竟这一天他从来没想过。 一直到几人站在擂台旁边,应长风依旧在嘱咐云蜃要注意安全。 最后还是季年阻止了他的絮叨,他才安静下来。 扬州擂台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比武切磋,特意选在这里也是舒景宏希望这场比斗的结果能被传开,不论泉宝山庄最后是否会赢。 申时将近,周围的人也变多了些,叶宁甚至看到了好些泉宝山庄的弟子。 不过周围的人群里也混入了不少唐门弟子,毕竟他们在这里要盯着舒景宏的一举一动,突然来的这么一场比武,他们自然也要看着。 谢白微和谢温到来时,刚好是申时。 当年之事谢温虽然没有参与,但舒景宏的悔意她是看着眼里的。 一直到云蜃和谢白微站上擂台,谢温与应长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舒景宏没有来,她说什么也不过是空话。 云蜃看着对面的谢白微,心里忽然有一丝的紧张,她不认为自己会输。 但还是有一丝害怕,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看向了叶宁。 叶宁也在看她,冲她笑,只一眼就将她心里的害怕驱散了。 谢白微的剑术的确精妙,泉宝山庄的剑术本就带着些阴柔的技巧,谢白微又因为铸剑有着一身不弱于男子的力气。 阴阳结合,给泉宝山庄的剑术带来了不一样的效果。 这与叶宁使用的招式完全不一样,让云蜃一时间处于弱势的状态。 周围泉宝山庄的弟子频频叫好,有人甚至认为云蜃输定了。 可不仅是应长风等人,连谢温都是一脸的凝重。 云蜃在让招,只守不攻,而且从不打断谢白微的出招,这完全就是应长风的风格。 先让对方完全展示自己的武学,只在这一招一式中,应长风便能学会对手的招式,随后甚至能改进后再反击。 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她和舒景宏尽管对应长风夫妇有愧疚,却没有抱着输掉这场比试的心思来应战。 舒景宏甚至将泉宝山庄的剑法深入剖析后再讲给谢白微听,他们都以为云蜃只是通过应长风学到了怎么应对泉宝山庄的剑术。 完全没有料到,应长风居然能找到一个和他有着同样天赋的徒弟。 谢白微越打越心惊,她比谢温更能体会到云蜃的让招。 泉宝山庄的剑招特点就是快而密,但眼前这个人居然能防得滴水不漏。 她不敢再攻,在又一次被云蜃拦住剑路后,她选择后退拉开距离。 交手之前她认为自己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能胜,毕竟,云蜃如今才十八岁。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连五成的胜算都没有。 刚退开三个身位,云蜃的长刀便挥至眼前,泉宝山庄剑术击水。 这招算是横斩,但由泉宝山庄的人用出来,会有特殊的速度变化。 如果预判去拦,会发现根本拦不住。 谢白微对这招式熟练于心,长剑舞动准备回击。 刀剑相交时,谢白微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的剑被刀震开了,如果不是她即使反应后撤一步,这一下就要分胜负。 剑谷的闻雷? 云蜃站在原地,笑道:对,这招和击水很配。 她不敢大意,摆好架势准备应对云蜃接下来的进攻。 只是云蜃的下一招让她更是慌乱,原本在右手的长刀,只是一个转身便出现在左手。 突然的变化让谢白微只一个照面便受了伤。 台下的谢温看着应长风惊讶道:云隐刀!你教她的? 应长风点头,却也补充道:这本就是她应该会的。 谢温一时间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与竹弥关系那么好,自然是认识云想浓的。 云隐刀当年也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无招无式,只凭借双刀的变化便可立足,可想而知是多么了不起的刀法。 何况使用它的还是一位女子。 连竹弥都不知道云想浓有一个女儿,她更加不会知道。 但应长风的话无疑是在告诉她,云蜃就是云想浓的女儿。 到如此,她不得不承认,谢白微是一成的胜算都没有了。 云隐刀无招无式,但有应长风的教导和云蜃的天赋,它可以是任何招式。 当年舒景宏打不赢应长风,如今谢白微也输给了云蜃。 只是七招,谢白微便被缴了械,云蜃的每一招都蕴含着被她改进后的泉宝山庄剑招,再加上云隐刀的变化,可以说就算是舒景宏在这里,也要吃亏。 若是加上内息的增强,舒景宏也不可能赢过云蜃。 这一战让周围的泉宝山庄弟子哑口无言,他们接到消息说谢白微要在这里与人比武时,所有人都不认为她会输。 可事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对方还是个谁都不认识的小姑娘。 原本热闹的场子逐渐散开,这些人眼里有失望,有震惊,甚至有人因此对自己的剑术产生怀疑。 尤其是谢白微。 云蜃将剑交还给她时,她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接过来。 下擂台时她才说了一句:难怪我父亲当年会做出那种举动。 如此天赋,确实会让人嫉妒啊。 叶宁迎上来想要安慰一下谢白微,云蜃却拉住她道:她与她父亲不同,你不用安慰她。 走向谢温的谢白微面色依旧是凝重的,但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迷惘,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第143章 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在这次交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擂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突然的一阵骚动让原本散开的人群停了下来,一群身披护甲的士兵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顷刻间便将躲在人群里观察的几个唐门弟子按住了。 一名佩着长剑的士兵指挥着抓捕现场,在他的腰间,一块写着孟字的腰牌尤为显眼地挂在那里。 第130章 剑谷秘境 擂台周围的唐门弟子很快就被逮捕了,不只是擂台周围,整个扬州城内被安排来监视舒景宏的人,都在同一时间被抓了。 找出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是唐凝来做就不难。 在她们上船前孟榛榛和云蜃讨论的就是这件事,她安排的人已经先一步抵达扬州城了,有什么事只要去联系就行,唐凝手上有明镜司的身份牌,他们看到了就会帮忙。 所以昨日唐凝与秦睨,除了将见悔交给舒景宏以外,还将这些人都揪了出来。 这些事云蜃几人知道,谢白微与谢温并不清楚。 叶宁将事情讲给她们听后,谢温突然就卸了力一般地倒在谢白微的怀里: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在担心你们到底要怎么去解决这件事。 原来都打算好了,那就好,那就好。 在谢温的带领下,几人见到了舒景宏。 得知谢白微输了以后,他一时失语,沉默了很久。 最后硬撑着身子下床,对应长风行礼道:对不起。 他边站着的谢温与谢白微也一同拜了下来。 应长风只是将他扶了起来,并没有说要原谅。 当年之事,是怎么都不能原谅的,能做到不追究,已经是他大度了。 舒景宏伤得重,后面的事情他是没办法参与了。 而剑谷那边的情况,他知道的昨日都告诉唐凝了。 泉宝山庄的弟子有好些本就在那边,剩下的一些也在往那边赶。 不多谢白微会和她们一道过去,叶宁有些欣慰,看起来这次的事情让舒景宏下定了决心要把泉宝山庄交给谢白微了。 叶宁询问起自己爹爹的事情,舒景宏脸上染上歉疚:伯伯不清楚你爹爹的情况,我问过很多次,桑半夏始终不肯让我再见一次檀溪。 到现在,我连他是不是还活着也不清楚,是伯伯没用。 别这么说,舒伯伯您已经做了很多了,后面安心养伤就好。 叶宁眼里有失落,但很快就压下去了。 临走时舒景宏拿出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剑身比见悔要宽一些,也重一些。 剑鞘是白色的,上面点缀了绿松石作为装饰。 他将这把剑交给叶宁道:这是你爹爹拜托我铸的剑,专门给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起名字。 客栈的房间里,叶宁仔细地擦拭着那把剑,一边擦一边哭。 云蜃坐在她旁边看着,轻抚她的脑袋道:这把剑与剑谷的剑术很契合呢,要不要起个名字? 叶宁忍着泪水将剑擦好,随后趴在云蜃怀里哭了起来。 所有的担心、不安、害怕都被她埋在云蜃怀里。 等情绪终于发泄完,她才开口:叫长宁好不好? 你的剑,想叫什么都可以。 我希望以后可以有长久的安宁,尤其是你我。 抱着云蜃的双手又紧了几分,声音闷在她怀里。 云蜃揉着她的脑袋温柔地道:会的。 第二天寅时,一行五人便出发了。 剑谷的事情在扬州一带已经传得很开了,这几天在城里也能听见有人议论。 也因为如此从扬州往剑谷的路几乎没人愿意走,有些江湖弟子不愿意掺和进去,普通百姓为了安全也不往这边靠。 所以一路上人越来越少,第一天夜里众人在路边将就着休息。 谢白微坐在火堆边对叶宁讲:目前剑谷的形势并不乐观,站在桑半夏那边的人比我们的人要更多些。 就算有应前辈在,我们也不见得能够赢。 这一点云蜃已经考虑到了:暂时先不起冲突的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叶宁送到剑谷秘境去。 这是他们讨论出来的方法,桑半夏想要长生珏,那么最重要的断缘就必须更早地握在手里。 而且,对他们来说,让云蜃摆脱长生珏也是关键的一步。 剑谷秘境的位置在后山的山谷里,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再走半日能找到一个山洞,穿过山洞,就能到后山。 这条路是娘亲告诉我的,位置很偏僻,知道的人也不多。 我和云蜃会从那边进剑谷,你们就先去和唐凝他们会合,稳住那边的情况。 根据竹弥说的,秘境只有叶宁一人可以进去,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秘境周围常年都有瘴气存在,寻常人靠近不了。 而这条隐藏的道路,只有历代剑谷谷主才会知道。 休整一夜后,叶宁和云蜃先行了一步。 应长风带着季年和谢白微继续沿着大路往剑谷走,到达谷口时已是傍晚,守在门口的人认识谢白微,却并不知晓季年和应长风。 这两位是? 谢白微介绍道:是在扬州城认识的大夫,过来帮忙的。 因为之前的围剿和内讧,现在里面伤患非常多,虽然里面也有不少桑半夏带来的药王谷弟子,可依旧是忙不过来。 那人一听是来帮忙的大夫,赶忙让开路。 因为舒景宏受伤,原本打起来的两方暂时停了手。 也因为他不在,这些人最后选择在剑谷休息。 没有主心骨,两边谁也不服谁,却又不敢贸然动手,于是便有了这几日的空闲。 在剑谷的这些药王谷弟子,没有一个人认识程锦,他本就不是常在谷里,连桑半夏也没有见过他。 这次来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一直是以普通医者的身份在这里帮忙,这也云蜃当初特意交代的。 并且按照云蜃说的,他一直都让自己保持低调。 可这批弟子却让他很不满意。 药王谷对弟子的教导是重心重艺。 先讲究心,再钻研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可自傲。 然而桑半夏带来的这些人,本事不大却心气却不小。 不仅在救治上不尽心,甚至连药物的使用也很随意。 这是程锦最痛恨的事情,但为了不破坏云蜃的计划,他只能自己费心再去给一些治疗后更严重的人重新看诊。 惘然找到他时,他已经因为疲惫累倒了,幸运的是惘然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不少自己认识的医者。 如此他现在才能有空在屋子坐着和应长风等人谈话。 那些倒戈去桑半夏那边的人,恐怕都喝了那个什么穷奇血。 还有那些被药王谷弟子们治疗过的人,恐怕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下了药。 惘然带来的医者将受伤的人和没受伤的人分开了,你们来了刚好,这些没受伤的要重点保护起来。 他和惘然商量过,桑半夏肯定还有什么阴谋,眼下要尽可能地保护住剩下的人。 谢白微很快就行动起来,让所有泉宝山庄的弟子开始在剑谷巡逻,重点保护没受伤的人。 她这次出来带的佩剑是舒景宏的,泉宝山庄的弟子看到这把剑便明白她就是下任庄主了,所以对她的吩咐言听计从。 眼下已经到撕破脸的边缘了,也无所谓会不会被桑半夏发现他们的意图了。 云蜃背着叶宁在剑谷后山的瘴气里穿行,从进山洞起,叶宁的身上的符印就开始疼痛起来。 起初并不明显,越是往里走,疼得越厉害。 她一开始还想瞒着云蜃,到后面根本压不痛感。 云蜃察觉到后想要带她出去,叶宁说什么也不肯。 我能感觉到秘境的位置,不能走。 她咬着牙站起身。 穿过山洞时叶宁已经疼得没法自己行动了,连云蜃都疼得额头冒汗。 她背起叶宁,在她的指引下继续前进。 穿过瘴气,映入眼帘的是一潭不是很大的泉水。 有瀑布从上面落下,奇怪的是却听不到多大的水声。 把我,放进去。 叶宁此时已经疼的难以说话了,符印带着她全身都在发烫,她的意识被带动着,叫喊着要进入那潭池水里。 云蜃并不放心,那谭水一看就很深,将叶宁放进去会怎么样她根本不知道,不能冒险。 叶宁很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脸上强行挤出微笑来,什么都说不出来,但依然是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了云蜃心里。 长生珏被全力催动,叶宁的痛感完全的被云蜃感受到,她抱起叶宁小心地将她放入潭水里,温柔的说道:我等你出来。 第144章 几乎是叶宁整个人没入水里的一刹那,潭水突然涌动起来,顷刻间就将叶宁卷入池底。 云蜃慌了,想要跳入水里,可整个水面却骤然冻结。 而叶宁在入水的那一刻全身的疼痛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舒适的感觉,眼前有白光闪过。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睡颜,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瑕疵。 叶宁下意识地抬手去触摸,心里想:真好看啊,就是这右眼的疤怎么怎么奇怪,云蜃的右眼,不是该有道疤的吗? 第131章 不真实 右眼,这只眼睛,怎么了吗?叶宁这样想着,手也触碰到了上面。 原本熟睡的人睁开了眼,带着没有消散的倦意,含着温情地冲她眨眼。 随后一只手抬起来握住她的手,懒散地声音响起:你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叶宁有反应,身边的人靠近了些要将她揽入怀中。 好香。 这是叶宁的第一反应。 是药材的香气,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本能地,叶宁往后退了一下。 这一举动让枕边人很疑惑:你怎么了?酒还没醒? 酒?昨晚,有喝酒吗?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昨晚和朋友聚餐,多喝了几杯。 我好像做了奇怪的梦。 她终于是开口了。 眼前人笑起来,语气轻松道:有多奇怪? 她答不上来,只是一直看着眼前的人:常安? 她试探着喊出这个名字。 嗯?你今天早上好奇怪,往常不都是喊阿蒲的吗? 常安抬手摸了摸叶宁的额头,又在自己头上摸了一下,嘟囔着:不烧呀。 叶宁注意到那是一双光洁无瑕的手,没有伤疤。 突然一阵声音响起,打断了叶宁的思绪。 常安翻过身,将闹钟关掉,接着坐起身来,叶宁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并没有穿衣服。 脸颊突然就红了,然后迅速翻过身去。 你自己干得好事,怎么突然就害羞了? 常安无奈的声音响起。 叶宁心里也是一惊,我做的?心里一阵异样的感情涌上来,她转过身再看时常安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了。 我去洗漱,你如果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 丢下这句话的常安起身去了浴室,叶宁躺在床上发呆。 感觉不真实。 昨晚的记忆冒出来,在朋友们的起哄里,常安对她求婚了,她是答应了的。 左手抬起来,无名指上有一枚玉戒指。 冰蓝色的,上面有云纹。 很奇怪,叶宁看见它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东西原本不该是戒指的。 脑子还是很乱,她决定起身去洗个脸,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是干净的。 有些慌乱地找到衣服穿上,然后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浴室,一头就扎进正在洗漱的常安怀里。 只是熟悉的香味并没有让她的心安下来,她只能搂得更紧一些来寻求安慰。 如此反常的举动终于是让常安谨慎了起来,她将嘴里的泡沫漱干净,拉着叶宁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是我昨天和你求婚的原因吗?你后悔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可又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叶宁这么反常。 这次叶宁反应很快:不是。 但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不是不愿意和眼前的人结婚,但是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两个字并没有让常安放下心来,她牵起叶宁的手道:没事的,我还有三天才能休假,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或者我们继续恋爱也行,就是,就是不能分开。 好看的眼睛里透着一些委屈,叶宁赶忙道:不分开,我们不分开。 常安这才笑起来,她站起身扎好自己的头发:我得去上班了。 说完她准备去拿外套和包包,都收拾好后她走到门口,这才发现叶宁还在沙发上坐着。 过来呀,我要出门了。 她张开手。 叶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却先一步动了起来,走到门边抱住了常安。 常安走了后屋子里只剩下叶宁一个人,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在她心里蔓延。 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恐慌,她想出去找常安,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应该去哪里找。 她在门口蹲了下来,脑子里混乱的记忆一遍遍地闪现,好像要把原本的东西挤出去一般。 叶宁不愿意,她捂着头倒在地上让自己缩成一团,拼命地想要抗拒这些新冒出来的记忆。 叶宁,叶宁,你怎么了? 是折返回来的常安,她的声音让叶宁回了神。 尽管心里还是有异样的感觉,可眼前的常安是眼下叶宁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搂住常安的脖子身子不住地发抖。 常安放下包,把叶宁抱起来带回卧室道:你有些不对劲,换一下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叶宁在她怀里摇头,她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虚假,只有常安身上似曾相识的香味能让她稍微地觉得真实。 但是常安却没有惯着她,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给她找来衣服,很坚持地说要带她去医院。 叶宁说什么也不愿意出门,常安无奈,只能打了个电话请假。 你得和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叶宁,眼里是担忧。 叶宁想了想道:我觉得不真实。 这话让常安很不理解:具体是哪里不真实?我,还是其他? 都有。 常安又出去打电话了,叶宁看着卧室的门发愣。 其实刚才她有想过不说常安的,可直觉却告诉她要说出来。 过了好久,常安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杯水:喝水,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你生气了? 常安没回答,只是坐在叶宁身边开始翻看床头的书籍。 你怎么不说话? 叶宁发现了,只有常安在自己身边时她的脑子才能安静一些。 她想,自己目前的情况,恐怕必须要常安的帮助才能解决。 本就不专心的人叹了口气,将书籍放下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你说我不真实。 我生气,可我不想冲你发火。 但我也不想对你撒谎,你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 叶宁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和记忆里的一样,却无法让她心动。 哪里不一样?要说起来,你才是不一样。 以往我出门,你会过来亲我,可你今天连拥抱都忘了。 叶宁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在常安的目光里点头:也许确实是我不一样,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常安的表情看上去很受伤,但还是回答道:我想回来找你要一个吻。 叶宁的手抚摸上常安的脸颊,这张脸熟悉又陌生,却不是她想亲吻的人。 手指滑过常安的右眼,叶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我有些时日没见过你这只眼睛完好无损的样子了,可我又想不起来它原本是出了什么事,我总觉得这里该是有道疤的。 是你早上说的梦吗? 我要是跟你说,我觉得现在才是我的梦,你会不会生气? 常安垂眸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我认识的叶宁? 叶宁不清楚常安怎么会想到这一点,但觉得她这么说是对的,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是谁? 我想不起来,从早上睁眼,我原本的记忆就很模糊,但我也确实叫叶宁。 我刚才回来时你是怎么了? 是不属于我的记忆在冒出来,但是你回来了就好了。 叶宁回答得很坦诚。 常安抿着嘴看了她半天,眼里情绪越来越低,最后冷声道:你说得这么清楚,不怕我现在就走让你彻底忘记原本的东西吗? 我怕,但你和她长得一样,我没办法骗你。 叶宁说完这句话后扬起自己的左手,问道:这枚戒指,是你给我的吗? 常安道:我没有给过你戒指,但我向她求婚时给的不是这枚。 叶宁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取下戒指在手里把玩:那这应该是我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不太记得自己的事,却觉得你这副模样同我的阿蒲一模一样。 第145章 她也叫阿蒲?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去打个电话。 常安捞起手机又出去了。 等她再回来,叶宁才继续道:是,她也叫阿蒲。 你去做什么了? 常安这次坐在化妆台边的椅子上,离叶宁有些距离:既然戒指是个线索,那就找专业的人来看看。 你不肯出门,我就拜托朋友上门来看,为什么不肯出门? 说不上来,就是害怕。 那你还记得什么? 嗯她身上很多伤疤。 叶宁现在只能想起这些,每当她想要回想更多时,脑子里就会浮现常安的样子。 她不敢再想,怕连最后一点记忆都没了。 你呢?你不觉得我这样奇怪? 她又把问题抛给常安。 觉得,我还给脑科的朋友打过电话,但是你不肯出门去看医生,他们便说让我先观察观察。 那你为什么信我? 叶宁说得我都信。 常安回答得很笃定。 两个人随意地聊了一会,直到有人敲门才结束对话。 常安起身去开门,走出卧室时还不忘嘱咐叶宁换一身衣服。 等她穿好衣服出来,客厅里多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秦睨和唐凝。 叶宁觉得自己是认识她们的,或者说,认识另外的她们。 小叶子,常安说你得了枚好看的玉戒指,给我瞧瞧? 秦睨冲她打招呼。 不知道常安是怎么和她说的,但看起来她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叶宁这样想着,便将戒指递给她,然后思考着应该怎么说话才不让秦睨起疑心。 唐凝打开自己带来的箱子,将里面的工具取出来递给秦睨,同时向叶宁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常安看叶宁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小声地问:她们两个你原本也认识? 叶宁点头,刚想说什么,秦睨有些心痛的声音就响起:这玉糟蹋了呀,到底是谁干的这种事。 第132章 想要的东西 根据秦睨说的,这枚玉戒指是被二次切割的,从另一件玉饰上取下来的。 得到需要的消息后,常安就下了逐客令,原本秦睨是不太愿意的,但常安说下次请吃饭,她这才带着唐凝走了。 叶宁看着那枚戒指发愣,下一步要做什么才好?常安皱眉在叶宁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沉默太久了叶宁也发现了不对,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常安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一眼叶宁后,她还是说道:秦睨有点奇怪,她工作也忙,原本我是说让她下班后过来一趟,可她马上就过来了。 她一向很有分寸,但今天却很罕见地不愿意走。 她和唐凝是情侣吗? 情侣,叶宁琢磨这两个字,很陌生,却很顺嘴地说了出来。 是,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平时也这样? 叶宁一愣,平时什么样?说真的她还真不记得自己平时什么样了。 问出这句话也不过是心里觉得这两个人就该在一起,所以便想确认一下。 我们还是得出门,在家里待着也不是办法。 看着叶宁的样子,常安又想起来眼前这人是没有什么记忆的。 只是这不挑重点听的毛病倒是与自己的叶宁很像。 去哪里? 这个问题难倒了常安,她也不清楚。 正思考着,常安的手机响起来。 接起电话,对面是她之前定的婚礼团队,似乎是场地方面出了点问题,希望她能过去一趟。 常安看一眼叶宁,犹豫着要不要去。 她离开,叶宁的记忆就会被覆盖,那么她熟悉的那个人就会回来,一切会回到正轨。 沙发上的人依旧是看着戒指发呆,常安不禁想,另一个自己这会儿在做什么,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呢。 她叹口气,走到叶宁身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我再陪你回来。 叶宁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也许是常安的信任让她稍微安心了些,这会儿她对出门并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但在打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叶宁还是有些犹豫,手里攥着的戒指突然在发热,好像是谁握着她的手在给她鼓励。 叶宁一脚踏出门口的一瞬间,陌生的记忆涌现出来,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旁边是你的新娘,只要和她结婚,你想要的东西就能得到。 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什么?她握着戒指放在心口,戒指的温度依旧温和,却透过手,透过皮肤直达心脏。 那种慌乱情绪被逼退,耳鸣也消失了。 耳边有个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是常安吗?眼前恢复清晰的时候,看见的是常安焦急的脸庞和屋子内熟悉的场景。 你怎么样?只是出门就会难受吗? 叶宁平复呼吸然后说道:我没事,你能不能找一根绳子给我,我们得出去。 常安给她找来一根红色的绳子,叶宁将戒指穿好挂在脖子上。 常安好奇道:你不带在手上吗? 我觉得它就该这样。 叶宁笑着起身,再次朝门口走去。 深呼吸几下后,推开了门。 胸口戒指的温度再次升高,那些陌生的记忆想要改变她,叶宁握着戒指甩甩头,忍着不适继续走。 不过一会后那些汹涌的记忆就停息了,甚至在消退。 常安带着她坐到车上时,叶宁已经完全摆脱了那些记忆的洗礼。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常安看着她有些疲惫的样子,眼睛却异常明亮。 叶宁摇摇头,却突然问:如果我早上的时候和平常没有差别,你会认出我不是你熟悉的人吗? 常安沉默着启动汽车,直到开出停车场她才说道:我会,但可能没那么快。 声音有些低,听得出来她有些难过。 车窗外的场景让叶宁很感兴趣,她对这些东西并不感觉很新奇,却觉得很陌生,想着多半是这个叶宁对这些很熟悉。 车子开到城郊的一个度假庄园里,常安定下这里作为婚礼现场,眼下这边打电话过来说原本的场地起了冲突,要她过来协商一下。 常安的眉头从下车后就没有分开过,原本定的场地是包含旁边的湖泊的,但因为这边的工作失误,湖泊被划给了另外一对夫妻。 常安有一些环节需要用到湖泊,眼下都不能成了,她很是生气,和庄园的经理掰扯着自己的损失。 叶宁在她身边安静地听着,目光四下打量,最后落在那片湖泊上。 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的草坪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围在湖边的长廊也是干净整洁。 叶宁好奇地走过去,越是靠近湖边,戒指的温度更明显。 她站在湖边看向水面,倒影里的自己好像比自己的认知得要更成熟一些,因为想看得更清楚些,她便走到一处钓鱼台上蹲着往水里看。 模糊不清的身影周围有一圈红色的线,再将身子往前探一点,可以发现红线的一端系在原本戴着戒指的手上。 常安注意到叶宁不在身边时,是周围骚乱响起的时候。 他们喊着有人落水,常安下意识地就去找叶宁的身影,在发现没有后迈开步子就往湖边跑,果然发现落水的是叶宁。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便跳下水,将人捞起来的时候叶宁还迷糊的说了句:你不怕水了啊。 好在叶宁并没有昏迷,上岸后不久她就缓过来了。 常安急忙问:你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能听出来在生气,却依然是压着没有发作。 叶宁摆摆手道:我看见一些东西,一时慌神,谢谢你。 她看见右眼上有着疤痕的常安在水里,满眼焦急。 她认出来,那是她的阿蒲,伸手想去触碰时却落了水。 原本她自己就能起来,但她听见有个声音在喊:符印,催动符印。 她想听清楚,便任由自己在水里了,只是最后被常安捞了起来。 庄园的经理给她们安排了一间房,又找来干净的衣服,叶宁在浴室换衣服时脑子里一直想的是刚才听到的符印。 什么符印呢?怎么催动?在门外的常安敲了浴室的门,提醒道:动作快一点,不然会感冒。 叶宁这才回神,无意间瞥到镜子里的自己,胸口的部位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换好衣服再出来,常安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本杂志,一旁的桌子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感冒药,你先喝了。 第146章 常安指着被子道。 叶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不上来的味道,有点甜,但不算好喝。 她看着常安,试探着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常安从杂志里抬起头,捏了捏眉心,将杂志举起来道:这本书,是上个月的。 刚才处理的那个事情,按照这里的服务水平是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的,但我当初定下时却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我是个医生,突然请假这种事原本是不容易批准的,但我早上只是一说那边就同意了。 这些事换作以前的任何一天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今天不同。 你说你好像在做梦,但我现在想,也许做梦的是我们两个。 几年前她看过一个电影,主角一行人可以通过自己的想象制造梦境。 用这个电影的理论,她猜测,这个梦境的主人也许是自己。 或者说,是自己的潜意识。 那有什么办法醒过来?老实说,我感觉我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找什么东西,早上出门的时候,总感觉有个声音在说只要和你结婚就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叶宁捧着没喝完的药,她实在是有些不习惯这个味道。 常安看了一眼叶宁,心里想,如果没有意外,她还真的可能会和这个叶宁结婚,那可不行。 按电影里的说法,死掉,或者强烈的坠落感都可以醒来。 她看向叶宁道:你要不要和我去蹦极。 什么是蹦极? 常安动作很快,本市最大的游乐场就有这个措施,她和她的叶宁也去过几次。 在网上订好票,带着叶宁开车前往游乐园,只是当看着蹦极台贴着维修的标志时她心里的烦躁终于是到了顶峰。 不只是蹦极台,所有刺激一点的项目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全部出了故障。 她问询工作人员时,语气里的愤怒已经是难以掩饰了,好在叶宁将她拉开,才避免了和人大吵一架。 两个人坐在园区的长椅上,叶宁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再想办法。 常安不耐烦地回:我怎么不急,我莫名其妙地就到这里来了,还有三天我就要结婚了。 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安全,有没有着急。 或者,那边的我出现你这种状况怎么办? 她的突如其来的厌烦把叶宁吓了一跳,心里的感觉告诉她,这张脸从没对她有过如此表情。 对不起。 她低着头道歉。 常安发了火,现在情绪也冷静了,叶宁的道歉让她愧疚:不是你的问题,关于你的记忆,你有没有什么恢复的办法? 叶宁想着刚才在湖边的场景,然后问道:有没有能安全地在水里的地方? 第133章 我的云蜃 等常安带着叶宁到一处私人豪宅时,她才问叶宁:你确定这个方法有效果吗? 叶宁跟着她走到泳池边,冲她笑道:总得试试。 说完她在水池边蹲下,水里的倒影很正常,没有红线,也没有她的阿蒲。 她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决定下水试试。 入水的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只有胸前戴着的戒指依旧在发热。 常安看见她下水以后一动不动地沉下去了顿时慌了,赶忙跟下去想把人捞起来。 谁知就在她入水的那一刻,周围的环境猛地就变了。 不再是清澈透明的游泳池,而是漆黑一片,水也冷得不行。 常安看见叶宁还在往下沉,顾不得许多便挥动手脚要去拉她,这一动她就发现不对了,她的手脚不听使唤了。 常安看着自己拼命地往下游,手脚的动作乱得很,好像不太会游泳一样。 但效果并不好只能看着叶宁沉得更深。 慌乱间常安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红色,她看过去,才发现是这具身体的右手在出血,看样子流了不少。 那些血倒是比这个人要沉得快一些,周围漆黑,连在下面的叶宁都看不清,却能很清晰的看见那些血。 常安终于看见自己追上叶宁时,周围瞬间涌现出大量的气泡,场景变化,四周再次恢复成了游泳池的样子。 感受到身体恢复自己的控制了,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就将面前的叶宁捞了起来。 出水的一瞬间叶宁就猛然咳嗽起来,常安连拖带拽地把她拖上岸后叶宁花了好久才勉强平复下来。 我想起来一些了。 叶宁看着常安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常安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可对上叶宁的眼睛,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眼睛里满是悲伤。 她又把自己弄伤了,她怕水的。 叶宁低着头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她是想起来了一些,但是不多。 只有关于阿蒲的一些记忆,却没有关于自己的。 常安大概能猜到叶宁说的她到底是谁,也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动作,原来是怕水才会那样啊。 你有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咱们怎么回去? 常安觉得自己现在开口说这些不好,但让叶宁继续哭好像也不行。 叶宁抹了一把泪水后说:咱们先回家。 浴室里,叶宁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之前看还干干净净的胸口,这会儿上面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符印。 很眼熟,这是之前说的要催动的符印吗?怎么催动?她抬手抚摸上去,和别的地方的皮肤没什么区别。 非要说的,那枚一直带着温度的戒指好像更加不正常。 她试着将戒指贴到符印上,却什么也没发生。 心里的失落还没有完全升起时,叶宁猛然发现那枚戒指的形状有了些变化。 她把戒指取下来往手上戴,发现戴不进去了,原本很规则的圆形现在也有了些变化。 快速地将自己收拾好,她走到客厅想和常安说一下自己发现,却并没有看见人。 客厅的电视机正自己放着一档节目,叶宁盯着看了好一会,连常安插着头发出来都没发现。 你怎么不吹头发? 我们能去这里吗? 常安的问话刚结束,叶宁就马上指着电视里的地方问她。 顺着叶宁的手指看过去,电视里放的是五台山的旅游宣传片。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叶宁看见这个宣传片的一瞬间,就非常想去,想到心口的符印都会疼的地步。 去玩还是什么? 我感觉这里有线索。 这话一出,常安二话不说就定了去五台山的机票,接着再次打电话请假,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但那边接得很快,并且对她的假期批得依旧干脆。 这让常安对这是个梦境的认知又加深了一些。 她让叶宁去睡了客房,既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爱人,她自然是不会再和她睡一起了。 晚上睡着的叶宁梦见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常安,她的阿蒲眼里是难过的,正在和她说话。 她努力的想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最后只能努力的通过口型认出,她说的是:我现在是谁? 现在是谁?她的阿蒲,不叫常安吗?她拼命的摇头,想告诉她自己想不起,但阿蒲却握着她的手,眼里的悲伤没有消失反而多了一分信任。 她的嘴型又变了,在梦快要醒过来之前,叶宁终于是辨认出来,这次说的是:你能想起来,想起来你就能见到我。 叶宁猛得惊醒,直接就坐了起来,名字,她现在的名字是什么?她反复地看着那枚戒指,它变得大了一些,上面的云纹更完整了,她看着云纹出神,总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一直到常安来喊她起床,她也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来。 上飞机的那一刻,叶宁一直以来的那种平淡感终于有消退的迹象了,她拉着常安问东问西,一直到遮光板降下来她才安静一会。 常安看着她的样子若有所思,昨天一整天她开车带着叶宁四处跑,对方总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弄得常安以为叶宁也是知道这些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的叶宁的记忆在帮她适应这个世界,现在她的记忆在苏醒,这些认知就开始消退了。 这个人,恐怕不是这个时代的。 她想起自己的叶宁喜欢看的那些奇怪的小说,不禁庆幸自己也会跟着看一看,不然恐怕没办法这么快适应这些。 到了五台山,叶宁对周围环境的好奇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想。 你以前来过五台山吗? 她走到叶宁身边询问。 叶宁想了想,应该是来过的,只是环境和现在大不相同了。 第147章 没有这么多人,也没有这么多房子。 她把自己勉强能想起来的地方告诉常安。 两人往景区里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常安发现,叶宁走路的姿势变了。 昨天这个人的姿态同她熟悉的没有什么区别,她的叶宁是个很厉害的厨师,因为总是要站着,所以走起路来上半身会有些僵。 但眼前这个叶宁却不是,整个人的气质就有很明显的区别,她走路时会给人一种很凌厉的感觉。 不说话时甚至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稳重,常安想了想,和平时她喜欢看得那些古装剧的人很像。 不同的是,她们是演的,而这个人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突然就很想自己的叶宁。 她们都叫叶宁,可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走在她旁边的叶宁完全不知道常安在想什么,周围的环境和她模糊的记忆里的已经完全不同了,但她依旧能想起的一个画面是,她背着一个人一步一步登山的场景。 是她的阿蒲,为什么会需要她背着?她越往上走,画面就越是清晰,终于她看见一座寺庙,和她记忆里的完全重合。 显通寺大门紧闭,周围的甚至连一个游客都没有,这个场景让常安更加确定这里肯定有线索了,和莫名起来关闭的游乐园设施一样,这个梦境在阻止她们醒来。 叶宁扭头问常安:你会翻墙吗? 常安摇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中医,翻墙还是有些难为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常安发现,自己说自己是中医时,叶宁的眼里有一丝的欣慰。 还不等她细想,就看见叶宁已经找到一棵比较高的树,两下便借着树干登上了墙头。 你是做什么的? 她站着墙下好奇地问。 叶宁朝她伸出手说道:我还没想起来,不过做这一切很自然,好像对我来说并不难。 有了叶宁的帮助,常安也爬上了墙,落地的一瞬间,常安只觉得天旋地转。 周围有钟声响起来,场景一换,是她正握着一只手要给人套婚戒。 她有些犹豫,意识模糊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干嘛。 对面的人出声道:你怎么了?给我带上呀。 带上?哦,戴戒指。 正要往手指上套时她突然发现,戒指不对,不是她准备的那枚。 常安,我的戒指,快点给我带上。 对面的人又催促了一遍。 她抬头看去,是熟悉的脸,但不是熟悉的人。 你是谁? 你在说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快点戴戒指,戴上戒指,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常安眉头紧皱,一股烦躁涌上来她举起玉戒指就要摔下去,那一瞬间她看见面前的人脸上浮现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来。 戒指脱手,她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不是她的戒指,怎么就摔了呢。 随着戒指的破碎,周围的场景也碎了,一片漆黑里,她看见了自己准备的那枚戒指。 握在手里的那一瞬间,场景重现,她要给叶宁戴上戒指。 就在戒圈要推入的最后一刻,她猛地抬头:你不是我的叶宁,这枚戒指也不是我的。 眼前的叶宁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还好你认出来了。 她把自己的手从常安手里抽出来,那枚戒指在手上绽放出淡蓝色的光芒,周围的场景再次变成了刚才的漆黑。 戒指化成的玉牌静静的躺在叶宁手上,叶宁的手指抚摸过那些云纹,满眼的柔情,随后她抬头对着漆黑的周围喊道:把我的云蜃还给我。 第134章 续缘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右眼有一道疤,除此之外与常安没有半分不同。 叶宁脚步迈开就要过去抱住这个人,常安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不对,她的右手没有伤。 那个人看着眼前警惕的两个人,开口道:为什么不按安排地来呢?你想要断缘,我说了和她结婚,你就能得到。 她又转头看向常安:这事情和你无关,你想回去,刚才把戒指戴上去就好了,为什么到最后又停住呢? 不管真的假的,我的戒指只会戴着我的叶宁手上。 叶宁还没开口,常安就反驳了。 那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又看向叶宁道:你不是担心自己会不爱她吗?和你旁边这个人结缘,你就没有这种担忧了。 你不要用她的样子来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这个人提到的结缘,叶宁忽然就想到在五台山上遇见的那个老者说的话,断缘即续缘吗?可是这个人说的是结缘啊。 叶宁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因为这个梦境在她们进入显通寺之后就放弃了压制她的记忆,转而去改变常安,但显然又失败了。 那人见叶宁和常安都不同意,便继续道:等你取下她的长生珏后,你对她就没有丝毫感情了,就像你现在对你身边这个人一样。 她和你的云蜃长得一样,但你依旧不喜欢她不是吗?还是说,如果她身上也有一样的伤痕,你也会喜欢她呢? 随着话音落下,那人挥动手,一阵气流对着常安袭来。 叶宁反应迅速地挡在常安身前,双手交叉护在脸前,靠前的右手瞬间便被划开一道口子。 她身后的常安面对这一幕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饶是她接受能力再强,眼前的画面依然是让她感觉不可思议。 你怎么样?手给我。 作为医生的本能,她伸手就要来查看叶宁的伤。 但叶宁却对她摆摆手,将她护在身后,眼睛死盯着对面的人:把云蜃还给我,就算我以后无法爱上她,我的缘分也只会系在她身上。 那人听了这话笑起来,道:那好,一死换一生,用你后面的人,来换你的云蜃。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别人,她和云蜃根本就是两个人。 叶宁自然是不愿意的,尽管这个常安和云蜃长的一模一样,连那双眼睛都是一样的,但叶宁清楚的知道她们是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那人朝她们走过来:这有什么关系,你不这么做,你的云蜃永远无法成为常安,你以为那个女人告诉你的方法是有效的吗?没用的,她是被长生珏救活的,她早就死了。 叶宁的身子歪了一下,这些事情她都知道,北楠星说过,关键就是她能否拿到断缘。 可眼下,拿到断缘的代价是她们没有预想过的,叶宁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常安自然是看出叶宁心里的挣扎的,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明白现在叶宁的处境,这种事换了她也一样会为难。 用无关的人的命来换她的叶宁,她也会陷入纠结。 如果她们并不认识,这个选择也许还好做一些,但两人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却因为情况特殊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这个选择不好做。 但她什么都没说,她不想死,她的叶宁还在等她,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直到那人走到两个人跟前,叶宁都没有任何动作。 常安有些失望,心想,换作是自己的叶宁这会儿怎么都要反抗一下的。 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我来。 那人伸手就要来抓常安。 常安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可叶宁那只没受伤的手却死死地拉着她,一股失望骤然在心里蔓延开。 那力气太大了,她挣脱不开。 在那只手要抓到常安的一刹那,叶宁快速地起身,一掌打在那人胸前,将她打得后退几步。 常安看见那个人反应很快调整好就要反击,却在刚有动作时停住了,这个空间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一个和刚才动手的人长的一样的人,区别是她的右手在流血。 云蜃从后面将假的人限制住,叶宁迅速跟上直接就掐住她的脖子:你到底是谁! 那人只是轻笑一声,随后化成一阵烟散掉,又在不远处重聚,这次她变成了叶宁的样子。 你居然能进来?你怎么进来的?算了,这不重要,你们想要断缘,总要付出代价,一死换一生。 谁死? 三人都没做声,但云蜃和叶宁却同时挡在常安面前。 一直沉默的常安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喊道:总有一个要死,那你怎么不去死? 这一下让云蜃和叶宁都回头来看她,云蜃甚至在看清她的样子时瞳孔都缩了一下。 那人听了这话笑起来道: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认为我是人吗? 第148章 常安:你也没说必须要是人啊。 假叶宁不笑了,她好像是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她换了个说法:我们换一个玩法,只要你能在洗去记忆后再次爱上这个人,我就将断缘给你们。 一来,你能拿到断缘,二来,你还能证明在没有情绪干扰的情况下,你依然能爱上她。 她这话是对着叶宁说的,本以为叶宁能同意,没想到对方却问: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是没有被情绪干扰的吗? 假叶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就看到叶宁高兴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云蜃:太好了,我以后也不要和你分开,真的。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从陷入黑暗后,自己能感应到云蜃开始,她就特别想抱她,甚至想亲她。 她以为这是符印带来的效果,现在知道不是了,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云蜃也高兴,她搂着叶宁乐得合不拢嘴。 你们关心的是这个吗?断缘不要了吗? 假叶宁气急,却不太敢靠近。 云蜃终于是分心出来和她说话:就算我们想要,你不给也没有办法不是吗?你要是真有本事,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而且现在你也不至于和我们谈条件。 假叶宁气的脸都有些扭曲,云蜃的话确实戳中她的心窝。 你干脆说清楚你到底要什么,大家都很忙。 常安看着叶宁和云蜃搂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明白一点,自己纯粹就是无妄之灾。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去搂着自己的叶宁亲。 假叶宁指着叶宁怒道:我不要什么,我在完成你的愿望,你想要她离开长生珏还能活着,还想让自己没了断缘的束缚依然会喜欢她。 按照我的来,你就可以实现愿望,你为什么不同意? 叶宁没想到眼下这一切是因为自己,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身边的云蜃抬手将她按在自己怀里道:她没有断缘还会不会喜欢我是我的事,我会让她再次爱上我。 至于离了长生珏我还能不能活,这也不是需要靠你来实现的。 我说过,那个女人的方法没用,你原本就死了。 没有人和你结缘续命,你根本就活不了。 那么我来! 叶宁从云蜃怀里钻出来,坚定地喊道:我来和她结缘,不,我和她续缘。 我这辈子只要她。 你不怕自己又是被假的感情牵动吗?而且到最后如果你不爱她了,却发现自己和她共命,你不会后悔吗? 然而这句话叶宁又抓住了重点:所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假叶宁激动的提高了声音道:她离了长生珏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叶宁扭头就问云蜃:你能努力活久一点吗? 云蜃连忙点头。 这下假叶宁不说话了,她低着头对这个结果很不理解。 常安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这是只有恋爱脑才能得到的结果,好在她们三个都是恋爱脑。 这一刻常安突然好想她的叶宁,要不等回去了去试试请假吧,等回去了一定要在她身边赖一整天。 叶宁牵着云蜃往因为受打击而无法维持人身的假叶宁身边走去,常安也跟了过去,为了安全,还是在这两个人身边比较好。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你把断缘给我吧。 叶宁朝她伸出手。 假叶宁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化成黑烟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问道:你们真的很奇怪,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明明我的办法更好。 三个人都没理她,她自言自语地最后彻底消失,只留下一条红色的线缠绕上叶宁的手腕。 我要怎么回去? 常安看到这一幕明白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于是连忙询问起自己要怎么回去。 从叶宁拿到断缘的那一刻起,这个幻境便完全被她掌握了,常安想回去很简单,不过她还是问道:你不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常安连忙摇头:我不想,我就想快点回去,我才求的婚。 一旁的云蜃听她这么说忽然笑起来,但常安也没在意。 随着叶宁一挥手,周围的黑暗破碎开,耀眼的白光散过后,映入眼帘的是叶宁有些担忧的眉眼。 你总算是醒了,我怎么喊你都没反应,还以为你怎么了,差点都叫救护车了。 叶宁俯身抱住常安,在她脑袋边蹭了好久。 常安还有些懵,怕这一切又是梦,但很快她就发现不是了。 叶宁在她耳边说着:阿蒲,你迟到了。 她慌忙地拿起手机想要请假,得到的结果是拒绝。 她心疼自己的全勤,却在心里松了口气。 出门时,叶宁走过来亲她,和她说着自己等会的安排,并表示会去接她下班。 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后,常安想,不知道那两个人最后会怎么样,不过,既然两个人都是恋爱脑,想来结果不会差。 第135章 桑半夏 常安离开后,幻境开始崩塌,叶宁在逐渐破碎的空间里看着云蜃的眼睛看了很久。 她的心跳得厉害,高兴,激动,所有能表达喜悦的词语好像都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依旧喜欢云蜃的眼睛,而且更喜欢眼前这个人。 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她正躺在云蜃的腿上。 周围的瘴气依旧是在,但是已经很稀薄了。 旁边那谭水也在,如今却能很清楚的看见水底。 云蜃正在包扎自己伤口,潭水冻结时,她是徒手锤开冰面的,不过现在看,她的估计是锤在岸边的石头上了。 碰巧出了血,这才能闯入幻镜。 大概从吸入瘴气开始,就都是幻境了,只是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真是假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叶宁已经醒了,是叶宁的手接过棉布时才发现的。 怎么搞成这样? 叶宁小心地将伤口里面没有挑出来的泥土清理掉,拿了帕子沾湿了给她擦干净,才继续包扎。 云蜃看着她没回答,她在想,那个幻境里说的在里面叶宁没有被情绪影响是不是真的呢?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她这辈子都只要叶宁。 但是让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好吗?幻境的时间太短了。 叶宁见她不回答,抬头想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却猛地被吻住。 她的双手还握着云蜃的右手,被搂住时又要小心不弄坏她刚包扎好的伤口。 一时间就被云蜃占了先机,好在云蜃的吻总是很温柔。 可这次除了温柔,叶宁还品到一丝告别的味道。 但是太淡了,她还没来得及分辨,便消失了。 这个吻结束时,两人才发现天色已至傍晚,只是不知道是第几天。 叶宁靠在云蜃怀里研究着手腕上的断缘,她很早就想过这个东西该是什么样子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根红绳。 转念一想,这东西说这结缘续缘的,是根红绳好像也合理。 现在就用吗? 她抬着头看向云蜃道。 云蜃想了想,说:好,但是不要完全取下来。 断缘的用法,被云蜃的父亲记录在他的笔记上。 而那本笔记,就藏在云蜃融合长生珏的屋子里。 桑半夏似乎从没有搜过那间屋子,就连北楠星都没想到会在那里。 她和惘然并没有在藏书阁找到有用的东西,那间暗室被桑半夏发现了。 因为一无所获,北楠星一时难以接受,她想起云蜃说过的那间屋子,便让惘然带她去看看。 在云蜃受尽苦难的那张床榻上,她发现了那个丝毫不起眼的机关。 打开后,里面便是那本笔记。 她想不出师父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将这本笔记藏在这里,总之,这是她第一次对一直尊敬的师父产生怨恨的心情。 上面其实只写了大概的用法,以及后果。 好在上面说的最重要的法门,云蜃和叶宁已经得到了。 因为衣服都湿透了,云蜃便直接将上衣脱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将头偏到一边,把长生珏展露出来。 叶宁脸上也红的厉害,以往云蜃都只是拉开衣襟刚好让长生珏露出了,这么坦诚,还是第一次。 她抬手将手放到那块月牙形的玉上,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随着内息的运转,红绳飞动起来去裹住那块玉。 第149章 接触到玉的一瞬间,云蜃便疼得闷哼一声,偏偏这个疼痛叶宁无法感受半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蜃疼的脸色煞白,同时加快自己内息的运转希望能快点结束这一切。 就在月牙儿被红绳完全包裹后,叶宁能明显的感受到只要自己再进一步催动内息,云蜃就能和这个东西彻底分开。 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指挪动,点在云蜃心脉处,内息增加,断缘甚至发出了红光。 那红光一端直接扎入云蜃心里,还没来得及疼,便感受到心跳骤然加快。 如同当初建立联系那样,仿佛自己变成两个的感受再次袭来,这次比之前更深,是更重要的东西被连在一起了。 她看向叶宁,那散着红光的红绳另一端没入她的心脉,随着叶宁内息的增加两人的联系也在加深。 云蜃想开口让叶宁停下,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直到叶宁彻底因为耗尽了内息昏过去,那红光才消散。 刚才被红光刺入地方现在成了一个红点,云蜃用力地抱着她,拼命的忍着泪水。 现在她和叶宁的生命连在一起了,如果那个方法最后还是失败了,叶宁会和她一起死去。 你傻不傻啊,为什么现在就做这些呢? 她声音哽咽,低头去吻叶宁的眉眼。 叶宁暂时没法回答她的问题,云蜃便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会活下去的,往后十年、二十年更久,我会努力让你活得更久些。 叶宁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间屋子里的床榻上了。 四下无人,她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慌乱,忙去感受云蜃的位置,发现这人在自己隔壁,并且正在过来后她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云蜃推门进来后,叶宁急忙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云蜃笑道:师伯帮我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丑时过半,你还可以接着睡,天亮了我们就准备动手了。 叶宁往床榻里面挪了一下:你也来睡。 云蜃宽衣躺下,叶宁熟练地在床上滚了一下,刚好挤到云蜃怀里。 嗅着那股药香,很快便困倦了。 可今晚并不平静,叶宁睡下没有多久,一伙人偷偷地潜入了这间院子。 第一个进来的人平安无事,第二个进来的也一路畅通。 随着进来的人更多,三个、四个、到第五个时,周围猛的响起机栝的声音,箭矢破空的声音在黑夜中炸响,那五个人瞬间便倒地了。 再想进来的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打算放弃,有几个人上前来,拿出弓箭对着院子里几个角落射去。 机关被触发后,这伙人再次进入院子。 他们往云蜃和叶宁的屋子走去,一群人将屋子围起来,为首的一人长剑插入门缝,轻巧地挑开门闩,另一人将准备好的迷香伸入门缝里,很快便燃尽了。 有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入屋内,将正在熟睡的云蜃和叶宁带走。 迷香的效果非常好,当云蜃醒来看见桑半夏在自己眼前时,她的手脚已经被砍断了。 到这时她甚至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问了句:叶宁呢? 桑半夏对她这个样子倒不觉得意外,笑道:好久不见,小师姐,剑谷的丫头被我送去见她爹爹了。 放心,没拿到长生珏我不会动她的。 倒是你,明知是陷阱,怎么还要往里面跳呢?难不成真的像我安排的那样,用自己去救那些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人? 云蜃勉强地笑出来: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不然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的事呢?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呐,小师姐,你不愧是药王谷的传人。 这一路上,但凡你狠心一点,你都不会是这个下场。 可你没有啊,你救了良城那些没用的平民,他们却半点都不知道,你救了那丫头的娘亲,可她等会就要来亲手取走你的性命。 这世上只有自私的人才有好结果,不如你跟着我罢,我是真的舍不得你死。 我们可以一起长生,你真的不想吗?哪怕你想带着剑谷的小丫头也可以啊。 你这一身本事,我们要什么不行呢? 要什么都行?可我只想要你死,你融合长生珏花了多久?三年?还是五年?不会短的对吧,不然你为什么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呢?你不想我死,是因为不想承受融合我这半块的痛苦不是吗? 桑半夏站着,而云蜃是垂着头坐在地上,所以他看不见云蜃已经泛白的嘴唇,就连眼神也有些涣散。 小师姐这些年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但我说不希望你死可是真心的。 我确实花了很久融合长生珏,所以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可不会浪费这个时间。 他眼里是得意的笑意,却在云蜃的沉默里渐渐冷了脸。 他两步走到云蜃身前蹲下,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衫,看见被红线裹住的长生珏后瞳孔一缩,吼道:这是做了什么?它还没有被取下来,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对上云蜃带着嘲讽的眼神后,他又说道:没事,你死了它也会落下来,长生珏还是我的。 失血过多让云蜃明白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她对着桑半夏张嘴:你,试试。 她已经没法出声了,若不是叶宁和断缘的神奇,她这会儿已经死了。 桑半夏慌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断缘是他计划里唯一的变数。 他用尽办法也没从叶檀溪嘴里翘出任何一点有用的消息,事情到了现在,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里,云蜃翻不出一点的浪花。 他将云蜃提着,往叶宁在的房间拖过去。 踹开门的一瞬间,他对着叶宁吼道:没时间给你享受亲情了,现在,把她身上的长生珏取下来。 云蜃被他甩到叶宁身边,看着叶宁悲痛的样子,他扬起嘴角,很快他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叶宁颤抖着手把云蜃搂入怀中,满眼怨恨地盯着桑半夏道:你不救她,拿到长生珏你也用不了。 第136章 你们不配 叶宁很反对北楠星的方法,她不同意云蜃去冒险。 因为云蜃在使用长生珏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半块长生珏发挥一整块的效果。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一方法就只有桑半夏用他的半块来治疗云蜃的同时,再激发她自己的那半块。 她身上同时有两块玉的效果,就是她能活下去的第一步。 但前提条件是,她要进入濒死状态。 与靠着长生珏续命的办法不同,这次失败,她真的会死。 叶宁没办法,在沧浪城时,她和北楠星讲自己好不容易才让云蜃同意不再拿命去拼,可一转头,她就亲手将刀送入她的心脉。 她问北楠星,为什么只是希望她平安这么难呢?那时北楠星告诉她:只要长生珏在她身上一天,她就永远没办法平安。 世事无常,希望的事是希望的事,能不能成又是一回事。 我也不希望她这么做,但这是让她长安的唯一办法。 从幻境里她听到能将自己的命和云蜃连在一起的,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在离开幻境后就这么做了,她知道和云蜃商量的话,对方肯定不会同意。 看着桑半夏眼里的疯狂,她在心里想着,就这么和她一起死了好像也是可以的。 这样桑半夏这辈子都只能看着被封印的长生珏,他的愿望永远不可能达成。 爹爹和娘亲还活着,也许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她也自私一回。 你和我谈条件?你忘了你爹在我手里这么久,他身上被我下了多少毒你看得出来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桑半夏冷笑道,他觉得好笑,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有什么在脱离他的计划。 叶宁将云蜃搂得更紧了一些,看向桑半夏的目光决绝而坚定:我就是条件,她死了,我也活不了。 我保证,你就算血放干都救不了。 没有我你只能拿到一块废品,你这辈子也别想长生。 桑半夏眼皮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威胁,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你愿意为了她死?她本就要死了,一具尸体你何必在意它是什么样的?你的爹娘不要了?还有剑谷,你要是死了,我让现在整个剑谷的人给你陪葬。 我没有那么伟大,只要是她,就算是尸体,我也要一个完整体面的尸体。 外面那些喝她血的人渣我凭什么在意她们的死活,我的朋友们也不会被这些垃圾伤害。 第150章 至于我的爹娘,就当是我不孝了。 她回头对着叶檀溪笑了一下,她的爹爹眼里虽然是悲痛,却什么都没说。 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她这些年的逃避,你们剑谷根本不会有这一遭,你也闭嘴,你没有资格说她,而且,你现在也没时间了。 救她,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 桑半夏捏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叶宁语气冰冷地讲道:收起你那些恶心的东西,你最好知道应该怎么做。 桑半夏身子一僵,只一瞬间他便咬牙切齿地抽出腰间的小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血滴入云蜃嘴里的那一刻,他疼得脸色煞白。 在云蜃的呼吸有了平稳的迹象后他马上就停手了,叶宁面带嘲讽的道:你真的是个废物,只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你就忍不了了吗?你从来没用长生珏救过人吧,也是,像你这种人,怎么会做和她一样的事? 桑半夏冷哼一声:你说她吗?如果应长风没有带她出去,她会救季年吗?惠城那个姑娘,如果不是有求于她爹,她会出手吗?还有你,如果你不是剑谷的人,和断缘没关系,她会救你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一个都不救。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会因为救季前辈时晕倒而懊悔,会为了整个良城的百姓而用自己做药引,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会先问我疼不疼。 你根本不配和她比,你只是个畜生。 桑半夏对叶宁的话毫不在意,他手上伤口已经愈合了,尽管心里依旧有些不安,但事情到现在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你怎么说,现在要死的可是她,我已经救了她了,你该做你的事了。 他一甩袖袍,站起身来。 叶宁没有动作,桑半夏冷笑一声道:你不会想着,和我拖时间等她醒过来再和你说几句遗言吧。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怀中的人像是睡着一般,叶宁看到她的手脚已经恢复了,连脸色也好了很多。 叶宁垂眸看了好一会,最后抬起颤抖的手贴在长生珏上,内息运转,那块折磨了云蜃十二年的月牙玉就那么轻松的落在她的掌心里。 好轻,就这么一个东西,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可也是这么一个东西,让她能遇到云蜃,让她还有很多人都能活着。 叶宁将玉抛给桑半夏,眼睛一直看着云蜃道:最多两天,上面的东西就会消失。 桑半夏小心地接过长生珏,最后看了一眼云蜃,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门被再次推开,进来的是满身染血的唐凝等人,叶宁抬头看向他们,对他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程伯伯,能不能请你看看我爹爹的情况。 程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看叶檀溪。 唐凝和秦睨走到她身边蹲下,秦睨的身子还在发抖,想来是外面的战斗太过血腥,她被吓到了。 外面的人闹的很厉害,但云蜃提前联系的人已经赶到了,明镜司的人,还有孟榛榛的人。 只是,有些人喊着要云蜃救命。 唐凝的语气里满是怒意,在云蜃和叶宁从剑谷秘境出来后,就把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包括桑半夏会将所有事捅出去,让云蜃来背这个骂名的事。 他告诉那些所谓的正派弟子,他下了毒,只有云蜃的血能解,云蜃不会死,而且她还是药王谷谷主的儿女。 那些人喊着,要药王谷赎罪,要云蜃来救他们,所以半夜来抓她。 只是被桑半夏的人劫走,现在他们正到处在找云蜃。 叶宁给云蜃理了理头发,将她抱起来,道:我们出去吧。 当唐凝和惘然护着叶宁出现在剑谷的前厅时,周围已经有人看见了她怀里的云蜃。 有人喊着:药王谷要为自己的事负责。 随后要冲上来抢云蜃,被惘然一掌拍飞。 那些人见状不敢上前,却依旧喊着:难道丐帮要袒护这个罪魁祸首吗? 叶宁猛得抬头瞪着那人:罪魁祸首?是她让你喝的穷奇血吗?你们这群人,自己生了贪念,遭了反噬,居然指望一个十八岁的女子给你们兜底?还要她赎罪,她有什么罪? 众人一时语塞,但依旧有人讲:桑半夏就是药王谷出生的,也是上任谷主的弟子,谁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 既然这事与药王谷脱不了干系,那么她来赎罪有什么不对,她是上任谷主的孩子,父债子偿。 惘然看向那人道:你的意思是药王谷欠你们的?在桑半夏担任谷主以前,药王谷看诊从不收一分药钱,你们这些人,受伤来求药时,药王谷从不藏拙。 当年到处都能看到义诊的弟子,你们敢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有受过药王谷的恩惠吗?桑半夏才是罪魁祸首你们不知道吗?你们知道,但是你们抓不到他,你们这群废物之前要靠他给的药来续命,如今他跑了,你们就打着幌子来找一个姑娘的麻烦。 你们比桑半夏更恶心。 他的话音落下,再没人出声,正如惘然所说,没有人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从没受过药王谷的好。 毕竟现今所有的大夫,所用之医术都与药王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没有在药王谷学习过,也知道一些药王谷的药方,因为药王谷向来是有问必答,甚至会公开很多效果好的方子。 常卿这辈子只藏过用云蜃试出来的药方,也不算藏,他其实传给了自己的弟子们,只是如今只剩下北楠星而已。 叶宁强忍着泪水,她很想云蜃能醒过来亲自回怼这些人,但是云蜃现在做不到。 她声音悲切道:云蜃已经死了,你们喊的再大声也没用了,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她不欠你们的,你们也别想再伤害她。 她抱着云蜃穿过人群,往自己的屋子那边走,还有人不死心的想拦,应长风握着见悔挡在他们身前,周身的气息爆发出来,压的那些人连连后退,再无一人敢上前。 云蜃确实死了,从长生珏被取下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云蜃了。 隔了十二年,常安的心脏再次在这世间跳动。 第137章 只是阿蒲 人都说临死前会看到走马灯回忆这一生,常安六岁时看过一次,而云蜃一次都没有。 常安的走马灯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娘亲,满身疲惫,发丝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上,看上去狼狈不堪,唯独眼里是明亮的,充满爱意。 她听见娘亲用虚弱的声音说着:阿蒲,我的阿蒲要平安地长大。 平安地长大吗?那时常安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她很难过,北师姐还没有回来,以后就只有爹爹一个人了。 所以她想,真可惜,她都没来得及长大。 叶宁取下长生珏时她是有点感觉的,是解脱,也是新生。 她想着,这次能不能看见娘亲呢?但又觉得不可能,时间太久了,她早就忘记娘亲的长相了。 睁眼看见陌生的环境时,她心里是有一丝的失落的。 她转头,叶宁趴在床榻的边缘睡着,这一瞬间她忽然恍惚,好像自己还是云蜃,在又一次死而复生后,叶宁满是担忧地守在她身边。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心口的位子,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 细细的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内息还在流动,只是大不如前。 这是云蜃的残留,也是事情还没结束的象征。 被叶宁攥着的手动了一下,本就睡不踏实的人马上坐了起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去叫人。 常安不太想让她走,但太疲惫了说不出话阻拦,只好看着叶宁飞快地跑了出去。 季年提着药箱冲进来,她来的比叶宁还要快,给常安诊脉时一言不发,却在搭上手的那一瞬间红了眼眶。 刚要张嘴,常安突然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随后冲她摇摇头。 因为程锦还在照看叶檀溪,叶宁便去找了季年,顺带通知了附近的惘然和唐凝等人。 再回来时,看见季年正给常安在扎针,不由得担忧起来问道:她情况不好吗? 季年笑着道:好的很,不过有些虚,我扎两针就没事了。 叶宁这才放心,又问常安:你想不想喝水? 常安摇头,用手摸摸肚子表示自己饿了,叶宁便跑出去给她找吃的。 你真打算瞒着她? 季年在叶宁走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着脸问常安。 事情结束后我就回药王谷调理,她要留在这里。 第151章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总要留些时间给她想清楚。 常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很是坚定。 蜃儿,药王谷如今还安全吗? 常安笑了一下道:有师伯和师姐在,药王谷要恢复以前的样子很容易。 还有,师娘,我现在是常安。 季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好,常安。 季年说出这两个字以后又有些想哭,常安,长安,这孩子终于是能像这个名字一样常安了。 叶宁端着面条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集聚了好些人,惘然站在床边问常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他说等事情结束就不在丐帮待着了,也回药王谷,毕竟他的父母也葬在那里。 唐凝则是在安慰哭得直喘气的秦睨,昨晚开始她就一直和程锦他们待在一起,由应长风护着。 剑谷的乱子结束才出来。 这会儿听了事情经过气愤不已,这才哭了起来。 应长风和季年在说话,但会时不时看一眼常安。 叶宁站在门口一阵恍惚,这样好像一切尘埃落定的温馨场面,叫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她的爹爹还没有醒,但有程锦的照顾康复起来很快。 被众人围着的常安看见了她,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叶宁和常安的关系,看见叶宁后都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 屋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只有面条可以吃。 叶宁想将面碗递给常安,又觉得有些烫,便一转弯放在了桌子上:等会儿再吃,烫。 惘然说桑半夏往巴蜀那边跑了,我想他大约是要去唐门。 孟榛榛带来的人已经跟上他们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能彻底结束这一切了。 这会儿常安说话已经很轻松了,她看向叶宁的眼神有些忐忑。 她和叶宁都清楚,长生珏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叶宁身上的符印也消失了。 就连两人之间的那种联系也没有了,叶宁已经彻底摆脱了符印对她的影响。 幻境是幻境,终究不能让人安心。 叶宁坐在床边垂着头,她的心情很复杂。 幻境里断缘的假象没有骗她,她现在依旧爱着云蜃。 可是,她却猛的发现自己对常安有一丝陌生的感觉,说不上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是另一个人,她有些没办法将她和云蜃联系起来。 你怎么了? 常安看她不说话,心里的忐忑变成慌乱,想凑上去抱抱她,又缩了回去。 叶宁见状心里一酸,咬咬嘴唇,主动扑进她的怀里。 感受着常安逐渐放松的身体,她的心好像也安稳了。 她嗅了嗅常安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香味,心里那种陌生感有点消散。 她在常安的脖颈儿处蹭了蹭,将最后一丝不安掐灭。 你现在是常安了吗? 是了,我现在是常安。 常安低头亲了一下叶宁的额头,如今她没法感受到叶宁的情绪了,自然不知道叶宁的想法。 叶宁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后开口:吃面吧。 她从常安怀里退了出来,把面端了过来。 可能是汤放少了,有点干,她拿筷子搅了一下。 常安问:是你做的? 时间不够。 这碗面是泉宝山庄的人做的。 剑谷的乱子已经彻底平定了,闹事的人都被抓了起来,等待他们的是穷奇血副作用的折磨。 这东西原本就没有解药,只是桑半夏的谎言而已。 常安看出来她的反常了,想着,也好,自己也打算给她些时间想清楚。 只是叶宁现在的冷淡依旧让她难过,她只能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叶宁端着空碗又出去了,她打算去看看爹爹那边的情况,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叶檀溪中的毒很复杂,很多种混在一起,程锦一时也不能完全解掉。 于是他找来唐凝一起想办法,但唐凝看后表示这方面可能还是需要唐青来帮忙。 我爹爹什么时候能醒? 程锦从一堆药方里抬头,道:这几天就能醒了,小常安之前留了自己的血,虽然不能解毒,但是不会让你爹爹有事。 叶宁一愣,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留了血?专门给我爹爹的? 不止,还有一些是给那些因为受伤被下药的人。 程锦一直在为叶檀溪的毒费心思,没多想便都说给叶宁听了。 叶宁在叶檀溪身边待了一会,心里想着,不知道娘亲这会儿醒了没,她知不知爹爹现在的情况呢?是不是该写封信给她。 她想,今晚是不是该留在这边。 这样的想法刚升起来就被打散了,程锦还在这里,不方便。 她在剑谷转了一圈,泉宝山庄的弟子在帮忙打扫和清理。 练武场变成了临时的医疗点,忙碌的医者里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药王谷的弟子。 他们还是很好区分的,那个香囊很是显眼地挂在腰间。 她忽然想起来,常安的香囊还在自己娘亲手上,那时她说要将那个香囊拿回来,后来却忘了。 正想着,人群里一个稍显年轻的药王谷弟子突然昏倒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围过去查看,只有另外几个药王谷弟子没有围过去。 她走过去看时,听见受伤的两个人在交谈:这是第三个了吧,本来还以为现在的药王谷都是他们谷主那种卑鄙小人,可现在看,好像只有谷主是恶人。 这些弟子没有一个去休息,都是累得昏过去才停下的。 另一个说:十几年前,药王谷的人也这样。 我之前听说,药王谷已经好多年没收新弟子了。 桑半夏那种人,一门心思只想弄歪门邪道,这些弟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那个晕倒的弟子被抬走了,他的香囊被留在了原地。 叶宁走过去拾起来,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药香,还混着一点花的味道。 和常安的不一样。 她的香囊不在她身上了,所以那股淡淡的茶香也没有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被一名医者打断思绪,说她站在这里有点碍事。 她赶忙道歉,然后询问了那个晕倒弟子的去向,将香囊送了过去。 月光打在她身上时,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出来有一会了。 再回到自己房间时,屋里的烛火依然亮着,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常安坐着睡着了,叶宁走过去没有吵醒她,这副样子让叶宁想起在黄龙府的时候,她也偷偷看过云蜃打盹的模样。 是一模一样的脸啊,她想着刚刚看到的事情,想着程锦说的,云蜃偷偷地留了自己的血给她爹爹和被下药的人。 那不是常安做的,是云蜃做的,同时也是阿蒲做的。 到这一刻叶宁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情。 她不是觉得常安陌生,是怕常安觉得她陌生。 她才是害怕不会被爱的那一个啊。 她俯身去亲吻常安,唇瓣刚刚接触,睡着的人便醒了。 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讲理地堵住她的话,身子自然地贴近,直到感觉常安有些招架不住才停下。 叶宁把头埋在常安脖颈处,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只是很突然想要哭一场,好像一直被闷着的心找到一个突破口一般地发泄着。 常安的手一下一下的拍在她的后背上,如同云蜃经常安抚她的那样。 从始至终,这个人都是阿蒲啊。 第138章 朝廷的交易 叶宁哭累了就靠在常安怀里睡着了,手没了力气,手指却勾着常安的衣领。 常安本想将她抱到床上来,没想到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叶宁便使了力气勾住常安的脖子,一副怎么都不肯动的样子,常安只好作罢。 寅将至时,天亮了一些,常安拍了拍怀里的叶宁道:该醒了。 怀里的人哼唧一声,随后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常安时,这才发现这人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她慌忙地起身,看清自己在她怀里睡了一晚上,自己是舒服了,常安肯定是没睡好的。 她想说抱歉,却被常安打断:是我舍不得叫醒你,去洗脸。 她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左脸,示意叶宁脸上有东西。 叶宁摸了一下,发现居然是口涎,慌忙就出去了。 再回来时,常安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将双刀往腰间带上。 她今日穿的是青莲色的外衫,搭着玛瑙的底衣,是叶宁在季南城给她选的。 第152章 叶宁想过去给她整理一下衣衫,走近了发现她的手在发抖。 她一把握住那只手道:这是怎么回事? 常安安慰道:没什么,只是内息不稳而已,之后消耗完就没事了。 你不要骗我。 没有,真的。 叶宁还要说什么,惘然却在门口喊:常安,明镜司的人来了。 傅陵游的到来打断了叶宁要说的话,她只能作罢。 当初的合作,傅陵游是拒绝了的,对他现在过来要做什么常安有点猜测,长生珏的事情已经被公开,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果然,傅陵游开门见山道:桑半夏和唐门的人都被朝廷的人困住了,我这次过来,要和你商量的是长生珏的处理方式。 我希望,你最后能将这个东西交给朝廷。 这事其实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毕竟桑半夏将长生珏捅出去也不过才几日而已。 明镜司反应这么迅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然为什么剑谷的事那么大,朝廷却不闻不问由着事情随意发展?但长生珏最后怎么处理,常安确实是没想好。 这就是个祸害,可以的话,她甚至想将其毁掉。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他和唐门,将由朝廷接管。 别扯了,如果他将两块玉融合,你们根本困不住他。 傅陵游沉默片刻,眸子里是冰冷的情绪,随后染上威胁道:他现在是药王谷的谷主。 你这可不算交易。 常安也冷了下来,连周身的气息也凌厉了许多。 傅陵游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所以我才揽下这活,你同意,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这东西落在朝廷手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而且,你也不会希望剑谷的事情再次重演吧。 常安冷哼一声:你们连断缘都知道。 不是我们,至少,你当初找我做交易时,我是不知道这些的。 你也不用太生气,如果不是朝廷知道这件事,榛儿和你的交易也不会这么顺利。 没有上面的默许,她找的人可不会这么快就能帮上忙。 的确,交给朝廷,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就算朝廷想要瞒住也是不可能的。 想把主意打到朝廷头上,恐怕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只是,这东西放在朝廷手上,是福还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常安一时没办法答应,毕竟,长生的诱惑太大了。 她的犹豫被傅陵游看在眼里,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傅陵游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常安,道:这是袁国师给你的信件,你可以看看再考虑。 随后他便起身出了屋子去外面等。 常安捏着那封信,最后还是拆开了,上面写的东西并不多。 无非是列举了长生珏交给朝廷保管的好处,但其中有一条却让常安起了同意这件事的心思。 信件的末尾,在落款结束后,有一行小字。 长生珏非我辈所能指染之物,交给朝廷,吾会找机会毁之。 常安并不了解袁国师这个人,想了想,她喊来了秦睨打听这个人。 不料秦睨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只说听自己爹爹提过,是个很神秘的人。 傅陵游在门口看着秦睨的进出,猜到常安在想什么,他再次进屋道:虽然由我来说这话显得不那么真实,但我原本是不准备接下南家的事的。 是国师来告诉我,要我务必接受这个任务,他说对我有好处。 如果他在信里写了什么让你动心的理由,我的建议是相信,国师从不说谎。 可你不是没信吗? 傅陵游苦笑道:毕竟太过匪夷所思。 常安深吸一口气道:长生珏可以交给你们,但是断缘不行。 至少,我活着时不行。 她不在乎自己,但是如今她死了叶宁也活不了。 傅陵游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在常安打算离开时他却叫住她,支支吾吾的问:关于你和榛儿的交易你不去找桑半夏吗?他倒是可以彻底治好你的问题。 常安停在门口,语气有些轻快,像是在打趣他。 我可不想找他,这种人,你不掐着他的命脉,他是不会老实做交易的。 常安笑起来,转身边向外走边说道:等事情了结,你到药王谷来。 叶宁在剑谷谷口等着常安,唐凝几人也在,还有一些没有受伤的泉宝山庄弟子。 看见常安出来时,叶宁赶忙迎上去道:你们聊了什么?他怎么会过来? 朝廷想要长生珏,派他来谈判。 两人边走边聊。 你要给吗? 给啊,有人要烂摊子为什么不给。 翻身上马,众人准备出发,秦睨依依不舍地和唐凝道别,还是问出那句:真的不能带着我吗? 她扬起手腕,那里有唐凝送给她的袖箭。 唐凝面露难色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不好? 秦睨本来也不是非要去,只是舍不得而已,这次很危险,她不放心。 季年安慰道:长风也在,他不会让这些小辈出事的。 这几日,秦睨倒是和季年很聊的来,也许是出来太久了,缺少长辈的关怀,总之秦睨很听她的话。 剑谷西边有一座孤山,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因为山上常年围绕瘴气,人一旦沾染很容易生病。 桑半夏可不怕这些,他一早就定下要往这边走,进山甩开追兵,再绕路入蜀。 只要到了唐门,便再没人能动得了他。 唐门和他互相制衡,他就算不会武,也能保证唐门不敢动他。 等他融合了两枚长生珏,便更加不会怕唐门了。 只是朝廷的反应这么快,是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朝廷会参与进来,他不是没想过,所以他当初才会同意与南酩霜合作。 但是这个蠢货把自己搭进去了,连带着他背后的势力也没用了,不得已桑半夏只能尽快离开剑谷。 他们甩开跟随的泉宝山庄弟子进山后,本以为可以顺利返回唐门了,却在准备下山时发现所有出口都被围起来了。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盔甲,装备精良,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偏偏长生珏依旧处在被封印的状态,还没办法使用。 他只能在山上等着,这里的瘴气让军队不敢上来。 等他融合了完整的长生珏,有他的血支撑,唐青要带他回唐门是很容易的。 只要等长生珏能够使用。 他布局这么久,逼着常安喝下他做的药物,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已经在这块玉上提前打上了他的烙印,如此一来融合这块玉时便不再需要经历反复死亡的过程。 良城的药只是实验,为了确认是否真的可行。 所以他告诉常安要去五台山。 沧浪城的才是重头戏。 尽管出了意外,但他要的结果是得到了。 唐青来找他时,他死死攥着那半块长生珏,眼里是疯狂的。 再过不久,他就能长生了,到那时,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尝试各种药了,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他能通过药控制天下,要什么都可以。 山下的人有动静了,夜里可能会登山。 唐青眼里满是厌恶,他讨厌这个人,这是不用掩饰的,但他无法背叛唐门。 桑半夏都没有看唐青,不耐烦地道:这里的瘴气夜里更浓,他们登山就是找死。 你们弄些机关就行,不要烦我。 唐青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和其他弟子商量机关布置的事了,他看见有几个弟子为了抵抗瘴气在吃桑半夏给的药丸。 有毒,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们都不无辜,这些年,桑半夏为了试药抓了很多人,有药王谷的弟子,还有剑谷的人。 和唐门达成合作后,唐门弟子也会带人给他。 他抬头看向有些暗了的天空,等再亮起来时,一切都会结束。 第139章 上山 常安在山脚下的一处石堆上坐着,现在是傍晚,他们的计划是等天黑再行动。 这个决定并不明智,但根据叶宁对断缘的感应,今晚那枚长生珏就可以再次使用了。 他们手上用来防瘴气的药并不多,必须卡好时间。 第153章 叶宁拿了食物过来时,常安正在发呆,她几下跳上石堆顶,将怀里的肉干和水递给常安道:你以后还会继续习武吗? 常安想都没想便回答:不会了,我不习武了。 这个回答让叶宁觉得有些可惜,但内息从头再练是一件很难的事,也许以后常安都不会恢复之前的水准了,所以以后不习武也是可以理解的。 等这边事情了结,我就去把娘亲接回来。 等爹爹好起来,我就和你一起回药王谷好不好? 她换了个话题。 常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叶宁,我要先一步回药王谷。 叶宁本来高兴表情突然停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她依旧是欢喜的:也是,你好久没回去了,那等我的事处理完,我去找你。 嗯。 常安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温情,叶宁不自觉地被吸引,凑了过去。 傍晚的余晖打在两个人身上,照得半边身子暖暖的,另外半边则是透着一点凉意。 如同叶宁现在的心情。 可以避免瘴气伤害的药物并不多,一粒只能管一个时辰。 所以实际进山的一共也只有二十人,十五个士兵,再加上应长风、常安、叶宁、唐凝,还有谢白微。 士兵一人一粒,其余人每人两粒。 剩下的人在山下守着,防止有人趁乱跑出来。 戌时刚到,一行人整装待发,十五名士兵背着长弓配着短剑,跟着常安等人进山。 唐凝领头,应长风压后。 行至半山腰,唐凝让众人停下,对着后面的士兵打了个手势,这些人便弯弓搭箭,朝着上方射出漫天箭雨。 片刻后,弓弦声安静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机阔声。 待声音再次停止,唐凝先一步去前面探路,其余人在原地等着唐凝回来,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唐门最善暗杀,夜晚简直是他们的天堂。 叶宁守在常安身边,手里的长宁已经出鞘,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最先动起来的是应长风,见悔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黑暗中的人影一击不中便迅速退开。 应长风本不打算去追,常安却开口道:师父,抓住他,剑谷谷主的毒需要他才能解。 出手的人正是唐青,换作其他的唐门弟子,这一下的交手根本没机会跑掉。 不管他的目的是不是为了引开应长风,眼下都不能放跑他,不然再想抓他会很难。 就在应长风走后没多久,又是几道破空之声传来,谢白微反应迅速地拦下身边的几支弩箭,回头看向那些士兵时,发现他们已经抽出短剑来,竟无一人受伤。 其中一人像是这群人的领袖,他迎着谢白微的目光道:我们也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这些东西不堪入眼,几位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危。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般,他们其中一人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后,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树上落下一道人影,接着几人围上去,迅速将他绑了起来。 叶宁拉了一下常安的衣袖,小声道:断缘的效果快结束了。 常安看了一眼唐凝离开的方向,对谢白微道:我和叶宁先上山,你们在这里等唐凝回来,这些人抓不住就把他们往山下逼,注意安全。 谢白微点头应下,同时嘱咐她们两人小心。 唐凝是去排除其他陷阱了,所以按照她离开的方向走是安全的,奇怪的是一路都没有再遇到其他人的阻拦。 是不是太安静了一些? 叶宁压着声音,周围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好像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常安也是这么觉得,唐青的贸然出手也很奇怪,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攻击应长风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至少,如果唐青想逃跑,是绝对不应该和应长风交手的。 常安脚步加快了几分,道:也许他们从别的路跑了,你能感应到具体位置吗? 叶宁摇摇头:没办法,这座山已经被围死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想到办法跑出去。 两人正说着,天空中突然亮起一抹光来,随后是砰的一声响,是明镜司的信号烟火。 唐凝手上有一枚,这枚烟火的目的是提醒山下的人要戒备起来,有漏网之鱼下山了。 常安和叶宁马上就往那个方向赶过去,行至一半便遇见了唐凝。 他们跑了? 常安的语气明显有些焦急。 唐凝:是跑了,但只有唐门的人跑了,桑半夏还在,他在上面的一处破庙里。 常安思考了一下道:你去和谢白微他们会合吧,然后下山,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再待下去不安全。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凝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嘱咐两人注意安全后,唐凝便离开了。 你怕不怕? 常安牵起叶宁的手问。 叶宁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在月光里对常安笑了一下道:不怕,不管什么结果,咱们都会在一起。 山上的那座破庙很小,除了供奉佛像的大殿再无别的屋子。 桑半夏站在残破的佛像前,手里的长生珏散着隐隐的红光,他镇定自若,听见身后的动静时,才开口道:剑谷的小丫头,来给小师姐报仇吗? 回答他的是叶宁的嘲讽:你这个时候求神拜佛是不是晚了点?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小丫头,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就是报应两个字,没用的人才会祈祷仇人招报应。 待我有朝一日回来给他重塑金身,他说不定还得保佑我。 桑半夏望着佛像笑起来。 你居然以为自己能出得去? 为什么不能?我布局谋划这么久,就算唐青做那些小动作让唐门的人都走了,我也有底牌。 你不会以为,你和小师姐玩的假死戏码,我不知道吧。 桑半夏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在微光下显得更加阴森。 叶宁握紧了长宁,没说什么,但周身的杀意却是如洪流一般地压向桑半夏。 其实当初,若是让她喝下我准备好的血,你一会也不至于受罪了。 我的血,可是这世间最厉害的迷药,喝了血的人只会沦为我的傀儡。 哈哈哈桑半夏笑得疯狂,他拍拍手,原本影在暗处的常安走了出来。 杀了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常安挥动着尽欢攻向叶宁,两人打斗着往外面去。 屋内的桑半夏笑得猖狂,他手上的长生珏红光里已经能看见一丝碧色的玉皮。 他的疯狂被放大,伸手过去要撕扯那些发着红光的线,那原本缓慢散开的红线竟然生生被他完全扯开。 等那块碧绿色的月牙玉展现在他眼前时,他激动地扯开自己的衣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刀在原本的玉旁划一道口子,手颤抖着将月牙贴上去。 那一瞬间,两块玉上绿光流转,一下一下的闪着,桑半夏只觉得全身的内息在疯涨。 他没算错,不需要融合过程他就可以长生。 他所有的布局都在等着这一刻,日后他将得到更多,钱财,珠宝,乃至天下,都是他的。 叮一声清脆地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愣怔着低头,月牙形的玉安静地躺在地上,好像在嘲笑他。 这这不可能他弯腰去捡,然后又贴到伤口那里,可这时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再次划了一道伤口后,长生珏却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怎么会错,我不可能有错,那个药,那个药也不可能有错。 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刀子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划开,长生珏却再没有一丝反应。 要不,你试试扎深一点呢? 突然的声音响起,桑半夏都来不及起来,他抬头,看见的是常见的笑脸,眼里居然透着一丝真诚。 你怎么会? 桑半夏完全呆住。 为什么没有被你控制吗?我确实需要你的血才能活,但我毫无防备的喝你的血,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明知道你的恶毒,我还是这么做的原因。 你确实比我了解长生珏,但只是表面。 你的心思都花在研究血上面了吧,我之前一直以为,那转换玉的效果的药是你做的。 没想到不是,所以我猜,你其实没有深入了解它。 比如,我死而复生时是可以解毒的。 再比如,现在这刀扎入你的心脉,你也不会立刻就死。 良城的药也好,沧浪城的药也好,都是桑半夏改过的。 第154章 而它原本,是常卿做出来的。 为了让常安能不再受融合另一半玉时的痛苦。 药王谷藏书阁的密室里,放的就是这药的方子。 第140章 朝阳 常安对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是有怨言的,哪怕能理解他,也依旧谈不上原谅。 北楠星将自己在药王谷的发现告诉她时,她的心情很复杂。 为了让她减少痛苦,常卿作出了那瓶让她能没有痛苦吸收另外半块长生珏的药物。 可常安所有的痛苦的起因,是因为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接受不了妻子和孩子的相继离去。 但也多亏了他,沧浪城的那瓶药,常安只喝了一点点,用来让桑半夏安心。 而救竹弥用的药,是北楠星根据常卿留下的记录做出来的。 藏书阁里有药方,也仅仅是药方,而常卿的记录却写下来他所有的思路和过程。 只是那本书从头到尾都没有留给常安一句话,明明放在那间屋子里就是想留给常安的,可他却一句话也没写。 想到这里,常安心里忽然升起一阵烦躁,她不想和桑半夏说什么了。 自己恨了这么久的人,其实是个废物,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懦弱才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父亲,还有我的师兄师姐们在哪里? 常安拿起桑半夏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入了他的心脉。 那伤口很快就开始愈合,只是刀还没有拔出来。 伤口似乎将刀刃也算成桑半夏的一部分了,肉黏在刀上。 常安只是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便又是新的伤口。 桑半夏疼得大叫,想挣扎,却被常安死死按住。 丢在后山了。 他疼得满脸是汗,却因为想让常安停手而努力开口。 常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原本是想折磨桑半夏的。 她的父亲,她的师兄师姐,还有剑谷那么多人,都死在桑半夏手里。 而始作俑者居然是个连一点疼都忍不了垃圾。 她举起了尽欢,一下一下的砍在桑半夏身上。 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常安的手一下没停,叶宁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常安发泄。 桑半夏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他甚至不会昏迷。 尽欢每一下都砍在身上的要害处,但刀刚离开伤口,伤口便愈合了。 对桑半夏来说,这种折磨是痛苦的。 他试图反抗,可一点用都没有,他的拳打脚踢只能换来更深的伤口。 这几乎是虐待的行为持续了多久,三个人都不知道。 常安似乎是累了,她的尽欢再也挥不动。 沉默良久后,叶宁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个连这么点疼都受不了的废物,却能害死那么多人。 为什么你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我却躲了你这么久。 叶宁走到她身边蹲下,学着常安经常安抚她的样子,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去外面等我好不好? 常安看向叶宁的眼睛是茫然,叶宁又说了一次她才起身。 但没有出去,只是退到了门口。 叶宁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对着她笑了笑,一转头眼里笑意全无,只有冰冷和仇恨。 她恨桑半夏,不只是他对剑谷做的事,还有他带给常安的痛苦。 甚至到最后,他的弱小也让常安陷入自我怀疑。 叶宁没什么想和桑半夏说的话,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带着常安下山。 抬手触碰到长生珏的那一刻,断缘发出红光缠绕上去。 桑半夏这次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到叶宁取下那块月牙时,插在他心口的匕首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这一刻她忽然就很理解常安了,这一切太容易了。 这个结局,好像都配不上她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苦难。 她拾起落在地上的另一枚玉,断缘缠绕上去,两块玉安静的躺在叶宁的手心里。 明明只是两个巴掌大的东西,却好似千斤重,压得她有些拿不稳。 一只手伸过来,覆盖上那两块玉。 常安生硬的声音响起:下山。 叶宁抬头看她,好看的眸子里没有光彩,让叶宁的心不由得一阵刺痛。 常安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叶宁是在沧浪城发现的。 她会本能地逃避一切会让她痛苦的事情,常安可以忍受身体上的痛苦,但无法忍受一点心理上的折磨。 比如她逃避的十年,她们短暂的分开,还有得知两人的感情可能虚假后的疏离。 她可以笃定,如果那时不是自己的请求,常安是真的会疏远自己。 此时已经快到亥时了,山上的在夜里瘴气愈发浓郁,连下山的路都有些看不清楚。 常安和叶宁靠着唐凝留下的标记才勉强能找到方向,周围漆黑一片,常安却突然开口道:可不可以烧了他? 叶宁知道她说的是桑半夏,但这是在山上,于是她劝道:不行,这里都是树。 他的血很危险。 那我们回去想想办法?反正药丸还有。 听见常安在关心这个,叶宁心里松了口气,这表示常安心的状态稍微好了些。 常安想了会说:算了,反正话还没说完,忽然瞥到刚才破庙的位置有火光。 她拉着叶宁赶忙返回,只走了半程两人便停下了脚步。 太晚了,火势很大,却很离奇地只烧着了破庙。 借着火光,叶宁看了一眼常安。 看着她由疑惑转变成释然的表情,由衷的高兴:下山吧,这里交给明镜司解决好了。 嗯。 身后的火光冲天,将所有的痛苦和不幸烧得一干二净。 叶宁想,从此以后,她的常安会真正的平安,她的阿蒲会一辈子快乐无忧。 山下的人也看见了火光,就在傅陵游点了人准备上山救人时,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响。 唐凝松了一口气,应长风的右手被鲜血染红,他和唐青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唐青不好对付,他不仅是受伤,还中了毒。 甚至差点让他跑掉,多亏了山下的士兵才抓住他。 所有逃跑的唐门弟子都被抓住了,但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谁也不知道。 事情结束得很顺利,傅陵游接过长生珏后便带着他的人先走了。 他说关于放火的事情,他会负责查清楚,有消息会传给药王谷的。 回剑谷的路上,常安很小声地和叶宁说:好像假的一样。 叶宁:是啊,谁能想到这么简单呢? 两人的马靠得很近,叶宁突发奇想地挪到常安的马上,窝在她怀里。 一路上她都很开心,却在到达剑谷时看见拿着行李的季年后心沉了下来:你现在就走? 她质问的语气带着些怒意,她知道常安说要先回药王谷,但没想到她走得这么急。 常安满眼温柔的哄:是的。 我不许,至少,至少等天亮了。 叶宁揪着她的衣领,怎么都不肯松手。 药王谷如今很乱,我要先过去收拾好,等师姐回来接手。 我知道,但你再休息会,应前辈身上还有伤,你多留一会,再陪我一会。 叶宁祈求着。 常安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少的内息,她明白,再不走,她就走不了了。 她想找个谎言骗骗叶宁,但实在想不出来。 还是说实话吧。 常安这样想着,便这样说了:我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我回药王谷,那边有好的药材。 现在还能行动,全靠之前的内息硬撑,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叶宁几乎是没有思考:我跟你一起走。 你爹爹还没醒,这边你走不开。 等你忙完,你来看我,好不好? 你胡扯,你没说完,你总是这样,事情说一半留一半。 你想让我和你分开,想给我时间想清楚。 你又拿我当孩子哄! 叶宁几乎是喊出来这些话,她太了解常安了,就算现在她没办法再感受常安的情绪,她依旧能知道常安有没有藏事。 心思被戳中,常安一时语塞。 她的沉默让叶宁更加确认自己说的是对的,她恼怒地道:常安,你不怕我真的不去找你吗? 常安瞳孔一颤,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唐凝当初的犹豫了,那时她还在劝唐凝,如今自己却也这样。 她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叶宁脑袋: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想。 第155章 只是,我身子调养需要时间,可能会有段时间行动不便,我不想你看了难过。 叶宁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一口咬在她的嘴上,力气很大,咬得她嘴唇都破了。 分开时叶宁红着眼道:你这副样子我见多了,等剑谷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去找你。 朝阳升起来,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常安在暖风里嗯了一声。 这次的日光依旧照得人暖洋洋的,只是再没有一丝冷意藏在其中。 叶宁让常安在谷口等她一会,她骑马入谷,过了一会,竟是靠着轻功一路跑出来。 常安心疼地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渍,问道:急什么,我不会偷偷跑的。 这个给你。 叶宁毫不在意,手里捧着一节竹子献宝一样递给常安:这是我屋子门口的竹子,剑谷如今乱得很,我找不到合适的东西给你。 你拿着这个竹子,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常安郑重地将竹节收好,随后翻身上马,她其实想再亲亲叶宁,但是怕自己舍不得走了。 纵马走了一会,她回头,叶宁还在原地。 看见她回头,叶宁奋力朝她招手。 季年看见常安眼里的不舍,道:过去好好道个别。 常安听完只是笑了笑,她抬手回应叶宁,然后再也没回头。 她们不需要道别,因为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第141章 小谷主 从剑谷回药王谷的路程非常顺利,唯一的问题,就是随着内息的减少,常安的身子越来越差。 路过扬州时,应长风在马车行租了一辆车,因为这时的常安已经无法骑马了。 桑半夏的血对她确实没效果,但因为混了毒,对常安的身体伤害也很大。 没有长生珏内息的支撑,这些损伤便再无法压制。 季年费了很大的心神,才勉强稳住常安的情况。 马车终于停在药王谷门口时,已经是黄昏。 眼前的景象对常安来说实在陌生,她只离开过一次药王谷,再回来已是十年后。 如今的药王谷,外表来看十分正常,好像桑半夏在这里的恶行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药王谷对弟子的管束并不多,除了传承的医术,别的东西向来不会问,只一条,不可以走歪门邪道。 是以谷中氛围一向和谐、热闹,除了后山不让一般弟子进以外,其余的地方都很随意。 后山是谷主的屋子,历代谷主都住在这里。 有什么想说的? 应长风将常安从马车上抱下来,这会儿她已经无法走路。 常安看了一眼谷口的位置,笑道:师父当年把我带出来,现在要劳烦师父把我带回去了。 应长风笑了起来,和季年一起很小心的将常安背起来:确实比当年重了一些。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一阵心酸。 三人笑起来,在掉头离去的马蹄声中往谷口走去。 入谷后走了一段路,一个人都没看见,常安不免有些失落。 她从来不清楚药王谷的情况,但师兄师姐们都说谷内是很热闹的。 季年看出她的心思了,解释道:惘然先前同我说过了,桑半夏这些年根本无心打理药王谷的事,限制弟子外出义诊,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试药更方便。 只有少数投靠他的人可以出谷,这些人看诊的费用也是相当高。 你师姐上次回来时,谷里已经没多少人了,都趁桑半夏不在的时候走了。 有些后来去了剑谷,有些去了别的地方。 但我想,再过些时日,桑半夏的事情被公开,这里依旧可以恢复以前的样子。 常安并没有因为这话有多高兴,路过药田时她看见已经枯死的药物,心里的难过甚至加剧几分。 三人行至后山的入口,终于是有人来拦住了他们。 几位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求医问药,如今的药王谷恐怕看不了这位姑娘的病。 常安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不过这人只看一眼便知道暂时治不了,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不是来看病的,我是回家。 常安声音平静:你怎么还在这? 她的手攥着应长风的衣服,很明显,心里完全没有看起的镇定。 那人听常安说回家,不由得打量起她来,剑谷的事情他有些耳闻,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常谷主有一个女儿这种事情,他们谁都不知道。 当初桑半夏刚接手谷中之事时,很多人都不服。 一来没人相信常卿会突然病逝,二来常卿优秀的弟子很多,怎么都不会轮到他。 到后来,前来吊唁的人走后,桑半夏又改口说,其他师兄弟们是被常卿用毒毒死的。 他手上有很多常卿给常安做的毒药方子,渐渐地谷里有人开始相信他的话。 他不许弟子们声张这件事,说是为了药王谷的声誉。 实际是他做的事实在经不起查,若是不慎让别人知道了长生珏对他并没有好处。 突然的禁止外出,也引发过一阵骚动,但桑半夏的理由是发生了这种事,还是药王谷还是要暂时低调一些的好,免得事情泄漏,让药王谷的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发现异常的起因,是谷内经常有弟子失踪。 这些人的共同特征是,都被桑半夏点名去后山接受他的教导过。 只是去的人很多,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回不来。 所以一开始没人在意,但日子久了,就瞒不住了。 于是桑半夏说这些人成了他的徒弟,以后都住在后山。 那之后,他再没教导过弟子。 而他们真正明白桑半夏的恶毒,是他和唐门合作后,让药王谷大肆种植有毒药材。 理由自然是和唐门的合作,但很多人不愿意。 直到那些抗拒的人再也没有出现,桑半夏说这些人是走了,但这时已经没人相信了。 他们也想走,可唐门的人迅速将看管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期,所有人都知道了,当初被桑半夏收做徒弟的人,全部都成了他的试药工具。 你是常谷主的女儿? 那人眼里是怀疑,可眼里却完全没有常安预料的憎恶。 这让常安的心不由得平静一些,她点点头。 季年将程锦给她的信物拿出来给他看,那是一块铁牌,一面是一个药字,另一面写着程锦。 这东西只有程锦有,因为他常年到处跑,怕回来的时候别人认不出自己,就弄了这么个牌子。 药王谷的人都知道这个,见了这块牌子,那人眼里的疑虑彻底消散,他立刻先行带路,边走边说:如今谷内还有些人,小谷主回来了,大家都会高兴的。 后山的屋子大家都会打扫,原是等着大师姐回来的,如今小谷主能回来自然更好。 常安完全呆住了,这些人不怪她她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他们欢迎她,这是她完全不敢想的:我不是什么小谷主,我的医术并不好。 她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小谷主这个称呼,真的让她很不适应。 你们不怪我吗? 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应长风将她往上抬了抬,季年也走上前扶住她的后背,就像两个长辈在给胆小的孩子安慰一样。 那人听了这话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常安笑起来,随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小谷主等会儿便知道了。 随后快步往后山走。 那几间院落还是老样子,每一处都有常安的回忆,只是时间太过久远,都有些模糊。 那人说道:这里每间屋子都打扫得很干净,小谷主可以随便选一间休息,我去叫人来。 说着也不管常安要开口直接就走了。 应长风选了一间比较通风的屋子,将常安安置好。 看着他和季年脸上的笑容,常安才恍然大悟:师父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季年坐到她身边再次给她诊脉,接着一边写药方一边道:不是故意瞒着你,剑谷发生的事情,在我们到达之前,惘然已经通过丐帮先一步传回了药王谷,包括你杀了桑半夏的事。 只是我们不知道这里剩下的弟子会做出什么选择,所以没有告诉你。 现在看来,你们药王谷的人,心善似乎是通病。 应长风也笑道:确实,我当初想着,多少也会对你有些意见的。 毕竟那唯一一个恶人,是你父亲收的徒弟。 常安沉默了,这份罪责她独自背负了太久,其实若不是桑半夏最后将她的身份捅出去,她是不打算回药王谷的。 第156章 如今轻而易举得来的原谅,让她感觉不真实。 心里五味杂着,正胡思乱想之际,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接着门口探出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小的看起来不过几岁,年纪大一些的都有了白头发。 一个小姑娘脆生生地道:真的是小谷主吗?你这样是帮明哥哥报仇后弄的吗? 常安不知道他说的明哥哥是谁,但想来应该是被桑半夏害死的弟子之一。 她回答道:我确实受了些伤,但我不是小谷主,我叫常安。 她真的不习惯这个称呼。 这时有一名年长的男性站在门口中间,行礼后道:孙某在这些人中年纪稍长,有几句话想和小谷主细说。 常安还想强调不要再叫自己小谷主了,季年却出声截住她的话道:我这个药急用,你们能不能尽快帮我熬出来? 刚才那个小姑娘小脚哒哒哒地跑进来接过药方,看了一眼后又跑出去,几个弟子也跟着走了。 男子顺势进来关上了房门,开口第一句话,就堵得常安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今药王谷落魄,想要重新振作起来,小谷主您必须承担下这个名头。 就算将来您不做谷主,那也必须是药王谷彻底恢复往日的样子之后。 再过不久,剑谷的事会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您作为杀了桑半夏的人,又是常谷主的女儿,您的存在就是药王谷彻底了结这件事的象征。 常安很聪明,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她实在觉得自己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再过几日,北师姐就回来了。 有她在,也一样。 不一样的,药王谷如今要一个挽回名声的机会,而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谷主。 只有挽回药王谷的名声,我们才能尽快从桑半夏带来的影响里出来。 小谷主,你知道那些离开的人为什么离开吗?为什么他们那么早就离开了药王谷,桑半夏的事情却到如今才被公开吗? 第142章 要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恩爱 桑半夏对药王谷并不上心,但他也清楚自己离开以后,他在药王谷的行为会暴露。 于是他让唐门的人盯着一部分离谷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对他的行为知道一二的,只要他们有说出事情的行为,唐门的人就会动手。 至于那些对他的事情知道得更多的人,则是早就被他处理掉了。 听到这些,常安的手捏紧了被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她只恨自己没有将桑半夏千刀万剐。 小谷主,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的。 事实上,出谷的弟子死伤情况并不多。 只有一些不听劝的,沉不住气才丢了性命。 沉不住气? 常安疑惑,不理解这人为什么会这么说。 孙怀夕是目前谷里最年长的人了,所以才会作为代表来和常安谈话。 原本他们是希望由孙怀夕来说服常安接任谷主的,但他只看了常安一眼就不这么想了。 常安的身子根本无法负担处理谷内事物的操劳,所以他改变了说法,只要常安认下小谷主的名头,之后再由北楠星接手药王谷。 应长风给他搬了张椅子,他压根没理会,一心只想让常安同意这件事:这些人离谷,不是逃离药王谷,他们是为了药王谷能尽快恢复才离去的。 药王谷不习武,我们没有复仇的能力,所以大家的想法是,保存药王谷的根基,就算有一天再也不能回到这里,我们也能在别的地方重新建立药王谷。 泉宝山庄组织的讨伐队伍出事后,为什么其他的医师门派能那么积极地赶到,就是我们的弟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他在剑谷弄得动静太大了,我们分析,也许是他要做什么。 也正是他的这一举动,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药王谷的仇也许不用等很久就可以报了。 小谷主,你不想认这个名头我能理解,但你也是药王谷的一员,你应当出这一份力。 我们能做的都做完了,最重要的部分,只有你能做。 他连喘息都没有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每个字都像鼓槌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在常安的心上,震得她浑身发麻。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这种激动的情绪其实对她并不好,但她克制不住。 这么多年,她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根本没有想过药王谷的这些人会怎么样。 原来,在她逃避责任的每一天里,这些人都在努力地为药王谷的复兴做准备。 她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季年的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有些许沉闷:常安,深呼吸,冷静下来。 她眼前模糊不清,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抬手擦干泪水后,她才看向孙怀夕道:我答应了,但是有个条件,能不能别叫小谷主。 孙怀夕原本听她说有条件时心里一沉,甚至连好感都有些降低了,结果常安说要他们别喊小谷主。 他顿时大笑出声道:这个不行,大家说你小时候没人这么喊过你,要弥补你的遗憾。 说完他也不理会常安的拒绝了转身就往门口走,嘴里念叨着:得赶紧写信让我老婆回来。 常安坐在床上,不知该继续哭还是该笑。 她很怀疑,喊她小谷主是这些人的恶趣味,根本不是弥补她的遗憾,说不定是弥补他们的遗憾。 应长风倒是不客气的笑了出来,被憋着笑的季年赶到隔壁屋子去打扫了。 屋子里变的安静了,季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神情严肃起来:虽然现在和你说你的身体情况有些煞风景,但我想你还是该知道的好。 常安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的直了些,安静的听季年说她的情况。 首先是你这次的伤,内脏的损伤是肯定的,而且你以后再不能习武了。 然后是你这么多年身体里的暗伤,以前有长生珏的压制,你怎么胡来都行。 现在不同了,如果放任不管,你还有三年,保守治疗的话也不能活很久。 虽是很残忍的话,季年说起来却没有很悲伤,让常安一下就明白她是有办法治疗的:师娘是有办法吗? 季年点了一下头:这个方法,是你师姐提出来的。 对于你现在的情况,她应该早有预料。 她在信中写的方法是,将你的暗伤引出来,一口气处理掉。 老实说我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个方法的,但我现在才知道,你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活下去。 危险呢? 我知道你不怕疼,但这过程中,但凡有一点差错,你就会死。 我和你师姐的意思是,你来选,如果你不想选后者,我会留在药王谷,和你师姐一起保证你能活得久些。 其实季年是知道常安会怎么选的,只是常安说出那句什么时候开始。 时,她还是叹了口气。 等你师姐回来就开始,你要不要给叶宁那丫头写封信,这种时候,她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在你身边的。 常安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依旧会有不想让叶宁知道的想法,但最终还是让霞光送去了这个消息。 她确实不想让叶宁担心,但她希望叶宁在那时可以陪在自己身边。 剑谷的事情善后起来其实不难,那些曾经喊着要常安的血救命的人被各自门派的主事人带走了,人要脸树要皮,这些人已经够丢脸了,不能让他们毁了门派的声誉。 不过两天,剑谷就只剩下一些暂时不能动的伤员和泉宝山庄的弟子了,叶檀溪还没有醒,叶宁只能暂时担起责任,负责剑谷的一些基本调度。 好在有谢白微的帮助,她不用太过操心,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叶檀溪的房间里待着。 唐青被抓后,对于治疗叶檀溪的事情很配合。 唐凝与他谈过话,问他那晚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青说,只是希望那些唐门弟子能有个活命的机会。 他对自己的行为丝毫不辩解,甚至在明镜司的人问话时说了更多不为人知的恶行。 并且,明面上是在给那些唐门弟子求饶,实际行为却是让他们万劫不复。 但他告诉了唐凝另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叶目遮用来对付常安的长生珏的那种毒,实际上是用来以毒攻毒的东西,只要调整好用量,是可以用于治疗桑半夏给其他人下的毒的。 他这么一说唐凝才想起来这件事,原本是用来对付桑半夏的东西,却并没有用上,想不到还有别的作用。 唐凝问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刻的唐青让唐凝完全看不明白,这是养她长大的人,她如今却半点不了解。 第157章 我听说你有了明镜司的身份,这很好,凝儿,不要再和唐门扯上关系了。 说完这句话后,唐青再也没理过唐凝。 夜里,秦睨搂着她细细地给她分析:他忠于唐门,所以不能违抗命令。 但他也厌恶自己行为,忠义不能两全。 阿凝,他也许活得很痛苦,但你救不了他。 唐凝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明白归明白,能不能想通又是一回事。 叶檀溪是在事情结束后的第五日醒来的,程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歇息多久,他又投入治疗那些中毒者和伤者的行列了。 叶宁陪在他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叶檀溪看着眼前这个照顾起人来得心应手的女儿,心里不由得感叹,想来这一路,常安将她保护的很好。 你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叶檀溪和女儿待久了,愈发思念起妻子来。 得知是常安救下妻子的命时,他不住地说着,日后一定要向她当面道谢才是。 叶宁此时在打扫屋子,停下手里的活想了一下道:应该这两日就会回来了,昨日收到楠星姐姐的信件时,她们说正准备在沧浪城坐船,想来这会儿已经到扬州了。 竹弥醒后,北楠星就带着她动身回来了,和程锦汇合后,她就要起身回药王谷了。 常安那边,也需要程锦的帮助才行。 出发前,她给苻鸢也写了封信,问她愿不愿来药王谷,若是愿意,直接过来便可。 那个常安,她待你好不好? 似乎所有的父亲都不擅长和女儿说话,叶檀溪也是一样,这个问题从他醒来后已经问了无数次了。 叶宁都有些不耐烦了:爹爹,你今日才刚醒,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十次了。 她待我很好,特别好。 叶檀溪一噎,想严肃一点挽回做父亲的尊严,还没开口就被迫闭嘴。 一只白色的鸟从外面飞了进来,叶宁丢了扫帚去接它,脸上的笑让叶檀溪一下就明白这隼鸟是谁派来的。 只是叶宁看完消息后并不开心,叶檀溪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叶宁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纸条拿给了叶檀溪看,并说道:我到时候能跟着程伯伯他们一起走吗,等她好些了我再回来。 她知道眼下剑谷是需要她的,可她也放心不下常安。 叶檀溪指了一下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对她说:爹爹不反对你和她在一起的事,但是你要向爹爹保证,要和她不离不弃,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恩爱。 叶宁猛的点头,随后叶檀溪让她出去找程锦过来。 叶宁以为他是不舒服,赶忙跑出去寻人。 谁知拉着程锦过来后,叶檀溪对她说: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现在启程,动作快点你也许还能找到住的地方。 启程?去哪里? 叶宁一头雾水。 当然是去药王谷啊,这边你也帮不上忙,不如去那边看看。 叶宁就稀里糊涂地被赶了出去,她站在门口发呆,不理解爹爹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她去药王谷。 就在门口思索的这一会儿工夫,她听见里面程锦震惊的声音:什么?你闺女喜欢小常安? 第143章 言传身教 叶宁动作很快,她找了匹快马,当即就出发往药王谷赶,只用了一日就到了扬州。 遇到了正好出城回剑谷的北楠星与竹弥,竹弥问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她说要去药王谷后竹弥沉默了好一会。 好半晌才开口道:你想明白便好,你们两个不容易,一辈子很长,要好好的。 待叶宁走后,竹弥才对北楠星吐露心声。 其实,我和她爹爹并不看好她们。 并非觉得药王谷怎么了,只是担心那孩子受不得死别之苦。 她们两个,连个孩子也不会有,到时候连个牵挂都没了。 关于常安她特意向北楠星了解过,再加上沧浪城里她也知道了常安摆脱长生珏后的状况。 这让她自然而然地会担心常安活不了多久,到时候被剩下的叶宁要怎么办呢?北楠星端坐着,正经道:药王谷会倾尽全力。 车内安静片刻,只余一声叹息。 叶宁几乎是日夜兼程,若不是霞光需要休息,她甚至完全不打算停下歇息。 到达药王谷时,是深夜,马儿累得喘着粗气,被叶宁牵着不情不愿地继续走。 霞光累极了,落在叶宁肩头,只在岔路时靠啄她的头指方向。 叶宁从没来过这里,却觉得这里毫不陌生。 这里是常安长大的地方,以后也会成为她的家。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常安的脸上,她本能地翻了个身,躲开碍眼的光亮。 却在侧身后听见了轻缓地呼吸声在耳边响起,睡意顿时消散,猛地睁开眼想坐起来。 在看清身边的人后又突然僵住,小心地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身边的叶宁睡得很熟,这点轻微的打扰丝毫没有让她醒来。 常安想再确认一下,她害怕这是梦。 可叶宁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于是常安马上安分了,手脚都放好,安静地看着她。 直到季年来敲门,让常安起来吃东西。 推门而入时却看见常安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还没说什么,应长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匹马? 联想到常安的动作,季年一下就明白是叶宁来了。 她连忙拉着应长风走了,生怕打扰了两人。 可惜这动静还是闹醒了叶宁,刚要睁眼,常安的手就盖在她脸了:再睡会。 常安温声道。 叶宁抓过她的手亲了一口,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道:你都不知道,我连夜赶来的霞光都累坏了。 声音越来越小,刚说完就已经睡着了。 常安也躺下,贴近她后小声说:辛苦你了。 再醒过来,已是中午,常安不在屋子里。 这间屋子不大,药味很浓,想来这些日子常安又是泡在药罐子里了。 她披了件外衫出门,来得匆忙,她并未准备多少衣服。 药王谷这会儿正下着细雨,连廊边上如同小瀑布一般颇有一番风味。 只是这会儿院子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很。 叶宁本想去找常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便坐在一处檐看风景。 霞光不知从哪里飞过来,落在她旁边,十分不满地啄她的手玩。 叶宁伸手将它捞过来,抚摸着它的羽毛,哄道:好乖乖,辛苦你了,日后一定补偿你。 霞光似乎对这个保证很是满意,翅膀煽动,飞到一处横梁上歇息去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这时响起,叶宁知道不是常安,太急促了,倒像是小孩。 果然,不远处的转角,一个小丫头正在那里歪着脑袋看着她。 叶宁对她招手,她便小跑着过来,还没停下,便问道:你是小谷主的夫人吗? 这话太过直接,到叫叶宁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没在意小谷主的称呼,倒是对那个夫人很害羞,心说常安怎么连这个都和小孩子说。 于是她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小女孩说:我猜得呀,你睡在她旁边。 爹爹只会搂着娘亲睡觉,娘亲是爹爹的夫人。 所以小谷主搂着你,你是小谷主的夫人。 有条有理,叶宁找不出丝毫漏洞。 你怎么不去找小谷主?是不是不认识路呀,我带你去好不好?他们在看小谷主的伤势,不肯让我进去。 我带你去,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她说着就来拉叶宁起来,拽着她往刚才自己过来的方向走。 叶宁听明白了这孩子说要带自己去找常安,但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常安的伤势,需要很多人看,难道很复杂吗?直到跟着小孩到了一间类似药堂一样的地方,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缝隙里能隐约看见季年的身形,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言传身教,常安在当他们的病例。 她有些难过,甚至想转身离开,可最后还是没走。 叶宁牵着小孩站在屋子外面,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不理解她怎么突然不走了,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叫林落葵。 小葵,我们就在这里看好不好? 她小声地哄。 林落葵看了一眼里面,又看了一下叶宁,歪着脑袋问:姐姐是不是怕小谷主身上的伤疤?不怕的,我娘亲带着我姐姐去了百花门,等她们回来,肯定有办法帮小谷主去掉的。 第158章 叶宁听了只能勉强地笑了一下,告诉林落葵道:那边人太多了,咱们过去也挤不进去啊,在这里等会儿,人少一些了,我直接带你去问她好不好? 林落葵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便乖乖地在叶宁怀里等着。 只是叶宁的心里却是一阵苦涩,连小孩都知道常安身上的伤痕可怕了。 等了许久,那些人才陆续散开,经过叶宁时,都忍不住打量一番,却没人上来询问她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都离开后,叶宁才抱着林落葵走进去。 常安正背对着她在系腰带,叶宁放下小姑娘,走过去帮她。 常安这才发现她过来了,笑道:醒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宁道:有一会了。 停了停,又问:干嘛要这样? 我也没做什么,今日只是普通的问诊示范。 我身上毛病多,刚好让他们学学,机会难得嘛。 常安配合着她转身,话说得相当随意。 季年收拾好东西,插嘴道:今日是没做什么呢,前两日行针时你非要让几个女弟子进来看,结果背后的伤惹哭了好几个人。 常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那不是,师娘手法好,为了让她们多学学嘛。 季年轻哼一声,牵起一旁林落葵的手道:咱们走,你又没听到吧,我单独给你讲。 季年一开始就不同意常安的这个想法,她将常安看作自己的女儿,怎么都不希望她在看病时还要被一群人围观,更加不希望她的伤被其他人看见。 只是拗不过常安,她只能答应。 季年走后,常安没敢再开口,她怕叶宁说她,不然也不会挑她睡着的时候来做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宁的语气平淡,好像对刚才事并不生气。 常安老实回答:现在还好,只是没了内息有些不适应。 有季年在,常安身上的伤勉强可以压制住。 给她整理好衣服,叶宁和她一同出去,路上再没说什么,却将常安的手牵得很紧。 叶宁懂她。 手里传来的疼痛,让常安很快知道这件事。 唐凝和秦睨呢? 常安轻轻地晃动着两人牵着的手。 她们估计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唐凝跟着明镜司的人压着她师父过去,秦睨不肯回家,还是想跟着她。 你爹爹醒了? 是的,刚醒就把我赶过来了,话说,原来程伯伯还不知道我俩的事啊。 估计是惘然没和他说,我以为他知道呢。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细雨打在身上也不在意。 只是回了房间后,叶宁压着常安洗了个澡,让她换了身衣服。 之后几天,常安再去做病例示范时,叶宁总会陪着她。 林落葵依旧不被允许进来,叶宁问过原因,常安说,因为这孩子问题太多了,容易拖慢进度。 所以季年情愿单独给她开小灶,也不愿放她进来听。 陆陆续续有人在返回药王谷,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得已,这些弟子们便自发地开始轮换起来。 分批次过来看,没轮上的会在结束后拉着季年问。 弄的季年没办法,在给结束给常安的治疗后,还要多安排一个时辰专门解答问题。 因为常安的这一举动,药王谷也重新热闹起来。 在北楠星回来的前一日,傍晚时分有几个弟子匆匆赶来,刚踏入后山,便喊着要见小谷主。 常安得知后连忙赶过去,却见那些人跪在地上,任凭旁人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常安赶忙去扶人。 那些人看起来很是疲惫,想来是赶路回来的,根本没有休息好。 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对不起常谷主,帮着杀了他的恶人了做事,请小谷主原谅。 常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在奇怪,因为据她所知,当初跟着桑半夏一起进剑谷的那些人,已经都死了。 你们做了什么?先不说这个了,快起来,我们进去说话。 常安有种直觉,这几个人,带来的不是坏消息。 那人摇头道:我们不进去了,这趟来,是想多叫些人一起走。 当初在剑谷,我们救下了一些人,带着他们跑了。 只是四处躲藏,不敢露面,缺医少药的,那些人如今急需治疗。 我们得知桑半夏死了,这才敢回来找你们帮忙。 一旁的叶宁身子都晃了一下,她颤抖地声音问:有多少人和你们在一起? 不少,还有小孩,总之得快些出发。 常安扶稳叶宁,然后喊道:孙叔,把谷里剩余的药材点一点,然后让医术好的跟着他们先走,再找些男弟子带着药材赶过去。 谷里的人一下就忙碌起来,医术好的去收拾东西,其余的人去清点药材。 那些人站起来后还是一个劲地给常安道歉,说觉得自己对不起药王谷。 常安问:你们当初为什么跟着他走? 当初是以为有机会可以报仇,没想到他会在剑谷做那种事。 我们害怕,便逃走了。 你们没有什么不对的,别再说对不起了,真要说起来,是我不好,当初丢下你们。 而且你们也不是逃走,你们救了那么多人,你们比我厉害。 常安一字一句说的十分郑重,她都没想过,有人居然能做到这么了不起的事。 说话的人挠了一下头,道:也不全是我们的功劳,当初有个人在暗中帮我们,不然别说是带人走了,就算是我们自己也难以走掉。 常安问了一下那人的样貌,得到答案后便确定了,这人是唐青。 叶宁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就往屋子跑,她的轻功引得不少药王谷弟子连声惊叹。 再回来时,她手上拿着一沓银票,是她和常安这一路过来剩余的,她留了一些在剑谷,过来时只带了五百两。 她把这些交给那人道:拿着买药材。 在要出发的弟子都集合后,应长风也是赶了过来,手里也拿着些钱,是给他们租马车用的。 临出发时,常安和叶宁对着他们很郑重地行了礼。 直到他们离开才直起身。 第144章 阿蒲想娶叶宁 叶宁将剑谷还有人活着的消息让霞光传了过去,那晚叶宁忽然问常安道:我能做什么呢?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常安明白。 你要先把剑谷打理好,才能想自己能做什么? 可我本人呢?如果没有剑谷,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叶宁,我因为有着身伤,才能给他们做示范。 论起医术,我并没有什么能教给他们的。 剑谷是你的底气,你不该去想没了剑谷我能做什么,而是有了剑谷,我该怎么做。 常安的话将叶宁从禁锢的思维里拉了出来,她想了半天,最后对常安说道: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对吗? 常安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温柔的回答:当然,我会有很多时间,很多平安宁静的时间。 北楠星和程锦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来不及与常安说话,她便同季年和程锦一起去商量常安的治疗办法。 从白天到黑夜。 结束后,三个人疲惫地找来常安,北楠星道:明天就开始,你的身子拖不得。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复健,恢复期很长,也很难熬。 常安面色平静,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道:可以,不过我希望可以让一些人来旁观可以吗? 北楠星和季年一样,对这个提议并不看好,但常安说:他们叫我一声小谷主,我总要做些什么对得起这个名头。 等治疗结束,我希望师姐能将当初父亲在我身上试出的药方也传给他们。 药方的事可以,但是让人围观不行。 北楠星很坚决。 季年也说道:我们可以在事后再给他们讲一遍,这几日你已经做了很多示范了,这次真的可以不做。 常安笑了笑:听讲总归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快,我身上的伤多,问题也多,还有很多并发症。 他们多了解一些,对解决桑半夏留下的烂摊子就能多一些帮助。 最后她们还是同意了,因为常安确实说的对。 只是那晚三个人熬到亥时,这才挑选了五个合适的女弟子来学习。 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出声打扰治疗过程,如果有问题,记下来事后问。 第159章 第二日辰时,一行人在常安当初融合长生珏的屋子里集合。 这是常安特意定的地方,她说当初在这里求死,如今便在这里向生。 叶宁陪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整整六个时辰,谁也没踏出屋子一步。 常安痛到挣扎时,叶宁会俯身亲吻她的脸来安抚,哪怕被她捏的手都发紫也没松开。 五个女弟子不停地擦着眼泪,却没一人别开眼,都紧盯着北楠星三人的动作,生怕辜负了常安的心意。 到最后一根银针离开常安的身体时,她再也扛不住昏睡过去。 叶宁把她抱回之前常住的屋子,一路上所有的弟子都给她们让开了路。 那晚整个药王谷的弟子都没睡,那五个女弟子将记下的问题全部问清楚后,连夜把所有过程分享给其他人。 然后所有人一起将这些知识点整理出来,抄录好,方便给日后回来的弟子学习。 常安睡了三日,这期间时不时就会有人来看看她,叶宁总是和他们打招呼,一来二去,这些人没怎么看到常安,但是全都认识了叶宁。 在林落葵的宣扬下,整个药王谷的人都知道叶宁是常安的夫人了。 有的胆子大的,甚至会打趣的喊她小夫人,弄得叶宁在常安耳边抱怨:你也不管管,我们还没成亲呢。 常安便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的,她声音虚弱地回答:要是听我的,就没人会喊我小谷主啦。 叶宁呀了一声站起来,来不及回答常安的话便跑出去叫人了。 随着北楠星和季年的先后进来,所有人都知道常安醒了,一时间屋子门口挤满了人。 然后因为太吵闹,被赶来的程锦和应长风驱散。 情况不错,再过几日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相当于是重新学走路了,毕竟经脉的暗伤都引出来了。 日后虽然身子差些,但肯定比你六岁以前要好得多。 北楠星嘱咐给叶宁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和季年去商量怎么用药了。 叶宁小心地按照北楠星说的几个穴位给常安按摩,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 你几时走? 常安忽然问。 你何时娶我? 叶宁也问她。 你要嫁? 常安显得很惊讶。 叶宁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改口道:你何时嫁我? 两个人都知道其实这个并不重要,不过是一些说法而已。 只是常安想着,自己可以不管药王谷,但是叶宁不能不要剑谷。 你过一会去帮我把师父和师娘喊过来好不好? 常安没回答叶宁的问题,叶宁也不在意,点头应下,继续揉着穴位。 一套流程走完,叶宁便出去寻来了应长风和季年。 两人进来后,常安让叶宁坐到她身边来,勉强动了动手指勾住叶宁的手,然后看着应长风和季年道:我有事想拜托师父和师娘。 叶宁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却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然后常安再次开口:我想请师父和师娘过几日和叶宁一起回剑谷,帮我提亲。 一时间,屋里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 叶宁原本以为这种事不过是刚才两个人的玩闹,毕竟她也是一时兴起。 应长风和季年则是因为明白了常安话里的意思,让他们去,代表着常安将两人视作父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季年,她想的最关键:光我们两人不够,还缺个媒人,我看程大哥就可以,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就出去了,应长风都来不及拉她。 到她拉着还握着书籍的程锦进来时,应长风和叶宁都没说出一个字。 程锦显然对这件事更加无法反应,他进来后憋了半天,说了一句:这么着急吗? 我怕晚了,有人先我一步。 虽然这样说,但常安很怕程锦会反对。 谁知程锦下一句是:我得赶快去扬州城买身新衣服。 他这话好像给不知所措的应长风点了一下,他马上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得买一身。 季年在他后面喊着:帮我带一身。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 北楠星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听说程锦讲课讲到一半被季年拉走,以为是常安出了什么事,连忙赶过来看。 然后被季年拉着商量药王谷应该准备什么聘礼,她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常安准备的。 听了半天后,她忽然问了句:所以,是让叶宁嫁到药王谷来吗? 常安忙补充道:我嫁过去也行。 北楠星还没接话,叶宁就插道:我嫁。 然后她像是觉得不够正式一样,又重新说:我嫁过来,我愿意嫁给常安。 她说不上来心里的想法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常安应该待在药王谷。 她握住常安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我会和我爹娘商量,你不要担心这个。 药王谷是你的家,你该在这里。 常安说:我嫁给你,药王谷也是我的家。 那不一样。 北楠星适时的打断这个话题,道:我也觉得,叶宁嫁会比较好。 药王谷一贯中立,如果常安你嫁过去,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药王谷是剑谷的了。 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大家会觉得药王谷和剑谷是一体的,双方是平等的。 可是我不会做药王谷的谷主啊。 就是因为你不是谷主,我说的才成立。 常安不说话了,显然是被说服了。 季年带着北楠星出去了,说是要去准备一下提亲的礼。 屋子里只剩下常安和叶宁,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叶宁突然想起来,说应该写封信通知一下爹娘。 于是光荣的霞光再次派上了用场,它走之前吃了两大块肉干,看得出来对于长途飞行它充满了怨念。 不过在常安看来,它的怨念也许来自叶宁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朵红花。 非要绑在它脖子上,如果不是肉干足够大,它多半是不会愿意的。 霞光飞走后,叶宁背着光在窗边问常安:你真的怕有人先你一步去提亲? 常安迎着光笑:自然。 我今日若是不提呢?你会再等等吗? 叶宁有些不自信。 我原是打算,等我能恢复一些了亲自去说。 但你今日一提,我忽然就觉得,那太久了,我等不及,也不想你等。 要说没有那些话的原因是不可能的,但常安并非没有这个想法的。 叶宁走近,在她床边坐下,捏着她的手道:那你再说一遍,说你要娶我。 常安身子还不怎么能动,于是叶宁主动躺在她身边,贴近她。 药王谷的常安,求娶剑谷的叶宁。 阿蒲想娶叶宁。 第145章 尽欢和长安 那日之后,叶宁和常安愈发亲昵,若不是常安暂时不能动,叶宁估计会日日贴在她身上。 大多时候,叶宁会在常安的床边削着那根她当初给常安的竹节,没有合适的匕首,叶宁用的便是长安。 这东西原本是为了让常安有个念想的,叶宁打算将它修得更好看一些。 药王谷的弟子时不时会过来看看两人,尤其是林落葵,她是真的问题很多。 进来的时候总会缠着常安问这里疼不疼,哪里疼不疼,或者是这个药吃了你有好些吗?总之每天不重样。 叶宁有时候会和她聊天,这才知道,那天跪在地上那些人中,和她们说话的,便是林落葵的爹爹。 于是林落葵缠的常安不能休息时,叶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去叫来季年。 到最后,林落葵已经会提前喊住要出去的叶宁道:小夫人,我这就走啦,不要喊季姨姨来好不好。 惘然是在霞光飞出去后第三日回来的,带着霞光一起,被累极的霞光啄得满头包。 他听说常安要向剑谷提亲,把那边的事全丢给同门后跑回来了,顺便带回了叶檀溪夫妇的话。 要叶宁晚几天再回去,剑谷要重新布置一番。 第四日,药王谷来了一群人,有弟子看见后问他们找谁,为首的说找云蜃。 药王谷的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便说这里没有。 结果他们又改口说找常安,这才有人跑来问。 叶宁跟出去一看,发现这些人居然是威武镖局的,带头的正是赵擎。 交谈一番后才知道,他们原本是收到了常安的信件,准备来剑谷帮忙的。 第160章 叶宁想起当初在苏家时常安写的那封信,可是威武镖局并没有出现在剑谷啊。 赵擎面带愧疚地道:我们和一些商户有合作关系,原是打算做完他们的单便赶过来的,没想到南家出事了。 连带着我们也有些影响,所以出发迟了,到这边时才听说了一些,便想着过来看看,好赔个不是。 常安如今可以坐起来了,孙怀夕给她弄了张带轮子的椅子,方便她出来透透气。 常安邀请赵擎到正厅去商量事情,叶宁原本想跟过去,却被常安打发走了,弄得她有些不爽。 谈话结束推着常安回去时,故意压过一下小石头,让她不太舒坦。 对此常安也只能笑笑,安慰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叶宁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他。 走到一处岔路时,常安让她停下来,往另一边进山的路走。 只一会,叶宁就知道常安要去哪里了,后面的地方不需要常安指路她也知道。 你见过这条路啊。 嗯。 路越走越窄,好在叶宁习武,力气是有的。 虽然是费了一番工夫,但终于是到达了常安娘亲的墓前。 墓碑上虽然只写着云想浓的名字,但如今这里却也住着常卿。 常安告诉药王谷的弟子们常卿和师兄师姐们的尸骨位置,弟子们便花了五天在整座山上搜寻,终于是找到了他们。 也亏的是药王谷的弟子,还能勉强从一堆白骨中分辨出常卿的遗体来。 根据孙怀夕说的,常卿的致命伤在背后的肋骨,想来是被桑半夏偷袭的。 常安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想,父亲死前会想些什么呢?是憎恨桑半夏,还别的什么呢?墓碑不需要打理,因为最近北楠星每日都会过来,而常安还是第一次。 叶宁有些局促:是不是应该带些东西来? 常安:不用的,师姐来时会准备。 她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是说我回来了,还是先介绍叶宁呢?正想着,叶宁先动了,她走上前在墓碑前跪下:伯父伯母好,我叫叶宁,我会成为常安的妻子。 嗯,她先开口说要娶我的,我们打算过些日子去我家那边提亲了,啊,我娘亲伯母是认识的叶宁絮絮叨叨很久,久到她跪着累了干脆改为坐跪的姿势,她说了自己家的事,说了常安给他们报仇了。 还说自己的爹娘也同意她们的事了。 常安在后面听着听着就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光看着叶宁的背影就会让她感觉足够幸福。 她不停地抹着眼泪,希望能将这幅画面看得再清楚一点。 可惜泪水越来越多,叶宁回头时刚好看见这一幕,她站起身,过去给常安擦了擦脸,对她道:去说说话,至少,你得说一句我回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人此时略显狼狈,眼睛有些红,头发也因为胡乱地擦拭泪水被打乱。 常安好几次想开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直到一阵微风轻柔地抚来,好像慈爱的父母安抚着胆小的孩子一般。 常安的情绪一下就得到了缓解,她身子放松下来,语气自然地带上了一些孩子气:娘亲,我如今很开心,您可以放心了。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笑起来道:父亲,我日后也可以长安了。 随后顿了顿,又道:如今,尽欢和长安,我都能做到了。 将近一个时辰,两人都在那里说着话,将这一路过来的所有都说了讲了出来。 回去时遮挡太阳的云悄悄地挪了一下位置,恰好的一阵风带着周围的树沙沙地响。 大概是父母在欢迎回来的孩子。 应长风和程锦弄了一身非常显气质的衣服,程锦特意传给常安看:怎么样,师伯这身不会给你丢脸吧。 常安道:我能不能成亲就全仰仗师伯啦。 你放心,师伯肯定给你谈妥。 应长风和季年又出去了,为了提亲应该带去的礼。 眼下药王谷并不富裕,好在常安回来时带了一些,北楠星也出了一部分。 那几个箱子抬进来时,常安都惊呆了,她喃喃道:不会把家底掏空了吧,回头聘礼怎么办? 惘然当场拍胸保证:哥哥肯定给你挣出来。 季年拍开他,揉着常安的脑袋道:聘礼可不是你该操心的,早点把身子养好才是你该做的。 因为剑谷那边说需要等一段时间,于是在常安开始复健时,叶宁还能在药王谷待着。 只是看着常安连握筷子都难,她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好受。 常安每日累得倒头就睡,叶宁就会在她睡着后给她捏捏穴位放松一下。 到剑谷的人送信来时,常安已经能勉强走两步了。 出发那天,威武镖局的人严阵以待,赵擎的银枪擦得很亮,整支队伍看起来威风极了。 这就是你那天拜托的事? 叶宁是真的被这番景象惊住了。 我想着,这趟不仅是提亲,还得让其他人彻底打消念头,便拜托了赵大哥。 这话叫叶宁听得开心得紧,抱住她猛亲了一口。 药王谷的弟子都凑到门口来了,每个人都想看热闹,林落葵还问自己能不能也过去看看,被北楠星牵走了。 常安忽然有些舍不得,她手里竹节被叶宁削得小了一圈,只剩巴掌大,上面刻了两个人的名字。 从叶宁弄好这个东西开始,常安总是贴身带着,一有空就会拿出来把玩。 不过几日,竹节便有些泛光。 好好的,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得自己走出来接我。 好。 同上次道别一样,谁都没说再见,叶宁走远了回头时,常安也在原地朝她挥手。 叶宁突然就觉得一切有些恍惚,她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再回去时却是要去商谈自己的婚事了,有种太快了的感觉。 然而,事实证明,常安这次的举动非常正确。 在一行人抬着礼物回到剑谷时,恰好遇到另一行人从里面出来,看样子,同样是来提亲的。 叶宁不太了解江湖门派,还是应长风告诉她,这些人应该是刀宗的。 两拨人相遇时,其中一人过来搭讪:你们也是来提亲的?还是走吧,人家说已经有了议亲对象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势力下手这么快。 应长风和季年没做回应,只是笑了笑,叶宁更是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入了谷。 然后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说真的,她差点都不认识自己家了。 原本被糟蹋毁坏的屋子都被修好了,甚至重新装饰过,连园子的景观也是新布置的。 只是,不像叶宁预想的一样,直接就开始议亲。 应长风他们被安排到一早就布置好的院子,而叶宁则是被单独叫走了。 应长风有些慌的和季年说道:这是什么情况? 季年比他镇定的多,道:谈婚论嫁的是自然是要慎重些,何况这件事本就是我们突然提出来的,同意归同意,做父母的还是要问明白女儿的心思。 就像季年说的,叶檀溪和竹弥并不反对这门亲事,不然也不会拒绝刀宗的人了。 只是像竹弥担心的那样,她害怕将来常安会丢下叶宁先走一步,所以她希望女儿能有所准备。 第146章 冬日盛暖 叶宁的房间内,竹弥抿着嘴不说话,叶檀溪则是双拳握紧再,脸色也不太好。 这一切的原因是叶宁将自己与常安的性命连在一起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竹弥和叶檀溪的角度来说,叶宁喜欢常安自然是重要的,但问题是,剑谷如今与药王谷牵扯颇多,单从发生的事情上来说,害得剑谷遭此横祸的是药王谷的人,但暗中救下很多人的也是药王谷,这本就说不清。 而对叶家来说,常安的救命之恩怎么还都还不清。 即便是如此,在得知常安如果有事,自己女儿也活不了后,他们仍旧会有想法。 竹弥叹了口气:宁儿,娘亲想知道,你在做这件事时,符印对你有影响吗? 叶宁如实回答道:有,但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是没有的。 她把幻境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屋内又安静了,再出声的人是叶檀溪:你这次去,她的情况怎么样? 治疗的结果很好,等恢复好,常安便没什么事了。 不过是身子弱些,有药王谷在,她不会有事的。 而且,她最是疼我了,如今我和她性命连在一起,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叶宁说得很笃定。 你要做好准备,照顾一个容易生病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161章 叶檀溪再心疼叶宁,也知道不能改变什么,这是自己女儿选的人,他只希望日后两人能好好的。 叶宁对这件事早有准备,说实话,她照顾常安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而且,她倒是挺喜欢这件事的。 因为照顾常安真的非常轻松,大多数时候,常安都在尽可能地减少会给叶宁添麻烦的事。 并且对于治疗非常积极,叶宁曾在复健刚开始时就问过北楠星具体需要多少时间。 按北楠星当时说的来看,在叶宁离开药王谷时,常安是不可能站起来的。 但事实上,常安那时不光是站起来,甚至可以走几步。 她自然是知道叶檀溪话里的意思,长久的付出会让人失去耐心,如果常安一直需要她照顾,叶宁可能会感到厌烦。 但她明白,不会有那么一天,因为常安也会照顾她。 我要和她一辈子,自然是做好准备了。 而且,常安不会让我感到厌烦。 哪怕是日日待在一起,她都觉得看不够的人,怎么会感到厌烦呢?竹弥招手让叶宁走近一点,问道:你对她的感情,分得清是感恩,还是喜欢吗? 叶宁莞尔一笑道:分得清,从我确认自己喜欢她开始,我就是分得清的。 竹弥双手一扬,将叶宁搂在怀中道:好孩子,这就好,这就好。 不论何种原因,对于女儿的出嫁,做父母的都是舍不得的。 那日叶檀溪和竹弥问了叶宁许多关于常安的事情,若不是叶檀溪如今大病初愈,他恨不得亲自走一趟去考察一番。 当晚,他提着一壶酒闯进应长风等人的院子,想拉着应长风喝酒,却被程锦喊来的竹弥瞪了一眼后,将那壶酒丢在院子里的池水里。 第二日,剑谷久违地热闹起来,程锦带头让人提了纳采的礼进入正厅。 两只雁毛发光泽叫声响亮,引得不少人凑过来围观。 如今的剑谷还是有些其他门派的弟子在的,几日前他们突然开始修整屋子时,还有不少人帮过忙。 那时大家还奇怪,怎么突然一下弄这么大的阵仗修整。 弄了半天,是为了给女儿议亲。 只是,这来提亲的队伍,怎么大多是药王谷的人?屋子里五个人谈论的声音不大,把外面想看热闹的急坏了。 有人偷看到,季年与竹弥交换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 当天下午,药王谷的小谷主与剑谷的少谷主议亲的事就传开了。 有些伤势较轻的弟子放弃了修养的打算立即启程回去了,甚至在晚上叶檀溪摆了席面请应长风等人吃饭时,扬州城都得了这个消息。 到季年等人回到药王谷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很多了,甚至还有双方已经订了婚期的说法。 那张写了叶宁生辰的红纸,被压在早就供起来的灶王爷下面,常安每日都会去看看。 北楠星和季年去了附近最大的寺庙问卜,结果怎么样常安并不知道,但从季年一连好几天的笑脸里可以晓得是个不错的答案。 非常不错。 只是订婚的礼物倒是有些麻烦,威武镖局的人已经走了,这么多东西,靠药王谷的弟子肯定送不过去。 惘然得知此事后,迅速联系了自己的好友,于是纳吉的队伍变得鱼龙混杂。 为了药王谷的颜面,这些人统一换上了药王谷的弟子服。 彼时常安已经能走路了,只是不能太快,便和北楠星商量说自己也想去。 原本北楠星是不同意的,但实在拗不过常安的请求,还是同意了。 骑马对常安来说还有些困难,惘然找来一辆马车,亲自给她驾车。 日子已过白露,天气有些转凉,常安比其他人多穿了一层,依旧是手脚发冷。 她和惘然说道:我好久没感受过天冷的感觉了。 惘然:冷就多穿些,若是病了,北师姐肯定要说你的。 都要准备成婚了,也不怕人家嫌你是病秧子。 虽然这样说着,惘然的神情却不怎么高兴,好在常安在车厢里,并没有看见。 不会病的,我穿得足够多啦,我也不想染病的。 你真的不在丐帮待着了?药王谷不适合你,你看医书会睡着,容易影响风气。 嘿,你个没良心的。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就将酸楚打散。 车队中途休息时,所有人都不同意常安下车,把她憋坏了,连掀开帘子看看都会被季年呵斥。 她委屈地在车里抱怨: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可惜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到达剑谷时,常安迫不及待地就要下车,却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急。 叶宁一把将她从车上抱下来时,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语气里是后知后觉的惊喜,她一开始确实没看到叶宁出来了。 上次你来信说复健的效果不错,我想着你肯定会赖着要来的,看到马车时我就觉得是你,还好我没猜错。 叶宁似乎又长高了些,以前看常安是需要微微仰头,如今却不需要了。 常安抬头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可真棒,真聪明。 叶宁爱极了这种亲昵的举动,也不顾周围有旁人了,双手环上常安的脖子轻轻的蹭了一下。 这些日子的分别,让她想念得紧,光是这样抱着完全不够缓解。 于是她将众人的接待交给旁人,自己拉着常安回了房间。 一个温柔缠绵地吻后,她才觉得心里的空隙得到一丝填补。 剑谷那些被药王谷救走的人陆续回来了,有些伤得重的跟着回了药王谷。 即便是如此,剑谷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叶宁实在腾不出时间去看常安,光是书信里的那些字句完全不够缓解她的相思,就算现在常安在她眼前,她依旧是觉得想念。 手怎么这样冷? 叶宁小心地常安揉搓着,完全没注意常安此时有些潮红的脸,那个吻对如今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的。 何况她一路跟着叶宁走过来,已经费了些力气。 常安安慰道:天气降温了,手冷是自然的。 她语气里有些不稳的气息让叶宁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她坐下。 你这样把我拉过来,伯父伯母该说我不懂规矩了。 常安眼里含着笑,少许的水光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明亮,叶宁看得挪不开眼。 我出来接你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不会那么快见到你了。 常安右眼的伤疤如今已经淡了许多了,只余眉间那一点时间太久了的消不掉。 如今的她更像两人初见时的样子,叶宁从第一次见就觉得好看的样子。 她探身过去吻了一下眉间的伤痕,又心疼地说:身上的伤疤能消掉吗? 常安摇摇头,眼里有些遗憾,却依旧笑着说:不行,谷里的人花了好些心思呢,不过比以前要好了不少。 叶宁抱住她,带着她一起躺在床上,嗅着常安身上的药香道:今晚要再加一床被子。 你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啊。 当然! 常安轻笑一声,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叶宁的背,弄得她很快就困了。 就要睡着前,她强撑着扯过被子盖在常安身上,这才放心地窝在她怀里。 屋外热闹的声音渐渐小了,大概是有人特意将周围的人赶走,好让两个人安心睡一会儿。 再醒来天都黑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叶宁估计着,这会儿爹娘他们估计都吃完了,估计得去厨房寻吃的了。 身边的常安还在熟睡,想也知道这几日的赶路她定是休息不好。 本打算去弄点吃的来,谁知脚刚碰到地面,手腕便被人攥住:去哪里? 嗓音有些粘糊,一听就知道没清醒。 她突然起了撒娇的心思,于是贴在她的耳边道:阿蒲,我饿了。 这话相当有用,因为再响起来的声音就很正常了: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这会儿他们应该吃完了。 常安马上坐了起来:那去厨房,我给你做饭吃。 叶宁找来一件外衫给常安披上:外面凉,等会儿脱掉就好,现在先穿一会。 她提前预判了常安的不情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没有了云蜃的身份,常安反而显得稚气了些。 偶尔会有些小性子,也更加依赖她。 常安有些幽怨地看她一眼,抱怨道:我穿了好多了。 入冬了要再多些,你也不想我总是照顾生病的你吧。 第162章 不得不说,她是会拿捏常安的。 常安果然不再反抗,由着她牵着往厨房走去。 灶台里的火是刚刚熄灭的,常安往里面丢了一把干草,又吹了吹,很快就燃了起来。 叶宁点上灯,转头就看见常安把外衫脱了。 她只能笑笑,然后去找了些菜和肉过来。 想吃什么? 常安看了看叶宁找来的东西,有些青菜和肉,还有几个鸡蛋。 你教我好不好? 不好。 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为什么不肯教? 常安不回答,拿起菜去洗,一转头,看见叶宁在切肉片。 手法很娴熟,看起来是练习过了。 她有些失落了,择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学的? 叶宁正专心切肉,没注意到常安的不对劲:就最近,娘亲教我的,帮我剥个蒜。 常安没再说话,等叶宁切了肉和姜以后才反应过来,常安有些不高兴。 她洗了手,走到蹲着剥蒜的人背后,环着她的脖子问:怎么了? 剥蒜的手停了停,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说。 叶宁没追问,也没放弃,就那么等着。 常安:你要是很会做菜了,以后我就没什么能做的了。 你身体比我好,也不需要我照顾,剑谷好起来了,你习武也不需要我指点了。 她说起来有点委屈,更多的却是担忧,常安害怕她和叶宁的关系不平等。 尽管她知道叶宁不在意这些,但日子很长。 叶宁愣住了,好半天后,她才说道:我只学了一个菜,我想做给你吃。 她是真的只会一个菜,她娘亲最拿手的小炒肉。 但是她从没想过常安会有这样的想法,可眼下常安说出来了,她忽然就明白了。 常安不能再习武了,她不能再保护叶宁了,这一点让她很不安。 加上身子弱的问题,常安开始有了自卑的情绪。 她的小脾气,和那些明显地依赖,是她害怕的体现。 那顿饭叶宁还是做了小炒肉,常安吃得很开心,丝毫看不出来她刚才的小情绪。 叶宁原本是有些食不知味的,但常安一高兴她就忘了这些。 到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时,叶宁才再想起这件事。 阿蒲,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嗯会重新学医吧,我以前总想着能和师兄师姐一样外出义诊,如今也许能实现。 你想去哪里? 恐怕不能走太远,你在剑谷,而且也不知道我的身子日后能不能离开药王谷,总不能出去后给别人看又给自己看吧。 这话把两个人都逗笑了,笑着笑着,叶宁又心酸起来。 阿蒲,我比你想更需要你。 哪怕你不能保护我,不给我做饭,不能指点我习武。 只要你在,我就是需要你的。 况且我做饭其实并不好,你知道的,那盘小炒肉我盐放多了,只有你会面不改色地吃,还夸它好。 常安将她搂紧了些,脑袋埋在她肩上:真的吗?日后也不会嫌我烦? 我怎么会嫌你烦,我爱你还来不及呀。 叶宁的话在常安耳边响起,轻柔又温暖,贴心地抚平常安心里的小别扭。 我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日,纳吉礼结束后,常安和竹弥、叶檀溪见了面。 你的身子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如今可以走动一些。 怎么刚好一点就要过来?病了怎么办? 实在是想她,而且也没到那么弱的程度。 叶檀溪和竹弥一人一个问题,常安的回答让他们很满意。 剑谷到宁儿这里只有她一个了,关于剑谷传承的问题,我想你还是要知道一些的好。 药王谷救下的人当中,有个孩子是我老友的遗孤,我们打算收养这孩子。 若是宁儿愿意做承袭谷主,那这孩子将来就是宁儿的后继,若是不愿意,等这孩子长大,宁儿便可专心陪着你。 常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说这些事不该和她说。 可叶檀溪还是告诉了她,这到底是希望叶宁当谷主,还是不当啊。 竹弥对常安的反应是有预料的,解释道:告诉你,是希望之后宁儿如果来问你,希望你不要给她引导。 我明白了。 之后就只是一些闲话,常安的回答让叶檀溪夫妇非常满意,倒是竹弥一定要常安改口叫娘亲,弄得她非常不好意思。 纳吉结束后药王谷一行便要返回了,常安等车时叶宁询问道:纳征时你还会来吗? 常安揉揉她的脑袋:恐怕不会,但你若是有空,可以和他们一起过来看我。 要给我写信。 自然。 要记得想我。 这是肯定的。 常安倾身凑近她的耳边道:我会一直想你。 马车变成远处的一个点时,叶宁依旧是红着脸。 秋天在一封又一封的书信里匆匆划过了,纳征礼后叶宁因为剑谷的事脱不开身,没能和药王谷的队伍一起回来。 但寄给常安的书信里多了一个她亲手绣的香囊,纹样很是简单,只有一点竹叶。 写在末尾的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叫常安觉得突如其来的冬日都暖了不少。 有时候思念的紧,她会写久违之宇,时切葭思。 叶宁会回奉展芳翰,如见玉颜。 在这样的书信往来之间,常安的复健效果越来越好。 两人得婚期暂时定在三年后的开春,因为如今药王谷和剑谷都需要休养生息,双方希望能等两边恢复实力再风风光光地办这场婚礼。 于是,同婚期暂定的消息一起传播出去的,还有剑谷重新开谷的事情。 叶宁并没有同意承袭谷主的事情,但表示,在妹妹能担任谷主之前自己会尽一份力。 她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去陪着常安,对此,叶檀溪夫妇也表示理解。 大寒之后的第五日,是叶宁的生辰。 常安提早便从药王谷出发了,她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叶宁。 彼时她已经能骑马了,北楠星给她裹了一层又一层才肯放她出去,却一直到出发前都在嘱咐她不要急着赶路,休息更重要。 南方很少下雪,但冬日的风吹得脸生疼。 到达药王谷时,常安的脸颊已经非常红了,她牵着马搓着手,拜托刚好在谷口的弟子去喊叶宁。 以她的身份,直接进去不是不行,但她就是想让叶宁出来接她。 当叶宁捧着一个手炉出来时,常安只觉得整个人暖暖的。 是幸福啊。 她这样想着,张开双手接住了撞入怀里的小狸奴。 〈全文完〉 第147章 番外、唐凝与秦睨 唐凝如今在明镜司做的非常好,因为当年剑谷的事,唐门现在的名声并不好。 于是在叶宁的帮助下,唐凝拜在了叶檀溪门下,如今她也算是剑谷的人。 那件事距今已经有三年了,她和秦睨虽然不如叶宁和常安订婚早,但早已完婚。 秦睨跟着她住在京城的一座小宅院里,不算大,但也有两个院子。 有时候叶宁和常安也会来玩玩,两个月前过来时,送来了两人婚礼的喜帖。 时间定在下个月十七,刚过惊蛰,是常安和叶宁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她自己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有苏夫人的帮助,再加上她在明镜司的努力,案子翻的异常顺利。 最近她有在考虑要不要从明镜司退出来,这份工作让她很难有时间陪着秦睨。 秦睨在京城做生意,当初苏溪亭想把生意做到京城来,秦睨刚巧在这边不知道做什么好,便跟着苏溪亭学起了做生意。 她眼光独到,又见多识广,很快便全面接手了苏家在京城的生意。 苏溪亭给她的权利很大,很少会干预她的决策。 秦睨也是不负众望,苏家的生意在京城站稳脚跟,秦睨功不可没。 步入大门,眼尖的下人先一步去通知秦睨了,为了准备给叶宁和常安的结婚贺礼,秦睨可谓是煞费苦心。 她找来最好的师傅,从料子到形状全部是她亲力亲为。 两人议亲时唐凝还没有拜入剑谷,当时有很多想干预这桩婚事的人抨击她的唐门出身,希望以此来让两人婚事不成,他们好乘虚而入。 是叶宁和常安,带着药王谷和剑谷的人在良城住了好久,向所有人表示她们与唐凝的情谊。 第163章 并且唐凝的拜师礼还请了不少人观礼,弄的非常风光,把那些人的龌蹉心思打的一干二净。 结婚时叶檀溪夫妇还作为唐凝师父师娘接受了秦睨的敬茶,如此一来更加没人敢说唐凝的不是了,药王谷和剑谷的礼单更是所有宾客里最长的。 这些年每年过年时,她和秦睨都会去剑谷住些日子。 倒是叶宁反而会往药王谷跑,说是舍不得常安受冻跑过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你买的酒买了吗? 秦睨在屋子门口堵住了唐凝。 唐凝一头雾水:什么时候的事? 你没有遇上月芽那丫头吗?我让她去明镜司找你来着。 没有见到,怕不是错过了。 唐凝说着就往外走要去寻人,忽的想起来道:做什么要买酒? 秦睨叹气道:你忘了,昨日叶宁的来信说她们要路过京城,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剑谷。 算算日子,今日就该到了,所以我才让你去买酒嘛。 常安如今又喝不得多少,买酒做什么?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喝不得多少又不不能喝。 她身后响起常安的声音,秦睨见了叶宁欢喜的很,马上跑过去抱在一起。 月芽跟在两人后面,低着脑袋,估计是迷路了被常安她们捡到了。 不要跟她扯了,她就是不想去。 快进屋,外面冷。 秦睨拉着叶宁就往屋子走,常安在后面跟上,留下唐凝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扣脑袋。 自从开始经商后,秦睨的性子越发泼辣了,很多时候都让她觉得招架不住。 屋里子燃了炭火,常安刚要伸手解下披风,叶宁就按住她道:再穿一会,一热就脱容易病。 常安只好接着穿,其实常安的身体好多了,虽然底子差了些,但不至于风一吹就生病。 那里就那么容易病了,你们不是才从漠北那边回来嘛?那边不是更冷。 秦睨看着叶宁紧张的样子不由的打趣。 她怕冷又怕热的,不盯着不行。 叶宁不是不知道常安的身体情况,但觉得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唐凝走进来时常安还披着披风,半个脸缩在里面让她一下就笑出声来。 这下弄的常安转头就盯着叶宁,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的叶宁没办发还是让她脱了。 晚膳是秦睨特意请的厨子,还是叫人去买了酒来。 是叶宁喜欢那种甜酒,于是她多喝了几杯,晕晕乎乎的由着常安给她布菜。 夹什么吃什么,乖的不行。 秦睨笑的合不拢嘴:常安你要看好她,她真的有小醉鬼的潜质。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但是对这种果子酒又馋的不行。 我俩每次来你都喜欢拿这种酒哄她,感觉这次的酒是不是度数高了不少?她这次喝完话都不会说了。 秦睨叫来买酒的丫头问了问,道:今日去的晚了,这酒是最后一坛了,更甜,度数也更高。 吃过饭,常安带着叶宁往她们常住的小院子走去,叶宁不吵不闹的,只是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常安。 不过常安知道,她也只是现在看着老实罢了。 很多时候,常安都认为叶宁其实是装的。 但她不吵不闹又很少说话,想求证都不行。 根据常安的经验,叶宁越是沉默,越是危险。 果然,两个人刚躺上床,叶宁就贴过来了。 她的小狸奴似乎对脖子很感兴趣,总是优先占领这个地方,弄的常安一开始就失去反抗的力气。 叶宁如今也十八了,再不是能用还小糊弄过去的小孩了。 但常安总想着,这样的事,还是该留到婚后再说。 于是在小猫爪子作乱之前,常安按住了她。 小狸奴抬起头,眼睛虽然清澈,却明显透着一股子呆样。 只是那模样惹人疼惜,常安只好凑过头去吻住她,好生安抚。 在感觉到爪子失去力道后,常安便将人抱在怀里,轻柔的拍打着叶宁后背,只一会,叶宁便睡着了。 与常安的无奈不同,唐凝和秦睨那边,就要火热的多。 唐凝招架不住秦睨,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她任然记得新婚那晚,自己被秦睨哄着的样子。 耳边是她动情时的话语,顺着耳朵传到心里,叫人不自觉的想听,想按她说的做。 她随着秦睨的动作作出反应,只是简单的触碰都让她颤栗不以。 红烛帐暖,衬的秦睨满是爱意的脸颊愈发好看。 她伸手去触碰,却觉得失了力气,满屋子的旖旎让她觉得仿佛入了幻境中一般。 她呢喃着喊:阿睨。 回应她的是摇曳的烛火与渐渐模糊的视线。 云雨巫山,叫唐凝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第148章 番外、接亲前 在秦睨家待了三天,四人准备启程回剑谷。 眼下正是二月初,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常安正盘算着怎么在叶宁不注意时少穿一点。 就像叶宁说的,她确实怕冷又怕热,并且十分讨厌穿多了被束缚的感觉。 元旦时两人便出发去了漠北那边找李季舞,原本常安想通过丐帮找到她,好告诉她自己要成婚的事。 可是一直联系不上她,无奈常安只能和叶宁亲自走一趟漠北。 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漠北的寒冷还是让常安相当难受,最明显的就是叶宁恨不得将披风缝在她身上,导致她在漠北时连走路都不方便。 正欲将一件薄棉衣藏起来,叶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蒲,要好好穿衣服。 十八岁的叶宁声音里早没了之前的一丝稚气,反而因为这些年处理着剑谷事情多了一份威严。 尽管她对常安说话时要温柔许多,却依然是在一些时候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坐马车呢,会热的。 常安冲她讨好的撒娇。 如今的常安在医术上已经很厉害了,偶尔会给药王谷的弟子讲课,得空时还会去扬州的医馆座堂看诊。 她的性子越发的柔和,尤其是面对叶宁时,温柔的能溢出水来。 只是私下里会有些孩子气,好似和以前反过来了,如今更爱撒娇的是常安。 不行,马上要成婚了,你病了我怎么办? 捧着手炉也不行吗? 不行,热了可以脱掉,冷了就晚了。 叶宁说起这些时比常安更像个大夫。 常安瘪着嘴,还是老实的穿衣服去了。 叶宁在她背后偷笑,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常安,对她的要求都是满足的。 常安穿好衣服,转过身朝叶宁张开手。 心领神会的人顺从的扑入她怀里:这会儿不觉得热了? 我发现你如今越来越喜欢逗我了,莫不是为了报复我当初这么对你? 嗯,跟你学的。 什么都懒我。 叶宁轻笑一声,在她耳朵上亲了一口,说道:走吧,早膳备好了。 她退开身子,不经意间看见常安腰间的香囊。 还是当初她绣的那个,只是有些旧了。 她伸手拿着看了看,道:得给你从新绣一个了。 谁知道剑谷大小姐还会绣香囊呢。 常安捏捏她的手,满眼的欢喜叫叶宁不好意思的别开眼去。 从京城回剑谷,坐马车需要小半个月。 四个人一起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快,到扬州时,孙怀夕带着药王谷的车队拦住了马车。 北谷主说,要小谷主这就跟我们回去,婚礼的好多事还没做。 北楠星已经接任谷主了,但药王谷的人依旧喜欢喊常安小谷主,怎么说都没用。 常安浑身都散发着不情愿:我总得去和父亲母亲打个招呼吧。 她拗不过竹弥的劝说,还是提前改了口。 不行呢,您连喜服都没试,毕竟还没过年您就和小夫人偷偷跑了。 常安心虚的吞了吞口水,她确实是偷偷跑的。 唐凝拍拍她的肩头道:当初我结婚前,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阿睨,这很正常。 你真的没试喜服? 叶宁有些生气,她知道常安是偷偷跑的,但不知道她连婚服都没试。 常安连连摇头道:不是的,我怎么会连喜服都不试就跑。 她又凑到叶宁耳边小声的讲:当时都定下来了,但是去年你生辰前后,你一直让我吃你新学的菜,胖了不少。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订好的喜服因为这个修改,还是很难以启齿的。 第164章 叶宁也红了脸,确实,那段时间她跟着谷里的一个婶婶学了道炖猪蹄。 非要让常安试试,一天两顿,连续好几天,不胖才怪。 那你快回去吧,这事很重要。 说完这句她亲了亲常安的耷拉下的嘴角,又道:我等你来娶我。 秦睨和唐凝自然是要跟着叶宁走的,常安有些不高兴自己要孤单的回去了,不想车帘一掀开,看见了里面的李季舞和商织。 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又惊又喜,原以为李季舞要在惊蛰前才能到的,没想到比她还要快一些。 李季舞招呼她过来坐下,说道:原是打算等事情处理完再回来的,但是你商织姐姐说那边的事可以放放,你的婚事要紧,便提前过来了。 商织当初去找李季舞时就脱离了山水乐坊,花了两年才让李季舞接受她。 如今两人恨不得时刻都要黏在一起,弄的常安眼睛都看红了。 一回谷便被北楠星拉着去试衣服了,结果因为她跑出去这几个月,她又瘦回去了,这下衣服又要改。 常安小声念叨:我当时就说了,很快就能瘦的,师姐你还不信我。 北楠星扶额道:我哪知道你会偷偷跑那么远,好在眼下还来的及,最近你都不要贪嘴了,季姨会好好盯着你的。 常安哀怨的应了声好,随后去了后山爹娘的墓前。 我要成婚啦,叶宁你们也见过好多次了,我肯定会待她好的。 嗯,她对我也很好。 她依旧是找不到什么话和自己爹娘说,这些年每次来总是叶宁说的多一些。 她已经没有再用父亲称呼常卿了,改用了更亲昵一些的爹爹。 絮絮叨叨的说了自己这几个月的事情后,常安郑重的在墓前跪好。 磕头行礼后道:我打算改口称师父和师娘做爹娘。 我能到如今,多亏了他们,我想娘亲和爹爹应当是能理解我的。 那日她在墓前跪了很久才离开,之后又去看了几个师兄师姐,和他们说了自己要成婚的事情。 到快天黑了,她才回去。 药王谷如今很热闹了,弟子众多不说,因为常安成婚的关系,还来了不少打算观礼的人。 常安走了一路都在和人打招呼,累的她回了房间就躺在床上,衣服都不打算解了。 谁知刚躺下,季年就进来了。 阿蒲,刚才做什么去了?到处找你。 一听见是季年的声音,常安马上就坐起来了,笑道:去了趟后山,我正好有事跟您说。 怎么了? 季年在她身边坐下。 我刚才跟爹爹和娘亲说过了,师娘,婚礼时,我能改口喊您娘亲吗? 季年惊呆了,尽管在常安的婚事的所有事情里,她和应长风做的都是爹娘该做的事,但常安从没说过改口的事。 她和应长风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弄的常安以为是自己唐突了,连忙解释道:我想着,提亲、下聘、还有好些事都是您和师父出面的。 而且,我也算是你们养大的了,便想着成婚时和叶宁一起改口了。 是不是有些突然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季年已经哭出来了。 待她说完,季年已经一把抱住她了:好孩子,好孩子,不突然,好孩子。 季年话说的乱的很,倒是一直重复的说好孩子。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应长风和北楠星,常安并不是突然作出的这个决定。 她早已和北楠星商量过,也告知了叶宁,是最后才告诉季年和应长风的。 原本,他们两个打算在常安完婚后回隐居的山上的,如今怕是走不了。 之后的几日,常安的日子异常忙碌,来的宾客越来越多,药王谷忙着接待,安排。 好在这几年早有准备,来多少人也住得下。 出发去接亲的前一晚,常安紧张的睡不着觉。 她是见过叶宁的喜服的,却怎么也想象不出那衣服穿在叶宁身上会有多好看。 霞光悄然的落在窗户上,又飞到她身边来。 叶宁送来的消息上面写着:好好睡觉。 常安不由得笑出声,小心的将字条收在香囊里,随后轻轻的捏着它睡着了。 第149章 番外、长安 事后回想起来,常安对去接亲的路上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她整颗心都惦记着叶宁。 包括回来,也记不太清。 她很少能和叶宁说上话,但始终记得,叶宁的嫁衣很好看,以及,拦着她不让她靠近马车的唐凝。 去的时候整段路都她都显得忧心忡忡的,会担心下雨,怕有突发情况。 连一群人被叶宁的亲友拦在门口时,她都心不在焉。 哪怕是一身嫁衣的叶宁站在她面前要登车了,她都依然拧着眉。 双手交握的一瞬间,叶宁低声唤了一句:阿蒲。 两个字,透着不安,又带着欣喜。 于是离得近的药王谷弟子,看见小谷主突然眉目舒展,绽开了一个略显傻气的笑容。 常安捏了捏叶宁手,表示是自己,随后不放心,也趁人不注意说了句:是我。 整段回去的路,她都在叮嘱要照顾好叶宁别让她饿着了。 她想见叶宁一面,可大家说什么都不肯。 唐凝拦着她也没办法反抗,无奈只好忍了一路。 叶宁坐在花轿里时,扬州城已经传得热闹非凡了。 剑谷大小姐的十里红妆,药王谷那支混编的接亲队伍,以及领头的小谷主是有多么好看。 花轿进门后,礼乐声中药王谷年纪最小的小弟子上前去迎新娘出轿,叶宁看不见路,走得很小心。 跨过马鞍子,走过红毡,进入喜堂。 常安没按流程来,她提前站在里面等着了。 拜堂敬茶,一切有条不紊,外人看来,小谷主笑得温和,满目柔情。 叶宁却从细微的动作里察觉出她的急躁。 入洞房时,常安的步子明显加快了,一进门就把其他人全赶走了,任凭其他人怎么喊不守规矩她都不管。 叶宁被她牵着坐在床上,笑着问:你做什么?一会爹娘该生气了。 常安:只有我能看你掀盖头的样子。 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却没忘记拿走喜称和合卺酒。 握着喜称的手在发抖,她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将盖头挑开。 叶宁的脸露出来,叫常安霎时间便失去言语能力。 她忽然地哭了起来,叶宁笑她:一会妆都花了。 这样说着,泪水却落在那件好看的嫁衣上。 她有些慌乱地去擦拭,常安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她端来酒,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分为二的苦葫芦被再次合在一起,常安小心收好后,又拿出手帕给叶宁将脸蛋擦干净。 真好看。 她喃喃道。 门外的偷听的人忍不住了,喊道:常安,你快出来,要换妆了。 谁知常安打开门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在这里换,你们去前面等着,都走。 众人大喊着小气,却很识趣地离开了。 毕竟,常安就差把谁也不许看我夫人。 写在脸上了。 等换装人进来后,常安焦急地说:快给她把钗环卸了,好重。 几个围着叶宁的时候,常安就在她们身边打转,就怕这些人一个不小心给叶宁弄疼了。 但是她也是要换妆的,于是常安围着叶宁,另几个人就围着常安,让她快点坐好。 常安根本就听不进去话,她满心满眼都是叶宁。 最后是叶宁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道:坐这里好不好。 她才老实下来。 换装后的叶宁依旧是让常安挪不开眼,以至于后面环节她全程都慢半拍。 到宴席开始,常安直接抱着叶宁就跑了,根本没管那些宾客。 好累,早知道,我应该直接在剑谷娶你,大不了办两次。 她抱着叶宁不肯撒手,说着好累,却是拖了张桌子把门堵住了。 叶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问道:拜堂的时候,为什么着急。 你一路肯定没休息好,我想快点结束,让你休息。 傻子,人家说你不懂礼数的。 叶宁笑得无奈,心里却欢喜得很。 随便他们,你舒服就好了。 饿不饿?我备了些吃的。 叶宁点点头,她确实饿得厉害。 常安推开窗户,吹了声口哨,过了会,门被敲响。 第165章 拉开桌子再打开门,李季舞提着食盒站在外面,她刚才也听见了桌子的响动,打趣道:没必要这么防着我们吧,知道你宠她,不会来打扰你们的。 常安什么都没说,接过吃的,又关上了门。 桌子再次堵住门。 你早就准备好了? 叶宁有些惊讶。 我问了谷里已经成亲的人,他们都说新娘子很容易就会饿着,我就让季舞姐去厨房提前帮我备了一份。 今天的厨子是从扬州城请过来的,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她把食物一份一份地摆出来,叶宁看了就直吞口水。 拖常安的福,叶宁如今对吃这件事也是喜欢得紧。 吃着吃着常安突然问她:你今天开心吗?我好像光顾着着急,忘了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 她是后知后觉想起这一点的,所以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让叶宁觉得不高兴。 叶宁嘴里还含着一个水晶包,听了这个问题后,她匆忙咽下嘴里的东西。 随后起身去一旁早就打好水的盆边认真地洗手卸妆。 然后转过身看着一脸呆样的常安道:过来。 她帮常安洗好脸,捧着那张卸去脂粉的脸道:你知道吗?这些脂粉太浓了,不适合你,我一早就想给你洗了。 常安眼睛亮晶晶的,叫叶宁看得心都化了。 她情不自禁地去亲吻那双眼眸,随后往下移,含住那带着笑意的唇。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常安笑道:叶宁,这次你可不能说是跟着我学的了。 小狸奴似乎被惹恼了,小爪子作乱轻易褪去了束缚。 亲吻如细雨一般密密麻麻的落下,轻易便将屋内的温度升高。 常年习剑的手化为画笔,碾、提、点各种生疏的技巧一点点的尝试,在雪白的画纸上晕开一道道痕迹。 屋子里还散着一点饭菜的香味,却很快被盖住。 常安想说些什么,被小狸奴的吻堵住,最终化为轻微的喘息和轻笑。 夫人,你真的像只猫儿一样。 红烛燃了一整晚,床帘却在半夜便停息了。 叶宁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昏睡的常安,脸上是满足后的神态,带着疲惫却满是幸福。 我的阿蒲会一辈子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