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高塔》 第1章 [gl百合] 《长公主的高塔gl》作者:长明灯盏【完结+番外】 文案: “长公主殿下,登上您的高塔,我就有资格爱您了。” “不,你从来都是唯一有资格爱我的人。” 【张扬不羁天才医师受x喜怒无常祸国长公主攻】 京城里的天才医师林挽风一朝入宫救治长公主 在她的设想里:公主痊愈,自己求得稀世药材回家救母亲,然后继续悬壶济世,功成名就 万万没想到,计划折在了第一步: 林挽风:“公主,民女需取您一滴血。” 洛公主:“如果我不同意呢?” 林挽风:“民女便日日来公主这里求。” 洛公主嘻嘻一笑:“好呀,那你便日日来求我好了。” 林挽风:“……?” 给你治病你还不乐意了?! 好在还有皇帝:“今日起,你在长公主殿里伺候着,直到长公主痊愈。” 你这又是什么馊主意? 没办法,皇上最大,况且皇榜都揭了,治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林挽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公主“同居”了。 本着医人医心的原则,林挽风希望用自己感化洛长公主,起码要乖乖吃药吧! 从最开始的:“请长公主吃药。” “放着就行。” 后来:“长公主!这是药浴,为何把我也拉下来?!” “你下来,我才放心水里无毒。” 再后来:“长公主,我是不会离开您的!” “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到最后,林挽风才后知后觉,医人医心,怎么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这其实是一个长公主看上太医(受是后期变成太医的!),各种误会和解除误会,每天吵吵闹闹甜甜蜜蜜,找找凶手,顺便把皇宫老底掀了的狗血故事。 内容标签:年下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幻想 轻松 日久生情 主角:林挽风,洛韫之;配角:林若水,沈执棋 一句话简介:来人啊!长公主把太医拐跑了! 立意:医人医心 第1章 不祥公主 在皇宫这种人才辈出的地方,有一个象征着不祥的公主。 先帝有一位极其受宠的贵妃,但自从怀上公主,她的封位便一路向下掉,直至打入冷宫,降无可降。 不同于寻常的戏曲诗文,落魄的贵妃并没有熬到先帝接她出冷宫,实际上,先帝根本就没有想起过她。贵妃在冷宫中生下公主后三年,便郁郁而终了。 神奇的是,公主居然在冷宫里平安长到五岁,没有一个冷宫外的人发现她。直到某日她爬上冷宫墙头,却不幸失足掉下,正巧掉到了一对正在偷情的后宫妃子和侍卫身上。 之后,公主是顺利出来了,偷情的妃子和侍卫是直接进去了。 接连送走两位妃子,公主可谓是在后宫中出名了。皇帝也是见到她就会联想到这档子不光彩的事,对公主也是不管不问。宫中人都势力,见公主无得宠的妃子看管,别说其他公主皇子了,不少管事姑姑和大太监都喜欢欺负她。 哦对了,公主姓洛名韫之,和当今皇帝不一个姓。她她她,她居然是随母姓的!实在是大逆不道,完全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更没有把皇权放在眼里! 一直到洛韫之十六岁,先皇驾崩,新皇帝登基。皇后白令仪是洛韫之母亲幼时的玩伴,刚一得知洛韫之的存在,立刻去看望她。皇后可怜洛韫之的身世,祈求皇帝赐她公主封号。 但皇帝既害怕洛韫之会带来不幸,又不愿给世人留下残害姊妹的名声——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传出宫去又是怎么传回宫里的! 最主要的问题是,洛韫之不仅是公主,还是长公主!这让爱惜仁君名声的皇帝很是头疼。 思虑再三,最后皇帝决定让她暂时送到宫外抚养,至于回宫和封号的事,等两年后再说吧!能死在外面最好,就算没死,两年后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位长公主殿下。 偏偏两年后,长公主不但没死,广大百姓也没忘了她。皇帝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把人接回来。 问题就出在洛韫之十八岁回宫被封为常宁公主的当天,白令仪死了。皇宫内的所有人需每日举哀,作为皇帝妹妹的长公主洛韫之却整日闭门不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几天后,一名宫女担心这位常宁公主的安危,大着胆子掀开床帘,看见一只血红血红的毒蝎! 再定睛一看,这只毒蝎正趴在洛韫之的脸上!蝎尾高高翘起,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架势。 宫女吓得瘫倒在地,双手撑地向后挪出去好远,才终于注意到了昏迷不醒的洛韫之。 等太医们赶到时,哪还有什么血红色的毒蝎,只剩下洛韫之右眼眼角处一道毒蝎疤痕,栩栩如生。 毒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血红色毒蝎更不是。 眼尾毒蝎,更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不祥之兆。 从未有人见过这种毒蝎,也从未有人见过这种病症,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生怕哪里突然掉下来一只毒蝎,让自己身重剧毒,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不过太医们发现了另一点——皇后娘娘的死也是因为蝎毒! “这说明什么——” “——洛韫之就是个不祥之兆,厄运化身!是她害死了皇后娘娘!” “她脸上的毒蝎疤痕,就是厄运的象征!” …… “厉害厉害。” 林挽风坐在沿街的摊位上,一手支着头,露出手腕上戴着的鸡血藤手镯,她的视线落在街对面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的说书人身上。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林若水坐在林挽风对面,见她心不在焉,无奈地提高了声音。 “认真听了,你带我来这里喝茶的目的不就是听他讲故事吗?只可惜这故事漏洞百出,讲出这种故事的人连说书人都算不上。”林挽风坐直身子,眼神终于落回林若水身上,她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认真道:“哥,你何时开始信这种鬼话了?” 被戳破了想法,林若水也不恼,他无视林挽风的后半句话,反问道:“在你看来,这故事有什么不对?” “且不提那位常宁公主自始至终从未见过皇后的面……”林挽风指指远处街头的皇榜,“皇榜上写着‘凡能治好公主者,赏黄金十两和国库宝物三件’——这说明什么?传闻里常宁公主作为下毒的凶手,不仅没有当上皇后,就连自己的毒也解不开?” “……”林若水沉默片刻,抬起眼眸,没有顺着林挽风的问题说,而是问她道:“你是非趟这滩浑水不可了?” 林挽风毫不犹豫:“我不得不趟浑水!治好娘的病还缺金线莲和石斛这两味药材,是只有皇室才可享用的药材。只要治好公主,我便可向皇帝求药来救治母亲。” 林若水按住林挽风的手腕,焦急道:“我会找到替代药的。” 林挽风拨开林挽风的手,急切道:“可是娘等不了那么久。” 林若水不安道:“皇宫不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揭下皇榜,如果你治不好公主是要坐牢的!宫里的老太医们都对公主中得毒束手无策,你为什么确信你能治好公主?” “我能!”林挽风斩钉截铁道:“我能治好公主。” 林若水愣住了,他几度想要张口反驳,却又说不出什么。 对旁人而言不自量力的话,由林挽风说出口,就是事实。 林挽风,全京城最大医馆的承接人,父母一手创办起医馆,哥哥林若水是太医院首席太医。 在这种环境下出生的林挽风,从小在医药方面天资过人,抓周仪式上,她抓着桌上的药材不撒手,大师预言此女未来必成一代神医;长大后更是了不得,10岁熟知各种药材,上山采药能说出山间所有药材的名称和习性;15岁开始独自治病救人,5年来医人无数,从未失手,隐隐有未来神医的风范。 所以,林挽风说她能,她还真就能。 林挽风紧接着又跟了一句:“你见过哪个经我医治没有痊愈的病人?”她自问自答道:“一个都没有,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人。” 林若水还欲阻拦:“可是……” 林挽风的语气软下来,“所以,请哥哥相信我,我能治好长公主的病。” 心知自己拦不住妹妹,像之前无数次上演的那样,林若水沉思片刻,轻叹一口气,道:“好,我不拦你。但是,你要记住——” “——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你。” 两道声线重合,林挽风笑眯眯道:“知道了,我的太医哥哥。”还特意加重了“太医”两个字。 随即,林挽风站起身,走向街头的布告栏,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揭下“救治公主”的皇榜,朝守在皇榜旁的驿卒扬扬手中的东西,道:“带我进宫。” 第2章 被驿卒带走后,按照流程林挽风还需面临考核,好在因公主病重、急需医治,繁琐的流程一再删减,顺利通过太医院三考后,林挽风终于来到宫中。 皇宫很大,从太医院到公主殿要走一刻钟。在去往公主殿的路上,林挽风没忍住四处打量起来:红砖绿瓦,看不到另一边的高墙,围成一条不宽不窄的路,视线内只有近处的门,门里是一道小门,小门里又是一道更小的小门,远看近看,横看竖看,最终汇聚成一点,无穷无尽。 仿佛一座无法逃离的巨大迷宫。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席卷林挽风,她此刻突然有些理解哥哥的阻拦——满是束缚感的皇宫,让林挽风很不舒服。 此时,她终于来到公主殿前。 一名宫人领着林挽风七拐八拐,来到一扇门前,门前候着一个面色焦急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看见来人,那小丫头立刻迎上来,“可是来给殿下看病的大夫?” 小丫头情绪外放,对比旁人公事公办和麻木的态度,林挽风入宫几日以来,第一次见到明显的活人情绪,让她也放松了不少。 林挽风收敛起张扬的性子,规规矩矩地一颔首。 “太好了,您快跟我来。”小丫头语气里满是欣喜,她步履匆匆,将林挽风带入殿内。 走进四四方方的常宁殿,来到四四方方的屋内,小丫头跑得太快,林挽风只来得及在心里感慨一句:原来公主住的常宁殿也是一口四面高墙的“井”。就差点没跟上小丫头的步子,穿过层层屏障,终于来到公主身边,林挽风候在屏风一侧,小丫头一改刚才风风火火的动作,缓步走到公主榻前,轻轻掀开床帘,柔声唤道:“公主,大夫来给您看病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翻身声音过后,林挽风听到了答复,与想象中因病而沙哑的声音不同,公主的声音干净清冷:“大夫?皇帝终于改掉‘太医’这个没用的称呼了?” “公主,这位不是宫里的太医,是昨日揭皇榜的民间大夫。”小丫头扶起洛韫之,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将帘子整个掀起来,除去洛韫之和林挽风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民女林挽风,拜见公主。” 行过礼,林挽风抬头,和洛韫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不由得屏住呼吸。 传闻听过一箩筐,这还是林挽风第一次见到洛韫之本人。 摄人心魄的美貌,乌发安分地散落在脸颊两侧,本该多情的狐狸眼却因疏离显得冷漠,因病而浅淡的唇色减弱了洛韫之外表的攻击性。年轻的女子哪怕是半靠在床榻上,举手投足也是端端正正的。 像只高贵的猫咪,显得莫名乖巧。 林挽风抬眼,看着洛韫之,心想。 原来是左眼。 洛韫之的左眼眼角处有一浅紫色的毒蝎状疤痕,毒钩直指浅色眼眸。这疤痕非但没有破坏洛韫之的外表,反而给她附上一层蛇蝎美人的气质,更显妩媚勾人。 如同一个精美的瓷器娃娃——高贵,美丽,而且冰冷。 林挽风莫名觉得有些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加之洛韫之现在躺在床上,略显苍白的脸色,又带上些许病气,林挽风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些活该千刀万剐的达官显贵偏爱病美人了。 察觉到林挽风的视线,洛韫之略一眨眼,轻笑道:“这位大夫,你光看我的脸,能瞧出病因吗?” 猫猫开口说话了,林挽风才惊觉自己居然看公主看呆了,内心暗骂两句皇帝真好命,随即按照哥哥的叮嘱,先向洛韫之行一礼,耍了个小聪明,“是民女唐突了,多谢公主恕罪。” 不是“请公主谢罪”,而是“多谢公主谢罪”。 对于林挽风的擅自原谅,洛韫之没出声,林挽风放下心:宫中规矩多大意了,不过还是给人看病要紧。 来到榻边,冲洛韫之张开手掌,“公主,请让民女为您把脉。” 洛韫之垂眸观察眼前人,神情似是疑惑,又似是不忍,迟疑片刻,她还是将手腕放在林挽风生有薄茧的掌心,道:“有勇气揭皇榜,想必你不是普通大夫。” “公主谬赞了,民女只是喜欢钻研疑难杂症的普通百姓。”林挽风三指搭在洛韫之的脉搏上,感受到指尖下跳动频率的瞬间,林挽风眉心一跳,顿时冷汗直流。 她瞧瞧洛韫之脸上的疤痕,又细细盘问生病以来的症状,洛韫之一一如实作答,时不时咳嗽两声。除此之外,林挽风又问了一些看似与病情无关的问题: “公主可有日日吃药的习惯?” “不曾。” “公主可在屋内养过什么植物?” “五岁以后养过绿竹和茉莉,现在从不养活物。” “公主可是昏迷高烧数日,才醒来两日?” “是。” “公主今日可喝过药了?” “不曾。” “民女知道了……”这下轮到林挽风沉默了,紧接着她又将三指放在洛韫之的脉搏处。 见此情形,洛韫之俯下身子,呼吸轻轻落在林挽风的耳边,似笑非笑道:“林大夫,我的病情如何?可还有得治?”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林挽风心下了然。 面对病人,林挽风正正神色,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像只神气十足的小狗,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把林若水叮嘱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林挽风抬头自信道:“依我看,公主的病症并非传言那般不可医治,相反,相当好治,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 林大夫和洛公主见面了! 第2章 天才医师 回太医院的路上,林挽风满脸愁容,仿佛连耳朵都耷拉下来,忽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林若水。 她三两步跑到林若水身边,问:“哥?你不是告假在家照顾母亲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若水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他无奈道:“你也说了我只是告假回家,岂是我想在家呆多久就呆多久的?” 林挽风嘁了一声:“皇宫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此时两人正并行在红砖绿瓦的迷宫中,林若水忙把林挽风拉到迷宫一角,嘘声道:“在家里随意,在宫里千万管好你这张百无禁忌的嘴。” 林挽风闭上眼睛胡乱点点头,“知道了——” 林若水见妹妹神情有异,问:“你见过公主了?她可有为难你?” 她缓缓摇了摇头,“情况很棘手,公主眼角的毒蝎疤痕,应是她病症的源头。只不过,我虽从未见过,但根据毒蝎的形态,也能推测出毒性极强。而公主又没有常年服药的习惯,正常情况在该当场毙命才对……” 林若水:“你的意思是?” 林挽风:“我怀疑,公主不只中了一种毒,两种毒性恰巧相互压制,在公主体内达到一种平衡。而太医院只知公主中了蝎毒,开具的药方只有压制蝎毒的效果。当蝎毒被压制,公主体内的另一种毒遍占据上风,所以才会出现越治病越重的情况。” 听到林挽风竟真能诊断公主的病因,林若水莫名有几分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对妹妹说道:“你怀疑下毒者不止一人?” 林挽风愤愤不平道:“不错,而且是两拨心思歹毒之人。公主体内的两种毒药既能相互克制,毒性必然同样猛烈。公主脸上的疤痕是毒蝎身上溢出的毒印,若没有另一种毒素压制,想必公主的皮肤早已开始腐烂。下毒之人不仅要公主死,还要她浑身溃烂,痛苦而死——当真狠毒!” 相较于林挽风的嫉恶如仇、过度同情病人,林若水则显得更冷漠,他说:“且不提下毒之人,关于另一种毒,你可有头绪?” 林若水不关心有谁要害公主,这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一众太医都没有查明公主的病因,皇帝也没有让太医们给公主陪葬,因为皇帝对公主没有喜欢到那种地步。 但是林挽风不一样,揭皇榜却没有治好公主,那可是欺君之罪,林若水现在只关心自己的妹妹能不能活命。 林挽风没在宫里待过,不理解也不知道林若水弯弯绕绕的心思。她一心只想救公主的命,但对于另一种毒,林挽风目前没有任何头绪,“等我回太医院记录过后,就去请求面见皇帝,请皇帝派人彻查公主宫。公主接触过的所有东西——吃食、衣物、首饰、殿里摆件……但凡是公主能接触到的东西,都要查。” 林挽风实在是想象不到什么人会直接在皇宫里对公主下毒:“不过,如果在殿里的饭菜或香薰中下毒,太医院早就查出来了。而且只有公主一人中毒。有什么是公主常接触的东西,但她宫里丫头接触不到的?” 林若水想了想,道:“也许是公主偷偷出宫中了毒呢?” 林挽风头疼地补充道:“如果公主曾经出过宫,拿遍更难查毒的源头。而且公主似乎并不信任我。” 第3章 回想刚刚和洛韫之相处的场景,林挽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虽说洛韫之表面没什么公主架子,没有看低林挽风,在林挽风面前从未自称本宫,也不要求宫中丫头自称奴婢。但是,洛韫之防备心极重,林挽风总觉得洛韫之对自己有所隐瞒。 洛韫之明明是个卧病在床的病人,在见到大夫林挽风时却强打起精神,除了问过一句“可还有得治”,关于自己的病症,却是林挽风问一句,她答一句,绝不多提一句。 就连那句“可还有得治”也是揶揄大于询问。 林挽风缓缓道:“公主并不信任我,或者说,她不信任大夫,不信任任何人。” 相比于喜欢添油加醋的病人,沉默寡言的洛韫之更让林挽风头疼。 得想办法让公主信任我。 …… “公主,有林大夫在,想必您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先吃点东西吧。”如月端来几盘糕点,扶洛韫之起身。 洛韫之随手拿起一块梅花形糕点,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后又放下,“一个迫切想要赏赐的人,安抚我几句就要去面见皇上,说不定只是个江湖骗子,实在是不可信。” 如月将糕点盘放在一旁,朝日用沾了水的手帕仔细擦拭洛韫之的手指。 朝日口直心快道:“公主不必这么悲观。林大夫是揭了皇榜的,治不好公主就是欺君,要掉脑袋的。哪个江湖骗子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宫里行骗?” 洛韫之抬眼看了看朝日,轻笑一声:“果真是个小丫头。” 如月知道朝日说错了话,怕公主动怒,忙转移话题道:“皇上重金求医救治公主,说明皇上很看重公主。” 洛韫之轻蔑道:“看重我?明明是他害怕在百姓心里落得一个残害姊妹的名声,所以不得不把我留在宫中。” “只可惜皇帝也是倒霉,硬要我这个灾星来,真不怕我克死他。” 洛韫之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可把两个小丫头吓坏了,她们连忙跪下恳求道:“公主您别说了。” 洛韫之只身一人入宫,一个陪嫁丫头都没带。朝日和如月都是皇后派来的,她们听到洛韫之如此直白的话,顿时冷汗直流,跪伏在地,吓得一动不动。 朝日和如月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朝日率先开口:“公主切莫妄自菲薄,您绝不是这样的人!” 闻言,洛韫之突然来了兴趣,她翻身侧躺在榻,一手支着头,问:“哦?你才跟了我几日,如何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顿了顿,又道:“皇后告诉你的?” 洛韫之口中的皇后,不是死去的先后白令仪,而是在白令仪死后不日就上任的新后——沈执棋。 皇宫的人都要争夺皇帝的喜爱,是男是女都一样。因此妃嫔和公主间相互看不惯,公主为了给母亲争宠而害人也是大有人在,谁都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皇后把朝日和如月派给公主有没有别的心思。 两个小丫头也明白宫中争斗,现在更不敢说话了。 如月知道越是沉默越会引发公主怀疑,她跪行至洛韫之身边,伏底身子,言语恳切:“我和朝日是皇后娘娘宫中最好的两个丫头,能被指来公主宫中,定是因为在皇后娘娘眼中,您是皇宫中最好的公主,只有我们才配来伺候公主。” 洛韫之转转眼珠,问:“你口中的皇宫所有人包不包括这位新皇后?”洛韫之着重咬住“新”字。 这下如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当她要磕头请罪时,洛韫之拉住如月的胳膊,让她们二人站起来,“不为难你们了,毕竟是你们出身于皇后宫中,我怎么好让你们说皇后的坏话。” 朝日委屈道:“公主……” “好啦好啦我的错,不欺负你们了。”洛韫之看到站直身子的两人眼角还有泪光,不禁失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让我安心。不过,我的本事可比你们大得多,至于后妃之争和皇帝宠爱与否,这种事不必太过担心。” 洛韫之揉揉眉心,道:“我累了,要休息了。” 如月朝日齐声道:“……是,公主。” 三日过后,林挽风又来了。 洛韫之对于林挽风的到来却是有些惊讶,“你还留在宫里?” 林挽风脚下一顿,差点忘了行礼,一边暗骂皇宫规矩多,一边说:“民女是来救公主的。在医治好公主前,民女是不会离开的。” 在洛韫之的视角里,几日前林挽风只说了几句漂亮话,连张像样的药方、几句叮嘱都没有留下,便急哄哄地去向皇帝邀功,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洛韫之还当她是无力医治,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公主殿,连夜逃跑。 现在林挽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拎个大药箱,来到床前为自己把脉,末了还一脸如沐春风地问自己:“公主可好些了?” 洛韫之看了看被林挽风握住的手腕,不由得哼笑两声,“林大夫一两药未开,今日反倒来问我好些没有?” 林挽风无视洛韫之的嘲讽,重复道:“没有吃药的这几日,公主可感觉好些了?” 洛韫之神色一暗,“你是说,太医院的药有问题?” 林挽风:“药无问题,问题出现公主身上。” “哦?”洛韫之拖长嗓音,嘴角上扬,眼神却毫无笑意,“林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林挽风:“公主入宫前从未长期服用过什么药物?” 洛韫之不耐烦道:“不曾。” 林挽风心下了然,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和一个不知是装什么的小瓶子。 洛韫之看着林挽风手中的长针,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下一阵恶寒,整个人向后缩了缩,呵斥道:“你拿长针做什么?” 林挽风注意到洛韫之的恐慌,忙将长针收起来,解释道:“公主,民女想求得公主的血,以探您身体里的毒。” 见林挽风收起长针,洛韫之稍稍放松了些,她略一转动眼珠,便明白了林挽风的意图:“你是说我身体内有两种毒相互制约,是吗?” 林挽风惊于洛韫之的敏锐,竟和自己的诊断分毫不差,但为了避免引起公主的恐慌,林挽风下意识安抚道:“公主言重了,也许是公主日常喜爱的吃食和蝎毒相冲……”林挽风渐渐说不下去了,尤其是在洛韫之宛如看傻子一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也是,若真如此,太医院那群在云端上呆久了的老古董再怎么废物也能查出来。两种毫无源头的毒性,只能是两拨人下毒导致的。 见林挽风默默把头低下去,洛韫之眨眨眼,“骗不下去了?” “林大夫是觉得我作为病人没有资格知道自己的病情吗?”洛韫之莫名笑得疯狂,也许是毒素突然发作,洛韫之捂着左眼,痛到表情狰狞,平日里高贵冷艳的面具被硬生生扯下。 不好!如果抓烂疤痕,有毒的血留到眼睛里就糟了! 林挽风立刻爬起来,紧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死死锁在自己身下,可惜林挽风比洛韫之矮一些,力量上不占优势,林挽风只能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洛韫之。眼看就要被掀翻到床下,林挽风却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动作逐渐变小了。 林挽风抬头看向洛韫之,只见洛韫之大口喘气,冷汗直流,这是疼到没有力气挣扎了。 洛韫之一句一喘道:“口口声声说我并无大碍……那现在呢?你们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林挽风还要辩解,听到这句话时,她猛地睁大双眼,仿佛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她脑海里反复循环着一句话: 不要欺骗,告诉她真相。 作者有话说: 林大夫知道自己闯祸了,开始哄老婆咯??(ˊwˋ*)?? 第3章 合理“同居” 怀里是痛苦煎熬的洛韫之,林挽风卸掉力气,侧躺在床上,轻轻地把洛韫之抱在怀里,怀中人清瘦但不嬴弱。 林挽风用纱布轻轻擦拭洛韫之额头的汗,又做抱小孩的动作,下巴靠在洛韫之头顶,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轻声哄她,让她平缓自己的情绪。 “不疼咯不疼咯。” “拍一拍、晃一晃,病就好了。” 耳边是洛韫之轻微的喘息,林挽风突然想起林若水的叮嘱:“……公主曾在冷宫里待了五年的,宫里没有人敢理她。她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千万不要和她说病情以外的事……” 冷宫五年,无人理她,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是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自己向其他病人隐瞒病情,是因为她们还有亲人在身边,自己可以告诉她们的亲人。但是洛韫之呢?如果连洛韫之都要隐瞒,自己要把她的病情告诉谁呢? 如果宫中的所有人都知道洛韫之的病情,那么孤家寡人的洛韫之,为什么不能知道自己的病情? 林挽风浑身发冷,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也陷入无人可信的绝望境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4章 被囚禁在宫中,身重剧毒,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可信…… 会疯掉的吧? 林挽风想着,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会疯掉的吧? 林挽风还沉浸于自己的惊诧中,没注意到怀里的洛韫之正抬头注视着她。 洛韫之可不知道林挽风在想什么,她仔细打量着林挽风,自懂事以来,这是洛韫之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当然也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她。 在林挽风怀里,平时不可忍受的痛苦居然这么快就熬过来了,洛韫之再次喘了口气,她恢复了些力气。 看着还在愣神的林挽风,就连自己不舒服地扭动几下都没有让眼前人回神,有股莫名的情感涌上洛韫之心头,洛韫之甩甩头,冷酷地伸出手,揪着林挽风的耳朵把她丢到床下,却在看清她红润的脸颊后触电般松开了手。 糟糕,糟糕。洛韫之知道自己心软了。 但她依旧嘴硬道:“林大夫,怎么不继续骗我了?” 林挽风眼眶发酸,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公主只身一人,如果,如果连作为大夫的我都骗她,她还能去信谁? 不要欺骗,告诉她真相。 林挽风在心中默念,向后跪行几步,她最痛恨皇宫的权利、繁琐的规矩,但此时此刻,林挽风却是真心实意地冲洛韫之跪拜下去,声音还打着颤:“对不起,我不该有所隐瞒,请公主赎罪。” 林挽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和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自己入宫是为了得到国库里的药材救母亲的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洛韫之。 “公主病重,是身中两种剧毒所致。” “公主眼角的疤痕,是蝎毒所致,当时蝎子就趴在您的眼角,毒不断从蝎子身上溢出,毒液腐蚀您的皮肤,才形成这么一道栩栩如生的疤痕。” “……” “我需要的药是只有皇家才能享用的,有专人看管,记录明确。” “不会有人敢拿这些药来威胁民女,做出不利于公主的事。” 林挽风近乎是恳求道:“……所以,请公主相信我,我是来救你的,我能治好你。” 林挽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末了,她再次伏地跪拜,“请公主让民女取一小瓶您的血吧。” 洛韫之一言不发,仿佛又恢复成喜怒无常的公主,想必还没有完全信任林挽风,她懒懒地掀起眼皮,朱唇轻启:“如果我说不呢?” 林挽风:“民女只能另想办法。” 洛韫之很是好奇:“什么办法?” 林挽风没有隐瞒,她张开右手,掌心里是一缕头发——洛韫之的头发。刚刚洛韫之毒性发作时,有一股头发被钩住,林挽风虽及时护住,但依旧有一小缕头发被扯掉了,林挽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来。 她本想着若是洛韫之不同意取血,她可以偷偷拿这一缕头发挨个试毒,效果肯定没有血液好,不过有试一试的价值。但是现在,林挽风不会再隐瞒洛韫之了。 林挽风坦白道:“中毒之人,哪怕是发丝中,也会含有毒素,民女可以用发丝试探公主中的毒。” 洛韫之开始试探林挽风的底线,恶劣道:“如果我还是说不呢?” 林挽风厚着脸皮道:“那民女只能日日来求。” 洛韫之似笑非笑,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道:“好呀好呀,那你就日日来求我吧。” 完全没料到洛韫之会这么回答的林挽风:“……” 洛韫之自然不会放过林挽风的迟疑,“怎么,你后悔了?” 从医几年来,林挽风什么病人没见过,区区洛韫之,她搞得定! 林挽风镇定道:“当然没有,民女不会放弃任何能救公主的机会的。” 洛韫之步步紧逼,“那你刚刚在迟疑什么?” 林挽风的脑海里自动化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浮现出继续尝试说服洛韫之,另一半浮现出日日来常宁殿尝试说服洛韫之。 一道声音化作尖刺,戳破了林挽风的想象,也打破了常宁殿里的寂静。 只听宫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林洛两人仿佛被捉在床,齐刷刷地看向屋门。正值辰时,时间还早,皇帝这是刚下早朝就来看望公主了? 没给二人多少反应时间,只见一人身着龙袍未褪,抬脚跨过门槛,穿过屏风,出现在两人面前。许是刚下早朝,皇帝的满身威严还未褪去,霎时间,皇权的威压笼罩在常宁殿里。 林挽风一向不喜跪礼,在她看来,作为大夫,治病救人是第一要务,看病要紧,谁管什么尊贵身份。 但此时此刻,皇帝最大,哪怕他只是来看望病人的,病人也必须要向他行礼。 林挽风小幅度地撇撇嘴,她本就跪着,现下只需调转方向,但她硬要多此一举地在洛韫之面前先站起身,再跪下时用手在膝盖底多叠几层衣服褶皱,找个舒服的姿势偷懒。幼时被学堂先生惩罚,林挽风偷偷学了不少这种法子,练得如火纯青,站着的人绝对看不出她的小动作。 若是往常,林挽风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皇帝治国有方,林挽风虽不喜繁文缛节,但她很是敬佩这位明君。她这么做算是给作为病人的洛韫之一个示范。 和林挽风不同,洛韫之从床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向皇帝行礼,她轻咳两下,声音虚弱:“常宁给皇上请安。” 皇帝没有阻止洛韫之行礼,而是在一手将她扶起后说:“公主还生着病,就不必行礼了。” 洛韫之勉强站起身来,“谢皇上。” 林挽风实在是心疼洛韫之的身子,在皇帝让洛韫之继续躺下休息时,不由自主地扶了一下洛韫之。 此举自然引起皇帝的注意,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床边,让林挽风抬起头,评价道:“你是公主的宫女?长得倒是俊俏。” 林挽风不禁打了个寒战,皇帝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他的所有物一般,忙解释道:“民女是来医治公主的大夫。” 皇帝被林挽风的外貌吸引,他审视着林挽风,“林氏医馆的二女儿,父母是京城最有名的神医,哥哥是在宫里当差的林太医。林挽风,不错,我只知林家女儿医术高明,竟不知你样貌也是出水芙蓉。” 出水芙蓉你个头! 君王完美的形象在林挽风心里出现裂痕。林挽风很是困惑:你既已知晓我是来给公主治病的,却不过问公主的情况,反倒关注我这个大夫俊俏与否? 皇帝:“你昨日求见,有何要事?” 皇帝终于把话题转移回正轨,林挽风暗暗松了口气。 昨日离开常宁殿和太医院,林挽风先求见皇帝,但皇帝忙于朝政,没有理会其他事宜。林挽风便换了方向,去见调查此事的宫人。 宫人虽未找到毒蝎,但也缩小了范围:得知公主中毒后,新任皇后便严格检查一切出入常宁宫的人和物品,毒蝎跑不出去后宫。寻常物品送入宫中,有专人检查,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将毒蝎藏匿其中;公主自入宫后,出入常宁宫的人,除了新任皇后和先后白令仪派去的两名宫女,不方便调查,其余所有人都已经查过,均未找到毒蝎…… 林挽风道:“启禀皇上,民女请求皇上彻查后宫,寻找毒蝎。得益于皇后娘娘,毒蝎必定还在后宫之中。饲养毒蝎需要特定的环境,且这种毒蝎毒性极强,若是随意丢弃在湖中或花园里,哪怕是尸体,也能毒死鱼儿和花草。但宫中并未出现中毒死物,毒蝎必然还在凶手那里。所以只要彻查皇宫,不放过一丝四角,定能找到毒蝎。” 林挽风吞下最后一句话:若是这般还查不出毒蝎,真凶只有可能是现任皇后沈执棋了。 皇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一边拉住洛韫之的手,一边眼神注视着林挽风,“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聪明才智,甚好,此事朕会严查。” 林挽风暗暗松了口气,放心道:“谢皇上。” 皇帝拍拍公主的手,继续问林挽风:“公主情况如何?” 林挽风心说他终于想到公主了,她简单说明公主的病症病因,又叮嘱道:“公主需静养。此外,公主的日常、一日三餐包括用的一切物件,最好由民女都经过检查。” “好!”皇帝一拍大腿。 林挽风被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正奇怪皇帝怎么突然这般高兴,就听到皇帝说: “今后你就留在常宁宫里侍奉公主,全权负责公主的一切事物,直到公主痊愈。” 什么?! 林挽风和洛韫之同时睁大双眼,洛韫之猛地坐起来,拉住皇帝的胳膊,“皇上。” 皇帝摸摸洛韫之的胳膊,安抚道:“林大夫医术高明,就让她每日照顾你。朕知你需静养,你就当多了位宫女陪你。” 洛韫之心里万般不愿,却也只能答应:“谢皇上关心常宁。” 林挽风内心还在震惊自己怎么变成公主的宫女了,身体上也立刻跪谢:“谢皇上。” 第5章 洛韫之面色不善地看着林挽风,林挽风一脸无奈地回看洛韫之。 她们二人都知道皇帝的命令不可更改:从现在开始,自己和洛韫之/林挽风就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 作者有话说: 同居啦同居啦! 第4章 喜怒无常 皇帝又简单安抚洛韫之几句,告诉她很快就会找出并严惩凶手,还洛韫之一个公道。 洛韫之从头到尾只会“多谢皇上”“皇上也要注意身体”,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体恤皇上”“温文尔雅”这几个字,把皇帝哄得心花怒放。 只是她时不时的咳嗽,会惹皇帝皱眉。 在常宁宫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帝离开了,按洛韫之的意思,皇帝大概是准备去后宫逛逛。 皇帝前脚刚踏出常宁宫,后脚洛韫之就摘掉柔弱可欺的面具。 她翻身在床上滚两圈,揉揉自己演到发酸的脸,换上了不屑的表情,懒洋洋道:“就是巡视巡视自己养的宠物,挑个顺眼的今晚陪他。” 几次相处,林挽风已经习惯了洛韫之的口出狂言和喜怒无常,连林挽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逐渐开始了解、理解洛韫之。 曾经远处虚幻的、模糊的影子,正逐渐靠近、清晰。 林挽风望着皇帝负手离开的身影,轻声道:“一国之主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洛韫之无聊地翻看自己的双手,有意识保养的手指细嫩修长,完全没有干过粗活或修习武术的样子。 听到林挽风的声音,洛韫之哼声道:“这里是皇宫,你指望皇帝能干什么?” 林挽风坦然:“我以为皇帝会是最好的兄长,爱戴尊敬自己的兄弟姐妹。今日一见,不曾想皇帝对你关心不足,既不尊重你的意见,也不考虑如何抓到凶手,竟不如寻常百姓家。” 在林挽风说出第一句话时,洛韫之就开始笑了。 现在,洛韫之更是笑得直不起腰,虽然她本身就是半靠在床上的,她不可置信道:“林大夫,小大夫,你今年芳龄几何?我五岁就不再这么天真了,小妹妹——” 林挽风听她一句话换三个称呼,不禁汗颜,微笑着回击道:“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民女今年二十,比殿下还要大两岁。” 洛韫之秀眉一挑,意味不明地看向洛韫之手边的医药箱,感慨道:“二十岁啊,天不怕地不怕、想干什么都可以的年纪。” 说着说着,洛韫之话锋一转,“不过,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皇帝对我这个祸害挺好的。” 林挽风很不喜欢洛韫之自称“祸害”,她没有憋在心里,而是直白道:“不要以祸害自称,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别人怎么对你,你都是人。就像在大夫眼里,你坐到我面前,就是一个病人,与旁的无关。” 似乎是第一次有人阻止她的自我贬低,洛韫之微微一怔,随即又垂下眼帘。 虽然洛韫之在林挽风眼中的形象就是一直高贵又阴晴不定的猫猫,但她想象不出洛韫之抱以何种心态来贬低自己,直觉洛韫之可能不会说什么好话。 但林挽风又实在好奇,没忍住靠近洛韫之,问道:“好在哪里?” 洛韫之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依旧只关心自己的手,她说:“皇帝和皇后娘娘可是大费周折呢。之前皇帝来看过我,比现在要温柔的多。只是我这病长时间不好,皇帝没什么耐心而已。” 洛韫之微微仰头,道:“你不觉得出入皇宫比之前要麻烦不少吗?往常出入皇宫只需登记,进行简单的搜身检查。但是我中毒生病后就不是了,你们进来皇宫,不仅药箱里的要需取出检查后更换药箱,就连你也要换上随机准备的衣物。” 林挽风摇摇头,“麻烦倒是麻烦,但不觉得有所改变,因为自从我第一次来皇宫,检查就是这样严格。我还当整个皇宫一直都是如此……” 林挽风想到了什么,沉默须臾,她又道:“奇怪,按你所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出入皇宫麻烦?你先前出入过皇宫?你病后肯定出不了宫,难不成是病前……” 洛韫之神色一凛,又立刻恢复如常,这一点没有逃过林挽风的眼睛。 林挽风知道洛韫之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洛韫之顿了顿,朱唇轻启,说出了令林挽风大惊失色的话:“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本宫面前自称‘你我’的?” 林挽风静止在原地,她没想到洛韫之会提敬称这一茬。能聊这么久,洛韫之在林挽风眼里已算是朋友关系,她渐渐忘却了身份的差别。 虽然她从未因身份地位而自卑过,毕竟在医生眼里,谁都会生病,皇宫贵族也不例外;但是口头上的称呼是一定要有的,按林挽风张扬不羁、讨厌规训的性子,林若水的千叮咛万嘱咐早就被她彻底抛到了脑后。 林挽风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她能听出来洛韫之的语气不像是生气了,反倒是为了堵住她的嘴而故意说的。不过,按照公主这般喜怒无常,林挽风也拿不定主意。 朝日和如月就是在这时回宫的,朝日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公主,您要的糕点我们取回来了,朝日给您摆好。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皇上了,皇上来看您了吗?下次拿糕点这点小事让朝日一人来便可,留如月在您身边照看,不然这宫里只有娘娘一个,我和如月会担心的……” 两人气喘吁吁地进来,朝日又是一口气蹦出一大段话。 洛韫之哭笑不得,“别站在门口了,坐着休息吧。” 眼看洛韫之被转移注意力,林挽风默默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不过,公主曾经为何出入过皇宫? 这口气还松完,洛韫之接下来的动作就让林挽风彻底吐血了。 只见洛韫之指指林挽风,补充道:“重新认识一下,林大夫,以后她也是我们宫里的一员,直到我痊愈。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帮忙。” 林挽风嘴角抽搐:这是把我当小宫女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当成一个单纯只想治病救人的大夫来看?! 半天下来,林挽风深知自己错了,别说大夫和宫女了,她莫名有种加入夫家当小媳妇的感觉。 对于新人的加入,还是位连续来了两日的京城大夫,朝日和如月还以为林挽风嫌弃她俩,才决定亲自上阵侍奉公主。 一个下午,她俩明显有了危机意识,干活干得都比之前有劲头。 林挽风对此不置可否,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试验什么药能同时减弱公主体内的两种毒性——具体做法是,将发丝置于不同属性的解毒药汤中,若几个时辰后,发丝依旧乌黑顺亮,说明这缕发丝对应的药汤便是可同时解两种毒;若发丝断裂、溶于药中,则说明对应的药汤只可解一种毒,或是与两毒性相冲。 林挽风明目张胆地在公主眼前,将发丝平分为几缕,系好,放入布袋中。 看着布袋里自己整理妥当的发丝,林挽风心说:既然公主没有再提及我私自取头发的事情,我就当她已经同意了。 公主宫很大,林挽风寻了一个空旷通风的屋子,开始配药。 皇帝是上午走的,新后是下午来的。 伴随着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彼时林挽风正在为洛韫之请脉,听到这句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有谁记得公主是重病在床吗?怎么都今天来串门?这里又不是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一个两个的都来串门,病人不需要休息的吗?! 林挽风还没在心里吐槽完,皇后的声音便传入宫中: “常宁,我指给你的两个丫头可还好?你没有欺负她们吧?” 说起这位皇后,那来头可就大了。 现任皇后,沈执棋,父母皆是文官,据说当时她父母被诬陷入狱,皇帝命人抄家之际,是年幼的沈执棋识破奸人计谋,一语道破天机,在最后关头解救父母。年幼的沈执棋因此被皇帝赏识,让她嫁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如今的皇帝。 想到这里,林挽风动作一滞,她突然意识到:这位沈皇后是在洛韫之入宫,前一位白皇后崩没后,才上任没多久的新皇后。 她是下毒事件的既得利益者! 换句话说,她也是有可能害洛韫之和先皇后的。 思及此处,林挽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她这时候来找公主做什么? 不同于林挽风的戒备,洛韫之一听到沈皇后的声音,也没管看没看到人,就回复道:“你来做什么?” “皇帝说我这个皇后当得不称职,”一个眉目带着些许英气的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我当然要来看看罪魁祸首了。” 林挽风直觉来者不善,就在她要以“公主病重不方便见人”的理由挡住沈皇后时,洛韫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阻止林挽风开口。 她说:“你们三个先退下,不要打扰我们。” 林挽风小声道:“娘娘!” 洛韫之淡淡撇她一眼,冷声道:“出去。” 第6章 林挽风一噎,同朝日如月一起出去了。 当晚,林挽风在小屋里熬药,一边熬药,一边痛斥洛韫之。 正在林挽风委屈巴巴地想公主赶她走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如月在外敲门道:“林大夫在吗?长公主在泡澡时头晕,请林大夫快去看看吧。” 林挽风:“什么?我这就去!” 来到公主宫内的花瓣池,这里空无一人。明明皇帝今日临走时还给公主留下一大堆宫女太监,这时居然一个伺候得都没见到。 林挽风心知事有蹊跷,但又实在担心洛韫之安危。权衡利弊,林挽风选择先找到洛韫之。 池边水气氤氲,再加上天色已晚,看不清道路,林挽风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雾中,一边呼唤着洛韫之:“长公主殿下?您在哪里?” 无人应答,四周安静的可怕。 林挽风心里毛毛的:有刺客这么倒霉的事应该不会让我撞见吧? 在林挽风来到最深处时,她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公主?” 在林挽风靠近水面时,忽然从水池中伸出一只手,猛地将林挽风拉入水中!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读到这里! 本书的背景设定架空,有部分仿照唐朝,宫内的称呼设定单一,方便记忆哈哈哈 第5章 共浴危机 眼前的一切急速远离,直至池水从四面涌来,瞬间淹没头顶,遮掩住视线。 林挽风不会水,落水的瞬间下意识挣扎扑腾,反而加速自己的下沉。 伴随着自己的落水声,林挽风居然听到了墙另一边传来朝日的声音:“来人啊!抓刺客!有刺客!” 有刺客?! 对,好像在自己进来之前,就有人在隐隐约约地喊什么,原来真的有刺客! “……我……救,我……” 林挽风立刻呼救,怎奈一张嘴,无数的水挤进喉咙,别说呼救了,林挽风没被水呛死已经是万幸了。 体力很快被消耗一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林挽风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意识即将消失,把林挽风拉下水的手重新出现,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她拖出水面,支撑其在水池中站起身。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关心身后人是谁,林挽风趴在水池边缘剧烈咳嗽。 等林挽风恢复一些,咳嗽声渐渐停了,洛韫之略显惊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呀,居然是个不会水的。” 林挽风还记得落水时听到的呼喊声,忙道:“公主,这里有刺客……咳咳咳……” 洛韫之却是一袭黑衣留在原地,轻笑不语。 察觉到身后人没有动作,林挽风转身,果然看到了抬手掩笑的洛韫之,她顿时明白了一切,一时间怒上心头,没好气道:“公主,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看洛韫之悠哉游哉、没有半分慌张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刺客,说不定朝日就是洛韫之安排的,为得就是把人引走—— ——或者,将我的死栽赃到刺客身上。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是谁把自己拉下水的,不言而喻。 当然,看洛韫之的样子,她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再联想自己为她看病时,洛韫之可以称得上是百般阻挠,亏得自己之前还心存愧疚,林挽风彻底爆发了:“这是在做什么?特意给我一个下马威吗?看我在水里挣扎,怎么也爬不上来的样子,很有意思吧?” 洛韫之像是没料到林挽风的反应,有些愣神,她知道林挽风误会了什么,反应过来后辩解道:“我可没有看人活活淹死的嗜好。” 洛韫之浑身都湿透了,鬓边的头发还在不断滴水。她简直要被洛韫之气得笑出来了,“公主是没有看人淹死的嗜好,毕竟在我淹死前又把我拉上来了不是?” 洛韫之很慢地眨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眼里因林挽风产生的一丝动容已经消失。 她走上前想要靠近林挽风,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林挽风的极力反抗:“离我远一点!” 洛韫之当然不会听她的,一把攥住林挽风的手,林挽风挣脱几下,居然没有甩开她的手,也不知道洛韫之身重剧毒,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别动。” 林挽风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突然间,一个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上自己的脖子。 洛韫之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将林挽风全身上下摸索一番,摸到背后疤痕时,林挽风下意识猛地一挣。刀片瞬间划破脖子上脆弱的皮肤,鲜血涌出,滴落在池水中,渐渐淡去。 洛韫之显然也被林挽风这一挣扎惊到了,她变本加厉地抚摸林挽风背上的伤疤,嘴巴贴近林挽风的耳朵,声音中透露着危险,她又重复一遍:“别动。” 摸了一圈,也没摸出来什么东西。洛韫之还不死心,把林挽风的衣服也一层层扒下来,不多会儿,林挽风身上便只剩一袭里衣了。 自从发觉洛韫之在扒自己的衣服,林挽风的脸上就变得精彩万分,她喘着气,道:“公主这是何意?” 洛韫之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反咬一口:“怎么,你今日说皇帝待我不如寻常兄长,今晚就这般动手动脚,想成为我的妻子吗?” ???!!! 成为公主的妻子?! 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出现在林挽风眼前,她立刻甩甩头,把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 “民女自是不敢,您可是公主……” 终于,最后一件里衣也吸满了池水,沉到池底。 脖子上是有匕首被挟持的,身上却是被脱干净了。林挽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说此事绝对算得上行医奇事的榜首了。 耳边再次传来洛韫之的声音:“在想什么?” 冰凉的刀具和脖子上的刺痛终于让林挽风冷静下来,她竭力忽略耳边的痒意,同时也意识到身后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林挽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公主,民女不知因何惹怒了您。民女只是来宫中为您治病,病好之后,民女保证绝不再踏入后宫一步。若是公主不满民女的治疗,只需向皇帝请旨,将民女赶出宫即可。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只是这样一来,给母亲的药肯定是拿不到了。但眼下保住命要紧,母亲的药也只能另寻他法。 早就听闻有些犯罪者为杀某人,将负责他的医生也杀死;更有甚者毒害他人后,为了不被发现,专门把当地的大夫也杀死。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遇到这档子事,甚至比那些事还离谱:是病人要把大夫杀死! “还嘴硬?”洛韫之却不领情,刀又靠近林挽风的脖子几分,渗出鲜血。 林挽风刺痛,下意识将手探向脖间,洛韫之又将匕首深入,“我看你是真想死。” 林挽风感觉自己的脖子上的皮肤起码被匕首划开了大拇指宽的长度,心知洛韫之是来真的。 她实在是没招了,忍着脖间剧痛,把两只手放在水池边上,示意洛韫之自己不会再有什么小动作,直白道:“公主希望民女说什么?审讯也好歹有个问我的问题吧?” 洛韫之:“若是让我说出你的身份,我保证你不会死得那么舒服。” 林挽风:“请公主让民女死个明白。” 洛韫之:“你是什么人?” “京城林氏医馆创办人的女儿,林挽风,一介大夫。”林挽风推测道:“莫不是我……民女曾经救治过公主的什么人?公主不满意结果,所以来杀我?” 说完林挽风自己都摇了摇头,“不对,五年来凡经我手的病人都痊愈了。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洛韫之:“你背后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挽风:“母亲生病,上山采药,遇到老虎。” 洛韫之:“怎么活下来的?” 林挽风:“幸得贵人相助。” 洛韫之终于有些反应,她哈哈大笑,“那位贵人是不是姓洛?有没有叫你帮什么忙?” 终于不是毫无头绪了,洛家人的内部斗争吗?看来常宁公主是把我当成家族派来刺杀她的人了。 林挽风立刻想通了,这是一个阴谋,针对暗杀者的阴谋。洛韫之从来没有信任过林挽风,她怀疑林挽风是下毒者派来杀害自己的。 搞清楚了是由,这下可以清清白白的冤死了…… ……这当然不行! 林挽风摇摇头,“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所有防身的药都已经用完,被老虎追得凄惨,就在我以为要命丧户口之时,老虎却倒下了,它眼睛里爬出来一条我从未见过的、猩红色的虫子。这时旁边出现一位白衣女郎,对我说‘老虎已经被我杀死,你快回家吧’。” 林挽风辩解道:“救我的白衣女郎没有要求我为她做任何事!她能赤手空拳杀死一只老虎,想必杀人对她而言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需要我来帮忙害人……” 第7章 说着说着,林挽风突然愣住了。 洛韫之没有注意到林挽风的异样,她的防备心实在是太大了,就连洛韫之自己都知道。因为自己的童年精力,无论林挽风怎么说,一旦洛韫之对她产生了怀疑,几乎是不可挽回的。 洛韫之在心里惋惜道:看来你不得不死了。 就在洛韫之将要动手时,林挽风突然开口了:“公主!我知道那只毒蝎的来历了!” 洛韫之没跟上林挽风的思维,迟疑道:“什么?” 林挽风回忆道:“死去的老虎眼睛里爬出一只长长的血红色蜈蚣。旁边出现一位白衣女郎,她来到死去的老虎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冲蜈蚣招招手,它就听话的回到小罐子里。” “她说,是用南方秘法炼制的蛊虫……” 血红色蜈蚣。 血红色毒蝎。 是蛊虫。 “没错,蛊虫!” 林挽风:“我从那之后,有了解过这种蛊虫:将百只毒虫置于无水无吃食的炉内,如果最后能活下来一只毒虫,那这唯一一只毒虫,被称为蛊。蛊毒聚集百虫之毒,寻常医生根本不可解。” 洛韫之挑眉,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你如何能解?” 林挽风眼睛亮亮的,“我偷偷取走了老虎的一部分皮肉,将其放入不同的解毒药水中,一次次试验,寻找解毒的方法——最后我找到了!我只用一个星期就找到了!公主,虽未找到毒蝎,但我也能用此法找出解药。您的病有救了!” 看着兴奋到快要跳起来的林挽风,洛韫之开始动摇:她真的只是为了治好我而来。 洛韫之实在不理解,治好她这个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 林挽风兴奋地浑身颤抖,洛韫之按不住她,又怕手中的刀真的伤到她,将刀稍稍侧开角度,同时不耐烦道:“喂喂!别动,你要我说几遍……” 就在洛韫之心软的下一秒,林挽风按住她的麻筋,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反方向一扭。 “铮”得一声,利刃脱手! 林挽风眼疾手快,趁洛韫之反应过来前,先她一步拿到水池边的匕首。 洛韫之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招,不可思议道:“你?你!” 林挽风作为大夫,有使用利器的经验,她故意在洛韫之面前把玩匕首,哼笑:“公主,如此一来,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吵架了 洛韫气完挽风气,挽风气完洛韫气 第6章 信任与合作 洛韫之面色阴沉:“你刚刚都是装的?演技真是高超。” “惭愧,民女当真不会水,身手和您比也差得远。不过……”洛韫之捏捏手腕,话锋一转,“……作为大夫,总要有自保的能力。免得遇到今天这个局面,连想和谈都没有办法。” 洛韫之原本自信林挽风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现在她不得不提防林挽风。 洛韫之的视线始终落在林挽风拿着匕首的右手上,防止林挽风突然暴起,同时在脑海中设想该如何夺回匕首,林挽风自然注意到了洛韫之的视线。 下一刻,林挽风用力一抛,将匕首丢出视线范围内,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无意伤害她。 林挽风坦然:“也许拥有匕首和掌握穴位知识的我可以和您拼个你死我活,但我可不想被按上一个行刺公主罪名,落个满门抄斩。” 哪怕林挽风丢掉匕首,洛韫之依旧浑身紧绷,闻言,她对林挽风的疑心反倒降低了不少。 洛韫之提前派人大喊有刺客,现在林挽风拼死杀死自己,正落实了有刺客这一说。但现在,洛韫之看得出,林挽风连杀死自己的心思都不曾有一丝。 再结合林挽风的话…… 洛韫之下意识用指尖敲击手臂:她知道洛家人哪怕再蠢,也不会找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来害她。 洛家人的做法是:找一个亡命之徒,在洛家需要此人的时候,会将其家人隐姓埋名地保护起来。等到事成之后,此人的命不必留,洛家可以保其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稍稍放松了些,她笑了笑,说:“你想怎么和谈?” 林挽风却是一分不敢松懈,她说:“公主,民女就是为了治好您才入宫的,现在已找到医治您的办法。请求公主让民女为您医治,待您痊愈,民女即刻出宫,绝不再踏入皇宫一步。” 林挽风从未忘记自己入宫的目的,只有治好公主,才能向皇帝求得治疗母亲的药。如果说刚刚自己有性命之忧,不得不另寻办法求药;那现在,情况扭转,既然洛韫之开始信任自己,自己也有了治病的方法,那她一定要探探洛韫之的心思。 林挽风脖颈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很是瘆人。 洛韫之褪下自己的上衣,三两下把干燥的部分撕下来,缠在林挽风的脖子上,嫌弃道:“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治病救人。先把你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再说吧。” 林挽风抬头看着眼前人,目光灼灼:“公主可是同意了?” 洛韫之一受不了自己受伤流血都快死了,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说其他事;二受不了别人热切坚定又充满希望的目光——偏偏这两点林挽风全占了。 洛韫之快速又简易地帮她包扎好,摆摆手道:“好好好!我同意。你感觉不到疼吗?赶快去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我不想被别人说虐待自己宫里的人。” 见洛韫之终于同意自己的请求,林挽风如释重负,笑盈盈道:“谢公主。” 洛韫之捂住林挽风的眼睛,头疼道:“彻头彻尾的医药疯子。” —— 谈是谈论好了,圆满和谐。 呃,好像也没那么和谐。 兴奋过后,林挽风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衣服泡水沉底,总不能穿着湿淋淋地衣服回去吧?还有公主,她的上衣被撕坏了,一部分缠在林挽风脖子上,至于剩下的部分,肯定不能穿了。 自己和公主的身形相差不大,穿上自己的外衣对公主而言难度不大,林挽风的外衣宽大,还能遮一遮洛韫之的标准刺客服。但如果自己和公主湿淋淋的回殿里,实在是不成体统。 况且,有谁还记得公主还是生着病的吗,虽然她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但是朝日和如月居然放心让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 此时洛韫之已经爬到水池边,见林挽风还在水池中,她玩心大起,撩了林挽风一脸水,“喂,你发什么呆?” 短短两天,洛韫之的顽劣心林挽风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她无奈地抹了一把脸,水珠滑落,和腕间的鸡血藤一起衬得皮肤细腻白皙。 洛韫之快速眨巴一下眼睛,她在等林挽风回答。 林挽风指指自己,脸红扑扑的:“我在想我们该怎么回去?” 在家里从没人管过自己怎么回去的林挽风:“……皇宫真是麻烦。” 之前自己哪怕是浑身血的回去,洛家人也只会吓得瑟瑟发抖,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宫里有人管着。 这里的有人管着当然不是指林挽风,而是皇后。 现在洛韫之的身边,除了林挽风,可以说到处是皇后的眼线。老实说洛韫之并不怕皇后,在洛韫之心里:为了不惹是非,洛韫之做的很多事皇后也不一定会管。毕竟洛韫之万一真把自己作死了,皇后还能省不少心。 如果自己真的把林挽风当刺客就地处决,再把锅都推到林挽风头上,皇后倒不一定会管;但如果自己大半夜衣衫不整的回宫,皇后一定会管。哪怕她们这片“温泉”就在常宁宫里,距离自己睡觉的地方不足10分钟路程。 皇后皇后! 洛韫之不由得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召皇后喜欢呢? 洛韫之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现在喊人来送衣服,明天沈皇后就能杀到常宁宫里来质问她。 林挽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没有叫人准备衣服吧?” 洛韫之:“……” 幸好朝日和如月留下了两身干净衣服,保住了常宁公主和林大夫最后的体面。 等两人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踏出“温泉”外门后,林挽风惊觉门外居然有人——两个身穿深色圆领袍,佩戴长剑的男人正站在门两侧。 不同于林挽风吓得缩回身子,洛韫之熟视无睹地走出门。 林挽风急忙跟上洛韫之,奇怪道:“这两位是?” 洛韫之扫一眼门左右两侧一动不动的人,用人畜无害的声音对林挽风说:“你说他们呀,皇后给我安排的护卫。不止他们两个,没记错的话,至少有6个人。” 林挽风:“……” 有护卫还喊抓刺客,看来今晚的一切却是都是骗局。 林挽风气不过,故意道:“刚刚朝日喊的刺客,这两位护卫可是抓到了?” 洛韫之轻蔑一笑:“这就不是你个大夫能过问的事了。” “……” 回想昨晚的事,林挽风还是很生气,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重了些。 第8章 洛韫之被林挽风的动作疼得一缩手腕,“嘶——轻点,我同意你采血,可没同意让你把我的血采干。” 林挽风回神,立刻放轻动作。 林挽风一手握住洛韫之的小臂,防止她乱动;一手用药箱里的小刀在洛韫之手腕处,靠近血管的地方划开一个小口子,慢慢放血采血。 终于采好血了,林挽风将小罐子封口,放入药箱。又拿出止血药和干净的纱布,为洛韫之处理伤口。一整套流程下来,动作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洛韫之看林挽风屁颠屁颠地跑到偏殿里,支锅熬药,捣鼓半晌,头也没抬一下。 洛韫之不由得感慨:“人怎么回对某件事产生这么大的兴趣呢?”再联想前一晚的林挽风,洛韫之又补充道:“甚至把自己的安危置于其后。” “公主,公主!”朝日急急忙忙跑进宫内。 虽说前一日皇帝和皇后又给常宁宫内安排了不少下人,导致今日的常宁宫里热热闹闹的,但有些事情,作为大宫女的朝日和如月还是更喜欢亲力亲为。给新人做示范,后续会省事很多。 洛韫之被朝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问还在喘气的朝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朝日张了张嘴,似是在纠结此事是否要声张,几秒后,她选择贴近洛韫之的耳朵,将此事告知洛韫之一人。 洛韫之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当真?” 朝日:“千真万确,朝日亲眼所见!” 洛韫之暗骂一句,随即道:“我没死成,他们这是心急了。一早就来了。” 正巧林挽风进来给洛韫之把脉,查看公主每日的身体状况。听到洛韫之的话,林挽风不明所以,“谁要来?” 话音刚落,常宁宫外就传来动静。 虽不知来人是谁,但林挽风知道这是又有人来看望公主了。 她无奈在心里咆哮:到底有没有人在乎过公主是个需要静养的病人啊!怎么天天有人来串门! 不过很快,林挽风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走进宫内,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那妇人刚一进门,便直冲洛韫之的方向走来。 洛韫之自从听见来人的声音,脸色就没有好过,林挽风见情况不对,刻意挡在洛韫之身前,结果被那妇人一把推开。 上来第一句也不是关心洛韫之,而是指责她说:“你身边的人,忒不守规矩了些。” 洛韫之假笑道:“我的人我用着习惯,这一点就不需要您再耗费心神了。” 那妇人坐在床边,故作亲热道:“哪里的话,我好歹你的母亲,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母亲今日来看你,就是想和你好好唠唠家常。” 洛韫之不愿与她多交谈,她们两人间才没什么好唠家常的,只想她赶紧说完赶紧走人。 洛韫之侧过脸,声音冷冷的:“我有母亲,您不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无论您怎么说,是不会改变的。” 来人正是洛家现在的当家主母,程落梅。洛家就是洛韫之被送出宫去抚养的人家,洛韫之母亲的娘家!可惜洛家人曾要杀自己,期间自己帮助程落梅的女儿私奔,被程落梅打个半死,又因为只有洛韫之知道洛家女儿的下落,好歹是活下来了。又是勾心斗角两年,洛韫之完全对人失去了希望。 但是程落梅永远忘不了那日自己气急,边打洛韫之边听洛韫之的狂笑,冷静之后,久久难以安宁。 没想到洛韫之依旧不给自己面子,程落梅依旧不依不饶,她拉住洛韫之的手,语气诚恳:“我是真的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看。” 洛韫之用仅存的教养回复她:“你已经有一双儿女了,我实在是不敢当。” 程落梅气道:“那个死丫头,我们不提她。” 洛韫之:“我这个死丫头不如也别提了。” 程落梅:“这是哪里的话。” 洛韫之的耐心耗尽,同时抬眼,看向一旁的林挽风,两人对上了眼神。 她们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合作达成进度80% 第7章 信任与合作2 看林挽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洛韫之稍稍放松下来,神态也染上几分戏谑。 虽知道林挽风会帮自己,但没见识过林挽风手段的洛韫之实在是好奇,林挽风会怎么做? 洛韫之说:“你来此所为何事?直说吧。” 程落梅面露难色,斟酌道:“小韫,你也知道爹娘为了养你花了多少钱。外面风言风语说你的不是。爹娘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但别人不这么认为,咱家的生意实在是不行了,还缺一大笔钱……” 末了,还装模做样的叹气道:“嗨呀,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情嘛。” 洛韫之眼都抬一下,只沉默地喝着茶水。 程落梅见洛韫之这样都没反应,心中暗骂一句死妮子,嘴上求道:“小韫,你做公主没有俸禄吗?支援家里些钱吧?” 洛韫之终于有所反应,她点点头。 程落梅没想到洛韫之会同意,她大喜过望,道:“你真的同意了?” 洛韫之淡然道:“我入宫还不足一月,哪里来的俸禄?” 程落梅猛地攥紧洛韫之的手,气急道:“你这是不许了?耍我?!” 洛韫之伸手做出下压的动作,示意林挽风先别急,原本要上前推开程落梅的林挽风。 洛韫之眼神注视着程落梅攥紧自己的手,竭力克制甩开手的想法,心说自己之前都忍得了程落梅的触碰,怎么现如今一刻也忍不了了? 不对,不对。 洛韫之再次抬眼看向林挽风,今天起码是她第五次看林挽风了,看清楚林挽风焦急的眼神后,洛韫之明白了: 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是她的感情失控了。 洛韫之想到今早采血时,林挽风握住自己的感觉,为了不让鸡血藤硌到自己,林挽风的手并没有完全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而是将胳膊努力向内,和自己的胳膊构成一个方方的角。 林挽风在专心采血时,自己在干什么? 哦对,自己在捣乱,林挽风越是害怕自己碰到镯子,洛韫之就越想碰。就像她眼角的毒蝎疤痕,越是禁忌,越是碰不得,洛韫之就偏偏要碰。 她仿佛被蛊惑了般,手腕偏转,拇指的指尖上挑,碰到了鸡血藤手镯。 很快,就像上瘾了一样,洛韫之一下一下拨弄,她在试探林挽风的底线,看林挽风会不会烦她。 一直到采血结束,林挽风都没有制止她的行为。 林挽风像一个稳重的大人,任由自己养的猫咪抱住她的手腕。洛韫之被自己的形容惹得发笑。 从小缺乏父母关爱的人,现如今获得一点点爱,就对别人产生依赖……甚至是爱恋了? 洛韫之笑得更开心了:真可怜。 洛韫之的笑声吓到了程落梅,她惊觉自己居然在一气之下用了对待当两年前的洛韫之的办法,去对待常宁公主洛韫之。程落梅心里一阵后怕,还好没有习惯性把洛韫之拉下床。 还是小时候的好,哪像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她忍不住回想年幼的洛韫之,阴沉狠厉的笑容浮现在眼前,程落梅如同被蛇咬了一般,迅速抽回手,在床边跪下,恳求道:“常宁公主,为娘只是一时心急,公主莫要怪罪啊。我都是为了咱们洛家好啊。” 洛韫之阴恻恻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呀。” 程落梅讪讪道:“那为娘说得话,公主同意了……” “不错,我同意了。”洛韫之微微一笑,“但是,我还有个条件。” 程落梅心知洛韫之不会平白无故为洛家做事,语气还是诚恳道:“公主请讲。” 洛韫之一字一句道:“首先,把这个月,洛家的账本给我过目,我要知道洛家的商铺为什么有亏损;其次,我会派人去查这个月洛羲之出入赌坊的次数,以及他赌输的钱数——如果让我查出,你在撒谎,或者洛家账本的亏损和洛羲之有关,那洛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程落梅激动道:“你,你个……” 林挽风笑眯眯地问:“我怎么?我只知道我的钱,绝对不会拿给洛羲之这个王八蛋去赌的。” 程落梅气得脸都青了,但她却很快地冷静下来,她又换上慈母的语气:“小韫啊,为娘知道你在宫里也不容易,洛家账本我会找人誊抄一份送进宫里,到时你看过就知道了。只是这洛家的事情好解决,你的事情为娘也很担心啊。” 洛韫之平静地看程落梅演戏,也不搭话。 好在程落梅不需要观众互动,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在宫里没个认识的人,想找人聊聊家附近的趣事都没有。” 言语那叫一个恳切,语气那叫一个真诚,听得洛韫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难怪明知我绝不会帮忙,还来宫里求我,原是另有目的。 程落梅对随行而来眉目清秀的姑娘使了个眼色,继续道:“这位是为娘带来的小丫头,这小丫头就是和咱家住一条街的路家,路家丫头。这小丫头可怜得紧,我想她年龄也不大,正好送进宫,能给你解解闷,也能伺候你……哎你这个!” 第9章 林挽风的视角能看清楚洛韫之逐渐握紧的拳头,心下明白:送来的人绝对有鬼。 她突然“诶呀”一声,一个跨步拦在洛韫之和程落梅之间,把程落梅挤得一个踉跄,为刚刚她推自己的那一下报仇。 在程落梅要训斥林挽风之前,洛韫之先开口了:“大惊小怪些什么?瞧把客人吓得。” 林挽风不怎么会演戏,神色夸张道:“公主!时辰到了,您现在需要吃药!” 说着,林挽风从包里翻出一颗洛韫之从未见过的药丸,递给洛韫之时,她故意当着洛韫之的面咬咬牙齿。 洛韫之接过药丸,一口吃下,没有喝水。 程落梅在一旁探头探脑的,问林挽风:“你是什么人。” 林挽风侧过头,故作高深莫测道:“我是皇帝派来医治公主的大夫,我姓林。” 一听这位是大夫,程落梅立刻问道:“小韫她的病怎么样了?还能治得好吗?她脸上的疤……” 话还没说完,程落梅就哆哆嗦嗦地指着洛韫之,声音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吐血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你们都看到了,不关我的事!都是你!”程落梅指着林挽风道:“都是你,她是吃了你给的药才吐血的,都怪你,公主要是死了,陪葬的是你!” 洛韫之一口鲜血喷出,还在不断咳血,嘴里、手上满是血红色的液体。 林挽风没分给程落梅半个眼神,她迅速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为洛韫之擦拭,一边擦拭一边说:“公主,您莫要再关心旁的事了。” 随后,林挽风将床帘解下,彻底隔绝开程落梅。 她转过身,态度强硬地把程落梅带到屏风的另一侧,“公主病重,今日不能见客,您请回吧,包括带来的人,一并回去吧。” 程落梅眼神还想往里面瞟,林挽风左跨一步,挡在她面前,程落梅疑心道:“公主的病,当真这般严重?” 林挽风语气夸张:“是啊,公主病得可重了,需要静养,人越多,对公主的病越不利。” 程落梅半信半疑,刚要走出房门,那位路家姑娘却突然发难。 她重重朝洛韫之的方向跪下,也不管洛韫之能不能看见,连磕几个头,道:“公主,民女名为路琦,父母因为没钱治病死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若是回去,我只能四处流浪。公主,您就收下我吧。” 林挽风被她突如其来地动作惊呆了,等人话都说完了,才着急忙慌地把人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吃不饱的话,你可以去医馆做学徒,会有医馆收留你的。或者上山采药拿去卖……都比留在公主宫里好,现在你留下了只能添乱……” 洛韫之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咳咳咳……林大夫,让她留下吧。” 什么?! 怎么突然? 路琦反应极快:“谢公主!” 洛韫之又道:“如约,你给她找个地方住。” —— 林挽风不明白洛韫之到底在想什么,好在她张嘴了,可以直接问。 在程落梅离开后,林挽风大跨步来到屏风后面,掀开帘子一角,闪身进去。 洛韫之还在用手帕擦拭身上的假血,看见林挽风,撒娇道:“你给的东西好难擦干净。” 林挽风用水沾湿手帕,三两下把洛韫之身上的血擦干净,“衣服和被子换一床新的,换下来的让我洗。” 洛韫之乖乖地点点头。 屏风外面,路琦还没离开,她左右张望,但床帘落下,没人知道洛韫之和林挽风在里面干什么。 林挽风两手撑着床,小声又焦急地问道:“为什么?你怀疑她会害你,为什么还要留她在宫内?” 洛韫之凑近林挽风的耳朵,“留下吧,我倒要看看洛家人能耍什么新花招。也好彻底断了洛家人的念想。” 等如月去安排路琦,洛韫之下床走动,来到房门口。 “原来就这么简单。” 原来赶走洛家人,就这么简单。 洛韫之静静地看着宫门,突然想到这也是洛家的方向,便转过头,继续看林挽风忙活。看药材在她手中没几下就被处理干净,或是研磨成粉、或是下锅熬煮、或是计算用量。 没忙活多久,也许过了一个时辰吧,一碗药就做好了。林挽风兴冲冲的滴如几滴血,然后把脸埋进锅里,很快,她探出头,面露苦色。但她还不死心,又舀出来一碗药,将发丝放进去,再把脸埋到锅里,不一会儿,探出头,站起来来到桌边,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洛韫之心想:这是又失败了。 下一刻,林挽风抬头看见了洛韫之,兴冲冲地向她招手。 洛韫之似乎被林挽风感染了,也冲她招招手,用口型道:合作愉快。 林挽风大笑着用口型: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说: 洛韫和挽风的合作达成100%! 洛韫开始认识到自己对挽风的感情不一般了啊哈哈 第8章 关心与牵挂 清晨,天蒙蒙亮,皇宫里的鸟都没几只睡醒的,常宁殿的偏殿里却爆发出一声惊呼: “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嗓子半个常宁殿的人都醒了。 等有人怒气冲冲地去偏殿里找林挽风算账时,林挽风早就不在那里了。 林挽风嚎完之后,一阵风似的跑到洛韫之床边,也不管洛韫之醒没醒,只管大幅度地摇晃她。 “公主,常宁公主!我找到能治好您的药了!” 彼时洛韫之,被人扰了清梦,洛韫之也不恼,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眼睛处的毒蝎疤痕随她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林挽风拦住洛韫之揉眼睛的手,耐心道:“公主,这疤痕不能碰。” “可我就是想碰。”洛韫之任由林挽风抓住自己的手。 林挽风只当洛韫之是刚刚起床,声音听起来像撒娇,她哄道:“公主再忍忍,这疤痕因毒素而生,等您病好了,疤痕自然也就没有了。” “好吧。”洛韫之浅浅打了个哈欠,想到自己是被眼前人晃醒的,问:“刚刚你在喊什么?太夸张了。” “诶?”林挽风有些僵硬道:“这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洛韫之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顺着林挽风的话说,只是语气平平:“当然开心。” 林挽风越想越远:“等公主病好,我就可以带走皇宫才能享用的药材,去救我娘,然后功成名就,最后振兴我家的林氏医馆!” 洛韫之默默地泼她凉水:“……林氏医馆?这已经是京城最大的医馆了,你再怎么振兴,也只是从最大变成更大。况且你不知道自古以来第一很容易被后来居上吗?” 自林挽风十五岁以来,风凉话可听太多了,洛韫之的话远不能影响她。林挽风理所当然道:“百花齐放才最好的。如果有人超过林氏医馆,只能说明我们落后了,需要继续学习,又不能说明我再无翻身之日。” 洛韫之挑眉,她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一刻雄心壮志的林挽风,所以洛韫之顺从自己的本心,亲昵地捏了捏林挽风的鼻子,说:“还是等你治好我再说吧,林大夫。” 林挽风没体会到其中深度,还以为即公主相信自己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快速跃迁,现在可以算是好朋友了。 这样想着,林挽风礼尚往来地捏捏洛韫之的手。 “……”光看林挽风傻笑的表情,洛韫之救知道她误会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支着脑袋看林挽风离开的身影,洛韫之心想:罢了,没必要把她卷进来。 林挽风闹出来的动静很大,自然也惊动了前几日新来的路琦。 因为路琦是新来的,尤其还是洛家人送来的,完全算不上知根知底。所以如月压根没有安排她在公主身边的工作,住得地方虽然都在常宁殿里,但是距离洛韫之的屋子却很远,可以说是四四方方的常宁殿对角线距离。 洛韫之让如月这么做也有她的想法:一来若路琦入宫前真的食不果腹,那就给她安排个远离自己衣食住行的杂活,让她吃饱穿暖即可;二来若路琦另有目的,她必然会不满这样的安排,抓紧一切机会来到自己眼前。 所以等路琦来到洛韫之门前时,正巧看到林挽风出来。 林挽风对洛韫之的安排再清楚不过,她看见气喘吁吁的路琦,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对,你怎么这么快就跑过来了?” 路琦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道:“我听见声音,担心公主有危险,所以才跑过来的。” “这样啊。”林挽风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晃,向她解释道:“公主没有遇到危险哦,正相反,我找到能治好公主的药了,公主很快就会痊愈了。” 路琦扬了扬嘴角:“真的吗,那太好了。” 林挽风看她情绪不对,问:“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嗯。”路琦大方承认,随即忧心道:“公主是不是嫌弃我?才不许我伺候的?” 第10章 林挽风:“就因为这个?” 路琦努力点头,“我想留在公主身边。” 林挽风安慰她道:“我记得公主担心你刚入宫不适应,特地让如月给你安排了个轻松的活吗?公主如此关心你,怎么会是嫌弃呢?” 路琦快速地摇两下头,急切道:“这不一样!” 林挽风掐了掐眉心:头一次见到不想干轻活,反倒希望离主子近一点。姑娘啊,你这不是上赶着说自己有问题吗? 谁知接下来,路琦眼睛里竟有点点泪光,她一边缓缓摇头,一边说:“我曾经在店铺里做过活,他们怕我偷东西,从不让我看店,只给我安排一些后厨洗碗、洗衣服、擦地、抹桌子的活,甚至都不愿意让我学着帮忙裁衣服!” 情绪激动时,路琦深吸一口气,道:“我在这些店铺里永远待不到一个月,就被店家赶走了。” 林挽风没想到路琦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一时间语塞,她骚骚脸颊,小声道:“这样啊……” 路琦抬手用袖子擦擦眼泪,可怜兮兮道:“所以我想留在公主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我可以帮您熬药,昨日您应该很晚都没有睡吧?” 林挽风内心疯狂摆手:不是不是,我可没有!我只是起得早而已。天地良心,大夫要是头一天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可是会给病人开错药的! 路琦似乎认为自己想到了份不错的差事,开心道:“我可以帮您……对了,林大夫,您不是说会有医馆招收学徒吗?我在可以宫里帮你,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公主把我赶出去,我也可以凭借从您这里学来的本事养活自己。” 林挽风心说:那我可不敢。就算是病人自己想帮我都不行。 林挽风想了想,抓住路琦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语气夸张道:“可是公主这里的情况不同。你才刚入宫,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远离公主的才是好差事,你是不知道公主的脾气。那叫一个……” “咳咳咳……”一阵急切的咳嗽声打断了林挽风。 洛韫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林大夫,我的药呢?” 说人坏话被抓包。林挽风被噎了一下,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她哈哈道:“哈哈哈公主我这就去太医院拿药我很快就回来公主您等我!” 一口气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看样子小时候没少干坏事,没少挨打。不然跑不了这么快。 林挽风是走了,但路琦还站在门口。 正在路琦犹豫要不要进去时,洛韫之的声音又传来了:“路琦?路家姑娘,你进来。” “是。” 路琦刚一进来,便看见如月正背对着自己,在帮洛韫之更衣。 洛韫之侧过头来看她,“你们两个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想贴身伺候?” 路琦代入宫女的角色很快,她立即退下,惊慌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害怕。” 洛韫之已经换好衣服,她一身淡紫色衫裙,在桌边坐下,“你起来吧,我的宫里不必跪拜。” 路琦起身,站在桌子另一侧,和洛韫之面对面。 路琦低着头:“谢公主。” 洛韫之脸上难掩病气,但威严不减,她说:“你不必每日诚惶诚恐。我既然选择留下你,断不会将你赶出去。当然,只要你不背叛我。” “是,奴婢谨遵教诲。”路琦抬起头直视洛韫之的眼角,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但是,公主,请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会让公主满意的。” 洛韫之眨眨眼,点头道:“如果你执意,那么——好啊。我很期待。” 林挽风一连几日地往太医院跑,来得快走得更快,拿的药材也是五花八门,林若水好不容易见到林挽风一次,抓住她问:“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林挽风抱着一堆药材被抓个正着,语无伦次道:“我很正常呀!试验哪种药材能公主的毒,就是每种药材都要来一遍的!” 林若水盯着林挽风:“嗯?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林挽风泄气了,她有些忧心忡忡的:“有人要害公主,我很担心她。但是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林若水松了口气,安慰道:“保护公主,这是护卫需要做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林挽风不理解:“公主这样做太冒险了,为什么会有人甘愿将自己置于险境呢?” 林若水推测道:“也许是她没有什么牵挂。” 林挽风沉默不语,良久,她像是被一语惊醒的梦中人,喃喃道:“……牵挂吗?” 林若水笑起来眉眼弯弯,“没错,人要有牵挂才能活下去——无论是对过去的牵挂,还是对未来的期望,对某个人的牵挂,还是某件事的期望。” “对某个人的牵挂……”林挽风突然想通了,“有了牵挂就能活下去!” 林若水不明所以:“……嗯。” “太好了!谢谢哥!我先走了!”林挽风抱着药材一溜烟似的跑了,独留林若水一人在原地。 林若水:小妹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病人啊。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过渡章—— 第9章 昙花一现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 “难得,难得。” 如月幽魂一般凑到朝日身边,贴近她问:“难得什么?” 朝日正抱着水壶浇花,被身边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吓得差点把水壶扔出去。 如月最清楚朝日是什么德行,她眼疾手快地按住水壶,一副小伎俩的样子,“怎么每次吓唬你,你都喜欢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朝日吓得表情都凝固了,她僵硬地转过头,心有余悸道:“那你就不要动不动吓唬我!” 如月装模做样地发誓:“好好好,我向你保证,绝不再犯。” 朝日撇嘴道:“嘁,你明天不吓唬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如月又哄她几句,两人拌拌嘴,如月才问她最开始的问题:“不过,你刚刚说什么难得?” 朝日努努嘴,“这些花呀。” 如月立刻警觉道:“花?花不都是每日由花房的人送来吗?这些花有什么问题?” 朝日知道如月在担心什么,她摆摆手,道:“你放心,这些花都是林大夫检查才能被送进咱们常宁殿的,不会有毒。” 如月这才放下心来:“所以你说的,这些花有什么难得?” “你看。”朝日指着两盆花中央,这两盆花离得有些远,如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中间夹缝处竟有一朵小白花,乍一看可怜兮兮的。 朝日语气轻快道:“我们来常宁殿才月余,宫里的空地就能开出花,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气才有生机。” 如月冷酷地转身,回到洛韫之身边:“首先,那不是空地是草地,其次,节气到了自然就会开花。” 彼时洛韫之正在外面晒太阳,对,没错,洛韫之常宁公主现在正躺在躺椅上,连薄毯也不盖,像晒鱼干一样,晒太阳。 据林挽风林大夫所言,开春之际,每日午时晒晒太阳,晒走病气。 听到如月她们的吵闹声,洛韫之缓缓睁开双眼,脸上的蝎子动了动,长睫毛扑闪两下,说:“常宁殿确实比之前要热闹不少。” 如月轻轻“呀”一声,小心道:“可是打扰到公主休息了?” 洛韫之摇摇头,“不妨事,热闹些总比刚来时死气沉沉的好。”现在是林挽风的每日晒药时间,她照例望向林挽风所在的偏殿,却没瞧见林挽风的身影,奇怪道:“林大夫人呢?” 朝日的视角比洛韫之广,她几步远处抱着一盆花道:“林大夫在主殿的柱子后面,好像在背医书,需要朝日去叫她来吗?” 洛韫之坐起身,看向林挽风的方向,只见林挽风一脸苦恼的样子,道:“也许是为我的病烦心,别去打扰她。” 朝日、如月应声:“是。” 此时的林挽风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洛韫之发现了,自从昨日和林若水交谈后,林挽风晚上失眠了,好不容易睡着,早上天刚亮,一声鸟鸣,她又醒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林挽风这样想着,然后用两个时辰做完了今天需要做的所有事。 “……” 昨日的对话再次浮现在脑海,林挽风苦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牵挂过去的人和未来的事吗?公主看起来好像没有说明牵挂的人,至于未来的事—— 林挽风抬眼看向公主房内,可惜屏风遮挡住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到。 林挽风低头,看见了自己平日里用来记录药材配药的本子,突然福至心灵:有了! 林挽风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有了想法立刻行动。 然后—— “公主,您做我的学徒吧!” 林挽风摇摇头,“不行,听起来真别扭。”她拿起笔在本子上把这句话划掉,“而且,我又为什么要求公主来医馆当一个小小的学徒呢?不行不行。” 第11章 怎么样才能让洛韫之期待将来发生的事,对未来有牵挂呢? 林挽风不知道,她从小到大接触过不少事物,但是她只喜欢医术。如果让林挽风给别人提议将来干什么,她只会说:“让她来学医术吧。” 林挽风想带着她一起生活,更准确些说:林挽风想让她进入自己的生活。或许这自己可以感染洛韫之,让她更开心一些呢? “公主,我教您医术吧!”林挽风又蔫巴了,这更不好,自己连人家的病都还没治好,说不定在公主心里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来碰一碰运气的小大夫,哪来的脸当人家师傅。 最后,林挽风靠着柱子,把脸埋在膝盖里,闷声闷气道:“洛公主,医人医心,您愿意让我治疗心病吗?” “林挽风大夫?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挽风一个激灵抬起头,迅速站起身,“是,是路琦呀,找我有什么事?你哪里不舒服?” 路琦擦擦脸上的泥土,笑得很浅,声音也小小的:“久闻林大夫大名,请问您那里有止血的药吗?” “哪里,大家夸得太夸张了。”林挽风谦虚两句,习惯性问道:“伤口严重吗?让我看看。” 路琦也没有藏,她把手伸出来:“搬花盆的时候刺划伤了手……” 林挽风奇怪道:“常宁殿里管事的——朝日她们没有给你发手套?” 路琦立刻摆手解释道:“不是的,她们待我很好。我只是想着搭把手,没想到反而给她们添乱了。” 林挽风仔细瞧瞧她手上的伤口,松了口气:“伤口不大,我给你拿药包两天就好。” 路琦表情不变:“谢谢林大夫。” 林挽风:“不谢,不过你的手,短时间内不要碰水,不然半个月都好不了。” 路琦面露难色:“我还能继续搬花吗?” “可以,小心一些就行。” …… 才风平浪静了几日,有人就等不及了。 这天晚上,月光姣姣,万里无云。 洛韫之正坐在宫内吃鲜花饼。 朝日的嘴一刻不停歇:“公主,这鲜花饼是用今年第一次开花的花瓣所制,皇上专门吩咐御膳房把第一份送来给您尝尝!” 洛韫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嚼嚼嚼,视线却被窗外的光亮吸引:“外面在干什么,这般亮堂。” 朝日快步跑到窗边,看清楚外面的样子后惊呼:“好漂亮,公主要出来看看吗?” 洛韫之站起身,对身边的如月和林挽风说:“一起去看看?” 先是一阵幽香。 “好香,比我今天搬的任何一盆花都香。”这是朝日。 “异香?会不会……”这是如月。 “放心,这花无毒。”这是林挽风。 “这花极难开花,倒是为难她了。”这是洛韫之。 待几人出来时,均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是来到了人间仙境吗?”这是朝日。 “这是谁布置的,好厉害。”这是如月。 “好漂亮。”这是林挽风。 “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对我如此用心。”这是洛韫之。 月光下,在不断闪烁的星星点点中,满园昙花盛开,无数洁白的花瓣如同盛开在星空中,占星者每晚看到的也不及此景。从高处看,整个后宫中,只有公主居住的常宁殿散发着光亮。 洛韫之伸出左手接住一点星光——那是一只萤火虫。 萤火虫乖巧地在洛韫之手心停留,爬来爬去,不一会儿就又飞走了。 洛韫之挑眉看看自己的手,右手不动声色地拉住林挽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林挽风心领神会,她拉住洛韫之的左手,亲吻掌心,为其抹上一层专制的护手膏。洛韫之的手又嫩又滑、骨节分明,林挽风没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和指骨。洛韫之难耐地抽出手,分开时林挽风还不舍地捏捏她的指尖。 洛韫之眼神询问,林挽风摇头,示意她无事:花和萤火虫都无毒。经林挽风确定且同意后,洛韫之来到花丛里。 只见花丛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忙前忙后。那人听到脚步声,用衣袖擦擦脸才抬起头,果不其然,那人是路琦。 路琦笑得很腼腆:“奴婢听闻,公主喜欢赏花。” 洛韫之的声音温和:“都是你一个人准备的?” 路琦点点头,随后便低下头没有出声。 洛韫之今日很高兴,对人也很有耐心:“谢谢你,你的惊喜我很喜欢。” 路琦猛地抬头,满眼不敢相信:“这么说,公主您同意我留在您身边了?” 洛韫之失笑:“我又不是怪物,不必害怕。你这般用心,我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同意的。” 路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也许是太激动了,她竟然直接张开手臂,想要去拥抱洛韫之:“奴婢多谢公主!” 突然,她踩到了一脚又湿又滑的泥巴,身体逐渐倾倒—— 林挽风直觉路琦要摔跤,先一步拦在洛韫之面前,让路琦抱了个满怀,“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林挽风摔得眼冒金星,可路琦的双手还围在自己要上,林挽风一边心想这小姑娘劲好大,还好我拦住了,一边想她的手这次肯定伤得不成样子。 她挣扎着就要起身,下一刻,她看到了什么,猛地睁大双眼:“小心!屋顶上有人!” 她看见屋顶上凭空长出一个人影,那影子动了动,手持长剑,飞速向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袭来! 朝日也看见了屋顶上的人影,站着的人中,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来人啊!有刺客!” 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如月也喊道:“护卫!他在林大夫的偏殿顶上!刺客又来了!” 第10章 刺客真容 路琦和林挽风这一跤摔得可谓是惊天动地,即使有路琦的手在腰部垫着,林挽风的后背依旧在摔倒的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先是没有知觉,随后密密麻麻的泛起疼痛。 不仅如此,路琦的手摁着自己的腰,重重砸在地上,就好像磕在一块石头上。林挽风痛到一句“王八蛋”脱口而出——相比之下,还不如她直接整个人砸地上呢! 林挽风没忘记现在她们现在正处于危险中,顾不上疼痛,她一手撑地,挣扎着就要起身。 可是情况紧急,场面混乱。加之路琦的手脚又磕得狠了,林挽风手忙脚乱,还没站起身,路琦又手软脚软地摔在林挽风身上。林挽风又摔到地上,甚至还砸碎了一个花盆,她疼得满头是汗,根本推不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路琦。 路琦现在只有头能动了,她眼泪汪汪道:“对不起,我的腿实在是太疼,动不了了。” 洛韫之在看清楚刺客的瞬间飞速后退至一块空地,但刺客并未随洛韫之的动作调转方向,直冲林挽风的方向而去,洛韫之暗骂一声,也朝林挽风的方向跑去。 林挽风当然也看出来刺客是冲自己来的,命悬一线之时,林挽风使出全身的力气,硬是抱着路琦在地上翻滚一圈。 奈何只有一圈,速度也不算快,根本拉不开距离。 林挽风的目光死死盯住刺客手中的剑,她计算着长剑落下的时机。眼看刺客逼近,剑光一闪,时机已到,长剑直指自己的脖颈。长剑刺下的瞬间,林挽风将手中的药粉洒出,只听刺客一声惨叫,药粉撒到眼里,他双眼紧闭,脸上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 林挽风松了口气,自己配的药粉虽不会致人眼盲,但刺客在短时间内是睁不开眼睛了。 恰逢此时洛韫之也来了,她提着林挽风的后脖领,将人往侧边丢去。洛韫之的手劲出奇得大,林挽风怀里还有个路琦,洛韫之只用一下,就将两人丢出去好远。 同时,洛韫之朝黑衣刺客的方向一脚踹过去。黑衣刺客的眼睛虽看不见,但他反应奇快,不依不饶,听声辩位,翻身闪过,再次朝林挽风刺去。林挽风一口气还没松完,长剑又阴魂不散地袭来,她躲闪不及,这一次,刺客刺中了! 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林挽风的脖颈流下,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洛韫之怒目圆睁,惊呼道:“林挽风!” 事情发生得太快,瞬息间局面已然不可控。好在护卫来得也快,护卫人数上占优势,提剑挡开刺客和洛韫之她们间的距离,几次过招,已然拉开不小的距离。 几人均是心有余悸:这刺客的身手极好,孤身一人在被人提前发现的情况下,几个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能让人见血。若不是路琦提前暴露了刺客的位置,说不定现在林挽风早已命丧当场。 有皇后派遣的护卫在,打斗声音也不算低,皇宫里的侍卫只会源源不断地赶到;现在不确定刺客的人数,她们也不敢到处乱跑,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原地。 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林挽风双手捂住脖子止血,朝日和如月把路琦从林挽风身上提起来,洛韫之半跪在林挽风身边,眼里满是冰霜,声音里却没有一丝寒意,甚至还有些发抖:“林挽风,你有没有事?” 第12章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公主,原来她害怕时是这个样子,单看眼神真的要吓死人了好吧。一点都不坦诚。 感受到洛韫之恐慌的情绪,林挽风给了洛韫之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摇摇头,随即从容地从怀里掏出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三两下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熟练地让人心疼。 太离谱了。脖间的伤口刚好没几天,又被划开,刚好和上次的位置重合。 怎么刀人都喜欢刀同一个位置。 伤口处的疼痛不断,林挽风无奈自嘲道:“不杀别人只杀大夫的事居然真的让我遇到了。公主你还是别跟着我当大夫了,太危险了。” 洛韫之完全不知林挽风在柱子后都说了什么,此时一头雾水,急躁道:“你在说什么?脑子摔晕开始说胡话了?” 体会到洛韫之极度的恐慌和不安,林挽风心头一紧:她不希望洛韫之因为自己而不安,拜托,她可是大夫!哪有大夫治不好自己的?又不是什么绝症,更别提自己还有治疗的经验。 被洛韫之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吓到,林挽风连忙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大问题,我可是大夫,这种伤口看起来吓人罢了,要不了几天就会好的。上次的伤口不也是很快就好了嘛……唔!” 只见洛韫之伸出一只手放到林挽风眼前,林挽风眼睛都直了——摆明了就是要拉自己起身啊! 公主真的信任我了!她把我当好朋友!林挽风喜滋滋地想着。 这时候林挽风也不管什么宫里主仆有别的规矩,她毫不避讳地拉住洛韫之的手,借洛韫之的力站起身了。 林挽风小幅度地晃晃腰,“可算是能站起来了。” 洛韫之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林挽风的脸颊,林挽风耳朵脖子脸全红了,好在耳朵有头发挡着,脖子有纱布挡着,至于脸颊则有夜色挡着——堪称完美的隐藏术。 不过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洛韫之的视线追随刺客,林挽风也将注意力放在打斗处。 只听刺客那边的刀剑声渐渐小了,紧接着“咚”“叮”两声同时响起,刺客被击中倒地,他手中的长剑也被击飞落地。 刺客蒙着脸,看不出样貌,他刚抬起头,便有无数把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脖子自然抽搐几下。 林挽风见状大喊:“快掰开他的嘴,他的嘴里藏有毒!” 林挽风提醒得及时,只是刺客还蒙着脸,这哪里来得及,等护卫们掰开他的嘴,刺客已经气断身亡了。 林挽风叹了口气,大夫最常见死亡,也最见不得死亡,哪怕对方是刚刚还要杀自己的刺客,林挽风依旧不受控制地为他的死亡感到惋惜。 林挽风立刻上前查看,发觉人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她凑近刺客被掰开的嘴巴闻了闻,一时半会儿竟推断不出这是什么毒,林挽风顿时起了疑心。 她对身旁的护卫说道:“把人带到太医院,我倒要看看这人中的是什么毒。” 那头的刺客这里算是解决了,但是这边的洛韫之又出新问题了。 原本安静和朝日如月站在一起的路琦突然暴起,她满手鲜血,却拿起花盆的碎片悄然靠近洛韫之,企图给她致命一击。 洛韫之头也不回,反手擒住路琦的手腕,正手拧过来,再将她转至自己身前,“喀吧”两下,路琦的两条胳膊软绵绵地垂在两侧——洛韫之两下就将她的胳膊卸下来了。 洛韫之故意推了路琦一下,路琦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听到洛韫之恶作剧成功一般的笑声,林挽风愣在原地,扶额:呃,好吧,新问题至少在武力上不算什么问题。 对于路琦的背叛,林挽风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没想到洛家和皇帝真的要至公主于死地,不仅如此,洛家人还要公主痛苦的死去。 洛家人要杀林挽风这个大夫,而林挽风大夫又是目前唯一一个能治疗洛韫之的人。既然洛韫之防备心重,那么就杀林挽风这个好拿捏的。 难怪,林挽风心说,当时皇帝命令自己留在常宁殿,公主甚至没有明确拒绝过,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被暗杀! 林挽风一阵恶寒:权力斗争、家族斗争,果然都是恶心的东西。 为防止路琦还有别的招数,林挽风先掰开了路琦的嘴巴仔细检查,而后又点了路琦的几个穴位,再加上她摔得凄惨,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起身了。 朝日和如月拿来麻绳,和林挽风一起把路琦的手脚绑起来——虽然路琦的胳膊动不了了,但是朝日和如月两人还是固执地要把人完整地绑好。 意外完美解决…… 才怪。 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审问。 但是不能让洛韫之来审问!洛韫之这个千不信万不信又待人薄凉的性子,她能审问得了谁!她不把犯人气死就不错了! 尤其这个人还是洛家派来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听说过吗!洛家人恨你想你死,那她们派来的人肯定也是恨你入骨,巴不得你永世不得超生的!别指望她们嘴里能蹦出来什么好话! 别指望! 眼看洛韫之里路琦越来越近,路琦呸了一口,道:“妖妃。” 朝日脾气火爆,一把将她的脑袋朝着洛韫之摁下去:“你说什么!” 路琦竭力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洛韫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妖妃,你该死!” 洛韫之挑眉,“可是你看,你们两个都没有杀死我。” 路琦狠道:“你这个妖妃!都是因为你害死了先皇后,才让我们无家可归,都是因为你!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不知洛韫之想到了什么,她竟然很是认同路琦的话:“我也好奇,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林挽风立刻道:“生死各有命,这关公主什么事!” 路琦恨道:“不管她的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同样是病重,为什么只有先皇后公主崩没,她还活得好好的?一定是你们狼狈为奸。为了撇清自己也给自己下了毒,之后每天偷偷服用你给的解药!” 林挽风:“……”好完美的逻辑,我居然没有办法反驳。 路琦自顾自道:“如果不是因为她,先皇后娘娘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为了她,皇帝就不会因为害怕我们这些流民冲撞了新后,而把我们赶到城外!你知道我们在城外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们靠吃草度日,你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吗?我们连给富贵人家当下人都不行,给大大小小的店铺免费做活,只求每日能吃上一顿饭。” “但因为我们的身份,那些人连一碗米粥都不肯给!有人因为被发现而乱棍打死!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为了一己私欲,不顾我们的死活,这就是你们,该死的是你们!要不是先皇后公主善意施粥,我甚至都活不到今日,爬不到洛家的大门口!” “可就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被她害死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大家,大纲有修改,最近可能更新慢,我很快就会恢复日更的! 第11章 是非争论 面对路琦的逼问,林挽风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所措道:“我……” 林挽风虽为大夫,但相较于洛韫之从小的生活环境,林挽风从小的生活环境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挨骂的是洛韫之,她却没什么大反应,反而从容地站到林挽风身前,将林挽风护在身后。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路琦的眼睛,声音很是温和,但语气不禁让人背后发凉:“你同林大夫说这些事情做什么,她又不是我,并不知情。” 紧接着,洛韫之才评价起来路琦的长篇大论:“真恶心。” 林挽风此时正在洛韫之身后,看不清洛韫之的表情,只听洛韫之一字一句道:“你说先皇后的死和我有关。好啊,那我现在告诉你,先皇后就是我害死的。不仅如此,我当日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劝我,未来的日子有她在,会越来越好的……” 洛韫之顿了顿,语气变得惋惜,甚至眼眶里也涌出泪水。只是,她的瞳孔黑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 林挽风暗道不好,她拽住洛韫之的胳膊,这一下她使了十成十的劲,居然没有拽动洛韫之分毫。没有别的办法,林挽风只能和洛韫之商量道:“殿下,您先跟我回殿里,好吗?” 洛韫之反手按住林挽风的手,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回复她,继续对路琦道:“……可惜了。我还是把她杀死了。哈哈哈哈哈……哪天,她死了,而我却活下来了。” 不是这样的!你才没有杀死先后,那不是你的错! 林挽风拼命想要喊出声音,可喉咙里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刚刚想象中并不存在的哑药统统被灌进了林挽风的嘴里。 林挽风只能拼命摇头,死死拽住洛韫之的手腕,不让洛韫之上前。 别去。 别再把坏事都推到自己的头上。 我知道的,不是你的错。 我可以为你沉冤得雪,不要再说那是你的错了。 第13章 可惜现在的林挽风根本阻止不了洛韫之。洛韫之轻松挣开林挽风的手,不顾林挽风的阻拦,径直来到路琦身边。现任皇后派来的护卫也随之上前,长剑出鞘,紧紧护在洛韫之左右。 看着洛韫之渐行渐远地身影,林挽风在后面急得直跺脚:怎么还不来人!皇宫里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林挽风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半夜三更去找大夫但是死活见不到人影的急切感了。 来到路琦面前,洛韫之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捏住路琦的下巴:“我现在把实情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现在的林挽风真是悔不当初:自己从太医院拿药配药的时候就应该多配一味哑药!把路琦直接给毒哑完事,一了百了,还问什么问,审什么审,谁都别审了!大家都轻松。 哪会像现在这般,一个两个都被困在过往走出不来。 偏偏这些过往林挽风一概不知,它们化作一堵密不通风的墙,将林挽风和洛韫之隔开。明知洛韫之就在墙的另一侧,林挽风就是找不到入口,只能远远望着情绪几近崩溃的洛韫之。 洛韫之的眼睛很大,相比于林挽风的杏圆眼,洛韫之的眼睛更为狭长。这个眼型本就给人一种感情淡薄的错觉,再加上洛韫之深不见底的眼眸,更像是一只没有感情的动物。 林挽风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洛韫之,洛韫之的一切反应她都尽收眼底。从洛韫之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林挽风看得出来,洛韫之在委屈。 不是愤怒,不是嘲笑,更不是恶心。 是委屈。 洛韫之在委屈。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挽风,心间一疼,痛感四散开来,密密麻麻的布满整颗心,随即遍布全身。 洛韫之的眼泪还在流,她对自己的审判也在继续:“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皇帝把我送到洛家,就是想让洛家人杀死我。可惜洛家人不仅没能杀死我,还落了一大堆把柄在我手上。” 洛韫之食指修长,朝刺客尸体的方向点了点,“你看,我才回宫多久,就急哄哄地派人来杀我了。她们这是多害怕我把洛家的秘密泄露出去,你不想知道洛家隐瞒了什么吗?” 路琦丝毫不为所动,她发狠道:“洛韫之你活该被千刀万剐!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居然一点都不愧疚。你还是人吗!?” 洛韫之冷笑一声,“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死了多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命令皇帝把他们都赶出城去的吗?!” 洛韫之被层层护卫包围,挤不到洛韫之的身边,她焦急地为洛韫之辩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和长公主殿下没有一点关系!是皇帝厌恶京城中的流民,是皇帝将责任推到了长公主身上! “吧嗒”一声,有泪水落下,是洛韫之的,也是林挽风的。难怪林挽风发不出声音,原来她早已泣不成声。 说到最后洛韫之的情绪也变得激动,突然,她感受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林挽风。 她看到了满眼泪水,为她而泣的林挽风。 洛韫之的心猛地一跳,但她的眼睛里更多的是疑惑:林挽风在为什么哭泣,我这个人?还是因我而死的人? 洛韫之不知道,也没心情考虑,她没由来的有些烦躁,话到嘴边什么都不想说。明明自己最喜欢跟别人说这个了,虽然没有几个人愿意听。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听的,就因为一个林挽风,自己就不愿意讲了?什么毛病!?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别人认识到真正的自己了? 酝酿片刻,还是一个字不想说,洛韫之认命地败下阵来。 既然没什么可说的,洛韫之站身起来,居高临下对路琦道:“你太着急了,装都装不久,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倘若你再沉下心一些,我说不定真的会信任你,然后死在你的手下。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了。” 说罢,洛韫之又朝林挽风的方向瞟了一眼。和洛韫之对视的一瞬间,林挽风就知道洛韫之那句“年轻”是话里有话。 林挽风郁闷地想:明明自己比她还大两岁,张口闭口就是自己太年轻。 路琦沉声道:“你活不久的,你这个祸害。” 洛韫之打了个哈欠,冲她摆摆手,转身对身边的护卫说:“把她的胳膊腿接好,丢出皇宫去……” 就在这时,众人纷纷睁大双眼,不仅是因为洛韫之的话,还因为路琦突然站起身。 她呵道:“不用你假惺惺的!” 路琦站起身的瞬间,身边的护卫立刻执剑护在洛韫之身前,路琦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她没有退缩,眼神里满是坚毅,就像她一定要留在常宁宫那天一样,她势要让洛韫之付出代价。 结局没有任何意外,路琦被护卫一剑刺中心口,当即毙命。 临死前,路琦意味深长地望向林挽风,“你对亲人不管不顾,却来帮助妖妃,也该死。”然后,头一低,便再也没有了气息。 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路琦,洛韫之气急败坏道:“不是让你们把她扔出宫吗?你们在干什么?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常宁宫内顿时跪倒一片,没有一个人出声,所有人都看得出,洛韫之的情绪已然完全失控。 此时此刻,偌大一个常宁宫,站着的人只有洛韫之和林挽风了。 她们之间明明没有任何障碍,但林挽风甚至不能靠近洛韫之。 林挽风仿佛透过墙壁窥见到年幼的洛韫之,那个弱小的、不知自己为何被抛弃、只想努力活下去的洛韫之。 林挽风明白了:现在的情形,自己永远救不了洛韫之,医人医心。如果不能治好洛韫之的心病,那么,洛韫之将永无痊愈之日。 望向洛韫之深不见底的眼眸,林挽风便下定决心:不祥之兆,厄运之女,杀死先后的真凶,残害无辜百姓——这些传言,我都会一一为你澄清。长公主殿下,请相信我!我会为你洗刷一切冤屈,让你稳居高位,不会有任何人敢质疑你。 和林挽风的斗志满满完全相反,洛韫之又恢复成初见时那个冰冷没有人气的瓷器娃娃了。 只对视一下,洛韫之就移开了视线,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殿内。 林挽风不知何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立刻追上洛韫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长公主殿下,您跟我一起回林氏医馆吧。” 她本意是想说,回到林氏医馆,洛韫之不必再理会外界的声音,自己会为她处理好一切,包括洛韫之的病。但洛韫之不像林挽风这般天真乐观,她明显比林挽风考虑得更多。 这次,洛韫之没有挣开她的手,她神色暗淡,“你要我和你一起逃吗?这里是皇宫,仅凭你我二人的力量又能逃到哪去?况且,林大夫,你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去?” 林挽风浑身一颤,轻轻松开了手。 没有人拽住她,洛韫之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轰隆”一声,天上下起了暴雨,洗刷着满地的血腥与罪孽。 作者有话说: 失踪人口回归 第12章 风雨欲来 无论前一天发生什么事情,第二天依旧会到来。 第二日,林挽风照旧来请脉。 昨夜洛韫之对林挽风说完那些话后就离开了,但林挽风可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丧失信心。她希望能守在洛韫之身边,所以就一直蹲在门口,没错,还是那根柱子下。天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看不到屋内的景象、听不见屋里人的交谈,而且还特别容易被发现,屋里的人和屋外的侍卫都能轻易发现。 很快,林挽风也发现蹲柱子下的弊端。她心中一阵懊恼,恨不得能直接替如月守夜,期间无论朝日和如月怎么轮番劝都不愿离开。 最后她是怎么回去的呢?是被洛韫之一枕头砸回去的。 理由是林挽风打扰到洛韫之睡觉了。 林挽风被洛韫之用枕头砸了个满怀,被砸了也很开心,她抱着枕头在夜色中想:嗯,心情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手劲是挺大的。 知道洛韫之还能活蹦乱跳地朝她扔枕头,林挽风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才怪! 林挽风当然要赶去给路琦和蒙面刺客做尸检!查查她们身上的毒。 当然也被赶出来了。 林挽风现在是长公主的专职大夫,在长公主痊愈之前,林挽风被禁止插手其余任何事物。她林挽风好好休息便是,来日还得为长公主殿下请脉呢。 接连碰壁的林挽风只得回去睡觉……睡睡睡!睡个屁,出这么大的事谁能睡得着?! 于是林挽风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当担心得一整夜没睡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子的林挽风出现在洛韫之身边时,洛韫之早已梳妆打扮好,坐在桌边优雅饮茶,等着林挽风来请脉。 看着容光焕发、仿佛没事人一般的洛韫之,林挽风心说自己到底是没睡醒还是压根就没醒,她揉揉眼睛。 第14章 视线短暂模糊过后再次恢复清明,除了眼前的洛韫之变得更好看些,没有任何变化。 看此情形,洛韫之挑眉,嘲讽道:“果然是小孩。” 林挽风无奈重复道:“我比你大。” 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颓废的洛韫之,但她明显低估了洛韫之。在突发事件面前,洛韫之恢复得要比她快得多。 简单的拌嘴过后,林挽风稍稍放下心,她快步走到洛韫之身旁,为她请脉。 洛韫之略一颔首,如同放置一颗珍贵的宝石般,将白皙的手腕放在林挽风的手心。感受手心里细腻的皮肤,林挽风心说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和谐相处,她偷偷抬眼看向洛韫之。 哦,她在生气。 洛韫之并没有看林挽风,她将余下的茶一饮而尽,独留小巧的茶杯在手中把玩,说话的语气也如同做游戏一般轻快:“我被暗杀早就是家常便饭,林大夫的眼睛,是被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洛韫之像只闹人的小猫,你一靠近她就跑开,但又害怕你真的离开,便会在你放下食物时屈尊降贵地吃两口,同时尾巴还会时不时扫过你的手心。 果然是看见自己的黑眼圈,又在胡思乱想了,担心自己因为她的过去而远离她。 林挽风心下了然,她没有选择隐瞒,故作可怜道:“长公主殿下,民女是担心娘娘的安危,所以一夜未合眼。” 洛韫之虽不吃林挽风这一套,却也跟着她演,学着林挽风夸张的语气,道:“林大夫何时又去做了护卫的活?我常宁宫的护卫从不会一夜不合眼,这样才不会出问题——倒是林大夫精神不佳,还能为我诊治吗?” 林挽风:“……多谢娘娘关心民女。” 洛韫之:“我这是关心你吗?我这是关心我自己。” 林挽风:“……” 我就知道,洛韫之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会和人好好说话的。林挽风三指放在洛韫之的脉搏上,感受皮肤下富有生命力的跳动,心说洛韫之真的是一点没被吓到,不过有郁结于心的症状。 也对,毕竟才这一个月她已经经历了包括但不限于:两次被下毒、两次被暗杀……还有解毒遥遥无期。 自己有信心找出解药,但她控制不了洛韫之相不相信自己能治好她。 一桩桩一件件的,搁谁谁不郁闷? 林挽风试探性地问道:“是担心接下来还有会刺客吗?” 洛韫之丝毫不把这些刺客放在眼里,嗤笑道:“刺客而已,三天两头见,谁会担心这些事?” 林挽风汗颜:洛韫之这语气,好像被刺杀是什么很正常的事一样。突然发觉洛韫之话里的问题,林挽风问:“皇上呢?皇上不管吗?” 闻言,洛韫之只是抬头静静看着她,啖笑不语。 林挽风被她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错了吗?昨天的事皇上不管吗?” 洛韫之眨眨眼,难得的没有嘲笑她,语气平淡:“……昨日的事自然有人会告诉皇帝,用不着林大夫操心。只是……” 洛韫之戛然而止,她静静地注视着林挽风,若有所思。 洛韫之今天格外喜欢盯着林挽风看,林挽风也不甘示弱,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只要事不关治病救人,林挽风就是个急性子,对峙一番,还是林挽风先败下阵来,她问:“只是什么?” 洛韫之:“只是昨日的刺杀,很不对劲。” 林挽风愣了愣,她没想到洛韫之会主动提起昨日的事情。但听洛韫之的语气,既然她已经离过如此多的刺杀,也不怎么将刺杀放在眼里,那她刻意提起这次刺杀,难道她发现了刺客和她所中的毒有关? 想到这里,林挽风瞬间打起精神,“哪里不对劲?是你中毒那日见过的人吗?” 洛韫之满头黑线,“你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我的病?” “呃……那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不对,太儿戏了。”洛韫之面色凝重,两名刺客死亡,剩下的事不在她们的管辖范围,但洛韫之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她伸手抚上林挽风还缠着纱布的脖颈,“昨日的屋顶上的刺客误把你当成了我,贸然刺杀,成与不成都没有任何好处。奇怪,奇怪。” “不,长公主有所不知。”林挽风郁闷道:“刺杀皇宫贵族风险极高,刺杀病重的更甚。所以刺客通常会选择刺杀她们的大夫。就像你我同在皇宫里,杀我比杀你要容易得多。没了大夫,殿下只能因病重而痛苦地死去。” 洛韫之皱眉道:“杀一人不够,还要把与她相关的人都杀死。这和连坐有什么区别?真恶心。” 林挽风感慨:“世间人千千万,总有我们厌恶和喜欢的人。” 洛韫之没她那般感性,她说:“不过,你说的不错,那些人的目标已经转向你了。千万要小心,皇宫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安全。别哪天见不到你,还要别人来通知我你离世的消息。” 林挽风:“……多谢殿下关心。” 她这是在关心我吧?是吧?是吧!有她这样关心人的吗! 去太医院的路上,林挽风还在回想洛韫之的话:既然皇宫不安全,我就多做些药粉防身。 突然,有一人从对面走来,来人步履匆匆,低着头直冲林挽风撞去,林挽风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撞倒在地。林挽风下意识护住药箱,一屁股摔在地上:“会不会看路!” 那人连忙伸手去拉林挽风,在看清楚林挽风样貌的瞬间,惊道:“可是林大夫?” 林挽风留了个心眼,一边揉自己的腰,一边道:“林大夫应该很快就到太医院了,我也要去太医院,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传达。”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太好了,小的有急事找林大夫,但就是找不到人。劳烦大人代劳了。” “你说。”林挽风最讨厌宫里弯弯绕绕的说话规矩,有话不能直说。 “林大夫入宫许久,不曾归家看望过,她的母亲快要咽气了,想临终前见自己的女儿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为什么不早说?”林挽风一把攥住那人的胳膊,“为什么会病重?林若水大夫不在吗?” 那人连连摆手道:“您就放过小的吧,我就是个传话的。” 林挽风丢开他,头也不回地直奔太医院而去。 林若水此时就在太医院,林挽风一进来就看见正在写药方的林若水。林挽风立刻来到他面前。 林若水一脸惊讶地看着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的妹妹,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给她递一块干净的帕子,问:“何事如此慌张?可是长公主殿下的……” 林挽风猛地摇头,“不是,是娘。娘的病怎么样了?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应该这么快恶化的。” 林若水显然也不知此事:“娘的病确有恶化的征兆,但我前几日去看望时并不严重。” 林挽风焦急道:“你最近没有再去吗?” 林若水尴尬地咳了两声,“没有,只差两味药,娘又有爹照顾,所以我……” 林挽风:“娘的病恶化了,说想在临终前见见我。” 林若水站起身:“你说什么?不可能!谁告诉你的?你我之前都诊断过,娘的病还没有这么严重。” 林挽风:“来太医院的路上,有个小太监告诉我的。” “来路不明的消息不可信。”怕妹妹不放心,林若水又补充道:“待我去告假,今日便回家去看母亲的病。” 林挽风:“母亲现在急需金线莲和石斛,但长公主的病哪怕是找到了解药也需静养一阵。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林若水:“可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也在找可替代的药。父亲母亲都是大夫,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母亲的病没有你想象中的严重,我们还有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林挽风转身就走,“我去求皇上。” 林若水拦住她,他在皇宫的时间比林挽风长得多,自然也更了解皇帝:“皇上不会信任你的,他只会认为你是来骗药的骗子!” “不会的,我留在皇宫这么久,若是骗药早就谎称长公主需要这些药而私自藏下送出宫了。”林挽风将林若水往太医院里推,“药的事情就交给我,哥你快去找太医院的管事告假,等我求到药你就可以回去给母亲治病了!” 林若水知道自己拗不过林挽风,他只道:“挽风,不要对你心中的明君抱什么期望。我今日酉时会准时出宫,无论等不等得到你。” 作者有话说: 长公主别样的关心方式 失踪人口真的回归啦 第13章 皇权至上 林挽风正在北书房外等待,急得直转圈圈,向大太监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他已然进去许久:第十个圈了,这么还不出来? 就在林挽风抉择擅闯和拖延时间哪一个代价更高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出来了: 第15章 “林大夫,皇上有请。” 林挽风并未有半分放松,她颔首道:“多谢。” 林挽风一步一步,紧跟大太监的脚步,来到皇帝日常批奏折的地方,皇帝就在最里面的书案上。林挽风踏入这个长甬道,仿佛走入蚯蚓的身体里。巨大的威压裹挟着林挽风,林挽风莫名回想起年幼时第一次解剖蚯蚓标本的情景——有点反胃,但要忍住。 来到皇帝面前,林挽风跪下行礼,“民女林挽风,参见皇上。” 皇帝笔未停,头也不抬地问,不紧不慢道:“你想见我,可是医治常宁时出了什么问题?” 林挽风摇头,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她抬头道:“常宁公主的病症有所缓解,民女还在寻找解药,十日之内,民女必能试出解药方子。但,民女此次前来面见皇上,与常宁公主无关,民女另有一事相求。” 皇帝依旧没有抬头,“你此次求见有什么事?” 林挽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民女请求皇上能赐民女医治母亲的药!” 皇帝终于抬头看向林挽风,但也只是一个眼神而已,“你有何功劳来求朕赐药?你连自己母亲的病都治不好,便说自己有信心救治常宁公主?” 林挽风越发坚定,她跪直身子,握紧双拳,目不斜视:“民女揭皇榜的目的除了救治常宁公主,就是为母亲求药。皇上不必担心民女的医术,民女既然敢揭皇榜,必然有治好常宁公主的能力。民女来宫中数日,已经了解常宁公主的病因,治好常宁公主对民女而言乃是时间问题,但是民女的母亲等不到常宁公主痊愈。所以民女斗胆前来请皇上赐药。” 皇帝坐在高位,对林挽风的恳求未动摇分毫,冷声道:“未能成事,便想要赏。这就是民间大夫的规矩?” 哪怕提前预料到皇帝可能不会同意,但皇帝不可能的口吻还是令林挽风心下一慌。林挽风勒令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应对道:“民女并非骗赏,皇上圣明,民女深知欺骗瞒不过皇上的眼睛。实在是家中事发突然,迫不得已前来求药。民女知晓皇上担心姊妹,所以民女只求药能被家中兄长带回,民女会一直留在宫中,在常宁公主痊愈前,民女绝不会踏出皇宫半步。” 皇帝终于撂下笔,关注眼前跪着的女子,他称赞道:“好一个勇气可嘉的女子。” 闻言,林挽风心中一喜:皇上同意我的请求了? 谁知,对于林挽风的请求,皇帝话锋一转,语气也开始变得不耐烦:“朕和皇宫规矩在你眼里居然形同虚设。你不过是个医治常宁的小大夫,谁给你的胆子来御前求药?” 林挽风发觉皇帝在生气,她立刻伏地道:“皇上乃九五之尊,民女不敢。” 皇帝继续道:“皇宫的东西不是旁人想求就能求得的。若是人人都来求,朕岂不是要人人都给?别忘了,昨日常宁被刺杀,你也有嫌疑。放任一个嫌犯来见朕,是谁准许的?是谁让你擅自离开常宁宫的?!” 皇帝的话如针一般刺入林挽风的心里,密密麻麻、千疮百孔。林挽风如坠冰窟,她爱戴的皇帝,一心为民的明君,亲自戳破了这一幻像。 她冷汗直流,浑身发冷。就在林挽风跪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到,对皇帝耳语两句,皇帝摆摆手,“让她们进来。” 林挽风在心中暗谢来人。一阵足音传来,林挽风回头望去,来人一袭淡紫色上杉,高腰曳地下裙,披锦搭肩,珍珠翘头锦履。当然,最显眼的还属她左眼处的毒蝎印记。 来人正是洛韫之,但不只她一人。洛韫之身边跟着一位更为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和洛韫之截然不同的气质,端庄温婉,待人亲和。在那人身边,洛韫之也敛起生人勿近的气场,这可太少见了。 两人一同向皇帝行礼,“常宁/臣妾谨请陛下圣安。” 见到来人,皇帝面色稍有缓和:“皇后今日怎么和常宁一起?” 和洛韫之在一起的人正是沈执棋,沈皇后。林挽风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两人,原来常宁公主和皇后娘娘关系这么好的吗? 皇后笑盈盈的,温声道:“说来也巧,我今日去看望常宁,发现相比前几日,她的病症缓和很多,下地走动完全不成问题。臣妾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又听常宁说她宫里的小大夫来见皇上,想来也是说常宁的好消息。眼见为实,臣妾便自作主张将常宁带来这里,不成想竟惹怒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和新任的沈皇后很是和睦,关系确实如民间所言。皇帝说:“无妨。” 沈皇后试探性问道:“皇上,这位便是常宁的小大夫了吧?小小年纪医术如此高明,京城真是能人遍地。”看皇帝没有反驳的意思,沈皇后这才转过身对林挽风说:“皇上器重你,让你留在常宁宫中,你可要为皇上和常宁公主尽心尽力。” 林挽风立刻应道:“是,民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虽有皇后在中间调节,但皇帝依旧不打算放过洛韫之。当着洛韫之的面,皇帝嘲讽道:“林大夫入了常宁宫,竟还是这般不守规矩,常宁宫可要加强下人的管理。” 洛韫之再一行礼,回击道:“的确是常宁的不对,皇兄教训的是。常宁以为林大夫揭榜入宫,只是为了常宁的病,待常宁痊愈后便会离开。再者,林大夫虽张扬,有时行事冲动,但总归医术高超,药理知识渊博,又能服众。所以常宁并未对林大夫的言行举止加以束缚,才让她今日凡此大错,待常宁将她领回去,自会责罚。” 洛韫之难得主动服软,皇帝惊讶她如此器重林挽风,问:“一个小小的大夫,竟然能让常宁如此上心。还叫来皇后跟我要人?” 洛韫之咳嗽两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常宁的病。太医院那群不中用的治不好常宁,自林大夫来之后常宁的病才大有缓和。常宁实在是舍不得林大夫的医术。” 洛韫之这么说,皇帝再罚林挽风就是不为姊妹的性命考虑了。皇帝大手一挥:“你把人带走吧。” 洛韫之喜道:“多谢皇上,常宁还要喝药,就先告退了。”迫不及待拉住林挽风就要离开。 临走前,沈皇后还调笑道:“慢些走,离喝药的时间还差半个时辰,仔细熬药,莫要放错了。” 林挽风沉默地跟在洛韫之身后,还在琢磨沈皇后的话:喝药的时间?可解药还没有配置好,何来的喝药时间? 林挽风猛地反应过来:长公主每日酉时有喝果汁的习惯,酉时,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酉时了!哥哥还在等自己拿药! 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常宁宫,她要去太医院! 林挽风开口道:“长公主殿下……” 洛韫之面无表情地攥住林挽风的手腕,“先跟我回常宁宫。” 林挽风一边挣扎,一边解释道:“长公主殿下,民女家中有急事,请长公主殿下准许民女先去太医院。” 洛韫之一字一句道:“先跟我回常宁宫,别让我再重复。” 林挽风:“民女真的有急事要见哥哥……” 洛韫之不为所动,只有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拽着林挽风朝常宁宫的方向走。林挽风的力气不敌洛韫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被洛韫之拖着走了。好不容易到了常宁宫门口,前脚刚踏进常宁宫,后脚林挽风就被洛韫之狠狠摔到墙上。 “嘭”得一声,把朝日和如月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靠近。 洛韫之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滚远点。” 一群人四散而去,几个眨眼的时间便了无踪影。 这边林挽风顾不得摔到麻木的肩膀,因为下一秒洛韫之就附了上来。洛韫之的呼吸洒在林挽风的耳边,惹得林挽风内心狂跳不止。她抬头,眼前洛韫之的脸色阴沉得简直可以滴墨,林挽风不知洛韫之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她也正在气头上。 林挽风耐着性子问:“我已经跟你回了常宁宫,所以长公主殿下可以听听民女的说得话了吗?” 洛韫之笑道:“听你的什么话?去太医院找林若水?不用找了,我已经让他出宫了。” 林挽风不可置信:“什么?药呢?我哥没有拿到药,没有等到我,他是不会走的!” “你哥比你识时务得多!”洛韫之恨铁不成钢道:“你平日里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只要和医术不沾边,你就马上要笨死了一样。” 洛韫之气道:“你只肖说:‘长公主殿下的病需要某两味药。’即可从太医院那里光明正大的拿,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懂吗!” 林挽风靠在墙上,别过头:“可是……” 洛韫之双手按住林挽风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可是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和我说?你觉得我不会同意你的请求吗?你甚至想到了去求皇帝,都想不到还有我可以帮你吗?林挽风,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林大夫和长公主完全信任对方进度:95% 第14章 公主救美 隔墙有耳,家务事哪有让外人偷听去的道理,洛韫之不欲在墙边和林挽风争吵。 洛韫之连拖带拽,强行将林挽风拉到她平日住的偏殿,一路上拉拉扯扯间,踢倒了林挽风几个药罐子,或是块状或是片状或是粉状的药材散落一地。 这可把林挽风心疼坏了,她推搡着洛韫之,就要去拾起那些药材。洛韫之的劣根性上来了,林挽风越是想干什么,她越是不让林挽风干什么。 洛韫之双手卡住林挽风的腰,把人拦腰提起,向上颠颠,动作一气呵成,轻松将人扛在肩上,稳稳地继续朝林挽风平日里睡的床边走去。 林挽风又惊又气之余还不忘洛韫之是个病人。只是拉拉扯扯还好,现在自己人都在洛韫之肩上了,如果自己再乱动,真把她们两个都撂倒了,把洛韫之摔出来个好歹,自己也就真的不用去见林若水了——直接让林若水去大牢里领人吧。 所以林挽风果断放弃了挣扎,任由洛韫之把自己丢到不算多柔软的床上。 肩上人终于安分下来,洛韫之感慨道:“早安生点不就好了?” 从北书房出来以后,林挽风几乎被洛韫之当沙袋一样摔摔打打了一路,现在她浑身上下又酸又疼。抱着“身体最重要,洛韫之又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的想法,林挽风先后按住几个活血化瘀的穴位,就这么揉捏起来。 几分钟后,林挽风终于恢复正常,看向坐在床边的洛韫之,她郑重道:“长公主殿下,民女的母亲病重,现在需要民女,请殿下放民女出宫!民女一定会回来……” 洛韫之一巴掌拍在林挽风的额头上,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你这个笨蛋是这么当上京城第一大夫的?” 洛韫之那一下没有收着力气,林挽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泪因疼痛瞬间涌出,她抱头吃痛,还要和洛韫之理论。但第二次开口再次被洛韫之一个爆栗打断,洛韫之道:“你别说,听我说。” 林挽风抱着脑袋退到墙角,与洛韫之隔开一个安全距离。林挽风的动作洛韫之尽收眼底,她挑眉道:“以为这样我就打不到你了?” 说着,洛韫之伸手比划一下两人的距离,又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距离,她凑近林挽风,阴森森地说:“别说这点距离了,就是我让你先跑一刻钟,也能把你抓回来。” 林挽风看着洛韫之修长有力的手,自己就是被这双手一路拖过来的,也是这双手把自己稳稳地抱起来、扛肩上。林挽风感觉自己被洛韫之玩弄于股掌中,真正意义上的股掌之中,甚至都用不上两只手,洛韫之一只手就能按着林挽风爬不起来。 就像现在,洛韫之慢慢贴近自己,按住自己的肩膀,自己就动弹不得了。 洛韫之嘴上明明在笑,但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笑意:“现在,林大夫,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林挽风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洛韫之沉声道:“我没什么亲近的人可威胁,但是你有。你母亲的事,在你入宫的第一天我就查到了。从那时起,我便派人暗中护住你的母亲,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监视。毕竟我不会轻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不希望我的人会受别人的威胁。”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逐渐开始信任你。发现我身边有一个更容易对付的你,‘那群人’便将目标转移到你身上来。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那群人’会以你母亲病危来扰乱你。不过,你也是真蠢,我早知你会求药,只是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你居然会跳过我,直接去找皇帝!说到底,林大夫对我也没有多信任吧?” 林挽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无从反驳:在自己心烦意乱,走投无路的时刻,自己真的从未想过求助洛韫之,也没想到洛韫之会帮助自己。 出于心虚,林挽风暗戳戳地把脸侧过去,然后又被洛韫之掰回来:“看着我!总之,林若水林太医,是带着药离开的。” “当真?”林挽风惊讶的睁大双眼,立刻凑近并握住洛韫之的双手,“我哥拿到药了?” 林挽风要是只狗,她身后的尾巴都能摇出来花了。 洛韫之被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盯得说不出重话,只道:“我跟太医院的人说,来拿林大夫的药,林若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取来药让如月按他的嘱咐研磨好,再到林若水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把东西交给他……” 洛韫之身子后倾,双手一拍,再摊开,得意道:“就成了。” 林挽风担心道:“可殿下的病并未用到金线莲和石斛。这可是欺君之罪……” 洛韫之没忍住又敲了她的脑袋,“张口闭口欺君之罪,药是我拿的,也是我给林太医的,天塌下来有我在,你怕什么?” “不怕了……” 听到自己的母亲有救了,林挽风高悬已久的心终于放下来,她长舒一口气。一整天盘绕在心头的忧虑、慌乱、焦急、恐惧、无奈,都在此刻瞬间落下,心间被什么感情充满。 她呆呆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洛韫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她紧紧抱住洛韫之。 洛韫之显然不明白林挽风的意思,还以为是林挽风体力不支昏倒了,她连忙接住林挽风,把她的身子扶正,“怎么了?怎么哭了,我打疼你了?身子可有不适?” 林挽风抬手以指尖拭泪,“不,我是太开心了,长公主殿下,谢谢您。” 洛韫之显然没有被人如此直白的感谢过、更没有见过林挽风这种哭得梨花带雨的感谢,她现在算是理解街头说书人口中爱救美人的英雄了——每次救人都收获美人的感谢,她也愿意天天去救人。 从小处于算计的洛韫之对付恶意是手到擒来,但面对林挽风的感激之情,她明显愣了愣,只会干巴巴地嘲讽道:“你家几代人都是开医馆的,居然连几味珍贵的药材都不会私藏一部分,真是榆木脑袋。” 嗯,话题转移得很生硬。 但林挽风骚了骚脸颊,轻声说:“……其实是有的,但也不是所有的药材都能找到或者成功种植……我们家就差这两种药材了。” 洛韫之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脸颊,故意打趣她:“现在什么都敢告诉我了?” 林挽风任由洛韫之把脸颊掐得通红,眼睛还湿漉漉的,慢吞吞地说:“对不起,我之前从没有让还在生病的病人帮忙的习惯……是民女忘记了长公主殿下的能耐。” “你呀。”洛韫之赞许地点点头,“不过你家人还是很会变通的,怎么你就一窍不通?” 林挽风辩解道:“哪有!皇宫守卫森严,我和哥哥是救治母亲的希望,不能折在宫里。我们两个要是折在宫里就全完了,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洛韫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林挽风,顿了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其实你母亲的病情并没有恶化哦,是有人故意骗你的。” 林挽风简直要变成星星眼了:“太好了!母亲的病没有恶化,哥哥又是带着药回去的,那母亲很快就能痊愈了。” 洛韫之轻咳两声,随手顺顺头发,状似莫不关心道:“你的家很是和睦呢?你也很信任你的哥哥……” 林挽风毫不犹豫道:“当然!” 洛韫之侧目片刻,又将视线移回来,眼神复杂道:“你这么想,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林挽风莫名平静下来,脑袋后仰靠着墙壁,两人的距离很近,这个角度她甚至看清楚洛韫之的睫毛。 林挽风直白点明:“你想说我哥?” 彼时洛韫之的手还覆在林挽风的手上,两人衣袖相叠,呼吸相近,在近一点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尖,但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暧昧不明的气氛突然冷却,洛韫之双手向上,声音愈发蛊惑,“怎么?我说你哥哥你生气了?” 可惜林挽风是个不解风情的,她忙解释道:“林太医不会这样的。” 洛韫之眯眼,这个动作不像狐狸,反而更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你哥并不喜欢林家,你自己也看出来了?” 洛韫之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道:“你很信任你哥哥呢。小大夫,听我一句劝,不要太信任别人,家人也一样哦。不一定吧,你家里的关系看起来也一般哦。” 林挽风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按下去,“谁家都会有矛盾的,不过不像你想的严重。在我家,我哥出来当太医,我继承家里的医馆,这没什么问题。” “有趣。”洛韫之挑眉,她最能看懂人心,从今日见到林若水时就看出端极来: 其实洛韫之之前见过林若水,在见到林挽风之前。因为洛韫之的病在之前就是由林若水一手负责的,可惜太医院不行,无人能医治洛韫之,就把林若水这个年轻的新秀推出来了。 所以洛韫之对他有印象,后来听闻林挽风是林若水的妹妹,她甚至怀疑过是林若水把妹妹骗来的。 第17章 但,自己刚刚见到林若水,似乎不是这样的。他很关心林挽风,远胜过自己的父母……她原本还以为林若水对妹妹有什么不能说的感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居然是女儿继承家业,儿子入宫。这是什么,洛韫之第一次听说有重女轻男的家庭。 她问:“我猜猜,你父母是不是待你比待你哥要好得多?” 林挽风低着头,没有反驳:“是,我父母更重视我。” 洛韫之:……居然真让我猜对了。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走哥哥的背景故事啦 第15章 重女轻男 洛韫之从来没有体会过被偏爱的滋味,现在眼前就是一个例子,她便来了兴趣。 她一手抬起林挽风的下巴,问:“你作为被偏爱的,看你哥这个挨欺负的是什么感觉?好玩还是可怜?你会欺负他吗?” 林挽风拨浪鼓似的摇头,“长公主殿下不要乱猜,我才不会欺负哥哥,我们关系很好的。殿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洛韫之计谋得逞:“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林挽风:“……” 林挽风不说,洛韫之就像只淘气的小猫,变本加厉地闹腾她:“快说快说!我长这么大,宫里宫外都生活过,还是第一次听说留女儿继承家业,把儿子送进宫的!你快告诉我,你和你哥到底是什么情况?” 洛韫之难得展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林挽风又被她闹腾得不行,就在林挽风动摇之际,洛韫之嘟嘴道:“你就告诉我吧,我准你在常宁宫种草可以吗?” 林挽风强调:“那不是草,是草药!” 洛韫之嘿嘿一笑:“你同意了?” 林挽风缓缓点头:“说是我和哥哥的过去,现在想想,其实大部分是我的事情。” 洛韫之表情不变,“林大夫小时候的事情吗?那我就更愿意听了。” 林挽风叹了口气,“在我有记忆起,就是我哥哥在照顾我……” —— 林氏医馆是京城内最大的医馆,林父林母作为医馆的创始人和最好的大夫,每日在医馆里忙得团团转。 在林挽风出生以前,林若水都是自己留在家里;林挽风出生以后,林若水就多了一项照顾妹妹的责任,也多了一个人陪伴。 林若水的医药天分很高,但是林挽风的天分更高,因此林挽风处处压林若水一头。 不过林夫林母不仅仅是因为天分更喜欢女儿,说到底,谁不喜欢家里的一双儿女个个都有天分,天分还正好和家族医馆紧密联系? 但林挽风就是比林若水更受重视。 因为在林家人看来:作为大夫,女大夫相较于男大夫方便得多。这是林家祖祖辈辈都信奉的金科玉律。 林家世代学医,在给无数人看过病,也被无数人请过上门就诊后,林家人一致认为,生女儿继承家业要比生儿子继承家业好。为此,林家人甚至还分别让儿子和女儿经营医馆,结果更证实了林家人的想法。 林家人发现: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无论是在医馆就诊,还是上门看病,大家都更倾向于找女大夫。 普通妇人和官家小姐会因为看重面子清白,选择女大夫,若是只有女人才能得的病,就更要找女大夫了。女大夫才更了解女人的身体。 男人则是男女大夫都可,但不乏有男人为了吃女大夫的豆腐,而去找女大夫看病。哪怕忽略这些恶意吃豆腐的人,选择有四个人想看病,两个男病人,两个女病人——如果让她们去找大夫,结果几乎都是三个女大夫和一个男大夫,甚至四位都去找了女大夫。 给小孩子看病也许不注重这些,但带孩子看病的大多是母亲,所以她们也更喜欢女大夫。 男女授受不亲,大夫诊断又需要把脉,若是伤口被衣服遮盖住,还要当着大夫的面把伤口露出来。若是大夫长得还俊俏,就更有问题了。流言蜚语传出去,别管是不是真的,姑娘的面子往哪搁?还怎么嫁人? 况且,若真是像戏文里所写,病人对大夫有意思,也不会有女病人愿意让男大夫为自己看病——哪怕是绝世美人,生病时的样子也不会比平日里好看。 大夫也不愿意自己的病人一直不好,日日来看病,很砸人招牌的好吧! 所以,给人看病这件事,女大夫要比男大夫方便得多,约束更少。 长此以往,林家人自然更喜欢女儿。重女轻男的观念也逐渐根深蒂固,连林若水自己都认为,妹妹的能力比自己强,将来继承医馆是再合适不过的。 父母也常说:“我们家只有挽风一个妹妹,她比你强得多,你作为哥哥要保护好妹妹。” 年幼的林若水拉住林挽风的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年林若水只有五岁。 林若水大林挽风三岁,但林挽风学东西的速度比林若水快得多。有了林挽风这个标准,林父林母对天分更弱的林若水很是严格,背不会医书就要挨罚。林挽风背得快,还会举一反三,从来没有被罚过,林若水就不一样了,挨罚是家常便饭。 林挽风十岁那年,两人一起整理药房,林挽风就可以不看书上的图案将其分门别类,但林若水还需要时不时翻阅医书对照,整理的时间也慢。 林挽风年纪小,够不到上方的抽屉,她把两个板凳叠放,自己踩上去。 “小心些!”林若水看见了,立刻过去扶住板凳,他说:“你确定手上的乌木是放在上面的?你知道上面的抽屉里是什么药吗?” 林挽风摇摇晃晃道:“当然知道,那个抽屉散发的味道和乌木是一样的。” 在药房混乱的药材气味中,林若水的嗅觉早已麻木,他奇道:“你还能闻得出来?” 林挽风低头看他:“当然,药材的气味很好分辨。” 虽然有两个板凳,但林挽风距离乌木抽屉还有一个巴掌的距离,只要踮踮脚就好…… ……谁知下一秒,林父林母进来了。听到声音,林若水被吓得一抖,但他还扶着板凳,林挽风还站在板凳上! 林挽风从凳子上摔下来,林若水忙去接她,最后两人一齐重重摔在地上。林母立刻把林挽风抱在怀里,林若水也被林父拉起来。 林母行医多年,什么病人都见过,对家族斗争深恶痛绝,她推开门看到的一幕就是林若水没扶稳凳子,导致林挽风摔下来。林母气道:“林若水!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有好好照顾妹妹吗!你是不是学了别家的,以为没有妹妹,这个家以后就能让你管理了?!” 林若水恐慌道:“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闻言,林挽风立刻母亲怀里从蹦下来,挡在林若水的面前,把手张开给父母看:“是我自己要踩在上面的,要是没有哥哥,我早就摔下来了。” 看清楚林挽风手上的乌木,林母也问出同样的问题,她问:“那个抽屉很高,你怎么知道里面是乌木?” 林挽风笑嘻嘻道:“我闻到的!” 林母的注意力被林挽风吸引,把林若水忘在脑后,林若水也因此逃过一劫。 “你才那么小一点,就知道会保护人啊。”洛韫之突然出声评价,打断了林挽风的思绪,“你怎么能确定你哥没有害你的心思?” 林挽风摇头:“我确定他没有。” 洛韫之用手撑着脸颊,指尖轻叩脸颊,故作天真地问:“听起来你哥和父母不和诶,你放心他一人带药回去?” 林挽风无奈道:“我家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哥哥再不喜欢回家,也不会做出谋害父母的事情。”末了,林挽风又补了一句:“更不会害我。” 洛韫之捏捏林挽风的脸颊,“好吧,他不会害你,我是相信的。” 林挽风红着脸躲开,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从一开的相互猜忌,变成现在的亲密无间,就差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偏偏洛韫之还执着于每日在窗户纸上戳来戳去,势必要把它捅破。 林挽风捏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林太医很好,他不会害人的。等以后接触久了,你也会相信他的。” 林挽风在心里说:有朝一日,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林挽风和林若水故事没有讲完,洛韫之吵着要继续: “挽风的能力比你强,以后你要好好辅佐妹妹。” 这句话,林若水一直听到了十八岁,那年林挽风十五。林母的病自那时起就有所显现,所需药材也不算多名贵,但是林家存量很少,所以林若水只能和妹妹一起上山采摘。 如同林父林母所言,真要找大夫,大家更偏向于林挽风。 林挽风十五岁已经开始帮人看病了,但林若水一人上山数次未能找到药材,再加上山路险峻,林若水一人很容易迷路,林挽风决定和林若水一起找岩黄连。 林家医馆并不在京城中心,相反,林家医馆离京城中心还有好几条街的距离,既不热闹也不偏僻,太热闹或太偏僻的地方不利于给人看病。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出城很方便,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城外了。 第18章 岩黄连多长在森林深处的悬崖石缝中,林若水一人不敢前往太深的地方,他不确定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尽力来找自己,哪怕林挽风强烈要求要找到自己,她一个人也很难来到森林深处,林父林母更不会允许。 这次林挽风要一起跟着,已经被父母强烈反对了,但林挽风执意要来:“我保证,不出三次,我一定能找到岩黄连!” 不过三次,林挽风和林若水平日也会上山采药,清晨去傍晚归,林父林母也就同意了。 第一天上山,其实就是找路,两人对药材的习性了如指掌,首先要做的就是探路,先找到岩黄连最有可能生长的地方。两人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大断带,里面极有可能有岩黄连,她们先在近处寻找一番,可惜直至黄昏都没有找到。没有气馁,她们决定第二天带上绳索,往更深的地方找。 问题就出在第二次上山。 作者有话说: 找找作者的极限,今天多更一章 第16章 我的亲人 第二天清晨,山间雾气弥漫,道路湿滑。 林挽风抖了抖背篓上沾染的露水,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的衣角。林挽风伸手拂过身旁的小花,干脆用手上的露水抹一把脸,将背篓往上颠颠,努力朝远方看去,可惜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林挽风选择蹲下身去观察周围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草我们昨日见过,离断带处不远,说明我们快到了。” 林若水眉头紧皱,他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眉头紧皱:“挽风你慢些,这里的雾气太大了,却又很闷,今天可能要下雨。” 林挽风点头:“嗯,我们小心些,看到岩黄连就摘,速战速决。” 林若水在林挽风身后,帮她扶住背篓,他双手紧紧抓住林挽风的背篓,没走几步,他便说:“挽风,你的背篓太沉了,把东西都放到我的背篓里吧?” 林挽风注意到了林若水担忧的神情和语气,她安抚林若水道:“我们已经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掉进陷阱里爬不出来的。上次是我的错,我已经恶补陷阱知识,绝对不会再掉进陷阱里的。” “对了!”林挽风补充道:“不过哥哥不要再像小时候一样,傻乎乎地跳下来和我一起了。” 当时年幼的林挽风第一次上山采药,兴奋得很,东跑西跑,还嚷嚷着要和林若水玩捉迷藏,然后成功在半个时辰内掉入猎人的陷阱。这可把林若水吓坏了,两个小孩什么都不懂,林挽风摔得很疼,在坑里一边掉眼泪一边叫哥哥。林若水在上面看到妹妹的身影,却怎么也够不到,急得团团转。 这个陷阱明显是为了抓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坑很深,当时的林挽风不可能自己爬上来。而林若水以为掉进陷阱就要被猎人吃掉,他心一横,对林挽风说“哥哥不会让你被吃掉的”,紧接着他掉下陷阱,掉在林挽风旁边。林若水小时候就考虑得很周到,甚至还把干粮和采药的工具带下来了。两个小孩子害怕得抱作一团,直到傍晚猎人来检查陷阱的时候发现了两个小哭包。 听到两人掉进陷阱的全过程,猎人哈哈一笑,向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解释道:猎人不会吃小孩,下次有人掉进陷阱,应该去找大人来帮忙,别傻不拉几地跳下来。 两个小孩脏兮兮地听完,脏兮兮地回家。回去的路上,林挽风说:谢谢哥哥下来救我。 林若水固执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是不会丢下你的一个人跑的。不会的,我不会丢下妹妹的,这个世上只有妹妹对我最好。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陪着你。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是林挽风第一次认识到林若水对父母的态度。也是从那时起,林挽风开始认真考虑起林若水的未来:哥哥不能只是为了辅佐我而存在。 听林挽风点出自己担心的事情,林若水一开始很无奈,打算死不承认,但最后还是笑出声来:“小时候的蠢事还提什么……”林若水顿了顿,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不过你放心,如果你卡住上不来了,哥哥会去找人来救你……但,你要是掉下去哥哥一定陪你。因为挽风是我的亲人。” 林挽风嘟着嘴:“略略略,才不要呢,哥哥以后是要当太医的人!以后我在医馆治病救人,哥哥在皇宫治病救人,怎么样?” 林若水:“你对你哥真有信心。” 林挽风:“那是当然,我还敢说,将来我们会是这个京城里最好的大夫!” 谈话间目的地到了,林挽风动作麻利地将粗麻绳绑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系在一根粗树干上。两人绑好绳子,由林挽风先下去,林若水在上面拉住绳子帮助她缓慢下降。因为林挽风的年纪小,体型也小,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林若水拉得动林挽风,但是林挽风拉不动林若水。虽然之后的林挽风经过刻意训练,完全能抱起比林若水还重的病人,但这也是后话了。 在林若水的辅助下,林挽风扶住断带边缘的石块,缓慢下降,一直到她的脚踩在一块巨大的裸露岩石上。林挽风在下面喊道:“哥,这里有一块大岩石,让我在这附近找找。” 手上的重力消失,上面的林若水也知道:“嗯,小心打滑。” 岩石露出的部分不算宽,刚好站的下一个林挽风,还有一个好处是岩石的长度足够。林挽风顺着岩石在断带间行走。岩黄连多生长于石缝中,但这里明显背阴,水汽还足,生长得植物数不胜数,密密麻麻的,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 林挽风只能不断扒开大叶片,查看下面是否有岩黄连,导致林挽风寻找的速度很慢。很快,时间来到了正午,在岩石上她能触及地地方都找了个遍,林挽风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头顶上传来林若水的声音:“挽风,有收获吗,要不要先上来?” 采集草药是个相当费神费力的工作,更何况林挽风还要时不时注意脚下。听到林若水的声音,林挽风下意识抬头,忽然看见在自己头顶右方不远处,一片杂草中间,隐隐有一株很像岩黄连的植物冒了个头。绑住自己的绳子一动一动的,是林若水催促她上来。 林挽风连忙回应道:“我好像找到岩黄连了!” 林若水的脑袋也从上面冒出来,他趴在地上,双手拽住绳子,问:“好采吗?” 林挽风抓住眼前的一块石头作为支撑点,左脚为中心,踮起右脚,伸手朝那边够去。可惜胳膊太短,怎么够也够不到。 “哥哥你抓紧绳子,让我再试试!”林挽风把左脚向右移动,右脚悬空,奋力一抓。 还是差一点点,林挽风刚要把右脚撤回去,但此处背阴,脚底的岩石生有苔藓,林挽风左脚打滑,右脚踩空,整个人向断带下面坠去。 手中的绳子急速下滑,林若水死命拽住绳子,在林挽风下坠不过几米的距离时,成功拽住林挽风。现在林挽风吊在半空,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人还觉得很有意思,一点都不害怕:“哥,我现在在空中!” 林若水冷汗直流,“别玩了,我拉你上来。” “哦。”林挽风嘟嘴道。 缓慢上升的途中,林挽风回到了刚刚踩的岩石上。回到这里,林挽风再次向疑似有岩黄连的地方望去。刚刚自己失手没有抓住岩黄连,但是抓到了它周围的杂草,林挽风这个角度正巧能看清楚下面的植物。 “哥!找到啦,真的是岩黄连,好多好多岩黄连。” 林若水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汗珠,他站在上面,已然做好准备:“挽风你够得到吗?不如让我试试。” 折腾到下午,两人均已体力不支,林挽风手脚发软,她说:“让我再试最后一遍。” 林若水听出她已力竭,制止道:“挽风,你再继续我就直接下去了!” 林挽风几次尝试都不行,又听见林若水也要下来,只得作罢,脚一软直接滑坐到岩石上,等着林若水把自己拉上去。 林挽风抬头,看见林若水的下半身已经到断带边上了。林若水真的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一副要下来的架势。怕林若水真的下来,林挽风立刻说:“别下来别下来,你先歇着,一会儿把我拉上来的途中我再试试,不行你再下来。” 林若水一边拉住绳子慢慢松手,一边说:“晚了,我已经下来了。” 林挽风连忙向旁边挪动,给林若水腾地方,地方很狭窄,林若水根本站不住。林挽风扶住他的腿:“都说了不要下来了,我在下面就可以。” 林若水什么都没说,他轻松够到岩黄连,让林挽风拿好,自己先上去,再把林挽风拉上去。 林挽风维持着坐下的姿势,拉住林若水的裤腿,“哥哥生气了?” 林若水低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笑着说:“当然不会。” 林挽风:“哥哥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林若水:“好不容易找到的岩黄连,你肯定不会放弃。我害怕没能把你救上来,干脆直接跳下来找你。” 第19章 林挽风心虚地低下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林若水找到一个能站稳地角度,冲林挽风伸出手,把她拉起来,林挽风问:“怎么?” 林若水:“你拽紧绳子,踩在我肩膀上,那个位置刚好有下脚的地方,你就能爬上去了。” 林挽风看见林若水的手微微颤抖,知道林若水实在是没有上面力气了,乖乖听话,踩着林若水的肩膀成功爬上去。 —— “林若水是怎么爬上去的?” “哥哥在下面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自己拉住绳子爬上来的。” “就这些?” “不然呢?” 洛韫之哼哼两声:“你这般向我说林若水的好做什么?医治我的是林大夫你。” 林挽风情绪有些低落:“所以哥哥是不会伤害我的,不会伤害我母亲,更不会伤害你。” “好好好,我知道。”洛韫之垂眸,遮住盛满暖意的眼睛,“我知道你信任你的哥哥,信任你的家人,也信任我。” 几个字被洛韫之念得缠绵悱恻,暧昧至极,再加上不知何时洛韫之再次凑到自己面前,林挽风甚至能清楚地听到洛韫之的呼吸声。 林挽风的心怦怦直跳,眼看洛韫之又想摸自己的脸,林挽风立刻坐直身子,僵硬地移动到床边,下床,整理衣服,去拾药罐子。林挽风木然道:“长公主殿下,民女现在真的需要去配置药材。” 洛韫之坐在床上,距离墙壁还有一个林挽风的距离。她眨眨眼,叹了口气,旋即也站起身,抖抖衣袖,开恩一般地挥挥手,道:“快去吧。” 得到首肯,林挽风一溜烟的跑了。 第17章 离别在即 林挽风一溜烟地跑进来。 彼时洛韫之正在桌案上写什么东西,看见林挽风也没收起来,只是往旁边一推。林挽风笑眯眯地坐在对面,把熬好地药和食案一起放在桌子上,朝洛韫之的方向推了推。 洛韫之甚至能看清楚她后面摇出残影的尾巴,她好奇地打量着林挽风。 洛韫之:“你很反常。” 林挽风:“诶,有吗?” 洛韫之:“有。” 洛韫之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自那天林挽风慌忙逃出偏殿,一连好几日,林挽风仿佛一头扎进药罐子里,整日只知道熬药试药,除去每日三次请脉,其余时间根本见不到林挽风的人影。宫里又没什么她熟悉的人,洛韫之闲得重新拾起笔,再次开启中断许久的每日书写。 好几次望着林挽风忙碌的身影,洛韫之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那天太想靠近,所以把人给吓到了,才让人故意躲着自己,压根没考虑可能是自己的武力值问题。 因为洛韫之知道,林挽风也知道,她不会伤害她,她也一样。 林挽风笑起来很好看,让洛韫之想到那支从外面探入冷宫墙头的红月季,洛韫之到现在都很疑惑,那支月季是怎么长到和墙一般高,又怎么正好让自己看见了。 洛韫之放松身子,静静欣赏眼前的月季,她两手拖着下巴,状似随意道:“让我猜猜,你找到解药配方了?” 林挽风扒住桌子点点头:“嗯嗯嗯!” 洛韫之却愣住了,“当真?” 林挽风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下轮到洛韫之愣住了,说实在的,虽然她信任林挽风,也相信林挽风作为林大夫的能力,但她从未设想过自己的病能被治好。 洛韫之盯着眼前还在热气的药汤发呆,泥土色的药汤,一臂距离都能闻到的苦涩——喝下它,自己就能痊愈了? 林挽风趴在桌子上,下巴放在手背上,见到洛韫之的样子,喜悦地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抬眼注视着愣神许久的洛韫之,主动打破沉寂道:“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在,近乡怯情? 林挽风怀疑自己看错了,可她见过太多病人,喜极而泣的、无能为力的、压抑暴怒的……洛韫之这样的,林挽风也见过。那是一个因病离家出走,不想连累家人,又渴望活下去的姑娘。她手艺很好,做针线活赚钱给自己治病,在林挽风将最后一碗药放在她面前时,她沉默良久,最后双眼含泪地喝下最后一碗药。 林挽风问她为什么哭泣,她说自己从未想过有痊愈的那天,离家太久了,竟然害怕家人把自己忘了。 林挽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用过多细想,当时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林挽风递给她一块满是药草香的帕子,说:“你活过来了。你已经独自走过黑暗,何必害怕黑暗之前的事情呢。” 这个姑娘因为害怕被家人遗忘而哭泣,洛韫之呢? 她因为什么而哭泣? 林挽风不禁回忆:说起来,自己在忙活时好像看到长公主在什么东西。她在写什么?家书吗?可长公主殿下不是和洛家人关系很差劲,差劲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吗?如此一来,长公主殿下又是为了什么而书写呢? 思索间,林挽风的眼睛不自觉移向桌案旁边,她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刚转过头,只听“叮”得一声轻响,是洛韫之把药汤端起来,瓷碗和食案相离时发出的声音。 近几年皇宫奢靡之风盛行,用作药碗的瓷器精美,食案上也刻有花纹,两者相碰,发出的声音煞是好听,让林挽风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洛韫之身上。 从来都是近距离接触这双手,林挽风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洛韫之的手。 洛韫之不喜欢长指甲,指甲的长度在林挽风看来恰到好处,“指如削葱尖”的具象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力。只是,这双手现在却在颤抖,很微弱的颤抖,但是持续不断,没有抖得更剧烈,也丝毫没有减轻地迹象。 林挽风不自觉双手虚虚托住碗底,洛韫之没有用勺子,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洛韫之的表情毫无斗志,甚至看起来人已经走一会儿,她把碗重重放下,人也跟着抖了抖,眼睛木木地朝林挽风伸出手。 林挽风连忙把食案和瓷碗收拾好,没理解洛韫之的意思,突然灵机一动,把手轻轻搭在洛韫之向上摊开的手心,眨眨眼歪头看着洛韫之,用眼神询问她:我做的对吗? 洛韫之现在没心思,也看不出来林挽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挑挑眉,手腕向上勾,轻松把林挽风的手丢出去。紧接着她一手扶住额头,保持最后的得体,矜持但咬牙切齿道:“没有糖吗?” 林挽风还没有反应过来,“糖?什么糖?” 洛韫之强忍住想吐的冲动,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端来的,我一定会把这碗东西当成毒药扣你脸上。” 林挽风整日泡在药堆里,一心只想让长公主快些好起来,身体都被苦药沁入味了。不过林挽风天赋异禀,哪怕在花田中也能凭借嗅觉找到某朵能入药的花,她在满是苦味的屋子里呆了几天,依旧能闻出来,也能尝出来苦味。 但无论多苦的东西,林挽风只会尝一口,然后说:“也没多苦啊。” 林若水一度怀疑她用味觉换了嗅觉,但只需要尝一口,林挽风就知道熬药的药材、火候、时间和用量,实在是不像嗅觉死绝的样子。 至于她是不是故意的,谁也不知道。总之她因此一跃成为全京城开药最苦且治愈率最高的大夫,病人们对她是又爱又恨。林挽风本人知道以后还很高兴:“知道药苦,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之前林挽风不确定洛韫之体内药的毒性,不敢断然用药。一次林挽风开的药都没喝过,再加上洛韫之堆林挽风极其信任,之前打探的有关林挽风的消息一时间也没想起了,洛韫之自然没有防备。 看洛韫之的表情就知道,洛韫之现在也成为深受林挽风荼毒的一员了。 林挽风终于会想起自己“苦药大夫”的称呼,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太苦了?” 洛韫之压着火,“你还知道……” 了解洛韫之喜怒无常的性子,林挽风立刻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很久没有人说我的药苦了,我真的忘了。”说着林挽风甚至把食案上另一只碗里的药渣放嘴里嚼了嚼。 林挽风动作太快,洛韫之手还发虚,没能拦住她,见林挽风无甚表情地嚼起来,洛韫之默默将身子后倾,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挽风一边嚼嚼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怕苦味,再苦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没感觉。” 洛韫之不信邪,也用食指蘸起一点点,放到唇边,伸出舌尖,然后——“呸!”。 林挽风立刻绕过来,来到洛韫之的身边,一手轻轻抬起洛韫之的脸,一手用帕子给洛韫之擦嘴。期间洛韫之直勾勾地盯着林挽风,仿佛在欣赏什么难得一见的绝美景色,眼角的毒蝎钩子随着林挽风的动作一动一动的,仿佛每一下针尖都剐蹭到了林挽风的心里。这下双手颤抖的轮到林挽风了。 洛韫之睫毛扑闪,嘴唇微动,“林大夫,我是不是快好了?明天?还是后天?” 第20章 林挽风的食指离洛韫之的嘴唇极近,洛韫之说话时林挽风的指尖感受到了一阵湿意,好像指尖被含洛韫之在嘴里。不是想象中的抽回手,林挽风整个人僵直,一动不敢动。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磕磕巴巴道:“……没那么快,毒……毒素在殿□□内已有月余,可能还需七天才能彻底排出毒素,待痊愈则需要十日有余。” 洛韫之轻轻点头,从林挽风的视角很像洛韫之在亲吻自己的指尖。 林挽风整个人红透了,不自觉后退,洛韫之拽住她,不许她后退半步,笑道:“你怕我?” 林挽风眨眨眼,立刻清醒,“我不怕您。” 洛韫之呵呵一笑:“你当然不怕我。”是我怕你。 见洛韫之的心情好些了,林挽风试探性问道:“殿下刚刚在怀念谁?” 洛韫之没有正面回答:“怎么,刚说你不怕我,你就急着证实?” 林挽风安慰道:“无论殿下在怀念谁,既然能被殿下怀念,那人一定也很想念殿下。” 洛韫之神色暗了一瞬,伸手捏住林挽风的鼻尖,“你才认识我几天,就着急打探我的过去了?” 林挽风:“殿下知道我的亲人,我也知道殿下的亲人。殿下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真正的亲人,洛韫之当然知道。 洛韫之叹了一口,“你真想知道?” 林挽风凑近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 洛韫之无奈笑了笑,掐住林挽风的脸颊,说:“再等等。” 林挽风:“等什么?” 洛韫之:“等我们认识时间长一些。” 林挽风:“为什么?” “因为我痊愈后你就要出宫了!刚告诉你你就要走,我不想。所以,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林挽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哑口无言。 趁林挽风愣神间隙,洛韫之拿回主动权,欺身上去问:“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话题转移太快,林挽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才想起来洛韫之应该是问她痊愈后,自己想要什么赏赐。可是林挽风不懂,自己早就拿到奖赏了,洛韫之为何要给自己这么多,她谢道:“殿下已经将药交给民女,民女自是不敢再要什么。” 洛韫之轻轻抿抿嘴,快速咬住下唇又快速松开,她对林挽风说:“好,你不敢要,那就我来准备。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主要走感情,大概两章以后走剧情 第18章 吻 长公主会给我一个惊喜? 林挽风拿着一把小扇子,坐在药锅旁边,一手托腮、一手扇风,一边看锅盖跳动,一边想洛韫之。 顺利拿到药给母亲治病,长公主痊愈后自己就可以回家,一切都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发展,功成名就,悬壶济世。只是……只是,林挽风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长公主了。 和洛韫之相处不过短短半月时光,自己居然就不想离开她了?林挽风猛地摇摇头,试图把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脑袋:哪有大夫希望一直留在病人身边的?多不吉利!长公主很快就痊愈了,自己高兴庆祝还来不及呢! 庆祝? 药锅盖子被热气冲得跳起来,林挽风灵光一闪:对了,庆祝! 长公主殿下说要给我一个惊喜!那我也要给长公主殿下一个礼物! 面前的锅子在咕嘟咕嘟冒泡泡,林挽风的脑子里也在咕嘟咕嘟冒泡泡。虽然长公主殿下什么都不缺,但是我可以送长公主独一无二的东西——有驱虫避毒作用的草药镯子!没错,送她一只草药镯子,还可以教她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在我离开以后,草药镯子和她因我而了解的药理知识就是我们共同经历过一段时光最好的证明! 说干就干! 林挽风的执行力很强,陪长公主喝完药之后,林挽风一刻没休息,目标直指太医院。来到太医院,林挽风面不改色地忽悠太医院管事,拿到所需药材后,林挽风拎着药箱哼着歌,还没走出门,就碰见了刚刚从家回来的林若水。 林挽风很想知道母亲的病怎么样了,恰巧看见林若水,她心下一喜,来到林若水身边:“哥,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林若水的脸色很不好,眼下乌青明显,他心不在焉的,被林挽风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是林挽风后,他勉强笑笑,道:“嗯,好多了。长公主送的药足够母亲治病,只是母亲病了太久,还需很一段时间的调理。”林若水安慰林挽风道:“不用太过担心,母亲恢复得很好,只是时不时还会咳嗽。我回来时,母亲甚至还去了医馆给人看病。” “唔,看来还得配置几张止咳的药方。”林挽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就知道有了药材,以哥哥的能力,治好母亲不成问题!” 林若水很轻地“嗯”了一声。 看林若水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林挽风担心地问道:“母亲又说你了?” 林若水摇头,随即打了个哈欠,他揉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直担心母亲的病情,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一天十二个时辰照看,晚上都不敢睡觉。” 林挽风切了一声道:“哥哥都当上太医了,怎么还是对自己不自信。” 林若水笑得很浅,“谨慎些总是好的。对了,长公主的病如何了?” 林挽风神秘一笑,把林若水拉到一边,凑近林若水小声道:“我试出解药了!长公主喝过药之后病症越来越轻了。就连脸上的疤痕,敷过药也减轻了!我就说我能治好长公主殿下。” “……这才不过半月。”看见林挽风兴冲冲的样子,林若水的表情说不上落寞,也说不上有多开心,“……你果然是最好的大夫。” 林挽风从不吝啬夸赞别人,也乐于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夸赞:“那是当然,这世上就没影我治不好的人!不过……” 林若水:“不过什么?” 林挽风回想起长公主遇刺的那天,还有长公主最近频频开始写的东西——长公主身体上的病很好医治,但心里的病呢?林挽风能为她治好吗,林挽风还有时间治好洛韫之吗? 林挽风不知道,她只想长公主能开心。 林挽风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说:“不过,和长公主相处的这些日子很有……有趣?” 呃,时不时的捉弄、永远都说不过的拌嘴、被拉下水的试探,如果这些都算有趣的话,林挽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病。怎么会认为这些事情很有趣?还有,还有似是而非的亲密接触…… 林挽风小脸一红,她不自然地撩撩松散的头发:“突然就要离开,也许再也见不到长公主了,我还有些落寞。” 林若水奇怪道:“皇宫里满是束缚,你不是最讨厌束缚了吗?离开了是好事。你还只是呆在常宁宫里,若真是到了太医院,为前朝和后宫之人医治,会更加受不了的。” 林挽风早就听闻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她连连点头:“嗯,我就是舍不得长公主殿下。” 林若水冷酷道:“你将来会见到很多人,长公主也会,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可太舍不得了。 哥,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是真舍不得。 林挽风内心小鹿乱撞,在心里默默道。 洛韫之的病即将痊愈,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就在这日林挽风给洛韫之送药时,却发现洛韫之今日不知怎得,头戴斗笠,斗笠下有轻纱,刚巧遮住洛韫之的脸。纱是薄纱,很长,若是洛韫之端正做好,这薄纱都能遮住洛韫之的手。现在,薄纱随洛韫之的动作飘动,她的脸在薄纱的飘动下若隐若现。 雾里看花美三分——越是看不清楚,在人的心目中就越是好看。 林挽风从未觉得洛韫之这般好看过,她脚步不由得顿了顿,“殿下这是?” 洛韫之说话,面纱飘动:“怎么?遮住脸你就不认识我了?” “当然不会。”林挽风将食案放在桌子上,示意洛韫之该喝药了,“只是殿下今日为何有雅兴戴面纱?难道说……难道说这药有什么后遗症?快让我看看。”说着林挽风就要上前去掀开面纱,洛韫之身子后倾躲开了林挽风的手。 洛韫之轻笑道:“林大夫医术了得,当然没有什么后遗症。我以面纱遮脸是因为我的病好了。” 林挽风:“好了为什么要遮面?” 洛韫之:“为了给你惊喜。” 闻言,林挽风先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洛韫之,“说起惊喜,这是民女送给殿下的!” 那是一只鸡血藤镯子,和林挽风手腕上的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洛韫之拿起镯子在手里颠了颠,又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再凑近闻闻:“好漂亮的镯子,里面是中空的,放有草药?” 林挽风连连点头:“我凿了好久,还特意塞满了草药,就是为了佩戴时可以不发出声音,没想到殿下居然一下子就发现了。”林挽风这几日除了熬药就是制作镯子,忙得昏天暗地,和洛韫之相处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第21章 林挽风邀功道:“我费了好大的功夫,向太医院要了不少珍贵药材。” “知道以我的名义向太医院拿药有多方便了?”洛韫之的脸藏在面纱后面,林挽风看不清楚,但她直觉洛韫之挑眉了。 林挽风吐吐舌头,“民女谨遵长公主殿下教导,嚯嚯太医院去了。” “难怪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忙活,还说什么教我认草药……”洛韫之把镯子递回林挽风面前,“你送的,不亲自给我带上?“ “呃……”林挽风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再次来到洛韫之身边,同样戴有鸡血藤的手牵起白皙光滑的手,小心翼翼为洛韫之带上暗红色的手镯,一白一暗红,煞是好看。 林挽风还握着洛韫之的手,感受手心里细腻的触感,林挽风莫名有些后悔:鸡血藤毕竟是一种藤蔓,哪怕磨得再光滑,为了美感手镯不能彻底除去枝条,还是会硌手。 洛韫之任由林挽风握住自己的手,她低头观赏,“好看。”不知是说谁手上的镯子,还是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洛韫之:“想知道我的惊喜是什么吗?” 林挽风抬头,眼睛里满是好奇,“想知道。” 洛韫之看看林挽风,又看看桌案上的药碗,纠结片刻,她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怕苦,我又害怕什么呢?”说罢,洛韫之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 林挽风记得洛韫之说过药太苦,只是她一开口,就被洛韫之吻住了。林挽风双眼睁得大大的,“殿下?唔……殿下!?” 只见洛韫之伸手撩起面纱,接近林挽风,捧住她的脸,在面纱落下之时,两人唇瓣相接。两人间的第一个吻很是轻柔,洛韫之只是轻轻触碰林挽风的嘴唇,林挽风大脑当机,满脑子都是洛韫之身上的香气,还有唇瓣上传来的感觉:湿的、软的。 一吻毕,洛韫之没有放开林挽风,只是稍稍分开些距离,她的脸颊微红,呼吸打在林挽风的脸上,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见我的第一面就应该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但我不希望你忘了我。” 林挽风整个人都烧红了,完全丧失了语言和行动功能,不会说话也不会挣扎。见林挽风是如此反应,洛韫之挑眉:“看来我运气很好,是第一个。” 说罢,她双手抚上林挽风的脸颊,再次贴上林挽风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亲了!终于亲了! 第19章 我追着你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洛韫之,两人睫毛相叠、鼻尖触及对方的皮肤、呼吸交错、嘴唇相碰——林挽风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这可比在汤池里刺激多了! 林挽风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现在脑子里一片乱麻: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女孩子可以和女孩子在一起,虽然前不久她刚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喜欢女孩子,虽然她并不反感洛韫之,虽然她也很喜欢洛韫之,虽然…… 但是! 但是无论有多少个虽然,林挽风她,她她她从未对长公主殿下有过“白头偕老”的想法啊! 接吻什么的就更没有了! 等等,长公主亲她了?! 长公主为什么要亲她?她是什么意思? 林挽风不敢多想,长公主的惊喜就是一个吻吗? 那这惊喜可太惊喜了! 长公主想表达什么?长公主喜欢自己吗? 林挽风因为自身条件过于优秀,从小到大,家门槛都不知被提亲的人踏破过多少次。当然这是夸张的,但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喜欢自己?林挽风见过不少假借看病的噱头,实则是想接近自己的人。无一例外,他们最后都因为自己太难约出来、工作太忙都顾不上他们以后怎么顾家等理由离开了。 林挽风很奇怪,明明是他们要约自己出来游玩,明明是他们说想感谢自己治好他们,明明是他们想要踏入自己的生活,怎么刚见识到自己生活的一面就急匆匆离开?呃,甚至都算不上踏足自己的生活。 林挽风不明白。 按道理他们是因为自己日日出来坐诊才喜欢上自己的,却又因为自己日日坐诊而离开。 一群奇怪的男人。林挽风心想,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有答应,他们就开始嫌弃了——明明一次邀约林挽风都没去,她不过是因为其他病人回绝了几次,非常有理有据,自己绝对不可能为了其他任何事、任何人,放弃大夫的工作。 绝对不可能。 洛韫之似乎看出来洛韫之在发呆,她也不着急,后退一些,方便自己看清林挽风,也方便林挽风看清楚自己。 从进门到现在,或者应该说从初见到现在,林挽风终于看清楚了洛韫之的样貌。 黑发上半部分用发簪精致盘起,下半部分则随意散落在后背,随洛韫之的动作自肩膀滑落到胸前;一对秀眉却又带着几分英气;一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没有毒蝎疤痕的洛韫之像恢复全部修为的小狐狸妖仙。救命,自己从前为什么认为她像一只猫咪来着?鼻梁高挺,嘴唇艳红。妩媚又神秘,表面大家闺秀却又十分危险。林挽风用眼睛将洛韫之的眉眼细细描摹一遍。 洛韫之见林挽风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她挑眉,手指一一抚过林挽风的眉眼,然后,托着她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眼前是洛韫之放大不知多少倍的美脸,林挽风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的毛孔;四周是将景色虚化的白色薄纱,将她们二人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仿佛世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朦胧模糊,暧昧至极。 这个吻也不像第一次浅尝即止,洛韫之目标明确,不给林挽风任何反应机会便深入其中,时不时还手动转转林挽风的脸,让这个吻更舒服。林挽风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任由洛韫之入侵。 一吻过后,林挽风红着脸喘气,话都说不利索了:“……长,长公主殿下!” 洛韫之舔舔嘴唇,笑着应道:“嗯,我在呢。” 林挽风捂着嘴:“……你,你!” 洛韫之耍无赖般凑近她:“我怎么了?” 林挽风不是何时被人调转过身子,她现在背靠桌案,面前的越来越近的洛韫之,她无处可逃,避无可避。林挽风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语无伦次道:“你……” 洛韫之弯眼,承认道:“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语气是林挽风从未听过的眷恋,浓稠的感情几乎要将林挽风淹没。 但是,林挽风的脑回路很清奇,听到洛韫之的告白,林挽风想到的不是同意或拒绝,而是疑问。 喜欢?爱? 洛韫之的话林挽风清醒。 因为洛韫之的告白让她莫名联想到,在自己拒绝之前就拒绝自己的奇怪男人,他们也说喜欢自己、爱自己,更有甚者曾扬言要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但林挽风不需要他们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林挽风甚至都不怎么需要他们的存在。 因为林挽风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做完,整天就知道出来玩出来玩出来玩,再者就是腻歪在一起,有什么用? 就像现在,长公主喜欢自己又有什么用,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难不成还需要自己日日来宫里看望她吗?她不是什么皇宫贵族、达官显贵,怎么能日日进宫?她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又哪里来的时间日日进宫看望? 喜欢自己没有任何作用,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是以,林挽风问道:“可是我很快就要走了,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进宫来看您!” 似是没有想到林挽风会这样回答,洛韫之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为什么要入宫来见我?” 喜欢我又不想时时见到我?不想我日日陪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林挽风从未听说过这种喜欢,林挽风更迷惑了。 她眯眯眼睛,问:“喜欢难道不是日日想见我?” 洛韫之指着腿,点头同意:“没错,我就是日日想见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挽风更奇怪了:“你喜欢我,怎么和我没关系?” “哎呀。”洛韫之笑着抱抱林挽风,又捧着她的脸左右晃晃,“我的小大夫、林大夫,我喜欢你又不是病,不需要你为我治疗,怎么就和你有关系了?” 不等林挽风回答,洛韫之继续道:“我年幼时被束缚在冷宫,十六岁以前被束缚在皇宫,十六岁以后被束缚在高楼大院里,现在又被束缚在皇宫。” 洛韫之似是想起什么,沉默良久,林挽风在她怀里,耐心地等待。 直到洛韫之轻咳两声,撇开脸继续道:“我曾经想过,我这一辈子就活该被束缚被囚禁,因为和我有关系的所有人都因我而死。” 林挽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是的……” 洛韫之笑笑:“但你是例外。我以为我是灾星,这场病,两种毒,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但是你,只有你。你告诉我,两种毒是我能活下来的幸运,是我反击的开始。” 林挽风微微睁大双眼,她从一开始就想帮助的长公主,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顽强。说来也是,独自走过十八年的时光,如果没有什么牵挂,还没有活下去的念头,现在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第22章 林挽风心说: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怕,因为活不活纯看自己的想法。她曾经就有这么一个病人,无依无靠,亲人因为洪水离世,只剩她一人。林挽风治好了她,但她还是离开了。林挽风时常感慨,自己的记性为什么这么好,该记住的、不该记住的、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自己统统记得一清二楚。 林挽风至今还记得,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谢谢您治好我,我可以健健康康地下去和家人团聚了。 自那以后,林挽风就知道,医人医心,身体上的伤口往往比心理上的打击更容易愈合。这也是林挽风大概知晓洛韫之悲惨过往开始,就一直担心的。她想救她,她想为洛韫之寻找一个牵挂。 只是,林挽风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成为那个牵挂。 林挽风看着洛韫之的眼睛,爱意几乎要从洛韫之的眼睛里溢出来:“你是自由的,我不想束缚你。所以你必须要离开。皇宫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林挽风:“可是……” 洛韫之的声音十分坚定:“你要自由,做你想做的事,到达你想到达的高峰。然后……”洛韫之顿了顿,额头抵住林挽风的额头,缠绵道:“我会追着你。” 林挽风更震惊了:“……你?!追着……我?” 洛韫之理所应当道:“我喜欢你,自然是我自己想办法日日去见你。” 洛韫之想了想,开心道:“而且我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人,既然你帮助我新生,我自有我的办法纠缠你。” “所以,我的小大夫,不必担心。我爱你,所以想让你自由。”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写得又痛苦又爽! 终于写出来了!林大夫救赎长公主,长公主也在救赎林大夫哇! 我以为今天能写到走剧情来着…… 第20章 爱是自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为了喜欢,为了爱做到这一步?” 和洛韫之完全相反,林挽风眼中的爱和喜欢是束缚、是控制、是利益交换。 林父林母婚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婚姻让她们拥有了京城最大最好的医馆。林父林母对子女的爱也是如此。 林父林母不爱林若水,因为她们认为男大夫不如女大夫,所以林若水没有资格继承医馆,没有能力让医馆保证林氏医馆的地位;林父林母更爱林挽风,因为林挽风有天赋,有能力,有资格继承医馆,不仅能保证林氏医馆的地位,还有机会让林氏医馆更上一层楼。 林若水爱林挽风,因为林挽风能给他完整的、不含杂质的亲人的爱;林若水爱父母,希望父母能给予自己同等的爱,所以林若水最开始并不愿意来太医院,甘愿被困在家中,渴求父母的爱。 不过很幸运的是,林挽风和林若水绝对热爱医学,这一点完全不同于话本子上为了追求其他,而放弃家族世代传承的反叛孩子。 但对事物的热爱和对人的感情完全不同。 林父林母用爱束缚林挽风和林若水,林若水用爱束缚自己。 洛韫之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父母爱她的能力,病人爱她的医术,提亲的人爱她的外貌和家世。 现在,居然有人对自己说,她不需要日日见到自己,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回应什么,自己只要自由地去追求想要的生活就够了。 这比洛韫之的吻还让林挽风震惊:为什么会对一个认识才月余的大夫产生这种感情? 洛韫之却乐了:“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反而问我为什么会为了你做到这一步?” 林挽风点点头:“毕竟我们才认识一个月而已。” “是一个月零五日。”洛韫之强调道。 林挽风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她固执道:“嗯,所以为什么?” 在林挽风依依不舍地追问下,洛韫之生出些许惊讶,她说:“我喜欢你,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只有你是你,成为真正的你,我才会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成为你,而不是成为我心目中的你。我永远不会束缚你,我希望你自由,我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完成你想完成的一切——这有什么不对?” 对上林挽风愈发疑惑的眼神,洛韫之惊讶道:“林大夫,难不成我是第一个这么对你说的人?” 林挽风在她怀里,很认真地点点头,“多数人渴望的爱情并不是纯粹的,人与人之间的,多数时候,我们渴望的爱情,是一个救生圈,一根安全绳……所以我以为你喜欢我,就是想永远把我留在皇宫,永远留在你身边。” 洛韫之面露嫌弃,鄙夷道:“我确实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不过皇宫恶心至极,是我最想离开的地方。我怎么会让你留在这里?我哪怕是恨不得你死了,都不会希望你留在皇宫。” 说罢,洛韫之又上手捏捏林挽风的耳垂,“你可千万别留在皇宫,宫里的人为了自保或者向上爬,能拔掉你一层皮!字面意义上的。” 她仿佛上瘾一般,对林挽风左摸摸右碰碰。反正林挽风现在知道自己对她怀有什么心思,也不排斥自己,不摸白不摸。 “……皇宫有这么可怕?在这里锦衣玉食的……”自己求药时皇帝冷漠的脸浮上心头,林挽风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洛韫之盯着林挽风看了一阵,语气轻快地说:“我的亲人们都因为皇宫而死,就连我也差点死在皇宫哦。” 林挽风相当敏锐,她捕捉到了额外的信息:“亲人们?” 除了在冷宫里死掉的母亲,洛韫之还有别的亲人吗?居然也是死在皇宫里了。林挽风有些发狠地想:如果她是洛韫之,如此无牵无挂、无依无靠地,一定要弄死这个狗皇帝。 不过弑君远不如想象中那般轻松,更何况常宁公主一直被称为灾星厄运,传闻里皇帝也不怎么亲近她。 不过,既然当今皇帝注重名声,那么她就有办法让皇帝不得不重视常宁公主。 想象洛韫之不为人知的过去,林挽风既惊讶又落寞,于是她更放任洛韫之对自己的动手动脚。心说反正都是女孩子,摸摸也没什么。全然忘记了洛韫之一刻钟前才与自己挑明心意。 洛韫之隐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她的拇指轻摁林挽风的嘴唇,她笑眯眯地说:“林大夫都没有答应我,就开始打探我的私事了?” 林挽风撇撇嘴,她突然想到了有一件事自己还没有完成,她坐直身子,学着洛韫之的样子,抬手捧住洛韫之的脸,用食指在洛韫之的左眼上轻轻描摹,那是曾经被毒蝎疤痕覆盖的地方。 洛韫之也很配合地抬头,在手指轻扫过眼睛时闭眼。 她此时一只眼挣开,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莫名调皮,她知道林挽风在心软,故意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林大夫不用担心我,我会完好无损地去找你的。” 林挽风确实是心软了,不过她和洛韫之说得不是同一件事,她沉声道:“殿下,我会给您一个惊喜。” 洛韫之眨眨眼,嘟着嘴巴凑近林挽风,“来,现在就来。” “常宁公主殿下!”林挽风羞红着脸躲开,“我说的惊喜不是这个!”林挽风能接受洛韫之的搂搂抱抱,不代表她能接受洛韫之的亲吻。 洛韫之笑笑,她的声音很轻:“其实我的惊喜也不是这个……”可惜林挽风又羞又躲的,闹出不小的动静,甚至都不知道洛韫之在说话。 看林挽风这番样子,把常宁公主的封号都叫出来了,看来真是把人吓到了,洛韫之心知不能操之过急,惊喜的事等她同意了也不迟,虽然她今日已经和林挽风亲密接触多次。 洛韫之决定不再逗林挽风,她掀开困住林挽风的薄纱,放林挽风离开。 但林挽风却没有离开,她挑眉,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出乎意料的,林挽风点了点头。 洛韫之又惊又喜,她按住林挽风的肩膀,不许人逃跑:“你当真舍不得我?” 林挽风:“殿下,若您想逃……” 洛韫之神色一暗,她一改温和的面貌,又恢复成之前那个不近人情的洛韫之。她一手掐住林挽风的脸颊,强制她息声,严肃道:“我何时说过自己想逃?” 林挽风瞬间明白洛韫之的意思,用两只手指在她面前比划一个叉叉,示意自己不再说话。 洛韫之放开她的脸,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我如何去见你是我的事情,小大夫你就安心做你的诊,皇宫的事不要过多参与。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好吗?” 林挽风呆呆地点头,她抿抿嘴,还是握住她的手,珍重道:“长公主殿下千万要小心。” 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她们佩戴着同样的手镯,看起来分外和谐。洛韫之很喜欢这个礼物,她轻轻地、轻轻地吻在林挽风的眉心上,开心道:“我很期待你的礼物。” 洛韫之顺顺她的头发,道:“再过几日,等我彻底无碍,你就可以回家了。千万记得多向皇帝要些好东西!” 第23章 林挽风被逗笑了:“这点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两人间突然产生出从未有过的轻松气氛。 屋内,两人笑声不断,屋外,乌云暗涌。 七日后,太医院所有权高位重的老太医齐聚常宁宫,为常宁公主洛韫之诊断。皇帝和沈皇后也在场,坐在高位。常宁宫第一次挤满了人,但却远不如往常热闹,屋内寂静的可怕——屋内正在进行一场考核。 林挽风就站在洛韫之身旁,三两步的距离。明明是对她的考核现场,林挽风却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她对自己的能力绝对自信,不怕这几个老头再查出什么病症。 洛韫之处于正中心,但她明显早已习惯这种场景,提前把林挽风送的镯子收起来,伸出手腕,任由太医院检查。 等那胡子白花花的老者结束,几位太医聚在一起商讨,最后,他们齐齐朝皇帝和皇后的方向跪下:“回禀皇上,长公主殿下已经痊愈了。” 沈执棋满脸喜色。 皇帝点头,“嗯,负责常宁的大夫呢?” 林挽风也来到皇帝面前,跪下说:“民女林挽风,参见皇上。” 皇帝:“你医治常宁公主有功,可依据皇榜所写,自行选择三样奖赏。” 林挽风早就想好了,“回皇上,民女想求几味香料,分别是菟葵、蜀葵花和白矾。” 皇帝:“你想要的奖赏只有这些?” 林挽风:“回皇上,只有这些。” 皇帝抚掌:“不贪图金银,一心悬壶济世。好,很好。” 林挽风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成想,皇帝下一句就是:“感念你救治常宁有功,又医术了得。朕现在命你留在太医院,成为一名女太医,在皇宫中负责后宫嫔妃。” 皇权终于彻底捕捉到即将重获自由的人,将她严丝合缝地压在其下。 作者有话说: 字面意义上的一半欢喜一半忧 终于开始走剧情了! 第21章 女太医 “朕感念林大夫的医术,况且毒害常宁的凶手还未找到,朕不放心常宁。林大夫留在宫中,一来可以协助调查,二来后宫有一位女医在,朕也安心。” 让林挽风留在宫里当太医? 皇帝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林挽风夹在一群太医中间,本就惹眼。此话一出,常宁宫内的所有人纷纷看向林挽风,直接让林挽风成为全场的中心。 闻言,林挽风下意识抬头看向洛韫之的方向,她满脸不可思议,却见洛韫之也是一脸担忧。洛韫之想要开口,却被身边的如月拉住,洛韫之先是严厉地瞪向如月,知道是如月拉住了自己,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后将视线转移,看向林挽风的前方。 林挽风的注意一直在洛韫之身上,不知洛韫之在看什么,便也顺着洛韫之的视线看去:沈执棋小幅度地冲两人摇头,君无戏言,她也无法阻止皇帝的决定。 林挽风迟迟没有跪谢圣恩,皇帝抬眼,声音里隐隐透露些许怒气:“怎么?朕给你的赏赐,你看不上?” 林挽风立刻拜倒在地,同时猛掐自己一把,身体上的疼痛暂时压制住心里的谢道:“回皇上,民女……民女只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忘记了谢恩。”林挽风起身,再次跪拜,“民女谢皇上赏赐。” 皇帝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摆手道:“起来吧。” 林挽风艰难地站起身。 见林挽风真的要成为太医院的一员,原本就跪倒在地的老太医们惊慌道:“万万不可啊皇上,古往今来就没有女太医的先例!让女人进太医院实在是不合规矩。还请皇上三思。” 林挽风看着这群冥顽不鸣地老头,又偷偷抬眼瞄了一眼皇帝,面露鄙夷:医术不行什么都别说。一群老家伙,你们该庆幸这里是常宁宫,有皇帝在。但凡皇帝不在,就你们几个人还不够我骂的。 皇帝最不喜老顽固,但疑难杂症少不了年岁大的大夫,太医院都没出什么大过错,皇帝也不愿随意给个罪名惩罚。 大夫和将军不同,在历代君王眼里,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将士们可能造反,让他们卸甲归田即可——这是先人给的标准答案;大夫不同,大夫治病救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嘴严不泄密即可。 皇帝想留着太医院的老太医们,又不想他们太过于安逸,正好趁此机会借林挽风敲打敲打他们。 思及此处,皇帝威声道:“朕竟不知太医院都是一群小肚鸡肠的酒囊饭袋!没有女太医的先例?那林挽风就是这个先例!” 林挽风内心无奈闭眼:皇上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呢,你哪怕说自己就开创一个有女医的先例,也比说我就是这个先例要好得多。瞧瞧他们不情愿的样子,恐怕自己以后的太医生涯不好过咯。 不过无所谓。林挽风这么想着,她最不害怕的就是被打压,反而还很好奇太医院的人会怎么打压自己。 皇帝既已这么说,老太医们自然不敢再有意见,纷纷息声。 沈执棋略微转动眼睛,她的手抚在皇帝的胳膊上,柔声道:“皇上……” 皇上怒气不减:“怎么,皇后也不满朕的决定?” 沈执棋笑得亲和又端庄,她善解人意道:“臣妾绝不会对皇上不满。只是臣妾有些担心林大夫。” 皇帝:“皇后有什么想说的?” 沈执棋:“太医院尽是一些男人,只有林大夫一个姑娘家家,以后还要许一个好人家,定是不能在太医院和男太医们同住。让她住哪去?总不能和宫女丫鬟们住在一起。” 皇帝点头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无妨,林挽风继续留在常宁宫罢。” 沈执棋侧目看了看林挽风和洛韫之,弯眼道:“还不谢皇上?” 之前沈执棋来看望洛韫之时,林挽风不在场,不知二人有何交谈,也不知洛韫之对皇后的态度,更不知皇后对洛韫之的态度。 所以林挽风搞不清楚沈皇后是敌是友,但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的确对自己有利。林挽风姑且信任她不会害自己,当然,就算沈执棋此举是在害自己,自己眼下也只有谢恩的份。 林挽风立刻跪谢:“民女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待帝后二人和老太医们都离开后,林挽风无力地瘫坐在地。 “常宁宫终于清静了。” 洛韫之走近她,想把她拉起来,林挽风摇摇头。她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扒扶着小腿,身体摇摇晃晃的。一个好端端的坐姿硬是给林挽风坐出几分狂野,叹气道:“这下是走不了了。” 洛韫之垂下眼帘,下唇被自己咬得泛白,她的声音打颤:“对不起,我不知道……” 林挽风不以为然:“和殿下没有关系,皇帝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能撤回的。”林挽风坐在椅子旁边,她把椅子扒拉到自己身前,把上半身的中心放上去。 洛韫之原以为林挽风是在闹脾气,但林挽风的样子看起来比皇帝在时好多了,不仅不像在难过,反而像是把这里当家了。 林挽风调节情绪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她甚至开始计划在宫里能干什么了:“也好,留下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洛韫之坐在凳子上,无奈地摸摸林挽风的小狗头,她说:“林大夫,皇宫远不是你想象中的美好。伴君如伴虎,皇帝也不是你心里的明君。”洛韫之的语气里满是担心,自林挽风入宫,就没见过这样子的洛韫之。 林挽风接受良好,她主动将脑袋在洛韫之的手心里蹭:“再怎么不愿也留在这里了。殿下别怕。” 林挽风抬头看向林挽风,从洛韫之的视角看起来乖巧又可爱。洛韫之手上动作一顿,连呼吸也随之停滞一瞬,洛韫之的心脏仿佛被林挽风击中,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 林挽风敏锐地捕捉到洛韫之的恐惧和不安,她在安慰洛韫之,告诉洛韫之:别怕。 明明早几天就像林挽风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现在却像初次心动一般,洛韫之慌乱地揉乱林挽风头顶的发丝,企图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林挽风发现。 那成想林挽风的心思相当敏锐,她任由洛韫之像撸狗一样撸自己,珍重道:“长公主殿下,别怕。既然不愿留下,就完成所有的事情后离开。我倒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龙潭虎穴到底是什么样,那群人能怎么害我。” 林挽风自信又张扬,坚定明亮的目光几乎要将洛韫之灼伤,她轻咳一声:“林大夫真是自信。” 林挽风的笑容很大:“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医术自信,民女是万万不敢进宫,也不会见到长公主殿下的。” 洛韫之一手捂住嘴巴,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一般,她说:“林大夫,别再说这些想让我亲你的话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安静不过三秒,林挽风又开口道:“长公主也想离开吧?既然想,那就要去做。长公主想离开,我们就一起离开吧。” 洛韫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林挽风,无言。 第24章 洛韫之身处上位,此时却被坐在地上的林挽风牢牢掌控。林挽风朝洛韫之伸出手,道:“殿下,我会替你找到真凶,我会帮你完成所有的事。所以,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林挽风歪头坐在地上,笑眯眯地将手放在洛韫之眼前,洛韫之的双眼逐渐模糊,但这只手却越发清晰。 林挽风的指甲不长,手心有薄茧,是常年采药研磨导致的,远不如洛韫之的双手漂亮细嫩。但就是这只手,出现在洛韫之的面前,深渊里,只有这只手出现了。 自亲人离世后,第一次有人对洛韫之说:“别怕。” 于是洛韫之真的不再害怕,握住林挽风的双手。 伴随着水滴落的声音,洛韫之说:“好啊,一起逃出去吧,我的小太医。” 作者有话说: 我们在此热烈庆祝林大夫和长公主合作进度100% 终于百分百了!不过我怎么感觉还没有开始走剧情(不对劲.jpg) 不想阴间时间更新,疯狂卡文 第22章 麻烦太医 现在抗旨还来得及吗? 书案前,林挽风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手握着笔,一手是厚厚的书卷,她眼神麻木,视线淡淡地扫过面前书卷堆成的小山,安详地闭上双眼,很认真地思考翻墙出宫的可能性。 几个时辰前—— ——昨日皇帝下旨让林挽风入太医院,今天太医院的胖墩管事就搬来一大摞空白脉案,笑眯眯地对林挽风说:“林太医,这是您需要写的脉案,我给您放这里了。记得七日内把它们写完交给我。” 林挽风刚入宫时是洛韫之的专属大夫,从未遵循过太医院额外的安排。按道理,今日正是需要管事向她告知规矩的时候。 只听胖墩管事说什么“入宫点卯”“巡视后宫”“太医院公务”“整理医案”“轮值待命”,光是听着林挽风头都大了: 管事还在喋喋不休:“……林大夫需每日卯时抵达太医院门口登记入宫……” 林挽风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几点入宫?早上5点? 管事:“……每日清晨为各位公主请平安脉……” 林挽风:哦,我每天都有为长公主请脉。 管事:“……林太医需参与太医院例会,讨论近期宫中的疑难杂症和宫内防疫问题。例会每五日一次……” 林挽风眯眼:最讨厌的来了。 管事:“……誊写每日的诊断记录,林太医每诊断一个人就需要写一份。写好后交给我,由我来整理成册……” 林挽风闭眼:评价早了,这才是最讨厌的。 “还有。”管事把那堆脉案放到林挽风的桌案上,砸得书案都晃三晃,“这些是林太医欠下的脉案。” 林挽风吓得后退两步,指着小山似的纸页说:“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欠了没写的药方?” 管事一直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语气也从一而终,林挽风都怀疑管事是不是脸笑僵了。管事耐心解释道:“就是林太医入宫以来,给常宁公主请脉和解毒医治的所有记录。” 林挽风磕巴道:“……所,所有吗?” 管事强调:“所有,事无巨细。” 林挽风咬牙、微笑、点头:王八蛋,都说早了!这才是最讨厌的!一个比一个讨厌! 管事:“……皇上、皇后、公主、妃嫔的宫里每日都需要有太医轮值,我在表上添过了林大夫您的名字,本月初十轮值皇后宫……” 皇后? 林挽风脑海里浮现出沈执棋和洛韫之在一起的场景。无论洛韫之和沈执棋的关系如何,在林挽风心里,沈执棋都逃脱不了下毒嫌疑。毕竟在先皇后死后,沈执棋成为了现任皇后,对她最有利。 成为太医既可以协助查案,又可以借请脉和轮值的名义暗自寻找毒源。 勉勉强强有件好消息吧。 唉—— 一大清早来太医院,林挽风还没进入状态,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听完管事的话,瞬间就精神了,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 别的不说,太医院管事比薄荷要提神醒脑多了。 林挽风现在趴在书案上,满脸愤恨,她把毛笔当泄愤工具,或是用笔尖一下又一下地戳墨台,或是用笔杆子敲击厚厚的脉案摞。只可惜再怎么恨也不行,林挽风只能埋头苦写,奋笔疾书。 哦对了,她昨日说什么来着? “区区太医,难不倒我。我也不怕有人针对,正好,我倒是想见识龙潭虎穴是什么样的,还有别人能怎么害自己。” 难不倒谁?反正现在难倒她了。谁想见识?想见识什么?反正她不想。 龙潭虎穴?呵呵,她甚至都不用别人来害她,光是写每日记录和长公主病录就足以让她投降。 林挽风后悔不已,她现在只想回去抽死那个狂妄的自己。她就该在皇帝下旨后一头把自己撞死!怎么都比现在好。 还让不让人活了? 林挽风现在只想摔书、收拾东西、走人。 不干了! 详细撰写脉案,之后还要归档备案,每日为后宫妃嫔请平安脉,还要记录在册。林挽风疑惑: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给人看病的还是来编《宫中脉案》的?我是太医还是史官? 在林挽风口吐幽魂,头昏脑胀之时,一只手进入视线。那只手轻轻叩击桌案,将一杯饮品放在林挽风的眼前。林挽风抬头,看到了林若水。 林若水的表情半是担心,半是幸灾乐祸,“怎么样,太医的生活可还满意?” 林挽风哀嚎一声,轻声但不掩暴躁:“不怎么样!我还当你在太医院会过得很好。结果太医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林挽风懒散地抬头看他,死气沉沉道:“不用忍着,想笑就笑吧。” 林若水真的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挽风如此苦恼的表情。不过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这才哪到哪?” 林挽风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自暴自弃道:“谢谢你特地来打击我,我的亲哥哥。” “才不是。”林若水把杯子朝林挽风的方向推了推,“喏,给你的。” 林挽风蔫蔫的:“什么东西?” 林若水神秘兮兮道:“五色饮,我跟你说过的,我在宫里喝到的最好喝的东西。” 林挽风木然地拿过杯子,抬头一饮而尽,入口甘甜清爽,林挽风的眼睛亮了亮,说:“好喝。”然后在杯子移开后,看清楚桌案的一瞬间,眼睛里的光又迅速暗淡下去:“然后呢?” 林若水笑着接过杯子,“我猜管事只安排你做事,还没有告诉你别的事情。” 林挽风的心情极差,十分暴躁,她哼一声:“管事没告诉我什么?编撰医术?” 林若水:“……比如太医可以出宫这件事。” 闻言,林挽风缓缓把脸转过来,两眼冒光道:“当真?我还能出宫?” 林若水失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他有些惊讶林挽风的反应,毕竟他这个妹妹鲜少喜形于色,他问:“可是这段时间在宫里太闷了?怎么这般高兴?你之前不是常说为了不让病人从你的表情看出自己病重,还有装得高深莫测避免被人看扁来着。怎么今日不同了?” 林挽风嘻嘻一笑:“因为我有必须要出宫才能做的事情。” 林若水担心林挽风胡来,他眉头一皱:“你想做什么?太医需严格遵守宫中规矩,不可乱来。” 林若水的话提醒了林挽风,她问:“宫中规矩可有‘太医不可在宫外张贴告示’?” 还真没有这一条规矩,林若水摇摇头,好奇道:“你要干什么?” 林挽风坐直身子,两只手撑住脑袋,眨眨眼道:“帮长公主洗清冤屈。” 林若水:“冤屈?你说她脸上的疤痕代表厄运和灾祸?” 林挽风疯狂点头:“那是皮肤直接接触毒液而产生的疤痕,毒一被解开,疤痕就消失了。可是宫外的百姓都不知情,对长公主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太不公平了。” 林若水:“你何时和长公主关系这般好了?” 关系这般好? 这个问题把林挽风呛住了,她眼前自动浮现那人被洛韫之按住吻的场景,耳边是洛韫之向自己表明心意的话语,林挽风难耐地捂住脸:“……关系好是因为,长公主她,她她她……” 林若水总喜欢先想最坏的点,他担心道:“她威胁你?” 林挽风连摇头带摆手,浑身上下就差脚没有动了:“不不不她没有!哥你千万不要冤枉她!” 没有手遮挡,林若水终于注意到林挽风红透的耳朵和脸颊,“你脸红个什么劲?” 林挽风打哈哈道:“啊?我脸红了吗?一定是哥哥问题太多,把我问累了。” 林若水叫她的全名:“林挽风。” 林挽风双手合十,朝林若水拜道:“哥你别问了,求求。” 林若水无奈道:“好吧。” 林挽风:“谢谢哥!” 第25章 林若水还是不放心地补充几句:“我不问你为何要帮助常宁公主,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好,单纯地行侠仗义也罢,毕竟你住在常宁宫,长公主好,你的日子也好过。但是,切忌行事张扬,皇帝你也见过,应该知道不能妄自揣测君心。” 不能妄自揣测君心?呵呵,皇帝的心真不是我等能揣测得了的。 求药的时候死活不给,现在让我留下来当太医,真不怕我毒死他!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听到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叮嘱一大堆,林挽风感到既熟悉又开心:“我就知道哥哥最关心我了。”在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之后,又略带心虚地吐吐舌头:“至于行事张扬……我,我尽量?” 林若水叹了口气:“你可想过,你这般胡闹,若是惹出是非,谁来保你?” 林挽风脱口而出:“长公主会保我。” 林若水:“长公主自身难保,皇帝最重视名声,找你救治常宁公主无非是想要个爱护姊妹的名声罢了。但你别忘了,皇帝曾因为常宁公主‘厄运’的传言被送出宫两年。谁不知道皇帝怀着让她死在宫外的想法?” 林挽风辩驳道:“就只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为长公主洗清冤屈,澄清谣言。彻底灭了皇帝对长公主的杀心!” 林若水从来拗不过林挽风,每次都一样,对峙半晌,还是林若水先妥协:“若是有紧急情况,千万要提前告诉我。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林挽风给了林若水一个放心的笑容:“相信我,我能做到。” 林若水:“嗯。” 在林若水离开前,林挽风突然拉住他:“对了哥。” 林若水以为林挽风反悔了,他问:“怎么?” 林挽风不好意思地指指桌案,“亲哥哥能帮我分担点吗?” 林若水:“……”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是挽风的主场,洛洛下下章出场 第23章 离谱的谣言 经过几日的昏天暗地、埋头狂写,外加一点点亲情援助,林挽风终于踩着最后期限,把半人高的材料一巴掌拍到管事的桌子上,道:“全写完了,你查查。” 胖墩管事快速翻阅完后,抖着脸颊肉,顶着万年不变的表情对林挽风说:“林大夫辛苦,后续的脉案记得按时交。” 伸手不打笑脸人,管事笑眯眯的,林挽风也回敬一个笑眯眯的表情,而后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喜提刑满释放。 当林挽风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黑眼圈踏出太医院的大门时,顿时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感觉天都比以往更湛蓝了:终于“出狱”了,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林挽风习惯性地按压手上的穴位、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待自己恢复好些后,她便背着药箱快速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她可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刻都不能耽搁。 不多时,林挽风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街头,又是熟悉的布告栏。林挽风特地选择了这里——京城每日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毕竟她要做的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好,传播范围越广越好。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林挽风还有些苦恼:怎么样才能吸引到最多人呢?敲锣打鼓吗?林挽风看到了不远处街头卖艺的,心说:要不去那边借个锣? 紧接着林挽风发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看着逐渐向自己靠拢的人群,心说:怎么大家都看着我? 绝不是林挽风敏感,她只是在这里站着,不多会儿就围上来一小波人围上来,大部分人又喜欢看热闹,好奇地凑过来。是以,林挽风四周的人是越聚越多。 人一多,自然有不乏有胆子大且口直心快的,很快,人群里便有人问道:“林大夫,你可是林挽风大夫?”还专门补充一句:“就是进宫救治常宁公主的林挽风大夫?” 林挽风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虽不怯场,但很是发懵:“……我是,我就是林挽风。”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里立刻开始问东问西:“林大夫,您真的见到那个……公主了吗?” “听闻……公主相貌奇丑如夜叉,还会传播厄运和疾病,林大夫您的身体可还好?” “听说……公主有一块代表厄运的疤痕,还在脸上,可是真的?” “太好了,林大夫出宫了,说明林大夫真的把……公主治好了……” 林挽风神色暗了暗,她知道那人含糊不清的话语是什么——不祥之兆,厄运化身。只是碍于皇家颜面,不方便当街说出来而已。 平日里的林挽风大夫和蔼可亲,没有任何架子,很和人聊得来。但黑脸也是颇有气场,只不过,在此等场合、此等庆幸、没解开误会的条件下,林挽风的黑脸被广大人民群众误会得彻彻底底。 林挽风突然听见人群里一声嚎:“救命!大家仔细看看林大夫,林大夫的脸色好差,原来都是真的!” 林挽风震惊地摸摸脸,摸到自己眼角下遮盖黑眼圈的假皮,放心自己的伪装没掉。同时林挽风也更懵了:这群人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憔悴的?还有,什么真的?发生了什么? 很快就有人为林挽风解答了:“听说林大夫您治好……公主后大病一场,过来一趟鬼门关呢!” “是啊,林大夫为了母亲不惜以身饲魔头,宁愿以自己换母亲平安!” “就是说啊,林大夫太伟大了。” “一代神医就这么没了,我还等着儿媳妇生了找林大夫接生呢!造的什么孽啊!” “就你那儿子还能找到媳妇?别嚯嚯人家林大夫了。” “林大夫都这样了,你们还吵!” “……” 越说越离谱,林挽风听得满脸问号:???等一下等一下,我是进宫几日,不是进宫几年吧?而且听起来好像我得什么不治之症了,外面怎么就传成这个样子了? 她觉得有必要制止一下,再说就该讨论自己埋哪了,林挽风在人群中伸出手:“等一下等一下,大家听我说!” 顿时所有目光聚集在林挽风身上,林挽风非常欣慰,她说:“大家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是人群仿佛才想起来刚刚讨论的当事人还在这里呢!突然就开始扭捏起来,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说重点。 林挽风向大家简单一行礼,又将药箱抱在怀里,解释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家说,还请大家先告诉我这一月关于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多谢大家了!” 人群静了静,不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人说明,很快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说得乱哄哄又闹哄哄的,但林挽风还真的听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了。 原来,因为林挽风医术高超,进宫前日日在林氏医馆里坐诊,所以京城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她,哪怕不认得脸也听过林挽风的名字。这一点她清楚,但她不清楚的是:自从她揭皇榜被驿卒带走之后,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林氏医馆的林挽风大夫,她母亲病重,林大夫被逼迫,不得不去救不祥的灾星公主。” “灾星公主要用自己的命数救,才能换来药!” 洛韫之痊愈后,皇帝立刻昭告天下,京城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林大夫医术高超,不祥公主都救得活,那寻常老百姓的病对林大夫而言,定是易如反掌;忧的是怎么林大夫入宫之后就再没有音信了,既没有出宫,也没有任何关于林挽风在宫里的传闻。最关键的一点是:拿到药回去救母亲的居然是林挽风的哥哥林若水太医! 大家不禁开始怀疑:太医都出动了,林挽风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难不成,是公主把代表不祥的病传给了林挽风大夫? 不不不,林大夫医术高超,神通广大的,不会的不会的,林大夫一定不会出事的!我还指望以后让林大夫来看病呢! 结果,公主痊愈的第一天,林大夫没回来。 林大夫没回来。 …… 第六天,林大夫没回来。 这都第七天了,林大夫怎么还没回来! 短短七天,林氏医馆门口的人都快比上元节的花灯还多了! 林若水为母亲的病忙活半月,好容易等母亲痊愈了,自己有机会来医馆照看。结果人到医馆,直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人挤人挤人挤人挤人的,他还以为京城又出什么疫病了。 搞清楚情况之后,林若水无奈地给围观群众解释:什么妹妹还在宫里,什么找到救治常宁公主的办法了,什么担心母亲的病就先把药给自己让自己回来救母亲,什么相信妹妹的医术,什么妹妹很快就会回来的。 但林若水的解释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大家反而更担心了。一样的原因,因为林若水太过于憔悴了。 笑话,谁连轴转七天不憔悴的?那得是妥妥的医学奇迹。林若水不是,林挽风这种人造假皮更不是。 于是乎,在洛韫之逐渐痊愈和林挽风闭关补材料的时间里,“林氏医馆的林大夫肯定是被……公主害死了。”这个谣言传播地最广,因此可信度最“高”。 第26章 所以当林挽风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街头时,大家都不敢相信:林大夫活过来了? 林挽风很是无语:“……皇上昭告天下‘长公主殿下痊愈’的消息时,有没有小小地提一句‘把负责的大夫提拔成太医’这件事?” 众人纷纷摇头:“你听说过吗?” “没有没有。” “你呢,你听谁说过林大夫变成太医了吗?” “那肯定没有。” “却是听说过宫里的林太医,但这不是林若水太医吗?” 林挽风眨眨眼,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是太医不错,大家听闻的林太医确实是我哥哥林若水。但我要说的是我,皇上提拔我成为皇宫中第一个女太医,他要开辟一个有女太医的太医院。” 第一个女太医,说明后续还会有女子进入太医院成为太医。 “林大夫太厉害了!” “多亏了林大夫啊,我家姑娘也有机会入宫当太医了。” “能当太医,以前的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皇上圣明!” “皇上真是明君!” 闻言,人群中不少姑娘的眼里冒出点点光芒,林挽风认得那种光芒,那是对未来的希望。她满意地眯眼笑了笑,随后拉回正题。 听到人群开始不断高呼“皇上圣明”“皇帝是明君”等字眼,林挽风心知时机到了。 林挽风拍拍怀里的药箱,大声道:“各位,我既以是太医,此次出宫必然是有要事告知!”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什么事情啊!” “能让林挽风太医来说,必然是要紧事!” “是啊,林大夫在太医院一定是做要紧事的,出宫更是要紧事。” 听到前半句话,林挽风嘴角抽了抽:这还真不一定,太医院的一声不一定研究药方,但一定会研究怎么写脉案。 听到后半句话,林挽风舒心地想:不错,今日出宫就是为了要紧事! 不等人群完全安静下来,林挽风在人群中心,默默地将药箱放在地上,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紧接着,只见林挽风腾出双手,仔仔细细扁起衣袖,位于小臂上的疤痕随林挽风的动作慢慢显露出全貌。 围观的众人看清楚之后,瞬间后退一大截,离林挽风远远的。 在疤痕完全露出的瞬间,就有眼见的人看出来,大声叫道:“蝎子!她胳膊上有毒蝎疤痕!”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滑跪———— 涨了好多好多收藏,谢谢大家 第24章 惊喜和爱意 仔细看,那道毒蝎疤痕位于林挽风的左手小臂内侧,淡紫色的,栩栩如生,蝎尾高高翘起,隔远了看仿佛真的有一只毒蝎趴在林挽风的手臂上——和先前洛韫之的疤痕分毫不差。 人们如临大敌地指着林挽风:“……林大夫你,你你你!” 看着远处面露惊恐、一点一点往后移动、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心探头打量的人群,林挽风莫名感到好笑,她下意识地挑了挑眉,道:“我怎么?”心里却暗爽:不枉我这几日的练习,果然把他们都吓到了。 林挽风白天狂补脉案,晚上偷偷摸摸练习画蝎子。鬼知道这几天她偷偷练习了多少次,才能做到和洛韫之的一模一样!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林挽风决定不再吓唬众人,她把手背后,隐藏起毒蝎疤痕。 众人看不到那个疤痕,又暗戳戳地靠近林挽风,其中不乏有人是单纯好奇想知道毒蝎具体长什么样,当然更多的是想知道林挽风唱的是哪出戏,也有一些,坚信林挽风作为林氏医馆的大夫,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祸害百姓的事,也算是林挽风多年的好名声帮助了她。 林挽风才刚刚将手放下,袖子都没有扁起来,人群中就有急躁的开始喊:“林大夫你在藏什么?你是不是也中毒了!” 有不少人跟着附和道:“听说林大夫医治的……公主也有一个毒蝎疤痕,难不成林大夫也被……公主影响,得了不治之症!” “不会的!林大夫不是说有要事告知吗,万一这是什么后遗症呢!” “是啊,林大夫完全不像是病重之人,也许那个疤痕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林大夫到底要说什么?” “林大夫你说句话啊!” “是啊,林大夫你说啊!” 哪知,林挽风却是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丢出惊天大雷:“这不是什么后遗症,这个疤痕是中毒所致。” 群众大惊,群众不知所措。 林挽风继续笑眯眯地解释道:“是蝎毒,因为蝎子毒素太强,毒液溢出身体,趴在人身上,毒液触碰皮肤,就会留下这样一个痕迹。” 群众默默后退。 群众里开始哭嚎:“完蛋了,林大夫中毒了,林大夫要死了,我未来的儿媳妇生了该找谁啊。” “林大夫你不能死啊。” “呜呜呜林大夫我不想你死。” 林挽风满头黑线,她嘴角抽了抽:“……倒也不至于。”林挽风:“我毕竟是个大夫,既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我找到了解毒的办法。” 紧接着,在群众的视线里:只见林挽风蹲下身子,打开药箱,药箱里不是想象中的装得满满当当奇形怪状的药材,只有简简单单的纱布、水、研磨的工具和几样药材,还有一大摞写好的药方。 当着众人的面,林挽风把一张纱布铺开,将药材摆放整齐,并一一向众人介绍道:“这些药材算不上常见,也算不上名贵,大部分药店都可以买到。” 介绍完药材,林挽风开始上手研磨,药材研磨成粉末状再后按比例混合,最后加水至粘稠状,将其涂抹到自己的疤痕处。 做到这一步时,林挽风无比庆幸准备工作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虽然说仿制蝎毒时困难重重,写得配方数不胜数,烦躁得头发都快被自己揪秃,制作途中还怕被人发现,被亲哥发现时还被亲哥以为自己要杀人灭口,吓得林挽风连连解释:“……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根据毒药的性质推出毒蝎的习性……我真的不害人……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害人你也不能帮我!” 好说歹说终于把林若水劝走了,也许打消了林若水的怀疑吧?反正当时林挽风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她也没有精力管那么多。 自己再三发誓不会害人,并让林若水也发誓不能帮自己害人之后,林挽风才稍稍放心下来,她可不想把林若水也卷进来,剩下的等事成之后再解释。 但是!正是因为林挽风一切都亲历亲为,最后一步把毒药画在皮肤上也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所以,她现在给自己敷药就变得异常方便。 想想也是,自己能只用右手就可以顺利画画的地方,自然也能只用右手给自己敷药。 敷好药后,林挽风再取一块大小适中的纱布,把左手小臂缠绕几圈,大致包扎好。林挽风:“请大家稍等,这个药方的效果很好,两刻钟疤痕就能消除大半。” 等林挽风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众人都看呆了:林挽风居然真的是想要教会别人该怎么解毒的吗? 这时有人问道:“林大夫这是在干什么?当街教授解毒方法?可是教会了又有什么用?我们还是需要去医馆买药,让大夫处理药吗?”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林挽风说的,但是林挽风迅速锁定问话的人,笑容是十成的和蔼可亲,林挽风朝那个方向说道:“因为我想澄清一个谣言。” 众人倒是议论纷纷:“谣言?什么谣言?” 林挽风笑容不减,她没有直说是什么谣言,而是转了个弯:“大多疤痕是可以去除的,先天的胎记想要祛除虽有难度,但也不是没可能。后天形成的疤痕更容易祛除,所以有疤痕算不上什么,也不能象征什么。大家切莫对带有疤痕的人怀有偏见。” “是的啊,我之前手上有一道砍柴留下的疤,好长的疤!因为这道疤痕都找不到夫家,最后还是林大夫把我治好的!” “我也是我也是……” “真的吗?林大夫能帮我除耳朵后的胎记吗?这个胎记真的太丑了……” 林挽风一一回应道:“当然可以”“除疤不算难,也不止我一个大夫会,京城里的医馆都有能力”“所以疤痕根本不算什么” 在此期间,林挽风还不忘解释说:“我这个伤疤是专门涂上毒药形成的,毒药药性很强,需要时间让皮肤长好,所以恢复的时间很很长。”说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挽风把纱布解开,又用一块纱布把药膏擦拭干净:“大家看看,是不是消了不少?” 有人好奇地探头看,“是啊,颜色瞧着都淡了。” 林挽风点头道:“长公主殿下深受其害,但好在殿下幸运,体质特殊,中毒不深,不出一月疤痕尽消。我经常尝药,体质也算得上好,都不能这么快恢复。” “那个……公主的疤痕竟然是这么来的吗?” 第27章 “不错,现在已经完全消除了,疤痕并不能代表什么。”林挽风拿出药箱中的一厚摞药方,一边分发一边说:“长公主中毒是有心之人故意下毒,这种毒蝎不是中原之物,我手里的是解毒的药方,若是大家出现这种疤痕或被诊断出中了这种毒蝎的毒,可以让大夫根据药方抓药。” 林挽风手上的疤痕让她的话可信度更高,众人纷纷上前拿药方。 众人拿药时会和林挽风套套近乎,说几句话:“林大夫,那个公主真不是什么祸害吗?” 林挽风的语气温柔又有耐心:“当然,你看我就知道。就是因为救治长公主殿下,我才能被晋升为太医,所以说,长公主才不会带来不幸,她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说来也有道理,之前常宁公主被送出宫外,回宫后又病重,这段时间南边洪水相当严重;但是最近常宁公主痊愈了,洪水也是这几天消的,还有安置灾民……” “切!你瞎说什么,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都!帮助灾民是常宁公主的功劳吗?那明明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 一切顺利得出奇,全部按照林挽风预料的进行,林挽风的目的达到了。她要改变洛韫之在人们心中灾星的形象,谣言传播已久,也许今日的事还不能完全扭转洛韫之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但林挽风的举动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谣言开始松动…… 一股无名的落寞涌上却林挽风的心头:洛韫之当时可不像自己这般有人信任,她是孤身一人抗住所有谣传的。 就在林挽风思考自己还能在说些什么时,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都散开!” 是官兵来了!人群纷纷散开,那官兵却直冲林挽风而来,将林挽风扣押。林挽风心说:我就知道,今天的事如此顺利,肯定就会遇到倒霉事! 林挽风乖乖上拷的同时,还不忘安抚身边的人,故作苦恼道:“太医不得私自出宫分发药方,我刚刚当上太医,一时得意忘记了。大家可千万记得我的错,别把药方子丢了!”说罢,林挽风便被带走了。 殊不知,林挽风此举在群众心里堪称“舍身为民”——形象顿时更高大了。 林挽风外出向洛韫之报备过,洛韫之专门派人去保护她。“林挽风在宫外被人扣下,押回宫内”的事自然逃不过洛韫之的耳朵。 听到林挽风在京城内做的事后,洛韫之急匆匆地赶来宫门口。等洛韫之赶到时,见到的就是林挽风被押送进宫的模样。洛韫之焦急喊出声:“林挽风!” 林挽风人被押送着,却是一点也不慌乱,听到洛韫之的声音后,她反而还点点头,笑着对洛韫之做口型。 那一瞬间,洛韫之明白了林挽风心中所想: 我终于将自己置于你的处境下,为你洗清冤屈。 “你看,我解决了。” 所以,我会为你解决一切困难。 长公主殿下,别怕,有我在,我会帮你。 长公主殿下,喜欢我的惊喜吗? 洛韫之忍了又忍,还是有一滴泪自眼眶中滴落。 长公主殿下,你的小大夫不懂何为爱,也许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对你的爱,但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你的爱。 作者有话说: 立flag,明天一定不是阴间时间更新…… 第25章 三堂会审 “林挽风!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吗?” 林挽风看着坐在堂上胖乎乎的管事,想象中衙门升堂的景色瞬间褪去,露出平日里太医院开会的场景,朝堂上的官兵也纷纷变成昔日同僚的脸。 …… 原来就是回来太医院,搞那么大阵仗,还叫一堆人把我押回来,我当要把我关进牢里或者直接给皇帝审问。那说明我只是不合太医院的规矩,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想到这里,林挽风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 林挽风还是在宫外的那一身装扮,衣着朴素但胜在方便,头发在后面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更显得她清纯干练,和众太医们格格不入,在某些人眼里分外扎眼。 面对管事的质问,林挽风装傻充愣道:“不知我犯了什么错?” 管事坐在高位气道:“身为太医院的太医,你的职责是为皇上和皇室成员诊断,必要时还有宫廷的相关人员。怎么能私自出宫给贫民百姓看病诊断?” 位于下位的林挽风不认同道:“太医的职责不只是为皇室看病,还要时刻注意防疫防控。” 管事:“这和你今日在宫外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林挽风将小臂上的疤痕给他看,“管事请看。” 因为林挽风涂毒的时间不长,疤痕算不上严重,再加上先前林挽风敷过药,疤痕减淡了不少,所以现在虽能看出小臂上有疤痕,但根本看不出其毒蝎的形状。 太医院管事在医药方面虽不如林挽风,但也是个博学多才的,他一眼就看出林挽风手臂上的疤痕是中毒所致。 管事依旧严苛道:“你生病是一回事,违反太医院的规定是另一回事,该罚依旧要罚。” 林挽风冷静道:“我不是假借生病逃脱惩罚,我是想让管事您瞧瞧。”说着,林挽风把胳膊凑近给他看,“这毒和长公主当日所中之毒异曲同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林挽风没有直说自己把毒药制作出来。 管事却是非常敏锐,或者说,管事急于给林挽风定罪。他吓得后退几步,说:“你是如何中毒的?难不成你私□□物?” 林挽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好自己出宫前跟长公主商量过,有什么事情让自己先处理。一旦事件有变得不可控的苗头,她就立刻用手势告知暗处的护卫;好还被押送入宫时,见了长公主一面;还好长公主没有执意跟过来;还好,事态还处于可控的范围内。 林挽风面不改色道:“并非如此,管事可能忘了。我不仅在太医院任职,还要帮助大理寺查案,查长公主中毒一事。长公主中毒的毒源未找到,任何人都有可能中毒。今日之事实在是防患于未然。”林挽风站在原地,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我并未给任何人看病,只是分发了药方,这完全符合太医院防疫病的规矩。” 管事不听林挽风的话,只抓住一点不放:“我问你手上的疤痕从何而来。” 难缠的家伙!林挽风在心里骂道,面上却不为所动:“毒蝎不知去处,大理寺却命我找出毒蝎。我只能先根据宫中的毒一一试验,找出和蝎毒效果相似的,再根据毒性推断毒蝎的习性。这样找起来毒蝎就方便很多。” “哦?”管事拿过桌上的茶水,喝一口,“这么看来,你是找到了?” 林挽风喜道:“正是,我试出来相似的毒药,可用同样的解毒药方医治。毒药配方已呈递给大理寺。” 管事又开始扯另一件事:“依你所言,毒蝎下落不明,任何人都有可能中毒。你又如何证明,接下来中毒的人不是你害的?” 林挽风从善如流:“我所有关于毒药的东西都被大理寺带走了。若是管事还不放心,尽可严格看管我,比如我每日都拿了什么药,给谁用的,用了多少,什么时候用的——严格检查,或是在我拿药的时候严格记录,再不济,让我多写几份记录也行。” 反正每天都写,也不差这几张。 管事抬眼看了看林挽风,毫不客气道:“你当太医院是你家开的?人人都要围着你转?” 林挽风:“什么?我没有。” 管事:“还敢顶嘴!你不过仗着背后有常宁公主帮你,才进了太医院。但你在太医院也不老实,现在都敢使唤起我来了?” “……” 林挽风饶是再迟钝,经管事三番五次的扣帽子,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管事在针对自己。 其实林挽风今日所作之举,往大了说是不顾宫规,私自发放药方,往小了说就是没有上报清楚,但此举得了民心。总而言之,有功有过,全看上面的人怎么评判。显然,管事只顾林挽风的过错,全然不顾林挽风有什么功劳。 只可惜今日之事对林挽风确有好处,林挽风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若想要关于洛韫之的谣言在一夜之间全部澄清,并告知所有人,显然是在做梦。林挽风自己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问题就在于此,洛韫之的事情急不得,皇帝不看重常宁公主,甚至巴不得她早点死,洛韫之在宫里还是象征着“不祥之兆”的“活靶子”。 林挽风作为常宁宫里的人,又是皇帝钦点的太医院唯一的女太医,自然也是众矢之的。在太医院某些没能力的人眼里,更是如此。 因此,林挽风希望自己能为洛韫之做些什么,不想总是借洛韫之的势力,哪怕自己和洛韫之再讨厌皇权,现在也不能在掌握皇权的皇帝面前讨嫌。 林挽风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自己现在是在皇宫,寄人篱下。 第28章 达到目的就好,管别人说什么。 皇宫没几个好东西,长公主殿下和哥哥早就告诉自己了不是吗! 冷静冷静。 …… 一群狗东西,冷静个屁! 给我穿小鞋,处处针对我,还不能让我骂两句了? 但是! 自己现在就代表着长公主殿下,而且自己再说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争口舌之快? 林挽风无奈地想:还是以后找个机会捉弄捉弄管事得了。 林挽风忍了再忍,还是没好气道:“管事想要如何处罚,悉听尊便。” 管事满意地笑了笑,脸上的肉都快把眼睛挤没了,他说:“谅你诚心认错,也罢,我就不罚你重的。第一,你且面壁思过一月。第二,从一月后开始,负责打扫太医院三个月。第三,从今往后,禁止医治任何朝堂之上的人。” 前两条纯粹是为了给林挽风一个下马威,林挽风早就听闻过各种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手段,心知自己逃不过。只是这第三条——林挽风疑惑:“禁止医治朝堂之上的人?” 也许林挽风顺了他的意,今日管事少有地耐心解释道:“就是你只能医治后宫的妃嫔们,本月内切记要把后宫中各位妃嫔的脉案和服药记录整理好交给我。” 林挽风不了解后宫妃嫔的数量,还当管事只是单纯地不喜后宫女子,心说:哦,这算什么?正合我意。 毕竟,中蝎毒的不止洛韫之一个,还有先后娘娘。林挽风并不知洛韫之和先后娘娘有何恩怨,她其实更倾向于是一方的仇人下毒,恰巧当天两人见面,连带着另一方也中毒。所以说,后宫是个突破口。 思及此处,洛韫之在路琦面前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她那日面见先后,先后还劝她好好活着,会越来越好的…… 林挽风不知洛韫之独自咽下了多少苦,也不知有多少亲人离她而去,但林挽风知道,她可以帮助洛韫之。 不过,若不知有何私人恩怨的前提下,害死先后,最有利的人应该是—— “皇后娘娘驾到!” 霎时间,所有人都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林挽风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身华服的沈皇后走到自己身边。 管事立刻站起身,堆笑道:“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长公主殿下。” “无妨,我今日是来带一人走的。”沈执棋面色和蔼,但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和蔼了,“林挽风大夫,跟我走吧。” 林挽风浑身一震,心说:我犯了什么事,能让皇后娘娘亲自前来?我不是还没诊断过后宫的妃嫔吗? 在太医院众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们只会以为林挽风搬出了一个更硬的后台,有一个职位更大的皇后娘娘为她撑腰。 太医院的人面面相觑,但皇后都发话了,哪有不听的道理?也顾不上林挽风的破事,麻溜地让人跟着皇后走了。 沈皇后在前面走着,林挽风在身后默默跟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就是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突然,沈皇后停住了,林挽风差点撞到沈皇后,她抬头一看,原是洛韫之在前面。 林挽风奇怪:这不是去常宁宫的路,长公主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洛韫之见到林挽风又是喜悦又是担忧,她朝两人走来。 沈皇后却在洛韫之靠近林挽风时,拦住了洛韫之,当着洛韫之的面,沈皇后说:“‘棋行险招’‘富贵险中求’,林挽风大夫真是好手段。” 沈皇后不愧是从后宫一路晋升为皇后的,说话的内容和语气,林挽风根本听不出褒贬。 林挽风看了看洛韫之,洛韫之脸上的担忧着实吓了林挽风一大跳: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怎么一副马上要给我收尸的样子? 好在沈皇后也没卖关子,只听沈执棋继续道:“皇上要见你。” 林挽风微微睁大双眼。 皇上要见我?! 作者有话说: 走了好多天剧情,林大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长公主独处啊!!! emmmm,更新时间比昨天早了半个多小时,也算是进步了! 第26章 偷偷摸摸 一想到要去见皇帝,林挽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林挽风以为自己被押送回宫是直接面见皇帝,没成想是回到了太医院;太医院这头还没完事,又被皇后领走了;皇后把自己带到洛韫之面前,又告诉她要去见皇上。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事态发展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不忘初心,只可惜林挽风早把初心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提起来,林挽风恨不得再踩上两脚。 林挽风的视角只能看到沈皇后的背影,不过也有可能是沈皇后不屑于看自己。林挽风暗暗思索:根据沈皇后的态度,皇帝叫我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下面审完上面审,层层递进是这么个递进法? 好烦。 林挽风面露嫌弃,又反应过来身边人是皇后,她的表情只变了一瞬,就迅速调整回来。 但林挽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沈执棋的眼睛,她斜睨一眼林挽风,轻哼一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当着洛韫之的面,林挽风也不愿对沈皇后不敬,她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人都会害怕的。” 和林挽风一样,沈皇后似是不愿争口舌之快,她轻哼一声,秀眉一挑,也不再说什么,别开脸朝前走去。 她左右两边的人明显是从小受过规训的,步子适中,连带衣裙摆动的幅度也是相得益彰的美感。 林挽风第一次走路跟用尺子比过一样,走得板板正正,路线笔直,生怕走错一步。若不是身边两人的衣着全然不是侍卫的样子,林挽风真的会以为自己是被她们两个架起来的。 洛韫之终于找到机会凑过来,她趁两人说话的间隙,避开沈执棋,三两步来到林挽风的身边,和她衣袖相贴。现在,沈执棋、林挽风、洛韫之,三人以从左到右的顺序并排走,把林挽风挤在中间。 林挽风目不斜视,只用余光打量身边人。她左边是沈执棋沈皇后,眉眼精致又充满锐利,乍一看样貌极具攻击性,但她周身亲和的气质又冲淡了眉眼的锐气;一身牡丹纹样的长裙,端庄大气,哪怕不是庆典穿得华服,也是母仪天下。 右边是洛韫之长公主。长公主偏爱冷色调的服饰,一袭深蓝色的对襟襦裙,更显得生人勿近。但——林挽风朝右边抬头,直视洛韫之的眼睛——那双狐狸眼原本盛满了疏离和算计,但此刻,她看向林挽风的眼神却满是关心和爱意,还有几分依赖,像极了主人离家多日,突然回来时赶着去贴贴的猫猫。 林挽风的心瞬间软了一半。 洛韫之察觉到林挽风的不安,她凑到林挽风的耳边悄悄道:“别害怕,有我陪着你呢。” 这样说还不够。 林挽风感受到洛韫之一直在往自己身边蹭,洛韫之的身量比自己高,她佯装衣袖不便,弯下腰整理衣摆。等洛韫之再次直起身子时,林挽风的手已经在洛韫之的手心里了,她说:“你放心,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能保你。” 林挽风没忍住笑出声:承诺听起来相当幼稚,但林挽风知道洛韫之是认真的,半分没有开玩笑。 两人偷偷摸摸的样子统统被沈执棋看在眼里,沈执棋轻咳一声,紧接着一记眼刀朝二人飞来。林挽风下意识看向沈执棋,正好接住她的眼刀,被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像和情人幽会被家长发现。 林挽风一个激灵就要收回手,但洛韫之拽住不放,林挽风力气不如洛韫之,一时半会儿根本抽不会手。 沈执棋受不了两人的打情骂俏。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她拽住林挽风的左手手腕,将她向自己的方向一扯,林挽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被沈执棋扯到左边去了。 现在三人的站位从左到右,依次是林挽风、沈执棋、洛韫之。沈执棋身量也高于林挽风,仿佛一个判官,硬要把两个人分开。 林挽风没忍住,探头去看洛韫之,恰巧洛韫之也探头看她。沈执棋又咳一声,林挽风像是在学堂里被教书先生点名一般,立刻把头扭回来。 沈执棋好像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只把她们的行为当作小孩子之间的顽皮打闹。她沉声道:“打打闹闹成何体统?宫规森严,岂容你们胡闹?” 沈执棋面上瞧着亲和,骂人是一阵见血。她不骂林挽风,只骂洛韫之:“你在宫里呆了多久?她在宫里呆了多久,她什么都不懂,难不成你也是?” “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我们要去面见皇上!你们连犯了什么错都说不清楚,还敢嬉皮笑脸?惹怒了皇上,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知洛韫之和沈皇后有没有交情,有何交情。总之,洛韫之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在此刻也息了声,乖乖挨骂。 一路上,林挽风再也不敢看洛韫之一眼。 第29章 从太医院到北书房不算近,沈皇后和长公主也没有叫轿子抬去,三人和些许侍从,在皇宫中一路静默地走,既不聊天,也不问话,像行军一般悄不作声地匀速前行。 林挽风纳闷地想:听说过“食不言寝不语”,没听说过“行不言走不语”。沈皇后原来这般喜静的吗? 林挽风来不及多想,面前就是北书房,转眼间她们已经来到皇帝面前。 “臣/常宁/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端正坐在奏折堆里,只露出头和半截身子,连手都看不到,是相当忙碌了。 但不同于之前的头也不抬,见她们三人行礼,皇帝却是将笔搁下,“都起来。” 这很意外了,林挽风也更觉奇怪。 “刚刚蓬莱殿的嬷嬷说小十一在哭闹,许是感染了风寒。皇后,你带着常宁去瞧瞧。”皇帝盯着林挽风,继续说道:“林挽风太医,你留下。” 她们三人都不傻,知道皇帝是要把皇后和长公主支开。 洛韫之不知道皇帝要把林挽风怎么办,她挡在林挽风面前,急道:“皇兄。” 皇帝只当洛韫之是小打小闹,并没有放在眼里,他命令道:“皇后,把常宁带出去。” 洛韫之其实很胆小,林挽风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害怕分离,害怕别人因她受到伤害。所以每当林挽风落入险境时,洛韫之总是最慌张的那个——她害怕林挽风受伤,她害怕林挽风就此离去,毕竟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但现在明显不是忤逆皇帝的好时机,这是公然抗旨。皇帝愿意把洛韫之当成妹妹,洛韫之就是妹妹;皇上愿意把洛韫之当臣民,洛韫之就是臣民。 洛韫之可以和皇帝玩闹,皇帝可以不追究她的问题,当然也可以追究。选择权在皇帝。 林挽风给洛韫之一个安心的眼神,其实心里慌得不行:要是真把皇帝气到直接赐死,她要在短时间内想出瞒天过海假死出宫的办法!只是要把长公主殿下独自留在宫中了。 洛韫之还欲留下,林挽风小幅度摇头。 沈皇后看不下两人“你走吧”“我不走”“不,我要留下来”“不,你不能走”的狗情节,拽着洛韫之的胳膊,轻轻松松把人拉出去,姿势还很好看。从林挽风的角度看,就像是两个小女孩手拉手出去春游一样。 林挽风还有心情想:原来沈皇后还是个隐藏的暴脾气?完全看不出来啊。 目送洛韫之和沈执棋离开后,林挽风默默地将头转了回来,默默地深吸一口气,默默地计划如何跑出地牢——她知道,真正掌握自己生死的人,就在眼前。 嘁,真不爽。 皇帝像把玩猎物一般,评价道:“林挽风,你好大的胆子。” 林挽风在内心默默吐槽:谢谢,这句话从小到大已经有无数人跟我说过了。哦对,刚刚皇后也这么说,不劳烦您再说一遍。 在未知错误是什么的情况下,盲目招认可是大忌。更何况面前的是皇上,林挽风选择稳妥的方式:自己先认错,哄着皇上。 林挽风跪在地上就没起来过,长公主在冷宫和宫外都生活过,在宫内生活也遭人欺负,亲人或多或少都因皇权而死,她非常厌恶皇权,更不喜欢跪拜礼。 常宁公主不喜跪拜礼,常宁宫也不会行跪拜礼。所以林挽风从没考虑过护膝的问题,见过几次皇帝后,林挽风觉得在见皇帝之前非常有必要在膝盖上绑几个软垫子,最好是灌水的那种,薄薄的看不出来,跪着也不疼。 林挽风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礼,不卑不亢,再直起身子,道:“臣愚昧,不知臣犯了什么错惹得圣怒,臣罪该万死。” 皇帝笑了笑,眼神里却丝毫没有笑意,皇帝冷冷道:“朕说设立女太医一事,你消息传得倒是快。这么喜欢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什么? 林挽风满脸问号。 我就差把脖子洗干净上断头台了?你就问我这个? 且不说别的,喜欢荣华富贵怎么了?你现在不就是享受着荣华富贵? 皇帝又缓缓吐出一句:“你当真以为,朕是因为你的才学留下的你?”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太痛苦了,林挽风你赶紧和洛韫之甜甜蜜蜜地谈恋爱去! 今天不是阴间时间更新! 第27章 暧昧不清 “不然呢?还能因为什么?” 林挽风坦坦荡荡的,哪怕是跪着,也带着一股子傲气:“宫中太医无一人能解开的毒,臣解开了;宫中太医无一人能治愈的病,臣治好了。皇上当日也说,臣救治常宁公主有功,为何今日却说留臣成为太医并非因为臣的才学?” “难不成臣是因为相貌才揭皇榜入宫的?那臣为何不参加选秀,而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救治常宁公主?”林挽风反问,同时自问自答道:“当然不算!臣是因为有能力,并且臣相信自己的能力,才揭榜入宫救治公主的。” 皇帝只一句:“伶牙俐齿。” 林挽风气急,但她知道越辩解只会对自己越不利,于是她转而对女太医一事解释道:“臣原本是京城内的一名大夫,给不少人看过病,此次臣入宫救治长公主也是承载了京城百姓的希望。她们希望臣能救治长公主,证明臣的能力,继续悬壶济世。” 皇帝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你说,京城内百姓‘希望你去救治常宁’?” 现在只有皇帝和林挽风两人,林挽风不便按压手心穴位让自己冷静,只得用小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面上不要过多展露情绪,她冷静道,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当然,皇帝爱护姊妹,这是天下百姓都知道的。皇上是天子,臣和百姓们都相信,皇上会像爱护姊妹一样爱护您的子民。” 显然,皇帝很吃这一套,但他依旧不愿放过林挽风,问:“女太医一事,你如何解释?” 左右都绕不过这个问题,林挽风信口胡诌:“皇上宅心仁厚,看重能力。当日任命臣为太医时,皇上曾言臣是作为女太医的先例,臣以为这是皇上给臣的考验。若是臣有能力留在太医院,甚至是成为首席,就说明女医比得过男医。如此一来,有可能成为太医侍奉朝廷,女医更会苦研医学,只愿能为朝廷效力,对您百利而无一害!” 林挽风:“臣就是最好的证明。迄今为止,皇宫上上下下,依旧只有臣能解长公主的毒。臣不比那群男太医差,相反,臣远胜于他们。”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内心微微动摇,神情已经有所缓和,嗤笑道:“照你这么说,日后女子也可入朝堂?” 女子也能如朝堂? 仅仅只是一个可能,皇帝就怕成这样? 林挽风历史学得不错。她知道上一代政权就是因为暴政导致民不聊生,百姓积怨已久,起兵造反,才使得江山易主,有了现在的王侯将相,皇宫贵族。所以本朝皇帝格外注重民生和言论,林挽风眼前的这位皇帝更是如此。 林挽风据理力争:“回皇上,历朝历代都有女将军,女子入朝堂并非虚妄。既然并非虚妄,为何太医院只收男太医,不能有女太医?不仅如此——”林挽风想到,皇帝和太医院的人都扬言要让林挽风在后宫医治妃嫔,“——臣一直认为,在有些时候,女医要比男医有用的多。” 皇帝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林挽风微微一笑:“回皇上,为小姐夫人们看病的时候。女子总是格外注重自己的清白,所以有女医来医治再好不过。” 短短一句话,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但林挽风成功戳到了皇上的痛点:自古以来,妃嫔私通都是后宫最大的丑闻,也是百姓最津津乐道的。洛韫之出冷宫时送进去的两人,至今都流传着。 林挽风借后宫职务表明自己不可或缺的利用价值,皇帝自然不会给她过重的刑罚。 皇帝又将笔拿起,“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起来吧。” 林挽风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我呸,你看中个屁。 就在林挽风以为一切都结束时,皇帝又慢悠悠道:“你同常宁不像是单纯的主仆关系,朕还从未见过常宁对谁如此上心过。” 林挽风刚站起来,听清皇帝的话后差点一个踉跄摔地上。 主仆关系?没有对谁上心过? 你还真把大夫当下人啊!还有,别人给长公主关心的机会了吗?动不动就是谣言和谩骂,你让她去关心谁?关心你这个把她送出宫两年不管不问的表面兄长? 林挽风气不打一处来,她先是解释二人的关系:“回皇上,臣是长公主殿下的大夫,我们二人并非以主仆相称。长公主殿下因臣而痊愈,所以格外感激臣。” 林挽风及时打住,她已经想起来洛韫之身上香香的味道和软乎乎湿漉漉的嘴唇了!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能想到什么呢! 不敢想了不敢想了。 再想要出问题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百无禁忌的妹妹终于有了把柄,皇帝今日格外关心起洛韫之来,“常宁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交流。在你之前,给常宁医治的大夫不少,也没见她格外关心哪个。” 第30章 林挽风下意识维护洛韫之道:“长公主殿下只是认生,不愿与陌生人说话很正常。至于微臣,也许因为臣是常宁宫的人,长公主还是很维护自己宫里人的。” 皇帝没有抬头,低着头拿笔写写画画,可能是在批奏折,也不知道林挽风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又同林挽风说了几句车轱辘话,让林挽风对着皇帝话一顿夸,才放林挽风回去。 林挽风步履蹒跚地走出北书房,却没瞧见洛韫之,心说:洛韫之那头还没完事?难不成十一皇子真的生病了? 就在林挽风四处张望寻找洛韫之的身影时,她看到了如月。 如月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恭敬道:“林太医,长公主命我在此等候,接您回去。” 林挽风问:“长公主殿下叫你来的?她人呢?殿下回常宁宫了吗?” 如月不多说一句废话,她只负责传达命令、执行命令:“长公主并未多言,请林太医跟我回常宁宫。”这就是不愿说的意思了。 洛韫之的两个宫女——如月和朝日,人如其名,一个如月般沉静,绝不逾矩;一个如朝日般明媚,热情洋溢。 相比待人待事都一板一眼的如月,林挽风其实和朝日更合得来。住在常宁宫已有月余,林挽风和如月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多半还是敬语。 如月公事公办的恭敬态度让林挽风忒不自在,林挽风摸了摸脖颈,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让气氛不那么死板,但对上如月毫无波澜的眼神,林挽风还是道:“有劳。” 一回到常宁宫,林挽风专门去主殿转悠一圈,没看见洛韫之的身影,就知道洛韫之还没回来。 林挽风心想:也对,如果她早就脱身了,定会在北书房外等我。 没见到洛韫之,支撑林挽风的念想消失,一整天的疲惫瞬间涌上来,林挽风脚一软,又差点被门槛绊倒。她扶着柱子站稳,飞速回到自己的偏殿,直奔床边,鞋袜未脱地倒在床榻上。 林挽风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她望着房梁,回忆今日满满当当的行程。 怎么才过了一日?我感觉已经过了十日。今日做的事情,都赶上我这十日的事情了。 当太医好累。我想回家坐诊,哪怕天天磨药做体力活也行。 夸人好累。第一次感觉和人说话这么累,这辈子都不想和别人讲话了。 真的累死我了。 也不知道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皇后和皇帝会不会为难她。 …… 想着想着,林挽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许是最近几日太过于劳心,林挽风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有哭声。 呜呜咽咽的。 声音又尖又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林挽风甚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打量了周围环境。自己此刻在一间屋子里,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勉强可以称之为床实际上就是在一堆稻草上铺了垫子,像是一间牢房。 林挽风严重怀疑这里闹老鼠。 好在有一扇透风的窗子,林挽风努力踮脚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就连月光都照不透黑暗。 哭声还没停,也不知从哪飘来的,伴随着阴风阵阵,哭声更不真切,林挽风侧耳仔细聆听。 是个孩子的哭声。 就在林挽风思考应该怎么出去时,只听“吱呀——”一声,牢房的门自动打开。林挽风盯着眼前不知何时凭空冒出的门,没有半分犹豫,她径直走出牢房。 牢房外不是一排排紧密相连的牢笼,是和皇宫建筑差不多的青砖青瓦,不知是皇宫哪处的建筑宫殿。 这里和自己刚刚呆的地方出入很大,林挽风再一回头,发现身后的牢房也消失了。 不仅如此,在林挽风出来的瞬间,哭声猛地变大,似是催促林挽风快些去找。 林挽风便开始寻找声音源头,这里说不上有多大,但因为空无一人,所以林挽风寻找起来格外吃力。 四面都是宫墙,唯一的朱红色大门紧锁,林挽风寻遍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终于在某个房间里找到了哭声的来源。 她隐藏在房间的角落里,全身埋葬在黑暗中,哭的太过于投入,连林挽风推开门也没有反应,声音并未减轻一份,甚至抖都没抖一下。 林挽风站在门口,身后是月光,身前是黑暗,而她就位于一暗一明的交界处,向前是无尽黑暗,后退是皎皎月光。 但林挽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走向前去,她只身来到黑暗中,来到那人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修文,改了改顺序 第28章 公主年幼 起先林挽风只能看到有一双腿露出来,是大人的身体,依旧看不到孩童的身影。 但林挽风直觉黑暗里的孩童就是年幼时期的洛韫之,她脚步不停,继续朝里面走。 越靠近,看得越清楚。 等屋内的景象完全呈现在自己面前,饶是在梦中,林挽风也不禁停滞了呼吸。后知后觉地,林挽风闻到一股臭味,这个味道她不经常能闻到——腐|烂|尸|体的味道。 还好这是在梦里,不会吐出来。 林挽风在梦里看到了:她进来的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小女孩,趴在一具腐烂的尸|体旁边。 林挽风是大夫没错,也见过尸|体,但她从未见过腐烂到这种程度的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冷意从脚底直窜入心脏,再通往全身,林挽风麻了半边身子,险些站不住。 “呜呜呜……” 哭声唤醒了林挽风,她终于注意到紧紧搂住尸|体的小孩。小孩穿的衣服很好看,光是看着,哪怕不上手摸,林挽风都知道衣服的布料材质极好,应该是从贵妃珍藏的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料,做成了小衣服给洛韫之穿。 “呜呜呜……” “……母亲您醒醒,求您醒醒……” 林挽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小孩子抱走,当她拉住这个孩子的手时,哭声戛然而止。小女孩终于注意到有人来了,她扭过头来,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挽风。 看清楚小女孩的脸后,林挽风脱口而出:“果然是你,长公主殿下!” 守在尸体身边的小女孩,就是洛韫之。 不同于现在的洛韫之,年幼的洛韫之又瘦又小,长期吃不好也吃不饱,洛韫之的手腕也就林挽风两个拇指那么粗。她的脸又瘦又小,显得瞳仁又黑又大,脸颊瘦得凹进去,小孩子该有的脸颊肉,洛韫之是一点都没有。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挽风,用哭哑的嗓子问:“你是大夫吗?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这时候的洛韫之还会向人求救。 林挽风看着脚边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点的洛韫之,心里一阵阵发苦,苦后是细细密密如针扎般的疼。 按照传闻,洛母死亡的时候,洛韫之才三岁。 三岁,在寻常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洛韫之就见过死亡了;而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死在洛韫之面前的人,就是她的母亲。 在梦境里,林挽风不受控制道:“她死了。” 自欺欺人的谎言被拆穿,真相浮现在洛韫之眼前。 洛韫之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死了?”洛韫之转过头,看向母亲,她小心翼翼地抱住那具不成人形的身体,哭喊道:“我不要母亲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林挽风轻轻捂住洛韫之的眼睛,道:“我们把母亲安葬,然后你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洛韫之安静了一瞬,打量林挽风须臾,冷不丁道:“……我要陪她。” 你要干什么? 林挽风会错了意,她一口否决道:“不行,你不能呆在这里。你要好好活着!”说着,林挽风也渐渐没了底气,“活着才有希望。” 哪怕是现在的洛韫之,也没有脱离绝望。 洛韫之固执道:“我要陪她,直到她完全消失。” 林挽风:“……”洛韫之有太多太多隐瞒她的事了,哪怕是现在,她看到了年幼的洛韫之,解开了洛韫之秘密的一角,林挽风依旧不敢断言自己了解洛韫之。 洛韫之的过去,远比林挽风想象中的黑暗、恐怖、暴|力、血|腥,还有……处处遍布着死亡——尤其是亲人的死亡。 死亡教育对洛韫之而言太早了,年幼的洛韫之居然也懂了。 唯一的亲人逐渐腐烂的过程,洛韫之全看见了。 传闻一知半解,模糊不清,只顾香|艳,对洛韫之的痛苦置若罔闻。 传闻里只提到洛贵妃死后洛韫之独自爬上冷宫宫墙,提到了她撞破后妃私通的好事,但并没有说洛韫之目睹了母亲死亡的全过程,甚至还有尸体化为白骨的过程。洛韫之是如何熬过那段日子的,又是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爬上围困后妃的宫墙的——传闻里只字未提。 林挽风不敢想象,也无力想象。她并没有回答洛韫之的问题,抱起洛韫之朝月光走去,她对年幼的洛韫之说:“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第31章 可惜梦境偏偏和林挽风对着干,就不随她的愿。 距离门口的月光只差一步之遥,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个样子。 依旧是年幼的洛韫之,依旧是这间屋子,只是洛贵妃的身体变成了一具白骨。洛韫之救跪在白骨身边。林挽风伸出手触碰洛韫之骨瘦嶙峋的肩膀,想劝劝她,却在即将触碰到洛韫之的肩膀时,手指穿过了洛韫之的身体。 林挽风意识到了什么,慌道:“洛韫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林挽风失去了和梦中人接触说话的权力,明明站在洛韫之的身边,但是不能触碰到洛韫之,洛韫之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林挽风只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洛韫之独自一人经历这些时光。 不知过去了多久,洛韫之在这里呆了多久,林挽风就陪了她多久。 等洛贵妃完全化为白骨,洛韫之才终于离开了这座坟|墓,来到那面宫墙下,想着该如何翻出去,看看冷宫外面的样子。 至于洛韫之是怎么翻出去的,又是怎么撞破别人好事的,林挽风统统没看到,洛韫之出冷宫后的日子宛如一出出皮影戏,在林挽风面前快速掠过—— 被嬷嬷太监欺负,转头“连累”上另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欺负人的嬷嬷太监统统挨了好多个板子;没人愿意养洛韫之,洛韫之就自己一个人生活,连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要;若是被皇子公主欺负就想办法回击,让那人吃哑巴亏……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快速掠过,似乎是连洛韫之本人都不想回忆。 …… 待时间流速恢复正常,林挽风所在的场景又变了,这次,她来到了一座庭院里。院子不算大,但假山流水凉亭一应俱全,倒像是林挽风曾去看诊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里。 这回林挽风仅凭背影就认出了洛韫之。无他,这时的洛韫之已经有现在洛韫之的风范了。 这时的洛韫之约莫有十来岁,一改之前骨瘦如柴的模样,在院子里用树枝舞剑,舞得虎虎生风,全然一副被养得很好的样子。 小脸粉雕玉琢,虽稚气未脱,但偏细长的眼睛依旧彰显出几分英气,几分意气风发。 林挽风从未见过如此随性自在的洛韫之,她顿时好奇起来:是谁把洛韫之养得这么好? 就在林挽风疑惑时,问题的答案来了——远处,一位身姿窈窕的俏女郎端着糕点来到院内,笑着冲洛韫之喊道:“辛苦了,来吃点东西?” 洛韫之嘴上说着“这就来”,却还是把正在练习的这一段舞完,才放下树枝跑到那人身边,先是兴奋地说:“都是我喜欢吃的,太好了!”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问太子妃安。” 那人用食指点了点洛韫之的鼻子,佯装生气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该叫我什么?”说着,她把糕点护在身后,威胁道:“这可是我专门跑到城南头买的,说不对不给你好吃的。” 洛韫之吐吐舌头,改口道:“令仪姐姐,白姐姐,白令仪姐姐,这样好了吧。”随了那人的愿,洛韫之开始得寸进尺:“我想要剑!一把真正的剑!” 白令仪无奈笑笑,“等你长到我这么高——你就可以去找你沈姐姐,她家的剑任你挑!” 洛韫之眼睛亮晶晶的:“当真?” 白令仪:“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梦境中的两人岁月静好,游魂林挽风却是目瞪口呆。 林挽风没见过此人,刚想着也不是洛家人,就听见洛韫之的话。 谁? 白令仪?! 林挽风没见过先后,但是她知道:白令仪,正是先皇后的名纬! 洛韫之居然是先后娘娘养大的!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林挽风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头好疼。 宿醉就是这种感觉吧。 自己只是做个梦而已,至于这么难受吗? 还是需要日日给自己把脉,一日不得偷懒。 梦醒时分,梦境里经历的一切却异常清晰。 林挽风抱着脑袋艰难地翻了个身,她依旧闭着眼睛,但却在翻过身的瞬间发现了不对:身边传来阵阵幽香,好像是蜀葵花的味道。 蜀葵花?常宁宫里没有这种花。 林挽风心下一惊。 不对,有人在自己身边! 难道又是刺客?! 林挽风睡得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更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顾不上整理纷乱的梦境,林挽风决定先处理掉眼前的问题。 她一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枕下,手指探两下,顺利在枕头的正下方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林挽风特意配置的、可致人暂时性失明的药。自从上次遭遇刺客,林挽风就将其藏于枕下,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林挽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想:大夫犯了什么错,大夫只是想救人,没必要天天盯着大夫杀吧? 林挽风将这包小药粉攥在手心里,正准备撒出去,就听见自己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林小大夫,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醒了。” 是洛韫之的声音。 林挽风这才放松下来。 她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洛韫之笑眯眯地坐在床边,翘着腿,心情很好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修文,改了27-30章的内容顺序 九万字啦!马上十万! 第29章 乌发珠钗 她下意识地凑近洛韫之,蹭蹭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迷糊感,软声软气道:“你回来了?” 洛韫之简直要爱死这一刻的林挽风了,又察觉到林挽风的小动作,她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林小大夫可是睡迷糊了?” 林挽风很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落下来,她顺手要把眼角的泪擦去。 洛韫之先一步扣下林挽风的手,仔细欣赏了一阵林挽风我见犹怜的模样,才伸出手替她抚去泪痕。 洛韫之从未见到过这么脆弱的林挽风,哪怕只是表面的,也让她保护欲大起。 林挽风本就是半清醒,现在洛韫之对着自己的脸蛋揉来揉去,直接让她完全清醒了。 她看看洛韫之,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她嗖得一下直挺挺的地做起来,摸摸自己的头发后,又嗖得一下躺了回去。 望着林挽风凌乱得仿佛住了一窝鸡的鸡窝头,洛韫之再次笑出声,“林小大夫,你的头发怎么了?” 其实林挽风的睡相很好,一晚上顶多也就翻几个身。但是,从小到大,无论林挽风睡多久,哪怕只有一刻钟,只要她躺在床榻上,睡醒时必然是一副鸡窝头的样子。 为了解决自己头发的问题,林挽风试过在睡前把自己的头发扎成几个牢固的辫子、试过把头发整体用纱布捆起来、试过用蜂蜜白糖洗头,甚至还试过把自己捆起来。 结果没有一丁点儿用! 每天起来面对自己的头发,林挽风除了抓狂还是抓狂。长此以往,她养成了每日把头发松松扎起来的习惯,反正睡觉的时候头发会自动打结,麻烦的编发除了让第二日的头发更难打理以外一无是处。 林挽风每天早晨理顺头发至少需要两刻钟,干脆一切从简,象征性在发尾处束个发带,也鲜少戴发饰珠钗。 现在让洛韫之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林挽风莫名感到羞|耻。她闭上眼睛,把被子拉过头顶,决定躺在床上装死,假装听不见。 但洛韫之偏不如林挽风的愿,她朝床里面挪了挪,隔着一层薄被子闹林挽风。但林挽风装死的技术一流,宛如老僧入定,任洛韫之怎么晃,她都没有反应。 洛韫之换了个法子,她趴到洛韫之的耳边,连声讨饶道:“林大夫,林小大夫,我错了,我不笑你。快起来,我帮你梳头发!” 洛韫之头上的发饰珠钗叮当响,伴随着洛韫之的笑声,轻易穿过被子传入林挽风的耳朵。林挽风面红耳赤,不知是闷得,还是被洛韫之逗得。 林挽风强装镇定,默默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地在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洛韫之都快趴到林挽风的身上了,可怀中人还是没反应,洛韫之又想了个点子,她可怜兮兮道:“林大夫,你快醒醒吧。你都不理我了,我就没人可以说话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要来陪你了!” 说着洛韫之作势掀开被子的一角,就要躺进来。但洛韫之话里有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的话落到林挽风的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哪怕洛韫之的语气里满是笑意,林挽风也知道洛韫之在警告自己什么。 若是林挽风出了什么意外,洛韫之一定会来陪自己。 无论生死。 林挽风探出几个指尖,摸摸拉下一小节被子,只露出一双圆眼睛,她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洛韫之,嘴巴还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当真?”她说的是梳头发一事。 第32章 洛韫之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生怕她人又缩回去,连忙应道:“当真!我可会梳头发了。”心说还是装可怜的办法好用!原来挽风吃这一套。 林挽风半信半疑:“你为什么会梳头发?” 洛韫之笑嘻嘻地说:“因为我小时候就是自己给自己扎头发,练多了就会了。林大夫你相信我,相信我的手法,我保证把头发扎得又快又好。”语气里没有半点悲伤。 了解过一星半点洛韫之的童年时期,林挽风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发出几句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啊……哦……这,这样啊……” 好在洛韫之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洛韫之笑着掀开被子,把林挽风从床榻上拽起来:“好啦好啦,起来啦,快起来啦。” 林挽风被洛韫之强行按在凳子上,她呆愣愣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睡得肿乎乎的,眼睛也红红的,还有乱成一团令人不忍直视的头发,相比之前更乱了——太糟糕了,长公主是怎么接受这个样子的自己的? 在常宁宫里,又有洛韫之在身边,林挽风十分安心,她懒懒散散地,一动也不想动。 林挽风叹气道:“好累,在宫里几日比在宫外看病坐诊一月都累。” 洛韫之安抚性摸摸她的脑袋,骂道:“当下人能是什么好差事?” 林挽风默默反驳:“大夫才不是下人。” 洛韫之反问:“哦?你见哪个官位比你高的把大夫或太医当人看?” 林挽风无言以对:“……” 洛韫之继续捅刀:“今天皇帝把你当一个正常的人看了?没有把你当作可以随意处置的下人看?” 林挽风:“……别说了。”说起皇帝,林挽风突然想到:“对了,皇上说十一皇子感染风寒,可好些了?” 洛韫之:“他骗你的。” 林挽风无所谓道:“好吧,孩子没事就好。” 洛韫之状似无意问道:“你呢?” 林挽风:“我怎么?” 洛韫之:“皇帝可有为难你?” 林挽风沉吟片刻,决定将今日之事如实告知洛韫之,道:“虽有为难,但尚可解决。” 听林挽风一脸严肃的讲完,洛韫之又是担心又是喜悦,她实在没忍住,从背后偷袭,像搓面团一样揉搓林挽风的脸。 林挽风一头雾水:“尼左森么?” 你做什么? 洛韫之堪堪停下,轻咳一声道:“小大夫太厉害了,我好喜欢。” 哪怕之前已经听过一次,两人甚至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林挽风依旧不能适应洛韫之的直白,她默默低下头,脸蛋也慢慢变红了。 洛韫之继续问道:“皇帝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挽风保持沉默:“……” 洛韫之叹气道:“林大夫,你是怎么做到为我做了那么多,又对我毫无所求的?” “……” “没关系,细水长流,我又不着急。” 直到洛韫之转身去取水,林挽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常宁宫,使唤常宁公主为自己梳头? 饶是再不喜欢规矩,此时林挽风的脑海里也缓缓冒出来四个大字: 成何体统! 趁人还没回来,林挽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想找机会逃跑,却被取水回来的洛韫之一把按回去:“你乖乖坐着别动。” 林挽风不好意思道:“长公主殿下……不如还是臣自己来吧。” 洛韫之站在林挽风身后,左手越过林挽风的肩膀,从梳妆台前拿起一把木梳,侧身蘸了蘸水,从发尾开始打理,“你见过皇帝后,称呼倒是叫得挺准。” 这是不满自己对她的称呼了,林挽风立刻改口道:“我自己来,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不行,坐着等。” 林挽风欲哭无泪。 不过,洛韫之的手艺意外的好,从上到下,一点一点,耐心至极。真如她所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把林挽风的头发完全梳顺了。 铜镜中的林挽风长发如瀑,未施粉黛,和洛韫之比起来朴素之际,却格外惹眼。 洛韫之像个发型师傅一般问她:“喜欢什么发型?” 林挽风哪敢梳什么复杂的发型,她慌张道:“简单一点!简单的就好。” “好。”洛韫之一口答应,说着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摸来摸去,闹得满头珠饰摔得噼啪响,声音清脆悦耳,颇有大珠小珠落入玉盘的既视感。 坐着不动很无聊,尤其林挽风还看不见洛韫之在自己背后干什么,唯一的娱乐就是眼前铜镜里的倒影。林挽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铜镜,铜镜中映出洛韫之的虚影,她看洛韫之的头探来探去,心说:长公主头发上好个些珠钗发饰,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不多时,洛韫之手法娴熟地从头上取下一支白玉珠钗,递给林挽风。 林挽风接过珠钗,目光立刻被吸引,她不由得赞叹:“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发钗。” 白玉无瑕,发钗通体温润透白;钗首饰以鸾鸟,象征吉祥;又坠一颗淡紫色的珠子,为佩戴者凭空增添了几分灵动。 洛韫之扶住她的肩膀,冲她笑了笑,“喜欢就好,送你的。” “送我的?!”林挽风双手捧着那支钗子,略带惊恐道:“这,这该不会是你母亲留下……” 没成想洛韫之一口否决:“不是,我母亲在冷宫里为了把我生下了,变卖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等我生下来,从生死关前走一遭,根本什么都不剩了。我和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谁还管什么身外之物……” 林挽风放下心来,随口一问:“那这个发钗就是长公主自己买的?” “也不是,先后送的。”一边说着,洛韫之手上动作不停,给林挽风挽了一个简单漂亮的发髻。 等一下。 谁送的? 先后送的?!!! 作者有话说: 修文,27-30章顺序改变了 第30章 皇后执棋 玉钗看起来质地温润,拿在手里却十分冰凉。 林挽风将它握在手中,仿佛能看到梦境里那位眉目温和的俏女郎从背后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子,递给洛韫之,洛韫之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后满脸惊喜,再撒娇让她为自己戴上…… 现在,洛韫之却将它送给了自己。 林挽风抬头瞧瞧洛韫之,洛韫之神情自然,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送出了什么。 她趁林挽风愣神的时候,从她手中接过玉钗,手法娴熟地将林挽风的头发分成三股,一手固定头发,另一手拿玉钗,林挽风只看清洛韫之的手腕来回反转几下,然后一个发髻就挽好了。 洛韫之扶住林挽风的肩膀,问:“好看吗?” 林挽风磕磕巴巴道:“……好,好看。” 洛韫之的眼神里有眷恋,有喜悦,有爱意,她说:“它果然和你相衬,淡雅恬静。” 我哪里淡雅恬静?我的张扬放肆都快写脸上了,也就在宫里稍稍安分了些。 长公主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和洛韫之的淡定完全相反,林挽风噎了一下,顿时更惊恐了,顾不上欣赏自己的新发型,就要把发钗取下来:“这太贵重了,先后送你的礼物,我怎么能……” 洛韫之及时握住林挽风的手,语气平静道:“无事,她现在又管不了我。送你你就带着,我总不会害你。” 可林挽风还是不愿收下,洛韫之俯下身子与林挽风对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旋即,洛韫之“哦——”了一声,挑眉道:“还是说,你嫌这礼物晦气?” “不不不……”林挽风真诚道:“它承载了长公主和先皇后的美好期望,怎么可能晦气?” 梦境之事说出来太天方夜谭,林挽风没说做梦的事,只说了她对梦境中白令仪和洛韫之关系的猜测:“我只是在想,长公主能将这玉钗保留这么久,您一定非常重视先皇后……长公主殿下,是在先皇后身边长大的?” 洛韫之双眼微微睁大,似是惊讶林挽风了解的够多,“你知道?” 林挽风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知道是知道,就是知道的方法比较……一言难尽。 好在洛韫之并未怀疑,她没多问,只点点头道:“准确来说,我在先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在她身边了。反正也没人管我,我就日日偷跑出宫去令仪姐姐的府上玩。” 梦境居然都是真的?! 林挽风猜测:“你那么小如何随意进出宫和太子妃的府上?这玉钗可是先后的信物?” “简单。说是信物的话也差不多?”洛韫之用手指点点林挽风头上的玉钗,边调整位置边回忆道:“这是我十五岁及第礼时,先皇后送我的。” 林挽风再次尝试拒绝:“那我……” 洛韫之继续驳回:“你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信物,日日戴着就好。” 第33章 林挽风拗不过洛韫之,只好放下手,心说:就当我帮她收着好了。 洛韫之甩了甩被自己折起来的衣袖,又是一阵香味飘来。林挽风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你身上有蜀葵花的味道。” 洛韫之的动作停了一瞬,似乎在思考:“你说那种直愣愣的,丑不拉几的小花?” 林挽风顿了顿,“呃……花茎笔直,应该是吧。” “也许吧,在皇后宫里沾上了味道,你鼻子挺灵的。”洛韫之眼神闪躲了一下,林挽风并没有注意到。 林挽风大方承认道:“毕竟是京城第一大夫嘛,鼻子当然灵。”林挽风试探性问道她一直想问的问题:“殿下,您觉得沈皇后有没有可能害死先皇后的……” “挽风。”洛韫之突然打断她,“我知道你怀疑沈皇后,但她不会这么做的。” 洛韫之明显不愿多言,只说一句不要怀疑沈皇后,林挽风也不便多言。 回到偏殿后,林挽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依旧没有放下疑惑:长公主殿下,先后娘娘,沈皇后娘娘,她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挽风有自己的判断:既然洛韫之不怀疑沈皇后,说明梦中先皇后说的“沈姐姐”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沈皇后,或许过去的她们三人情谊深厚,洛韫之相信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林挽风怀疑沈执棋,也是出于正常的判断考量。 虽然林挽风不知道当皇帝的妃子具体有什么好处,但她知道:权力和地位,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第二日,林挽风来到后宫。 先前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医院管事,都给林挽风说了无数次去后宫请脉,但今日才是林挽风第一次入后宫。 后宫的宫墙似乎更高一些,走在其中,连树都看不到几颗。入眼皆是一成不变的青砖红瓦,莫名冷清。 林挽风心说:如果自己会翻墙的话,一定很喜欢在这里玩捉迷藏。 不多时,林挽风来到了皇后宫门前。 从正门看,皇后所住的蓬莱宫和长公主的常宁宫大小相同,但布局不尽相同。林挽风走进去,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打量,在门口,林挽风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进来宫内入眼就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蓬莱宫内种植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花,布局精美,每种花各司其职,各有各的美,摆放位置将所有花独特的美统统体现出来。 林挽风心说:这比我家药方几十面百子柜同时打开都要壮观得多,这是花房的哪位宫女摆的?真想认识认识。 看着眼前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幕,林挽风在心里默默道:原来沈皇后是个爱花之人。 不过,观察半天,皇后宫里没有一株蜀葵花。林挽风疑惑:长公主殿下是在哪里沾到香气的? “皇后娘娘,微臣为您请平安脉。” 林挽风放下药箱,从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和手垫,放在桌上,冲沈执棋伸出手道:“皇后娘娘请。” 早在林挽风进来前,沈执棋就坐在桌边等着她了。从林挽风来到宫门口开始,她人还没跨过门槛,一抬眼就看见端坐在桌前宛如一名女将的沈执棋,莫名有一种鸿门宴的既视感。 现在林挽风就坐在沈执棋的面前,沈执棋仿佛打量女婿的眼神就让林挽风招架不住了。 林挽风极力忽视沈执棋的目光,在沈执棋的手腕上放一手帕,为她把脉。 期间洛韫之一直注视着林挽风,沈执棋语气不咸不淡道:“林太医可查出什么?” 林挽风如实回答:“回皇后娘娘,您的身体状况很好,比不少男子都要好。” 沈执棋“嗯”了一声,“仅此而已?” 怎么的,您还想生个一星半儿点的病? 林挽风一头雾水,她真的诊断不出什么,因为沈皇后的身体实在太好了,在林挽风把脉的那么多人里,沈执棋可以说是身体条件最好的一个了,简直就像是—— 林挽风不由得感慨道:“您若是从小习武,在战场上可比得上将军。” 闻言,沈执棋极缓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某处发呆。 顺着沈执棋的目光,林挽风发现沈执棋并非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的头发。 我头发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林挽风下意识想摸上去,突然想到自己盘发用的是洛韫之给的玉钗,其实林挽风是想把玉钗好好收起来的,奈何洛韫之一大早起来堵门,硬是用玉钗给自己又挽了一次头发。 林挽风实在是害怕玉钗遭遇不测:“它如果碎了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洛韫之不以为意:“无事,若是碎了就是为你挡灾,我再送你一个。” 说不过洛韫之,林挽风决定出门后再取下来,结果拿起来药箱,林挽风就把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着把脉坐诊,要不是沈皇后,林挽风可能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戴着那支玉钗。 怪不得沈皇后黑着脸。她们三人年少时关系定是极好的,冷不丁发现自家妹妹的及第礼戴在另一个人的头上,任谁都不会好受的——如果她不知情的话。 不对! 林挽风猛地反应过来:沈皇后该不会以为我和长公主在一起了吧?! 林挽风悄悄打量沈执棋的脸色。 嗯,来者不善。不像是冲我,像是冲着洛韫之。 那可太刺激了。 沈皇后缓缓开口,“你的玉钗真是好看。” 不愿暴露洛韫之,林挽风以不变应万变:你夸我我就答应,只要你不问这玉钗的来历,我就可以当哑巴。 林挽风拱手道:“多谢皇后娘娘赞誉。” 这是林挽风第一次面对面单独和沈皇后说话,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沈皇后貌似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但传闻真假参半,有区别也是很正常的。林挽风这样说服自己。 已经把过脉,林挽风今日来皇后宫中的任务已完成,她拿起自己的药箱:“皇后娘娘,微臣告退。” 沈皇后却道:“林太医,先别急着走。”说着,沈执棋站起身,要将人引向后院,“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可否与我一同赏花?” 沈皇后甚至还怕自己听不懂,直接直白地说有话要说了。 林挽风背后一凉,心说鸿门宴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不过。 现在林挽风几乎可以确认,沈皇后和先皇后,长公主年幼相知相识,三人关系甚好。 那么,按照昨日长公主对蜀葵花的描述,她一定在沈皇后的地盘见过它。沈皇后聪明至极,不会将这种能招引毒虫的花明目张胆种在宫门前…… 林挽风当即跟上沈执棋,正了正表情,拱手道:“有劳皇后娘娘带路了。” 作者有话说: 卡文ing,但总算是赶上了 第31章 皇后执棋2 既来之,则安之。 林挽风向来是个接受程度良好的人。 沈执棋提前遣散了宫人,只许林挽风一人和她同去,现在她们二人一前一后地在蓬莱宫内闲逛。 林挽风在沈执棋身后默默跟随,不知她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走着走着,沈执棋突然回头:“跟上来,你不觉得紧跟在我身后,很像时刻准备行刺我吗?” 林挽风觉得自己像被先生挑刺的学生。 啊?你不觉得并排走更容易行刺吗? 罢了,你是皇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林挽风迈开步子,三两步跟上沈执棋,和她并行。 沈执棋一副“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事吗”的表情,林挽风假装看不出来,对上沈执棋也只是矜持地笑笑,脸都快笑僵了,但根本不敢有过多的表情,只默默跟在她身边。 主打一个有种你就问,你问我也不会说。 而且我和长公主殿下真的没什么! 林挽风跟着沈皇后深入蓬莱宫,一路无言。期间林挽风左右瞧瞧,她本就不喜宫内的高墙,自从见过梦境里的大宅院后,更是厌恶。 那栋宅院里有假山、池水、小花园、凉亭和玩伴,有她们三人不受束缚的自由肆意。不像皇宫内妃子的居所,如困兽笼一般,难怪禁足是惩罚。 把她们困在其中并分隔开,再给她们不同的权力地位,让她们自相残杀…… 她和长公主有机会逃出去,可宫内的其他人呢? 她现在视皇宫如洪水猛兽,实在是想不下去了。 好在蓬莱宫中花团锦簇,给索然无味的生活添上一分活力,两人仿佛误入用色大胆夸张的画卷,各色的花相辅相成,整体色调出奇的和谐。 林挽风的目光被浓烈的色彩吸引,不禁感慨:若是能给我一片地种药材该多好。 不过,这蓬莱宫里的花未免也太多了些。 要知道,花也分很多种,有观赏性的,有可做食材的,有可入药的……自然也有可做毒药和吸引毒虫的。 这时,沈执棋走到一盆花的旁边,蹲下身子,从中抱出一盆,问林挽风:“这花如何?” 第34章 林挽风在沈执棋抱起花的瞬间就认出来了,她立刻接过花盆,凑近轻嗅,道:“有毒。”说罢,林挽风将花盆置于身后的地面,“请皇后娘娘稍作等待。” 沈执棋抱臂以待,“好。” 林挽风打开药箱,将几位药粉充分混合,再在花盆土上撒一圈,放回原处,起身对沈执棋道:“此花的气味和根茎叶含毒,毒素很轻,短时间接触不碍事。但若是皇后娘娘日日置于床榻处,时间久了会有头晕厌食的症状。” “皇后娘娘若仅作观赏,可将花交予臣,待臣将其制成干花,便无碍。” 见林挽风将花盆放回原位,沈执棋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她抬抬嘴角,但蹲在地上林挽风却是心里一凉:完蛋,这花该不会是谁送给皇后娘娘的吧? 果然,沈执棋讽刺地笑了笑,居高临下地对林挽风说:“这花是虞美人送的。” 虞美人? 林挽风是个药材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从后宫脉案中看到过,宫内确实有一位姓虞的美人。“美人”是后宫正四品的等级名称,沈皇后口中的“虞美人”正是后宫某位娘娘的称谓,不是药材的名字。 她送皇后娘娘有毒的花,欲意何为? 还是说,宫内有懂得下毒的人,下毒害人在宫内早就盛行了? 看来沈执棋叫自己来,并非是为了琐事,而是为了调查长公主中毒之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挽风立刻正色,她推测:“娘娘的意思是,虞美人也许懂得花的毒性,故意送来这盆花?”说罢,林挽风又立刻摇头否定,“但此花的毒性很低,都不能致人呕吐,且一旦被发现就是给皇后娘娘下毒,风险很大……百害而无一利。” 林挽风沉思片刻,站起身道:“皇后娘娘,恕臣直言,蓬莱宫里可还有她人赠予的花?可否一一让臣检查?” 沈执棋却摇摇头,将林挽风带到室外的石桌石凳处,“此番叫你来不是让你检查花毒的。” 来到石桌旁,林挽风就注意到这边的蜀葵花:长公主昨日就是在这里沾上花香的。蜀葵花的香味能吸引蝎子等毒虫,而且此花的香味可在身上留存很久。毒蝎还未找到,若是日日在此处沾染花香,保不准还会吸引来毒蝎。 林挽风急切道:“皇后娘娘,这些花太多了,某些花的毒素虽轻,但若是将特定的花摆放在一起,毒素混合,便可致人死亡!” 沈执棋貌似是完全不想移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她摆手道:“你说的我知晓。但你也说了,我的身体很好,并无中毒的迹象,说明宫内的花并无毒性。” 林挽风企图说服沈执棋:“导致长公主中毒的毒蝎还未找到,这里的花香会吸引毒蝎,臣实在是担心皇后娘娘,那蜀葵花……” “我知道蜀葵花会吸引毒虫。”沈执棋依旧不为所动:“可我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并未见过什么毒蝎。” 林挽风恨铁不成钢,等你见到就晚了! 沈执棋继续道:“林太医不必过多忧心,蓬莱宫内守卫森严,一旦有可疑之人像下毒,必定让她有去无回。” 所以,沈皇后是为了请君入瓮,抓住真凶? 林挽风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沈执棋的话极有说服力,左右自己也说不过沈执棋。斟酌再三,林挽风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挽风在心里默默感慨:怪不得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幼年是玩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人的口才是一个比一个好。 多少年没遇到过口头上说不过的人了,没成想进宫之后一遇就是两个。 林挽风又瞧了瞧身边的花盆大军,无奈放弃,她问:“……皇后娘娘叫微臣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面对林挽风,也许是为了节约时间,也许是把她当成了洛韫之的人,也许——沈执棋认为杀死一个林挽风对她而言轻而易举,所以没什么好防备的。 总之,沈执棋并不喜欢绕弯子,她直白地问道:“林大夫可曾听闻蛊毒?” 林挽风一惊,她猛地抬头注视着沈执棋,沈执棋也直视着林挽风,两人如同犯人和专审的大理寺卿,彼此相互猜忌,全无信任。 沈执棋意识到了,但是林挽风还没有。 林挽风只是惊讶:沈执棋居然已经查到这一步了?! 沈执棋见林挽风楞住,便附身在林挽风面前打了个响指,又耐心地问了一遍:“是听说过,还是没听说过?” “啪”得一声,清脆响亮。 林挽风被吓了一跳,她从震惊中缓过劲,缓慢但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听说过。我可以确定,令长公主殿下中毒的毒蝎就是蛊毒的一种。” 林挽风把蛊虫的制作方法细细地说了一遍,沈执棋越听,面色越沉重,她抬起眼皮,冷冷地问:“我曾命人远去南地,并未有所收获。林太医为何如此了解?” 林挽风:“回皇后娘娘,从医者眼中,毒也是药,药也是毒,无非就是用量的问题。善于用毒之人,大多也是医者。几年前,臣曾有幸见过蛊毒的威力,可在瞬间令一只成年老虎毙命,又得其中毒的虎肉试验,根据使用蛊毒之人所言,调查起来自然更轻松一些。” 沈执棋:“既然你知晓蛊□□方法,如何证明你不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故意下毒毒害常宁和先后,好借机救治她们求药的?” 林挽风汗颜: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还愁治不好母亲的病?我要是有这本事,我毒什么公主和皇后,我直接把皇上毒了,用皇上的命威胁不好吗?再不济,我把看国库的守卫毒晕了更简单。 上位者果真都生性多疑,还不好糊弄。 林挽风只觉得心累,整个人仿佛都蔫巴了,但她还是调动起全身的力气,极力解释道:“回皇后娘娘,制作蛊毒的条件极为严苛,您大可派人去搜查。况且,就算臣真的会炼制蛊毒,臣有更好的选择,若是臣能医治好皇上,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为何偏偏要去毒害长公主和先后娘娘呢?” 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林挽风有气无力的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和别人说话了! 这还是皇后娘娘体谅我,什么都直话直说的情况下。要是换个喜欢打哑谜的,那我可真没招了。 沈执棋两只手都放在石桌上,十指轻轻敲击桌面,道:“好,我姑且信你。” 呵呵,我谢谢你的姑且信任。 沈执棋:“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 林挽风默默擦去额头上的汗,内心满是喜悦:终于,终于,她终于开始说重点了! 只听沈执棋言简意赅道:“何逐弈何婕妤,我想你先去为她诊脉。” ? 林挽风小心翼翼道:“臣能否知道原因?” 沈执棋没有明说,只道:“你去查便是。还有……”沈执棋顿了顿。 林挽风下意识接上沈执棋的话:“莫要说是您命令的?” 沈执棋笑道:“我会帮你的。” 林挽风:…… “……臣遵旨。” 离开蓬莱宫前,林挽风又回望这片“花圃”,沈皇后为何回种植这么多的花,还把它们都种在自己的宫里,自己就算再怎么喜欢药材,也没有动过把家里种满药材的念头…… 突然,一道白光击中了林挽风,她浑身发凉。 林挽风后知后觉: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若沈皇后养这些花不是为了观赏,就是为了下毒呢?! 作者有话说: 十万字啦! 第32章 婕妤逐弈 林挽风十分懊恼,脸都皱到一起。 自己来之前明明再三提醒自己,不得因为长公主影响自己的判断。想不到,自己还是因为梦境中三人的幼年时期,去主观相信沈皇后不会下毒害人。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林挽风心想,既然沈皇后怀疑那位何婕妤,也是一条可调查的方向。 唉,如今也是上了贼船。 林挽风收拾好心情,背上药箱,继续朝着深宫的方向走去。 她并没有直接去往何婕妤的宫中,宫中规矩森严,连治病都不是先救治病重的,而是先医治位份高的,这次请脉也是如此。若跳过几位妃子,先去为婕妤看诊,会闹出什么风波不说,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为了不暴露沈执棋的命令,林挽风还是按顺序老老实实地去往下一个正一品妃位的宫里。 林挽风现在很是好奇,沈执棋所谓的帮忙到底会怎么帮? 沈皇后办事速度极快,等林挽风刚从下一位贵妃宫里出来,宫门口早有一位宫女候着。见林挽风出来,她立刻迎上来,先是附身行礼道:“林太医好。” 林挽风认出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心说不会现在就开始催我了吧? 林挽风也回礼,道:“可有什么要事?” 宫女掩袖道:“奴婢是为太医院管事传话,请林太医先行为已孕的后妃诊脉。” 好巧不巧,现在怀孕的后妃,何逐弈的位份最高,虽然何逐弈也只是近期食欲不振,总是呕吐,被后宫其他妃子瞧见,要求去诊脉,若真的怀了皇嗣,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35章 看着手中的几份脉案,林挽风嘴角抽搐:她几乎可以保证,关于何逐弈这一条是沈皇后临时加的! 哪有什么可能怀孕,怀了就是怀了,没怀就是没怀,还是别人说的可能怀孕…… 假! 实在是太假了! 假到林挽风开始怀疑眼前人是不是沈皇后派来的。 在宫中多日,林挽风逐渐也开始疑神疑鬼,眼前人并不可信,且不说皇后的宫女也会被收买,主要是皇后娘娘她就不太可信啊。林挽风十分怀疑,沈执棋会把一切事都赖到林挽风自己身上,到时候自己可难逃其罪。 这时,林挽风又开始想洛韫之了,包括但不限于:洛韫之年幼时是怎么在宫内度过的、洛韫之告诫自己万万不得轻信他人、自己留在皇宫时洛韫之担忧而凝重的目光…… 林挽风咬住腮帮子肉,暗自反思:最近是怎么回事?一遇到事就想求助洛韫之? 林挽风谨慎道:“你如何证明?” 只见宫女从怀中拿出皇后的凤牌,林挽风的眼睛险些被金光闪瞎,心说:这一块金子若是换成粮食,不知能救多少因洪水而流离失所的民众。 但现在这块金子只能用作证明身份,林挽风半是可惜半是无奈道:“臣以知晓。” 林挽风望着那位宫女的背影,直至她穿过一个个红色的小方块,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离开。 何婕妤宫内。 林挽风一脸关心孕妇的表情,在桌上摆好把脉的一系列软垫等东西,对何婕妤礼貌道:“请。” 何逐弈坐在林挽风对面,表情微微有些差异,像是有些害怕,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 何逐弈人长得是标准的甜美可爱,但气质过于冷清,两者一融合,看起来像个装成大人模样的小朋友。 她扎了两只宽松的双麻花辫,垂在胸前,没有绑彩色的丝带,也没有过多的发饰;身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点缀以浅绿色的花纹。好看是好看,但墨绿色对于何婕妤而言,有些深了,还显得死气沉沉。 但林挽风的注意力不在她的穿着打扮上,林挽风注意到何逐弈的眉眼有几分眼熟,柳叶眉丹凤眼,眼睛里没什么情绪,眼尾处有一颗小痣——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她,但就是想不起来。 此时,何逐弈开口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她话不算多,比沈皇后还简明扼要。 林挽风笑得很温和,“回婕妤,臣是太医院的林太医,此后负责后宫妃嫔的诊治和请脉。” 何逐弈的关注点很奇怪,她微微皱眉,手也不禁轻微颤抖起来,她说:“只有你一个人负责整个后宫?” 嗯?林挽风老泪纵横,终于有个关心太医的了!后宫那么多人,我一个太医怎么忙得过来!太医院快多招收几位医女吧! 林挽风默默在内心咆哮,但是话语却很是恬静:“至少现在只有微臣一人。” 何逐弈又不说话了,半晌,她又问:“林太医已经为前面的几位大人把过脉了?” 言下之意是:按照正常速度,还不应该轮到她。 林挽风回道:“太医院特意命臣先为有孕的娘娘把脉。” 何逐弈笑了,她笑起来也是甜甜的,她疑惑道:“我何时有孕的,怎么连我都不知。”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知道我有孕的,谁告诉你的? 两句话后,林挽风心下了然:这位何婕妤表面直言直语,本质上就是喜欢打哑谜的。 感受着手中的脉搏,没有一星半点儿有孕的脉象。林挽风咬牙暗骂沈执棋。 林挽风问道:“婕妤最近可有食欲不振,时常呕吐的症状?” 何逐弈点头,对自己的病不怎么关心:“也许是最近太热,中暑了。” 不,不是中暑。虽然从症状和脉象上来看,很像是中暑,但林挽风可以确认,何逐弈并非是中暑,而是中毒。 林挽风问:“何婕妤最近可吃坏什么东西,才导致的食欲不振?” 何逐弈的表情毫无破绽,她如实回答道:“只贪凉多吃些冰的。” 林挽风放下手,心下纠结万分,不知该不该跟她直说,也不知该如何说。但医者在患者面前露出过多表情是大忌,有不少患者疑神疑鬼,最后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林挽风甚至刻意练习过,在患者面前,林挽风会自动进入医者模式。一句话总结就是面无表情地仁爱。 何逐弈看出了她的纠结,问道:“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语气甚是平静,仿佛说得不是她自己一样。 林挽风惊讶于她的敏锐,但宫内人多是察颜悦色的高手,林挽风并没有多想,只心说还是说出来让她有所防备得好。 林挽风道:“恕臣直言,婕妤的症状并非是中暑,而是中毒。” 何逐弈的表情裂开了一瞬,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来,连声质问道:“中毒?之前的太医都说我是中暑,为何到了你这里,我就变成中毒了?” 林挽风确切道:“臣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可拿性命担保,何婕妤确实是中毒。若是中暑,为何一连多日吃解暑药都不好?” “……难怪。”何逐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又似乎是在脑海中把所有可能害她的人都想了一遍。 林挽风连忙稳住她的情绪,说:“婕妤不必过于担忧。也许是食物中毒,也有可能是婕妤不小心接触到有毒的花卉,可否让臣过目一番?” 何逐弈沉默片刻,道:“你跟我来。” 何逐弈将她带入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内,还叫来了平日为她做饭的厨子。 此时何逐弈已经平静下来,不似先前那般激动,她指着厨房里的这些东西说:“我最近的吃食都是在这里做的,林太医可能查出什么来?” 林挽风被眼前的小厨房惊到了:不愧是皇宫之人,光是私人的小厨房,里面的吃食好多林挽风都没吃过也没见过。 好在这些都不影响她判断有毒有否。 检查期间,何婕妤试探性问道:“林太医,会不会有两种食物相冲,导致我中毒的情况?” 林挽风摇头,解释道:“您说的情况需要同时吃下大量的食性相冲的食物,一顿吃十斤都不见得能中毒。对您而言,不太可能。” 心下有些惊讶:婕妤竟也懂得些药理知识,宫中懂这些的人还真是多…… 怨不得林挽风惊讶,她进入来后宫,一共就为三位娘娘把脉,其中就有两个懂药理的。 林挽风不禁感叹:她们若是没嫁入皇宫,没有成为皇帝的妃子。若是在京城里,说不定沈皇后和何婕妤也会成为医术高超的医女。 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毒之物,林挽风对何逐弈道:“回婕妤,厨房内并无可疑之物。” 何逐弈双手十指交叉又紧握,再交叉再紧握,如此重复几遍,对林挽风道:“林太医的意思是?” 林挽风:“可否让臣查看婕妤的宫中的花草?许是婕妤接触到花草有毒的汁液,才导致中毒的。” 何逐弈捏着自己的手指,道:“请林太医跟我来。” 何婕妤所居住的地方与沈皇后的蓬莱宫相差甚远。光是大小上,何婕妤的宫殿就小了一圈;更别提宫内其他的景色,何婕妤貌似是个不喜花草的人,她的宫里只有一颗大树,花花草草的有是有,但是很少,且都靠近宫墙,还有一些不常有人去的地方。 好像花草在何婕妤这里只是装饰作用,没什么特别的。和沈皇后那样满宫花草的狂热爱花分子截然不同。 林挽风查看了一圈,依旧是一无所获。 既然依旧找不到毒源,林挽风就先着重去解毒。临行前,她对何婕妤道:“毒源一事婕妤切莫担忧,眼下重要的是解毒,待臣回太医院配置好解药,再送往婕妤宫内。” 何婕妤善解人意道:“无碍,多谢林太医。” 林挽风:“微臣告退。” 离开婕妤的住所,林挽风扬起的笑脸渐渐落下,她一步步朝太医院的方向走,面色越发凝重。 因为她闻到了,何婕妤身上有蝎毒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新角色登场 第33章 太医搜查 清晨。 “早安,睡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林挽风猛地睁开双眼,看向身旁。果不其然,看见洛韫之翘着二郎腿,一手托腮,笑吟吟地坐在床边。 洛韫之最近很喜欢蹲守在林挽风的床边,等林挽风睡醒,这给林挽风一种两人晚上睡在一起的错觉。 林挽风尝试让洛韫之放弃,但是失败了;她又尝试说服洛韫之,但林挽风从来说不过洛韫之。 于是,林挽风开始尝试说服自己了:洛韫之只是每日等自己睡醒,又不是爬床,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由着洛韫之去了。 几天下来,除了好奇洛韫之的究竟是几点睡几点起,对于每日睡醒都能见到洛韫之这件事,林挽风已经习以为常——就像她已经习惯洛韫之叫她“小大夫”。 第36章 她揉揉眼睛,半梦不醒地说:“现在是几时了?” 洛韫之凑近她:“小大夫醒得很及时,除去更衣、盥漱和早膳,还能让我帮你梳头。” 林挽风已经懒得在洛韫之面前隐藏自己睡醒时的丑态了。 反倒是洛韫之,每日清晨出现时,虽没有半分梳妆过的样子,但就是分外精致美丽,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在不经意间透露着迷人的气息。 林挽风双手捂住脸,难耐地闭上眼睛。 洛韫之到底是怎么忍受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的?她感觉自己连衬托洛韫之的美都多余。 洛韫之就应该占据画框的正中心,她就是画框内唯一的角色。 接下来的流程就正常了。 林挽风照常被洛韫之拽起来:“我就知道你起不来,需要我来叫你……你比我想象中的轻一些……” 林挽风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我迟到了,太医院能把我赶回林氏医馆吗? 洛韫之架着林挽风来到衣柜旁边,“你想穿什么衣服……就这件吧,这个好看……我放在床边了……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林挽风瞟了一眼洛韫之,心说:咱俩能别一副“哥俩好”的动作吗?还有,都是女生,你就是偷看我也不会介意的…… 再次被洛韫之按在铜镜前的凳子上,林挽风熟稔地趴在桌子上补觉,随便洛韫之怎么捯饬她的头发,还能顺带回复洛韫之的问题。 洛韫之熟练地给林挽风梳头发,一遍梳一遍问:“小大夫今日可要开始去后宫,为妃嫔们诊断把脉了?” 林挽风黏黏糊糊地哼道:“嗯。” 洛韫之叹了一口气,道:“你为我医治,又住在常宁宫,在其他人心里,你早就是我这边的人了。” 林挽风随口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洛韫之:“后宫关系盘根错杂,妃嫔们各有所图,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林挽风更不解了:“我是太医,你是公主,平日里和后宫也没什么关系,她们犯不着会找我们麻烦吧?” “我就怕你被人利用。”洛韫之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说着:“总之,你要相信我。在后宫里遇到的所有事都要跟我说……就当,就当跟我说着玩,让我解闷了。” 想着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林挽风全当洛韫之是好奇,便答应了:“好。” 回到现在。 林挽风走在回常宁宫的路上。她发现,自己越靠近常宁宫,就越想洛韫之,想立刻见到她。 马上就能见到长公主殿下了,她要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她! 这个念头让林挽风的脚步愈发轻快。 回到宫内,洛韫之却不在。 也许是之前生病的原因,林挽风鲜少见过洛韫之外出走动,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是为了林挽风。再加上洛韫之不喜皇宫,所以林挽风默认她不会出常宁宫。 今日倒是稀奇。 林挽风问过朝日,她也不知道洛韫之去哪里了。 好吧好吧。 洛韫之又不是不回来了,她说过想听自己今日去后宫的故事,就一定会来听的。 洛韫之不在,林挽风又刚刚离开太医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常宁宫里逛来逛去。 逛着逛着,林挽风来到了常宁宫最后面的一小片空地上,那里现在已经不是空地了,上面栽满了昙花,是路琦留下的,洛韫之命人把花栽到这里。 原来那些花最后都移到了这里。 现在不是昙花开花的时间,只有绿油油的枝干和叶片。 洛韫之只命人栽种打理,林挽风从未见洛韫之来过这里,也没见洛韫之种过什么花,更没见过她养什么小动物,吃食衣物一类的就更没有特别偏爱的了。 洛韫之好像对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 林挽风转着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皇和婕妤的宫里都有下毒的迹象,那常宁宫里呢?长公主殿下中过毒,当时太医并未发现什么,自己也只查看了一遍。 也许是凶手早有准备,提前转移走了。 现在呢? 万一凶手卷土重来了呢? 林挽风决定在检查一遍,就从常宁宫的花花草草开始检查。 半天下来,林挽风左瞧瞧右闻闻,没有任何发现,人还很高兴——至少说明没人害长公主,长公主这里很安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洛韫之还没有回来,林挽风决定到主殿去等洛韫之。 来到主殿,林挽风顺带开始检查洛韫之睡觉的地方。 毕竟洛韫之是在床榻上中蝎毒的,那只毒蝎还趴在洛韫之的脸上! 这里非常有必要检查。 林挽风原以为,主殿是搜查过最多次的地方,万不可能有什么。不成想,还真让她发现了什么。 林挽风在洛韫之的床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不是自己曾经为洛韫之熬过的药,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药。 虽然闻起来味道很奇怪,但林挽风可以确定,这东西是由药材混合而成——至于作用是救人还是害人,这要找到才能知晓。 但是她找遍了这里,甚至连床底和桌椅板凳都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就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难道这毒真的被藏在床里面?我还要把床拆了不成? 思索间,林挽风又仔细嗅嗅,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缓缓抬起头,看向床帘的上方。 是了,林挽风一直以为毒药可能被藏在床下,或是食物中,也有可能在香薰内。 但是,有一个林挽风一直以来都忽略的地方,那就是房顶,更准确来说,是房梁。 也许这次的毒药气味淡,就是要置于高处,让无色无味的气体潜移默化地伤害长公主的身体。 越想越有道理。 林挽风在心里暗骂自己。 该死!自己早该发现的! 林挽风把桌子和板凳移过来,又拿过扫把。她先把桌子移到窗边,又在桌子上垒两个圆筒板凳,最后自己扶着床杆站上去,拿起扫把轻轻一扫—— “啪嗒”,有东西掉下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挽风立刻跳下来,在地上一通摸索,找到了一个拇指大的小圆盒子。 林挽风没敢直接凑近闻,她一手拿起木质的小盒子,另一手在木盒旁轻轻朝自己的方向扇风。 林挽风嗅了嗅,心下了然:有毒! 是谁把它放在上面的?! 只是,这毒的气味闻起来好熟悉。 一瞬间,林挽风的心里已有答案,但她还是怀疑。最后,林挽风还是没忍住,她打开了盖子,看到里面装满了一颗颗小药丸。 彼时,林挽风拿着手中的盒子,还未放下,洛韫之恰巧在此时回来。 “小大夫,听说你等我好久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洛韫之快步走到林挽风身边,一把夺过,她抓住林挽风的胳膊,急声质问道:“你吃了没有,告诉我你吃了没有?!” 听着洛韫之惊恐的声音,林挽风却是出乎意料地冷静,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上方,沉声道:“殿下,这是臣在上面寻得的。”末了还不忘回答洛韫之的问题:“臣没有吃。” 洛韫之放下心来,“你没吃就好。” 紧接着,洛韫之神色奇怪道:“是你自己爬上去的?怎么突然想到去房梁上找东西了?你有什么东西挂到上面了吗?这很危险,你可千万小心,这次是我不在,下次不许这样啦。” 林挽风身后高高垒起来的桌椅板凳还没撤,是谁找到的一目了然。 林挽风眼神暗淡,她抬头,一步一步走近洛韫之,直到两人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时,林挽风停了下来。 林挽风指指被洛韫之丢到一边的小木头盒子,说:“殿下知道这是什么吗?” 洛韫之没有说话。 林挽风笑了笑,“或者说,我应该问,这东西是殿下何时藏起来的?” 洛韫之慌了,她说:“挽风,我……” 林挽风冷声打断她:“你要是敢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就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 洛韫之被林挽风的眼神吓到了,她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见林挽风依旧不语,洛韫之才小心翼翼道:“挽风……你,你别生气。” 林挽风极力掩饰着什么,她的声音很轻,“殿下曾经,期望过死亡,对吗。” “这里的毒药,是你留给自己的,对吗。” 但在洛韫之听来,这话却如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让她静在原地,动弹不得。 第34章 重要的事 “现在呢?” “……什,什么?” 林挽风眼睛湿漉漉的。 明明今天早上,那人还笑吟吟地闹自己,暗戳戳地暗示自己,她能帮我摆平很多事。 小木盒不知跌落到何处,林挽风的目光也不再追寻。她抬眼看向洛韫之,问:“长公主殿下现在还期盼着死亡吗?” 第37章 洛韫之愣了愣神,紧接着立刻否定道:“当然没有!” “没有?”林挽风反问,她后退一步,抬手胡乱擦去眼尾处的眼泪,又没忍住笑出了声:“洛韫之,到现在你还骗我!” 这是林挽风第一次直呼洛韫之的名字,洛韫之期待她喊自己的名字很久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洛韫之慌了,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林挽风。 只是,洛韫之靠近林挽风一步,林挽风就后退两步,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这一幕深深刺痛洛韫之。 其实,以洛韫之的身手,她完全可以抓住林挽风,强硬的把人按在墙上,让林挽风冷静下来,好好听自己解释。 洛韫之的内心也是这般告诉她的。 洛韫之心里的声音一直在说:反正林挽风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自己不让她离开,她绝对没有离开的能力和可能。 把她留下来。 听她说什么? 只要她人还留在自己身边不就好了? 她愿意与否,和我有什么干系? …… 是啊,她现在住在常宁宫,完全没有能力离开。 如果她一辈子都反抗不了皇权,那她就要一辈子留在常宁宫,永远不离开我。 …… 可是…… 可是。 可是,挽风喜欢自由,她的小大夫不愿被困在皇宫里。 挽风喜欢研究奇奇怪怪的药方;一听到珍贵草药的名字就亮着眼睛;每日起床头发都乱糟糟的,需要用好大的耐心才能梳理通顺…… 小大夫梦想着走遍全天下,悬壶济世。 甚至,她还妄想着把我带走。 这样好的挽风,这样好的小大夫,她凭什么把人困住? 在洛韫之眼里,林挽风的步步后退,就好像她身后是万丈深渊,再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于她们二人都是。 眼看林挽风已经紧靠墙壁,退无可退,洛韫之却停下脚步,颤声道:“别,别后退了……我,我不靠近你就是。” 林挽风依旧紧贴墙壁,她挪动脚步,却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洛韫之丢掉的小木盒。 林挽风将它拾起来,将小小的一只木盒握在手心。 洛韫之就要伸手阻拦,但在看清楚林挽风充满防备的目光后,洛韫之的手指瑟缩,虚虚握拳,而后把手又收回去了。 其实以她俩现在的距离,洛韫之还要凑近两步的距离,才能伸手触碰到林挽风,但此时她还是收回手了。 洛韫之担心地提醒林挽风道:“挽风!别闻,千万别闻……这东西有毒。” 洛韫之把声音放轻,哄她道:“……把东西放下……好吗?求你了。” 好像林挽风马上要把毒药一口吞了似的。 林挽风第一次见到洛韫之如此外放的情绪,或者说,林挽风第一次见到洛韫之的恐惧。 原来洛韫之也会害怕。 洛韫之害怕林挽风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林挽风深知自己不会,也深知应该让洛韫之好好品尝“害怕”的滋味。 但是看着洛韫之的表情,听洛韫之颤抖的声音,林挽风又一次心软了。 她不想给洛韫之带来恐惧。 长公主殿下应该永远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林挽风紧握着东西不撒手,她深吸一口气,对洛韫之道:“你还骗我吗?” 洛韫之此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她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不骗了不骗了,我再也不会骗你。” 林挽风继续道:“也不会再瞒着我了?” 洛韫之也继续点头:“不会再瞒着你了。”乖得像学堂里最懂事的学生。 林挽风沉声道:“好,现在我说,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洛韫之点头。 林挽风问:“刺客行刺的那晚,你说先后曾对你说过‘未来的日子有她在,会越来越好的’,是吗?” 洛韫之虽然奇怪林挽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依旧听话地回答:“是。” 林挽风:“但你想的是,和她见过最后一面,就离开这个世界。是吗?” 洛韫之睁大双眼,似乎是在惊讶林挽风说的话。 林挽风:“‘是’还是‘不是’?” 洛韫之:“……是。” “很好。”林挽风扬起手中拇指大的小木盒,“这是你用的毒药。是吗?” 洛韫之:“是……挽风,别问了……” 林挽风打断她:“那日,你还吃了不止一颗。是吗?” 洛韫之无奈道:“是。” 林挽风:“你把它藏在房梁上,是想之后找机会继续。什么?” 洛韫之:“是,也不是!” 林挽风:“什么叫是也不是?” 林挽风终于给自己解释的机会,洛韫之慌乱道:“遇见你之前,我是想过。” “我……我是个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的人。所有对我好的人最终都离我而去——我的母亲,先后娘娘,还有……” “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想让自己解脱,也让爱我的人不再为我烦恼……” 洛韫之越说越激动:“我恨皇宫,我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里!” “我恨皇宫里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物,我想让宫里的人都为白姐姐陪葬!” “我恨我不能自己逃出去!我恨我没有带母亲和白姐姐一起逃出去。” “那我又凭什么能独自离开?!” “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死亡也没有意义。” “对我而言,唯一的意义就是我可以自己选择离开的时间。” “……” 说了一大堆,意识到自己的丑态,洛韫之默默闭上嘴巴,低着头,不敢看林挽风。 “说完了吗?”林挽风问她。 洛韫之愣愣的,她偷偷瞟了一眼林挽风,林挽风的样子像是怜悯,又像是气疯了,还像什么?洛韫之看不出来。 洛韫之只磕巴道:“……说,说完了。” 林挽风却上前靠近洛韫之,双手抓住洛韫之的胳膊,将她围住。 林挽风主动投怀送抱? 那可是头一次! 但洛韫之却远没有之前得心应手,现在的她僵硬地宛如一块木头,她看着林挽风,眼神单纯又不解:“……干,干什么?” 林挽风像对爱人诉说心意一般珍重道:“殿下,死亡很重要,死亡非常重要。” “也许殿下已经见惯了死亡,但是,请殿下不要怀疑,死亡的重要性。”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有什么死去的东西又活过来了。 在胸腔里乱撞。 洛韫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反应的得很迅速。她眼睛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没有任何酝酿的时间。 林挽风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眼下的泪水,但好像没什么用,洛韫之的泪水依旧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因为泪水,洛韫之声音沙哑,她说:“你说什么?小大夫?” 只有认识到死亡的重要,才能更好的活着。 年幼的洛韫之,在冷宫里目睹过无数妃子的死亡,也亲眼见到了自己母亲的离世。 离世前,母亲一遍遍说着“没事的”“韫之不怕”“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冷宫的妃子就是皇帝腻了的玩物,已经被丢弃了,不用像对待正常人一般,无需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虽说皇宫里也少有正常人,也少有人在乎别人的死活。 死亡人们口中不是什么大事。 死亡是轻飘飘的。 洛韫之这样想着。她一直这么以为。 所以某一天她支撑不下去了,向先后告别过,吃下毒药,想要离开。 但是她没有如愿,她戏剧般的活了下来,因为她吃了毒药。 想活的没活下来,想死的没死成。 洛韫之托着病重的身子,心说:一次没成功而已,还有第二次。 那时她还不知道先后已逝。 即使知道也没什么用,洛韫之又不能让先后起死回生。 如果能一命换一命,她还是很乐意的。洛韫之心想。 但她现在还得好好活着,因为她要对先后的死亡负责——她有责任配合大理寺调查,找出真凶。 没有几个人关心她差点离开,她暗自服毒的事轻松地瞒过去了。 看嘛,没什么人在乎。 后来,有个人来到她面前,对她说她的病相当好治,自信又张扬。看着那人的眉眼,洛韫之突然很想把人赶走。 这样的人太过于明媚,不适合留在皇宫。 可那人执意留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就是留下了。 那人一直陪着自己,充满生命力,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犬;能力极强,又完全信任自己的能力…… 第38章 现在,这个人告诉自己:“死亡很重要,她的死亡很重要。” “……” 洛韫之震惊地好半天才把脑子捡回来,她识人心的能力回归,看着林挽风气鼓鼓又难过得要死的样子,洛韫之不可思议道:“你,因为这个在生气?” 林挽风反问:“不然呢?” 洛韫之觉得哪怕是本朝最伟大的诗人,也找不到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最后,她只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意义不明地嘟囔道:“什么嘛,居然是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居然会有人因为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而生气。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来晚了 第35章 引她入局 洛韫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拉住林挽风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林挽风却感到很惊讶:洛韫之居然对自己道歉了,这还真是头一次。 洛韫之的手凉凉的,被这双手握起来的感觉很舒服,林挽风没有挣脱。 但林挽风没有挣脱不是因为洛韫之的手。 林挽风很奇怪,因为她并不觉得洛韫之需要向自己道歉,所以她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洛韫之却笃定道:“不,我就是对不起你。” 林挽风:我们现在好像我家街头那对三天两头吵架的夫妻。 洛韫之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给自己解释,这让林挽风渐渐从暴怒中冷静下来,她说:“你是说隐瞒我的事吗?其实有死亡倾向的病人都会隐瞒的,我不怪你,刚刚是我太生气了。” 刚刚的林挽风以为洛韫之还有寻死的念头,她的确要被气死了,连照顾病人情绪都忘记了。 不得刺激有死亡倾向的病人——她们活着已经很痛苦了,作为大夫或家人,不能再徒增她们的痛苦。这是林挽风无数次告诫自己的话。 这样想着,林挽风心虚道:“其实还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刺激你……” 林挽风说不下去了,因为洛韫之的拇指按住了林挽风的嘴巴。 嘴唇被挤压变形,感受到唇瓣上的温度和力道,林挽风尝试张嘴,但除了亲吻洛韫之的指尖,貌似没有什么用。 林挽风被手动闭嘴,于是她故意扑闪扑闪一双圆眼,选择听洛韫之说。 洛韫之摸摸林挽风的头发,林挽风的视角刚好把洛韫之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洛韫之双眼弯弯,嘴角也弯弯。林挽风从未见过表情如此温柔的人,洛韫之眉眼的锐气都一同被软化,仿佛猫猫的三角耳滑倒两边,再软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洛韫之怀中的是什么无价之宝。 偏偏林挽风还感受到洛韫之在打量自己,缠绵眼神让林挽风无助地垂下眼睑。林挽风不敢抬头看洛韫之的眼神。 洛韫之眼神里浓烈的情绪,哪怕只是对视一眼,都能被灼伤。 林挽风的心怦怦直跳,她等了又等,不知过了过久,好像久到生长时间最长的药材都长好了,又好像短到只有将药材连根拔起,根部脱离土壤的一瞬间。 洛韫之终于开口了,她说:“最开始,小大夫进宫的目的是把我救活。后来,小大夫想带着我一起离开。” “……” “虽然小大夫还没有接受我。” “……” “但是,小大夫,我这么爱你,怎么忍心,让你的计划落空呢?” “……” 林挽风难耐地闭上了眼睛,强压下要捧心的双手,心说妖孽啊妖孽,洛韫之真是个作恶的妖孽。 耳旁又传来洛韫之的呼吸声,林挽风猛地睁开双眼,只看到了洛韫之堪称完美的侧脸,只一眼,林挽风就移不开眼睛了。 洛韫之笑道:“小大夫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挽风难耐道:“……我比你大。”这话显然毫无可信度,林挽风的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米,当然她也恨不得把自己卷起来。 洛韫之已经完全恢复了,她再次掌握住主动权,故意调戏林挽风道:“好好好,你比我大,不能叫小大夫……那叫什么?大大夫?不行,这个不好听……林姐姐?或者,挽风姐姐?这个好,我以后就叫你挽风姐姐!” 洛韫之似乎是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冲着林挽风一连叫了好几声挽风姐姐。 林挽风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脸皮原来这么薄?明明这里只有她们两个,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 要是在大街上,林挽风肯定会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洛韫之凑近她,像小动物一样蹭蹭她的脸,说:“挽风姐姐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林挽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还是叫我小大夫吧。” 洛韫之撒娇道:“怎么了?不喜欢嘛?” 林挽风轻咳一声,找回些理智,“小大夫这个称呼听习惯了,你叫挽风姐姐,我还当是某个邻家的小朋友。” 洛韫之没脸没皮道:“邻家的小朋友?可我比你小,挽风姐姐也可以把我当小朋友啊。” 林挽风:“……只有你叫过我小大夫,所以只要被叫做‘小大夫’,我就知道是你了。” 洛韫之显然很高兴,两人的距离急速拉近,鼻尖似碰非碰,分外亲密。 洛韫之:“当真?” 林挽风:“我何曾骗过你。” 洛韫之:“这么说,哪怕是写信,只要我的开头是‘小大夫’,你就能认出来是我?” 林挽风:“没错。” 洛韫之:“这就好,小大夫你听我说……”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人闯入。察觉到有人来了,林挽风率先收回手,闪身站到洛韫之的身旁,两人依旧紧贴着。洛韫之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拍了拍,颇具安抚意味。 进来的人是朝日,像是有什么急事,她跑得很急,也没注意到两人的不对。朝日踏进屋内就在喊:“殿下,不好了!” 洛韫之和林挽风一起走出来,问:“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看见洛韫之和林挽风在一起,朝日明显放心了不少,她道:“殿下不好了!有人要来带走林太医,已经到常宁宫外了。” 洛韫之:“你可看清了来人?” 朝日焦急道:“回殿下,是内侍省的人。” 内侍省是皇帝的“家奴”,负责管理皇宫内部事物,也就是家务事。他们可以直接进入后宫,扣押犯大罪的太医。 但是林挽风犯了什么大罪? “什么?”林挽风和洛韫之对视一眼,她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洛韫之接着问朝日:“那些人可说明了原因?” 朝日摇头:“并未说明。” 林挽风道:“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来抓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原因了。”说着就朝外面走去,却被洛韫之一把拽了回来。 洛韫之:“不,你留在这里。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不能把我怎么样,让我出去。” 林挽风:“可……” 洛韫之知道她要说什么,安抚她道:“没什么可是。这里是皇宫,我好歹是个公主,他们能奈我何?” 林挽风只得作罢:“……好。” 洛韫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临走前还刻意叮嘱朝日和林挽风一起留在屋内。 洛韫之的背影一消失在视线内,林挽风就焦急地在屋内转来转去。虽然她相信洛韫之能处理好,但她就是放心不下。林挽风:“不行,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朝日:“你要出去送给他们抓吗?” 林挽风摇头:“当然不行,我们要想个办法绕出去。” 绕出去? 林挽风突然福至心灵:既然那些人只是守在常宁宫的正门,又没有把这里包围起来,她可以从后面绕过去,绕到偏殿,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 林挽风拉上朝日,“走,我们去偏殿。若是被发现了,劳烦朝日姑娘帮我挡挡。” 朝日一口答应下来,显然她也很担心自家殿下,一听说有办法立刻就和林挽风一起从后面绕到偏殿了。 只见洛韫之在宫门口,甚至还叫人搬来了一张椅子,她就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拿着一柄扇子敲了敲扶手,漫不经心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居然想来我的宫里劫人?” 一人的声音传来:“常宁公主,下官只是奉命捉拿反贼林挽风。” 声音温和,却有笑里藏刀之意。 对方并未进到宫里面,林挽风看不出是什么人。一旁的朝日偷偷提醒她道:“林太医,这是内侍省的人。” “内侍省?”林挽风皱眉,“我能犯什么事,让内侍省的人来宫里抓人?”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施施然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常宁公主莫要让下官为难。” 洛韫之才不吃他这一套,从小到哪都不受待见,反而养成了洛韫之嚣张跋扈的性子,她说:“我若偏要为难你,你能奈我何?” 第39章 对方显然也是个人精:“回常宁公主,在下只是来带林挽风太医去太医院而已,林太医其实并不算是您常宁宫的人,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的。” 洛韫之:“林挽风不过一介小大夫,她哪来这么大面子,让内侍省的来请她?” “谋害皇嗣。” ???! 林挽风满脸不可思议,差点就没藏住,摔了出来。 谁知,内侍省的人下一句又是一个惊雷:“何婕妤的孩子没了,因为吃了林太医给的药。” ??? 何婕妤什么时候怀的孩子? “这是太医院的诊断。” 一群庸医。 林挽风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 洛韫之:“太医院尽是一群庸医,连我的病都治不好,你居然还相信他们的诊断?而且,林太医不过是第一日去后宫,就有人流产,你如何证明她不是为人所害?” 洛韫之的声音让林挽风迅速冷静下来,林挽风发现了端极:对啊,事情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些?怎么自己刚来到后宫诊断妃嫔的第一天,就出了事情。更何况,这人还是沈皇后专门点出来让林挽风去查的。 除非…… 除非沈执棋和何逐弈本就是相互斗争的两大派,沈执棋怀疑何逐弈参与下毒案,何逐弈则希望内灭掉沈执棋这个皇后,当二者陷入僵持之时,恰好林挽风冒出来了。 在沈执棋的视角里:何逐弈的宫内不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吗?不是怀孕吗?那就让林挽风去查。 而在何逐弈的视角里:既然沈执棋让人来,那她就给这人一个下马威。 林挽风完全确定何逐弈没有怀孕,也没有流产的迹象,这么说来,何逐弈既然能瞒过太医院的众多太医,那她的能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在自己之上。 还有,沈执棋是故意引自己入局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终于写到这里了 第36章 牢狱之灾 执棋者和棋子吗? 躲在偏殿的林挽风紧咬下唇,扒着墙的双手逐渐收紧。 沈执棋真不愧为皇后,能力和手段都相当高明。 沈执棋引林挽风入局,故意告知她何逐弈有问题,让林挽风先行给何逐弈把脉,从而点出何逐弈假孕,逼何逐弈做出行动。无论何逐弈是否选择放手一搏,沈执棋都有足够的理由派人搜宫——若是能假孕瞒过太医,必日日服用的药;若是真怀孕,则可以借“毒蝎未找到,保护婕妤和皇嗣”之由,优先彻查婕妤宫。 林挽风眉头紧锁。现下不知在沈执棋的棋局上,自己是只用一次就丢的棋子,还是可以反复利用的棋子?又或者,自己是需要她费些功夫撇清,而后直接销毁的棋子? 林挽风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把希望放在沈皇后身上。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我绝不会乖乖地成为她的棋子的。我不仅不能死,我还要让沈皇后亲自把我迎出去。 林挽风的心中隐隐有一个计策形成。她要赌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手。她要利用沈执棋的棋局,完成自己的一个目的。 林挽风这样想着,她的手抚上朝日的肩头,正要开口,不成想,朝日却眼疾手快地拦住林挽风的腰,再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向后方拖去。事情发生得太迅速,又太悄无声息。等林挽风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拖到角落里,这个角度看不到外面的洛韫之。一向冷静的林挽风莫名焦躁起来。 朝日明显不是习武之人,至少在偷袭人这方面不行。两人现在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倒在角落里,还是林挽风坐在朝日的身上,不仅如此,朝日一手拦腰一手捂嘴的,林挽风倒是两手自由。她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向后翻过去,没摸索两下,就摸索到朝日的手腕,林挽风在下一秒就按到了朝日的麻筋。 朝日如被蛇咬了一般迅速脱手,林挽风轻松挣脱。 眼见林挽风就要出去,朝日再次拦在她面前,她双手张开:“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是想跟内侍省的人走。” 林挽风点头,“这件事必须要解决,拖着不是办法。” 朝日笑了,表情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她指着门外道:“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内侍省的人。你知道那些人都干什么吗?他们是专门在暗地里替皇帝处理,宫内的近臣。被他们带走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朝日为人直率,林挽风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对朝日道:“你也说了,内侍省是替皇帝处理内臣的,被内侍省带走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我知道你不愿我去送死。” 林挽风顿了顿,上前一步,“但是皇帝在背后为其撑腰,你觉得有内侍省带不走的人吗?” 朝日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分毫,但是神色已经有所变化。林挽风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林挽风双手合十,对朝日祈求道:“今日我若不走,事情只会越闹越大。我能保证何婕妤没有怀孕,就像我保证我能治好长公主一样。想要查清楚何婕妤,除了我以外,宫内没有任何人能办到。相信我,有人舍不得我死。” 朝日还是不愿离开:“……你没经历过牢狱之苦,在牢里想被谋害实在是太容易了。一旦你死在牢里,他们会说你是畏罪自杀,那时候,不止你,还有你的家人,她们都会因为你遭殃的。” 林挽风苦笑道:“我知道,我就是深知此事,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 紧接着林挽风快速点了朝日的几个穴位,朝日神色有异,她说:“我怎么动不了了?你?你!” 林挽风走过她,临走前留下一句:“大约一个时辰以后,你就可以动了。不过,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有人发现你——是我自己为了出去,才把你留在这里的,你很好地执行了长公主的命令。所以,你无需自责。” 下一刻,林挽风毫不犹豫地跑出去,在洛韫之惊诧的目光中,来到洛韫之身边,对门外内侍省的人说:“我就在这里。” 内侍省的人长得不算斯文,也不算五大三粗,平平无奇的长相,放人堆里完全不显眼,很适合在宫外搞暗杀。但他周身是不加掩盖的杀气,洛韫之在林挽风来之前一直面色如常,两人旗鼓相当,洛韫之还略胜一筹。 洛韫之见林挽风居然自己跑出来了,她沉声道:“你出来做什么?” 林挽风向洛韫之恭敬行礼道:“回长公主殿下,微臣要去澄清谣言,公布真相。” 洛韫之不知林挽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铁了心不许林挽风去冒险,挥手道:“放肆,你现在立刻回去。” 林挽风严肃道:“殿下,此事恐怕与您中毒的真凶有关。臣无论如何一定要去。” 洛韫之貌似被林挽风公事公办的态度刺激到了,她说:“怎么,你是想用你的命去帮我找个真相?” “并非如此,臣很惜命。在臣做出的承诺完成之前,臣是不会轻易死去的。殿下。” 做出的承诺? 林挽风做出过什么承诺? 悬壶济世,功成名就。还有什么? 还有,她要带洛韫之逃出皇宫。 洛韫之只是说:“我不会让你冒险的。” 林挽风却道:“有殿下在,我才敢去冒险。” 洛韫之没想到林挽风会这么说,她难得地卡了壳,涩声道:“……你说什么?” “因为有殿下在,臣才敢去冒险。因为臣知道,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我的。”林挽风抬起头,她笑了,盛满光芒的眼神直视着洛韫之,语气诚恳又坚定,她说:“臣不得不去,诬告不是逃避可以消解的。臣要去洗刷我们身上的冤屈。” 洛韫之闭上眼睛,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林挽风,你真的是……” 林挽风总是认为自己说不过洛韫之,说到底,林挽风认定的事,洛韫之也拦不住她。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林挽风知道洛韫之同意了,虽然是很勉强地同意,也许下一刻她就反悔了,但是这一刻,洛韫之真真正正地开始相信林挽风了。 不,更准确来说,是洛韫之开始相信她们两个了。 林挽风很开心,“殿下,谢谢你能相信我们。臣定不辱使命。” 在被内侍省的人带走前,林挽风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长公主殿下,您别怕。会有人来帮我们的。” 洛韫之的眼睛里突然涌上几分不可思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林挽风,林挽风点点头,两人都没有说话。 内侍省的人还颇有礼节地伸出手,为林挽风指引方向道:“林挽风林太医,您请吧。” 林挽风双手被铁链束缚住,走在宫内长长的道路上,不知前路通向何处,天色渐晚,太阳落山。不知是不是林挽风的错觉,眼前的道路愈发阴森。 负责押送自己的内侍省一门心思往前走,虽然来皇宫的时间不长,去很多地方都不认得路,但林挽风能确定这条路绝不是通往北书房和太医院的。林挽风有些预感,她没忍住问道:“我能问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吗?” 第40章 “下官只是负责带路,至于与哪里,林大夫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了一堆废话,还不如直接说不告诉我呢。林挽风想象了一下“斯文人”说这句话时贱兮兮的样子,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前一句话。 算了,他真要这么说,我一定会被气死。 好在皇宫虽大,但也大不过整个京城和林挽风采药的山头。 走了很长时间,但林挽风还没觉得累的时候,斯文人停下脚步,回头对林挽风说:“林太医,我们到了。” 林挽风抬头看去,心说皇宫里原来真的有这种地方。 林挽风换上囚服,被人粗暴地丢进牢房,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还摔破了几层皮。地上坑坑洼洼地,还有几根稻草,明显是属于一旁的浅稻草堆床。 牢房符合林挽风的一切刻板印象,和她那次梦中的牢房很像。 地面是普通的土地,随便走走就能扬起引人咳嗽的尘土。三面的泥墙有裂纹,只有一个窗子,另一面的铁栅栏门上由一根粗粗的铁链子绑起来,上面还坠着一把铁锁。环视空空荡荡的牢房,除了稻草什么都没有。 而且,林挽风所在的牢房很深,周围没什么人,可以说是一个单间。 林挽风心下了然:定是有人特意招呼的。 观察完这些,林挽风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她扒开袖子,检查伤口,好在只是擦伤,伤口并没有渗血,她就放下心来:在牢房里,哪怕是在小的病,也能折腾人半条命。 林挽风处理了一下,她按揉自己的几处穴位,让伤口快速结痂;又仔细检查了她所在的牢房,没有明显的洞穴。 好消息,毒蝎不会突然从稻草堆里冒出来。但是,林挽风看着铁栅栏门和铁栅栏窗,心说,坏消息是,这大门,这窗户,想害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还有洛韫之在呢,除非那位高手亲自出马,否则林挽风倒是不怕有人会这么快得手。 林挽风盘腿坐在稻草堆里,靠着墙,透过小窗看天上的月亮。她安慰自己道:就当给自己放了几天假罢了。总之,在宫里哪里都很危险。 人一旦闲下来,想象力就活跃起来。 第一天夜里,林挽风望着门口,计算日子。她很好奇,那位救兵、那位不得不来找自己的大人物,到底何时会来这里? 至少第一天没有。 第二天夜里,林挽风昏昏欲睡之际,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林挽风侧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多时,一双黑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作者有话说: emmmmmm,开始走剧情 第37章 牢狱之中 彼时林挽风已经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了。 她刚要开口,喉咙却先一步发起抗议,又干又痒,她没忍住咳了一声,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紧接着咳咳咳个没完。 在林挽风咳出的第一声,来人立刻蹲下身子,抓住栏杆,露出白皙艳丽的脸庞,她说:“小大夫,你怎么样?这群人对你用刑了?” 来人正是洛韫之。 昨日的擦伤还没好,不能让洛韫之太担心了。这样想着,林挽风把手腕往衣袖里缩了缩。这个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洛韫之的眼睛。 洛韫之更担心了。 林挽风缩在牢房的最角落里,洛韫之够不到林挽风。她便把手伸进去,手心向上,摊开五指,对林挽风道:“你还能动吗?过来我看看。” 林挽风头有些晕,可能是一日滴水未进的缘故,她缓了一阵,朝洛韫之的方向移过去。洛韫之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但又害怕她身上有伤,也不敢用力,动作极轻极缓,林挽风有一种被白玉虚虚拖着的感觉。 洛韫之撩开她的衣袖,看见了肿胀未消的红痕,她颤声道:“这是怎么伤的?谁伤的?!” 林挽风嗓子哑到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只是摇摇头。 洛韫之早有准备,她给林挽风递上水和吃的。林挽风东西没怎么吃,水是喝了不少。林挽风勉强找回了声音,“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甚至都没怎么流血。殿下别担心。” 洛韫之还是不放心地问:“那昨日他们带你来这里?” 林挽风:“内侍省只把我带到这里,就没有管过我了……咳咳咳,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闻言,洛韫之的表情却凝重起来,比她刚进来看见林挽风时还要严肃,林挽风从未见过这样的洛韫之,她问:“怎么了?” 洛韫之在宫中的时间远比林挽风多,她解释道:“通常由内侍省的人带走,不是即刻处死,便是严加拷问。若是像这样把你丢入牢中不管不顾的……” 林挽风:“也许是两方势力较劲,有人不愿我死。” 洛韫之远不如林挽风这般乐观,她摇摇头,道:“你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洛韫之顿了顿,深思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林挽风。 林挽风接过瓶子,“这是——?”这小瓶子眼熟的很。 我的假死药? 林挽风眨眨眼,她没搞明白洛韫之的用意:“你要我假死?” 洛韫之握住林挽风的双手,点头道:“你把她吃下去,其余的事情交给我,等你再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林挽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这样不就坐实了我的罪名?我的家人怎么办?她们会被我连累的。” 洛韫之:“那就带她们一起走。” 林挽风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和洛韫之讨论下去,她不明白洛韫之为何执着于让自己离开,便直接问:“为什么突然要跑?” 洛韫之没有隐瞒林挽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但内侍省的人直接听命于皇帝,你被丢在这里,不一定是你口中的帮手,而是皇帝的意思。” 林挽风:“皇帝为何这么做?” 洛韫之没有直接回答林挽风的问题,而是说:“对不起,挽风,都是我连累了你。皇帝此举是想除掉我这个祸害。” 林挽风彻底晕了,她说:“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洛韫之:“当然有关系。你也说了何婕妤假孕与我中毒有关,或者说,与先后娘娘中毒身亡有关。同和先后中毒,我却侥幸活了下来,而我又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挽风,你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挽风努力跟上洛韫之的话,她也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皇帝想说你是凶手,直接除掉你?” 洛韫之咬牙:“不错。” 林挽风还是不明白,“和我被关进这里有什么关系?” “你是破局之人。”洛韫之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些,她继续解释道:“皇帝本以为我也必死无疑,但是你的出现,打破了局面……现在就是我活着,这是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结果。但有你在,如果皇帝希望我死,就需要编造关于你的谎言。” “处死我有最好的理由,就是毒害先后的同时自己也不幸中毒。而对于你,随随便便处死一个京城里颇有名声的大夫,对皇帝而言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你认为该怎么处死你最有效果,既不会伤民心,也能引出我?” 林挽风想了想,道:“想处死我,最好的办法是把我留在身边,这样一来便于控制我,而来我也不会再出宫澄清你的谣言,也就是为长公主的谣言。因为在皇帝眼里,你一定要在民众的‘罪该万死’的声讨中死去。所以……” 洛韫之的话语仿佛冒着森森寒意:“所以,在第一步,需要留你在宫里。皇帝的做法是命你为太医。” 林挽风后背阵阵发凉,一整盘大棋,林挽风原来从未窥探过哪怕一角。 既然如此,那很多事情就有的解释了,比如:“难怪,那日我出宫分发药方,皇帝会如此生气。我还以为是因为太医不得私自出宫救治百姓,没成想,居然是因为我为你澄清,而且说明了女太医一事。” 洛韫之的话简单但一阵见血:“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林挽风虽看不透这个计划的每一步细节,但她已经清楚了计划的目的。只是这个计划太过于歹毒,林挽风不可思议道:“所以皇帝计划的最终结果是——林挽风太医和长公主勾结,谋害皇嗣,并且我们用的毒就是害死先后的毒。这样一来,何婕妤假孕却流产一事,可以除掉我;而先后之死,则可以借机栽赃到你的头上。” 林挽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因为,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种类的毒蝎,是何种毒性的毒。所以,随便皇帝怎么说。哪怕何婕妤没有任何中蝎毒的迹象,事后只要随便寻个‘林太医早就研制出解药’的理由就好了。” 有些人一旦身处高位,就再也不能平等地看待之前的事物。 洛韫之可以凭借和皇帝的兄妹关系,借悠悠众口让皇帝不能对自己下杀手。但皇帝终归是不愿被人拿捏的,他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会想尽一切办法处死洛韫之。他甚至不愿让洛韫之体面地离开,一心要她背负骂名地死去。 第41章 林挽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推搡着洛韫之,道:“不对,殿下,有诈,你快回宫去!有人要陷害你,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所以他们会趁你外出时,把蝎毒藏在你的宫中!” 洛韫之无奈道:“你何时能先考虑到你自己?小大夫,眼下主要是你。” 林挽风依旧焦急道:“殿下,我的药箱里有避蝎子的药,你记得每日涂抹。还有一瓶药,一旦碰到有毒之物会立刻发黑,殿下在有可能被藏有毒药的地方喷洒,能最快速度找到蝎毒。” 洛韫之捧着林挽风的手,郑重道:“所以,挽风,我想好了,我们一起离开吧。” 林挽风:“殿下,你快回去啊!” 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洛韫之:“我不在乎名声,我是想你好好的。” 林挽风:“殿下,我们不能背负罪名逃一辈子。只要皇帝还在位一日,我们便不得安宁。况且,你也说了皇帝不会放过你,我可以服药假死,那你呢?” 洛韫之:“……” 情况紧急,林挽风现在只想让洛韫之快快回去,她说:“殿下,请您再给我两日的时间吧!” 洛韫之:“什么两日?” 林挽风:“两日之后,若是我说的帮手没有出现,情况没有转机。我便会服下假死药,彻底离开皇宫。” 洛韫之神色微动,似乎内心还在挣扎。林挽风继续道:“殿下,你快些赶回去吧。说不定这时候皇帝依旧派人去常宁宫里藏药陷害您了,您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抓到他,让他当我们的替罪羊,这样我们就都有救了。” 洛韫之还是没有动作,林挽风气得扬起手中的小药瓶,她说:“殿下,您若是不离开,我就把它从窗户口丢出去!” 洛韫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林挽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无力地靠着墙面,心里却乐观地想:至少,现在局势明朗了不少。 林挽风望了望窗外的月色,继续等待着。 在牢中的人很难感受到正确的时间流速,林挽风静静地看了会儿窗外,又想到了洛韫之: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顺利回到常宁宫,她抓到陷害我们的替罪羊了吗? …… 第二日傍晚。 又是一阵脚步声。 这里只有林挽风一个人,这让她对声音格外敏感,林挽风听出来,今日的声音和昨日不同。林挽风笑了笑,她给了洛韫之两日期限,帮手在第一日就来了。 不多久,那人出现在铁栅栏门外。林挽风的位置只要抬头就能看到来人的打扮,只见来人穿着巨大且厚重的披风,深色帽兜遮挡住光线,也是一双黑色靴子,靴子底部缝有棉质布料,可以使得走路的声音更轻。若是习武之人,只要不刻意露出足音,哪怕是正常的走路,也极难听到脚步声。 这几乎是和洛韫之一模一样的打扮。 黑暗让林挽风看不清楚来人的脸,但她无需看清楚人脸,便知道来人是谁。 林挽风抬了抬眼,笑道:“皇后娘娘,您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以为今天能写完皇后娘娘这部分的…… 第38章 孰为执棋者 闻言,那人却没有反应,依旧挺着身子地站在原地,没有前进,没有后退。 夜色下,林挽风看不清那人的脸。 牢房外不知是什么动物,不厌其烦地一通乱叫;牢房内,林挽风抱着膝盖靠墙坐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东西。 它仿佛一团黑色的影子,亦或是民间传说中的无脸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林挽风和它之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紧张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良久的寂静,久到林挽风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来杀自己灭口了,还是有谁闲得不行来牢里串门看看自己? 但在那人身上传来熟悉的百花混合的气味时,林挽风放松下来,她叹了一口气,道:“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还要试探我的能力,当真是严谨。不愧为皇后娘娘。” 那人依旧没有动作,林挽风知道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来人是沈执棋。 林挽风一一道来沈执棋的破绽:“皇后娘娘,您容貌可以遮盖,但身量不行,哪怕是隐藏在宽大的披风下,但您的走路习惯不会改变。分辨出您对我而言不算难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您身上有蓬莱宫的百花香,虽然您闻不出,但对我而言,香味实在是太明显了。能染上这般浓郁的香味,必然日日生活在皇后娘娘的蓬莱宫中,” “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此番搜宫又是一无所获,不然您不会来这里找我的——找我帮您找到何婕妤宫里的秘密。” 望着林挽风胜券在握的表情,沈执棋没有否认她的话,只道:“林挽风,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林挽风莞尔:“多谢夸奖,若不是我胆大包天,也不会入皇宫,也不敢成为第一位‘女太医’。” 沈执棋没有摘掉帽兜,她只矮下身子,借着月色,林挽风也能看清楚她的脸。 是沈执棋,如假包换。 沈执棋只看了牢房两眼,便道:“常宁来过了?” 面对沈执棋的这句话,林挽风却迟疑了。 只因为沈执棋是个太复杂的人,可能前一件事看起来沈执棋还是帮洛韫之的,可能下一件事她就会踩洛韫之一脚。总之,蝎毒之事一日不查清楚,沈执棋实在是不敢信。 因为拿不定沈执棋的态度,所以林挽风并未回答,好在沈执棋貌似也没打算问出答案。沈执棋问:“你如何能查出何婕妤宫内的秘密?” 林挽风毫不犹豫道:“让我出去。” 沈执棋:“……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 林挽风知道沈执棋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只要我本人到何婕妤的宫里,就能查出婕妤宫里的秘密。” 沈执棋反问:“你不是去过一次?” 言下之意是你去过一次,不是也没有查出来? 林挽风眨眨眼:“我查出来何婕妤假孕了。” 言下之意是我查出来东西了。 沈执棋哼笑一声:“假孕一事只有你查出来了,太医院可没承认你所言属实,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林挽风微微一笑:“但皇后娘娘认为我说的是实话,那就是有用的。” 沈执棋没有否认:“你说的不错,但是现在你是出不去的。” 林挽风面露疑惑:“哪怕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办法把我救出来吗?” 沈执棋冷淡道:“别跟我用激将法。现在的情况,只有皇帝能救你,可惜对你的处决,就是皇帝的命令。” 林挽风预感皇帝不会有什么好命令,她抬头问道:“什么命令?” 沈执棋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残忍,她一字一句道:“三日后,你将会被当街问斩。” 林挽风感到荒谬又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沈执棋没有回答林挽风的话,而是继续道:“因为谋害皇嗣。” 沈执棋的话如同冰刺,一根根刺入林挽风体内,林挽风浑身阵阵发凉。怪不得,怪不得一连三两日都没有任何的审问,原是皇帝想直接定罪! 自己若是以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处死,那按照洛韫之的说法,她一定会被认定为谋害先后的凶手。这狗皇帝是真能下得去手! 可沈执棋才不管林挽风在想什么,她直接问:“如何找出被何婕妤藏起来的毒蝎,告诉我方法。” 林挽风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沈执棋被林挽风的反应气到:“你以为我在诈你?” 林挽风站起身来,走到沈执棋面前,两人之间仅有一道铁栅栏相隔,沈执棋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林挽风身穿囚服,一步一步,将自己置身于月光下。 林挽风面对面看着沈执棋,严肃道:“当然不是怕皇后娘娘诈我,只是怕皇后娘娘斗不过何婕妤。” 沈执棋不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生气,她问:“何以见得?” 林挽风侧目观察牢内的情形,望着一块凹下去的地面微微出神,道:“何婕妤的能力不在我之下,若她有心藏,任凭他人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 沈执棋:“你待如何?” 林挽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有时候能帮到我的不一定是队友,也有可能是对手。” 沈执棋不耐烦道:“我不喜欢打哑谜。” 这倒是实话。 沈执棋就事论事,除了很难让人猜透这一点,但看她成为皇后以来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今后皇后的典范——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挽风:“皇帝要我被当街问斩,问题出在何婕妤身上,我要让何婕妤亲自帮我澄清。” 沈执棋勾了勾嘴角,一副没有看错人的模样,她说:“你有什么计划?” 林挽风:“下毒。” 第42章 沈执棋:“什么毒?配方和效果?” 林挽风:“配方很好找,就是我为长公主殿下解毒所写的药方。” 沈执棋的表情瞬间变得狠厉:“可你说得是下毒,你给常宁下毒了?!” 林挽风:“回皇后娘娘,‘是药三分毒’。所谓药和毒,无非就是剂量问题和搭配问题。” 沈执棋:“无妨,距离你被问斩还有时间,你若是害我,我会让你死的更惨。” 林挽风只说:“臣相信皇后娘娘会让何婕妤喝下的。” 沈执棋:“然后呢?” 林挽风:“再令太医查。” 沈执棋:“别和我说什么喝了你的药以后,就没有怀孕的迹象了。既然何婕妤和你都有改变脉象的能力,那孰真孰假,你当如何争辩?” “不争辩。”林挽风自信道:“有些东西想搭建起来,困难至极;但若是想摧毁,则轻而易举。” “我的药方,为了平衡长公主殿下的体内的两种毒素,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药方所用药材皆有解毒功效,药性相互制衡,又不会对服药者产生毒性。那可是上好的药材!药性对人温和,解毒效果还立竿见影。” “这还是多亏了太医院,那里的稀奇药材太多了。” 沈执棋双手抱臂,指尖有节奏地敲打胳膊,“好,明日事成,我便派人来把你放出来。” 林挽风拱手道:“微臣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沈执棋揉了揉舒展的眉心,心情甚好道:“你说吧,我尽力办。” 林挽风再次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轻飘飘地丢出一个大胆的计策。 只见林挽风拱手道:“还请皇后娘娘在我被囚车带走之后,再向皇帝说明何婕妤假孕一事。” 闻言,沈执棋只是冷笑一声,道:“其实也不用等到那一天,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上路。” 林挽风无奈道:“皇后娘娘,臣每次大胆的计策都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如果我不这样做,以后哪怕是丢掉性命,也不可能再做成这件事了。” 沈执棋却是明白了什么:“你居然还没有放弃那件事?你还想把事情闹大?闹到京城里面去?” 林挽风明白沈执棋口中的那件事,笑了笑:“没办法,皇帝现在就是忌惮民间的话语。” 沈执棋哼道:“也只是忌惮而已。你知道的,民间的话语是可以被欺骗、被编造、还有被引导的。” 仿佛浩瀚星辰全部映射在林挽风的眼镜里,她理所当然道:“所以,我想做那个引导者。” 待在牢里的人,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林挽风当然不会是那个例外。但沈执棋知道,牢里关得住任何东西,但就是管不住一个少年人的心性。 沈执棋不由得对林挽风产生了几分欣赏:“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胆大的人?” 林挽风没有谦虚道:“现在这样的人就在您眼前。” 沈执棋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到了,她咬牙切齿道:“所以说,林挽风,我是真的讨厌你。” 林挽风却笑吟吟地摆手,满不在乎道:“无妨,我喜欢的人不讨厌我就好。” 沈执棋离开了。 几日后的清晨,天勉强算是蒙蒙亮,林挽风再次被人粗暴的从牢里拽出来,压上了囚车。 林挽风心说: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没卡上点,没有小红花了,sad 第39章 高塔 这是林挽风第一次见到狱卒——戴着帽子,赭红色长袍搭配长靴,身佩长刀,很符合林挽风心目中的衙门形象。 只是这狱卒既没有给她断头饭吃,也没有把她绑起来,单单用一条细麻绳困住林挽风的双手。 走出大牢的路上,狱卒牵着绳子在前面走,林挽风跟在后面,她的双手顺着绳子的力道,被拽得前倾,直不起腰。 常年生活在平静安逸生活中的林挽风,此刻甚至还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自己今日只是被带去审问,远没有到当街问斩的地步。 在林挽风现在的视角看来,既为君王,必定是能力、品性、心性都高出常人一大截。但,当今皇帝既不爱护姊妹,也不体恤太医等非皇宫贵族人员,是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总不能连一点道理都不讲吧? 皇帝当真只听她人的一面之词,连双方对峙的机会都不给吗? 林挽风的潜意识里还是不那么信任沈执棋:也许她只是想诈出对付何逐弈的办法,事情还没有这么严重呢? 然后,林挽风看见了囚车。 …… 她认命了。 囚车对于林挽风而言过于高大了些,林挽风静默在囚车面前,仰着头,眼神里半是麻木半是寒冰。有什么东西在林挽风心中被彻底打碎了。 她闭上眼睛,自我安慰道:至少自己的目的能在今日达成了——如果沈皇后能卡准时间的话。 卯时钟声响起,阳光透过云层,逐渐照亮整座京城。但有些云层实在是太厚了,阳光时而能透过来,时而透不过来,导致天气时阴时晴,但京城内的百姓居民早已见怪不怪,依旧按照自己的规律生活着。 很快,她们就会被街头的“热闹事”所吸引。 狱卒算着时间,钟声一响,时辰一到,他立刻粗暴地推了林挽风一下,“快走!” 哪怕林挽风对狱卒的粗暴早有准备,还是被推得一个踉跄,但林挽风什么也没说,也没在心里痛骂这个狱卒,她现在终于开始紧张了。 林挽风自嘲地笑了:果然,还是要自己经历一遍,才能切身体会到这是多大的恐惧。 囚车仿佛一个移动的牢房,几百年没有洗过的样子,上面锈迹斑斑,还有不少污渍,也许是被丢上去的烂菜叶子,仔细看,其中貌似还参杂有犯人的血迹。 犯人? 林挽风突然被这个词吓到了。 林挽风从未用过“犯人”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完美无瑕的、京城第一大夫林挽风,现在是世人口中的犯人。 一股寒意涌上林挽风的心头,她感受到了无休止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没。 此时此刻,站在囚车面前,一想到即将被关进囚车游街示众,林挽风就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连步子都迈不开,完全是被狱卒推搡着上了囚车,她被推到囚车中央,呆呆地站着让狱卒考上镣铐。 关门,落锁。 林挽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再次思考自己已经想象过无数次的计划,原本十拿九稳的林挽风,现在也开始怀疑了:那个早在自己被关入大牢的那一刻,就形成的计划,真的可以顺利得完成吗? 林挽风的头露在方形囚车的正上方,这个动作很适合抬头望天,林挽风也这样做了。 恰逢云层遮挡住太阳,阳光并不刺眼。林挽风直视着云层间的圆形阴影,心想:这回,真的是把自己完完全全交付到她们的手中了。 出乎意料地,这个想法让林挽风莫名找回了些力量。双手被镣铐束缚,手腕又麻又酸,林挽风小幅度地上下活动手腕,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又重新发热发烫。 车轮慢慢滚动,承载着林挽风,逐渐驶向京城内最繁华的地段。这个时间正是赶集的好时辰,京城的小商小贩早已开始做起生意,支起摊子。京城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拥挤异常,但囚车偏偏要挑人最多的街道通行。 闹哄哄的人群看见囚车,突然静了一瞬,纷纷向两边退散开,给它让出一条刚巧可以通过的道路。两边都是围观的人群,探头探脑,想看清楚犯人的脸,同时向周围人打听这人犯了什么大罪。 人群从闹哄哄,变得安静,再变得闹哄哄,只有几个眨眼的功夫。 林挽风下意识想低头,但囚车不同于别的,囚车很高,林挽风一低头,更方便了人们看清楚她的脸。 再想抬头已经晚了。而且,在林挽风的计划里,“她被认出来”是必不可少的。林挽风只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直视前方。很快,林挽风就被人认出来了。 “……” “这个姑娘,长的好眼熟……” “我瞧着也眼熟,该不会是什么藏在我们身边的连环杀手吧?” “最近京城里没有一个人被杀,要有也是饿死的,哪来的什么连环杀手?!” “这是……林大夫?她长得好像林大夫。” “像像像,太像了,简直和林大夫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 “蠢货!这就是林大夫。” “是林大夫!林氏医馆的林挽风大夫!” “不对!林挽风大夫不是进宫当太医了?她怎么会被游街示众?” “我就说,还是被……诅咒了!” “沾上常宁宫准没什么好事。可怜我们林大夫了。” “儿媳妇啊我的儿媳妇,林大夫死了,将来我的儿媳妇谁来接生啊!” “我去你的!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知道儿媳妇,就你儿子那样,做梦都找不到媳妇!” 第43章 “我以后的儿媳妇,我以后的孙子孙女,怎么就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滚滚滚,滚去给你儿子找媳妇去!林大夫这你就别添乱了!” “林大夫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还要游街示众?” “可是那位……公主的病又复发了?皇帝降罪到林太医的头上?” “游街示众的程度,难不成……公主薨了?”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公主薨了怎么没有葬礼?没有大张旗鼓的敛财收陪葬品和陪葬的人?” 林挽风在囚车上,听人群吵吵嚷嚷的,瞎胡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一星半点儿真相。不过,很快她们就会知道了。 也许是为了让全京城的百姓都来围观林挽风的处决,囚车特地在京城里饶了三圈,一直到辰时,才在京城的城门前停下来。 城门前有一个提前搭建好的台子,是专门行刑用的。 狱卒打开囚车的锁链,这次,林挽风没有给他推搡的机会,林挽风自己下车,自己上行刑台,主动站到台中间。自始至终都动作自然,仿佛她是上台表演的。 当然,众人就是这么以为的。 因为林挽风平日里的风评好得出奇,所以京城里的人完全想象不到林挽风会成为犯人,还是当众处决的犯人。 不明所以的众人围在台旁边,还当林挽风又要表演一出戏,告诉大家一些关于生病和药材的知识。 众人兴致勃勃地等待,却等到了狱卒宣读林挽风的罪状。 只见狱卒拿出一张黄纸,一字一句,慢慢悠悠地,用势必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速度,道:“罪人林挽风,谋害皇嗣,谋害后宫妃子,罪当万死,即刻问斩!” 台下众人都惊了。 “林大夫怎么可能害人呢?” “对啊对啊,怎么可能?林大夫可从没害过任何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大夫是不是被骗了?” 狱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要把京城百姓心中高尚的林挽风踩入泥地里,告诉京城里的人,想进皇宫享受荣华富贵就是痴心妄想。 林挽风站在狱卒身前,既不反驳,也不同意。 更让众人开始心慌了,不少人开始动摇:“难不成,林大夫真的去害人了?” 猜忌一旦形成,就会像传染病一般迅速蔓延开来,更何况是这种人员密集程度,效果几何倍的增长。 林挽风却低头笑了。 如果说林挽风成为太医后的那一次出宫,是自己主动的,想要去感受别人猜忌的目光和恶意的揣测。那么,这一次,从林挽风被诬陷开始,一直到此时此刻,没有哪一点出自林挽风的意愿。 林挽风被推着走到这里,被迫接受别人的目光,被迫听着别人对她的猜疑。 ……站在台上并不好受,因为这非我本意。 林挽风又想到洛韫之了。她望向台下的众人,在林挽风的位置,能过看清楚所有人,包括这些人议论自己时,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担忧,或是看热闹的样子。 …… 对不起。 怎么现在的我才配说:我对你感同身受。 在林挽风被狱卒压着,跪在地上时,哪怕看见了刽子手手中的大刀。林挽风依旧再想洛韫之。 我好像她。 我想把她从高塔上带下来。 我想要的从来不只是登上长公主的高塔,我要把长公主从高塔里解救出来! 一滴泪从林挽风的眼眶里滑落,刽子手离林挽风越来越近,林挽风缓缓闭上眼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脆洪亮的女声:“给我住手!” 林挽风猛地睁大双眼,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她真的来了。 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所有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情节一样。 不远处,洛韫之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身着红色骑装,还背着一把弓箭,朝这边疾驰而来。 狱卒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朝刽子手使眼色。刽子手得到命令,高高举起大刀,朝林挽风的方向劈过去。 作者有话说: 林挽风说出长公主的高塔,最喜欢的情节之一 第40章 心中的她 恰逢阳光越过云层,太阳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阳光越过城门,照耀着京城的大地,所有黑暗和污秽都后退回藏匿的角落。 阳光也照耀到台下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身上,她们的面庞由模糊变得清晰。 阳光照亮了林挽风被强压下的、跪在台中央的身躯,她还穿着那一身囚服,狼狈得很。由于直不起身子,林挽风半低着头,所以刺眼的阳光不能阻止她睁开眼睛。 于是,林挽风抬眼,看见了洛韫之。 洛韫之从街道的另一头骑马奔驰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洛韫之把飞扬的尘土甩在身后,追逐前方的光明和真相。 鲜衣怒马,少年风姿。 林挽风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词。 阳光更是照亮了洛韫之的周身,连带着洛韫之的红色骑装都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 听到声音,不少人应声转过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们努力睁大双眼,手放在额前遮挡阳光,只想一睹芳容。 开玩笑。 自古以来,看行刑的人多,看人来劫场的更多。 不管是流传多年的故事,还是话本子,都少不了英雄救美,美人献身,促成佳话的故事。 只是,这英雄救美人的故事听多了,见得也不算少,但在大庭广众下,把即将当街问斩的犯人劫走——嘿,还真的头回见! 来劫人肯定比单纯砍头要有看点,更何况她们都不敢相信林挽风真的会被斩首。 同时,这些人也是真的好奇,来劫人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为了自身安全起见,众人纷纷后撤,找了一个看得清楚且不会被误伤的风水宝地,继续看热闹。 这些人正好为洛韫之让出一条道,洛韫之一手拽着缰绳,另一手拿着卷轴似的东西,她骑得很稳当,身子晃都不晃,丝毫没有减速,直奔林挽风的方向而来。 所有人都踮起脚尖,纷纷探头,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起来看。 这到底是何方英雄? 看清楚来人后,更是惊呼:原来还是个容貌昳丽的大美人! 人群开始躁动。 “这是谁?” “这是谁家的大美人?” 有人弱弱出声:“好像是……公主……” 有不识相的直接问出来:“什么公主?” 人声嘈杂,问来问去,答来答去,没完没了。 还是另一人不耐烦地同他隔空对喊:“常宁公主,那个象征不详的灾星公主!” 这一嗓子让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炸出来了:“你说什么?” “谁?常宁公主?怎么可能!” 又有几个人开始反驳,“确实很像,还记得前段时间常宁公主被接回宫吗?她掀开帘子的时候,我看见过。” “真的是……真的那个……公主。” “是常宁公主!” 除去常宁公主被送出宫又送回来的两次,这是洛韫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现在京城百姓的面前。 有人不解:“她来做什么?来救人吗?!” “从来只听说过她害人,今日居然能见到常宁公主救人吗?!” “……其实,常宁公主也没有主动害过人吧?” “对啊对啊,之前林挽风林大夫发药方的时候不是说了。常宁公主才不会引来祸害,她也是被人陷害的。” “所以,她真的是来救林大夫的……” “她能救下来吗?” 刽子手已经将大刀高高举起,可洛韫之距离行刑台还有一段距离—— “她该怎么救林大夫?除非她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话只说了一半,说话的人便禁声了。 因为洛韫之还真有翅膀! 只见洛韫之放开紧握缰绳的手,反手取下背后的弓,另一只手把卷轴丢入箭筒的同时又抽出一只箭。 拈弓搭箭,长弓拉满,“铮”得一声,箭羽飞出。 动作一气呵成,漂亮至极。 洛韫之赶在刽子手前,一箭射到刀上。刽子手长刀脱手,被震得后退两步。 刀柄被洛韫之一箭射中,断成两截,有刀刃的那一段斜插在台上,刀刃锋利光滑,林挽风在刀面上看到自己脸上的两道泪痕。 往常钝得杀鸡都难的刀,这次专门为林挽风换成了锋利的快刀。 如果不是洛韫之及时赶到,恐怕林挽风此刻早已人头落地。 呆呆望着朝自己的洛韫之,还有面前刀面里的自己,哪怕是预料的结果之一,林挽风还是眼睛一酸,瞬间泪如雨下,眼泪止不住地流。 林挽风舍不得低头,也舍不得多眨眼,泪水模糊了眼眶,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洛韫之。 此时此刻,好像林挽风才是被困在塔里的公主,洛韫之才是历经千辛万苦赶来拯救公主的英雄。 第44章 这才是真的洛韫之,林挽风心想着,她看着洛韫之潇洒下马,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了,黑色长靴踏上行刑台。 哒、哒、哒。 “我是本朝的长公主——常宁公主。” 洛韫之拿出被她信手丢入箭筒的卷轴,道:“圣旨在此!” 一句话,让行刑台上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反抗。 洛韫之还不忘给内侍省和刽子手一人来一脚,踹到地上,谁敢爬起来就再补一脚,直到爬不起来。 一切危险解除。 最后,洛韫之终于来的林挽风的身边,用剑划开林挽风身上的枷锁。 她取下手套,轻轻抚上林挽风的脸颊,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说:“我来晚了。” 林挽风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她流着泪摇头,深情地注视着洛韫之,忍了再忍,还是情不自禁地在洛韫之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温情但不旖旎。 这一幕震惊了台下的所有看客,从洛韫之下马就一直保持息声的众人,在此刻终于可以爆发了: “常、常宁公主真的是来救人的!” “常宁公主把林大夫救下来了!” “常宁公主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呜呜呜,常宁公主救下了救过自己的林大夫。” “停停停,别绕口令。但是常宁公主居然亲自来救人。” “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啊,这才是真心地感情啊。” “常宁公主简直是林大夫的福星。”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救美啊。” “话说‘巾帼不让须眉’,叫‘巾帼救美’是不是更好?” …… 如同在茶馆里的一出好戏,所有反派痛苦倒地,两位主角和和睦睦的,接受着其他人的美好祝福。 林挽风好容易止住了眼泪,两人站得很近,她轻声在洛韫之耳边说:“殿下,京城百姓心中对您的误解已经消散——现在,我终于能够爱您了。” 闻言,洛韫之一怔,她意识到了什么,随后猛地侧头看林挽风,林挽风只是笑着看她,洛韫之几乎能看到林挽风看中的自己——红装明艳,英姿飒爽。 洛韫之的心跳得很快,喜悦几乎要冲昏洛韫之的头脑。 这时,林挽风却道:“殿下,你看台下。” 洛韫之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林挽风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听话地转回头,扫视台下的人群。 台下的人对洛韫之满是赞扬之情,仿佛从前的恶意从未存在过一样,即使有不满的声音冒头,也很快被欢呼声盖过去。 洛韫之瞬间就明白了林挽风的目的,她的心软得化成了一滩温水,被林挽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小大夫,你怎么这样好?” “因为殿下很好。” 洛韫之偷偷去拉林挽风的手,这次林挽风不只是让洛韫之牵着,她张开手指,和洛韫之十指相扣。 两人脸颊都红红的,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牵了一会儿,林挽风轻声问洛韫之道:“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洛韫之:“不干什么,我们走吧。” 林挽风手上用劲,捏了捏洛韫之:“你想不想在京城转转?我带你去我家医馆看看。” 洛韫之又紧张又想去看,左右摇摆不定。 林挽风被洛韫之的反应逗笑了,她说:“只是带你去看看,又不是见家长,而且你为我娘求药,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你怕什么?” 洛韫之松了一口气,嘴硬道:“我只是在想,该给伯父伯母带什么礼物?” 林挽风:“我也好久没见我爹娘了,不如我们在路上看看有什么可以带回去的?” 洛韫之点头:“好,京城你熟悉,听你的。” 林挽风和洛韫之悄悄话都说过几轮了,众人也即将散去,就在洛兵线准备带着林挽风骑马绕着京城转的时候,一群侍卫和太监才姗姗来迟。 林挽风这才知道:洛韫之竟是心急之下,带着圣旨先行而来,救了林挽风一命。 洛韫之挑眉,面露不悦,阴气森森地道:“你们来得倒是早啊。” 太监一边擦汗,一边小心翼翼地堆起笑脸道:“回长公主,是小的来晚了,该罚。只是,那圣旨可还在长公主这里?” 要不是圣旨能救林挽风的命,洛韫之才不稀罕这玩意儿,她再次从箭筒里倒出圣旨,精准丢在他的手心。 洛韫之:“给,快读吧,读完你们今日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挽风心情很好,念了一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 洛韫之点头:“多亏了你,我们今日也能好好逛了。” 那太监立刻双手接住,生怕圣旨一不小心掉在地上,他叹气道:“还请长公主和林太医及时跟小的回宫。” 洛韫之:“就你们的速度,等你们到宫里,我俩已经在京城里逛三圈了。” “……”太监脸上的汗更多了,“这是皇上还有皇后娘娘的旨意,还是请林太医尽快回宫罢。” 洛韫之更不耐烦了,林挽风握住洛韫之的手向后拽了拽,及时阻止了洛韫之。 她柔声道:“等我们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来京城也不迟。” 洛韫之分得清轻重缓急,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气愤:“委屈你了。” 林挽风:“不委屈。” 毕竟,皇宫里还有更要紧的事。 林挽风朝宫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心说,她该会一会何逐弈了。 作者有话说: 芜湖,挽风终于表白啦! 小大夫和长公主终于可以谈恋爱了,太好了 第41章 并肩而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医林挽风救治有功——特令林挽风担任太医院御医——升为正八品官员——” “……林太医即刻回宫——” 赶时间是赶时间,但该走的流程一点都不能少,现在是大太监站在行刑台中央,林挽风和洛韫之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听他一句话拐十八个音。 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两人卡着角度,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洛韫之的手劲很大,黑色皮质护腕紧紧地束缚在手腕上,她的手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林挽风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她,只能用拇指摸摸洛韫之的手背。 林挽风偷偷侧目,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洛韫之英气十足的侧颜,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抿到发白的嘴唇,还有紧绷的下颌线。 洛韫之在紧张,甚至紧张得不敢看林挽风。 好可爱的反应,洛韫之终于像个小朋友了。 而后,林挽风的心头莫名一酸,太久没有接受过爱意的人,在看到爱意时是会害怕的。 林挽风知道洛韫之现在还不敢相信,明明是个毫不吝啬表达爱意的人,却也害怕接受爱人的爱意。林挽风看她的表情,心疼地想:这人恐怕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林挽风晃晃和洛韫之相扣的手,轻声唤她:“殿下?” 洛韫之却开口道:“……不对!” 中气十足又饱含怒意的一嗓子把林挽风喊蒙了,林挽风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事,她问洛韫之道:“什么不对?!” 林挽风顺着洛韫之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了满头是汗的那位太监。 林挽风作为大夫的毛病又犯了:呃,现在天气不算热,经常出汗应该是因为体虚,该补补了。 洛韫之指着脚下的看台,说出其中端极:“不对,今日林大夫所受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宫的武断和误判,但你们却只字不提。怎么,救人命的圣旨,都不敢说哪怕是一句澄清的话吗?” 此言一出,不止台下百姓,林挽风也愣住了,“诶?” 她全身心都放在洛韫之身上,完全没在意台中央的太监在叭叭什么,此时听洛韫之开口,才意识到不对劲。 若圣旨内全然没说林挽风是被冤枉的,那今日之事就是一笔随时可翻的旧账,何时翻,怎么定罪,全看皇帝心情。 皇帝当真心思缜密,手段奇多,不愿意放弃任何可以控制林挽风的办法。 若不是洛韫之时刻关注着圣旨内容,等林挽风自己发现圣旨的猫腻,定是为时已晚。 林挽风看着洛韫之严肃的神情,心底一阵后怕,在看见洛韫之投来的目光后,又很快安心下来。 不同于林挽风,洛韫之一直关注着圣旨的内容,直到最后,也没有听到一星半点儿对林挽风的澄清。 在太监宣读完圣旨,即将把圣旨合起来时,洛韫之直接来到太监身边,拿过圣旨,快速扫过两眼,没看到自己想看的。 林挽风将圣旨随手一合,摔回太监怀里,太监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双手捂着屁股呜呜咽咽。 林挽风没在管他,她看着台下百姓,看着她们审视的目光,洛韫之先是垂下眼睑,良久,洛韫之正色道:“我不知行刑前那人都说了什么……” 说着,洛韫之斜睥一眼内侍省的人,继续道:“但林大夫是无辜的。既然今日无人为林大夫喊冤,那我就做这个让她沉冤得雪的人。” 第45章 洛韫之一字一句沉声道:“林大夫是遭人陷害的!她从未谋害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当初的毒蝎一案,还是今日的谋害皇嗣,真凶另有其人。” 毒蝎一案先后身死,闹得满城风云。尤其是此案经由洛韫之的口说出,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宫里又有人因为毒蝎死了?” “怎么还没抓到人?” “该不会这毒要泛滥全城了?!” “抓不到凶手,我们也会死吗?” 洛韫之没遇到过这场景,她不由得后退半步,却撞上了什么东西。洛韫之回头,看到了林挽风,林挽风对她报以微笑,随后错开一步,和洛韫之并肩而立。 林挽风早在洛韫之拿过圣旨时,就跟了过来,现在遇到洛韫之搞不定的事,林挽风出现了,顺利帮她安抚群众。 林挽风的声音很高,但听起来依旧是温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带着些许大夫的靠谱:“我们已经找到线索,凶手还在皇宫内。不过还请大家放心,真凶很快就会落网。” 林挽风还不忘自己先前发的药方:“还记得我之前发的药方吗?若有不放心,可磨成药粉撒在窗沿门槛处。” 托林挽风京城第一大夫名声的福,百姓顺利被安抚下来。 洛韫之在她耳边悄悄道:“等此事告一段落,我会带你逃出皇宫。” 洛韫之的声音不大,但林挽风听出她言语里的坚决。 林挽风眨眨眼睛,问:“我们一起走?” 洛韫之顿了顿,随后立刻应道:“我们一起。” 林挽风默默重复:“好,那就一起走吧。” 回皇宫的路上,她们两人共骑一匹马,林挽风在前,洛韫之在后。 林挽风从未骑过马,连怎么上马都不会,还是洛韫之搂着人家的腰,把人抱上去的。 这还没完,洛韫之一手握住林挽风的手,教人家怎么拽缰绳,另一手横在林挽风的腰前,害怕她不会保持平衡,说白了就是搂着人家的腰。 两人挨得极近,洛韫之说话还偏偏要凑近林挽风的耳朵,前胸贴着后背,让林挽风一阵脸热。 洛韫之撒娇道:“你不是说要带我逛京城嘛……” 林挽风身子后倾,蹭蹭洛韫之的脸,安慰她道:“京城很大的,我可以先和你介绍这边的东西。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之前只有医馆没事的时候,我就跑到这里来。” 洛韫之把下巴放在林挽风的颈窝里,可怜巴巴道:“好吧,小大夫可要好好给我解释。” 林挽风:“你放心,这里可是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们的“耳鬓厮磨”全被身后的人看在眼里。 只是洛韫之和林挽风都是女的,如此腻歪,随行的人虽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姑娘家家大多是黏黏糊糊的,姐妹情深,也没多想。 然后,他们看见洛韫之突然拽紧缰绳,停下马,侧身下马,还把林挽风也从马上抱下来。 后面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跑上前去询问这位祖宗:“常宁公主,您可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谁知洛韫之却摆摆手,嫌弃道:“没什么,去买个东西吃,你不用过来。回去回去,保持原本的距离跟着就行。” “……” 上前询问的那人愣在原地,大张着嘴巴,看洛韫之和林挽风手拉手去街边的摊位上买糖葫芦。 “…………” 一路上两人走走停停,不是买吃的就是买些小玩意儿。林挽风对京城十分熟悉,给洛韫之找来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 身后的众人:“………………” 赶路也不耽误你们逛集市是吧,有匹好马了不起啊! 看着逐渐她们俩一边吃吃喝喝玩玩,一边还能和自己拉开距离的众人:……好吧,还真是了不起。 走在前面的两人自然不清楚后面人弯弯绕绕的心思。 林挽风任由洛韫之把自己抱在怀里,太阳高悬,洛韫之把刚买的斗笠给林挽风戴上,说:“你知道城中哪家的布料好?给你买身新衣服,我们不穿这破玩意儿。” 林挽风看了看身上的囚服,无奈道:“我也不想穿这破衣服,但我现在毕竟刚从刑场被救下来,若是被皇帝看到我换了一身漂亮衣服,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把圣旨当儿戏,故意不归,误了正事。” 洛韫之撇撇嘴,“该死的,规矩来规矩去的,真不知后宫的人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林挽风叹气道:“迫不得已,不得不忍吧。” 林挽风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洛韫之道:“说起后宫,何婕妤假孕一事可水落石出了?” 洛韫之点点头,又摇摇头,“有发现,何婕妤每日吃的东西和中暑解暑的药搭配吃,会造成假孕的脉象——总之,查出来是个意外。” 林挽风不可思议道:“这么离谱的理由,居然都有人相信吗?” 洛韫之:“只能说何婕妤的本事相当大。” 林挽风哼道:“还有太医院的本事相当小。” 事已至此,林挽风深知何婕妤不是太医院的人能查明白的,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在何婕妤的宫里可搜出什么了?” 洛韫之却点了点头:“在何婕妤宫里有不少药材和毒剂,但只是存在的痕迹,不排除是有人想害何婕妤而下得毒。” 末了,洛韫之还补了一句:“这还是多亏了小大夫你给的方子。” 林挽风乐观道:“这已经很好了。是何婕妤有些轻敌了,若是她早有准备,必然什么都不会让我们查出来……如今结果,也不知是不是何婕妤故意让我们查出来的。” 林挽风怅然道:“何婕妤的能力很强,若不是她在后宫,那京城第一大夫的名头恐怕要落在她的头上了。” 林挽风喃喃道:“既然何逐弈如此有能力。又为何要入后宫?” 洛韫之眯眼道:“皇帝要娶她,她还有拒绝的份?” 林挽风:“……也是。” 洛韫之:“不过你也给了我们一个方向,何婕妤入宫的原因,也许就是我们需要知道的秘密。” 林挽风:“怎么说?” 洛韫之神秘道:“何婕妤不是一个人进宫的,她算是个陪嫁。当时嫁给皇帝的,是她的姐姐。” 第42章 姐妹逐弈 “她还有个姐姐?” 两姐妹共事一夫的故事听过不少,但林挽风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好奇道:“何婕妤的姐姐叫什么?现在又身处何位?” 洛韫之缓缓吐出两字:“死了。” 林挽风不可置信道:“死了?” 洛韫之点点头:“何逐弈的姐姐嫁入宫中时,何逐弈只是她姐姐的陪嫁丫鬟,日日贴身侍奉。” 林挽风:“既然何姐姐愿意把妹妹贴身带着,是不是说明姐妹俩的关系很好?” “谁知道呢?”林挽风耸耸肩,继续道:“反正姐妹俩的好景不长,何姐姐入宫没有几年就因为难产死了。何姐姐生前很受宠,又因为两姐妹的样貌有七八分像,皇帝一见到何逐弈,立刻把她纳入后宫。” 和想象中的姐妹共侍一夫完全不一样,林挽风已经震惊到语无伦次了:“……这……她……怎么……” 洛韫之见怪不怪,继续说着何逐弈的故事:“因为此事,不少人都怀疑是何逐弈渴望得到皇帝恩宠,所以杀死了她姐姐,取而代之。” “等等等等。”林挽风找回些理智,疑惑道:“明明是皇帝把何逐弈放到后宫,为什么说是何逐弈渴望恩宠?” 林挽风越想越不对劲:“而且,既然何逐弈是贴身侍奉,何姐姐又受宠,那何逐弈能见到皇帝的次数定不会少。哪怕是利用相似的脸,在皇帝面前晃悠,就皇帝的后妃数量而言,何逐弈想入后宫轻而易举。何至于去杀何姐姐?” 洛韫之比林挽风冷静得多,她温和地看着林挽风,眼中满是动容。洛韫之轻拍林挽风的背,柔声道:“这只是传言,真假难辨,有些更是胡诌一通。还记得之前我的传闻吗?把我说得像个地狱罗刹鬼一般,所以……” 洛韫之息声,因为林挽风突然抱住了洛韫之,林挽风把头埋在洛韫之的怀里,轻声道:“别说了……” 不要把过去的痛苦当做玩笑,或是随随便便可以提的小事。 痛苦就是痛苦,不好笑,也不是小事。 只要这件事让你痛苦,那就不是小事。 洛韫之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住林挽风,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又深情,还有几分无可奈何,她说:“因为有你,我才能平静地把这些事说出来。不要因我难过,我希望你因我而高兴……” “好。”林挽风的声音闷闷的,她抬起头,“最后一个问题。” 洛韫之搂着她,角度正好,凭借身高优势挡住林挽风,在她的唇瓣上轻轻蹭两下,像只成功吃到鱼的小猫咪,餍足地笑道:“多少个问题都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保证知无不言。” 第46章 林挽风:“那位何姐姐叫什么名字?” 洛韫之:“叫何逐意。” “姐妹两个同名?” “非也,姐姐是‘意义’的‘意’,而妹妹是‘对弈’的‘弈’。” 林挽风:“……” 洛韫之看出林挽风的纠结:“是不是觉得‘取而代之’也有几分道理?” 林挽风还不死心:“姐妹自始至终都是同名吗?” 洛韫之却摇摇头,“不知道,毕竟何妹妹在成为何婕妤前,是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 “到了。” 林挽风抿抿嘴:“除了何姐姐。” 洛韫之摊手:“但何姐姐早就不在了。” 林挽风叹了口气,“还是不能妄下定论啊……” “别灰心,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了。”洛韫之指指前方,“我们到了。” 林挽风看着宫门,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莫名涌上林挽风的心头,她不由得贴近洛韫之。 只听洛韫之道:“挽风,答应我件事。” 林挽风抬头:“你说。” 洛韫之闭了闭眼,沉声道:“你不能再冒险了,皇宫不是我们能久留的地方。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切以你的安全为主。毒蝎是最后一件事,此事解决,我们便立刻离开皇宫。” 林挽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囚服,刽子手在自己头顶挥刀的感觉还挥之不去。今日多亏了洛韫之及时赶到,恐怕下次,自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挽风点头应道:“好。” 来到宫门下,洛韫之翻身上马,单手把林挽风捞上马背。林挽风自看见宫门的那一刻,已经做好迎接腥风血雨的准备。 但是,在二人一路吃吃喝喝玩过后,回到皇宫,迎接她们的却不是林挽风所想的狂风暴雨——她们并没有被送到皇帝或是任何像大理寺的地方。 两人居然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常宁宫。这真是太奇怪了,完全不符合皇帝的性格。 洛韫之和林挽风面面相觑,洛韫之挑眉道:“我猜,何婕妤假孕,皇帝当成误会处理了。否则不会这么平静的。” 林挽风直接被送回常宁宫去,何婕妤一事就此告一段落…… 那是不可能的。 回到宫内,洛韫之第一步是先把林挽风扒光丢进浴桶,咳,洗洗干净然后换上舒适的衣服。 还是熟悉的梳妆台,熟悉的铜镜 熟悉的站位。忙活一通,洛韫之把手放到林挽风的肩膀上,娇声道:“这才是我的小大夫嘛。” 林挽风脸上红晕未褪,羞得快把头埋进桌子下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韫之笑嘻嘻地闹她,两人又胡闹一阵,才开始正题。 林挽风拢了拢衣衫,对洛韫之道:“何婕妤那边?” 早在林挽风洗澡时,洛韫之就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何婕妤假孕是误会,她本人也收到惊吓,罚她禁闭一月。”洛韫之嘁声道:“明明我离开时,皇后还兴冲冲地派人搜宫,结果什么都没搜出来。” 林挽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何婕妤用药的能力很强,皇后查不出什么是正常的。”她不甘心道:“如果是我去搜宫……” 洛韫之看出了她的心思:“你还想去何婕妤的宫里?” 林挽风点头:“她的宫里一定藏有什么。” 出乎意料地,洛韫之并没有阻拦,她说:“那就去何婕妤的宫里。” 林挽风有些意外,她以为洛韫之会阻拦自己,“你……” 洛韫之笑了冲她笑笑,“怎么,以为我会反对?” 林挽风被戳破心思,不好意思地低头:“我以为你会怕我遇到危险……” 洛韫之坦然:“我当然害怕啊,但是我阻止,你就不干了吗?” 林挽风摇摇头,回想自己这几次的行动,貌似一次都没有和洛韫之说过。想着洛韫之每天乖乖地在常宁宫等自己回去,结果等来得要么是自己被皇帝叫走,要么是自己被打入大牢,这谁能受得了? 林挽风又心虚地想低头,这次被洛韫之托着下巴抬起头,她顺着洛韫之的手劲抬头,看到了洛韫之的眼睛。 洛韫之:“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陪你一起去。” 林挽风眨眨眼:“怎么陪?” 洛韫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套夜行衣:“我们晚上去。” 林挽风呆呆地接过夜行衣:“何日?” 洛韫之回:“今日。” 的确,今日是最好的时机,何婕妤刚刚被关禁足,一定会抓紧一切时间处理掉自己宫里的东西,今晚晚上去,一定能打她个措手不及。 “还请殿下稍等。” 林挽风转头去屋里翻找开来,把东西一一挪开,放得满地都是,洛韫之小心翼翼地蹲在她身后,问:“你在找什么?” 林挽风埋头苦找,“解毒丹。” 洛韫之:“这是什么?” 林挽风:“何婕妤是个用药高手,她身上有毒蝎的气味,毒蝎一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就是她一手策划的,毒蝎也许还在她的宫里。所以我们去她的地盘,更需要提防她用毒。” 洛韫之蹲在一旁,静静地看林挽风翻找,没忍住问道:“长什么样子?” 林挽风比划了一下,“一个很像装有胭脂水粉的盒子。” 洛韫之随即也加入林挽风,没一会儿,洛韫之扒拉出一个扁扁的圆形小盒子,问林挽风道:“这个?” 林挽风点头道:“是!就是这个!” 当夜,明月被乌云遮遮掩,夜色漆黑,看不见一丝月光。两人换上夜行衣,提前服用解毒丹,在洛韫之的带领下,她们成功来到何婕妤的宫门口。 林挽风奇怪道:“我们为什么不像刚刚那样直接上房顶?” 洛韫之:“怕她在屋顶上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挽风赞成道:“也是。” 两人在何婕妤的宫外转了一圈,林挽风停在宫外的某处,冲洛韫之道:“这里有问题。” “这个位置,应该是在婕妤宫的最里面了。”洛韫之仔细观察四周,搂住林挽风的腰,“走,我带你进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婕妤宫,周围是无数个连排的屋子,所有屋子的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光透出来。 “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了。” 林挽风继续深入,最后停在某一间屋子前。 洛韫之问:“这里?” 林挽风问了问空气中的药味,点头。 洛韫之贴近墙壁,侧耳凝神,随即对林挽风摇了摇头:“这里没有人。” 她们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进来,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而且是很久无人居住的样子,虽然床榻和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有,但却没有地毯被子之类的东西,显得光秃秃的。 洛韫之摸摸桌子,“有灰尘,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人……或者说,很久没有被使用了。” 林挽风微微皱眉,道:“不对。”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左敲敲右瞧瞧,最后,她趴在床下,将一张地毯拖出来。 “这里为什么有地毯?” “也许是为了盖住某个被隐藏起来的屋子。”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其实还应该有个快1000字的,但是作者燃尽了…… 第43章 姐妹逐弈2 说罢,林挽风拽了拽洛韫之的衣袖,两人默契对视一眼,朝彼此点了点头。 林挽风半跪在床边,一手扶着空空荡荡的床板,另一手深入床底,轻轻地将地毯抽出,她的手很稳,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整张抽出后,她顺带还把地毯卷成一卷,横放在床脚。 林挽风做完这些,就轮到洛韫之了。洛韫之矮下身子,她把手伸到床底下,细细摸索起来。这回她没有直接用手指敲击——为了方便出入,床底的通道口一定不大,若想通过敲击找到秘道口,则需要连续不断地敲击,这一定会打草惊蛇的。 没有月亮的夜晚一片漆黑,洛韫之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才终于摸到了地板处额外的缝隙。 洛韫之的指尖探入缝隙,手指弯曲,向上轻轻一勾,有一块板子被勾起来了! 洛韫之转动手腕,用巧劲轻松提起覆盖在密道上的薄石板,把它放在一旁。 等洛韫之从床下钻出来,林挽风轻声问她道:“如何?” 洛韫之在床板上蹭蹭手里的灰,说:“下面有藏东西的地方,空间不小,入口不小,足够我们下去。” 林挽风点头,就要钻入床底,洛韫之却拉住了她,林挽风奇怪道:“怎么了?” 洛韫之却说:“我们得把床移开。” 林挽风更奇怪了:“为什么?不怕被人发现吗?” 洛韫之摇摇头,“床下有泥土,还是湿的,说明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去了。如果发生意外,我们要保证出来时通道顺畅。” 林挽风点头:“好。” 说干就干,密道口的位置靠里,两人合力将床榻搬起来,朝外挪动约五尺距离,果真看见了一处地窖一般的盖子。床底空间很大,林挽风的身材又十分纤细,她十分顺利地进入密道内,洛韫之也紧随其后。 第47章 密道很深,前一段路十分狭窄,仅供一人通过。开头是一段向下的台阶,台阶很简陋,是用坚硬的薄石板搭建的,似乎是想仿照可折叠木质楼梯,但因为材料和衔接问题而放弃。 林挽风走在前面探路,洛韫之则在她身后。 楼梯很陡,林挽风一边下一边数,下到最后一层台阶时,正好数到35——和寻常人家的地窖深度齐平。 林挽风心想:如果何婕妤只是拿它来放白菜,那就好玩了。 按理说,密道内通风不畅,再加上下来地底,林挽风应该很快就会感到呼吸不畅,但是没有。林挽风猛吸几口气,意外发现空气并不潮湿,也没有腐朽的味道,反倒有淡淡的药香。 闻到药味,林挽风便知来对地方了。 林挽风摸摸干燥的石壁,心说这里真是个放置药材的好地方啊。 楼梯后是一段狭长的小道,没有光,也看不到尽头。如果前面站着一个人,恐怕要碰到对方的额头时,才能发现对方的存在。 真是相当适合埋伏的地方啊。林挽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尽其所能放轻呼吸和脚步声,硬着头皮前进。 期间,林挽风时不时不放心地朝后面看去,每一次回头,洛韫之都会冲她笑笑,用口型告诉她“别怕”。知道洛韫之始终在自己身后,林挽风感到莫名的安心。 密道并不长,两人继续深入,很快,她看到了前方的亮光,冲身后的洛韫之打一手势,放慢了脚步。 她们一点一点朝那里移动,光电逐渐放大,晕开,再到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明。 在林挽风看清楚通道内部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震惊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密道尽头的空间很大,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但这些架子上没有一本书,上面摆放着的,全部都是药材——无论是花盆中的还在生长的药材,还是已经晒干晾好的药材,亦或是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药材,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恍然间,林挽风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太医院的药材库。转念一想,太医院的药材库也不一定有这里的药材种类多。 林挽风突然对这里的主人感到敬畏,林挽风形容不上来自己现在的情绪,她既不害怕,也不羡慕,只是非常,非常想见一面她。 身处于巨大的药材宝库中,林挽风兴奋得双手微微颤抖,思索再三,林挽风还是来到一排排架子处。林挽风穿梭在其中,靠近后,林挽风发觉这里不止普通药材,名贵品种的药材更是数不胜数,有些林挽风只在医书上见过的药材,居然也在这里见到了。 不仅如此,近乎一半的草药都有毒,或者能用于制作剧毒。林挽风越看越心惊,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九九八十一天后把自己炼化吗? 洛韫之始终跟在林挽风身边,林挽风知道洛韫之在担心她,她用手背贴贴洛韫之的手背,脸颊也靠近她蹭蹭,用气声说道:“这里的药材或许与毒蝎有关。” 药材太多了很难想象这里的主人是以何种目的搜集如此之多的药材的。 若不是医生,也不是靠卖药为生的,排除药材收集癖。林挽风只能想到一种——食材。 这里的主人把药材当做食材,喂给毒虫练蛊。若真如此,那里面就应该是各种毒药和被关在竹笼里的毒虫了。 林挽风被自己的想象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搓搓手臂,来到架子的后面。最后的几排架子全是一些小的瓶瓶罐罐,林挽风推测里面应该是各种剧毒毒药。她瞟了一眼身旁的洛韫之,识相的没有打开。 再往里面走,林挽风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面前是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竹篓子,有些甚至还在动弹,天知道里面放了多大的虫子。 回忆起先前在山上那名白衣女郎只用一只蛊虫,在瞬息之间杀死一只大型虎,林挽风就是一阵后怕,她脚步不停,继续深入其中。 里面还有地方,林挽风现在更好奇里面是什么。 最后,她停留在一堆用具前,这些东西和林挽风用来做饭熬药的用具种类差不多,但更为精细,光是扫药粉所用的刷子,林挽风就看见了一大包,少说也有十几只,更别提大大小小的锅,调羹了。 林挽风嘴角抽了抽,和这里的主人比,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庸医,活该店铺被砸的那种。 就在林挽风沉迷于熬药用具时,洛韫之拉住林挽风的手却在瞬间变得冰凉,林挽风此刻还沉浸在药材用具的作用上,还以为这些东西唤醒了洛韫之喝苦药的经历,她拉着洛韫之的手顺势搓了搓,对洛韫之道:“别怕,已经不用喝药了。” 洛韫之却一把把林挽风拉到她身后,林挽风这才意识到:她们遇到危险了。 林挽风猛地抬头,目光越过洛韫之的肩膀。林挽风已经数不清今日被吓到多少次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但眼前的一幕依旧让林挽风止不住的腿软。 就在熬药区不远处的宽大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坐在那里多久了?她什么时候放学自己和洛韫之的?她一直看着自己和洛韫之逐渐进入这里吗? 巨大的恐惧过后,林挽风终于看清楚那人的脸。 那人正是头顶这座婕妤宫的主人,何逐弈何婕妤。 只见何逐弈正端坐在她们面前,冲两人摆手,漏出一小排牙齿道:“你们好啊。” 何逐弈虽是一副笑脸,但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寒气森森。 何逐弈:“这么晚了,来我宫里,有何贵干?” 林挽风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洛韫之将她护在身后,安慰她道:“不怕,她只有一个人。” 何逐弈曲起手指,用手指的关节敲了敲副手,发出“叩叩叩”的清响。 那凳子不知大了何逐弈多少倍,何逐弈整个人靠在凳子的靠背上,像个靠在床沿的布娃娃,那是一个十分放松的动作。 何逐弈的语气毫不客气:“抱歉,也没有茶水招待,不如试试这个……”话音未落,何逐弈扬起手,打翻了面前的小瓷瓶。 瓷瓶掉落在地,碎片飞溅。 林挽风明显看到在瓷瓶碎裂的一瞬间,有一股烟雾飘出,有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林挽风下意识惊呼:“有毒!” 何逐弈笑道:“不错,就是有毒。”何逐弈换了个动作,她一手托腮,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林大夫可会解毒?” “怎么不会?” 林挽风刚迈出一步,洛韫之就挡在她身前,摇了摇头,林挽风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她的毒我能解。” 声音不大,但三个人都能听见。 何逐弈静静地看着两人,不耐烦道:“别腻歪。” 林挽风:“交给我。” 洛韫之:“……好。” 林挽风从洛韫之的身后走到前面,信手拿起一块碎片,凑近鼻子闻了闻。思索片刻,林挽风便道出了毒药的配方。 “哦?”何逐弈惊喜道:“不愧是能解开蛊毒的人,当真能力超群,万中无一。” 林挽风谦虚道:“婕妤言过了。” 何逐弈摆摆手:“不必谦虚,这毒效发作奇快,这里的药材你可以随便用,在毒发身亡之前解开毒,我就不为难你们。” 林挽风没有动,她戏谑道:“不怎么样的毒,我来之前吃的解毒丹足够,完全不用再配置解药。” 何逐弈神色一冷,“口气不小,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何逐弈不知打开了何处的开关,暗处不断有暗箭射出。 洛韫之反应奇快,她足尖一点,在被射中的瞬间,带林挽风离开那里。 林挽风在洛韫之的怀里站稳后,在回头,看到她们刚刚站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全是箭。 箭头还泛着光芒。 “小心,这箭上有毒。” 作者有话说: 何时能恢复12点前更新(。-w-)zzz 第44章 姐妹逐弈3 “嗯。”洛韫之揽着林挽风,轻声应道,“你不会有事的。” 何逐弈的笑容分外甜美,音色也温柔可人。但林挽风几乎没听她说过任何甜美的话语,自然也包括这次,只听何逐弈凉飕飕道:“不,两个都会有事。” 说罢,何逐弈摊开掌心,林挽风只看清那是两粒钢球,她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想提醒洛韫之,但还未开口,何逐弈便在瞬息之间将其弹出,直冲林挽风的方向袭来。 两颗钢球封住了林挽风的退路,她避无可避。好在,此刻的林挽风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洛韫之。 洛韫之不知从哪抽出一根细长的铁板,大约一掌宽,她轻松提起,抡起来挡在林挽风身前。林挽风已经认出何逐弈打出的钢球为何物——能在瞬息之间将人化为白骨,再由白骨变为灰烬,化骨无形。 林挽风曾在书上看到过对此物的描述,在她调查蛊毒的时候,那本书正是描写神州大陆最南端的国度。 第48章 林挽风朝洛韫之的方向扑过去,同时惊呼:“闪开!” 来不及了。 钢球击中铁板,铁板在瞬间化为无形。 洛韫之时刻关注林挽风,林挽风拉住洛韫之朝后方倒去,在钢球击中铁板的前一刻,洛韫之便将铁板直冲前方丢去,侧身护住林挽风,几乎是在钢球击中铁板的瞬间脱手,没有沾染上。 两人倒地,有洛韫之护着,林挽风没怎么被摔到,她从袖口中抖落出一个小瓷瓶,摔在早已化为灰烬的铁板处,瓷瓶碎裂,扬起一阵白色的粉末。 因为距离太近,林挽风和洛韫之被呛得咳嗽起来。 再加上粉末的味道不算好闻,又苦又涩,咳嗽的间隙还有不少粉末被吃进嘴里,满嘴的苦味,顿时更难受了。 洛韫之咳咳咳道:“……小大夫你撒了什么东西?” 林挽风也跟着一起咳咳咳:“……解毒的,咳咳……” 洛韫之咳咳咳:“……感觉比毒药的威力大。” 林挽风咳咳咳:“……不会要人命的,咳……” 何逐弈插嘴道:“说完了吗?说完可以送你们上路了。咳咳……” 林挽风却是一脸轻松地摆手,虽说身后有可以靠的架子,但她依旧盘着腿,坐正身子。林挽风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道:“那可未必。” 等那阵白色的粉末散去些许,何逐弈才看清楚林挽风坐在何处——她身后是满满一架子的毒药,林挽风手中的东西,也是其中的毒药。 何逐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难为你都认识这些毒。” 林挽风真心实意地称赞她道:“您的习惯实在是太好了,什么都分门别类摆放好,实在是很难认不出来。” 和林挽风某些时候的乱中有序比起来,何逐弈这里简直就是药材分类摆放的模板。两人居然就这样真心实意的称赞起来。 面对夸赞,何逐弈貌似很高兴,“谢谢夸奖。” 林挽风:“不客气。” 何逐弈站起身,林挽风眼疾手快,朝何逐弈的方向砸去一个瓷瓶,瓷瓶是刚刚在架子上顺手拿的,里面是蒙汗药。 林挽风心说,这可比她带的蒙汗药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儿。 何逐弈侧身闪过,刚要说什么,却不成想迎面又来一击,那东西沾到皮肤就融化成水状,沿着何逐弈的额头缓缓流下,想擦依旧来不及了。 林挽风一阵肉疼,心说:可怜那些好东西了,只能转移何逐弈的注意力用,不过我做的蒙汗药起效也很快的。 何逐弈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评价道:“好手段。” 林挽风一脸无辜,丝毫没有二打一不守武德的心虚:“你我二人身手不足,我自然要找帮手了。” 何逐弈强调:“我是说,你能制作出这种蒙汗药,当真是好手艺。” 林挽风没有继续和她称赞,而是正色道:“何婕妤,你不是我们二人的对手。这里就是你平日里制作毒药的地方,你的秘密我们都已知晓,你也打不过我们,就不要在挣扎了。” 何逐弈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她说:“你真是一刻也不消停,我原以为你能安生几日,到时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何逐弈抬眼,眸底杀意四起,“但既然你都找到这里来了,我自然不能留你的命。” 说话间,林挽风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闹老鼠了? 对林挽风而言,老鼠虽讨厌,但想除掉它们也不算难事。何逐弈这间“地窖”,只要她想,别说是老鼠,哪怕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动静? 下一刻,林挽风就知道是什么了——一只血红色的蝎子爬上了何逐弈的肩头。那毒蝎不断向上爬,爬过蒙汗药流过的地方,最后停留在何逐弈的头顶,看起来像是她戴了一顶小红帽子。 事情有变,何逐弈竟是直接亮出王牌,显出蛊毒。 林挽风下意识看了一眼洛韫之,她的一双圆眼大睁着,显得更圆了,洛韫之察觉到林挽风的目光,说:“难道……?” 林挽风点点头,她明显有备而来,“就是那只毒蝎。公主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洛韫之的神色有些不对,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林挽风,点头道:“好。” 蛊毒极难炼制。通常境况下,百只毒虫放在同一个炉鼎内,一只都活不下来;有时侥幸活下来一只吧,也是苟延残喘,过不了几天就死了;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一只毒虫将其余99只毒虫吃干抹尽,还能把它们的毒素统统消化,最终存活下来,成为蛊。 所以说, 正因如此,林挽风总是认为,炼蛊成功与否和运气有很大的关系。 何逐弈把毒蝎从罐子中放出来,毒蝎似乎很兴奋,在何逐弈的身上爬来爬去,何逐弈嚷它一句“老实呆着”,那毒蝎的尾巴貌似底了几分,随即在何逐弈身上爬动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你是不是……”林挽风感到这一幕莫名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不过何逐弈可没心情陪她想,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把毒蝎丢出去,毒蝎像只箭矢一般急速“飞”向林挽风。 林挽风似乎是在愣神,并未闪躲。洛韫之是三人中唯一一个中过此毒的,她知道毒蝎的威力,不敢懈怠,在发现林挽风在愣神时,洛韫之大惊,抱住林挽风一连滚了好几圈,停下后,洛韫之两手撑在林挽风耳边,焦急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躲?” 林挽风保持着倒地的姿势没动,她的视线里刚巧能看到毒蝎竖着鲜红色的尾巴朝自己爬来,林挽风越发熟悉,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去过京城外的那座山?” 何逐弈停下动作,语气透露着些许迟疑:“……什么你……你见过我?” 林挽风推开身上的洛韫之,随手在身边架子上拿了个装灵芝的罐子,眼疾手快又手法娴熟地把毒蝎扣上。 洛韫之看出林挽风的情绪不对,她担心道:“挽风,你没事吧?” 林挽风拍拍她的肩膀,“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做完这一切,林挽风才回过头看向何逐弈,她仔细观察了一番何逐弈的长相,和记忆中的样子很像,但她依旧摇头否认道:“不,不是你。我还不至于糊涂道认错救命恩人的地步,那日她虽蒙着面,但是你们二人声音不同。”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何逐弈似是很好奇林挽风的这段经历,她站起身,来到林挽风旁边,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一副“请继续讲”的模样。 林挽风:“她只是在我面前用过蛊虫。” 何逐弈追问:“还有呢?” “……”林挽风的注意力始终在手中的罐子上,没有说话。 何逐弈眸色一沉,在自己身边撒下了些粉末,林挽风手中的罐子便剧烈颤抖起来,是里面的毒蝎急切地希望爬出来。 何逐弈说:“松手吧,它不会蜇你的。” 林挽风:“洛韫之呢?” 何逐弈:“……也不会蜇她。” 林挽风松开手,罐子下的毒蝎立刻爬出来,径直来到何逐弈撒下地那把粉末上,不动了。 “她是你什么人?”林挽风先发制人。 何逐弈却是看出来了,她说:“你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并非深交。” 林挽风:“深交不至于,但若非没有一点关系,怎会分辨出你们间的不同?她是你姐姐?” “你离开吧。”何逐弈突然道。 林挽风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何逐弈哼道:“你的能力很强。”何逐弈又将视线转移到林挽风身边的洛韫之身上,“还有你,我的确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若要你们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林挽风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她眼前一黑,是洛韫之挡在她的身前,洛韫之闷哼一声,林挽风立刻抬头,看到了她嘴角的血迹。 林挽风:“你中毒了?!” 何逐弈:“你们现在回去,公主还有救。” 洛韫之中毒,林挽风顿时什么也不顾了,“走,我们回去。” 林挽风把洛韫之架起来,何逐弈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林挽风虽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救治洛韫之要紧,林挽风道:“你还要做什么?” 何逐弈有机会杀死洛韫之,但她却放弃了,她站起身,走过两人,回到刚刚的位置边上,说:“你们这么好的天赋,杀死可惜了。林大夫,宫中危险,还请林大夫早日离宫吧。” 林挽风摸不清何逐弈的目的,也搞不懂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什么?” 何逐弈也不解释,她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语气却突然发狠道:“今日之后,若是让我在宫里见到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叫你死无全尸。”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好煎熬, 第45章 暴露 永远不要出现在宫里? 第49章 林挽风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当皇宫是我想出就可以出去的?我说的算?” 何逐弈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挽风,“不离开,你们将永坠地狱。” 注视着何逐弈的眼睛,林挽风察觉到了什么。但线索杂乱不堪,最关键的一点始终抓不到,洛韫之又中了毒针,现在实在不是什么解密的好时机。 恰巧此时洛韫之猛地咳出一口血,鲜血染红了林挽风肩膀上的布料,她无力地靠在林挽风身上,轻轻颤抖,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 情况紧急,人命关天,林挽风从来把洛韫之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只好答应她道:“好,我答应你,会尽快出宫。你现在放我们走。” 何逐弈侧开身子,放她们离去,末了,生怕林挽风忘了似的,道:“还望林大夫信守承诺。” 林挽风专门把洛韫之架在离何逐弈远的那一边,自己离何逐弈更近,以防何逐弈再对洛韫之不利。和何逐弈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视线交汇。 林挽风:“当然,只要你放过我们。” 何逐弈莞尔,“我会的。” 林挽风在心底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会! 何逐弈目送着两人离去。离开前,何逐弈甚至还告知了她们解毒的方子,她笑眯眯地对两人挥手告别:“林大夫,抓紧时间,公主的身体不一定能撑那么久。” 林挽风咬牙:“多谢何婕妤的解药方子。” 何逐弈略带俏皮道:“你在谢谁?我的名字是何逐弈。” 但凡换到其它任何一个场景,林挽风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但眼前人,林挽风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皇宫里,不喜欢尊称的人可不多,大致可分为三种:一是嫌弃自己地位太低,二是单纯厌恶自己的职位,三是怨恨整座皇宫。洛韫之属于第三类,林挽风勉勉强强算是第二种。 何逐弈呢?她算是第几种? 林挽风回头望了她一眼,随了她的意,道:“多谢何逐弈姑娘的解药方子。” 谁知,何逐弈又有新要求了,她说:“仅此而已吗?” 林挽风只好再说一遍:“多谢何逐弈姑娘。” 何逐弈还是不满意,她说:“我放过了你们,完全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了吧。”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林挽风几乎要以为何逐弈在故意戏耍自己了。但是,何逐弈的要求不痛不痒的,对林挽风而言是毫无意义的话。 难不成今日设局,她想要的就是这么几句话? 林挽风不想纠结这些:说就说了,又不是婚姻誓词,也不会掉块肉,一句话而已。 林挽风按照要求说:“多谢何逐弈姑娘的救命之恩。” 何逐弈笑得甜美,“不客气。” 洛韫之:“……” 林挽风:“……可满意了?” 何逐弈:“满意。” 林挽风扭头:“我们走了。” 何逐弈还惋惜道:“走吧。” 林挽风架着洛韫之头也不回地离开,好在洛韫之没有丧失一切行动能力,能借林挽风的力行走,两人就这样搀扶着回到了上面。 林挽风先让洛韫之靠床坐着,给她喂了一些随身携带的药,“虽不能解毒,但可以缓解中毒的症状。”林挽风担心道:“撑得住吗?” 洛韫之吞下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待药效发作后,她说:“回常宁宫不成问题。” 林挽风:“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洛韫之点头:“当然,我巴不得你多关心关心我,最好眼里心里全是我。” 林挽风:“我何时不是这样?” 洛韫之:“……走吧。” 回到常宁宫的路上很是顺利,算是今日为数不多的好运气。时间早已过了三更天,林挽风一回到自己的偏殿,刚把洛韫之放在床上躺好,就急匆匆地拿来自己的小药锅,用从何逐弈那边顺来的药材,为洛韫之熬制解药。 林挽风的手法娴熟,药很快就熬好了,洛韫之接过药一饮而尽。霎时间,宫内一片静默。 也许是脱离了危险,洛韫之的神情放松了不少,她揽过林挽风,林挽风窝在洛韫之的怀里,问:“现在还难受吗?” 洛韫之搂着林挽风,把脸埋进林挽风头顶的发丝里:“好多了,只是头有些晕。” “明日一早就会痊愈的。”林挽风无意识地抬起手臂,摸摸洛韫之的脑袋,这是她重复很多次的动作。林挽风:“何逐弈给的药方非常对症。” 洛韫之感慨:“何婕妤给的解药方子居然是真的。” 林挽风没有看她,言简意赅道:“千真万确。” 又是一阵静默。洛韫之率先开口,她小心翼翼地问林挽风道:“……我们,明日就离开,好吗?” 林挽风没有回答,她紧紧抿着双唇,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洛韫之,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对她说,但还是没有开口,把头转了回去。 洛韫之有些慌乱:“挽风,你怎么了?” 林挽风还是没有说话,洛韫之低下头,默默地抱着她。良久,似乎是忍受不了沉默,林挽风终于开口对洛韫之说:“……其实,你是故意的。” 洛韫之仿佛早就料到了,她没有否认:“……你都知道了。” 林挽风眼圈红红的:“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你和她,你们骗我。” 洛韫之急忙解释:“不是的!” 林挽风自嘲道:“我早该发现不对的。我太相信你了——相信你不会骗我。” 早在找到密道时,林挽风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太顺利了。果然,发生了意外,何逐弈就在密道尽头等着她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但还是不对。 何逐弈若是想杀死她们,直接关闭密道,释放毒雾,把她们二人彻底困在里面,待她们死后,在用化骨无形的剧毒,化去两人的尸骨。没有人会怀疑何逐弈的。 但何逐弈没有。她宛如过家家一般同两人过招,甚至于林挽风都没怎么用自己随身带的药,全靠顺手拿何逐弈的东西。 还有洛韫之。 洛韫之的身手很好,哪怕洛韫之没有明确说明过,林挽风也早就意识到了,比刑场劫人还要早得多。所以林挽风相信洛韫之一定能救下自己。 就像现在林挽风不相信洛韫之躲不开何逐弈的毒针。 林挽风和洛韫之,今晚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是找到何逐弈制作毒药,炼制毒蝎的证据。那更进一步的目的呢?为什么要找何逐弈炼制毒蝎的证据? 因为先后娘娘。先后娘娘因毒蝎而死,也就是因何逐弈而死。 如果此行洛韫之真的只有查清真相这一个目的,在证据齐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洛韫之为什么没有选择抓住何逐弈,明日将其交与皇帝和皇后,哪怕皇帝再怎么宠爱何逐弈,皇后再怎么不信任洛韫之,在如此大量的毒药面前,在性命威胁面前,她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洛韫之不仅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洛韫之是故意的。 今晚的计划是故意的、发现密道是故意的,就连中毒也是故意的。 她想让林挽风知难而退。 林挽风的声音轻得仿佛只是一声叹息,“你的目的是什么?达成了吗?” 但是洛韫之听到了,她更慌乱了:“挽风你听我解释……” 林挽风的声音麻木又痛苦,释怀又矛盾,她疑惑地问洛韫之,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解释什么?你为什么放弃抓住毒害先后娘娘的凶手?” 自始至终,林挽风都在洛韫之的怀里,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 洛韫之不敢收紧双手,只敢虚虚地露出林挽风,然后颤抖着说出自她爱上林挽风就开始担忧的事情:“……我、我太害怕了,对不起,是我太害怕了。” 林挽风依旧没有回头,她的声音空洞而飘渺,仿佛一碰就碎,离她远去,再也不会回来,“害怕什么?” 洛韫之还是痛苦地抱紧了林挽风,泪水顺着林挽风的脖颈留下,洛韫之哑着嗓子道:“我害怕、我害怕再继续下去……中毒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你没看出来吗?你和何逐弈已经碰上面了,在那种情况下,你敢说你没有泛起一定要赢过她的心思吗?你认为她没有想要赢过你吗?” “我为什么要放任你们的比试?我为什么要冒着你可能去死的风险,为什么要冒着你可能离开我的风险?” “你告诉我,林挽风,你现在就告诉我:为什么我要一遍又一遍的经历亲人离开的痛苦?为什么是我来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所有人一遍遍告诉我,我的将来是美好的,又决绝地离我而去?” 洛韫之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所有的情绪一涌而出,所有的痛苦、隐忍、麻木、爱恨,一时间全部爆发出来。 “我受不了啊!挽风,我真的受不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呢?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活在这里?” 第50章 洛韫之语气坚定而绝望:“我再也受不了任何人离我而去了,如果今日你会死去,那我一定先你一步离开。如果你一定要留在水深火热的皇宫,那我无论如何都把你送出去!” “……” 洛韫之深吸一口,做出今日第一个强迫林挽风的动作。她抓住林挽风的肩膀,强硬地把林挽风的身体转了个弯,让她面对着自己。 都这时候了,洛韫之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林挽风说:“所以,挽风,我的小大夫,我现在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又是阴间时间…… 第46章 出逃 和洛韫之离开这里吗? 屋内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林挽风能清楚地听到外面各种昆虫的叫声,热闹得紧。 原来黑暗也是有声音的。 林挽风抬眼,屋内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还亮着,眼前的洛韫之却十分真切。 洛韫之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小心翼翼的,但她眼睛中不断流出的泪水,在林挽风面前摊开的手,却仿佛引人堕落的恶魔,不断地蛊惑林挽风。 答应她吧。 答应她。 林挽风眼神微动,她的目光由洛韫之的手逐渐上移到洛韫之的眼睛,她问:“这就是你要的吗?殿下。” 林挽风对宫中一切都无欲无求,如果有得选,她一定是第一个出宫的,连包袱都不用收拾,前一刻下令,下一刻就出现在宫门口的那种。 但现在不一样,洛韫之不一样,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完成,先后的死还没有完全结束,凶手虽然已经找到,但是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一切才刚刚开始,刚刚有了起色,以洛韫之的性子,是绝不会放弃的。 但是,洛韫之却说她害怕,害怕下一个离开她的就是林挽风。这句话仿佛一颗酸果子,一口下去,胃酸得直抽抽,久久不停。 于是,林挽风下定决心,她把手放在洛韫之的手心里,道:“好,我们走。” 洛韫之立刻握住林挽风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真的吗?” 林挽风回抱住洛韫之,抓住她肩头的衣服,在她怀里点头,“真的。” “我骗过你了吗?你愿意跟我走了吗?”洛韫之擦干眼泪,狡黠地笑了笑,“我的小大夫实在是太心软了。” 林挽风:“上当受骗心软都是因为你。” 洛韫之:“下次不要再心软了。” 林挽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决定要离开,她们就必须要计划好一切。毕竟,皇宫可真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这里多得是进不去出不来的人。 林挽风问:“我们该如何离开?我知道你有假死药,可然后呢?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出去。” 林挽风眉头微蹙:“皇宫日夜有人巡逻,宫门还有重兵把手。就算我们能假死,又该如何出宫?或者说,谁能把我们带出宫?” 洛韫之拍拍林挽风的背,让她放松下来,说:“这个简单,都交给我。在我们假死之后,当然最好是尸骨无存,我们可以假扮成护卫或小太监小丫鬟,我知道有个地方,守卫薄弱,我们可以在子时换班时偷跑出去,到了外面,我们先……” …… 听洛韫之如此详细地说明整个逃跑计划,如数家珍,甚至连出宫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都一清二楚,林挽风久违地安静下来。 “……等人们彻底忘记关于我们的传闻,我们再回来京城。好吗?” 林挽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问:“这个计划,你想多久了?” 洛韫之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是我小时候出宫的路线,到京城里去找白姐姐玩。” 殿下和先后的关系这么好,其实,殿下也很不舍吧。 看着洛韫之笑吟吟的样子,林挽风莫名察觉到了几分心痛,但林挽风并没有戳穿她。 “别说了……”林挽风一手覆上洛韫之的眼睛。 “……好。”洛韫之不再笑嘻嘻地揭自己伤疤,她双手抚上林挽风遮在自己眼前的手,轻声问:“小大夫,你在难过吗?” 林挽风摇摇头,忽然想到洛韫之看不见,她忙把手放下来,“没有。” 洛韫之:“小大夫骗人。” 林挽风别过头,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洛韫之却没有立刻回答,林挽风现在怕死洛韫之的沉默了,她问:“怎么了?” 洛韫之沉思片刻,道:“我有段时间没有去了,不清晰现在的情况。虽说大概率没有变化,但还是再去探探路得好。” 林挽风:“那我们现在去?” 洛韫之奇怪:“你不困?” 林挽风摇头,“不困。你呢?” 这话不假,林挽风现在精神得很,一点不困。笑得,今天白天睡了一整天,可不就是为了晚上精神抖擞地在宫里乱窜? 洛韫之:“不困,背上的伤还疼着,怎么会困。” 林挽风:“疼才好得快。” 洛韫之:“小大夫用药真狠。” 林挽风:“再说,就再给你来点。” 洛韫之苦笑道:“小大夫放过我吧,我还是喜欢慢点好。” 林挽风:“所以我们现在出发吗?” 洛韫之否定道:“今日不行,换班的时间早过了,而且,马上就要天亮了,行动太冒险。我们等明日,明日一入夜,我们就去探路。” 林挽风:“好。” 第二日夜里,两人出现在后宫的一个偏僻角落。 林挽风指着眼前的宫门问:“这里是?” 洛韫之带她翻墙进去,等她站稳后,回答道:“冷宫。” 林挽风没想到洛韫之会把自己带到冷宫里来,“这里就是逃跑的路线?” 洛韫之带着林挽风继续深入,听到林挽风的话,洛韫之无奈摊手,“这里的守卫最薄弱,因为没人相信冷宫里的人能跑出来;当然,也没人关心她们是死是活。长此以往,这里就是宫外人员最方便进出宫的地方。” 林挽风默默跟在洛韫之身后,一路上打量着这个后宫最可怕的地方。 布局和寻常妃子的居所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里的寝宫破败不堪,林挽风甚至找不到一扇完好无损的门。 四面寂寥,没有一盏灯笼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时不时还会飘来一股恶臭,林挽风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杂草丛生,昆虫的叫声更大了,可怖极了。 突然,洛韫之停下脚步,林挽风一个没留意撞到洛韫之身上,洛韫之伸手扶住林挽风,“小心。” 林挽风抬头看看四周,眼前只有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她问:“怎么停了?到地方了?” 洛韫之点头。 林挽风更奇怪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洛韫之指指前面高大的草丛,“这里的草无人打理,很锋利,我带你。”说着,洛韫之就把林挽风背了起来。 林挽风在她背上担心道:“我会不会影响你?” 洛韫之笑道:“影响我什么?你哪次没有让我抱着?” 洛韫之的速度很快,三两下穿过了草丛,来到墙下,洛韫之也没有把林挽风放下来,而是说:“抓紧我。” 林挽风闻言立刻手脚并用地抱紧洛韫之,还贴心地绕过洛韫之的脖子,以防她被自己勒死。 洛韫之身轻如燕,背着林挽风也一样,她来到墙角,墙面算不上平整光滑,这正好方便了洛韫之,洛韫之轻松跃起,踩上墙面凸起的石头块,三两下便来到了墙头。 上来容易,下去也不难。 冷宫外的墙壁可比里面干净光滑得多,洛韫之没有放下林挽风,她取出一根绳子,绳子一头绑着一根粗铁钉,另一头则什么都没有。洛韫之把粗铁钉扎入冷宫内的墙壁,另一头扔到冷宫外。 林挽风刚想问这样牢固吗,洛韫之就背着林挽风从墙上滑了下来。洛韫之的速度很快,眨眼功夫,林挽风已经站在宫外的土地上了。 来到宫外,林挽风感觉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了,她大口呼吸道:“我们真的出来了?” 洛韫之点头,又指指她们左前方的一条路:“我们出来了,那里,就是去京城的路,右边是通往京城外的路。” 林挽风目光始终落在左边的路上,她说:“我们来得及去看看吗?” 洛韫之遗憾道:“恐怕不行,护卫换班的时间不长,我们得回去了。” 林挽风乐观道:“也好,早晚的事,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两人原路翻墙回去,刚刚穿过杂草丛,忽地一道声音从身旁传来,把两人吓个半死:“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很是耳熟,但林挽风现在没空想这些,她满脑子都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并且拉住洛韫之就跑。 但那人更快,只听那人说:“林太医,常宁公主,别跑了。” 林挽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她从怀中掏出来一包药,心说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能先把人制服,再另做打算了。 第51章 “你们在这里幽会?” 什么? 林挽风转过身子,果不其然,她看见了沈执棋的脸,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皇后会出现在冷宫,林挽风脱口而出:“什么幽会?” 沈执棋的视线在两人间不停变换,又将视线缓缓移到身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两人要做什么,随后不可置信地笑出声。 沈执棋:“你和一个大夫谈情说爱,却把自己的智慧搞坏了?” 话是对洛韫之说的,林挽风却感受到了浓浓的冒犯。林挽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执棋双手抱臂,面色阴沉:“我说你们不自量力。” 闻言,洛韫之更是紧紧拽住林挽风的手不放,林挽风想迷晕沈执棋也不行,毕竟对方是皇后,哪怕是说瞎话也有的是人信。 林挽风暂且放弃了手中的药,回握住洛韫之的手。 第47章 先后令仪 看清楚两人的小动作后,沈执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们两个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吗?在我面前秀什么?” 月亮从云间探出头,照亮对峙的三人,凑了个不大不小的热闹。月色下,林挽风和洛韫之紧紧贴着,她们前方约十步距离,就是沈执棋。 沈执棋没有带任何护卫,是一个人来的。 闻言,林挽风满脑子都是先保全两人的性命。 都知道宫里的后妃不能和侍卫私通,太监不能和宫女对食,那太医和公主呢?或者更准确些说,女太医和公主呢?林挽风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肯定不是什么喜事——看皇后娘娘的表情,后果不是千刀万剐就是五马分尸。 林挽风下意识想抽回手,但洛韫之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洛韫之站在林挽风身前,但并未挡住林挽风,林挽风不明白洛韫之的意思,她抬眼看向洛韫之,但洛韫之没有看她。 相反,洛韫之的注意力全在沈执棋身上,她手心微微出汗,睫毛轻颤。 洛韫之:“我就是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沈执棋:“什么情况能让你三更半夜翻墙逃跑?” 洛韫之移开视线,“……” 洛韫之不是在害怕,比起害怕,林挽风倒是觉得,洛韫之在紧张。 沈执棋恨其烂泥扶不上墙,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她堪堪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两人,又指指高墙,来回指了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般,道:“所以,你就沉着冷静地半夜带着……情郎翻墙逃跑?” 先不说洛韫之和林挽风是怎么在皇宫里找到这样一个荒凉至极的地方的,就算是私奔,那也太寒酸了点,两人什么都没带,真像是头脑一热,直接跑出来了。 不满沈执棋说洛韫之,林挽风想好了一套诡辩说辞:“皇后娘娘为何认定我们今日是逃跑?” 沈执棋眉头紧皱,似是不满林挽风说话的语气,反问道:“那林太医可否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洛韫之想解释:“我们只是……” 林挽风信口胡诌:“找草药。” 沈执棋看了一眼洛韫之,问林挽风道:“什么草药需要来冷宫找?” 看沈皇后的样子,是要和她们耗到底了。 什么草药需要来冷宫找? 她倒是能说出来几个,但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证明自己,而是让对方自乱阵脚。 冷风吹过,林挽风打了个寒战,她的理智也回来了,她没有回答沈执棋的问题,疑惑道:“这里是冷宫,皇后娘娘为什么会来这里?” 沈执棋呵了一声,没好气却又语出惊人:“来捉|奸。” 滚滚天雷劈中林挽风。 捉|奸? 什么捉|奸?! 什么奸需要皇后娘娘亲自来捉?!!! 林挽风被劈得话都不会说了,“回皇后娘娘,我们只是心血来潮,想看看冷宫有没有可能藏有毒虫……” 沈执棋不欲与她们继续胡扯,斜睨一眼洛韫之:“常宁,你就让她这么骗我?” 洛韫之脱口而出:“不是也没骗过你吗?” 林挽风:“……”喂!你们两个! 这下林挽风再怎么迟钝也能反应过来,沈执棋对她们没有恶意,相反,沈执棋很有可能是来提醒她们什么的。 果然,沈执棋命令道:“无论你们想干什么,现在,立刻回去常宁宫。” 洛韫之:“发生什么了?” 沈执棋没有回答,只道:“如果你们两个不想被全城通缉,现在立刻回去!” 见洛韫之还慢吞吞地,沈执棋骂道:“常宁,你的学识都被狗吃了?谈个情郎把我都忘了?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带着你的小情郎回去!” 洛韫之:“我们只是想……” 沈执棋:“走!” 说罢,沈执棋也不多留,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中。 洛韫之看着沈执棋离开的身影欲言又止,林挽风担心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洛韫之:“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谨遵沈执棋的教诲,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回常宁宫。 平安无事地回到宫里,林挽风看着身边还在喘气地洛韫之,问:“我们明日还走得了吗?” 洛韫之摇摇头,“宫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短时间内怕是走不了了。” 林挽风:“皇后娘娘她……” 洛韫之:“沈姐姐一直都是那样的坏脾气,只要我做错事,就喜欢骂我,改不了。还请小大夫多担待。” 回想起沈执棋对洛韫之宛如亲娘骂女儿一样,莫名的好笑又心酸。 林挽风闷闷道:“骂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无所谓就好。不过……”林挽风话锋一转,“皇后娘娘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难不成……皇后娘娘也被打入过冷宫?” 洛韫之失笑道:“什么嘛,小大夫真是一点不关心后宫秘事。” 林挽风郁闷道:“……我又不入后宫,关心什么后宫秘事?” 不过说来也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若是进过冷宫又出来,此事必定被编排成册,流传大街小巷,想不知道都难。 既然没有这种传闻,那必然是没有的事。 林挽风:“那皇后娘娘如何知道殿下出宫的方法的……”说到这里,林挽风息声。 因为她已经明白了。 林挽风把心中所想的话问出来,“殿下,您和沈皇后,先后娘娘是很好的朋友吧?” 谁知,洛韫之却摇摇头,“怎么可能是朋友……” 林挽风反应很快,没等洛韫之说完,她愣了愣,“诶?”居然不是吗? 洛韫之说话没有大喘气,下半句很快就来:“她们是我最好的家人。” 林挽风松了口气。 洛韫之把她揽入怀中,问:“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第一次听到洛韫之主动谈及自己的过去,林挽风哪有拒绝的道理?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她坐在洛韫之的怀里,一个劲地点头:“要听要听。” 洛韫之捏捏她的鼻尖,笑道:“今日我们出宫的路线,就是我年幼之际出宫找白姐姐,也就是先后娘娘的出宫路线。那时候,我啊……” 那时候的洛韫之刚刚出冷宫,“瘟神”的名号响当当,无论信不信风水玄学,都觉得洛韫之晦气。 寻常人都恨不得离她百丈远,更别提能和洛韫之友好相处了,能把洛韫之当个人就不错了。 但是,总有一些人,偏偏不随大流,逆水行舟,来到洛韫之身边。 彼时洛韫之正一个人坐在假山下的草坪处看书,突然一片阴影袭来,洛韫之表面无动于衷,暗地里偷偷握紧拳头,在来人靠近自己的一瞬间,一拳打上去! “哎呦”一声。 洛韫之倒地了。 白令仪在洛韫之蹦起来之前,眼尖地躲开了洛韫之的奋力一击,成功让洛韫之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要是寻常小孩,可能早就哭起来了,但是洛韫之一声没哭,她一脸漠然地爬起来,乱飚的鼻血把白令仪吓个半死。 “来人,快传太医!”白令仪立刻把人抱起来,任由洛韫之用她的外衫擦脸。 害怕洛韫之擦得不够干净,白令仪干脆直接用外衫袖子给她擦脸,确保擦干净后,她把洛韫之的脸抬起来。 那时候洛韫之五岁,一张小脸生的雪白可爱,白令仪一眼就爱上了,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怀里的小洛韫之带回家里。 她把小洛韫之抱在怀里就不撒手,一口一句“这要是我生得该多好”“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吃什么”“学得是什么书”。 小洛韫之始终紧紧抿住双唇,白令仪很是奇怪,她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太医马上就来了,不怕不怕。” 太医来了之后,白令仪就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太医掰开洛韫之的嘴,就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滚落下来,白令仪定睛一看,原来是洛韫之的牙掉了一颗。 第52章 白令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终于笑出声,“这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小洛韫之脸皮还很薄,她被太医缠得一头绷带,像个大头鬼,又听到白令仪笑话自己,干脆往塌上一躺,闭眼装死。 白令仪见小洛韫之恼了,也不再闹她,正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几公主?母亲是哪个妃子?怎么没有宫女太监在身边跟着?” 噼里啪啦一大堆问题,小洛韫之很是苦恼,好在她人小鬼大,很快便想到了一个点子,道:“问别人姓甚名谁之前,难道不应该自报家门嘛?” “也是。”白令仪弯弯眼睛,竟真的跟小洛韫之介绍起自己:“我叫白令仪,白云的白,飞花令的令,仪态的仪。” 小洛韫之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也说起了自己:“洛韫之,呃……”洛韫之解释不出来自己的名字,怎么说呢,她现在甚至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好在“洛韫之”这个名字足够响亮,哪怕白令仪现在还不是太子妃,住在宫外,不经常入宫,还是听过洛韫之的大名。 第48章 三人的过去 “是这个孩子啊。”白令仪喃喃道,表情有些苦恼。 彼时的小洛韫之还没有变成刀枪不入的“大魔头”,听到白令仪这么说,她立刻跳下床榻,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令仪大惊,立刻去追她,好在小洛韫之腿短,没跑几步就被白令仪追上了。白令仪将双手置于小洛韫之的腋下,把人托起来,防止她逃跑。 小洛韫之挣扎了几下,无果,便对白令仪说:“你放开我!” 白令仪摇头,吓唬小孩道:“不行,你受伤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药,不然不能走。” 小洛韫之明显被吓唬到了,她一脸幽怨地看着白令仪,企图用表情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是旁人,肯定以为这又是什么传递不祥的眼神,立刻把手里的小洛韫之丢出几百丈远。不过,白令仪不是常人,她是为数不多把小洛韫之当成小孩子的,还是没有父母亲人疼爱的那种。 于是,白令仪说:“你跟我回府吧。” 小洛韫之一听说能出宫,高兴得不得了,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白令仪不撒手,“你说的,不能反悔!” 想带走洛韫之不是难事,说白了,宫里的人都巴不得小洛韫之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于是,那时还不是太子妃、号称京城最温柔贤良的美人——白令仪,在第一次进宫时,就抱回来一个小孩。 成何体统?! 这时候,洛韫之大名鼎鼎的好处就来了——好歹抱回来的是个有迹可查的小孩,若是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小孩,怕是白令仪的清白也要毁于一旦了。 …… 任屋外纷纷扰扰,屋内白令仪正乐呵呵地逗小孩玩。小孩子恢复能力很强,不过两三天时间,小洛韫之的摔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纱布也全都取下来了。 白令仪搜罗了一大堆小孩的玩具,堆满了半张桌子,上面什么都有:诸如拨浪鼓、纸鸢、不倒翁、毽子,甚至还有几个平安锁。 小洛韫之可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她思索再三,从里面挑了一个藤蔓编织的镯子,刚拿起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戴上。 只听,“嘭”得一声。 屋门被毫不怜惜地推开,碰到两侧的墙壁,又弹了回来。小洛韫之一脸惊恐地看向屋门的方向,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抱着一柄快比她高的长剑,神气十足的站在门口。 小洛韫之愣了愣,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的镯子不见了,桌子上也没有,小洛韫之只能爬到桌子下面去找。 听见声音,白令仪头也没抬,把小洛韫之抱起来,对她说:“不能趴在地上。”而后心疼地对屋外人说道:“我的门啊,你再来几次怕是它就要碎了,你忍心我过没有门的生活吗?” “忍心。” 白令仪:“……” “水患严重,南边的百姓流离失所,前线将士都被派去治水了,你还关心自家的门?” 白令仪叹气道:“天灾人祸。” “去他的天灾人祸,天高皇帝远,皇帝只顾自己享乐,赈灾粮却迟迟不发……唔唔唔?” 白令仪早知道她口无遮拦,可还是晚了一步捂住她的嘴,“执棋,谨言慎行。” 来人正是沈执棋,那时沈执棋八岁,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火爆的脾气。 小沈执棋像条鱼一样从白令仪的桎梏里钻出来,抱着自己的剑来到桌子边,靠着桌子不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跟你谨言慎行?” 白令仪无奈:“可这里不是战场,这里是京城。” 小沈执棋人小鬼大地摆摆手,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她单刀直入:“听说你从皇宫抱回来个小孩?” 白令仪一愣,而后笑了,“消息这么灵通?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 小沈执棋急得拍桌子,“你还笑得出来?刚刚是谁告诉我要谨言慎行的?” 白令仪疑惑:“这二者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小沈执棋都快站到桌子上了,“你不是要当太子妃吗?皇宫最注重名声,你平白无故抱回来个孩子,还是个名声这么差劲的孩子!你哪怕偷偷抱回来,放我家里养着也行啊!” 小沈执棋说得太有道理,导致自己不知该如何反驳的白令仪:“……” 小沈执棋趾高气扬地踩在板凳上,“小孩在哪,带出来我看看。” 白令仪的视线下移,小沈执棋来白令仪家向来跟个小土匪一般,放飞自我,规矩是守不了一点的,但是基本的警觉性还在,察觉到白令仪的目光,她也狐疑地看向桌子下。 此刻,话题的主人公就在桌子底下,话是从头听到尾,听没听懂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开始小洛韫之还在桌子下专心致志地寻找镯子,一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抬头。恰巧,碰到了小沈执棋的剑鞘,恰巧,小沈执棋被剑柄磕到了下巴。 当小洛韫之因为没有找到镯子、皱着小脸爬出来时,小沈执棋因为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坐在凳子上眼泪汪汪的。 白令仪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才一刻钟不到,两个小孩都是委屈得不得了。白令仪安慰安慰这个,搂搂抱抱那个,愁得头都大了。 唯一能安慰白令仪的就是:小孩都不记仇。 那就有鬼了。 沈执棋总是对洛韫之抱以莫名其妙的醋意,对,白令仪没有看错,就是醋意。 刚刚把人哄好,就听小沈执棋问小洛韫之道:“喂,你以后不会就住在白姐姐家了吧?” 小洛韫之这时候已经会回应恶意了,她仰着小脸得意道:“对啊,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和你的白姐姐一起。” 小沈执棋争辩道:“才不会!白姐姐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她很快就会入宫的,才不会和你住在一起!” 小洛韫之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我本来就住在皇宫里,白姐姐要是入宫,我就也回宫里去。” 小沈执棋哪知道她还有这一招,忙道:“不行!白姐姐是我的姐姐!” 小洛韫之:“也可以是我的姐姐。” 小沈执棋气的说不出来话:“你、你你你……” 眼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要吵起来了,白令仪立刻横在两人中间,一手捂一人的嘴。 白令仪:“都不准吵了!” 小洛韫之:“唔……?” 小沈执棋:“唔唔唔!” 白令仪善解人意地给她们选择:“或者你们在这里继续吵,我走。” 小洛韫之:“……” 小沈执棋:“……” 白令仪看她们都不说话,问:“还吵吗?” 两人齐刷刷地摇头:“不吵了。” 白令仪满意地点点头,“走,我带你们出去玩!” “好!” 刚出门白令仪就后悔了,无论京城外如何混乱,京城的街上总是最热闹最繁华的,所以,白令仪一个人带两个小孩子在拥挤的街道上,她无数次想把两人扔麻袋里拖回去——怎么都比她俩跑丢了要好。 洛韫之自打出生以来的四年时光里,前三年就没出过冷宫,哪怕是出来了冷宫,剩下的一年也是处处受束缚,顶着一个“灾星”的名头,谁都害怕她坏了自家殿门前的风水,去哪都遭人嫌弃,哪哪都去不了。 沈执棋虽出身文官世家,书香门第,坏就坏在,父母身居高位,无暇看管孩子,便把沈执棋交给了哥哥嫂子看管。坏就坏在,嫂子虽出身不高,但也算半个武将世家,前线有战事,又不放心把小沈执棋独自放在家中,最后,嫂子一个拍板,把小沈执棋带上战场。自那以后,沈执棋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习武,严苛练习是同时还不能落下功课,可想而知她有多辛苦。 所以,对她们而言,纯粹地出来逛是非常难得的。 看着两个小孩子像小麻雀一样在各个摊位间来回游走穿梭,白令仪又是欣慰又是心累。 第53章 终于,最让白令仪担心的事发生了:两个小孩看中了同一样东西,谁也不让谁。 白令仪心说什么小玩具,还能做成孤品? 没成想她靠近一看,却看到了一把短剑,白令仪稀奇道:“怎么还有卖这东西的?” 摊主连忙解释道:“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东西,可不是真家伙。真家伙谁敢卖?” 听摊主这么说,小沈执棋把手放下,遗憾道:“原来不是真的。” 白令仪笑她:“还说自己很厉害,嗯?” 小沈执棋:“切,看走眼了而已。” 白令仪:“好了,不抢了,玩够了吗,我们回去吧。” 小沈执棋拉住白令仪的手,“好,我们回去吧。” 没走出去两步,白令仪发现小洛韫之没有跟上,扭头一看,小洛韫之还盯着那把玩具剑,白令仪过去问她:“还是想要这个吗?” 小洛韫之点点头,小沈执棋撇撇嘴,直接过来把人拉走,一边走一边说:“你真的喜欢这个?走走走,我家有更好的,现在给你拿去。” 小洛韫之一脸懵地被拖走,一直到沈府,还是懵懵的。 小沈执棋刚进家门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再出现时怀里抱着三把剑,一人一把。 小沈执棋用的还是她抱了一路的长剑,她在小洛韫之面前拔出剑,装模作样地舞了几下,然后把给小洛韫之的剑递给她。 “喏,试试看?” 小洛韫之接过剑,万分不熟悉地拔剑,别别扭扭地舞剑。 白令仪担心道:“小心些。” “嗯。” 小洛韫之舞得专心致志,额头冒出细微的汗珠,小沈执棋很照顾小洛韫之,给她的剑很小,刚好适合她。 小洛韫之一边回忆小沈执棋的动作,一边吃力地模仿,她是第一次执剑,姿势什么的都不对,对她而言,这剑也过于沉重,但她还是咬牙完成了。 小沈执棋在一旁越看脸色越凝重。 等小洛韫之终于拙劣地模仿过小沈执棋后,小沈执棋立刻跑上前,握住她的手,兴奋道:“你要拜我为师吗?” 小洛韫之:“……?” 第49章 剧变 洛韫之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住剑鞘。 “铛!” 只听一声脆响,长剑出鞘,剑身如镜,光滑锋利,哪怕是天气晴朗,剑身也泛着阵阵寒光。洛韫之手指微张,手腕用劲,轻轻松松地将剑转动一圈,竖在自己眼前,遮挡住一只眼睛。突然,洛韫之一剑挥出,势如破竹,带动身边的风和落叶也跟随着剑意飞出。刺中一片落叶后,洛韫之又急速收回剑,转而攻向侧方,以攻代守,势如破竹。 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漂亮有力。 “还是我这个师傅教得好,才让洛韫之进步这么快!”沈执棋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满是得意地说,恨不得来盘瓜子,边吃边看。 “明明是我天资聪慧,不过几个月就学会了。”洛韫之练习的时间不长,还掌握不好气息,一边舞剑,一边气喘吁吁道。 沈执棋靠着一块石头,挑眉,“要不是我,你能学这么快?” 终于联系完,洛韫之累得坐在地上,也挑回去,“要不是我,你还能教谁?” “韫之好容易出宫一次,就是为了和你吵架啊。”白令仪远远坐在凉亭外的石凳上,佯装叹气道,语气里满是笑意。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三人意外成为好朋友,每月至少相聚三次。此时此刻,白府后院的花园里,三人齐聚,洛韫之在满是花瓣的草地上舞剑,沈执棋在旁边手脚并用地指导,白令仪在凉亭内看书,时不时看一眼两个妹妹,画面异常和谐。 闻言,洛韫之立刻看向白令仪的方向,反驳道:“哪有,明明是沈执棋要和我吵的!” 沈执棋伶牙俐齿:“是你不尊敬师长!” 洛韫之思维敏捷:“你还不爱护幼儿呢!” 眼看她们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令仪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到两人身边,眼疾手快地按住两人的脑袋。 随后捏住两人的后脖领,一手洛韫之一手沈执棋,把她们带到凉亭的座位上,刚坐下,白令仪就威胁道:“再吵,以后都不准在我家里练剑!” 洛韫之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冲沈执棋挑衅似的笑了笑,道:“太好了,白姐姐是要成为太子妃了吗?我是不是可以每日在宫里看见白姐姐?” 沈执棋明显被气到了,她一个箭步来到白令仪身边,紧紧贴着白令仪,又握住她的手,对洛韫之说:“白姐姐才不会入宫,白姐姐只会陪着我。” 白令仪无奈扶额,她坐到两个妹妹的中间,无奈道:“太子妃的事我们另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韫之你……到底是怎么出宫的?” 要知道,入宫难,出宫更难。更何况,皇宫守卫森严,不是一个孩子能自如进出的,若非洛韫之是自己亲自从宫里带出来的,白令仪真的会怀疑洛韫之的身份。 但事实就是,洛韫之就是洛韫之,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洛韫之。把她是怎么躲过皇宫的守卫,平安无事地来到京城的? 按道理说,这是每个人的私事,也许还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白令仪花了这辈子的涵养,还是没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韫之,皇宫里可有什么密道?” 洛韫之神秘兮兮地点头,“我知道皇宫里一条小道,那里没什么人看管。” 皇宫里还有无人看管的地方? 白令仪顿时更好奇了,沈执棋明显也有这样的疑问,她先一步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洛韫之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冷宫。” …… “这就是你说的密道?这也配叫密道?” 夜间,三人均换上一身夜行衣,三个小偷一般,站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冷宫内,一路跟着洛韫之来到那面墙下的杂草堆里。那时候的杂草就和现在一般高,墙面也是一样的斑驳。 洛韫之摊开双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我哪有说是密道,我明明说的是‘小道’。” 沈执棋嘁了一声,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真有你的,白姐姐都是太子妃了,你还带她来冷宫里玩。” “我从小在冷宫长大,自然最熟悉冷宫。”洛韫之的语气很是平和,听不出情绪。洛韫之有些遗憾道:“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不然的话,我就能带白姐姐翻墙了。” 沈执棋没想到这一层,一下子息声了,半晌,才道:“……对不起,我只是……” 洛韫之从善如流:“无事。” “你们先不要跟过来。”洛韫之继续深入杂草堆,来到墙下,她指指上面,回头示意两人,“就是这里。” 两人看着高大的围墙,不可置信道:“你就是翻这座墙,翻了好几年来找我们的?” 洛韫之正在艰难地往回走,离得有些远,听得并不真切,“就是这座墙,冷宫都是些废妃,跑不了的,也没人真心在意,连带着护卫都轻视……所以,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沈执棋越看越心凉:“你,辛苦了……” 今日的沈执棋过于感性了,没说几句话就一副要哭的模样,洛韫之很奇怪:“这有什么好辛苦的,活在冷宫里的人才是真正的辛苦。” 就像洛韫之幼年时期的三年冷宫生活,还有在冷宫里也要坚持生下并抚养洛韫之的洛贵妃。 话题实在是太沉重了,沈执棋问不出口,洛韫之又明显不想提。 白令仪来到两人中间,善解人意道:“也是我想来看看韫之之前是怎么来找我们的。” 沈执棋点头:“对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洛韫之突然意识到两人的目的——她们不只是好奇自己是怎么出宫的,更是好奇自己在宫里的生活。 洛韫之难得地沉默了片刻,她低着脑袋,再抬起头时,眼圈红红的,“……你们……想看看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吗?” 白令仪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你呢?你想让我们知道吗?” 洛韫之不自然地撇过头,避重就轻道:“我连逃跑路线都告诉你们了,还害怕带你们逛冷宫?” 白令仪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我很期待。。” 沈执棋点点头,“好啊,不过,既然来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洛韫之遗憾道:“今天的时间不好,出不去的,除非你想被侍卫抓住。这一点我刚刚说过了,你的耳朵属实是不太好。” 沈执棋就要发作,但莫名熄了火,她喃喃道:“原来你从前来找我们,也是这么危险。” 洛韫之却道:“不危险。” 沈执棋:“什么?这还不危险?” 洛韫之:“去找你们,多危险都不危险。” 白令仪把洛韫之揽到怀里,温柔地抱住她,说:“好了,我以后就在宫里陪你了。” 沈执棋也加入“抱抱”行列,笑道:“好啊,你们两个在宫里有人陪,我以后只能翻墙进来找你们咯。” 第54章 闻言,洛韫之大惊,立刻阻止沈执棋的危险想法:“不行,你这样可比我危险多了!你当皇宫内的侍卫都是摆设吗?” 沈执棋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么都在宫里,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洛韫之神情严肃,再次对沈执棋强调道:“皇宫不好,所以你千万不能入宫,知道吗?我每月都会出去找你,你千万千万不要起入宫的心思。” 沈执棋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话里是掩盖不住的悲凉:“入不入宫,岂是我能决定的?”声音很轻,随风飘散。 几年后,先皇驾崩,新皇登基,白令仪被封为皇后,沈执棋选秀入宫,洛韫之依旧是灾星公主。好像所有人都在改变,只有洛韫之停在原地。 白令仪成为皇后是迟早的事,洛韫之早有心理准备,但让她感到意外的事,沈执棋居然也入宫了。得知此事的那天,洛韫之非常崩溃,直接冲到洛韫之的宫里。 彼时白令仪也在,三人第一次都以宫内人的身份,齐聚一堂。 洛韫之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反正她们三人在一起时从未遵守过。她大步来到沈执棋身边,质问道:“你不是说皇宫很危险吗?现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也入宫了?” 沈执棋头也没抬一下,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洛韫之一把夺过茶杯,将其摔碎在地,“说话!” 沈执棋终于抬头看她,“没什么好说的,我是被圣旨召入宫的。” 洛韫之不可置信道:“什么?” 圣旨不可违抗,被圣旨召入宫,就是直接命令她入后宫,选秀只是走个过场。 沈执棋抬头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想开点,至少我们能日日见面了。” 洛韫之咬牙:“我不要这样的见面。”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执棋望着她的背影,也愤恨道:“她以为我就喜欢这样吗?” 关于入宫,洛沈白三人各有各的看法:洛韫之看得清楚,但不透彻,也不理解;沈执棋看得很清楚,也很透彻;白令仪看得很透彻,多也理解。 作者有话说: 缓慢码字…… 第50章 原地 洛韫之从小生活在冷宫,见识过后宫的阴暗面——更准确些说是皇宫,毕竟后宫的背剧是皇宫之主一手造成的——哪怕是出了冷宫,洛韫之依旧活在那一片阴影里,从未走出来过,也逃不出皇宫。 白家父母高官厚禄,白令仪自幼耳濡目染,被教养得贤良淑德,活脱脱一个太子妃预备役,就是要进宫成为太子妃的,这也是她懂事以来就期待的。 只有沈执棋不一样。沈执棋在军营内生活过,她自幼习武,向往的是广阔天地。曾经三人在一起时,她曾无数次说过“我将来一定是要上战场的”“如果没有战事,我会去水灾前方救助灾民”,然后被白令仪夸赞,被洛韫之泼凉水。 “执棋的能力很强,一定能成为将军的。” “你这么想,皇帝不一定这么想。虽说历朝历代都有女将军,但每朝每代的女将军还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我会的。洛韫之你现在给我出去在把刚刚的剑法练三十遍!” “治水很辛苦的,执棋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治水?你把当官的像太好了。他们不会给你们钱和工具的,只会让你们白费力气。” “一定的。洛韫之我让你先跑五步,看我能不能追上然后捅死你。” 总而言之,沈执棋是三人里最不可能进宫的,哪怕当个文官也不在沈执棋最初的设想里。现如今三人居然在皇宫里团聚了,简直是莫大的讽刺——对洛韫之和沈执棋而言,都是。 最气愤的当属洛韫之了。 沈执棋这个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 洛韫之气得不轻,她提着衣裙,径直走殿门,咚咚咚的脚步声一直到洛韫之的身影消失,才逐渐停息。沈执棋和白令仪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追上去。三人不欢而散。 一路上,洛韫之越想越气。 白令仪一直一来都想入宫也就算了,沈执棋跟着凑什么热闹? 想着想着,她心中的怒火却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安。 沈执棋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白姐姐看起来也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好像所有人都在前进、都在改变,只有洛韫之留在原地踏步。洛韫之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改变,因为改变一定会舍弃一些东西、舍弃一些人,她害怕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一部分。 如果自己再次被舍弃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再次被抛弃,再次孤身一人,那她就,就…… 就怎么样? 洛韫之仿佛回到了最后陪伴母亲的那段时光,眼前的尸身一日一日地腐烂消失,直到最后化为一摊白骨,小小的洛韫之才直到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那她当时在想什么? 她在想……如何才能继续陪着母亲。 洛韫之浑身被一股巨大的寒意包裹着,走着走着,她突然不想回去了,于是她转头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白令仪很了解她这个后来的妹妹,没让洛韫之等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洛韫之原本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看见白令仪来之后,莫名地心虚了起来,慢慢坐直身子。 白令仪照旧摸摸她的头,温柔道:“不高兴了?” 洛韫之再次像滩水一样摊在桌子上,下巴磕在交叠的双手上,没有说话。 白令仪知道洛韫之的不安,又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执棋也是身不由己,如果有得选,她绝不会入宫的。” 洛韫之“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白令仪继续道:“执棋跟我说,她之前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造福百姓,既然不能出宫,那她就要在宫里为百姓做些什么。” 洛韫之终于开口了:“她在宫里能做什么?” 白令仪抬头,想了想,最后扶额道:“在宫里,身份地位和能力同等重要。我能想到的,就是以皇后的身份提倡节俭,安置好受灾的灾民,在城门口施粥,为他们发放衣物。至于执棋,虽不知道她想怎么做,但我知道她会做的比我更好。” 洛韫之抬头看她,“皇后的权力很大吗?” 白令仪点了点头,弯弯眼睛,“虽然被困于后宫,但皇后能做的事情很多。” 洛韫之:“你已经很好了,不会有人比你更好。” 洛韫之在反驳“执棋会比自己做得更好”这句话,白令仪听出来了。 白令仪笑道:“你们都比好。” 洛韫之闷声道:“哪有。” 白令仪:“那你还生气吗?” 洛韫之抿抿嘴,她没有回答,反而是犹豫再三,把埋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们都会离开我吗?” 白令仪故作深沉道:“如果你说的是生离死别,那我不能说谎,我们都会死的……” 洛韫之的睫毛颤了颤,白令仪继续道:“但如果你说的是‘我们’,我想你保证,‘我们’永远是‘我们’,我和执棋不会离开你的。” 洛韫之张了张嘴,“真的?” 白令仪重重地点头,“真的。” 美好的承诺从来都有,但实现的却是寥寥无几。好消息是这次之后,洛韫之和沈执棋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期间洛韫之甚至还认为自己没资格生气,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怒火疑惑了很久,她把这件事告诉沈执棋之后,又把沈执棋气得够呛,话都说不利索了。最后还是白令仪纠正她道:“因为你在乎,所以才会生气。其实你会生气,执棋很高兴。” 洛韫之更不懂了:“她有病?” 沈执棋黑着脸给她后脑来了一下,“我是高兴你会和我一样,因为‘沈执棋入宫’这件事而生气。” 洛韫之似懂非懂:“哦。” 洛韫之知道沈执棋没有改变,沈执棋知道洛韫之理解自己的不甘。自那以后,洛韫之和沈执棋算才全是完全和好了。 之后的日子里,白令仪作为皇后,沈执棋作为妃子,洛韫之作为公主,几乎每三天就要聚一聚,彼时沈执棋还是婕妤,三人各有各自居住的宫,她们便按顺序挨个去,今日是皇后宫,明日常宁宫,昨日是婕妤宫。 三人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居然还算愉快。 不过好景不长,关于洛韫之的传言愈演愈烈,皇帝又想顾及名声,又不愿留洛韫之在宫里。最后在白令仪再三的耳边风下,才决定先把洛韫之送出宫,两年后再接回来。 正巧皇帝想打压打压如日中天的洛家,就让洛韫之去帮他搞垮洛家的名声。 一切在皇帝的旨意下进行得顺利且迅速,洛韫之以为皇宫祈福的名义被送往洛家。整整两年,洛韫之遭受到了无数次暗杀还有洛家人的排挤。 洛韫之非但没有被杀死,反而利用洛家松懈的看管,继续着之前优良的习惯,时常夜里翻墙跑出去。但,正因如此,才让洛韫之看到了外界对她的恨意。 第55章 她第一次跑出去,正值上元节,洛家人都跑出去了,没什么人看管她,她轻而易举地来到外面,唯一不好的就是,洛韫之没有带钱,只能随便看看。 她来到了一个买花灯的小摊贩面前,被各式各样的花灯吸引了,“上元节,猜灯谜。” 摊主老太太原本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面貌,“姑娘想买什么样的?” 洛韫之没有钱,沉默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也不恼,反而给她递上一盏小小的花灯,“姑娘看看这个?” 洛韫之小心接过,“谢谢。” 老太太笑着问她:“姑娘是哪里人?听口音很熟悉,家在京城住吗?” 洛韫之指了指来的方向,“从那边了。” 老太太的语调变了变,似乎是在害怕,“洛家?那个祸害公主去的洛家?” 洛韫之第一次听到宫外人叫自己祸害,她放下花灯,老太太立刻收回去。 洛韫之点点头。 老太太一脸被冒犯到了的样子,“你怎么不早说?洛韫之是个祸害,现在去了洛家,连带着洛家也晦气了。”老太太立刻推着小摊就离开了,一边走一边骂晦气。 如果说第一次遇到的沈执棋和白令仪,让洛韫之感受到美好,她以为宫外的人都是这样的。那么这次为期两年的宫外生活,彻底让洛韫之感受到了绝望。 沈执棋和白令仪被困在宫里出不去,不但不能给洛韫之提供任何帮助,甚至连一封信都送不到洛韫之手中——所有的东西都被洛家直接烧了。 两年时间,于洛韫之而言,又是一场明争暗斗,和宫里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孤立无援。洛韫之深刻体会到宫外的阴暗。 但这也让洛韫之的阴暗面被极大化的激发出来。洛韫之终于不在停留于原地,她没有选择“祈福”,没有向前走,而是义无反顾地转身走向黑暗,拥抱改变。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洛韫之变得喜怒无常,不再信任任何人,阴差阳错地帮助皇帝搞垮了洛家。 但她也没有完全让皇帝如愿。接着可以出去的机会,洛韫之大肆宣扬当今皇帝的宏伟壮举和个人事迹,其中主要以“皇帝爱护兄弟姊妹如同爱护百姓一般好”为主——把不残害姊妹的头衔带给皇帝,把皇帝架在火上,狠狠恶心他一把,让他不得不把自己接回宫。 那段时间,洛韫之是靠着回宫去见沈执棋和白令仪的念头支撑下去的。 谁能知道,先前如此厌恶皇宫的洛韫之,如今心心念念的是居然是回宫。若是把这句话告诉之前的洛韫之,她一定会痛骂对方有病。 但现在的洛韫之只会意味深长地撇对方一眼,什么也不说的离开,在背地里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年后,洛韫之回宫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太忙了……我努力补上 第51章 毁灭 得知洛韫之回宫,第一个来见她的是沈执棋。 更准确些来说,沈执棋是早早就在常宁宫里等着了,所以当洛韫之一脚刚踏入常宁宫里,就被沈执棋抱了个满怀。 沈执棋眼睛红红的,眼眶含泪,抱着洛韫之不肯撒手,她说:“终于回来了。” 洛韫之第一次见到沈执棋的眼泪,还有些困惑:“你哭什么?” 沈执棋连忙擦擦眼泪,哽咽道:“见到你太高兴了。” 洛韫之顿时更疑惑了:自己无非是从一个火坑里跳回另一个火坑了,有什么好高兴的?何至于高兴到哭出来? 洛韫之愣神之际,沈执棋的手却抚到洛韫之的眼尾处,洛韫之下意识避开,只听沈执棋说:“那你又在哭什么呢?” 洛韫之抬手,果然在眼角处摸到了湿滑温热的液体,她将手指尖置于眼前,看到了她的眼泪。 上一次流泪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的母亲不在了。 这一次流泪又是因为什么? 哦,原来这里有她的家人。 洛韫之半是释怀地抬了抬嘴角,轻轻抱了抱沈执棋,略带俏皮道:“我回来了。” 两人都不是喜欢展现自己情绪的人,简单打个招呼,就纷纷松开坐下了。刚刚坐下,洛韫之便问道:“白姐姐呢?” 沈执棋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桌上的茶杯,百无聊赖道:“今天是大日子,白姐姐是皇后,可有得忙了。你呢?那两年过得如何?洛家可有为难?”沈执棋气道:“只可惜我被困在深宫里,不然一定日日去看你,说不定还能把你接到我家来!” 洛韫之眨眨眼,没什么情绪地淡声道:“还好。” 那可真是还好了,洛韫之还好,洛家人可一点都不好。洛韫之心想,既然她母亲的本家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家里人,那她也没必要过于留恋所谓的“亲戚关系”。 沈执棋一副要把没有替洛韫之出得气统统出完一般,问:“洛家人没对你多说什么吧?” 洛韫之:“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听到的还少吗?洛家人说不说都一样。” 沈执棋强调道:“那可不一样,在宫里你有我们,在外面你只有自己!作为你师傅,我可不想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受欺负。” 洛韫之没有正面回答沈执棋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两个在宫里过得如何?” 沈执棋原本可以听出来洛韫之的逃避,但不知沈执棋了解洛韫之,洛韫之也相当了解沈执棋,她的话精准点中沈执棋的痛点,于是沈执棋成功被带跑偏,没有细究洛韫之的隐瞒。 沈执棋一拍桌子,愤愤道:“你别说,后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洛韫之微微皱眉,“……有人为难你们?” 沈执棋摇头,“没人敢为难我,但白姐姐可是累坏了,后宫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落到白姐姐头上,王八蛋皇帝有那么多妃子,总有几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处处给白姐姐找麻烦。” 洛韫之奇道:“你没有收拾她们?” 沈执棋哼道:“我倒是想,可偏偏这些人牵扯到朝廷大臣,明面上动不得,我就晚上偷偷潜入她宫里,把她收拾了一顿。结果第二日,皇帝就在后宫里加派人手保护后妃。我也就打了那么一次,就在也找不到机会了。” 洛韫之又问:“那你呢?” 提到自己,沈执棋眼里满满的野心,“我成为贵妃了,虽然还是束手束脚的,但地位高了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 “以后呢?” “什么以后?” 洛韫之:“还记得你之前想做的明明是将军吗?” 沈执棋无不遗憾道:“可我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后宫中做到最高位!” 洛韫之喜欢泼她冷水,“别想了,皇后是白姐姐的位置,你要跟她抢吗?” 沈执棋摇头,“不会,我只是会爬到我能爬得最高位。皇后是一国之母,皇后之位可不会因为我而轻易改变。” 说话间,白令仪也到了。 和沈执棋一样,白令仪也是一见到洛韫之就把她抱在怀里,甚至都等不到洛韫之站起来,“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洛韫之的眼底闪过几分触动。 洛韫之像个小朋友一样,乖巧地让白令仪抱着,头靠在白令仪的肚子上,抬起脑袋安慰白令仪道:“白姐姐,我没事。” 白令仪摸摸她的头,“没事就是受过委屈了。” 洛韫之笑嘻嘻的,“我都解决了。白姐姐放心好了。还是说说白姐姐吧,这两年过得如何?” 白令仪无奈道:“你啊,我就知道你和执棋一样。”白令仪紧接着说起自己在皇宫内的生活,一点一滴,细致入微,单从文字中就能听出来她对皇宫生活的喜爱和满意。 洛韫之眼中的光却在一点点消散:大家都往好的方向走,没有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很好。 沈执棋和白令仪都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洛韫之没有。她既不想在宫里,也不想在京城,哪都不想带,哪也不想去。 洛韫之的心里仿佛被开了个大口子,逐年逐月地掉下碎屑,导致她的心越发空洞。 回到常宁宫后,洛韫之整日待在宫里,除了沈执棋和白令仪是不是把她叫出来,她从不踏出常宁宫半步。哪怕是三人在一起,洛韫之也是发呆的时间多,她总是望向别处,但眼神又没有聚焦。 白令仪心思细腻,她察觉出洛韫之的不对劲。 在洛韫之的空洞即将布满全身之际,白令仪单独把她叫到了皇后宫。 “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我不告诉执棋。” “今日不是你侍寝的日子?” “不耽误我想见你。” “……好。” 白令仪喜欢花,那一日,白令仪特地把她约见在凉亭处。说是凉亭,其实就是一个石桌配四个石凳,上面多个可以遮雨的尖顶亭,胜在一览无余,宫内的花花草草都能看到。 洛韫之见到白令仪时就是这一副场景,宫内所有的花花草草都被精心摆放过一遍,洛韫之懂花,但她知道,能把花摆放得如同画一般,是很难的。 第56章 于是洛韫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自己的动作伤到任何一朵花。 白令仪招呼她,很是俏皮地冲她挤眼道:“尝尝,我做的鲜花饼。先给你吃,皇上最后一个吃。” 那时洛韫之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她僵硬地接过糕点,放在嘴边,咬一口,没有说话。 白令仪知道洛韫之已经对皇宫内的生活彻底失去信心,也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 她轻声劝洛韫之道:“能不能,再坚持一下?”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洛韫之还以为自己又因为发呆漏听了什么话,“……啊?” 白令仪温和的眉眼此时却盛满了担忧与不舍,语无伦次道:“韫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姐姐只是想说,之前的两年是因为姐姐不在……真的很抱歉,但是,现在我们都在你身边,有我们在,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韫之,你能不能相信白姐姐一次?” 洛韫之眨眨眼,又摆出一贯糊弄沈执棋的表情,“嗯,我会的。” 白令仪却不上当,“不,你不会。别拿骗执棋的的招数骗我,你是骗不过我的。” 洛韫之依旧装道:“我,我知道白姐姐是关心我,我会努力尝试的。” 白令仪:“这样,你这几日就住在我的宫里,可好?” 洛韫之乖巧点头,但她想到了什么,又说:“可是今日您要侍寝……” 白令仪立刻道:“那就过了今天,明天一早你就在我宫里住。” 洛韫之暗暗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肉,点头道:“……好。” 令仪希望洛韫之能走出来,希望自己能帮她;洛韫之希望自己能早日解脱。可惜谁的愿望都没有实现,不仅如此,现实与她们的愿望完全相反。 白令仪最后成为洛韫之走不出来的最重的念头,洛韫之这个最想离开的人,也没能如愿离开,反而不得不活下去。 第二日洛韫之没来,而白令仪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 林挽风一脸凝重,难怪洛韫之从来不怀疑沈执棋,因为那东西本就是外来人朝贡的,被何逐弈利用,和沈执棋没有一丁点关系。 洛韫之很平静地讲述她的过往,反而让林挽风更难过。 林挽风沉默地缩在洛韫之的怀里,贴着洛韫之的心口道:“我会带你离开,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殿下,我向你保证。” 上方传来洛韫之的轻笑声,林挽风的脑袋随着洛韫之的笑一起轻颤,她说:“我知道。我相信你,小大夫,所以我把最后的希望交给你。” 林挽风很是感动,但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惹得洛韫之抖得更厉害了,“哈哈哈……今日辛苦了,我的小大夫困了,我们睡觉吧。” 林挽风刚想说话,又是一个哈欠。 “……” “睡吧,我陪你。” 但是,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深夜里,怕是要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才会如此吧?能有什么事重要到不让人睡觉的? 难不成皇帝死了? 洛韫之和林挽风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屋外的声音也像是助眠,两人竟是直接听着逐渐模糊的声音,沉沉睡去。 第二日,两人依旧是被吵醒的。林挽风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了朝日。 林挽风睡得昏昏沉沉的,刚想问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偏殿里,下一刻,她意识到洛韫之昨夜和自己睡在一起。 仿佛长公主被小太医拐上床的第一现场,林挽风想解释,但现在她穿着寝衣,只怕会越描越黑。 好在朝日完全没有在意两人昨晚干了什么,就在林挽风实在是没法装睡了,终于硬着头皮坐起来时,就听朝日惊恐道: “皇帝驾崩了!” …… 谁驾崩了? 皇帝驾崩了?!!! 作者有话说: 又来迟了t﹏t 第52章 识破 林挽风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听完后立刻清醒了。她先是惊讶地坐起身,又揉揉眼睛耳朵,似乎是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帝,突然……死了? 林挽风抓抓连七八糟的头发,以为自己听错了,语气里满是不确信:“……谁?” 朝日明显比林挽风更不敢相信,她又快速且惊恐地说了一遍:“皇上驾崩了!” 这一声终于把洛韫之嚎起来了。洛韫之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坐起来的下一刻就把身子歪倒在林挽风身上。 洛韫之的头靠在林挽风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又把眼睛闭上了。 就在林挽风以为洛韫之又睡着了时,洛韫之突然开口,她沉着嗓音问:“怎么回事?” 朝日哪里清楚实情,但洛韫之既然开口问,朝日总是要回答些什么,便说了自己听来的传言:“……听闻是暴毙。” 洛韫之嗤笑一声,眼皮也屈尊降贵地掀开了。 林挽风看着身边还在揉眼睛的洛韫之,无数次感慨洛韫之装得真好。 洛韫之的警觉性极高。凭林挽风对洛韫之的了解,早在朝日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之所以一直装睡不起,恐怕是因为——在洛韫之心里,皇帝驾崩比不过睡觉重要。 林挽风拍拍洛韫之假装揉眼睛的手,半是无奈半是笑,“起来了。” 洛韫之听话地坐直身子,声音软乎乎的:“好——” 如果洛韫之和林挽风不是躺在一张床上的话,那这互动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但此时此刻,同床共枕,睡意朦胧,莫名添上了旖旎和暧昧的气氛。 朝日饶是再迟顿,也终于反应过来,她试探性问道:“长公主殿下,林太医,你们……” 闻言,洛韫之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似的,把手臂挂在林挽风另一边的肩膀上,勾勾嘴角,抬起眼皮,“我们怎么?” 朝日连忙移开眼睛,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洛韫之却是来了兴趣,故意问:“你没看见什么?” 朝日是个急性子,越急语速越快,越快越说不清楚,此刻想解释却不知道解释什么,被捉弄得要哭出来。 林挽风拍拍洛韫之的手,又斜睨一眼洛韫之,示意洛韫之闭嘴。然后她才轻声对朝日道:“殿下故意逗你呢,别害怕,放轻松,我们没什么。” 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洛韫之不满地哼哼,似是要反驳,又被林挽风压下去了。 朝日终于重新把视线转移到两人身上,林挽风坦坦荡荡,洛韫之也没有异议。 其实两人都不在乎身边人是否发现,但发现是一回事,主动说又是另一回事。现在还不是一个平静到可以安心发喜糖的日子,林挽风认为这事可以先放一放。反正离开皇宫后,她们有的是时间。 谈情说爱的事情,还是要等到一切事情解决完毕。 可林挽风的话似乎让朝日更为难了,她完全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经受了重大打击。 好在每逢朝日遇到不能处理的事情时,总有如月来替她摆平。 朝日混乱之际,如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长公主殿下!” “先别慌,坐着休息会儿。”第一次见到如此莽撞的如月,林挽风正色起来,问她:“怎么了?” 如月显然没有从别宫跑到常宁宫的经历,扶着桌子喘了好久,才道:“……咳咳咳皇后、皇后娘娘请、请殿下和,林太医立刻去、去北书房……咳咳……” 皇后娘娘现在要她们去北书房?林挽风和洛韫之对视一眼,明白定是有紧急的事情。 林挽风本想拍拍如月的背,但朝日早在如月咳出声的第一下就凑过去了,林挽风的手悬在半空,被洛韫之抓住。 她抓住林挽风的手迅速藏到层层叠叠的衣袖间,林挽风没有挣脱,求饶似的轻声道:“别闹……” 洛韫之捏捏她的手心,故作委屈道:“好吧。” 等如月终于缓过来了,林挽风才问:“皇后娘娘可曾说是什么事?” 朝日规矩行礼道:“回林太医,不曾。” “这样啊……”林挽风心下了然,想必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说,一定是要紧事。 林挽风拉了一下洛韫之。 洛韫之许久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如月,半晌,她挑眉问道:“如月,沈皇后可有单独给我传什么话?” 如月的身形一颤,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洛韫之唇边噙着一点浅笑,“不用怕,说吧。林太医不是外人,你就算偷偷告诉我,我也会告诉她的。” 如月依旧摇头,“回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并未告知其他。” “也罢。”洛韫之的表情略显失望。 简单梳妆过后,洛韫之和林挽风相伴而行,走出常宁宫前,洛韫之回头对朝日如月道:“你们留在这里。” “长公主殿下?”如月有些意外,洛韫之虽不喜有太监宫女跟着,但只要是去找沈执棋,洛韫之就喜欢让她们跟着。林挽风终归不是宫女,如月原以为洛韫之总会让她们中的一个跟着的,但是洛韫之没有。 第57章 洛韫之回头看她,似笑非笑道:“怎么,想去见皇后?” 如月立刻跪下,低到地上,“长公主殿下,是如月错了。” 在如月头磕在地上的瞬间,洛韫之单手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拉起来,“没有责备你,怕什么?”洛韫之牵着林挽风的手没有放开,她松开如月,继续拉着林挽风朝前走。 林挽风被这个小插曲搞得云里雾里,懵懵地跟着洛韫之走,还不忘回头道:“如月朝日,你们好好看着常宁宫就好。” 洛韫之却越走越快,等林挽风回头时再也看不到常宁宫大门的影子时,林挽风微微放松和洛韫之十指相扣的手,转而去捏洛韫之的食指。 洛韫之从小修习剑术,也许还练过其他的,这些林挽风不清楚,但她清楚地记得洛韫之手上的每一处茧。她又捏又揉,洛韫之终于忍不住了,偷偷在她脸颊旁轻吻一下。 “……有要紧事呢,别逗我……” “好,不逗你。”林挽风抿嘴笑了笑,软着嗓子答应,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洛韫之泄气了,认命道:“你想问什么?” 林挽风计谋得逞,松开了那一小节指骨,好奇道:“如月是怎么回事?” 洛韫之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想皇后了吧。” 林挽风:“别装,太假了。” “……”洛韫之:“哦。” 林挽风:“你正常点。” “……如月和朝日原是皇后宫里的人,皇后信不过别人,又怕有人要害我,就把她宫里最好的两个宫女送来常宁宫了。”洛韫之无所谓地摊手,“但如月貌似很是怀念皇后宫。” 林挽风:“许是如月念旧,想回去看一眼罢了。” “也许吧。”洛韫之点头应道:“说不定等我们离开了,她就能回到皇后身边了。” 林挽风摇了摇头,但没有和洛韫之继续纠结这件事。 一路无言,两人来到北书房。未知永远是最恐怖的事情,此时两人距离门越来越近,紧张的气氛瞬间达到顶峰。 林挽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洛韫之感受到林挽风的手在发抖,忙安慰道:“别怕,皇帝已经死了,难不成他还能从土里爬出来处决我们?” “……你当真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伶牙俐齿……好吧,你一直都是这样。”林挽风被她逗笑了,紧张感和恐惧感都缓解了不少。 洛韫之扶住林挽风的脑袋,轻吻了她的额头,“别害怕。” 林挽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害怕。” 洛韫之笑得如沐春风:“好,我们进去。” 北书房内明面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主位的沈执棋,另一个人背对着门,看背影,林挽风推测是何逐弈。 但这里可不只有她们几个,洛韫之看了看两边,感受到有不少人躲在暗处。 没走几步,洛韫之放松了些,“像是沈家的护卫。” 林挽风:“皇后娘娘家的?” 洛韫之:“对。至少我们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林挽风:“如果何婕妤没有带毒药的话。”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那人身前。俏皮可人的面貌,就算阴沉着脸也掩盖不住的可爱——正是何逐弈。 何逐弈在这里?看来今日是要解决先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中毒一案了。 何逐弈的双手双脚均被锁链绑着,也许是多年来的教养让她站在这里,不然站着还真不如坐着舒服,主要是可以把手上的铁链全部放在地上,省劲。 何逐弈活动活动被铁链勒得生疼的手腕,眯着眼睛笑道:“已经坐上北书房的椅子了吗?看来皇后娘娘马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沈执棋靠坐在桌案后,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她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何逐弈继续道:“您已经派人搜过我的全身,甚至还给我换了新衣服。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药,我的身手也比不过您,您其实不用对我如此防备的。” 洛韫之和林挽风来到沈执棋的桌前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看见林挽风和洛韫之,沈执棋点点桌旁,示意两人一起听,而后对何逐弈道:“不装了?” 何逐弈耸耸肩,就连做恶意的表情都像是嘟嘴撒娇,“事到如今,我还有装的必要吗?”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既视感。 沈执棋:“好,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弑君的?又为何要弑君?” 林挽风睁大了双眼。 什么?! 皇帝居然也是何逐弈杀的?! 作者有话说: 月底实在是太忙了……更新时刻不太稳定(跪 不过故事也快完结了,正文完结大概60章吧,番外可能有个四五章? 第53章 弑君 杀人对于林挽风而言,是最不能理解也最不能原谅的事,无论被杀的人是谁、无论有什么隐情。 林挽风脱口而出:“你为何要……” 话还没说完,只见洛韫之阴沉着脸,走近何逐弈,拾起连接何逐弈双手的铁链,毫不手软地一拽——“哗啦”一声,锁链带动何逐弈朝她的方向不自然迈开一步。 洛韫之红着眼睛:“我不管你今日杀了谁,白姐姐和你有什么恩怨,你为什么要杀她?” 何逐弈被拽得身子前倾,一个踉跄,险些直挺挺倒在地上。她迅速站稳身子,即便如此,她面上却还是笑得很甜,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光看脸,丝毫让人联想不到她此刻的处境。 何逐弈略微一仰头,懒懒地掀起眼皮,戏谑道:“白姐姐?你说先后白令仪?问我做什么?你该去问她——” 何逐弈抬起双手,指了一个方向,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洛韫之,目不斜视,此刻显得阴森可怖。 林挽风顺着何逐弈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皱眉:奇怪的是,何逐弈指得不是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而且她甚至都不屑于看,好像她仅仅是指一个方向,与她而言那里不算什么,或者说,她痛恨至极。 林挽风仔细瞧了半天,何逐弈指得方向除了书卷和墙,什么都没有。 林挽风看看洛韫之,难得的是,洛韫之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还是沈执棋先反应过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反应过来了,皱眉道:“那是皇宫主殿的方向。” 何逐弈点点头,嘲讽道:“不愧是皇后娘娘,当真了解皇宫,恐怕早有谋权篡位的念想了吧。” 沈执棋挑眉,没有说话,她手肘抵在桌子上,一手托腮,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沈执棋丝毫没有被诬陷时的气急败坏,她一丝愤怒也无,而是冲着沈执棋的方向,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 ?! 沈执棋有谋权篡位的念头?也就是说,沈执棋进宫是想当皇帝?! 林挽风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自始至终都想杀死自己,取代自己,夺得自己的权力地位财富,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转念一想,历朝历代皇帝易位,不都是这样吗? 洛韫之口中的沈执棋,向来都是说到做到,野心慢慢。既然别人做不到,那就自己来做。既然皇帝不能让受灾百姓有一个好的去处,而沈执棋可以,为什么沈执棋不能取而代之呢? 从恐惧到接受,林挽风只用了1分不到的时间。紧接着,她感受到身边的洛韫之慢慢贴近自己,她在下意识的朝洛韫之的方向蹭。 林挽风抬起头,见洛韫之略微附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嗯,这很符合沈执棋。” 没有任何征兆,林挽风扑哧笑出声。 旋即,她意识到这个场合不应该笑的,连忙止住了笑。好在,林挽风的意外举动没有影响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和林挽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何逐弈,只见何逐弈叹了口气,无不遗憾道:“没想到,到头来我居然还帮了你一把。” 沈执棋可全然没有感谢的意思,她冷声说:“所以,你是承认弑君之罪了?” 何逐弈扯起嘴角笑了笑,完全没有被审问的样子。林挽风心说,何逐弈应该是在场这些人里最放松的一个了,林挽风甚至觉得,就连绑住她的锁链都相当紧张。 何逐弈的瞳孔黑洞洞的,她淡声道:“事到如今,皇后娘娘居然还认为弑君是罪吗?” 洛韫之握住林挽风的手突然攥紧,“谁说我们今日在此,是因为你弑君?” 沈执棋故作委屈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洛韫之没管沈执棋,继续道:“我们为何调查你,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你杀死先后,难道就这么心安理得?!” 面对洛韫之的激动,何逐弈很是冷静,或者说毫无反应,语气像是在思考上周吃了什么一样:“原来是找了个借口,来问这件事啊。” 沈执棋气道:“你!” 何逐弈咧开嘴:“是我杀的,怎么了?她不该死吗?” 第58章 林挽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今天的何逐弈出奇得配合。 “该死的是你!”洛韫之抽出藏在袖口里的短刀,直直向何逐弈刺过去。 林挽风暗道不好。 无论何逐弈之前做了什么,她现在是因为弑君被沈执棋抓住的。而且,既然朝廷那边没有派人强行拿下何逐弈,那很可能说明,何逐弈下手很有分寸,能让寻常大夫误以为是突发死亡,而非被人所害。 只是何逐弈实在倒霉,被沈执棋逮个正着。沈执棋目睹她弑君,但没有声张,只是把人带到这里,还叫上了洛韫之。 总而言之,何逐弈现在还是妃子的身份。若是何逐弈今日真的死在洛韫之手里,洛韫之一定会被治罪的! 在何逐弈的行为被公开之前,她不能这样死去! “殿下!” “韫之!” 显然沈执棋也没料到洛韫之的突然发难,她立刻制止。但是以两人的距离,沈执棋想要直接阻止洛韫之是不可能的。当然沈执棋也没想这样,在洛韫之抽出匕首的瞬间,沈执棋就意识到洛韫之的行动,她眼疾手快地抄起桌上的什么东西,丢了过去。 速度快到直到那东西落地,林挽风才发现沈执棋丢出去的东西是砚台。 但还是晚了一步。 砚台虽砸中了匕首,但洛韫之还是刺中了何逐弈。 那一刀没有刺中何逐弈的胸口,而是刺中了她的手臂,洛韫之没有收力,将何逐弈的手臂捅了个对穿。 林挽风下意识就要去拿药帮她,但在看到洛韫之攥紧匕首的手时,她迟疑了。 顿时,鲜血如注,浸透了何逐弈的整条手臂。何逐弈用好的那只手捂住伤口,疼得冷汗直流,她抬头,“怎么?要用私刑?” “不,是直接杀了你。”说着,洛韫之拔出匕首就要再来一刀。 这次,沈执棋终于能阻止了。早在洛韫之刺中何逐弈时,她就已经站起身,来到洛韫之身边。眼看洛韫之又要发作,沈执棋抬脚踢向洛韫之的手,匕首飞了出去,落到了北书房的角落里。 现在谁都拿不到了。 林挽风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立刻来到何逐弈的身边,毫不在意鲜血沾到自己身上,她把随身携带的可以止血的药撒在何逐弈的伤口上,又从身上撕下布条,绑住伤口的上方,用来止血。 可是伤口太大,血根本止不住。面对触目惊心的伤口,林挽风立刻道:“马上去找太医院的人,让他们带药来!” 何逐弈现在又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很是温柔地看着林挽风,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林挽风心下一凉,心说这听着也太像死前的话了,她语无伦次地安慰何逐弈道:“……不不不……只是伤到了手臂,不会死人的……真不会死的,你也懂一些治病救人的知识吧……真的不会死的……” 林挽风可以接受杀人犯私刑,犯了什么罪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天经地义。但是,不能以任何理由处以极刑。林挽风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凌迟。她想象不到什么罪大恶极的人活该把身上的肉一片片活剐下来更想象不到是什么人发明出来凌迟的。 所以林挽风现在极力想要为何逐弈治疗,“你别担心,不会死的……” 洛韫之冷静了些,哼道:“当然不会死,你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沈执棋打断她道:“你冷静。何逐弈弑君一事只有我们知道,对外她还是婕妤。你现在杀了她,还要给她陪葬,值得?” 也许是害怕没说服洛韫之,沈执棋又补充道:“就算你能在她死后公布真相,你觉得会有几个人信?你觉得会不会有人认为其实是你杀了皇帝和婕妤,反而让婕妤来当替死鬼?” 沈执棋直击痛点:“你考虑过她吗?林太医现在可是你常宁宫的人,你若是背负弑君罪,猜猜看,林挽风会不会受牵连?” 洛韫之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这边的何逐弈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已经泛白了。 林挽风捂住何逐弈的伤口,对沈执棋道:“她现在需要止血药。” 沈执棋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挽风,冷酷到不近人情,“现在她还不能离开,你也不能。” 林挽风急切道:“那就传个太医来送药。找我哥吧,林若水太医,他一定会保密的!” 沈执棋依旧摇头,语重心长道:“不行。何逐弈诡计多端,谁都不能保证出了这里,她又能从哪里得到毒药。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她的破绽,怎么能轻易放走?” 林挽风浑身都在颤抖,她现在很冷,但又能感受到血液的极速流动,内心却冰凉刺骨。她深知沈执棋说得都是实话,也正是如此,林挽风才不能接受。 林挽风只能放轻语气,劝何逐弈道:“你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吧,这样才能少受折磨。”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赶上了! 第54章 真相 从林挽风她们进来,一直到刚刚,都极度配合的何逐弈,现在却一言不发,好像疼死或者失血过多而死,才是她想要的。 此时此刻,洛韫之和沈执棋在等答复,林挽风死死按住何逐弈的伤口。一时间,书房内只有何逐弈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血液滴落在地的嘀嗒声。 这种有病不肯治的病人最棘手了,现在看来,林挽风可能还遇到了不止一个,至于是不是三个,有待考证。 林挽风焦急道:“何逐弈,你这是在等死。” 何逐弈不以为然,喘着粗气,还歪头笑着说:“那又如何,流尽血而死可比受尽酷刑要好得多,不是吗?” 林挽风敏锐得很,她察觉到了何逐弈的想法:何逐弈一定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这事情还未完成,而且,一定要我们几个人都在场。不然何逐弈不会轻易被捉,还毫无反抗之意。 林挽风这么想,也问了出来,“你可是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沈执棋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把我们聚集在一起,你还有什么目的?” 闻言,洛韫之立刻把林挽风拉到身边,担心道:“离她远点。” 害怕撕裂伤口,林挽风下意识松开了手,洛韫之轻易把林挽风拉回安全地带。何逐弈的伤一时半会儿是止不住血了,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怕是要不了一刻钟,何逐弈就要休克。 何逐弈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她笑了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能活着,都要感谢这位林挽风大夫。” 洛韫之:“我感谢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多嘴。” 何逐弈意味深长地看了洛韫之一眼,缓缓点头道:“不错,你最应该感谢。只可惜,先后白令仪来不及感谢。” 洛韫之气极:“你!” 何逐弈没有理会洛韫之,仿佛有什么人打开了她的话匣子,何逐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白令仪害死我姐姐,难道她不该死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都忘记了反驳。“你姐姐?!” 何逐弈还有姐姐? 是先后害死的? 她姐姐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在什么地方死的?何逐弈入宫前还是入宫后?若是入宫后,难不成何逐弈入宫就是为了复仇? 四人里,林挽风在宫里的时间最短,别说后宫里都有谁了,她连后宫有几个贵妃、几位婕妤、几名采女都说不清楚。 洛韫之在宫里的时间最长,但之前她不关心后宫。在白令仪成为皇后之后,洛韫之才开始接触后宫。 洛韫之在脑海里搜刮姓何的后妃,“……后宫里貌似一直存在一个何婕妤。” 沈执棋也应声道:“是一直只有一个何婕妤。” 林挽风云里雾里,“她姐妹两个是一起入宫的吗?” 何逐弈没有卖关子:“后宫一直只有一个何婕妤。之前是我姐姐,后来是我。” 沈执棋摇头,“不对,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何逐弈微微一笑,嘴唇轻启,眼神里无限柔情,一个名字被她念得浓情蜜意,她说:“何逐意。” 一瞬间,林挽风几乎要以为何逐弈在耍她们了,但看何逐弈眷恋至极的眼神,林挽风又实在不相信她是在骗人。 于是,林挽风问:“你们姐妹俩共用一个名字?” 何逐弈点点头,又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我是博弈,她是意义。” —— 后宫里只有一个何婕妤。 最开始,是何逐意被称为何婕妤。 一切都源于皇帝的出巡。那时皇帝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了在河边洗衣服的何逐意。何逐意的身材纤细,尤其是腰,皇帝只看一眼,就下定决心要把人带入宫里。 于是皇帝假装迷路,上前询问,何逐意转身,露出一张俏皮可爱的脸,更让皇帝满意。 毫不意外的,皇帝对年轻貌美的何逐意一见钟情。皇帝见过不少女子,也睡过不少女子。若是想哄一个女子开心,对他而言是在轻松不过的事。 第59章 不多会儿,皇帝就抱着装满衣服的洗衣盆,跟在何逐意的身后,来到了何逐意姐妹的家中。 看见何逐意还有个妹妹,皇帝更是满意得不行,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怎么也压不下去;知道何逐意两姐妹相依为命后,皇帝恨不得直接亮明身份,当晚就把姐妹俩送进后宫去。 但皇帝还是忍住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装模作样地帮何逐意干了几天的活,每日送她几个小礼物,一副可靠男人的模样。 一来二去,何逐意渐渐爱上了这位皇帝,并且无法自拔,两人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一直到皇帝该回宫了。 话本里挑起过后再抛弃的场景没有上演,皇帝也许真的很重视何逐意,临行前,皇帝专门询问何逐意是否愿意跟他走,陷入爱河的何逐意怎会不答应? 当然,何逐意没有忘记相依为命的妹妹。妹妹离不开自己,何逐意就像皇帝提出要带妹妹一起入宫。看见一个和何逐意有六七分像的妹妹,皇帝欣然同意。 于是何逐意便带着妹妹,同皇帝一路游山玩水地回到了宫里。皇帝是真的很喜爱何逐意,不愿何逐意从最低一级的才采女开始,大手一挥,直接命何逐意为何婕妤。 不管任何人的看法,也不管何逐意是否会树大招风引来祸患。 但如何处置何逐弈却是个问题。起先皇帝是想干脆把何逐弈也收到后宫里去的,只是何逐意强烈反对。她向皇帝说明:何逐弈是不可能入后宫的,无论如何都不能。 皇帝实在是太喜爱何婕妤了,她一说,皇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何逐弈是怎么处理的? 在何逐弈本人的强烈要求下,她成为了何婕妤的贴身宫女。按照何逐弈的原话:“我愿意一辈子留在姐姐身边,伺候姐姐!” 何婕妤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只能先应了她。反正妹妹是在自己的宫里,反悔也可以。 何婕妤姐妹俩在后宫里住下了。所以,何逐意成为了何婕妤,何逐弈成为了宫女。 好景不长。 皇帝是真的很喜爱何婕妤,但在后宫里,他喜爱的不止何婕妤一个。后宫里的大部分妃子,皇帝都是真的很喜爱。 皇帝就像有收集癖一般,把自己喜爱的玩具纷纷带回来、塞入后宫。后宫的玩具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就会应尽浑身解数表现自己的好,只为留住皇帝,谋求自己想要的。 皇帝当然知道,他也热衷于这种游戏。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看一群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呢? 但落到每个妃子身上就不好过了。 帝王心易变,这是每个后宫妃子不得不懂的道理。何逐意早就知道,但她还是跟着皇帝进了宫。 入宫许久,想象中的冷落没有到来,皇帝依旧喜爱着何婕妤,何婕妤“宠妃”的地位没有下降分毫。 时间长了,何逐意渐渐相信:也许皇帝是真的爱自己呢? 何逐意出身练蛊世家,各种毒啊药啊的,她都做的出来,避孕药自然也可以。只是何逐意最开始并不信任皇帝,也不愿为一个花心的男子去鬼门关走一遭,便会服用避孕药。 现在不一样了,何逐意已经相信皇帝对自己的爱,她自认为皇帝已经通过自己的考验,愿意为他生孩子,并在当日就停了避孕药。 何逐弈怎么劝姐姐都没用:“你说他爱你,为什么不愿抛弃一切带你走?为什么还源源不断地往后宫里送人?为什么不愿立你为皇后?为什么把你困在这一方牢笼里,让你日日只能等着他?” 何逐意解释道:“他是皇帝,是一国之主。他需要这些女子的家族势力。” 妹妹何逐弈:“一国之主还需要借助女子的势力?那这样的皇帝,不要他当也罢。多的是人相当一国之主,他不当,多得是人欢呼!” 何逐意:“你不能任性。” 妹妹何逐弈:“我没有任性,明明是他做不到,你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身边?” 何逐意:“若是连皇帝都做不到,你说说,有谁能说到?” 妹妹何逐弈咬牙,几乎是绝望地朝姐姐吼道:“我!我能做到!我可以带你离开,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只要你愿意。” 妹妹何逐弈越说气势越低,语气却越发坚定。 何逐意却息声了,她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她扭过头去,背对着妹妹,毫不留情道:“我不走,我喜欢皇上,我就要留在宫里。” 妹妹何逐弈一口答应:“好,我陪你留在宫里。” 何逐意:“不,你不能留在宫里,你现在立刻回去,回家去。” 妹妹何逐弈偏执道:“姐姐从小把我带大,无论多么困难,都没想过放弃我。怎么今日为了区区一匹种马,就要赶我走了?” 何逐意:“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妹妹毫不留情地骂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错?皇帝就是一匹老种马!种马!种马!”仿佛要把这几年憋在心底的委屈一口气都说出来不可。 何逐意气得语无伦次:“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妹妹没有闪躲,也没有还手,任由姐姐这么对待自己,“姐姐就算打死我,皇帝也是种马!” 何逐意真的被妹妹气到了,姐妹俩吵个没完。 最后,何逐意让何逐弈去面壁思过一周,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赶走何逐弈。 一周后,何逐弈的惩罚结束,她依旧是对姐姐百依百顺的妹妹,一切都没有变过。 作者有话说: 嘶,越写越多了,感觉60章完结不了,估计要63章左右…… 第55章 真相2 姐姐对妹妹的爱不会改变,妹妹对姐姐的爱更不会变。 姐姐依旧是皇帝的妃子,妹妹日复一日地侍奉着姐姐。 姐妹俩出生于大陆最南部的一处偏远小山村,与世隔绝。通常与世隔绝的地方都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处偏远山村的秘密,是蛊虫。 南方湿润,蚊虫多。尤其是山间,光是蚊子就多到能把人吸干了,更别提毒蛇、毒蝎,诸如此类有毒的虫子更是一抓一大把。 但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居住的地方,村民们才不会放弃。所以,勤劳又智慧的村民们学着和山间的毒虫相处,逐渐了解它们的毒性和习性后,村民们逐渐开始捕捉毒虫,为自己所用。 村民们根据毒性和药性,将毒虫也分三六九等。慢慢的,村民们发现了挑选出最强毒虫的新方法。于是,毒虫变成了蛊虫。 何逐意姐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村子,直到某一日姐姐想带着妹妹去山外面看看,却走进了另一座牢笼。 入宫后,何逐意姐妹依旧保持着养毒虫练蛊的习惯,只是京城的环境不利于毒虫存活,姐妹俩找了很久,才发现她们的脚下就有一处绝佳养毒虫的地点。 她们俩白天在宫里看看医书,时不时称病问太医要药材,晚上下去养毒虫,做做药。何逐弈有些恍惚,自己和姐姐似乎又回到了那座小山村。 何逐弈以为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但皇宫从来都不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只可惜何逐弈知道得太晚了。 来皇宫没几个月,姐姐就怀孕了,按宫里人的话来说,何逐意是怀上了皇嗣。 得知这一消息,姐姐很开心。 姐姐开心,妹妹自然也就开心。 只是,太医同时又告知了何逐意一个坏消息——何逐意的身体不好。来皇宫之前,何逐意从未离开过家乡,皇宫离她的家太远,何逐意本就有严重水土不服,再加上孕反,怀孕几个月直接要了何逐意半条命。 一日,在姐姐有一次因为怀孕而过敏,浑身长满红点、又疼又痒得受不了时,何逐弈端上来一份药。何逐意的能力在妹妹之上,哪怕是难受到恨不得生脱一层皮,还是在第一时间闻出来药有问题。 何逐意还没有开口问,妹妹嘭得一声把药放在桌上,“姐姐,放弃这个孩子吧。” 何逐意彼时刚吐完,嘴唇泛白,和脖子上的红点放在一起,都说明了这是一个虚弱的病人。但她却把碗放到一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妹妹抿嘴不语,只是把药推回姐姐面前。 何逐意被妹妹的举动逗笑了,她摸摸妹妹的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怀孕是很难受。但你别忘了姐姐是谁,我可是最好的制蛊师,只有有关毒、药,就没有能难倒我的。” 妹妹低着头,一言不发。 何逐意继续说道:“姐姐不是还有你吗?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闻言,何逐弈立刻抬头,两只手抓住桌沿,慌张地说:“我相信姐姐!”好像在说什么誓言一般。 何逐意奇怪道:“既然相信姐姐的能力,就应该相信姐姐也会平安,逐弈为什么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 何逐弈垂下眼眸,隐藏自己的眼神,没让姐姐看到,她说:“……可是姐姐现在很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姐姐一个人痛苦难过,那个皇帝却只需要等着孩子降生?姐姐想要的爱情就是只有姐姐一个人辛苦付出,而那个人只是不用付出什么,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姐姐付出的一切吗?” 第60章 何逐弈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气愤,貌似还包含了几分嫉妒,何逐意听得不太真切。 何逐意顿了顿,没料到妹妹会这么说,她问:“逐弈还是不喜欢皇宫,对吗?” 何逐弈不敢看着姐姐,还是低着头,“姐姐适合最好的。” 面对妹妹的不正面回答,何逐意摇了摇头。她知道妹妹的心思重,也知道心里话如果不说出来,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于是,她继续问:“你认为皇宫对姐姐而言不是最好的,是吗?” 何逐弈知道姐姐还没有放弃把她送出宫的念头,只说:“我要陪着姐姐,你在哪我就去哪。” 何逐意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留在我身边,我也想说,我爱他,所以,我要留在宫里。” “……”何逐弈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面上却不显,她笑着说:“好,都听姐姐的,我会陪着姐姐。”说罢,何逐弈便起身离开。 何逐意望着妹妹的背影,想要把她叫回来,但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把她叫回来。 何逐意扭头,又看见了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药,她端起碗,手腕翻转,没有犹豫地把药倒在了地上,阴湿一片,水渍蔓延,阴影也随之蔓延到何逐意的脚下,何逐意怔怔地望着妹妹离开的方向,没有注意到脚下,自然也没有挪开脚。 几日后,何逐意的症状越发严重,红点遍布全身,一直处于持续窒息的症状中,几度喘不上来气。妹妹心急如焚,恨不得日日呆在地下室为姐姐配药,事实上,她就是这么做的。在地下室不眠不休,试遍了所有药,妹妹终于找到一种可以缓解姐姐病症的药。 妹妹如释重负,但很快,问题又出现了。 药方中有一位主药,珍贵又娇贵,只在姐妹俩的家乡那一带生长,温度湿度差一点都不行,在京城无法存活哪怕一天。所以,何逐弈也只有离开家时带走的一小瓶药粉。 用这一小瓶药粉做出来的药,只够何逐意吃十天。怀胎十月,这一小瓶的剂量远远不够。 何逐弈立刻想到了太医院,再珍贵的东西,在皇宫里都算不得稀罕物。只是不知怎的,最近一月,何逐弈都没见过太医院的人,也不见有人来送药。 害怕姐姐的病再一次复发,何逐弈决定自己去太医院,她先安顿好姐姐,临走前再三叮嘱,“我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姐姐千万要等我回来。” 何逐意躺在床榻上,一脸苍白地点了点头。 妹妹这才放心地离开了。但是请来的太医却犯了难,他摇了摇头,“何婕妤的病怕是很难医治,不过只要坚持服药,必然有所好转。” 何逐弈立刻道:“我姐姐常年吃一种药,太医院可有?” 太医跟着何逐弈来到外面,语气全然不似对姐姐那般乐观,“何婕妤的身体不好,这样下去,怕是她和孩子都难保性命。” 姐姐的情况,何逐弈比太医更了解:“不会的,你要是治不了,就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老太医叹了口气,“你要的,太医院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老太医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说:“臣会为何婕妤配药的。” 何逐弈察觉到不对,“你说清楚,为什么会没有药。” 老太医欲言又止,“……不是没有,只是何婕妤需要的这一种太过珍贵。臣会为何婕妤配置好缓解的药方,你也不必太过操劳。” 老太医在宫里混得久了,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就是说明白,何逐弈也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于是,在太医走后,何逐弈换上一身轻便的夜行衣,潜行到太医院存放药材的地方。 窗户是从里面上锁的,何逐弈只能从正门走,迷晕看守后,她小心推开门。”吱呀“一声,密密麻麻的百子柜映入眼帘,何逐弈先是随手拉开一个抽屉,看清楚里面后,皱了皱眉头。 里面空空如也。 何逐弈一连拉开了好几个抽屉,一样的什么都没有,几乎每十个抽屉才会有一两种常用的药材,储备量也是远远不够。何逐弈暗道不好,她慌乱地寻找,呼吸越来越急促,心砰砰直跳,她找到了那个抽屉。何逐弈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翻遍了所有的百子柜,一无所获。何逐弈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她是被一道尖锐的叫声叫回神的,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太监。见人想跑,何逐弈立刻追上去,没跑几步,就把人按地上去了。 何逐弈压低声音:“别出声,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何逐弈勒紧了他的脖子。 小太监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立刻点头。 何逐弈指了指自己刚刚离开的地方,“我问你,那里的东西呢?” 太监是个胆小的,何逐弈没怎么吓唬他,就全召了:“……御、御药房的药……都被皇后娘娘弄走了……被、被拿去救治灾民了……因为、因为皇后娘娘不忍灾民受苦……皇后娘娘身份最贵,当、当然可以这么做……” 怪不得她能闯进本该守卫森严的御药房,原来是这里已经空了,自然不需要守卫森严。可是,哪里还能找到药? “医馆,皇宫外面有医馆……”何逐弈喃喃道,她再次将小太监吓唬一通,确保其不会把自己说出去之后,她再次离开,来到了宫墙前。 这个和外面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却高耸入云般,将宫内和外界死死隔开,永无相见之日。不同于空空如也的御药房,宫墙附近的守卫极其森严,别说靠近了,何逐弈只能远远地看着。 她当然想硬闯出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试试。但是她不能,姐姐在皇宫里只有她一个亲人,她若是不在了,谁来治姐姐的病? 所以何逐弈不能冒险,为了姐姐,她不能去送死。 想到姐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何逐弈几乎要站不住了,但她还是强撑着回到婕妤宫。 何逐意一直在等妹妹回来,看见妹妹,她强撑着身子,说道:“终于回来了,我担心死了。”看清楚妹妹的表情,还有她空空的手时,何逐意轻声问:“没有找到吗?” 妹妹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湿漉漉的:“姐姐,我该怎么办?” 何逐意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我想救你。” “……做不到也没关系,姐姐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沉默片刻,何逐弈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来不及配置新药,我去找皇后娘娘,求她让我取一些药。” 何逐弈来到皇后宫前时,天已蒙蒙亮,当她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却被告知,皇后娘娘昨晚和皇上一起,此时还在歇息。 “那我等皇后娘娘醒来便是。”何逐弈执拗地在外面等。 皇后娘娘的宫女没有驱赶她,心一软,便让她进来宫里等着。皇后娘娘醒了,何逐弈跪在殿前求药,却换来白令仪难为的表情。 “……娘娘?” 白令仪很是忧心,“我已知晓,今日我出宫,会为你留意你需要的东西的。你可以回宫等待。” 何逐弈以为白令仪只是在打发自己,她恳求道:“皇后娘娘可否带我出宫?只要拿到药,奴婢立刻回来。” 白令仪犯难道:“外面皆是流民,很不安全。”这就是在拒绝了。 如果何逐弈了解白令仪,她就会知道白令仪真的是在为她着想,而且宫女不得出宫,是宫内铁律,白令仪实在不能让她去冒险。可惜何逐弈不了解白令仪。 到这时,事情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比如白令仪真的拿回何逐弈需要的药材、比如何逐意的病情没有恶化、比如何逐弈偷偷跟着白令仪一起出宫…… 可惜,何逐意死了。 一切问题的结点,死了。事态只能一步步恶化,再无回头路。 严重的过敏反应,水土不服,再加上并发症,何逐意的病症突然恶化。很多情况下,突发疾病最为致命。此时此刻,妹妹还在皇后宫里,完全不知道姐姐在婕妤宫内痛到昏厥。多种病症都集中在何逐意的身上,不过半个时辰,就要了何逐意的命。她甚至没撑到妹妹回宫。 等何逐弈回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姐姐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周遭大片大片还未干涸的血迹却告诉何逐弈,姐姐不是睡着了。 何逐弈几乎是跪行至姐姐的床前,她把姐姐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姐姐抱住自己一样。她知道知道姐姐的情况,只是心里不接受。真相和意识在心里打架,何逐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她轻轻叫怀中人道:“姐姐?” “……姐姐。” “……你理理我。” 有水珠滴落在地,混合着血液。 妹妹就这样抱着姐姐的身体,从白天到黑夜,感受怀里的温度渐渐冷掉、身体越发僵硬。 第61章 皇帝虽惋惜,但死了一个何逐意,他还有另一个何逐弈。 后来,何逐弈被称为何婕妤。 最后,皇帝还是喜爱何婕妤。 皇帝一直喜爱何婕妤。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嗯) 第56章 计划 何逐弈留在宫里,是为了报仇。 所以当皇帝要她成为第二个“何婕妤”时,何逐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毕竟她们连名字的读音都一模一样,皇帝才不关心具体到哪一个字,皇帝甚至都不会关心后宫——毕竟,对皇帝而言,人没了再找就是,有什么好关心的? 这个名字还是父母因病去世后,年幼的妹妹求了姐姐半个月,才换来的名字。何逐弈还记得姐姐一脸困惑地问她:“为什么想和姐姐叫一样的名字呢?” 何逐弈刚刚失去父母,亲人只剩下姐姐一个,她只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妹妹,她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因为这样,不管是谁在叫我,我都会想象成是那个人在叫姐姐,就像姐姐一直都在我身边。” 何逐意弯弯眼睛,“原来是这样。好,听你的,逐弈。” 何逐弈这样想着,把姐姐养的毒蝎揣在怀里,在皇帝每月去皇后宫的日子,施施然朝皇后宫的方向去了。 何逐意最开始的计划只有白令仪和皇帝两人,一个把姐姐囚禁在宫里,至她病死;一个违反宫规,取走御药房的药材,让姐姐被病痛折磨致死。 天蒙蒙亮,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正是直视太阳的好时候。何逐弈一手遮住太阳,抬头看天,笑眯眯地想着:放心,这两个人,都活不了。 白令仪喜花,何逐弈作为宫女时曾随姐姐来过皇后宫,对里面的布局还算清楚,在姐姐离世,她还没有取代何婕妤的位置时,何逐弈曾假扮花房宫女,来皇后宫里接着建议,偷偷调整过花盆的布局。 皇后喜欢的花,毒蝎也喜欢;哪怕毒蝎不喜欢,何逐弈也可以在花蕊里撒上香粉,让毒蝎不自觉被吸引。 何逐弈状似无意地走出宫,时间还很早。可是何逐弈待不住,她兴奋地在宫里转来转去,拂过花瓣上的露水,鞋子也染上了青草的湿意。 于傍晚时分,何逐弈来到皇后宫墙外,伸出手,毒蝎从她的怀里顺着手臂爬到手心里,何逐弈把它放在脸颊处亲昵地蹭了蹭,将毒蝎放在皇后的宫外,亲眼看着它血红的身子爬进宫墙里。 何逐弈想:这个时候,能和皇后面对面坐在一起的,只有皇帝了。 何逐弈站在北书房里,很是遗憾道:“只可惜,计划不算精妙,只死了白令仪一个。” 何逐弈突然恶狠狠道:“至于皇帝,当年的事他逃不了责任,我就让他给我姐姐陪葬。只是迟了一些。” 洛韫之眼睛黑洞洞的,“不用可惜,我会好好计划你的死亡。” 何逐弈不在意洛韫之说了什么,反而好奇问道:“我想知道,中了姐姐的蛊毒,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洛韫之垂下眼帘,没有说话。林挽风暗自握紧洛韫之的手,她是在场除了洛韫之自己之外,唯一的知情者: 何逐弈计划得很好。只是,何逐弈没有料到的是,在她走后,白令仪把洛韫之带了回来。当时的白令仪,想把洛韫之从死亡边缘劝回来,可是晚了一步,洛韫之在来之前就服药了。 于是,阴差阳错。 想死的人活了下去,想活的人却死了。 造化弄人。 林挽风温和又鼓励地看着洛韫之,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同频共振。 林挽风在她耳边说,“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先后那日还在劝你,她一定很高兴你活了下来。” 洛韫之贴贴她的脸颊,“今日之后,和我一起去祭拜白姐姐吧。” “好。” 何逐弈打断两人道:“喂,亲热前能不能分分场合?林大夫,常宁公主,你们二位能否为我答疑?” 洛韫之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若是在平常,何逐弈冷嘲热讽几句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日,何逐弈却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好奇心,“算你命好,我不想杀你的。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洛韫之还是不答,何逐弈就转来问林挽风,“你能告诉我吗?林大夫能完成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的愿望吗?” 看来何逐弈对自己的情况认知很清楚,那她留在这里,和三人周旋,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挽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还需要确认,她说:“毒蝎不是你练成的,而是你姐姐……?” 何逐弈满是骄傲地说:“当然,这是我姐姐的蛊。” 林挽风继续问道:“你和你姐姐,入宫之前,可去过京城外的那座山?” 何逐弈仿佛一直在等林挽风的这句话,她很是温柔道:“你想问什么?” 林挽风说出心中疑惑:“那日在山上,出手救我的人,是你姐姐?” 何逐弈:“何以见得?” 林挽风问:“你们的蛊毒可都是独一无二的?” 何逐弈点点头:“正是。” 林挽风一字一句道:“救我之人所用的蛊毒和常宁公主中得毒一般无二。” 何逐弈笑了笑,像是和老朋友叙旧一般,和别人谈论自己的姐姐:“姐姐那日回来跟我说,她救了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想必就是林大夫。” “什么?”这次轮到沈执棋和洛韫之惊到了。 “果真如此。”林挽风来到她的面前。 洛韫之拉住她,“小心。” 林挽风安抚地拍了拍洛韫之的手,说:“她不会的,否则昨日,她就会杀死我们。” 洛韫之还是不放心,林挽风:“相信我。你一来,我就会分心的。” 洛韫之:“……好。” 林挽风靠近何逐弈,何逐弈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林挽风问她道:“你是故意等我来的,对吗?” 何逐弈点头:“不错。” 林挽风还是不太明白:“你饶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想问我要蛊毒的解药?” “不不不,你误会了。”何逐弈连连摇头,“只要我想解开,什么毒解不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林挽风努力回想昨日同何逐弈说的话,推测道:“你早就发现,我被你姐姐救过?” 何逐弈点头的幅度更大了:“你可好好好感谢我姐姐,千万不能忘了她。” “我不会的。”林挽风继续推测,“你姐姐救过我的命,所以今日,你也想我救你吗?” 沈执棋在一旁沉声道:“不可能。” 林挽风没有理会沈执棋,她继续问:“你说,‘是’还是‘不是’?” 岂料何逐弈却说:“我的确有事找你帮忙,但不是这一件事。” 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林挽风的心头,外面晴空万里,屋内却如坠冰窟,阴冷无比。 林挽风颤声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何逐弈笑得很甜,她说:“我姐姐的骨灰,就放在我的枕头里面,有一个小布袋缝起来了。”提前自己的姐姐,何逐弈总是笑着的。 林挽风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细检查,“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何逐弈的手上什么都没有,林挽风一无所获。 何逐弈貌似很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所以拜托你,能不能把我和姐姐带回我们的家?” 林挽风强装镇定:“我又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何逐弈撒娇道:“你会知道的,你往南方走。走到一个四处都是大山的地方,山里的人会练蛊。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你也不用找到底是那座山,把我们丢到那里就好,我和姐姐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难道藏在牙齿里? 林挽风掰开她的嘴,刚想把她的下巴卸下来,何逐弈却说:“没用的,我没有把它放在嘴里。” 林挽风:“那你藏在哪了?” 何逐弈:“同样是高手,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机会?” 林挽风的双手脱力,何逐弈甚至还安慰她道:“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你应该高兴,我很快就要见到我姐姐了。” 沈执棋和洛韫之哪怕再迟顿,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何逐弈根本就没想死在她们手里,她想自我了断! 但是,就像何逐弈救不回自己姐姐一样,林挽风也救不回何逐弈。 仿佛在印证几人的想法一般,何逐弈表现得很难受,皮肤不正常得泛红,人站不住了,她就坐在地上,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谢、谢谢你记得我姐姐……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说、姐姐……” “……那里,很漂亮的……你就当,出去玩一趟……” “……你就让我和姐姐……回家吧……” 何逐弈的身子越来越软,皮肤也越来越红——毒性起作用了。 第62章 林挽风呆呆地说:“……别、别靠近她……” 林挽风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又该说什么:一个害死先后、害死皇帝,还差点害死长公主殿下的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一个按照宫规活该千刀万剐的人……一个不知算不算可怜的人。 她死了。 死在林挽风的面前。 直到洛韫之把自己揽在怀里,用手擦擦自己的脸,轻声说:“别哭了,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 林挽风这才反应过来,“我哭了吗?” 林挽风想去看何逐弈,洛韫之却拦在她面前,挡住林挽风的视线,不过就算洛韫之不挡住,林挽风也看不真切,她眼前一片模糊,本就什么都看不清楚。 “没关系,可以哭。”洛韫之和她额头相贴,提醒她道;“事情都结束了。” 林挽风读懂了她的下一句话。 我们也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二更! 第57章 离开 何逐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姐姐。 为了她唯一的亲人吗? 林挽风久久不能回神。 “把人弄去大牢里。”沈执棋清冷的声音把林挽风拉回现实。 林挽风立刻挡在何逐弈身前,阻止道:“等等,不要靠近她!” 沈执棋来到林挽风身前,面无表情道:“林太医莫不是听信了她的话,想把人带走吧?” 林挽风不明白沈执棋的意思,她虽有些迟疑,但依旧寸步不让:“……是又怎样?” “天真。”沈执棋冷哼一声,语气愈发阴冷,“何逐弈随口一句你把你骗过去了?” 林挽风:“她没有骗我,那天确乎有人救了我。” 沈执棋:“是吗?你确信救你的人是用蛊毒?是那只要了先后的命、又差点要了常宁命的毒蝎?” 林挽风被噎了一下:“……我。” 林挽风的确不知道那是否为蛊毒。白衣女郎出手太快,别说看没看清,林挽风根本就没看见。但她不是依靠“看见”这一点来判断的。 沈执棋:“怎么,没话说了?” 林挽风立在原地,摇了摇头,“因为,救我之人所用的毒,和长公主殿下所中之毒……”林挽风顿了顿,“是一样的。” 沈执棋:“所以呢?你要完成她的意愿?” 沈执棋就是不想自己把人带走。林挽风皱了皱眉,道:“皇后娘娘,何婕妤已死,把她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用,再多的刑法,对一具尸体而言,不会产生任何痛苦。” 沈执棋不为所动,“林太医,恩怨不是身死便可消解的。先后死于她手,单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让她死后也如愿。” 林挽风:“恩怨不可消解,所以我要报何逐意的救命之恩,把她们两个好好安葬。” 沈执棋:“若是我想让她死后也不得安生呢?” 林挽风困惑道:“一命还一命,皇后娘娘并非赶尽杀绝之人。” 沈执棋笑了,“我不允许,你又能把我怎样?” 林挽风一副今日一定要把何逐弈的骨灰带走的架势,突然身子一斜,却是洛韫之把林挽风拽到身边,冲她摇了摇头,用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我们走吧。” “可是……”林挽风不明白洛韫之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她抬头,看到洛韫之眼神的一瞬间,也卸了力,乖乖跟着洛韫之离开。 没走出去两步,就听沈执棋在她们身后道:“慢着。” 洛韫之停下了脚步,扭头道:“什么事?” 林挽风实在是吃不定沈执棋的想法。 白令仪死后,新继任的皇后娘娘是沈执棋。现在皇帝也死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皇子的沈执棋就是最大的。而且,凶手也是沈执棋抓住的。 沈执棋可以说是在皇宫里步步高升,每一步都对她有利。 “来人。”沈执棋拍拍手,立刻有一人上前。 林挽风奇怪地看着那人,他端着什么东西。 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执棋示意那人把东西给洛韫之,“把它一起带走吧。” 洛韫之接过一看,是她们三人还在一起时,沈执棋给她的剑,“铮”得一声,长剑出鞘,映出洛韫之的半张脸。 “保存得真好。”洛韫之将剑收回,惊喜道:“你居然还留着?” 沈执棋的目光停留在剑上片刻,“反正也不占地方,想留就留着了。” 洛韫之迟疑片刻,道:“……你,把它送给我了?” 沈执棋点头,“原本就是送给你的,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沈执棋上前几步,来到两人身边,按住洛韫之,在她身上好一顿摸,一边搜身一边道:“你什么时候养成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了?” 洛韫之立刻闪到林挽风的身旁,“你做什么?” 沈执棋正色道:“阻止你再犯傻事,皇宫里是你能随身带匕首瞎逛的地方?” 洛韫之挑眉:“是不是我也带了许久。” 沈执棋拍了她一掌,“少逞能,哪次不是我帮你瞒过去的?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半晌,洛韫之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沈执棋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向北书房最高位的龙椅上走去。 等沈执棋坐上最高位之后,洛韫之才和林挽风往门外走去,刚走出去两步,洛韫之扭头道:“我们走了。” 像是去邻家串门,临走前对邻家姐姐随口的一声招呼。 沈执棋沉默半晌,缓缓闭上眼睛,像对刑满释放的人的祝福一般,涩声道:“走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洛韫之握住林挽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出北书房。 她们走后,偌大的殿内,只剩沈执棋一人了。 回去的路上,林挽风道:“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洛韫之的情绪有些低落,听到林挽风的话,还是逗她笑道:“当然是处理好宫里的事,然后——我们一个剑客和一个小大夫,行走江湖,你悬壶济世,我劫富济贫。” “……” 和洛韫之在一起之后,她逐渐也能找到洛韫之话里的正经事,但总能被洛韫之带跑偏。 “……等等等等?我们是离宫,不是去闯荡江湖?!”林挽风努力寻找洛韫之话里的重要事情,“咳,你说的处理好宫里的事,是什么事?” 洛韫之狡黠地笑了笑,“当然是给朝日如月找个好归宿了。” 林挽风认真思考道:“她们已经到了可以出宫的年龄了吗?看起来不像啊。” 洛韫之终于笑出声,林挽风知道自己被骗,恼羞成怒,狠狠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洛韫之立刻弯了腰,连连求饶,“诶呦!小大夫小大夫,我错了还不行吗,轻点……” 林挽风又掐了她一把,佯装生气道:“所以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洛韫之好容易站直身子,把林挽风整个搂在自己怀里,说:“朝日如月本是沈皇后宫里的人,常宁宫实在不是好去处,所以……” 林挽风算是明白了,“你要把她们送回去?” “猜对了!”洛韫之眨眨眼,变得正经起来,“其实如月一直都想回去找沈皇后呢。” 洛韫之看人比识数都准,林挽风无数次感慨,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洛韫之和林挽风慢悠悠地朝常宁宫走去,良久,她才说:“因为如月总是关心皇宫宫,比常宁宫还要多;每次我要去找沈皇后,她总是自告奋勇要跟着我;见到沈皇后,也是一副渴望被大人领走的小孩子模样……她总以为,来常宁宫是一时的,总有一天会回到皇后宫。” “难过吗?” 洛韫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林挽风:“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并不忠心,时刻都想离开的时候,殿下,你难过吗?” 洛韫之没想到林挽风会这么问,她的手胡乱扇动两下,“什么嘛……我怎么会因为……” 林挽风握住了洛韫之无措的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洛韫之突然就说不出来违心的话了。 林挽风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笑着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最好睡前的最后一眼是你,睡醒了第一眼也是你。” 洛韫之下意识道:“天天都是我,不会烦吗?” 林挽风毫不犹豫道:“怎么会?我喜欢你啊。”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永远不会想要离开。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洛韫之只能投降,然后走进林挽风的生活,她说:“小大夫,拜托你帮我看看,周围有人吗?” 林挽风不明所以,拉着洛韫之走进常宁宫的宫门,指着几个来迎接的宫女们,说:“应该有人。” 洛韫之:“哪里没人?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 第63章 林挽风:“我亲爱的长公主殿下,这是您的常宁宫,您不比我了解多了?” 洛韫之摇头道:“我现在眼里只有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麻烦我的小大夫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去吧。我想亲你。” 林挽风被洛韫之的话搞得面红耳赤,捂脸道:“……你平日不是想亲就亲?怎么今日想到问问我的想法了?” 洛韫之眨眨眼,歪头道:“是哦,那我亲了。”说着,她真的凑近了林挽风。 “等等等等。”林挽风分出一只手捂住洛韫之凑近的嘴唇,极力忽略手上的湿润柔软,喘着气脸红道:“……走,去我住的偏殿。” 洛韫之乖巧点头道:“好哦——” 就像是家里惹是生非的坏猫,突然冲自己露出肚皮求摸摸一般。林挽风强压下摸毛的冲动,把人拉到自己的偏殿去。 把门关上,林挽风背靠门板,两眼一闭,颇有几分以身伺魔的模样。 洛韫之一手来到林挽风的后脑,一手抚上脸颊,颇有礼貌地问道:“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林挽风顿感自己的脸像烧起来一样。 林挽风的嘴唇不安分地颤抖,干脆自己主动,这样想着,林挽风心一横,猛地凑近洛韫之。 从来都是洛韫之先吻得她,这还是林挽风第一次主动,完全掌握不好力度。 于是,两人牙齿相撞。 但谁都没有放开谁。 林挽风圈住洛韫之的腰,洛韫之扶住林挽风的脑袋。 良久,林挽风终于放开了洛韫之。 洛韫之嘴唇红润润的,她放在林挽风脸颊上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她想笑,林挽风看得出来她很努力在忍了,可还是没忍住。 洛韫之咬唇笑道:“还疼吗?” 林挽风知道洛韫之问得是什么:刚刚撞得牙齿还疼吗? 林挽风摸摸嘴巴,没出息地承认道:“……疼。” 洛韫之故作心疼道:“小大夫以后还会主动亲我吗?” “……”林挽风:“你再说,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的错。”洛韫之见好就收,“我们去找朝日和如月吧。” 好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但林挽风很乐意下这个台阶,“我刚刚见到她们了,让她们在主殿等我们来着。” “那我们走吧,小大夫。”洛韫之拉起林挽风的手。 “你想做什么?” “去给她们自由。” 第58章 信任 “什么?”朝日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几乎要气笑了:“自由?” “不错。”洛韫之端坐在桌案后方,“你们可以回到皇后身边。” 朝日和如月站在桌案前,一个低头不语,一个恨不得踩到桌子上去。 洛韫之的话明显是要抛弃她们俩,强烈的不安感让朝日彰显出不同寻常的急切。 “长公主殿下把我们当什么?”说话的自然是朝日。 朝日以往常绝不会对长公主说话的语气,不可思议道:“是奴仆吗?奴仆就可以随意被丢弃吗?还是不喜欢是衣裳?用过就丢的纸?” 洛韫之静静地等朝日说完,随后不紧不慢道:“当做随时会给皇后娘娘报信的眼线。” “眼线?”朝日越发觉得好笑,“我们……”朝日突然哽住了。因为如月扯住了她的衣角。 平日里,若是朝日说错了话或做错了事,如月就会这样提醒她。只要如月拉住朝日的衣角,朝日就立刻闭嘴,这已经变成了两人的暗号。但是,就在朝日为两人辩驳时,如月却拉住了她的衣角,这说明什么?朝日说错话了,但她说错了什么? 朝日缓缓转向如月,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 如月一言不发,也没有看她。 “不可能,绝对不是。皇后娘娘从来没有下过这种命令!”朝日有几分慌乱,语气虽没有减弱半分,但说话的对象却是变了。 越是心急,朝日越是语无伦次,她不知是向洛韫之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如月你,你从未表现过对常宁宫的不满,从未抱怨过什么,虽对说过想念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日子,但是……” 但是。 但是! 如月是不会做出背叛之事的。 这也是皇后娘娘选她们来常宁宫的原因。 朝日认定其中必有误会,她说:“长公主殿下,可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朝日打算举出十几个例子来证明时,如月开口了,“别说了。” 朝日还是第一次被如月打断,她有些懵,“……为什么?” 身旁的如月没有回答,而是规规矩矩跪了下来,对洛韫之道:“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这下不止朝日,连林挽风也是一惊。林挽风微微睁大双眼:常宁宫里居然真的有沈皇后的眼线! 林挽风垂眸看向洛韫之,洛韫之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分毫惊讶的样子,她悠哉地支起手肘,托着脸颊,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道:“你何错之有?为何要责罚?” 如月闭上眼睛,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睁开眼睛,一五一十道:“如月向皇后娘娘汇报您的消息。” 洛韫之身子前倾,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她歪着头看如月,声音凉嗖嗖的:“还有呢?” 和洛韫之在一起后,林挽风已经很少被洛韫之吓到了,只剩下被气到。但是现在,林挽风又一次被洛韫之的模样和语气吓到了。 想来也是,洛韫之最痛恨欺骗。尤其如月还是身边人,还是沈执棋送来的,哪怕沈执棋没有陷害洛韫之的心思,也……不对! 脑海中白光一闪,林挽风突然意识到了一点:朝日和如月,或许真的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哪位皇后娘娘? 先后白令仪。 因为自己入宫时,先后已经死了,所以在她心里,皇后娘娘从来都是沈执棋,但对其他人而言呢?沈执棋不是唯一的皇后,在她之前还有一位皇后娘娘。 皇后宫里最好的两个宫女,是哪位皇后? 培养两个信任且优秀的宫女需要多久?沈执棋才成为皇后几日?就培养出了两个最好的宫女? 当然不可能。 这就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朝日和如月,原本是先后白令仪的宫女! 白令仪细心选出两位宫女,要把人送到洛韫之身边,希望她们在照顾好洛韫之的同时,若发现不对,要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是先后想要把她们送到洛韫之身边,但阴差阳错,没有实现,朝日如月依旧是皇后宫里的人,只是皇后宫换了主人。 林挽风回想起洛韫之对白令仪的回忆:洛韫之的状态不对,在她寻死的当日,白令仪把人叫去了皇后宫。白令仪不是一个会刻意隐瞒的人,既然三人关系极佳,亲密至极,那白令仪断断不会向沈执棋隐瞒。 那日白令仪应该是做了两件事,除了找洛韫之,她应该还叫来了沈执棋,商量为洛韫之挑选身边管事宫女一事。只是,在和沈执棋见面后不久,白令仪便中毒身亡了。 沈执棋按照计划,依旧把朝日和如月送到常宁宫——以沈皇后的名义。 但在朝日和如月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们被白令仪送给沈执棋,又被沈执棋送给洛韫之,像只雨天滚过泥地的球一般,谁都不想被碰到。 林挽风心说:也难怪朝日一听说自己要被送回去,反应这么大了。 如月补充道:“包括您对什么人格外重视,夜间外出,奴婢都一一告知过皇后娘娘。只有这些……”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林挽风心底一阵后怕:还好她不是何逐弈的人,要不然自己和长公主殿下可要吃大亏了。 结果就听洛韫之道:“我们的事,你只告诉过沈执棋?” 什么意思?林挽风震惊道:“如月,是你?” 如月彻底卸力,跪坐在地上,颤声道:“回殿下、林太医,奴婢没有。” 洛韫之挑眉,显然是不信。 如月解释道:“长公主殿下,三天前的晚上,您和林太医最后一次夜行,奴婢去了皇后宫,回来时却发现有人跟踪,只是奴婢不敌那人,并未抓住,还着了道,在宫门口昏睡一夜……未来得及告诉您……” 说着说着,如月也意识到了自己辩解得无力,伏地道:“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如月应当是遇到了何逐弈的人。林挽风眉头紧皱:原来那日何逐弈早就知道了两人的行踪,是在守株待兔。若非那日她推测出何姐姐救过自己,对姐姐的情感让她放过了自己这个可能与姐姐有关系的人,自己和洛韫之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洛韫之只问:“仅此而已?你可知跟踪你的是何人?” 如月摇了摇头,“不知。” 洛韫之:“是何婕妤的人。如果今日你也跟着我去了北书房,应该就知道,何婕妤就是还是先后娘娘的人。” 第64章 如月猛地抬头,“……何婕妤害得您和先后娘娘中毒的人?!” 洛韫之的瞳孔一片漆黑:“不错,因为你走漏消息,那日我和林大夫差点死在何婕妤手里。你说,我该如何持处置你?” 如月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任凭长公主殿下处置。” 朝日和如月跪在一起,急忙说:“奴婢愿和如月一同受罚。” 洛韫之十分大度道:“如你所愿。” 如月想把她推开:“你做什么?” 朝日偏要挨着她:“和你一起受罚。诶呀别说了别说了,殿下既然说了如我所愿,惩罚肯定是逃不掉了,你可千万别惹殿下生气了。” 如月不依,为她求情:“殿下……” 洛韫之指尖轻轻叩击桌子,“都别说了。我可不喜欢看情深意重的戏码。” 闻言,朝日如月两只小鹌鹑一般,安静下来,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你们可以回沈皇后那里去了。”害怕吓到两人,洛韫之还刻意强调了“沈皇后”。 “长公主殿下!”两人齐声道,面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惊慌,比刚刚惊慌得多。 洛韫之有些诧异道:“怎么,你们不愿?” 朝日恳求道:“长公主殿下,让我们留在您身边吧。” 洛韫之可不管这些,冷哼一声,半是玩笑道:“继续留着你们?反正我是不敢了。” “……”再次被丢弃,两人面如死灰。 林挽风叹了口气,在洛韫之身边坐下,无奈道:“殿下,您别欺负她们了。” 两人仿佛听到了免死圣旨,眼睛里再次燃起光芒,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人。 果然,洛韫之随性地摆了摆手,缓缓吐出下半句话:“既然你们如此愧对于我,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为我做几件事情。”这回她没有大喘气,而是一口气把话说完:“今夜丑时帮我放一把火,等火势不受控制的时候在喊人,最好再加上几句‘长公主和林太医还在里面’,喊得真情实意一些。” 林挽风瞬间明白了洛韫之的意图: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她们计划逃离皇宫,皇宫守卫森严,既然想要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顺利逃出去,就需要有人把护卫引开。 如何引走护卫还不被怀疑? 最好是有人在宫内制造混乱。 什么混乱既能引来大批人,还能让事态越来越混乱? 走水。 思及此处,林挽风暗暗摇了摇头,洛韫之还是老样子,难以交付信任。 其实,林挽风相信洛韫之。一开始洛韫之并未对皇后送来的宫女起疑心过,洛韫之知道这是先后和沈皇后对她的关心,所以,哪怕是通风报信,只要这信是送去皇后宫的,洛韫之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什么都好,只是,洛韫之更需要信任。 作者有话说: 收藏居然过百了,谢谢宝子们~ 正文完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估计还有个两三章。 第59章 自由 “我很信任你们。”洛韫之继续道:“所以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我和挽风才好安心离开皇宫。” 洛韫之直接挑明自己的计划,这是把朝日和如月也拉上贼船,让她们也背负上“长公主和林太医”逃离的罪责。 洛韫之和林挽风要离开,沈执棋不赞成,但也绝不会阻止。沈执棋始终置身于事外,只有在危及洛韫之性命之时,她才会隐蔽地伸出援手。 但朝日和如月不同,她们是宫女,不可能像沈执棋一样事事不脏自己的手——洛韫之就是在利用这一点。 洛韫之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口,朝日和如月就是想不同意,也只能咬牙同意。若是计划不成功,林挽风和洛韫之被捉回来,朝日如月就是帮凶,活罪难逃;若是计划成功,作为一条船上的蚂蚱,朝日如月则不得不为两人保守秘密。 好一出阳谋,让她们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这是洛韫之对她们不衷心的报复。 朝日和如月跪在地上,被洛韫之的话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 反观洛韫之,她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好奇道:“朝日、如月,如何?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吗?”白齿红唇,吐出森森话语。 如月更关注计划本身和后果,不假思索道:“长公主殿下可是考虑清楚了?确保一定能安全逃离吗?”如月满是对计划的怀疑。 朝日则是更关心制定计划的人,她说:“长公主殿下,您要离开了吗?”她神色里有三分不舍,三分担忧,剩下的似乎只有欣喜了。 林挽风和洛韫之对视一眼,知道她们的好意。 但洛韫之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只说:“你们照做就好,剩下的不是你们该知道的……”洛韫之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也不是你们该担心的。” 林挽风知道洛韫之的目的已达到,无意再吓唬她们,只是顽劣心在作祟,无奈道:“殿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别玩了……” 洛韫之撇撇嘴,耍小性子一般地扭过脸不看林挽风,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哄好了洛韫之,林挽风安慰两人道:“知道多了反而徒增担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在这里提前谢谢你们。” 朝日和如月又是摇头,又是说不用。林挽风看得真切,她们眼含泪水。 —— 计划如期进行,洛韫之带着林挽风在冷宫里挖出两副骨架,提前埋藏在常宁宫内,就等晚上的火光。 在此之前,林挽风又去了一趟太医院。 说起来,除了补脉案那昏暗的七日,林挽风几乎没怎么在太医院久待过。想来这也是太医院那群老顽固的旨意,摆明了不想让自己接触太医院的核心地位,再加上皇帝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怕是过不多久就会被默认为后宫的一员了。 思及此处,林挽风胃里翻江倒海,从心底一阵恶寒。 不过,今后定是不会再有这类问题了。毕竟现在是沈执棋掌权,在她眼里,绝没有什么男友有别,能力才是一切。呃,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些朝廷老顽固,沈执棋会更乐意增加一些女官员,来平衡平衡朝廷。 就在林挽风看着太医院的正门发呆时,一道和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林挽风的思绪。 “挽风?” “哥!” 没想到来太医院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最想见的人,林挽风哒哒哒跑到林若水身边,欢欢喜喜道:“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林若水温和地笑了笑,半是无奈道:“这句话合该我来说。想在太医院看到你实在是太难了。” “切。”林挽风恶狠狠道:“还不是太医院那群老不死的,生怕我夺了他们的风头。” “嘘。”林若水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左右瞧瞧,确定周遭没什么人,才继续道:“这里毕竟是皇宫,隔墙有耳,你的一举一动尽在监视之下。” 林挽风在洛韫之的地盘自由惯了,又极其信任林若水,一时出言不逊,立刻减弱声音道:“那我说得也是实话。” “你啊。”林若水被她逗笑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挽风吐舌道:“当然是因为皇宫不值得我为它改变。” 闻言,林若水的表情变得有些许怪异,他说:“……皇宫里的人没有改变你?” 林若水特意强调了“皇宫里的人”,让林挽风有些心虚,她吃不准林若水知不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的事情。不过,今日就是来向林若水坦白的,只是没想到,她人还没迈进太医院的大门,就遇到了林若水。 林挽风心说:这下可好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哥哥说来着。哥哥会接受一个公主当自己的妹夫吗? 好在林若水很是善解人意,没让林挽风多想,林若水自己给出了答案:“你和长公主殿下……” 林挽风立刻不打自招道:“传言说了什么?” 若是传言和林挽风无关,或是传言有误,林挽风决计不会是这种反应。是以,单看林挽风的反应,林若水就知道,此事不仅与林挽风有关,还很可能就是真的。 林若水不敢相信道:“传言说,长公主对你强取豪夺,每晚,每晚还……都是真的?”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林挽风脸烧得厉害,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没有的事!” 谁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谁? 她和洛韫之明明是你情我愿! 什么每晚? 每晚什么? 她们晚上明明是有正事要办。 她和洛韫之明明什么都没干! 林挽风欲哭无泪,自己若真是和洛韫之每晚厮混,她也就认了,关键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和洛韫之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亲亲抱抱,洛韫之甚至都不会把她举高高。 传言都是些什么玩意?林挽风心说:她就该知道,传言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 第65章 林挽风反应很大,把林若水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道:“所以,传闻……” 林挽风立刻否认道:“传闻都是假的!” 林若水放下心来,“原来都是假的。” “呃……”林挽风眨眨眼,“也有一部分真的。”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林若水:“……” 生怕林若水再说出什么劲爆的传闻,林挽风干脆一股脑全招了:“我和长公主在一起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存在任何强迫和威胁。我们不愿留在皇宫里,已经计划好了离开,希望哥哥……” “希望我能帮你?” 林挽风点了点头。林若水叹气道:“你可是想好了?要和常宁公主离开?” 林挽风:“嗯。” 林若水倒是不怕林挽风在外面饿到自己,他只怕林挽风遇人不淑,担忧道:“挽风,常宁公主同沈皇后娘娘关系匪浅,如果她只是一时兴起,后悔了还能回来,可你呢?就怕皇后给你一个挟持公主潜逃的罪名,那要怎么办?真到了那一日,哥哥可以把你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每月给你送钱,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或者,干脆就在别的地方开一家医馆好了。” “诶?”林挽风知道哥哥永远为自己考虑,只是没想到哥哥居然会考虑道这一步,她喃喃道:“不会的,哥哥。” 林若水还在考虑在哪里买地比较合适,听到林挽风的话,他恨铁不成钢道:“会的,我还不了解……不了解皇宫的人?” 林挽风很确定,林若水刚刚的停顿是想说“他还不了解男人”,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 林挽风忍到颤抖,表情狰狞得好笑,“哥哥,你能想到的殿下都想到了。” 林若水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 “殿下说,她在很多地方都有宅子,只是从来没去过。等我们一一游玩过后,想在什么地方安定下来,她都有宅子可以让我们住!” “……你有仔细听我刚刚说得话吗?” “听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林挽风坚定道:“只是,我相信洛韫之。我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林若水叹气道:“你啊,真是什么都不怕。” 林挽风笑嘻嘻道:“因为我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在。哥哥对我最好了!” 林若水双手抱胸:“你别夸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你现在一定认为常宁公主对你最好了。” 林挽风被拆穿了也不脸红,她继续道:“不,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林若水哦了一声,“你要我帮你什么忙,说吧。” 林挽风开心道:“还是哥哥了解我!”两人在太医院处做好记录,挑挑拣拣了些药材,林挽风便将林若水带到常宁宫里,现在这里最安全。 “今晚常宁宫会起火,短时间内不会被扑灭。我希望哥哥能提前帮常宁宫的人开一些防止烧伤的药,还有烧伤药,总之所有起火可能会用到的药,劳烦哥哥多为我们准备一些。” 林若水思索片刻,道:“没问题,你和常宁公主呢?需要我准备‘安神药’吗?” “这些我早就准备好了。”林挽风眨眨眼,“只是常宁宫的人,我们实在分身乏术。” 林若水:“放心,都交给我。” —— 万事俱备,天色已暗。 离宫计划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一会儿还有一更,嗯…… 第60章 远行 冷宫的宫墙外,继续朝东方行走几里,是一大片山林。 明月当空,山林里满是昆虫的吱吱叫声音,热闹非凡。 彼时林挽风和洛韫之正靠在一颗大树上休息,洛韫之席地而坐,也不在乎脏不脏,一心计划着下一步;林挽风坐在树干上,望着的熊熊大火,火光几乎要把天空照亮——那是常宁宫的方向。 看昔日生活的地方变成一片火海,林挽风内心很是惋惜,她低头看坐在树下洛韫之,洛韫之对皇宫没有一点留恋,甚至都是背着皇宫的方向坐的。 林挽风失笑,一边晃腿一边冲下面的人说:“讨厌的地方马上就变成灰烬了,殿下不来上来看看吗?” 洛韫之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道:“又不是皇宫被炸了,有什么可看的。” 林挽风:“……说的也是。”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林挽风和洛韫之刚到冷宫里躲起来,就看到常宁宫方向冲天的火光,伴随着一声声“走水了”,两人趁乱翻墙逃了出来。 不敢懈怠,趁着夜色,洛韫之带着林挽风一路向东,片刻不停。在林挽风双腿开始发颤的时候,洛韫之终于停下了脚步,并在林挽风的强烈要求下,帮她上树。 林挽风在树上坐了好一阵子,那边的火还没扑灭,林挽风说:“殿下,我们继续赶路吧。” 洛韫之这才抬起头,问她道:“休息好了?” “嗯。” 洛韫之又把头低了下去,“多休息休息吧,不着急。” “不着急?” “这边的树林里没有野兽出没,皇宫的巡逻的护卫也不会来这里。我们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会。”洛韫之从随身带的小包袱里拿出水壶,抛给林挽风,“来,喝点水。” 逃出来时,两人轻装上阵,都没多带什么东西,只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看起来更像是私奔了。 林挽风的包袱里是一些应急药和防身用的药;至于洛韫之的包袱,林挽风只知道里面有一些瓶瓶罐罐,背起来叮当响。 不过洛韫之居然能在赶路和翻墙的时候保证包袱不发出声音,林挽风很是佩服,甚至。 林挽风接过水,一边“隔岸观火”一边像个反派一样感慨:“这么大的火,骨头架子肯定要烧成灰了。” 洛韫之此时也是一身轻松,她伸了个懒腰,随即支起腿,一手托腮,心情大好的样子,和林挽风闲聊起来,“这样才好,谁都认不出来。” 林挽风若有所思道:“也对,骨灰肯定分不清楚谁是谁……” 洛韫之:“嗯哼,也许后人会说我们两人的骨灰混在一起,分都分不开,那多好。” 林挽风有些心不在焉:“什么嘛……” 其实林挽风是想问何婕妤的骨灰,但考虑到她和洛韫之间的恩怨,纠结片刻,还是没有问出口。 但洛韫之像是提前预知了林挽风的话,她说:“你是想问何逐弈的骨灰吗?” 林挽风很用力地点头,“我还是想完成她的遗愿……” “那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挽风向下张望,“先告诉我一个?你还有很多秘密吗?” 洛韫之打开包袱,露出两个平平无奇的绿色小罐子,一个深色一个浅色,像是装咸菜的。 洛韫之拿出深色的那个,在手里掂了掂,道:“喏,何逐弈。” 场面有些滑稽,还挺地狱的。 但林挽风顾不上笑,她失声道:“何逐弈?你,你什么时候拿来的?” 洛韫之今天不是一直在常宁宫吗?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黄天化日之下,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哦,不是我偷的,是沈执棋给我的。”洛韫之转了转眼珠,“在你去找你哥的时候,沈执棋把我叫走了。” 林挽风想起来了,她把林若水拉进常宁宫时,的确看见洛韫之从门口过来,还抱着个罐罐。当时林挽风以为洛韫之在拿药材,没想到居然是骨灰。 洛韫之把玩着手里的小罐子,像一个小孩子在观察没见过的新玩具,“其实如果她不给,我就打算今晚顺道偷走的。” 林挽风下意识道:“为什么?” 何逐弈不是害死了你的白姐姐吗? 洛韫之冲她笑了笑,理所应当道:“因为你说想完成她的遗愿。而且人都成灰了,我还能把她怎么办?”后半句洛韫之的语气有些许嫌弃。 但林挽风的心却软得不像话。 “殿下。” “怎么了小大夫?”洛韫之笑得坏坏的,“想不想亲我?” 林挽风慢腾腾从树上下来,来到洛韫之面前,甜甜地说:“想。” “那就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洛韫之背靠树干,把林挽风搂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 林挽风眨眨眼睛,疑惑道:“什么叫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一会儿还会有人……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洛韫之就咬住她的唇瓣,强行禁言。 林挽风无数次怀疑,洛韫之是不是在嘴上抹了蜂蜜。 洛韫之的唇瓣总是又湿又软,让林挽风舍不得离开。 洛韫之舔舔林挽风的嘴角,在她耳边沉声道:“我亲爱的小大夫,接吻呢?只想我好不好?” 林挽风红着脸喘气,“好。” 洛韫之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头,没有一点继续深入的意思,只哄她道:“那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第66章 林挽风把脸埋在她的肩上,软声道:“……还想亲你……” 洛韫之笑了笑,带动身子和林挽风也跟着轻颤,“那就继续。” 林挽风被动接受洛韫之的吻,有求必应,又是张嘴又是舔唇的。 洛韫之突然就笑了。 林挽风抬手遮住红肿着嘴唇,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红着眼睛问道:“……你笑什么?” 洛韫之还是没忍住笑,摸摸林挽风的脑袋道:“好像只小狗崽子。” 林挽风恼羞成怒:“洛韫之!” 洛韫之知道玩脱了,立刻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倒是你,今天是怎么了?” 林挽风想到今日和哥哥的对话,立刻就息声了。 洛韫之还在奇怪,“怎么今天又想让我亲,又不想让我亲的?” 林挽风在心底呐喊:不想让你只是亲我! 洛韫之又抱着她亲亲额头,亲亲头发,腻歪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还有一个惊喜告诉你。” 林挽风早就把这一茬忘了,“什么惊喜?那个罐罐里是何姐姐?” 洛韫之的脸上难得出现片刻空白,“……这还是上一个惊喜。” 林挽风隔着衣服咬她的锁骨,“和你在一起就有好多惊喜。” 洛韫之捏了她的腰一把,“说你是小狗崽子,怎么还咬人呢?” 林挽风赌气咬住不放,凶巴巴道:“就准你说,不准我咬?” 洛韫之的表情有些苦恼,她说:“我当然乐意小大夫咬我,最好咬遍我全身,只是……” 林挽风抬头,“只是什么?” 不等洛韫之回答,林挽风听到一阵脚步声。 难道是追兵来了? 但看洛韫之气定神闲的样子,林挽风否决了这一想法。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有两个黑衣人朝她们的方向走来,看身材,应该是一男一女。 那对男女靠近后,女生立刻把脸上的面纱取下来,惊喜道:“公主殿下,我们来接您了。” 洛韫之略微一颔首,拉住林挽风,“我们走吧?” 直到坐上二人准备的马车,林挽风还没反应过来,她问洛韫之道:“这是什么回事?” 洛韫之有些累了,抱着林挽风昏昏欲睡,“……什么?” 林挽风越是有问题,越是抓心挠腮,越是要刨根问底,她把洛韫之摇起来,问道:“外面驾车的两位,是怎么回事?” 洛韫之被吵醒,也完全不生气,她打了个哈欠,解释道:“我说的惊喜。” 林挽风木着一张脸:“哦,那真的太惊喜了。你上哪找的惊喜?” 洛韫之终于清醒过来,“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林挽风一点也不想打哑谜,她抱着洛韫之就是一顿摇,“殿下,我的好殿下,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好好好,你先停手。”好不容易按下林挽风,洛韫之眼前的景象也恢复平稳,她解释道:“还记得洛家吗?我说害得她女儿跟男人跑了那个。” 洛韫之指指马车门,“喏,这是洛家的女儿。” 林挽风迷惑了:“啊?” 她的确是记得这么一件事:洛韫之和洛家主母夹枪带棒的对话,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只是,原来她和洛家的小女儿关系这么好的吗?原来她真的知道洛家小女儿的下落。 林挽风不可思议道:“她?” 洛韫之点头,“嗯。” “洛家的小女儿?” “嗯。” “来帮我们逃跑?” “嗯。”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救了她吧。” 没等林挽风继续问下去,洛韫之很自觉地娓娓道来:“洛家人认为女儿就该找个好夫家嫁了,但她不这么想,她想自己做生意。正巧她有想法,青梅竹马又有钱和门路,两人一合计,干脆就自己大干一场。结果,她的计划被洛家主母发现,被关起来了。正好关在我隔壁……” 林挽风:“所以你就帮她跑了?” 洛韫之点头,“从那开始,她就哭着喊着一定要报答我。现在机会来了,我一告诉她,她立刻拉着自己丈夫来接我们了。” 林挽风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这还真是……” “真有意思对吧?” “她的生意做成了吗?” “当然做成了,有钱了才能买得起马车来接我们。” “说的也是。” …… 林挽风在洛韫之的怀里醒来,迷迷糊糊地观察陌生的环境。 几个哈欠过后,林挽风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现在是几时了?她们这是在哪? 林挽风四处打量,屋子很大,但是空空荡荡的。桌椅板凳什么的一应俱全,但是装饰物之类的就一个都没有,看惯了皇宫的布置,再来看简单的房屋布置,林挽风还有些不适应。 这里应该是某家酒楼吧? 林挽风这样想着,慢慢坐起身子,但还是惊动了身边的洛韫之。 洛韫之搂住林挽风的腰,把人拉下来,“好困,再睡一会儿吧。” 林挽风乖乖地躺下,也许是睡了一晚上,她现在精力充沛,怎么也睡不着。 好在洛韫之也不是贪睡的人,没多久,洛韫之也醒了,她抱着林挽风,亲亲她的额头。 林挽风问:“我们这是在哪?” 洛韫之:“我家。” “你家?” “也可以是你家、我们的家。等我把地契给你。”说着,洛韫之就要下床。 林挽风忙道:“回来!我问你我们现在在哪?还在京城吗?” 洛韫之笑道:“我们离京城有二十多里远呢。” 林挽风:“我们一晚上就到了?” 洛韫之笑着弹了林挽风脑袋一下,“哎呦我的小大夫,你看看外面,现在不是清晨是黄昏,我们走了一天一夜。” 她们此时在宅院的二楼,和酒楼很像,也难怪林挽风一开始会把这里当酒楼的旅店。 外面风景宜人,大片大片的田野,时不时有鸟儿飞过,是和京城里截然不同的景色。太阳西下,林挽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林挽风问:“有饭吗?” 洛韫之:“家里是第一次住进来,没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去找找店铺,尝尝这里的特色。” 林挽风点点头:“可我运气不怎么好,想来点不到好吃的。” 洛韫之:“没关系,我们看隔壁桌点什么。” 林挽风笑得浑身发颤,“好。” 沉默片刻,林挽风又问:“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就在这里住下了?” 洛韫之闭目沉思道:“带你四处转转,一直往南边去,先到何逐弈的家乡去,把你想做的事情完成。” “然后呢?” “然后——看你喜欢哪里,我们就住在哪里。反正我在什么地方都有宅子。” 林挽风:“只有我们两个?” 洛韫之:“只有我们两个。” 眼前的洛韫之衣衫半褪,睡眼惺忪,旁边是两人的衣服,精致美丽,还有两套素色的衣服,但,光是看起来就知道料子光滑。 也许是因为洛韫之知道不会有人来抓她们回去,也许是她根本不屑于伪装,也许是她不知道作为皇宫失踪人口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要低调,也许…… 也许,洛韫之就是这么个高贵叛逆到不行的人。 总之,洛韫之就在自己眼前,眼前人是洛韫之。 她们会度过无数个这样的日日夜夜,只有她们两个。 她们逃出来了,逃出了皇宫。林挽风现在才有了实感。 林挽风弯弯眼睛,笑得很是开心。 洛韫之此刻已完全清醒,看着林挽风笑,她捏捏林挽风的脸,也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说来我听听。” 林挽风拖长声音,撒娇道:“我想的可多了——” “那你慢慢说,我听着。” “好。” 我想说什么呢? 林挽风心说:看着洛韫之,她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又什么都想跟她说。 说,她很早就想带洛韫之离开了。 说,自己的愿望实现了,虽然是洛韫之帮自己实现的。 说,她们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剑客和大夫,全凭自己心意。 说,她想把洛韫之带回家,见见自己的父母。 说,她以后也是洛韫之的家人了,洛韫之再也不用怕一个人。 说,她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一想到身边有你,我就好幸福。 我每天都在期待,期待和你一起。 说, 我们终于逃离了高塔,去寻找我们的自由。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小后记 畅快至极! 历时两个半月,完成人生中第一部长篇小说。我最想做的事情,居然真的开了一个小小的头,迈出了第一步。 第67章 作为第一篇文,它让我认识到太多自己的缺点,很惊喜会有人追更,日日等待更新,再此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没有各位读者大大,这篇文我可能拖更更严重。(跪 我花了三天构思出长公主和小大夫的故事,她们帮我成功度过困扰我半年的难关,那就是申签,当时我就在想,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们的故事完成。于是我怀着给她们一个美满结局的一腔热血,开启这段旅程。 洛韫之 最开始对她的定义是个鬼气森森的阴暗公主,不懂感情,但不懂感情这一点后续发现其实更适合挽风,洛洛阴暗恶劣到不行,就是因为她太懂感情了,再加上所有给过她温情的人都死了,其实她才是真正意义上什么感情都经历过,亲情、友情、爱情、仇恨、对自己的厌恶……太多了,所以洛洛疯一点也好。 嗯,很合理。 正文中的洛洛和我想象中的还有不小的差距,因为洛洛已经默默地疯了很久了,所以她会好好隐藏起自己的情绪,除了白姐姐和挽风,没人看得出来。但是正文开头大概十章左右,为了剧情冲突,让洛洛的情绪太外漏了,emmmmmm,这不对劲。 所以后续会好好把文修一修,让洛洛隐蔽的阴暗。(喂 全文让我最满意的就是洛洛和挽风的感情线了!明明是年下,但能完美伪装成年上,太好磕了!洛洛一点一点让挽风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没有强硬手段,没有故意骗她,就是单纯的爱,单纯的希望你也好。 是特别好的小情侣呀。 林挽风 挽风的一大任务是救赎洛洛,结果却是挽风被救赎了。怎么说呢,表面比谁都会爱人,但其实她最不会爱人,喜欢这种反差感~ 全文以挽风的视角展开,揭开皇宫的秘密,但作者笔力不行,转换了好多次视角,导致挽风大多数时候像个背景板,修文的时候我尽力改改。 沈执棋 我最开始想把她塑造成一个很神秘的角色,一直在隐藏自己,直到最后的结局才让挽风看出来她是想帮洛韫之的。 但是吧,沈执棋的能力太出众了,好像没什么人或事让她不得不隐瞒和洛洛的关系,遂放弃。 弑君是我最早就想好的关键剧情,没想到对沈执棋的影响最大,直接掌权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只能说,不愧是你,沈执棋,全文最大的赢家。 路琦 没想到吧,第三个想说的角色是路琦。 在最初设定里,路琦要到弑君那一步才会暴露。不过最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还有朝日如月,再加上路琦的性格设定,她太藏不住事、也太耐不住性子了,所以她还是比较适合提前暴露。嗯。 林若水 展开哥哥的戏份时,我莫名感觉,百合文里不适合出现戏份太重的男角色,但“哥哥”这个角色,是和妹妹“大夫”的身份一起敲定的,是非常重要的剧情点,删不了一点。 总之,想增添修正的部分太多了,是一项久远的大工程,先放进日程表里。(挨打 谢谢各位读者看到这里。 爱你们,么么哒 2025.10.9 第61章 翩翩公主 某个南部的城镇,今日集市,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林挽风没有被热闹吸引,她穿梭在人群间,越走越远,来到一个偏僻了无人烟的街道。 林挽风逐渐深入,越走越阴森。她穿过齐人高的草地,来到一所破败不堪的古宅门口——歪斜的门框在风中吱呀作响、长满爬墙虎的墙壁好像要将房屋吞没、风化的窗户纸寥寥无几。 哪怕是白天,依旧阴气十足。 怎么看怎么像传闻中废弃的闹鬼宅院。 一阵风吹过,林挽风打了个寒颤,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院,来到后门。 这曾经也许是一个大仓库,四方的房屋高大且密不透风。林挽风半蹲着身子,放缓脚步,挪到了一个窗户下,侧耳倾听。 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轻轻嗅了嗅,闻到熟悉的味道,是她给洛韫之调的香,心下了然,扭过头轻声道:“就是这里了。” 就在林挽风考虑要不要往里面吹迷药时,耳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屋里的人给我听着!我可是官府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把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否则” 捕快对着唯一的窗户大声喊着,林挽风向前倒去,一个踉跄,差点没把魂给吓飞了。 她僵着半笑不笑的嘴角,一下一下、磕磕绊绊地扭过头看向身后,那名捕快身后跟着一群小弟,一脸正气凛然地朝窗户里面喊。 林挽风久违地产生名为“后悔”的想法。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起来了,因为洛韫之失踪了。 事情还要从洛韫之逃出皇宫后说起,也不知是过多了高墙内的生活,第一次以自由的身份出宫,洛韫之对人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具体表现为:在自家门前的院子里亲自开垦土地,中了满院子的白菜,亲自施肥浇水;播种后,又拉着林挽风去找这里最繁华的街道,路过的每一家店,洛韫之都要走进去瞧瞧,买上几个新奇的小玩意儿。 很快,林挽风意识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洛韫之就这样,一步不停地,逛了两个时辰,等林挽风好不容易把人劝进了一家饭店,选了偏僻的角落,但二人的容貌实在是太过于惹眼,入店时引起了小小的惊呼。 林挽风没心思理会旁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终于能休息一下了。林挽风长舒一口气,趴在桌子上,软成一滩。 “困了吗?” 头顶上传来洛韫之颇有活力的声音,林挽风慢吞吞地转动脑袋,调整到一个能看到洛韫之的角度,不动了。 看着眼前精神抖擞的洛韫之,林挽风哀叹一声,气若游丝:“殿下,我们休息两日可好?” 洛韫之摸摸她的发旋,故意笑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休息吗?” 这话在林挽风听来,宛如再接再厉的丧钟。她干脆闭眼装死,洛韫之哈哈一笑,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大喊打断: “要我说,全城的姑娘都不用出门了!”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林挽风侧过脑袋,枕着手背,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霎时间,店内的交谈声也小了,纷纷看向那人。 “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失踪多少少女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愣是什么都查不到。” …… 没听几句,林挽风大致推测出事情的全貌:事情并不复杂,原是近日每天都有失踪的年轻妇女,一月有余,一日一个,算下来已经有三十多位失踪妇女,她们亲人去报官,怎知当地的捕快尽是些酒囊饭袋,居然也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嫌犯的线索。 嫌犯身形如何、几人作案、如何作案,一概不知。结果别说找到失踪的妇女了,就连距今到底失踪了多少人,姓甚名谁,捕快都查不清楚。 难怪城内人心惶惶。 林挽风皱眉道:“这么多人,想要藏起来可不容易,也不知失踪的姑娘们都被拐到什么地方了。” 洛韫之坐在林挽风对面,一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转筷子完,她听了全程,却没有太多反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注意到林挽风的目光,洛韫之回以微笑。 林挽风以为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哪知出了店门,洛韫之就不见了。 左右都找遍了,就是不见洛韫之的身影,林挽风在街道中央焦急地左顾右盼,突然想到刚刚店内的听闻。 于是,林挽风选择去报官。 林挽风和洛韫之有只属于她们的暗号,捕快一听说有线索,都要跟着一起。林挽风本着人多好办事的想法,带着一众捕快,顺着洛韫之的线索,来到了这里。 饶是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林挽风还是被这群人的无知震惊到了。 林挽风面部抽搐,咬着牙道:“你干什么?” 带头的捕快一手撑着窗框,跳进屋内,很是潇洒道:“抓拐卖少女的犯人!都不许动,你们已经……呃?” “你看到什么了?!” 在林挽风的视角,她看不到里面,实在担心洛韫之的安慰,林挽风顾不了那么多,也紧随其后翻了进去,“韫之……啊?” 刚一落地站稳,看清楚内部场景的瞬间,林挽风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大型仓库内部空空荡荡的,靠近中央有个巨大的坑洞,以她们所在的位置很难注意到。 但林挽风是如何发现的呢? 自然是因为,坑里有什么东西被抛上来,林挽风注目凝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东西,居然是个人。 从身形上来看,还是个男人。 林挽风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还不算确定。 紧接着,又有几个男人被陆陆续续地抛了上来。那些被扔上来的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们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林挽风真以为这是一群死人。 第68章 扔他们的人还很注意摆放,把人扔成了一个圈,齐刷刷围着中央的坑。 林挽风静静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地底下不再有人被扔上来,她才靠近,小心绕过地上的人,林挽风来到坑洞旁边,侧身向下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 坑洞很深,洛韫之一身白衣,很是扎眼的站在人群中,正坐在机关木梯上休息,脚底下还趴着一个人。 不知是在审问,还是单纯的拿人来垫脚。 林挽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来到机关木梯的最上方,喊道:“洛韫之!” 洛韫之肩膀一动,站起身来,整个人转过来,见到林挽风,声音里满是惊喜,甚至还踩着那人的身子蹦跶了几下,“挽风?你找我了!” 洛韫之脚下的人痛苦地哀嚎一声,又不吭声了,像是昏死过去一般,不再发出一点动静。 “你别下来,这木梯子不太安全。”洛韫之这么说着,自己倒是踩着梯子上来了。 来到上面,林挽风把洛韫之拉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摸到伤口,脉搏也正常,林挽风才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我的错,再也不敢了。”洛韫之任由她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还自我检讨道:“我被拉走的时候,本想叫你的名字,但有人从背后捂住我的嘴,我就没有知觉了。” 洛韫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林挽风往外面走,“这里好脏,我们出去。”期间踩到地上躺着的人,洛韫之看都没看一眼,一脚踢开。 林挽风停住脚步,道:“这些人都是你解决的?” 洛韫之点点头,“专拐妇女的,卖家和买家。”同时还招呼林挽风带来的捕快,洛韫之踢踢脚边人,又指指下面,“把这群人带回去吧,你们立功了。还有下面的姑娘们,没怎么受伤,把她们平安送回家去。” 捕快们欢呼一声,便开始干活了。 林挽风今天已经被震惊太多次了,但还是被洛韫之震惊了。 洛韫之吩咐好他们,熟练得好像在吩咐自己的手下,也许是洛韫之充满上位者的气质,又命令得太过自然,这群捕快里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 做完这一切,洛韫之来到林挽风面前,在她眼前晃晃手,用完全不同于刚刚的语气说道:“小大夫,带我回去吧。” 洛韫之嘟着嘴,对林挽风咬耳朵:“我可不想被人排着队感谢,又被官府叫去说案子的细节。” 林挽风转头看着洛韫之,眨眨眼,洛韫之也眨眨眼。 林挽风先败下阵来,笑道:“这么懂官府?行侠仗义?做好事不留名的剑客?殿下,您的剑呢?” 洛韫之欣然接受林挽风的调笑,理所当然道:“忘带了。谁说剑客一定要用剑打败坏人的?对付这些人,我根本用不着使剑。” “可是我……”我很担心你。 “我可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我是会带来不祥的长公主。” “你才不是。” 洛韫之:“所以,小大夫,不必太担心我。人世间,我比你更早认识到。” 林挽风:“……” 洛韫之拍了拍手,趁没人注意她们,拉着林挽风跑出了仓库。 —— 早在林挽风坐在冷宫墙头时,就一直担心。 担心洛韫之一直生活在皇宫中,没有体会过宫外寻常百姓的生活,会不适应。再加上洛韫之又对宫外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林挽风就更担心了,担心她被骗。 宫内和宫外不同。在宫外,若是人被骗走了,那真是穷尽一辈子都找不到的。这是林挽风从小听到大的。 每次出门,都搞得林挽风紧张兮兮的。 可怜见的,第一天,洛韫之就被抓走了。 林挽风不会武,她对洛韫之的身手不甚了解。 谁能想到,长公主殿下第一次来到人间,就干了一件大事:行侠仗义,把拐走妇女的人通通打了一顿。 林挽风无奈扶额:原以为洛韫之没来过人间,不谙世事的长公主一位,这些日子林挽风担惊受怕,生怕洛韫之被什么人骗了去,骗钱倒还好,她们的钱不多,就算丢了,林挽风随处支个小摊位也就赚回来了。 结果,洛韫之在人间混得如鱼得水,比林挽风入世得多。 也没想到洛韫之知道自己的忧虑。 其实也说得通,毕竟洛韫之了无依靠地在皇宫生活了这么久,之后又遇到了沈执棋和白令仪。论生存之道、官府之道、识人之道,洛韫之理应比林挽风更擅长。 “走吧。” 走在前面的洛韫之突然开口。 林挽风望着洛韫之的背影,还有些发蒙,歪了歪头,问:“去哪?” “去夜市。”洛韫之停下脚步,冲林挽风回眸一笑道:“我想吃糖葫芦了。” 折腾到夕阳西下,洛韫之周身都覆着一层暖色的光,林挽风被这一幕晃到语塞。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 但最后洛韫之也没吃上糖葫芦。 作者有话说: 爬上来更新……… 番外还有个三四篇,我尽力日更,另外求求专栏预收 是篇娱乐圈无限流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国庆后要连上九天班,文案比较粗糙 第62章 爱人间晚上应该做什么 林挽风实在是太累了。 昨日陪洛韫之极限逛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休息一下,林挽风喘口气的功夫,洛韫之就丢了。 林挽风人都快给吓没了,更何况困意,马不停蹄地跟着捕快们找了一整个晚上,终于在今天上午找到了洛韫之。等把所有人救出来,洛韫之带着林挽风偷偷离开,已经是傍晚了。 困意上涌,林挽风的眼皮都在打架,她一脚深一角浅的跟在洛韫之身后,甚至都没来得及叫洛韫之一声,就失去了意识。 不是设想里的狠狠摔在地上,一阵清香袭来,林挽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了声音,可惜林挽风还没听清楚,就已经沉沉地睡去。 —— “嘭!” 林挽风悠悠转醒,神情恍惚地抬头,恰逢烟花在天边炸起,照亮了人间。她看到了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的商贩,热闹一片。 与此同时,周遭的人物场景不断向自己逼近,然后径直掠过自己,向后退去。 像放射状的烟花回到爆炸的中心点。 林挽风本就不清晰的脑子更迷茫了:自己梦游走到街上了? “醒得正是时候啊,小大夫。” 洛韫之含笑的声音在极近的方向响起,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林挽风几乎可以想象洛韫之调笑自己的表情。她甩甩脑袋,低头一看,惊觉自己居然在洛韫之的背上。 林挽风瞬间清醒了不少——被吓得。 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居然走着路就睡着了。丢死人了。 而且,洛韫之居然直接背着自己走了回来了吗? 她她她,直接背着自己从傍晚走到天黑吗? 长公主殿下肯定累坏了! 自己怎么能让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背着自己从郊外!走回城内! 造孽啊! 一想到这里,林挽风当即就要跳下来,但是没得逞。她被洛韫之一把抓住,在半空中凝滞一刻,又落回洛韫之身上——洛韫之稳稳地将人按在背上。短暂的失重让林挽风不敢挣扎,也不敢继续折腾洛韫之了,她只能双手环住洛韫之的脖子,乖巧地留在洛韫之背上。 林挽风抓紧了洛韫之的肩膀上的布料,难耐地扭动几下,红着脸讪讪道:“……殿下,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闹腾几下,林挽风的位置下滑,洛韫之扶住林挽风的腿,向上颠了颠,林挽风下意识抱紧了洛韫之,“殿下!” “别怕,我摔了你都不可能摔。”洛韫之轻柔地拍拍林挽风的腿,安抚意味满满。 林挽风应激道:“不不不,应该是我摔了你都不能摔。” “拜托,我的小大夫,谁家好人平地摔?” “……你这是在嘲讽我。” 洛韫之乐忠于逗林挽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聪明。” 洛韫之的步调很稳,林挽风不合时宜地心说,难怪自己在吵闹的夜市上都睡得这么安稳。 洛韫之满含笑意地又说了一遍:“终于睡醒了?” “嗯……” 她们两个在路上甜甜蜜蜜,嬉笑如常。在旁人眼里,一个容貌艳丽的美人背着另一个外貌柔和的姑娘,寻常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都变得华贵起来,还不断地嬉笑打闹,可以说是十分吸睛了。 一路上,两人收获了不少或异样、或新奇、或羡慕、或欣赏的目光。虽说之前在医馆里,林挽风从来都是人群中心,但她还是不太适应作为焦点人人观赏。 人在尴尬紧张的时候总是假装自己很忙,林挽风的双手手指交错,时而食指勾着食指,时而小指勾着小指,十根手指逐渐绞成一团,原本垂在洛韫之胸前的双手越来越靠上,停留在锁骨处,不上不下。 第69章 卡住脖子是很难受的,尤其洛韫之还背着她。 林挽风有意不碰到洛韫之的脖子,总害怕自己让洛韫之不舒服。林挽风初见洛韫之,她就是卧病在床;两人在一起之前,林挽风作为主治大夫,就怕洛韫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个好歹;两人在一起之后,林挽风的恐惧感更是只增不减。 某种程度而言,洛韫之在林挽风眼里就是个冰块做的宝石,珍贵又脆弱。 因此,哪怕洛韫之能把她从宫墙这头抛到宫墙那头,哪怕洛韫之当着她的面把一众犯人打趴在地,哪怕洛韫之背着她走一整天也是气都不带喘一口的,但是在林挽风眼里,洛韫之娇弱得太阳照一下就化了。 烟花的光亮不断照亮两人的脸。 林挽风的视角看不到洛韫之的表情,偏偏洛韫之却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自顾自地背着林挽风向烟花最绚烂的方向走去。 林挽风把脑袋埋到洛韫之的肩膀上,胡言乱语地恳求道:“唔……殿下,你饿不饿,放我下来去吃饭吧……我每天都有吃饭,所以很沉的,把我放下来吧……” 林挽风越是这样,洛韫之就越是不想放手。 于是,洛韫之善解人意地安慰她道:“一点都不沉,我能把你背回家完全没有问题的,你瞧。”说着,洛韫之又颠了颠背上的林挽风。 “好,好,我知道了。”林挽风仿佛一只受惊的八爪鱼,手脚并用,牢牢抱住洛韫之。 “你不好意思?”洛韫之现在才打开看透人心的能力一般,恍然大悟道:“害怕别人看到我们这样?” 洛韫之难得不任性道:“那我把你放下去吧。” “……”林挽风顿了顿,没有松开手,她说:“殿下,把我背回去吧。” 刚刚洛韫之身子都没蹲一下,只是停下了脚步,听林挽风这么说,她拐了个弯,把林挽风带到最近的小巷子里,靠墙把她放下。巷子很窄,也许是洛韫之有意为之,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林挽风哪怕是动动手指,都会和洛韫之更亲密。 她们“亲密无间”。 两人额头相触碰,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错。 林挽风甚至能看到洛韫之轻颤的睫毛,气氛不太对劲。事发突然,林挽风也吃不准洛韫之到底是怎么了,她奇怪道:“怎么……唔嗯……” 刚一开口,林挽风就被封了唇。 昏暗的角落里,只有温暖的光线把她们和热闹的人群间隔开。谁都没有发现,距离他们几步的距离,有两位绝色佳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洛韫之毫不忌讳地吻着林挽风,在她的攻势下,林挽风原本抓住洛韫之胳膊的手也逐渐松开,随后攀上洛韫之的脖子,顺从着洛韫之,林挽风扬起脸,方便洛韫之深入。 洛韫之比林挽风要高一点,洛韫之很喜欢捧着林挽风的脸,或者是一根手指抬起林挽风的下巴。林挽风也很喜欢。 这个动作既能给洛韫之安全感,也能给林挽风安全感。 只是林挽风从来没说过。 一吻过后,两人的嘴唇都红红的,洛韫之并没有和林挽风拉开距离,她贴着林挽风的嘴唇,问道:“怎么回心转意了?” 洛韫之半眯着眼睛,声音充满蛊惑的意味。 林挽风浑身发软,又被她迷得颠三倒四的,光顾着看洛韫之的脸,完全没注意到洛韫之说了什么,呆呆地:“啊?” 洛韫之笑着又亲了林挽风一口,“小大夫,问你怎么回心转意了。” 林挽风抿抿嘴,轻声道:“……我比你大。” 洛韫之的笑意更大了,她把林挽风的脸掰正,故作正经道:“小大夫,你知道吗?” 林挽风清醒了些,她眨眨眼,“知道什么?” “每次心虚的时候,我的小大夫都会强调‘比我大’这一点。”洛韫之矮下身子,平视林挽风,“所以,我的小大夫,你在心虚些什么?” 洛韫之的强硬让林挽风不得不直面问题。 “我……”林挽风还想向后躲,但她身后只有冰冷的墙壁,她避无可避,无处可躲。 林挽风沉默片刻,刚要开口,洛韫之却先她一步松开了手。 林挽风:“诶?” “我不逼你。”洛韫之后退一步,给林挽风更多的空间,“还想再去转转吗?” 说着,洛韫之就要往外面走去。 情急之下,林挽风一把拽住洛韫之,二话不说又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短暂。 洛韫之垂下眼眸,温柔道:“现在愿意告诉我了?” 林挽风沉默地点点头,片刻,她问:“之前也是这样吗?” “什么?” “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 “原来是这种事啊,我早就习惯了……” “不会习惯的。”林挽风摇摇头,抬头问:“是我又让你回到之前被人议论的状态了吗?” 洛韫之心软的一塌糊涂,无奈道:“我的小大夫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林挽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爱一个人就是让她时时刻刻都开心,可我没有做到这一点。” 看她一条一条列数自己的“罪状”,洛韫之终于忍不了了,拦腰将人扛到肩上。 林挽风再次悬空,惊慌道:“你做什么?” 洛韫之一副把人抓回去做压寨夫人的样子,“来你回家。” “不转了吗?” “不转了。”洛韫之语出惊人,“回去讨论爱人间晚上应该在床|上做什么。” …… “你,你你你!” 洛韫之拿出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又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做工精巧、带有镂空花纹的小铃铛。 林挽风坐在床上,红成一只煮熟的虾米。“你怎么有这种东西的?” 洛韫之哦了一声,道:“趁你睡着的时候,在路边买的。” 林挽风:“怎么这么突然。” 洛韫之:“我的小大夫,我们是要彻底融入彼此的生活。这种事怎么不能做?” 林挽风:“我们刚刚不是在讨论……我们的问题吗?” 洛韫之:“我们有什么问题?我的小大夫,你总是不放心我。”洛韫之捂着心口道:“我先喜欢上的你,我先表白的,我先亲你的……为什么你总是害怕自己做得不好呢?” 林挽风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欺负。” 洛韫之:“但是今天不一样。” 林挽风:“怎么不一样?” 洛韫之:“我巴不得昭告天下,你是我的。” 林挽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我要睡觉了,不要理你。” 洛韫之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不喜欢听情话?” 林挽风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喜欢。” “这才对嘛。”洛韫之支着腿,手臂交叠放在膝盖上,垫着下巴,她侧着脸,手里还拿着铃铛,却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说:“小大夫。一起试试?”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了,这周末太忙了(跪 不过下周会完结! 第63章 回程 不知过了多久。 …… “小大夫——”洛韫之拖长嗓音道。 林挽风害羞时脸颊通红,出了汗反倒没那么红,小脸粉白粉白的,煞是好看。 林挽风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细密的汗珠,微微喘气道:“怎么了?” 洛韫之停下动作,不再前进,她无力地甩了甩手,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我累了。” “这才多久你就累了。”林挽风笑她,扭过头,正巧看见洛韫之靠在一棵巨树上,躲在阴影里。 以洛韫之的能力,背着林挽风从山上到山下,一路走回家里,还能在晚上狠狠折腾林挽风一番。 现在走了没几步,堪堪到半山腰,洛韫之怎会累? 但又担心洛韫之适应不了山间的气候,林挽风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向洛韫之的方向。 洛韫之不乐意了,像只小猫哈气,不满地冲她嚷嚷道:“喂喂喂,小大夫你可不能这么说我!难道小大夫你忘了之前晚上……” “我知道!”林挽风下意识喊道,阻止洛韫之说出什么危险言论,脸又红起来。 洛韫之被林挽风这一嗓子喊住了,她将手抬到眼前,仔细观赏起来,似是无奈道:“小大夫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呢。” 洛韫之的手十分有力,骨节分明,又修长细白,因为常年练剑,指腹处还有薄茧。林挽风尝试过它的厉害,身上还有那双手留下的痕迹,久久不消。 第一次早晨醒来,林挽风顶着满身的痕迹,故意咬住洛韫之的手指。她半含半咬,扬眉挑衅洛韫之,然后,又被制裁了…… 长此以往,只要看到洛韫之观赏自己的手,林挽风的腰就一阵发酸。 林挽风也停下上山的脚步,退回洛韫之身边,和她靠在一起。 第70章 林挽风长舒一口气,眺望远方,只有一望无际的山林和重重叠叠的山峦,大片起伏的、色彩不一的绿色和蓝色相接。 两人身处在群山之中,四周尽是鸟儿昆虫的叽喳声,倒是让林挽风体会到几分宁静。 洛韫之双手抱臂,可怜兮兮地待在林挽风身边。洛韫之:“这里真的有人住吗?” 林挽风点头,“山里是一定会有人住的。如果何婕妤给我们留下的线索不错,那她们的家就在这里。”林挽风指了一个方向。 洛韫之叹了一口气,挑眉道:“嗯哼,希望她不是报复我们,故意让我们来这深山老林里走一遭。” 林挽风拉着她的手,“所以我才要谢谢殿下。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来。” 洛韫之不自然地撇过头,“我们两个的关系,哪里还用说谢谢。” “殿下可是不好意思了?”林挽风睁大双眼,这还是林挽风第一次看到洛韫之红脸的模样。 虽然只有脸颊上的一抹浅红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林挽风还是很惊喜。 和洛韫之在一起后,林挽风就致力于发掘洛韫之不为人知的习惯和小特点。很多连洛韫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林挽风想一一找到,像找稀世药材一般痴迷。 对于林挽风的这一小爱好,洛韫之却难得地害羞起来,这让林挽风更热衷于此。 好容易又看见洛韫之害羞,林挽风自然是不会放过。 洛韫之抬手遮住半张脸,轻咳一声,“走吧。” 林挽风凑近她,笑容大大的,“殿下害羞了吗?” 洛韫之身子一僵,旋即转过身,浑身僵直地向山上走去,只留给林挽风一个顺拐的背影,“……休息好了,我们快走吧。我还想天黑前下山呢。” 林挽风双手作喇叭状,对洛韫之道:“好哦,多亏殿下了。” 洛韫之恼羞成怒:“林挽风——” 林挽风连忙跟上,蹭着洛韫之的胳膊,撒娇嬉笑道:“殿下——我错了嘛——” “……” ——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正午十分,太阳最烈时来到了一处村庄。 从外部看村子不大,但内藏玄机,越往里走越是密密麻麻的房屋。这里的房屋和寻常的房屋很是不同,十分有当地特色。 已经做好了被当地人排斥的准备,没成想,从入村到来到何逐弈家门前,只有一位老妇人问她们缘由,看到两人手里的骨灰盒子后,便没再说什么,指了一个方向,随她们去了。 洛韫之和林挽风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向老妇所指的方向走去。 两人缓步走上台阶,门未上锁,一推便开。屋内很干净,桌上也没什么灰尘,仿佛二人只是离开几天,不日便归。 洛韫之难得的没有嬉笑,但她也没有进来,只停在门口,别过头。既不想进来,又害怕林挽风独自进入会遇到危险,一时间进退两难。 林挽风知道洛韫之在顾忌什么,按道理说,何逐弈应是洛韫之的杀亲仇人,她能陪林挽风来到此处,实在是为难她了。 林挽风对她说:“在门口等我。” 洛韫之扫了一眼屋内,抓着林挽风的手不放心道:“小心屋里有什么东西。” 林挽风安抚性地拍拍洛韫之的手,柔声道:“屋里就算有东西,这么长时间没人照料,不死也半残,伤不到我的。” 洛韫之不自觉地撅起嘴巴,哼道:“万一有暗器……” 洛韫之容貌艳丽,但生气撒娇的时候,总显得小孩子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林挽风简直爱死洛韫之这幅模样了,她摸摸洛韫之的脸,忍不住捏了捏,嘴上无奈道:“谁会在自己家里安排暗器呀……” 洛韫之:“快去快回。” 林挽风:“好,你找个凉快的地方等我。” 洛韫之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楼梯,不愿离林挽风太远,在屋檐的空地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双腿交叠,等着林挽风。 洛韫之看向林挽风时的表情没有任何不耐烦,林挽风对她做了个口型,转身进屋。 林挽风抱着两个骨灰罐罐,打量起这里。 屋子不大,但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就连制药的用具也十分齐全,和它们放在一起,还有很多林挽风认不出来的大罐子和竹篮。林挽风推测应该是制蛊用的,没有过多关注这些,林挽风继续朝屋里走去。 处处透露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两个小原木凳,两套制药用具,两面铜镜,两方桌案,两排长短不一,大小各有的毛笔,还有纸张摆在桌上。 紧紧挨在一起,成双成对,幸福且温馨。 走上木质阶梯,二人住的房间在二楼,两张床分别靠着两侧的墙壁。 林挽风心里一阵泛酸,若是没有遇见皇帝,没有入宫,以她们二人的天分能力,想必也是名动一时的神医。 只可惜被困于深宫一隅,葬送了半生。 林挽风没过多做停留,将两张桌案收拾干净,挨在一起,把两个骨灰罐罐放在两张桌子合并的缝隙处。 既然何逐弈只想她把骨灰带回来,和姐姐的摆放在一起,林挽风就照做。想来何逐弈也不喜欢暗无天日的地下,她更愿意和姐姐一起回家。 做完这一切,林挽风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呢喃道:“多谢救命之恩。我把你和妹妹送回家了。” 退出屋子后,林挽风发现洛韫之居然不见了。 她焦急地跑下门口的台阶,突然,脚下一空,林挽风掉下台阶。就在此时,一双手横过来,搂住林挽风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林挽风脚还没挨地,在洛韫之的怀里惊喜道:“殿下!” 洛韫之单手搂住林挽风,“别急,我没有走远。” 林挽风头上无形的耳朵都拉耸下来了,“殿下,你吓死我了。” 洛韫之摸摸她的头,问她:“都做完了?” 林挽风点头,“都做完了。” “接下来想干什么?” “不知道,听你的。” “听我的啊……”洛韫之喃喃道:“那就——回去吧。” 林挽风一愣,“回京城?” 洛韫之笑了笑,“怎么,是觉得我再也不想回京城了?” “没有。只是……”林挽风摇摇头。 洛韫之好奇道:“只是什么?” 林挽风沉默片刻,脸都皱成一团了,苦恼道:“父亲母亲要见你。” 洛韫之大惊失色:“什么?谁的?” “当然是我的父亲母亲。”林挽风拉着洛韫之朝山下走,下山的路比上山要容易多,但要小心脚下踩空。 看洛韫之紧张兮兮的模样,林挽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她笑道:“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洛韫之:“……需要我下聘礼吗?” 林挽风:“……你想到哪了?” “多少聘礼够娶你?” “……只是见一面而已!” “你是京城第一大夫,娶你肯定马虎不得……黄金万两,绢帛千匹,都是我在外的店赚到的钱!这些够吗?”没等林挽风回答,洛韫之就自我否定道:“肯定不够!我还有八十二座宅院,是不是太少了?”洛韫之后悔道:“我该问沈执棋多要几座,凑够一百座宅院的!” 林挽风:“殿下你冷静!还有,你做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还有嫁衣!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洛韫之抱住脑袋,“找最好的绣娘绣嫁衣,起码要半年,如果出三倍价钱赶工的话,也许一个月就好了……这样就赶得上了!” 洛韫之抓住林挽风的肩膀,“跟你回家前,我能先回一趟皇宫吗?” 林挽风:“呃,殿下,你别紧张,只是见一见我父母而已。” 洛韫之失声道:“见父母当然是大事!尤其是你父母。她们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见的,我不是什么重症病人。” 话题逐渐跑偏,林挽风抽抽嘴角,“殿下,咱们又不是要去我家提亲。” “对了,我还没有提亲呢!提亲需要谁去?我自己去可以吗?或者,我把沈执棋叫过来?” 林挽风连连摆手:“不不不,再吓到老人家了。” 洛韫之现在什么都听不到,自说自话道:“就这么说定了!先回皇宫找沈执棋要钱,我再跟你回家提亲,等嫁衣绣好之后,不日我们便成婚!” “……”林挽风放弃挣扎。 洛韫之梳理好一切,放下心来,拉着林挽风朝山下走去,“走,带你去看看我开的店铺。” 林挽风跟在洛韫之身后,亦步亦趋,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两眼放光:“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赚钱?” 洛韫之嘻嘻一笑,“去看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断更太严重了……不敢立flag,,, 第64章 惊喜 林若水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第71章 他连忙放下茶杯,抬袖捂嘴,咳了好几声才堪堪停下。 林若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对眼前事物的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林挽风坐在他对面,朗声道:“我要和殿下成亲!” “……”林若水试探性问道:“你说提前回来是为了一件大事,就是成亲?” 林挽风眨眨眼,理所当然道:“不然呢?对我而言,还有什么事算得上大事的?” 林若水沉默了。 是了,林挽风的人生完全是顺风顺水。且不说幼时要什么就有什么,她在京城里是第一大夫,在皇宫里又是第一位女太医,解开了太医院无人会医的剧毒,还……还把洛韫之给收了。 除了和爱人成亲,还真没有事值得林挽风如此大动干戈。 林若水思绪片刻,真心实意道:“哦。” 林挽风一掌拍在桌子上,“别光‘哦’呀,哥哥倒是帮我出出主意。” 林若水还在消化林挽风的话,哪怕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洛韫之,但真的听到两人腰成亲了,林若水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林挽风趴在桌子上,滔滔不绝道:“成亲的话,我能出多少嫁妆?殿下出的聘礼足够我不吃不喝给她打工几百年!好容易等到殿下去找皇后娘娘,我才有空给她准备惊喜的。不如我把家里的千年人参和灵芝拿来?瞧我这记性,我还养了几株珍贵玩意儿,殿下肯定没见过,就在我的房间里……对了,说到家里,我打算等殿下回来之后带她回家,哥哥也一起吗?” 林若水诧异道:“你确定,见家长对长公主而言,是……惊喜?” “呃……殿下可比我‘激动’多了。”林挽风没忘此行的目的,“成亲是一定和对方的亲人见面的。” 林若水愣了愣,“……对方的亲人?” 林若水入宫的时间比林挽风早,但远不如林挽风了解洛韫之,但对洛韫之的传闻却是听了不少:洛韫之的父母早就离世了,本人又阴晴不定,孤僻至极,哪里有什么亲人? 林挽风摆摆手,没有过多解释,只道:“我早就见过殿下的亲人了。” 林若水知道妹妹做事有分寸,不再过问,却听林挽风道:“所以,哥哥也见一见长公主殿下吧,作为哥哥去见自己妹妹的爱人。” 在林挽风期许的目光里,林若水面带微笑地答应道:“好啊,你想在哪里见,太医院,还是常宁宫?” 林若水这般逃避,林挽风自然看得出,她不再提回家一事,顺着林若水的话说:“常宁宫还留着吗?那就常宁宫好了。” “一看你就是还没回去,进宫就直接来找我了吧。”林若水起身,对林挽风说:“离开久了,还记得路吗?” 林挽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林若水,“当然记得!” —— 常宁宫和两年前一样,甚至连宫女的人数都没变。 林挽风把玩着青花瓷杯,郁闷地想:为什么殿下和哥哥谈话还要背着我? 小小的青花瓷杯,被一下一下地高高抛起,稳稳接住。林挽风一手支着头,就在她尝试把水放入杯中抛起来时,两人从外面进来到屋里。 洛韫之来到林挽风身边,覆上她的手,旁若无人地就这林挽风的手,喝了一口茶。 林挽风还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和洛韫之亲密,尤其这个人还是哥哥,闹了个大红脸,胡言乱语道:“……聊,聊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些什么啊……都渴了,来喝水啊……杯子不够,我去拿!”说着,就要跑出去拿杯子。 洛韫之抓住林挽风的手还没有放开,顺势拉住了林挽风,道:“杯子又不在外面,你往外面跑什么?” 林挽风已经不能思考了,下意识问:“杯子在哪?” 洛韫之没忍住笑出声,扶住林挽风的肩膀让她坐下,善解人意道:“我知道,我去拿。” 这不是更暧昧了吗?哪有当着亲人秀恩爱的?! 林挽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去我去!” 洛韫之无奈道:“你能找到地方吗?” 林挽风和洛韫之亲密惯了,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恩爱。林挽风越是想显得正常,就越显得两人不正常。 哪怕林若水装瞎的本事一流,也没办法配合她们演下去,林若水温和道:“你们喝吧,太医院还有事,我要走了。” 林挽风追上去,“哥!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是有意在你面前表现出幸福的模样的。 见林挽风居然追上来,林若水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又不是走了不再回来了。我就在太医院,只要有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林挽风:“哥。” 林若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当然希望你高兴。” 林若水的视线越过林挽风,看向屋内的洛韫之,两人相视一眼,林若水转身离开,离开前,在林挽风耳边轻声道:“新婚快乐。” —— 什么快乐? 新婚快乐? 怎么就新婚快乐了? 在林氏医馆里,林挽风一边忙前忙后,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医馆里很忙,好容易忙里偷闲,林挽风蹭到洛韫之身边。彼时洛韫之正在磨药,林挽风将从角落里找来一只小木凳,坐在洛韫之身边。 板凳很矮,林挽风双手抱住膝盖,对洛韫之道:“好用心啊,长公主殿下。” 洛韫之动作凝滞了一下,继续磨药,“你吓死我了,过来怎么不叫我一声?” 林挽风把下巴放在胳膊上,眼睛水汪汪的,委屈巴巴道:“我都坐在这里很久了,明明是殿下没有发现我。” 洛韫之还在磨药,目不斜视,“我在磨药呢。” “因为磨药太用心所以没有注意到我?” “……”洛韫之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洛韫之终于停下了动作,对林挽风说:“小大夫,我在紧张啊。” “……诶?”林挽风眨眨眼,“为什么要紧张?” 洛韫之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林挽风的头,“因为这是我的小大夫的父母,我希望她们能认可我。” “……这样啊。” 洛韫之又解释道:“我要和你成亲,希望你身边的人都能祝福我们,因为你重视她们,所以我也重视她们。”洛韫之问:“这样懂了吗?” 林挽风点点头,“现在懂了。” 洛韫之吐出一口气,“那就好,一会儿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林挽风:“帮什么?” 洛韫之:“帮我讨你父母欢心。” “这简单。”林挽风拉起洛韫之的衣袖,问:“我送你的手镯呢?” 洛韫之掀开袖子给她看,“一直戴在手上呢,从来没取过……” “小洛姑娘。” 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母正在写药方,一边写一边朝两人的方向叫道:“药磨好了吗?” “好了,我这就送来。”洛韫之立刻把药粉扫到油纸上,包好,来到林母身边。 林挽风见洛韫之走了,也跟着她来到母亲身边。 林母看到林挽风无所事事,立刻使唤她道:“没看大家都忙着?还不快去帮忙?” 林挽风:“我来帮洛洛。” 林母笑眯眯的:“小洛姑娘的识药磨药能力不错,不用你帮忙。” “唔……” 期间林挽风一直在找机会靠近洛韫之,苦于要专心给人看病。就这样一直忙到医馆内只剩下她们几人,林挽风才终于又来到了洛韫之身边。 餐桌上,林父林母林挽风洛韫之,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林挽风终于开始紧张了。 没等林挽风说话,林母先开口了:“挽风带回来的小丫头。” 洛韫之:“是我。” “懂医术吗?” 洛韫之放下筷子,斟酌道:“我的医术都是挽风教的,断断续续学了两年。帮人看病恐怕还不行,但识药用药,可以说仅次于挽风。” 林母看一眼满脸骄傲的林挽风,又看一眼洛韫之的手腕,道:“两年,能到这个地步,也不算落下太多。” 林挽风:“娘,您也太苛刻了……” “我苛刻?”林母反问道,没给林挽风说话的机会,林母问洛韫之道:“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洛韫之:“年方二九。” 林母:“你既然中意我家挽风,可愿留在医馆?” 林挽风焦急道:“娘!您不能……” “急什么?好不容易家里又多了一个小丫头,我问两句还不行?”林母继续问洛韫之道:“你要留在这里吗?” 洛韫之久违的沉默了,良久,她才道:“可以。” 林母:“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留在林氏医馆?” 洛韫之坚定道:“我有能力,也希望留在挽风身边。” 林母转向林挽风:“挽风,你呢?” 林挽风:“母亲,我们不能决定洛洛的以后。” 第72章 洛韫之握住林挽风的手,两只鸡血藤手镯相碰,发出轻微“咚”的声音,洛韫之说:“和挽风在一起,就是我的以后。” 林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道:“你们的以后是你们的,我无权过问。只是,林氏医馆不能少了挽风。” 洛韫之点头,“我不会干涉挽风的任何决定。” 林母摆了摆手,“罢了,两个小孩子,随你们去吧。” —— 林挽风被蒙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娘说随我们去,你把我带到哪里去了?” 洛韫之双手捂住林挽风的眼睛,引导着她向前走,亦步亦趋。 她们肯定出了林氏医馆,林挽风感觉自己穿过来大街,来到一处挡风的地方。 林挽风推测道:“这里不会又是你的哪处房产吧?” 视线被遮盖,听觉变得灵敏起来。身后传来洛韫之的声音,好像是在床间紧贴着自己说得:“猜错咯。” 耳朵热热的。林挽风心想。 好在洛韫之也没多卖关子,又走了约莫五六十步,她听到洛韫之推门的声音。 林挽风莫名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说个不停,企图以声音安抚自己:“这是哪里?洛洛不会要把我关进小黑屋吧?” 洛韫之却没有说话。 哪怕洛韫之的双手还覆盖在自己眼前,哪怕洛韫之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上,林挽风还是有些害怕。 她叫她:“殿下?” 洛韫之似是才回过神来,应道:“在呢。怎么不叫我‘洛洛’了?” 林挽风热着脸又叫了一遍:“洛洛……” 洛韫之听到想要的,她张开双手,改为扶住林挽风的肩膀,在她耳边兴奋道:“惊喜。喜欢吗?” 长时间处于黑暗,林挽风睁不开双眼。不过光线并不刺眼,林挽风很快便适应了,在她看清楚眼前之物时,整个人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洛韫之的声音还在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这就是我赚钱的地方哦——” “为了它可是花费这里不少姐姐妹妹的精力呢——” “是我亲自设计的——” “喜欢吗?小大夫——” 林挽风的眼眶逐渐湿润了,哽咽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在两人眼前,是一身华美至极、凤冠霞帔、火红金丝的嫁衣。 听到林挽风的声音,洛韫之立刻转到林挽风身前,擦擦林挽风的眼泪,手忙脚乱道:“别哭,别哭啊……不喜欢吗?” 林挽风摇摇头,“喜欢,好喜欢,为什么会喜欢到想哭呢?” 洛韫之笑着亲她一口,“因为我的小大夫爱我。” 林挽风的眼泪珍珠断线一般止不住,“原来我这么爱你。” “我也爱你。” “那么……”洛韫之为她换上红嫁衣,拉着她的手,和她面对面站着,郑重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挽风,成亲吧。” “好。”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