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槐枝》 盐渍槐枝 第1节 《盐渍槐枝》作者: 喜粒 简介: 人人都道,京市沈家遗落在外二十年的私生子沈砚周是个道貌岸然的疯子。 人前霁月风清,人后阴狠毒辣,所以才能在那般顶级权贵的家族立稳脚跟。 这样的人,惯来是没心的。 可只有姜槐知道。 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会出现在她家里,单膝跪在椅子前,看着她的眼睛,卑微而温柔,“槐槐,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我就扮作什么样子,好不好?” 他最会伪装,只要能拿住她的心,他愿意永远扮演她心目中那个淡雅疏离的哥哥。 哪怕他与这几个字,没有半分关系。 = 十六岁,姜槐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在不让沈砚周察觉她暗恋的同时,还能继续对她好。 二十六岁,她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让身上这个摘不下来的男人去另一张沙发上坐着。 夏天这样真的很热!! “他真是没救了,他想,但好在他也从未想过自救。 他和姜槐就应该融在一起,共生共死。”——沈砚周 超甜,正文完结前不v,双c,唯一 内容标签:甜文 暗恋 主角视角:姜槐 沈砚周 一句话简介:重逢后我哥不装了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纪念品 失恋之旅? 我的人生中只有一个盛大的夏天,那个夏天之后月亮就陨落了。 我用以后得每一个夏天去临摹那轮月亮,我嫉妒它的仅有,又爱慕它的温柔。——黑塞 —— 姜槐拖着行李箱,撑着腮在赫尔辛基机场头一点一点快要睡着的时候,恰好收到了母亲大人姜淑云的信息。 @天边一朵云:【你沈叔叔说沈砚周要回来了,你从那边给他买个纪念品,有点礼貌。】 赫尔辛基机场嘈杂,北欧东欧的转机集散中心,肤色各异、语言各异的人流如织。 明明是蜩螗羹沸似的环境,姜槐却突然觉得世界静了下来。 她盯着手机里的三个字入定了半响,像是陷入了某种异世界中,听不清机场播报的任何声音。 直到眼睛睁的久了,眼眶开始酸胀,眼前虚晃,花白,这才眨了眨眼,把充盈到鼻头的酸涩合着喉口的吞咽塞进了肠胃里。 长呼了一口气。 沈砚周,还真是个久远又陌生的名字。 久到,好像心脏也不会因为这三个字跳的再快些了,只是有些停滞而已。 久到少女的悸动掩盖妥当,可以很快的整理好心绪。 母亲发话,事情还是要做。 于是收起手机,默默起身,拖着箱子向机场的纪念品店走去。 她这趟是毕业旅行。 北欧五国,转了大半个月。 买的东西不多,预算有限,箱子的容量也有限。 还有赵在怡让她带的户外冲锋衣和护肤品,零七八碎的小物件都有了主,实在没什么多余的能送给沈砚周的。 只是赫尔辛基机场看起来,也并不太适合他。 满目的巧克力和姆明,还有开满大花的marimekko餐具。 姜槐对沈砚周的记忆尚且停留在十八岁高考结束的夏天。 彼时他还叫沈崇,青大大二在读。 她为了感谢他见缝插针的补习,使她得以超常发挥,考进青商大。 用父母给的和自己攒下的压岁钱,给他买了一只switch。 叮嘱店家下了不少当时最时兴的游戏。 满怀期待,连同少女的一颗心,一起捧给了他。 但好像沈崇的反应淡淡,只说了句“谢谢”,便再无其他。 称不上喜悦,也不反感,和他这个人一样,疏离淡漠的像个假人。 得体周全,毫无感情。 沈叔叔说,沈崇自小放养惯了,无人看管,没有礼貌惯了,不必与他计较。 姜槐却从不认为。 霁月风清的沈崇是半大少年什么都不懂的校园里独一份的存在,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再后来她按时在寒暑假回家,却再未见过沈崇。 听说他出国交换,读研,进入国际公司,而后创业,成功的何止是别人家的孩子。 是以姜槐看着又甜又腻又可爱的纪念品们,陷入了沉思。 好像姜淑云猜到了她这个万事难做决定的女儿的心思,微信恰到好处的传了进来。 @天边一朵云:【你哥什么都有,不用挑贵的,用心就行】 姜槐刚刚拿起那套五位数盘子的手,又默默的放了下去。 用心两个字,可真是太难了。 姜槐在机场绕了三圈,最终还是买了一套姆明的搪瓷套组。 白胖白胖的小精灵,印刻在杯子、盘子和碗上。 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熨帖人心。 哪怕自己不喜欢,送女朋友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么多年,沈砚周就算是冰山,也总要尝尝爱情的咸淡。 更何况她听沈叔叔说过,沈砚周在国外,是有朋友的。 价格不算低,四位数对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来说也称得上厚礼。 当得起母亲那句用心。 姜槐付了款,叮嘱工作人员多加了两层包装,放在手拎袋里,没有托运。 赫尔辛基飞北青市七个半小时,而后转动车回湾桐市,回家刚好可以吃饭睡觉,时差都不用倒。 这样想着,姜槐打架的眼皮多少撑起来了些。 一个人出境旅行,到底累些。 低头打开手机提神。 现在国内是深夜,除了几个留子博主,刷不出什么新的内容。 倒是看到不少粉丝留言,嚷着没有她的直播,无法入睡。 姜槐是个小博主,助眠向,专业一点叫asmr。 不露脸,镜头卡在鼻子一下的位置,每天晚上发出些让人愉悦的白噪音,催人入睡。 频次不算高,一周一次,忙起来,也要按月算。 粉丝会点播些类似于摩擦音、口腔音、食音等各种项目。 几十块钱一次,多是还在读书,压力大的学生们。 偶尔有几个大“客户”,每晚会定额打投些大额礼物。 其中有一个单名一个“。”,从不多说一句,只一味的打钱,金额不低。 姜槐劝了几次,见没有收手的意思,也就不再制止。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姜槐漂亮,是典型的北方海边姑娘,五官立体,舒朗大气的长相。 一口齐刷刷的小白牙,鼻梁高挺,窄却不尖的下巴,勾勒出分明的下划线。 本就肤白皮嫩,毛孔都看不到的皮肤,滤镜加持下,几乎让她坐稳了不露脸赛道的头牌交椅。 自然有人说她全脸拿不出手才会如此。 姜槐不恼,任人如何说,这脸是永远不可能露的。 左不过是个赚零花钱的爱好,万一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得不偿失。 眼看着登记口临近,姜槐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机组人员斜靠在桌板上,俨然已经准备下班,收起票来,慵懒散漫。 盐渍槐枝 第2节 这样的时间,任谁都困乏。 姜槐把票递了过去,地勤撕了票,刚要递回去,突然嘴里嘟哝了句什么,猛地把身子挺直。 吓得姜槐向后撤了一步,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偏头就看到一旁头等舱的登机口热闹了几分。 一群人从容信步,英语交谈,簇拥着中间一抹浅灰色的身影。乘务长快步走出,只等姜槐这经济舱的最后一个客人进去,拉上拦带,把头等舱的贵客迎入。 这一瞥不要紧。 姜槐那颗一晚上都因为沈砚周三个字而上下摇动不安的心,这一刻“哐当”一声,踏踏实实落了地。 还是惊涛骇浪般的,砸穿了心肝脾肺,一路下坠的巨石砸地。 连带着,心跳纷乱,呼吸急促。 眼神迅速回位,直扑扑的脚底生风般的向前走去。 他怎么会在这! 姜槐的反应太大。 以至于落了座,人还恍惚着,脑海中半响没凑出一个完整的片段,都是刚刚那一抹看不清的灰白色。 应该是西装套组,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里三层外三层的正式套装。 又好像只是一件简单的薄西装外套。 她想不明晰,也和记忆中那个只穿着白色t恤的清冷少年重合不到一起。 也是,六年了。 就连空姐过来,柔声说着,“exercuse me,a gentleman has upgraded your seat for you,do you want to change your seat?” 她都没有接话。 顿了半响,看着那双蓝白眸子诚挚的看了她许久,才意识到。 沈砚周给她升了舱。 他看到她了! 姜槐那颗弯弯绕绕,千晃百转的心啊,越发的收不住,停不下。 像大海中的一艘孤舟,带着荒凉孤寂的不安和自由波澜的雀跃。 她下意识要摇动的头被自己的理智刹住。 八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不算短。 窝在经济舱里,下机都要腿软腰酸。 更何况,她手里还拎着给他的纪念品,早晚都是要见的。 在沈砚周眼里,她不过是个听话的邻家妹妹,慌什么。 于是伸手抚平了衣上的褶皱,点头应了下来。 空乘组长亲自拉开帘幕。 商务舱的位置空了小半,隔着帘幕看去,能看到他的发顶。 蓬松柔软的发质,姜槐曾经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触碰过。 有很淡很好闻的栀子洗发水的味道。 呼吸还是不由的提了起来。 到底是没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他。 端了个笑。 这些年干直播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随时随地把嘴角弯到合适的弧度。 漂亮的,好看的,又看起来真诚的。 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他旁边,姜槐低声喊了句,“哥”,又加了句,“谢谢你。” 沈砚周在处理工作,隔着走廊偏头和旁人说这些什么,只点头对她简单示意了一下。 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自然随意的仿佛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的相处。 沈砚周腿长,一八八的身高,腿占了大半,交叠着,外旋了部分。 姜槐的呼吸提起,憋着气,小心翼翼的从他的前方绕转进去。 好在头等舱的位置宽,两个人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落座的瞬间,一口气溢出。 这才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皂荚味道,合着若有似无得木质麝香和鸢尾根的气息。 是一种少见的,却难以忽略的,干净到极致的味道。 姜槐偏头看向窗外。 夜深灯明,机场热闹,摆渡车穿梭,不愧是北欧最大的中转机场。 耳边若有似无的,是他同旁边人对话的声音,中英交杂,切换流畅。 应该是项目落地的事情,姜槐努力想要避开,却总是不自觉的的听到他的声音。 低沉的,随意的,零星几语中裹挟着不容置喙的的决策。 她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原以为要从童话世界回归现实世界,这一秒却觉得更像是在梦中似的。 “出来玩?” 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许不以为意的慵懒,仿佛只是大哥哥的随口问询。 只是他一贯说话好听。 清冽低沉,像光面的银质器具上用砂纸磨过的粗粝感,哑光质地,徒增一抹让人沉得住的踏实。 姜槐那口刚刚喘顺的气猛地刹住,又虚虚的泄出。 还真是半点出息也没有。 藏好心思,脸上挂着笑,好整以暇的回头,正好就撞进了他那双浅色的眸子里。 姜槐喜欢沈砚周的时候,他还叫沈崇。 湾桐一高的学霸,鼎鼎有名的人物。 清秀干净,一双眼眸格外的好看。 瞳色浅,似棕非棕,似灰非灰,偏生的白净,越发的衬着像个混血儿似的。 平素里不爱笑,但却也不阴冷,疏离平和,是少女怀春最恰到好处的对象。 现如今年岁渐长,眼眸越发的深邃。 少了少年时期的柔和,多了凛冽和成熟。 指尖轻敲着桌板,细长,骨节分明,不经意的转动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钢笔。 只单单坐在这里,像个赶通告的艺人似的,白皙、清冷,下颌线都是完美的弧度。 嘴角扬着一抹若有似无得笑意,好看的像个假人。 他穿得当真是灰白色的西装,但不是套组,里面是一件v领的棉麻镂空t恤,隐隐约约。 红气养人,钱也养人。 养的少年时期那个自己尚且仰望云端似的少年,飘入高空,变成了看都看不到的银河星星。 姜槐那颗少女时期就控制不住的心,哆哆嗦嗦的在胸腔内冲撞。 几乎要喷涌而出。 还真是高估了自己,才敢坐到他的旁边。 “对,毕业旅行。”她轻声应道。 眼眸只敢落在他的袖口上。 那里有一枚浅灰色的珐琅袖扣,上面有一只夜莺。 她在辅修课上学过,中世纪的古董袖扣,最爱这个纹样。 袖扣紧贴着一块方型手表,姜槐不懂这些奢侈品,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北欧?” “是。” 他轻笑了一声,“好地方。” 这话姜槐没接,沈砚周也没再多言。 像曾经一起经历过的青春期的每一天一样。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可以彼此闲聊的话题。 也不过是仰仗着父母的关系,这才被塞进了一个屋子里。 姜槐把自己窝进椅子里,背靠踏实,心才能不晃。 手机恰如其分的响起,暂时性的敲碎了这场尴尬。 北京时间晚上八点,赵在怡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姜槐下意识的点了播放。 好友八卦中带着窃喜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 @在在:【姜姜,陈悫实来找我要了你的回程航班,嘿嘿,你这场失恋之旅结束的恰到好处。】 再后面的几条内容,姜槐吓得赶忙放到耳朵上去听。 无外乎问她落地的时间,给她夸张又热情的讲解了陈悫实苦苦寻求她联系方式的狼狈。 最后总结。 @在在:【总的来说,陈小公子这点少爷病已经被你治好了,还有救。】 盐渍槐枝 第3节 姜槐手机放下,指尖点在两个人的聊天框内。 空姐小姐的“请大家把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和一旁沈砚周带着玩味笑意的一句“失恋之旅?” 同时响起。 姜槐瞬时按上了关机键。 屏幕迅速黑了下来。 她提着一口气轻轻的把它塞进了背包的夹层里。 偏头看向窗外,假装没有听到沈砚周的那句话。 作者有话说: ---------------------- 一个关于暗恋和暗恋的小故事。 悫(que,四声) 不长,纯甜,更新频率看存稿情况,正文完结前应该不会v 第2章 复合 谁会对自己的妹妹起反应 姜槐疲乏。 飞机航行不足十分钟,她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呼吸绵长。 芬兰航空最新更新的商务舱座椅,半人位的全包沙发,可以直躺。 姜槐把自己缩进了沙发内,有空姐过来帮她盖上了盖毯,刚想要升起隔板时,却被沈砚周拦住。 他偏头就能看到小姑娘眼底泛起的,淡淡的青灰色。 模样变化不大,性情也是。 还是那双乌亮的大眼睛,看他的时候,湿漉漉的,裹挟着一抹游移不定。 从第一眼见她她就这般。 这么多年,倒是没有什么长进。 只是好像瘦了些,几年前的脸颊尚且有几分肉,现如今弧度分明,就连露在外面的胳膊,都白玉长杆似的,仿佛一捏就折。 心也大,只穿了条短裤,露了大半细长的腿,睡得如此昏天黑地,是笃定着商务舱里没有坏人。 一旁的严会桉是他的合伙人,这次把公司主营业务从海外迁移回国,他出了大力。 长探出个身子,八卦的看了眼睡着的人儿,笑得揶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平日里片叶不沾身的沈总裁,还有这么周到温柔的一面,女朋友?” “不是,”他说着,把毯子的一角向下扯了扯,盖住了那白莲藕似的双腿,“老沈的……” 话卡在喉口,倒也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段关系。 沈鹏飞追求姜淑云多年,不惜买了上下楼的房子。 后来也算得偿所愿,孩子偶尔养在一起,算不上半路夫妻,倒是可以称得上中年爱情。 只是不知道两个人如今走到哪一步,是否领证结婚,他是否要称姜淑云一声继母。 他从二十一岁离家便不再过问这些事情。 沈鹏飞最后和他说,“你滚得远远地,离槐槐也远一点,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 这话,是在沈鹏飞发现,他的儿子竟然会对着妹妹的校服解决生理需求后,气急败坏掌掴时说下的。 再难听的话必然有很多,无外乎是不愧是没妈的孩子,学习再好又有何用。 沈鹏飞对姜淑云的爱“畸形”,畸形到一个陌生的孩子都比亲生儿子重要。 畸形到一想起自己竟然没有为了姜淑云“守身如玉”而懊恼,只觉得玷污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爱情。 沈砚周敛了眸子,指尖落在隔板上,若有似无得滑过,却并未敲击出声。 不是女朋友,自然也算不得妹妹。 小姑娘的睫毛盖住眼下,细密黝黑,落在透白的皮肤上,刺目似的。 让人想把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撕咬出痕迹。 就像过往的无数个日夜,他吟哼肖想的一样。 谁会对自己的妹妹起反应,哪怕六年后再见。 他低眸扯了抹自嘲的笑意,“朋友而已。” 又或者他都称不上朋友。 半路姻缘里强行被凑到一起的异姓兄妹。 严会桉知道他家情况的复杂,也就不再多问。 只笑着说了句,“小姑娘漂亮,也难怪你看不上别人。” 明明可以直飞却偏偏要绕路赫尔辛基转机,司马昭之心旁人不知,他严会桉却明了。 沈砚周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姜槐头顶的灯调暗,让空姐冷了一杯温水备着。 以前给她辅导功课时就容易睡着,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喝水。 大口的,咕嘟咕嘟吞咽,喉头起伏,嘴角挂珠,引人遐想。 再想下去就越发的不受控。 沈砚周到底是扯了一抹自嘲的笑意,低头轻摇,抽了纸巾,把指尖的水珠擦拭干净。 自己荒唐而肮脏的心思。 会把人吓坏。 == 姜槐是被沈砚周叫醒的。 离落地还有一个小时。 人睡得有点懵,裹着毯子把自己从长沙发上抽出来,坐在位置上迷离。 半响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起,“先喝杯水,吃一点东西。” 机舱里干,这样睡一整个长途,空腹落地后一定会不舒服。 她下意识的应了声好。 散着声音,惺忪随意。 仿佛在自家的床上。 半响这才想起,她在返程的飞机上,沈砚周替她升了舱,目前正坐在她的旁边。 刚刚还困倦的头立刻支棱了起来,拽了拽衣服,这才取过杯子,小口喝下那杯冷好的水。 沈砚周只用余光就能看到小姑娘猛地支棱起来,像是淋了水的刺猬,陡然晃动着身子,甩出水珠,又敛回刺,变得安静温吞。 她最是吃不得苦,被他惯得嘴刁,脾气也算不得多好。 现如今看着,像是给自己套了层壳,伪装的拙劣。 不由得勾了唇,长大了,也生疏了,把他当什么毒蛇猛兽似的,生怕沾上。 姜槐不知道沈砚周的心思,睡的久了,腿酸腰酸,又不好大幅度的活动。 拎着洗漱包去简单做了洗漱,伸了几个懒腰,顺便打了段三脚猫的八段锦,这才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商务舱的早餐丰富。 她没太有食欲,只吃了半个橙子和几口面包。 低头用平板修着这次出去拍的照片。 一个人出行,照片不多,以景为主,偶尔有几张用三角架拍的人像,需要调个色。 她做的专注。 沈砚周吃的也不多,工作好像很忙,开着视频会议,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安静的听着,不作声。 机上的信号不好,多有卡顿,他却一如记忆里的好脾气,没有半点燥郁。 机组人员恰到好处的前来收拾毯子和餐食,广播中提示,还有半小时落地。 沈砚周收起了电脑。 “直接回湾桐市?”他问。 姜槐点点头。 她其实在北青市签了工作。 但因为不论是学校还是专业,都算不得顶级,大厂自然进不了,签了个中等规模的公司,初始工资不高。 因而房子租在了城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板床。 姜淑云看不上她那个算不上“稳定”的工作,也担心女儿一个月微薄的工资养不起自己,非要亲自到北青市来照顾她一段时间,被姜槐拦了下来。 找了个要回家收拾东西的由头,这才阻止了姜淑云想要来的冲动。 只不过…… 姜槐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人,恰好和他投来的探寻的目光对上,心脏漏跳了半拍,猛地就把头偏了回去。 沈砚周也要回湾桐市吗? 她在外读书的这些年,姜淑云已经搬到了楼下沈叔叔的家里。 寒暑假回家,都是她一个人住在楼上。 那个家的角角落落都入侵了妈妈的痕迹。 沈砚周何其敏感,饶是母亲整理妥当,也一定会被窥探出蛛丝马迹。 盐渍槐枝 第4节 只是想想,姜槐就觉得尴尬的无法面对。 倒是对方,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跟个兔子似的,噙着笑逗她,“几年没见,我变丑了?” 姜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还是一样的帅气。” 说着,竖了个大拇指佐证自己的意见。 沈砚周轻笑着,只是到底是转机加上长时间飞行,眼底倦意分明,裹挟着若有似无得血丝,偏生他白,衬得竟然多了几分脆弱。 姜槐把头微微偏开。 她最是看不得他这幅模样,以前他被沈叔叔欺负的时候,明明高她一个头的人,却激得她冲出来保护他。 现在想,哪里用的到她出风头。 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摘。 现如今,那点本就不稳定的心神,只多看他几眼,就彻底乱了套。 气氛在姜槐眼里,多少有几分尴尬,低眸恰好看到了脚旁的袋子。 干脆拎了起来,揣了抹笑意,“哥,送你的。” 白色的纸袋子上,有个漂亮的小白精灵。灵动恣意,明亮的黑色圆眼睛,和一旁拎着它的人有几分相像。 沈砚周轻佻了个眉,长指骨节分明,接了下来,换他说了见面的第一声,“谢谢。” “知道我要回来?” 姜槐思忖几秒,“嗯,妈跟我说了。” “姜姨还好吗?” “挺好的,”说起妈妈,姜槐自在了些,“你还不知道她,最是舒服,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了自己。”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沈鹏飞是火车驾驶员,早些年跑长线,从湾桐到西南边陲的蔺县,经常一连几天不在家,后来改开动车,回家的频率才高些。 但为了追求姜淑云,自从搬到了他们楼下,一日三餐就全应承了下来。 不在家时,都是沈砚周做好了端上来。 姜槐觉得有愧,姜淑云却仿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欣然应下,连带着姜槐也吃了多年他做的饭。 沈砚周只勾唇轻笑了一下,没再多言。 长辈的事情他不多言,以后接触也不会多。 小丫头过得好就够了。 这趟回国,几乎把整个神洲的业务转回国。 需要对接处理的事项多,落地后一连接了几个电话,倒不忘了把她看着,电话接通的间隙叮嘱着,“我回湾桐市,你跟着我。” 不放心的,又偏头和身后的人加了句,“照顾好她。” “是,沈总。” 姜槐这才发现,之前只以为是他和旁边笑起来弯着桃花眼的男人一同回国,原来之前一直在他们身后落座的两个,一路无话的男人竟然也是沈砚周的人。 而下了机,陆续出现在出站口的,竟然有二十几个。 白衬衣黑西装,知道的是神洲集团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社会团体,非/法集结。 引得机场人人侧目,越发显得这中间素颜寡水的姜槐分外特别。 陈悫实的电话是卡着时间进来的。 彼时姜槐刚刚取完行李,跟着阮安的身后。 沈砚周的这个助理周全,只几分钟的时间,就给姜槐大概讲了神洲集团的由来和主营业务。 看得出她对自家老板的不一般,还多说了几句关于他的生活。 无外乎是辛劳单一,一心扑在工作上。 姜槐一边感叹着,还未出接站口,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 不想接,却又知道陈大少爷的脾气,一会儿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压了压情绪,接了起来。 “姜姜!”对方声音一惊一乍似的,带着雀跃,“我在接机口了,你可千万别错过我。” 姜槐的头立刻大了起来,扶着额,满是无奈,“你怎么来了?” “姜姜,我错了,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乱发脾气,不,以后都不发脾气了,你别不理我,这十几天,我度日如年……” 陈悫实还在碎碎叨叨的说着,姜槐已经皱着眉的把手机放的远远的。 再看向接机口,可不就是陈少爷那头骚气的金发。 一身黑色的机车夹克配皮靴,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寒冬腊月,在六月末的炎夏里,像个傻子。 手捧的一看便是jenny做的花束,开在北青市寸土寸金的大融城,从不做低于五位数的生意。 张扬热烈的开放着,红色、橙色与紫色混杂,符合陈悫实的风格。 姜槐长叹了口气,人明显蔫了下来。 “怎么了?” 刚刚不知何踪的沈砚周走了过来,立在她的身旁,轻轻微斜,照顾着她的身高。 只不过眼眸随着她的目光过去,也恰好落在了陈悫实的身上。 少年张扬恣意,称得上帅气。 “前男友?” 如果他没记错,小丫头电话里那个女生说的是“失恋之旅。” “找你复合?” 他说的明明是问句,语调却尾音上扬,姜槐莫名的,听出了一抹不算愉悦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 这文不虐!纯甜!!zei甜的那种,所以注定也不会长,突然冒出来的灵感,还希望大家多多评论收藏,因为这个收藏数注定v不了,需要大家的热情写下去! 第3章 前男友 你的前男友很帅,就是脑子不好…… 姜槐再次当做没有听到沈砚周的话,只是微微挺直了身子。 一会儿和陈悫实估计会是一场“恶战”。 这少爷最大的问题就是听不懂人话,一意孤行。 他们俩这场所谓的“恋爱”,持续了一共不到三周。 陈悫实从大三追求她到研二,追的人尽皆知,轰轰烈烈。 北青市陈家的小少爷,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俊美的仿佛屏幕里的秀人,旁人都以为是个多情风流的主,偏生栽在了姜槐身上,爱的死去活来。 每日里风雨无阻的早安晚安,要来她的课表,早课送早餐,晚课送宵夜。 放着出国留学回来接手家族产业的大好的前程不要,去和她一起读金融系的研究生,苦巴巴就想每日里能看着她。 姜槐从最开始的冷声拒绝,到后来被缠的无奈,再到最后,她也恍惚的以为,大抵这就是爱情。 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二十岁尚且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女生无法抵抗的。 更何况,这些年追求姜槐的人从不在少数,但大多夭折在她冷漠的拒绝里。 只有陈悫实,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经年如一的待她。 所以临近毕业,所有人都在嚷嚷着再不恋爱就要错过校园爱情的尾巴的时候,姜槐终于点头,答应了他。 但恋爱和被追求,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陈悫实的少爷病发作起来,令人难以接受。 每日都要一起吃饭,每天都要打上数个小时的电话,姜槐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要给他,就连和赵在怡逛街,他都会吃醋。 巴巴睁着一双狗狗眼,问她是不是不爱他了。 更别说其他的异性朋友。 临近毕业,学院组织大戏彩排,姜槐作为主持和串场,自然有配合的男搭档。 陈少爷就坐在排练室的长板凳上,长腿交叠,冷眉冷目,盯得对方浑身发毛。 直至把搭档换成了女生。 关系的崩盘是姜槐签公司的那天。 陈家小少爷一万个不乐意,坐在女生宿舍的楼下,一脸幽怨。 “姜姜,这公司还没我家十分之一的资产,你何苦去当牛做马,我让我舅舅给你调个部门经理的位置先干着,你如果想一直工作,日后岗位也随你挑。” 那副努力克制自己,却又挡不住的骨子里的不可一世,是横亘在两个人中间,银河似的长。 她苦口婆心和他分析着两个人的不合适。 可陈悫实哪里会听,一双眼睛猩红,只恨不能掐着姜槐的脖子,让她收回所有的话。 “我对你不好吗?我恨不能把全世界都捧到你的面前,你说我们不合适,姜槐,你没有心!” 姜槐眼看着根本说不通,这才把对方拉黑,直接奔赴了自己的毕业旅行。 现如今看着外面的人,还有旁边的沈砚周,那口气叹的越发的长。 心里打好了腹稿,堪堪向外走去。 果不其然,对上了陈悫实那双亮起来的眸子。 少年欣喜,手捧鲜花,大步向前,脚底生风似的,几乎是瞬时就要把姜槐搂进怀里。 却猛地撞上了一双手臂。 他的力气不算小,成年男性冲撞而来的力气足以折断一双手臂,他却稳稳的,被拦在姜槐的身前。 盐渍槐枝 第5节 灰白色的西装衣袖,无一丝褶皱,配着一眼难忘的古董袖口。 “你谁啊?!” 小少爷彻底炸毛,挥着拳头就想往沈砚周脸上捶去。 却不曾想直直的捶进掌心里,生被人控在了原地。 陈悫实绝不算矮,一米八的身高配上他的脸,在青大几乎是横着走,可眼前的人却还比他高了不少,一双眼眸冷着刷过来,气场彻底压灭了他的火气。 陈小少爷自知不是对手,悻悻的把手抽了出来,人往姜槐身边靠了靠,眼皮翻起,低声问,“姜姜,这是谁?” “我哥,”姜槐向后撤了一小步,和陈悫实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对方一听,来了精神,“哥哥好,我是姜槐的男朋……” “陈悫实!”姜槐冷声。 少年的自我介绍被硬性打断,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却克制着,抬眸,恰好撞进了所谓的哥哥的眼睛里。 对方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他时,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陈小少爷跟着父母自幼在北青市的红圈里混,什么人不曾见过,便是级别再高的首长,他也能低眉顺目的聊上几句。 却不知为什么,在姜槐哥哥的眼底下,那股阜盛的底气被偃了几分。 眼神移开,再没敢向上望去。 姜槐没有注意他们之间的眼波流转,只耐着性子的说着:“你不用来接我,也不用再和我道歉,我说过的,分手跟谁犯了错没有关系,是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陈悫实瞬间跺脚。 “怎么不合适了,男帅女美,我的冷笑话你回回都笑,付昀跟我说过,这世界上能听懂我冷笑话的,就是我的真命天女。” “你看,”姜槐一摊手,“你总是不容许我说任何反对的话语,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对吗?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朋友也可以倾听你的冷笑话。” “不一样,姜姜……”话说着,陈悫实就要伸出去够眼前女孩的手腕。 却冷不丁被人影挡在身前,把少女掩盖的密不透风。 沈砚周的长臂揽在姜槐的肩膀上,几乎是不给她任何缓冲的,把人推着向前走。 “哥,哥,你等我说完啊,哥……” 陈少爷还在挣扎着,在接机口不算消停,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被谁拦住,没有再上前来。 姜槐走得远了些,回眸看到身后无人,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陈悫实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坏人,只不过实在是太难缠。 转回头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沈砚周的怀里。 夏日衣薄,她只穿了件白色的亚麻t恤,一节手臂被机场的空调冻得凉透,贴上沈砚周的外套,仿佛可以透过布料,感受到他皮肤的质感似的。 她连忙撤了个步,想把自己从他怀里摘出来。 却不曾想,他的掌心牢牢卡在她的肩膀上,看似没有用力,她却溜不动分毫。 只得就这么被他揽着向前,一颗心在胸腔内不受控制的又跌宕起来。 “前男友很帅,”沈砚周这话说的带着笑意,偏又裹挟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就是脑子不好。” 姜槐一愣,险些脚底踉跄。 这话刻薄,怎么都不像是沈砚周能说出来的。 她偏头想要去看他的神情,却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和骨骼分明的下颌。 不像是她认识的沈崇。 也是,她认识的是六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不是现在这个,被人簇拥着的沈先生。 姜槐屏息,跟着他一直走到停车区。 三辆黑车停着,霸道又夺目。 沈砚周拉开第一辆的车门,示意姜槐先进去,而后和严会桉交代了几句什么,也跟着上了车。 姜槐不太懂车,但坐的这辆却认识。 mansory g级。 陈悫实的梦中情车。 碳改的全黑奢华,姜槐曾听他絮絮叨叨说过许久。 说这车不仅贵,还难买,提前数年定下,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提上。 只是想不到,沈砚周会开。 高调的改装车,硬冷残酷,全然不像他这个人。 内饰是同样的银黑色,不算舒适的乘坐感,远不如动车来的舒服。 这样开三个小时回湾桐市。 姜槐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腰,会断。 “一会儿会换车回家,不开这个,放心。” 司机把车驶离机场,沈砚周这才开口。 姜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窥探到。 轻声道:“我没有关系的。” “老沈看到我开这车,会以为我作奸犯科的。” 一句话,倒是逗笑了姜槐。 沈叔叔和他关系不好的事情她最是清楚。 以前便能感受到,明明沈砚周是他的亲生孩子,他却不管不问,反而对自己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姑娘好的仿佛亲生父亲。 自从沈家搬到她们楼下以来,姜槐就只能看到沈砚周忙里忙外。 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清洗,饭是自己做,家是自己打扫,饶是高三最重要的时候,沈鹏飞也从未伸手帮过儿子一把。 姜槐那时候看不下去,借口自己读初三,要中考,吃不惯沈砚周做的饭,这才让沈鹏飞和姜淑云两个大人做了小半年的晚饭。 后来姜槐读高中,沈砚周已经远赴北青市上学。 沈鹏飞干脆每日在她们家做饭,每每一张桌子时,姜槐也会恍惚,他们好像才是原生的一家人。 沈叔叔从不在乎沈砚周在外面过的是否好不好,甚至从他和姜淑云聊天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出,他好像都不曾给过沈崇一分钱的生活费。 学费还是湾桐一中当年给予状元的奖金。 只有在姜淑云焦虑姜槐落下的成绩时,才会命令他每周回家,为这个无名无分的妹妹补课。 词严厉色,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再后来,她高考结束,沈砚周已经拿着奖学金公派出国,不曾再回过湾桐市。 偶尔姜淑云会感叹“孩子再优秀,不在身边又如何”时,姜槐会暗暗的想。 沈崇你要飞的越来越远,越来越高。 现在,这个高飞的人落地停靠在自己身边,饶是以哥哥的身份,姜槐这颗跌跌撞撞的心,也还是不着痕迹的的,因为熟悉的味道而慌忙逃窜。 真难啊。 姜槐想着,努力的试图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儿,可到底时差难倒。 飞机上睡了数个小时,现如今头脑清明。 不算逼仄的车内环境,萦绕的都是他身上若有似无得鸢尾根的气息,她想平心静气都难。 一颗心松松紧紧的。 就连呼吸都怕太过明显,刻意放缓了频率,口鼻并用,煞是可爱。 沈砚周不用偏头都能感受到小姑娘的紧张,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大尾巴狼。 以前张牙舞爪的那股嚣张劲,怕是要养一养才能回来了。 这样想着,不由得低眸自嘲的笑了下。 他这个充满“前科”的哥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让她安心。 赵在怡还在八卦。 @在在:【我听陈小公子说,你哥和你一起回来了,什么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哥,出国一趟领了个男人回来??】 @姜丝很甜:【沈叔叔家的】 @在在:【哦哦,想起来了,你那个帅的人神共愤,脑袋聪明的异于人类的哥哥】 好在车内尚且明亮,屏幕里的文字看起来并不算明晰。 姜槐多少有几分心虚,轻轻往旁边挪了挪,以确定沈砚周看不到她和赵在怡的聊天内容。 @姜丝很甜:【没那么夸张】 @在在:【怪不得陈公子蔫了,刚约了付昀去喝酒,啧啧】 @在在:【话说你回来的时候你哥一块吗?让我见见呗,我还没见过优质人类模板】 @姜丝很甜:【我跟他不熟】 是的,姜槐想,她和沈砚周只是比邻居好一点的关系,又或者,沈砚周本就厌恶死了自己。 这个占去了自己父亲所有关注和爱意,扰乱他家庭罪魁祸首的女人的孩子。 毕竟六年前,他像扔掉一个垃圾一样把她扔掉了。 作者有话说: ---------------------- 沈砚周:???不熟??你生理期的姨妈巾都是我给你买的! 女主视角的两个人不熟,男主视角下两个人简直亲密无间 盐渍槐枝 第6节 第4章 回家 般配 车从机场出发,没有直接上高速,反而驶向了城郊。 绿水青山,是北青市少有的世外桃源,市内人头攒动,这里却人烟稀少。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是寸土寸金,单平价格不低于市区的静安别墅区。 姜槐虽然在校读书,却也听赵在怡说起来过,单栋九位数的价格,购买条件苛刻,是给上面的人配的。 至于上面的人是什么人,赵在怡不知道,只说陈家能够个边,姜槐也就更不知道了。 现如今她看着车一路畅通。 山脚下的岗哨有人把守,只看了眼车,就俯身鞠躬开门,一路上山,绿树环绕,每一个关卡,都恰到好处的自动开启。 车子行驶的路程不短,最后停在了白墙黑瓦的主楼前。 别墅算不得大,上下四层,前后两院。 但却独享方圆一里的山林。 门口站定着双手合十,头发多少有些花白的管家。 身后是周身黑色套装的工作人员。 “下来吧,换辆车。” 沈砚周说的随意,率先下了车。 一旁的管家持重,声音沉稳,“沈先生,车已经备好。” 车型低调的suv。 有人轻声快步的替他们取了行李,有人递了热毛巾和已经凉好的茶水。 沈砚周那身西装被换下,换了件舒适随意的外套。 姜槐静静地站在身后,人多少有些恍惚。 她自然知道沈砚周这些年赚了钱,单是随随便便替她升舱就可以看出。 姜淑云也说过多次,无外乎是你看你哥,学习好就是有用,进大公司赚大钱,你要跟着学习一类的话术。 但有钱和跨越阶级从来不是同样的事情。 这样的地方,在北青市,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金贵。 就连陈悫实那样的人家,也够不上。 而沈砚周,一个从湾桐市走出来的少年,不过九年的时间,成长成了她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人。 他就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 明明记忆中关于他最后的片段是白t恤的少年,一字一句的给她讲着数学公式的运用,算不得温柔热情,但偶尔也会夸赞两句。 “这里思路是对的,但过程不够耐心。” “这种题要多想一步,一步就够了,对你来说,不难。” “模考的成绩是有希望进青大的。” 明明那时候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混杂着棉麻日光暴晒后,带着轻微尘土气息的织纺味道。 不似现在,好像和这个建筑似的,像密不透风的,高级贵气又完美的琉璃。 姜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暗恋都和她一样,希望他过得好,却又酸涩于两个人之间银河长亘的距离。 山上的空气干冽,裹着徐徐的风,让夏日都不再沉闷。 有钱的好处。 沈砚周走过来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神都已经离了焦,她发呆常有的模样。 顺手揉过她的头,“发什么呆?走了。” 爱不释手似的,又多捏了两下。 头上大掌揉过,姜槐仿佛能感受到他掌心厚实的温热,脑海中不成型的胡思乱想被暂时抛一空。 沈砚周率先进了驾驶位,姜槐不好坐在后面,只得拉了副驾驶的门。 中规中矩的雷克萨nx400+,不论是车型还是价格,与之前的mansory g级天差地别。 看起来是符合姜槐想象中的他的车。 许是车上少了个人,许是车内空间小了些,许是还未从刚刚静安别墅的震惊中抽离出来。 姜槐一路安静。 就连赵在怡给她发的信息她也没有心思去看,只一路看着窗外,任由手机断断续续的嗡嗡作响。 大概是沈砚周提前和家里说了他们会一起回来的事情。 难得的,姜淑云没有给她电话,让她不必考虑着如果当着沈砚周的面应付母亲。 毕竟在姜淑云眼里,他大概还是七八年前的少年,可以随意揉搓扁圆。 只是心沉下去,很难再浮上来。 沈砚周偏头,就能看到小姑娘闭紧的唇。 白齿一点点啃食着下唇,磋磨着,要咬出血来似的。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姜槐的变化,越来越局促,越来越拘谨。 好像他给她展现的每一面,都能让这个绝不是胆小鬼的妹妹越发的无措。 到了现在就像是个乌龟,把自己彻底包裹在了壳里。 不好敲击。 轻了无用,重了伤人。 是他有些着急了。 “我这几年回过几次国,住酒店不算方便,就买了套房子。比较巧,朋友急需现金,价格远低于市场价,我刚好从前公司离职,有一笔不小的竞业金,算是歪打正着的。” 姜槐没想到沈砚周会给自己解释这样的事情。 没什么立场的事情,他也不算话多的人,能让他解释,自然是有别的深意。 姜槐第一时间想的是,就和车子一样,沈砚周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真实的经济情况。 静安别墅那种地方,想出手根本无需降价。 她这些年跟着陈悫实,对于这座四九城里的金贵事,总是多多少少了解了些。 于是回眸看向他,带着几分认真的说道:“哥你放心,房子和车的事情我都不会跟我妈说的。” 小说和电视剧里常演的,发迹后总会备受穷亲戚的困扰。 姜槐摆的准自己的定位。 沈砚周知道她领会错了,却也没再多言。 唇畔依旧挂笑,像是一个普通的长辈哥哥似的随意的问道:“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姜槐低声应道,“也不开心。” 这话说完,姜槐的脸已经转向了窗外。 从沈砚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长发散落下,隐隐漏出的一抹白。 看起来,带着几分孤寂。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刚刚挑起的话题勾起了伤心事。 小姑娘的初恋就这么夭折,哪怕是自己说的分手,想必都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他不认识陈悫实,但记得之前姜槐电话里那句陈家小少爷。 之前阮安替他调查姜槐的关系网时,着重标明了这个人。 北青市陈家的小少爷,追求她多年,只是那时候也没听说两个人在一起。 沈砚周的眼眸看向前方,丛丛叠叠的绿树高山,云朵忽高忽低,是很多年不曾开过的,回弯桐市的路。 他淡淡的,勾着唇,夹杂着暧昧不明的懒散与笑意,也还有几分郑重似的,“那就找个让你开心的。” 继而他听到耳边轻轻的应了声。 “嗯。” == 湾桐市是个海滨城市。 东部沿海地区,夏日温度适宜,海风吹过,裹挟着浓郁潮湿的辛腥和残存的满市的白槐花香气,是特殊的,镌刻到骨子里的味道。 姜槐每一个夏天,都会闻到的味道。 这些年姜淑云都没有搬家,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车不便通过,再加上前些年被几个旅行博主拍了照片发出,变成了固定要打卡的地方,人流如织。 起先是拐角的古旧老楼出片。 旧时代留下的老派德式建筑群,皮薄楼脆,看起来漂亮,其实透风漏雨,咯咯作响,就连楼上多走几步,楼下都听得清楚。 再后来有人开了几家咖啡馆。 彩色玻璃花窗配上巷子里密而盛的梧桐树,称得上浪漫一词。 咖啡馆排队的人多了,就有人放了打卡的地标,政府乐见其成,把周围原是居民跑步的广场开发成了公园,把小山变成了景区,人便越发的多了起来。 姜家就住在建筑群的后面。 湾桐市最早的机关老楼,四十年前也曾风光一时,后来被姜淑云买下的时候,只剩下便宜这一个优点。 没有电梯,经常停电。 姜槐的记忆中,很多个夏日都是喷满了花露水,坐在楼下挥着蒲扇呀呀背书来度过的。 后来沈砚周搬来,她会透过窗户看到他的书桌。 停电的日子,他在窗前摆了三根蜡烛,人坐在椅子上,看不到,却能在外墙上看到烛光投射出的他的影子。 柔软的,平落在额前的头发,纤长的脖颈和偶尔撑住头的,骨节分明的手。 盐渍槐枝 第7节 他的体态一向很好,标准的小白杨身姿,挺拔傲立,板正的像他这个人。 这一点细碎微小的影像,让停电的日子,变得不再难熬。 只是后来高考结束,市政主修了老城区的电力网,沈砚周再未回来过,电也再未停过。 姜槐眼看着车向巷口驶入,立刻偏头喊住了他,“哥,再往里就不好进了,你停在文化宫门口吧。” 现如今进入暑期,只怕人会非常多。 “好,”沈砚周听劝,未多言,径直把车驶入文化宫内。 车牌是青a,自然被人拦了一下。 姜槐从窗户里探出头去,扬着一抹笑,“卢伯,是我,姜姜,这是我哥的车,你还记得吗?沈崇。” 门卫室立刻走出了笑的温和的老人家,六十余岁的模样,但身形健硕,是北方人的高挺。 “沈家的小子终于回来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是你这个当妹妹的能说动他。” 沈砚周好脾气的笑的温和,“卢伯。” “还真是沈家的孩子,长成大小伙子了,快停进来吧,就你家那楼,现在是没法进喽,一天天的都是人啊,你俩从后巷走。” “好嘞,”姜槐一边脆声声的应着,一边从偌大的背包里掏了个小袋子出来,“卢伯,我出去玩了一趟,这个给您,外国的巧克力,可好吃了,就适合逗孙子,保证元宝说爷爷世界第一好。” 卢伯被彻底逗笑,眼褶子皱起,挡不住的喜悦,伸手接过了巧克力,“元宝胖的,他妈天天嚷着让他减肥。” “元宝那叫结实,身体好。” 姜槐的每句话都说进卢伯的心坎,临走卢伯笑着拍着她的手,“小沈不常回来,多住几天,车放这里就行,放心。” “得嘞,我替我哥谢谢您。” 沈砚周取了行李,就看到小姑娘看向他之后,不知道和卢伯说了什么,两个人仰面笑着,迎着簌簌的叶片声响。 小姑娘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扬着一张笑脸,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乌亮的双眸,再寒暄的话术都像是真心,惹得巷口里的爷爷奶奶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 姜家的小姑娘漂亮又聪明,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小子。 总不会是沈家的小子。 他父亲喜欢她妈妈,追的人尽皆知,他们两个早晚是要被写进一个户口本,当亲兄妹的。 奶奶们总是这么说着。 然后夸着姜淑云好命,有这么好的儿子和女儿。 沈砚周低眸看向他手边的大行李箱。 黑色的,却贴满了卡通人物的贴纸,每寸角落都不放弃。 就像眼前的小姑娘,笑容如光,渗透而入,侵占着人的生命。 沈砚周的手指微微用力,把把手紧紧的攥在了掌心里。 握住了,就不会放开。 不论是箱子,还是人。 小姑娘看到了他探过来的眼眸,挥动着手臂,带着小时候娇俏的快乐,“哥,走这边,我带你走一条秘密通道。” 日光落下,穿过浓密的绿荫,金丝洒落般,形成光点落在她的脸上。 柔和的像是漫长电影中的画面。 好。 秘密通道。 就像他们彼此交织的生命力,全都是只有彼此才知晓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一起住 同居 姜槐当真带着沈砚周走了条小路。 文化中心的后门走去,穿过老市场,再拐进胡同里,就可以直接到鱼岸苑。 只是不算好走,狭窄的泥土路,根本无法通过行李箱的滑轮。 所以刚刚到巷口,她就有些后悔。 自己那箱子少说二十斤,严卡着托运额度,走过着百十米的路,不是什么轻巧事。 当即伸出手臂虚虚拦住他,“这条路太难走了,还是走主路吧。” 在她的印象中,沈砚周虽然体育一向好,跑步跳高都是在校运会上摘得金牌的种子选手,但那时候毕竟年轻。 她虽然不曾见过创业的人,但研二实习的时候是在大的审计所,见过合伙人一晚连喝三场的盛况,自然知道,沈砚周有如今的地位,必然不是靠着一张嘴或者一身纯本事拼来的。 抽烟喝酒熬大夜,想必身子亏空了不少。 还是不要给他难堪的好。 主路虽然绕远,但这些年市政修缮,很是好走。 当即伸手就要接过自己的箱子。 却不曾想,箱子不仅没碰到,人还被拎起。 沈砚周竟然单手揽住她的腰际,把她从巷口一把转移到了巷子里。 臂弯嘭起的肌肉紧贴她因为衣服上起而露了一抹的腰际,有一种灼烧人的滚烫。 姜槐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瞬时起了一层的疙瘩。 她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肌肤相亲,脚尖踮地,唐皇逃窜似的,猛地向前小碎步跑了两步。 以至于惹得沈砚周失笑,“姜槐,我吃人吗?” “没,没有,我就是,”姜槐半响平复了一下心情,手指把衣服向下扯平,第一次后悔为了漂亮,穿了这么一件刚刚盖过肚脐的露肩上衣,“有点突然,吓了一跳。” 这行为突兀,怎么看都不像沈砚周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却又想着他在国外生活了六年,或许对他来说,这种只是“随手”的小事,嫌她啰嗦,干脆用行动告诉她。 走这条路就可以。 来自“霸总”的专权。 这样给他找补着,姜槐的一颗心才慢慢沉了下来。 眼看着他单手替她拎着行李箱,信步而行,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刚刚的悸动化作惊叹,“沈砚周,你好厉害啊。”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直呼了他的大名,立刻噤声不语,生怕落个没大没小的罪名。 人的脸一变三变,有几分过去姜槐的“嚣张”。 姜槐以前算不得是个多么听话的姑娘。 虽是喜欢沈崇,但毕竟套着一层所谓兄妹的关系,在最初心思没有那么深的时候,对他多少有些跋扈。 也曾挑食的嫌弃他做的食物,也会怪他题讲的难,听不明白。 气急了,会叉腰喊他,“沈崇。” “沈崇,我是笨脑袋,你讲的清楚点。” “沈崇,我明天想吃水煎包。” “沈崇,我生理期肚子好痛,你可不可以去给我买卫生巾。” “……” 沈砚周听着,人停了下来,箱子放在手边。 狭小的,堪堪可以过人的巷子里,红砖墙面映衬着即将西下的太阳日光,照的或明或暗。 姜槐有些无措,怕自己说错了话,眼眸中带着几分慌张。 头发长得长了,被用巨大的玩具抓夹抓在了脑后,只余了些许碎发落在额间,面旁。 在飞机上卸了妆,人寡净,白澄澄的。 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水亮,幼圆。 刚刚触碰过她腰际嫩皮肉的右臂还能隐隐存留着刚刚那抹滑软的触感。 沈砚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行李箱黑色的扶手,像是摩挲过她的发顶和肌肤。 只是想想,就已经让人躁动难耐,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几乎可以霎时夭折在她的身上。 要费劲心力,才可以克制半分。 姜槐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异动,看得他面色不佳,隐隐有怒气而出似的。 只觉得是不是当真官升脾气涨,现如今的沈总,说不得了。 又想着,好歹也是兄妹,妹妹大名大姓的叫声哥哥又能如何。 眼眸不由得夹杂了几分委屈似的。 引得沈砚周的眸色越发晦暗。 像是想要吃了她。 指尖用力,青筋突起。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 墙边大树蝉鸣,姜槐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和着蝉叫一样倾泻而出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撤步而逃。 好在沈砚周最终还是只勾着唇,低眸轻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盐渍槐枝 第8节 走出巷口的那一刻,姜槐长呼了一口气。 万幸他们已经长大分开,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共处在一个房间里,她偏头脸颊都会蹭到他衣袖的时光已经是过往。 这样逼仄到心跳跃出的机会,不会再有。 == 沈鹏飞和姜淑云早早的等在了楼下。 七月份的湾桐市湿热,两个人俨然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姜淑云的脸颊被晒得潮红,饶是带着帽子也挡不住的热气。 沈鹏飞踱着步,不时的向大门口看去。 姜槐算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姑娘。 虽然父母离异的早,但沈鹏飞对她的好,甚至远超过很多亲生父亲。 比如外出读书的这些年,只要回家,沈叔叔总会等在楼下等着,替她拎箱子。 他常说,“这么沉的箱子,都要赶上我们姜姜一半高了,拎多了不长个,不行。” 也会给姜槐变着花样的做各种美食。 湾桐靠海,临海而食,盐焗虾、生腌蟹、清蒸鱼、蒜香蚝…… 吃得姜槐嘴刁,后来北上读书,总也吃不惯食堂里的海鲜品。 陈悫实还曾经为她冷链空运过来自北欧的生鲜,却都不及沈鹏飞的厨艺。 跑长途时,路过些停靠时间久一点的大城市,会从站点给她买礼物。 都是些小玩意,无外乎当地特产的糕点,手编小玩具,但次次不落。 只是这些,沈砚周都没有。 从沈家搬到姜家楼下,姜槐就很少见他对沈砚周有什么太多的好态度。 大多数时候像是对待一个成熟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工具人,用来给姜家母女做饭,辅导功课。 姜槐小时候不理解,还曾问过姜淑云。 妈妈却也只是摇摇头,“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与咱们没有关系,若是沈叔叔待你不好,你来告诉我。” 后来外出读大学的几年,看着寝室的姑娘们恋爱分手,哭哭笑笑,分分合合,这才有了点爱情不由人的认识。 但总归不能去懂,那么温柔周道的沈叔叔,为什么独独对沈崇这般漠然。 可这次,明显不同了。 沈鹏飞比之过往,拘谨苍老了不少。 好像年岁渐长,人佝偻,就显得矮小。 明明是临近一米八的北方男人,这一刻仰头看向沈砚周时,姜槐觉得他又矮了几寸。 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针织polo衫,头发也明显梳理过,比较正式的着装。 脸上挂着一抹不算娴熟的笑容,有几分刻意的尴尬似的,想要接过沈砚周手里的箱子,“小崇好久没回来了,快上楼吧,我和你阿姨做了些你爱吃的。” 沈砚周回来之前换了身衣服。 笔挺的西装套组被最简单的t恤黑裤取代,外罩了件水蓝色的棉质衬衣,袖子被挽起,人也变得比之前柔和了些。 凛冽的气质淡下去,有几分外出归来的学术精英模样。 当下不着痕迹的的,把沈鹏飞的手错过,没有要放开箱子的意思。 面色无虞,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没有久未归家的激动,也没有功成名就的傲慢。 只是多少与这楼,这人格格不入了些。 声音不轻不重,同样听不出情绪,“箱子沉,我来吧。” 余下的也没有多话,推着箱子便进了门楼。 鱼岸苑的房子本就老,没有电梯,楼梯间的灯坏了大半,一开始还有物业的人修,后来物业费收不齐全,也就没人再管。 沈家住二楼,姜家在四楼。 拎着沉重的箱子上楼,不算是个轻松的事情。 虽是白天,但屋外绿树荫庇,挡了大半的光,这楼道内也就不算明亮。 墙面经久未修,有脱落,有阴湿,更多的是交叠落缀的各类广告。 牛皮癣似的,糊在裸露的电表箱外。 还有散发着淡淡的,因为海边潮湿而带来的发霉的气息。 脱落的墙皮是块状的白灰模样,偶尔会踩到鞋上。 姜槐跟着姜淑云走在后面,一路上楼,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京郊的那套静安别墅和门口站定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的管家。 精致疏冷,贵气无暇。 和这里千差万别。 明明走在前的都是沈砚周,她却觉得是无法融合的场景画面。 跳脱出脑内场景,像是在飞机上浅睡的臆想。 最开始觉得这样富贵傲然的沈砚周是假的,可走到楼上,看着他放下她的箱子。 袖口间的那枚袖扣也早已被取下,但细长的小指上,带着一枚素圈。 只是最最简单的白金指环,却仿佛带了光似的刺目。 明明是最贴近沈崇的着装,却好像过往曾经住在这里的少年才是假的,从始至终,沈砚周都应该是这样的模样。 矜贵疏离,与她有异。 她的脸蓦的涨红,在看到他的脚下踩着一张颜色刺目的广告单页后。 好像这样的房子只属于她,是配不上身前的人的。 也是,毕竟当年那个住在这里的少年叫沈崇。 而现在的,是她不熟悉的沈砚周。 姜淑云小碎步上了楼,开了门。 老旧的铁制防盗门里面是褪色的木门,就连钥匙也还是扁平的,易配的。 姜槐曾经提醒过姜淑云很多次。 鱼岸苑本就老旧,监控少,也只能覆盖小区大路的地段,她一个人独居,务必要换一个结实复杂的锁。 可姜淑云未听到后半句,只听到了前面,干脆收拾了行李搬去了楼下。 直言两个人住总是安全的。 四楼还保留着六年前的模样。 灰白的布艺沙发上铺盖了手织的盖毯,洗的已经泛白。 玻璃茶几边,放着几个圆形木凳,是姜槐以前夏日贪凉,开着空调做作业的地方。 就连水杯,也还是姜槐小时候的厚底玻璃杯,放在闲置了许久的饮水机旁。 像是一群人突然闯入了静止的时空,能够显而易见的窥探出,这里许久没有人长期居住的痕迹。 沈砚周没有环顾四周,只是把行李箱推到姜槐房间的门口。 转身看向门口发呆的小姑娘,“下楼?” “哦,好。”姜槐回神,应着,看着他空荡的双手,突然意识到,他没有拿任何的个人物品,连一个随身携带的背包都没有。 好像他不是回家,只是一个短暂停留的客人。 他应该从没有想过要住回家里。 姜槐偷偷的,小心翼翼的呼了口气。 姜淑云在后面拽住她,“让你给你哥带的礼物那?” “下机前已经给他了。” “他没说什么?” 姜槐疑惑的看了眼姜淑云,摇了摇头,“谢谢算吗?” “没事了,走吧,你沈叔叔等着了。” = 菜一看便是沈鹏飞亲自做的。 六菜一汤,海鲜占了大半,还有一道清炒海肠。 这是姜槐第二次在家里见过这道菜。 第一次是沈家刚刚搬到鱼岸苑,彼时还是沈崇的少年给他们做的第一顿饭。 主菜便是这道清炒海肠。 大概是他喜欢吃,也觉得是时令的生鲜。 处理起来其实并不简单,需要多次清洗,炒制也费了些功夫,轻了生,过了老,只有恰到好处,才能保持口感的爽脆。 姜槐从未吃过这道菜,姜淑云不喜欢,觉得这种粉色的海虫子惹人生厌,也禁止她从其他地方食用。 因而不由得多吃了两口。 清口的鲜,配上入口的脆。 绝对算是一顶一的海菜。 可姜淑云却因此许久未让沈崇和沈鹏飞上楼。 她以为,这是沈崇给她这个未来阿姨的下马威。 沈叔叔如何处理的这件事情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初的那段时光,沈崇待她冷漠。 盐渍槐枝 第9节 浅曈晦暗,幽深无底。 现如今,这盘海肠摆在这里,更像是一种示好。 老去的父亲愧对于事业有成的儿子,低微的讨好。 桌子还是以前的四角方桌。 泛黄的桌面因为经年擦洗和油渍的浸润,变得色块不一。 盘子也依旧是过去的陶瓷盘。 缀着花花草草,底色繁复。 房子干净整洁,这些年陆续换了电器,改了布局,也就不像四楼的那套房子,博物馆似的保留着原貌。 姜槐坐在这里,到底是窥探不到半点当年的气息了。 沈鹏飞取了两只酒杯,二两酒的小杯。 又取了之前总跟姜淑云吹嘘的,因为及时发现路障问题,拯救了一车人,挽救了巨大损失。因而除了表彰,集团负责人还以个人的名义,送了他一瓶好酒。 网络上搜不到,据说是内供品。 被放置在酒架的最高处,任谁来都要讲一讲来历。 “和爸爸喝一个?” 沈鹏飞是实打实的询问语气。 不似以前,冷言冷语的,全都是命令式的句子。 却不想,沈砚周把酒杯推回到了沈鹏飞的面前,淡淡的拒绝,“开车了,下次吧。” “住家里就行,”沈鹏飞搓着手,带着几分不算熟络的热情,“你阿姨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给你换了新床和床品,好不容易回来,在家住吧。” “不了,不方便。” 这三个字一出,姜淑云的脸色多少有几分尴尬。 他却未再多说什么。 空气静谧冷清,有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疏离。 还是姜槐开了话头,讲了些在北欧的趣事,话题延展下来,这才有了几分生气。 沈砚周过往也话少,大多数时候不问不答,会等所有人吃完饭再去洗碗,现如今自然不是这样的家庭模式。 姜淑云几次试图把话题往他身上带。 比如现如今的创业方向,回来后是否还出去,当然还有长辈最关心的个人问题。 “砚周这次回来,带着女朋友一起?” 沈砚周抬眸,看着姜淑云满眼的好奇,手指拂过带着水珠的玻璃杯,刚好角度折射,可以映出姜槐的手指。 “没有。” 这回答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说没有带回来,还是没有女朋友。 姜淑云和沈鹏飞彼此对视了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还出去吗?还是就定在国内了。” 沈砚周答得算是客气。 “我在北青市有套小房子,以后就常居那里。” 大抵是听到他以后不会回湾桐市,姜淑云长舒了口气,又想到什么,客套了句,“北青市好啊,姜姜的公司也在那,你们兄妹俩可以互相照应着,互帮互助,我们作长辈也好放心。” 这话姜槐没在意,她和沈砚周现如今的关系,也照顾不到彼此什么,她不单方面的给人惹麻烦,已经算是很好的。 姜淑云眼见着两个人都没应话,特别是姜槐的头低下,埋头吃的仿佛是个隐形人似的,从桌下揣了一脚她。 姜槐只得端了个一看就是刻意为之的笑容,没有一丝的真诚,“以后就麻烦哥照顾了。” 不过是个客套的场面话。 谁曾想沈砚周抬了眼皮,眼眸落在姜槐的脸上,勾唇轻笑,把她这句话当了真似的,“不麻烦,直接搬到我那里去吧,房间足够,爸和姜姨也能放心。” 这是回来后沈砚周喊得第一声爸,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沈鹏飞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眉眼微张,嘴角轻微抽动一下,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 哦吼~ 第6章 宵夜 来我家 这话题跟惊雷似的。 姜槐险些被嘴里尚未剃干净的鱼刺呛到,急头白脸的喝了两大口水,这才得以喘了口气。 第一句就是,“不用不用,你那房子太远了,我上班地铁都要坐一个小时。” 笑死,静安别墅那种走进去都担心自己灵魂不干净过不了安检的地方,谁敢去住。 沈砚周摆明了逗自己玩的。 她说的太自然,以至于姜淑云的表情微变,盯着女儿看了数秒,眸色敛起,嘴角刚刚扬起的笑意压下,不着痕迹的问道:“你去过小崇家了?” 姜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怕姜淑云追问,圆了一下,“嗯,哥回去放行李,我就跟着了,主要是那房子太偏了,都到城州区了。” 北青市周边的地市,通勤一个小时起,房价也远低于市区的价格。 这话多少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沈砚周不语,勾唇看着姜槐半是心虚半是梗脖的模样。 小姑娘长大了,说起谎来也自然,接的没有半分磕绊。 一双大眼睛水亮亮的,倒显得分外真挚。 姜淑云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倒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沈鹏飞接着姜槐的话头,“就是,你俩都成年人了,住在一起也不像样,槐槐那房子租的虽然偏了点,但我查过,地段还不错,安全,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就行。” 父亲的姿态摆了出来,像极了十几岁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沈鹏飞的日常。 说完才觉得语气硬了些,又软了下来,“主要是你每天那么忙,槐槐也不好多打扰你。” 沈砚周没再表态,这个话题也就不着痕迹的错了过去。 明明四个人,却仿佛揣了八个心眼,一顿饭吃的当真不熨帖。 姜槐偷偷在桌子底下给彭佳优发微信。 @姜丝很甜:【一会儿去附中门口吃宵夜吧!】 彭佳优不愧是网瘾少女,信息秒回。 @优质美少女:【你回来了???】 @姜丝很甜:【昂,还有我哥,这饭吃的胃疼,直接没吃饱】 @优质美少女:【!!你哥!!沈崇??!!】 @优质美少女:【沈神来吗?你早说啊,我洗个头化个伪素颜妆】 @姜丝很甜:【打住!就我一个,吃烧烤,别洗头】 @优质美少女:【收到】 再抬起头来,大家也都是无话。 饭吃了七七八八,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姜槐随了姜淑云,不是什么乐于付出的人格,一大桌的残羹剩饭断然不会主动要求收拾,故作有事的看了眼手机,颇为急切的说道:“妈,优优有事找我,我先出去一趟。” 彭佳优和姜槐从初中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中毕业,知根知底的多年好友。 只是大学姜槐选择去了北青市,而彭佳优则留在了湾桐市。 桐大是省内为数不多的几所211,也算是很好的选择。 毕业后留校做辅导员,一路顺遂。 姜淑云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拦,只嘱咐着,“你给优优带礼物了吗?别空着手去,不懂事。” “带了,放心。” 说完,背了包,穿了鞋,人就往楼下跑。 跟身后有追兵来袭似的。 好在附中的夜市摊离鱼岸苑不远,姜槐扫了个电动车,一路吹着小风,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湾桐市的夏夜好。 临海风凉,不似北青市,哪怕日落西山,吹来的风也是热乎乎的。 摊子比以前多了些,都是些新式的玩意。 各种冰饮炸食,围着的,都是暑假也不休息,还在补课的高三生。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勾肩搭背,热热闹闹。 嘴里嚷嚷的,却还是以前那一套。 女生讨论着小考题目,隔壁帅气的男生和最近当红的艺人。 男生则三两成群,互相给彼此当着爹和孙子。 喧嚣聒噪,容易把人拉回到学生时代。 姜槐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点了炸串和小烧烤,还不忘要上两份馄饨拉面。 叫起来好听,其实就是方便面煮面皮,再卧上一个蛋。 盐渍槐枝 第10节 自家却煮不出这样诱人的味道。 托着腮,坐着等人。 三两成群的学生从面前走过。 明明是高三,却满目生机,鲜活动人。 她也有过这样的日子。 临升高三的夏夜,就会在摊子上点一杯果茶,一盘小烧烤,坐上许久。 其实吃不了几口,只是不想回家,也说不上有什么压力还是困境,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她成绩向来中规中矩,不拔尖也不落后,努努力或许可以蹭个一本的尾巴,但绝对上不了好学校,更别说北青市的好学校。 但也没有人要让她去北青市。 沈崇没说过,她妈妈更没有,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就连老师对她的定位也是,班里稳定的平和群体,不再额外关照之内。 也没有非常想要读的专业,没有对未来的预期,像是深海里的一叶扁舟,晃晃荡荡的落不到地。 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似的。 后来姜淑云发现了她情绪的问题,让沈鹏飞叫了沈崇回来。 彼时他大三,临近出国交换前夕,事多且杂,电话多,信息也多。 每每回来都是神色匆匆。 但总能耐着性子陪她坐着,也坐不久,最后总有各种办法,哄她回家。 两个人坐在姜槐不算大的书桌前,是她只要微微前倾,就可以用脸颊贴到他柔软衣袖的距离。 是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着鸢尾根的干净味道。 这不算漫长的夏夜,构筑了姜槐一整个少女暗恋的梦境。 沈砚周会给她罗列好未来一周需要注意的知识点。 会帮她复习着上一周的功课,查缺补漏。 然后下个周末继续回来,帮她辅导功课。 三个月,二十五个夜晚。 他从未说过什么开导性的话语,却让姜槐在稳步上升的成绩中,放下了心里所有的包袱。 沈砚周当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想。 是她二十四年来,遇到过最好的人。 是她先揣了别的心思的,也不怪他后来把她当做负累,再不联系。 = 彭佳优来的时候,姜槐已经喝完了一杯绿豆冰沙。 坐着小板凳上,一双赤条条的长腿交叠,占了大半的空。 只是简单的短裤白t恤,头发扎了个零散的马尾,倒是和学校里一批批走出来的学生别无二样。 青涩又耀眼。 来人猛地就冲了过来,一把把姜槐搂进了怀里,“啧啧,小姜姜,你和你的陈小少爷怎么样了?你这样都把我迷得五迷三道,那少爷能放了你?”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想提他。” 姜槐挥了挥手,半点不想去想他。 彭佳优为了抓住“青春期”的尾巴,在即将入职高校前,染了一头粉发。落了座,取了另一杯绿豆冰沙,“嘭”得戳开,猛吸了一口,“你哥哪?今晚住二楼?” 姜槐摇了摇头,这是另一个让人头大的人,“不知道,看样子应该不住家里。” 她这事做的不地道,人是自己带回来的,自己却跑了。 没管沈砚周今晚何去何从,也没问他未来几天的打算。 沈砚周这次回来,总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介于亲昵和客气之间,若有似无得气息和眼神,让人想躲。 彭佳优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我懂你,你哥现在跟尊大佛一样,刚刚我来的路上还看到老董头在校管群里问,谁有你哥的联系方式,好像是知道他回来了,想让他回校搞个座谈。” 彭佳优因为留在了湾桐市,被学校任命为本级联络员,据说每一年级都有三名,成立了一个校友关系管理联络群,负责校庆活动组织和校园活动等。 姜槐的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你没说我吧。” “我是没说,你们班主任可把你出卖了,你等着看看任宏城明天会不会联系你吧。” 姜槐几乎要仰天长叹。 又是这套! 以前任宏城便仗着他是姜槐的班主任,三天两头的校内活动都让她去联系沈崇。 沈崇向来不爱参加这类事情,就连年级主任去请,也总能找出些正当的理由。 但姜槐提出的,若非客观原因,他总会去参加一下。 任宏城后来一度把姜槐当成了沈崇的发言人,事事都要问她两句。 现如今旧事重来,姜槐哪里有那么大的脸再去找他。 小时候还能说自己不懂事,怕老师,一把年纪再如此,就真的是愚蠢。 更何况沈砚周如今的地位,校长亲自去请还来的快些。 “你说我把老任给拉黑怎么样?” 姜槐说着,掏了手机出来,还没切到电话界面,突然就弹出了沈砚周的微信。 @。:【给我捎份宵夜】 @。:【[位置]】 两个人的上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年初的除夕夜。 姜淑云让她每年务必准时给沈砚周发送祝福微信。 没什么新鲜的内容,每年都是一句,“哥,祝你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最初两年沈砚周还会客气的回复她,再后来,这条信息就成了单向的。 以至于姜槐一度以为,是沈砚周换了微信,这号早就闲置不用了。 现如今猛地“活”过来,还让人有点不适应。 下意识的点进地图,放大定位,竟然就是鱼岸苑前面的那排洋房之一。 华而不实的地方,现如今被大量的民宿租用,价格不菲。 不由的跟彭佳优叨了一嘴,“你别说,我哥现在变化有点大,竟然乐意去住民宿了,还是小洋房区,以前他最讨厌的地方。” 姜槐十五六岁时少女心浪漫,每每经过那一片,总会羡慕。 嚷嚷着谁可以住在彩绘玻璃配上蕾丝窗帘的拐角洋房里,要装修的像中世纪的欧洲城堡,穿着白色吊带蕾丝睡衣长裙,哦,还要有一只会旋转的八音盒,配合着古旧的留声机,是只要想一想,就可以一整晚美梦的存在。 彼时还是沈砚周告诉她。 这地方徒有虚表。 墙体薄、隔音差,冬冷夏热,楼梯作响,想安静的睡一整晚都难。 她那时候和彭佳优吐槽,“别看我哥长得帅,就是一直男脑袋。” 现如今,直男租住这里,倒好像真的是恋爱了才会有的行为。 姜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酸涩感还未漾开,又收了回来。 恋爱是人之常情,她都去尝了尝咸淡,更何况是沈砚周。 她不见就好。 彭佳优把头探了过来。 眼睛落在上一句话上,“你哥竟然会吃宵夜?!!!” “崇神会吃宵夜吗?!!” 姜槐被她惊得捂着耳朵,把自己扯得远了些,“人食五谷,吃个宵夜而已。” “重点是宵夜吗?重点是他让你给他捎。咱们这条街上都是些什么,炸串米线麻辣烫,你哥给我一种吃口地沟油都玷污了他清白的感觉。” 这话说的,姜槐也开始觉得奇怪。 沈砚周以前吃饭算不得讲究,但大多是自家煮的,食物本味为主,很少会吃重盐重油的食物。 “大概是在国外呆了太久,白人饭吃多了,就想吃点有味道的。” 现如今,她把沈砚周所有的不符合过往的行为都列为出国后遗症。 时间可以改变人,水土更是。 面包奶酪那种东西别说吃上六年,就是六天,姜槐都会饿的眼冒金星吃下一头牛。 “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哥什么时候让你替他做事情了,以前不都是你奴役他嘛。”彭佳优托着个腮,煞有介事。 “我哪有,”姜槐有些心虚的否定,“我什么时候敢奴役他了,我都不敢和他多说几句话。” “啧啧啧,你记忆出偏了吧,你问问附中谁不知道堂堂崇神只听你这个妹妹的,简直是百依百顺。” 彭佳优那副“你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的神情让姜槐突然有些恍惚。 分离的六年拉长了姜槐的暗恋时光,那些模糊隐蔽的心事混杂在岁月的长河中,把记忆变得浑浊不堪。 好像只记得最后那一年夏夜隐藏的暗恋心事,忘却了经年相处的日常。 她以前和沈砚周是怎么度过的那段少年时光的? 她只能轻声为自己辩白了句,“那是因为他也没什么要用到我的地方。” 盐渍槐枝 第11节 彭佳优没有听到,把重点放在了沈砚周的宵夜上。 姜槐倒也不能真的给他买街上这些食物。 拉着彭佳优去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又从隔壁的馄饨铺打包了一份精肉小馄饨,最后怕他还是吃不惯,又挑拣了四五种时令水果。 走到快要打烊的甜品店时,恰巧看到新鲜的草莓蛋糕只要五折。 红嘟嘟的草莓落在雪白细腻的奶油上,在甜品店射灯的照应下,像是某种密语。 姜槐毫不犹豫的买了两块。 大大小小两手拎满,勒的掌心一条细缝。 走到楼下时,看了眼灯都没有的楼梯,长叹了一口气。 寻了个干净的石桌,把餐食放下。 手机拿出,调到沈砚周的界面,手指还未敲击完对话,就听到额顶声音响起。 “又想偷懒,让我下来拿。” 姜槐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撤步。 就对上了沈砚周一双狭笑的眼眸。 他换了白色的棉质居家常服,洗过了澡,发丝垂落在额间。 月光洒落,把人变得柔和。 鬼使神差的,姜槐想到了十八岁的沈崇。 也是这样,站在月光下,拎着她想吃的宵夜,笑着看她,“去我那里吃吧,姜姨不会知道的。” 她应该是笑得灿烂的,一边喊着“我哥最好了”,一边钻进了沈崇的房间。 黑白的,干净的,冷冽的,只有一张她的照片是彩色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 朋友们,自罚三杯!!!咱们收拾收拾恢复更新速度哈,不过看起来也没啥人追更[爆哭] 第7章 撕磨 求饶 姜槐也说不上为什么,就稀里糊涂的跟着沈砚周回了家。 大抵是那句“我不吃甜食,既然买了就别浪费。” 也或许是因为那块草莓蛋糕太诱人,买的时候就揣了别的心思,现如今借势而为,圆了她的念想。 又或许,是他弯唇着看她的表情实在太过诱人,像勾人的妖精,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只是她没想到,这哪里是沈砚周租住的民宿。 是他买下的一整栋四层的独立德式老洋房。 这一片难买,属地规划本就不算明确,部分划归国有直属公房,能够私人买卖的极少。 早些年产权不清,偶尔有可以独立拥有的,也是明清时期的豪门手里,传到后代再向下传,隔着数辈的人,问题众多。 老洋房作为保护建筑,不能贷款,不能改建,单单是前期的确权和认证,流程就足以拖垮很多想要购买的人群。 成交周期漫长。 姜槐以前听姜淑云说过。 有外地的朋友对这一片有兴趣,托了她去问,最后只听了苛刻的购买条件就作罢。 几千万到近亿不等的价格,能够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寥寥无几。 先是静安别墅,又是海边老洋房。 沈砚周的变化,何止是一个名字,一个口味那么简单。 许是怕吓到她,看着小姑娘微张的眼瞳,随意说了句,“这里离鱼岸苑近,方便一些。” 好像是买个大白菜般的容易。 十六岁的姜槐或许会相信他的云淡风轻,可二十四岁的姜槐不会。 饶是还没有正式工作,研究生阶段也跟着导师参与了不少的项目。 跑手续和协调沟通耗费的心力、金钱和时间,都不是上下嘴唇轻碰可以磨灭的。 二十七岁的沈砚周,长成了一个离她很远很远的人了。 姜槐呼了口气,跟着他走了进去。 到底是老房子,主体架构不能动。 一楼的独院被围起,打理的简单,不像旁边的人家,种满了爬墙的蔷薇,反而只是种了些绿叶植物,盛夏的夜里开的郁郁葱葱。 恰好路旁的槐树探了枝丫进来,在园子里形成了一汪阴影。 现在已经过了槐树的花期,若是来年春末夏初,大抵会有满园的槐花香。 黑色的铸铜大门,外包着繁复的复古花纹。 房子保留了德式的传统风格。 棉麻钩织的手工刺绣蕾丝窗帘,缀着白色的璎珞扣,和她十六时向往憧憬的一模一样。 古旧的,泛着油光白边的榆木长桌,横亘了一整个餐厅。 bechstein的古董三角钢琴被放在客厅最显著的位置,复古奶油釉质十角花瓶里放了一捧开得绚烂的黄色郁金香。 拐角的木质楼梯,枣红色漆皮脱落又被修复完好,向上连结,足足四层的高度。 就连角落里那扇不大的,窄细落地的彩绘玻璃,都和那年她写在笔记本里,惊人相似。 若非知道沈砚周并不喜欢自己,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他偷看过她的笔记本,才会打造了这样的房子。 近乎极致的美。 应该是用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的翻修。 沈砚周以前告诉她这种老房子难住后,她曾特意去翻看过纪录片。 这种老洋房用了大量的石灰和木材,早年没有浸泡防腐防火防虫的液体的习惯,所以这多年下来,很多遭了白蚁,也有的腐朽了,就是一碰就碎。 住起来的维护成本非常高。 “上面还有三层,喜欢就去看,灯在楼梯口,一会儿下来吃东西。” 沈砚周说的太自然。 黄铜吊灯下他的脸颊被映衬的饱满柔和,细长的手指把姜槐拎来的餐食一一倒入碗盘中。 白色骨瓷餐具,和她送给他的那套姆明截然不同。 摆在大榆木桌上。 在飞机上初见时的尴尬嫌隙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磨平了似的。 让姜槐觉得她现在不是在老洋房里,而是鱼岸苑的二楼。 十八岁的沈崇把她爱吃的外卖放进蓝色瓷碗里,告诉她上去和姜淑云报个平安就下来吃饭。 她那时候几乎是雀跃的跳起,把沈崇的那方天地当做她自己的世界。 可现如今,姜槐把头偏了过去,闷声应了句,“好。” 小碎步仓促的上了楼。 刚刚情绪的起伏在胸腔内翻涌,想要冲破眼眶,让泪落下来一样。 这样又近又远,仿佛是用望远镜在仰望星空,以为伸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但其实相隔千里的感觉。 真的太糟糕了。 比心底藏着六年的,酸涩的暗恋还要糟糕。 早知道就不来了。 什么要为了悼念自己年少的暗恋,和他同吃一块草莓蛋糕。 这种矫情做作的心态,会害死自己的。 他如果还在国外,只是妈妈口中一个熟识的,用来鞭策她的哥哥,她或许还可以裹着一颗心,咀嚼着少女时期的爱恋,只当做一段无疾而终的春心萌动。 可现在,他就那样站在自己的面前,把一切摊开给她。 仿佛告诉她。 姜槐,六年前你追不上我,现在更不可能。 他是一个成熟的成功的大人,而她还活在鱼岸苑的四楼,是个刚刚毕业,一无所有的学生。 姜槐在黑暗中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让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再轻轻擦干。 这样眼睛才不会肿,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好难得平复了半响的情绪,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隐在黑暗里,忘了他的那句灯在楼梯口。 好在隐隐的借着楼下的光,可以看清路。 只得蹑手蹑脚的走下去,想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悄无声息的把灯打开。 谁曾想,根本没下几层,抬头就看到自己想躲的人,双臂抱胸站着楼梯口。 仰头向上,一看就是在等自己下来,只是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窘迫而沉默的哭泣,被他看去了多少。 她隐在黑暗中,闷声解释着,“那个,我以为灯在上面” “嗯,怪我没说清,”沈砚周伸手轻推了一下黄铜扣,楼梯间和二楼的灯瞬间亮起。 虽然是不刺目的暖黄色,可在黑暗中呆的久了,姜槐还是不由自主的伸手挡住了眼。 再睁眼,沈砚周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走吧,我陪你看看。” “啊?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迎面上来的他生生逼得转了头,熟悉的味道和他逼疵上来的压迫感,让姜槐瞬时回过头去,背对着他的走在前面。 盐渍槐枝 第12节 好在,能看的地方多。 复杂的情绪被映入眼底的景致打散,姜槐探着头,多看了几眼。 比起一楼宽厅的待客区,二楼是私密的卧房和衣帽间。 老洋楼不小,但中空挑高的面积占得大,每一层实际可以使用的房间就非常有限。 二楼从中间隔断,只有两个房间,法式复古的风格,色调分明。 一个黑白系的冷清,一个暖黄色的柔和。 一看便知道,是给女性友人准备的。 女朋友还是妻子,就不得而知。 姜槐想着,没有进去。 随意进出别人的房间是不礼貌的行为。 她只在门口停留了几秒,就转了身。 沈砚周就知道小丫头想多了。 手指扣在指甲盖上,来回搓动,有心事。 眼眶和鼻头还红着,刚刚一个人在黑暗中,抹着泪。 就算再了解她,也确定不了是想到了什么能让自己难过成这样。 这套房子应该是她喜欢的。 或许,她和陈家那个男生有什么难以忘怀的经历,触景生情了。 这样想着,沈砚周的眸色暗了几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随意的说道:“房子是刘劲装的,你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回头直接告诉他。” 刘劲和沈砚周是同学,长了姜槐三岁。 当年沈家搬过来时,他就兴奋的跑前跑后,后来少不了的一起上下学。 那几年,几乎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偶尔沈砚周有比赛不在本地,便会让刘劲去接她放学。 女孩子不可以一个人回家,是沈崇从见到姜槐第一眼,就定下的。 再后来刘劲和沈砚周一起去北青市读书,只不过成绩差距大,学校南辕北辙,学的室内设计,毕业后留在了当地做室内设计师。 现如今这话说的暧昧不明,姜槐哪里敢接。 好像这套老洋房是送给她的似的。 就是真的落了她的名字,她也绝不敢要。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懂。 当下轻声纠正了一下他的言辞,“我审美有限,哥你的房子,肯定是你决定,我起不了参考作用。” 她说的认真,生怕说深了让人觉得太过自恋,以为这房子当真跟她有什么关系,又怕说浅了,放任沈砚周这般不从常理上出牌。 沈砚周被她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逗笑,不由的手臂伸出,揉了揉她的头发。 比小时候长了,也蓬松了。 人也比小时候稳重妥帖,若是十几岁的时候,她哪里会想这么多。 于是耐着性子的解释,“这房子久不住人会粉化,你偶尔回来住一住,就当替我看着它。” 姜槐不解,“那你为什么买它啊?” 花这么多钱买一套根本不住的房子,姜槐实在不理解有钱人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沈砚周不以为意,笑着,“保值,投资的一种。” 话都说成这样,姜槐背过头去,吐了吐舌头。 还真是有钱人,随随便便可以用老洋房来投资。 再拒绝也没什么意义,姜槐应了下来,想着,又加了句,“如果你女朋友回国了,你提前跟我说,我好搬出去。” 沈砚周双手插兜,嘴角勾笑,低眸看着她扬起的一双脸。 巴掌大的白净,眼眸向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脖颈处交织的蓝色静脉,在蝉鸣躁动的夏夜,让人想用牙齿一点点撕磨,直到她发出求饶的呼救声。 一双红唇张张合合,好像说了“女朋友”三个字,但他没有听清,也不想听清。 只用喉咙溢了声“嗯”出来,再多的话,就会出卖他的情绪。 好在姜槐转头上了楼,走到楼梯口时,不忘拨上了黄铜扣。 三楼灯亮起,映照着整个洋房,明亮灿然。 楼上是书房和影音室。 因为无人使用的缘故,还散发着书籍搬入后,鲜少翻阅的墨香味。 影音室的设备高级,她不懂,却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能在这样的楼里做隔音,想来费了些功夫。 倒是地上的蒲团有趣,像是以前学校组织看室外电影时,她最喜欢抢的。 那时候彭佳优说她,放着椅子不抢,偏偏去坐蒲团,也不怕硌的屁股疼。 “你不懂,用椅子看像是在自家看电视,坐在蒲团上,才有感觉。” 现如今见到,竟然有种亲切感。 “刘劲哥竟然还记得咱们高中时候的习惯,没想到他这么恋旧。” 沈砚周双手插胸靠在墙上,看着她坐在那团蒲垫上,拖鞋被放在一旁,双腿盘起,圆润光滑的大拇指翘起,在微微用力。 指甲被修剪的浑圆,漂亮的像是开蚌的珍珠。 人有些兴奋,看向他的时候,脸上是少时常有的天真。 墨瞳红唇,白颈粉颊。 让他刚刚压下的那份见不得光的冲动,幡然而上。 沈砚周,你还真是个畜/生。 他这么骂着自己,却又控制不住的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手掌拂在她的发顶,感受着掌心里的柔软和温暖。 “走吧,蛋糕要化了。” 他低声说。 再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想强吻她。 作者有话说: ---------------------- 我们哥哥,是有点子变态在身上的。 第8章 口水 冷水澡 从家里吃过了晚饭,又和彭佳优吃了宵夜。 现如今半个草莓蛋糕下肚,姜槐撑得坐在地摊上,一动都不想动。 偏生沈砚周吃东西优雅,像是一场视觉盛宴。 脆鸡骨肠放进嘴里,白齿交合,发出唇齿触碰软骨的清脆声。 借着她的勺子,从侧边吃了小口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挂在他的唇边,又被用纸巾细细清理干净。 一旁洗好的绿皮无花果,漏出糖心的红色内陷。 浑圆的蓝莓和树莓混杂,还有切开后,内心有些硬挺,足以想象口感带酸的奇异果。 每一样都在诱惑着她,再多吃一口似的。 小时候她就这样,胃小却贪嘴,回回放学,总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买上一堆,却又吃不完。 姜淑云嗔骂她浪费,后来克扣了零花钱,再放学时,就只有眼巴巴看的份。 沈砚周知道她这个毛病,偶尔会多买些,给她当幌子,让她放了学就一头钻进沈家,吃剩的大半零食,最后大都是沈砚周替她吃完。 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异响。 后来每每姜槐直播asmr,需要吃些什么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吃饭的模样。 矜贵、优雅、安静、得体。 倒是适合做个吃播。 这么想着,姜槐的舌尖不由的探出,舔舐着上下唇,打了两个圈,又缩了回去。 咽了口口水。 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肚子真的要爆炸了。 想着,硬是扶着沙发起身,揉着肚子,“哥,我走了,垃圾我拎出去。” 沈砚周没有多留,只让她等一下,有些东西需要带回鱼岸苑。 “一会儿我送你。” 姜槐应了句“好”。 再度把自己瘫回到了沙发上。 沈砚周这地毯一看便贵,淡淡的灰棕色,像动物的皮毛,手指拂过,是柔和却又密实的质地。 姜槐一双腿交叠放着,室内温度开得低,触感却是温热,吃的多了些,人就越发的困倦。 从北欧回来,算下来也有将近四十个小时没有正式睡过觉,现如今头靠在同样绵软质地的沙发上,几乎不用分秒,就睡了过去。 隐约在睡前还意识挣扎了一下,可到底挡不住生理的疲乏。 盐渍槐枝 第13节 想着,这辈子在哪里都可能不安全,在沈砚周家,一定是顶顶踏实的。 因而睡得越发的沉。 等到沈砚周处理完工作走过来时,小姑娘早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上半身趴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横亘了大半地毯。 她今晚出来的随意,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小揪,随意的挂在脖子的上面。 白颊黑发,水墨画似的。 沈砚周把她脸轻轻正了过来,单手拦过她的腿弯,原想把她放到沙发上,可人抱进怀里,嘤咛声起,头还不自主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生理反应先于心理反应而起。 瞬时的燥热。 沈砚周长呼了一口气,咬着唇,按捺着,把人抱上了二楼。 姜淑云的电话打进来时,沈砚周刚刚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把脸颊、脖颈和手臂擦拭干净。 震动声响,是姜槐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十一点五十的时间。 姜淑云的名字。 “姜姨”,思忖数秒后,沈砚周还是接了起来。 对方显然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他,话语里的怒气还没彻底收回,又放软了调子,听起来别扭得很,“姜槐在你那里?” “对,”沈砚周偏头看着她呼吸绵长的睡颜,手臂抱着被子,腿不算安分的缠绕,是一贯的放松下来的睡姿模样,发丝落在脸颊上,他伸手轻轻替她拂去,“她睡着了,今晚就留在这里。” “这……”姜淑云明显不算赞同,却又说不得什么,像是把话筒堵上,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再出声音,已经是沈鹏飞。 带着些许蛮横,“我不论是姜姜想要住哪里还是你用了什么办法把人留下,沈崇,你要记住,她是你妹妹!” 装了一晚上到底是装不下去,耐性本就有限,骨子里的父权思维作祟,终究没有办法低眉顺目的对待这个儿子。 更何况,还隔着手机。 沈砚周嘴角勾了抹冷笑,看着床上因为声音而翻了个身的姑娘,起身出门,关了次卧的灯。 “你放心,我是男人,不是畜生。” 说罢,转身进了对面的主卧,浴室打开淋浴喷头,洗了今晚上的第二个冷水澡。 == 姜槐从床上懵懵懂懂坐起来的时候,早已经睡得不知道时间几何。 沈砚周这屋子的窗帘遮光,密实,半点光影都泄不进来,想来怕她半夜醒来害怕,开了个昏暗的小夜灯。 胖胖的白色姆明,透明身体,蹲在木纹桌上,是她在赫尔辛基机场也买了的同款。 别说,放在家里还挺温馨。 思绪飘忽了半响才彻底收回,猛地意识到,这是她没有进来仔细参观的二楼客卧。 她昨晚真的睡在了沈砚周这里!! 人瞬时精神了不少。 打着赤脚下地,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开。 阳光倾泻而下,日头正上,火辣辣的,饶是满是绿荫的老城区也挡不住炙烤的光。 一看便是老辈子说的日上三竿了。 沈砚周这老洋房的位置好,客卧的窗户望出去,恰好是鱼岸山的侧门。 想来是正午的关系,游人不算多,三两成群凑在一起拍照。 小姑娘把遮阳伞扔在一旁,防晒衣一脱,快步跑到山脚下去摆动作,男朋友手指把屏幕按得飞起,生怕少怕了挨熊似的。 姜槐看得乐呵,等到小姑娘撑回伞,抬眸看向她这套房子,和男朋友不知道说了什么,满眼羡慕。 像她十六岁时,羡慕的模样。 她这才向后撤了一步,转回到房间里。 胡桃木五斗柜上放着一身洗过的新衣服。 水白色的针织短袖上衣和棕色亚麻短裤。 她的尺码和风格,应该是沈砚周拿来的。 淡淡的,是熟悉的鸢尾根的味道。 姜槐后来才意识到,这本就是沈砚周的味道。 那些年去他家里吃饭,满屋这样若有似无的香气,是悬挂在阳台上的衣服,被太阳晾晒后散发出的洗衣液的味道。 姜槐把这个味道放在了心底数年,后来去外地读书,这才敢堂而皇之的偷买了和他一样的品牌味道,离家在外的日子里,用了整整六年,把这个味道印刻成了她自己的味道。 卫生间有未拆封的洗漱用品。 姜槐一边手拆着,一边抬头看了眼挂表。 十一点五十五分,她还真是能睡。 手机被调了睡眠模式,也难怪没有任何声音吵醒她。 姜淑云发了微信,让她醒了回家吃早饭,现如今这个点,怕是午饭都快赶不上了。 彭佳优八卦,说老董头联系上了沈砚周,不知道就怎么说服他,要去学校开杰出校友座谈会,时间紧任务重,通知下的是后天。 再往下滑,就是沈砚周的信息。 他没在家,给了她房门的密码,让她出门的时候和他说一声。 姜槐就越发的放纵。 若是见了沈砚周人还会紧张些,现如今他不在家,就像小时候偷跑去二楼的时候。 沈叔叔跑长途,常年不在,沈砚周去上竞赛班,很多时候给她留了饭就会回学校上课。 她就会躺在他家的沙发上,把头靠在硬实的沙发扶手上,吃着洗好的葡萄,看着她从校门口书店借来的,已经被翻得起皮的言情小说。 像是她临时的居所,享受短暂而自在的时刻。 姜槐洗了澡,换了衣服,还不忘放声歌唱了两首。 下楼的时候给姜淑云回了个电话。 “妈,我刚下楼,现在准备回去,我估计五分钟。” 这套小洋楼的后门就是通向鱼岸苑的小路,很快。 说完这句话姜槐突然意识到,自己路过这边和沈砚周吐槽人多难走时,他的表情纹丝未动,好像这套房子和他无关似的。 “你哥在家?” “没有,他有事出……”话还没说完,姜槐的脚步就顿了下来。 不是说好了有事出去了吗? 沙发上坐着的是谁?! 她刚刚在楼上怒吼般的演唱《单身情歌》的时候,他一直在这坐着吗?!!! 沈砚周把眼眸从屏幕上抬了起来,看了眼小姑娘那副惊悚的模样。 解释了句,“信息是七点给你发的。” 意思明确,如今已经十二点半,他忙完回来了。 姜槐立刻换了个语气,变得乖巧懂事的很,对着电话说道:“我哥在这那。” “你们俩一起回来吃午饭吧,你把你的箱子收拾收拾住回来,都多大的人了,晚上睡在你哥那成何体统……” 姜淑云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姜槐嗯嗯啊啊应了两句,找了个由头挂了电话。 人怂,向客厅走了两步。 沈砚周就坐在她昨晚睡着的地方。 换了身和她同色系的亚麻短袖套装,儒雅温润,原本就是霁月风清的少年,长了年龄却不长皱纹,还是那副好皮囊。 坐在灰棕色的地摊上,柔和的融为一体,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儿。 一双眸子看着她,清亮里夹杂了笑意。 天知道姜槐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一颗心。 她总觉得沈砚周是故意的,不论是发型还是衣着,看起来都是下了功夫的,摆明了一副狐狸做派。 姜槐咽了口口水,轻声喊了句,“哥,我妈让咱们回家吃午饭,你去吗?” “好,”他应得自然,人却没起身,冲她招了招手。 姜槐听话的向前走了两步,半蹲在他身前。 电脑桌面上是打开的ppt界面。 “学校让我回去做一个经验分享,帮我展示ppt?”虽说是问句,但沈砚周看向她的眼眸实在太过正式,以至于姜槐觉得,这个决定是他在通知她。 姜槐下意识的就摆手,“我不行的,不是有阮特助吗?” “阮安目前要负责项目业务转移,每日涉及的资金数亿……” 再往下的话,根本无用说。 回来做这种给高中生展示ppt的事情,大材小用。 现如今在他身边的,顺手可以用的人,可不就是姜槐。 她蹭了他的头等舱,又蹭了他的客房,这点小事理所应当。 眼看着她纠结的把一张脸都拧成了皱麻花,沈砚周微微向前俯身,一双眼眸陡然出现在她眼前,“我六年没有回来,在这边已经没有认识的人了。” 这话说的,仿佛他可怜的如今只剩下姜槐一个人似的。 哪里配得上他沈砚周的人设。 姜槐对上了那双眸子。 盐渍槐枝 第14节 眼底裹挟着笑意,又带着几分真诚的可怜,像是在诱引她,只等她点头同意。 透着隐约蓝色的眼白配上浅棕色的眼瞳,明明是长了她数岁的哥哥,那一刻,姜槐莫名的读出了一抹期待似的。 她却不受控制的,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说: ---------------------- 吼,老狐狸! 第9章 春心萌动 住我那里 回到鱼岸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姜淑云有午睡的习惯,惯来不会等他们。 所以姜槐蹑手蹑脚的开门,人跟猫似的,生怕发出点异响。 还不忘拖拽着沈砚周,单手拉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抵在唇边,作出“嘘”声的动作。 却不曾想,猫着腰进去,一抬头,就撞见了坐在餐桌旁的两人。 四目相对,姜槐尴尬的嘿嘿一笑,直起身来,“妈,你没睡啊。” “等你们那,你看看,谁家饭吃到这个点,都凉了。” 白色桌布上是没了热气的四菜一汤,一旁放了五颜六色的果拼,碗筷未动,看来等了有一些时候。 姜槐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两句,“怪我睡过了头,起晚了。”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很累,正常。饿了吧,快来坐,都是你爱吃的。”沈鹏飞扯过旁边的椅子,让姜槐坐了下来。 又扯了对面的椅子,“砚周也过来坐。” 他今天和姜淑云难得的没有坐在一起,反而是把相对的两个位置留给了姜槐和沈砚周,像是刻意要分开他们似的。 姜淑云的表情不算好,虽是带着笑意,可也还是把电话里姜槐没有听进去的内容再度重复了一遍,“知道你和你哥关系好,但是已经是大姑娘了,下次如果很晚了,让你沈叔叔去接你。” “邻里邻居的,影响不好。” “知道啦。” 姜槐不以为意的应着,毕竟昨天晚上是个意外,以后很难还会在深夜和沈砚周共处一室了。 肚子已经空空,当下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香的眯了眼睛。 酸甜汤汁里用花雕老酒勾了鲜,东坡肉和红烧肉叠加的做法,排骨烂而不柴,都是最适宜剔骨的小肋排。 姜淑云的独门绝技,姜槐馋了许久。 合着一口米饭下肚,人瞬时熨帖,眼底的笑意飘起,腿都不由得乐得抖了抖。 瞬时换来了姜淑云的制止。 “姑娘家的。” 姜槐立刻吐了吐舌头,四平八稳的坐好。 还不忘余光看了眼对面的沈砚周。 当真是正襟安坐,好一副得体的大佬姿态。 只不过吃得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槐胆子大了点,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却不曾想,他的眼眸突然抬起,瞬时攫取了她的目光。 裹挟着笑,嘴角勾起,大有一种诡计得逞的小得意。 姜槐瞬时把头埋进了碗里。 吃饭吃饭,她安抚着自己,吃饱了胃沉了,心也能稳一点。 经历了这两天和沈砚周的相处,姜槐自觉已经可以把他稍微平稳的放到哥哥的位置上,虽然仍旧动不动就被撩拨的春心萌动、呼吸困难,但少了不少伤春悲秋的念头。 做不了夫妻做兄妹,怎么样都是一辈子的买卖。 更何况夫妻不和还能离,就沈鹏飞对姜淑云的黏糊劲,他俩这名义上的兄妹还是能当上个长长久久的。 这么想着,饭又多吃了两口。 姜淑云没看到姜槐的红脸失措,只看着她一副没心没肺,吃货似的模样,多少安心了些,转眸看向对面的人。 沈砚周吃的不算多,但安静。 每一道菜认真咀嚼,看不出是否欢喜。 偶尔手机屏幕亮起,会拿起来回复几条信息。 面色无虞,自小就是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姜淑云用公筷夹了块排骨放到他的碗里,热情温柔,“砚周什么时候回北青市?” “后天上午回学校做个汇报就走。” “怪不得你小陈阿姨早上买菜的时候还问我是不是你回来了,她小侄子今年读高三,说听到你要回去讲课,全校都沸腾了。” 姜淑云说的时候多少有几分喜上眉梢的意思。 邻居都把沈砚周当做是她的大儿子,话里话外全都是羡慕,沈鹏飞疼她,继子又优秀,离了婚登上了人生的高点,谁都要拿出来当范本说一说。 沈砚周把筷子放下,纸巾擦拭过嘴角。 “只是简单做个分享,倒是这两天要麻烦姜姜住在我那里,替我处理一些工作。” 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姜槐险些要噎住,好在沈砚周及时递了水过来,才让她顺了气。 只不过憋得一双眼睛通红,晶晶亮的。 姜淑云刚刚才扬起的嘴角瞬时落下,却又不好太过明显,使劲端着一张脸,不至于垮下来。 小姑娘显然一脸懵,连连摆手,“哥,不用,你把稿子给我,我从家里给你做就可以。” 沈砚周背靠椅背,双腿交叠着,指尖轻敲在桌面上,嘴角勾着笑,“没有稿子,所以需要你和我一起通一遍内容。”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姜槐拒绝的话语卡在喉咙,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也是,谁家大佬发言还有稿子,没让她写文本就不错了。 “要不,就只做两页?” 读研的时候也算是听过不少杰出校友回校做报告,有不少创业级别的大佬,ppt都只有两页,一页题目,一页致谢。 内容全靠自我发挥。 却不曾想,沈砚周从刚刚闲散慵懒的姿态中瞬时抽离出来,看着姜槐的眸子里,是意外的认真,“我们的报告对象是附中的学生,对于尚且处于应试教育阶段的他们来说,有重点的展示会让他们安心、专心,也更有利于他们去根据自己的需要截取我报告中的内容。” “高三的时间何其重要,这一个小时,不能浪费。” 这是他这次回来,姜槐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语重心长的模样。 从第一次听到彭佳优说这件事情,她就以为这不过是帮学校走的一个过场,杰出校友的报告,更像是连结学校和校友之间的一个自然而然的纽带。 却不曾想沈砚周揣着一颗坦诚的心来对待。 他还是过去的沈崇。 给她补习功课的时候,不论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也会把摒弃一切沈崇。 姜槐看着那双眸子,那颗暂时被安抚下去的心,再次仓皇失措的,却又有一些郑重的,让她点头说着,“好,我这两天都和你一起磨报告。” 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沈砚周这才把背靠了回去,偏头看向姜淑云,“姜姨,我就住在前面鱼岸山路12号,您如果不放心,可以和我爸暂住过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如果再拒绝,就是质疑沈砚周的为人了。 姜淑云到底没再说什么,从桌下拉住想要发火的沈鹏飞的手,眼眸示意,这事也算是翻了过去。 这顿饭吃的,远比刚回来时要舒适些。 姜槐吃得困乏,托着腮,眼皮子打仗的看着对面的沈砚周,“哥,今下午就要开始吗?” 那副把自己放在卑微打工人身份上的自觉,让沈砚周不由的勾唇轻笑。 到底碍于长辈还在,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睡醒了去小洋楼,密码会发给她。 他下午要回学校沟通些事情。 姜槐哪里管他要做什么,嗯嗯敷衍的应着,人从座位上起来,一头扎进了卧室里。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两个小时前刚刚起床的人。 所幸也只是食困。 姜槐这一觉睡得不长,不过大半个小时,醒来时还不到三点半。 于是窝在房间里,把行李箱打开,挑拣出需要带到沈砚周那边去的生活用品和后天展示时她要穿得套装。 好在今年毕业为了应聘,特意买了套黑色西服套装,现如今有些褶皱,她拿着蒸汽熨斗熨平的时候,姜淑云走了进来。 看着一旁姜槐挑拣好的衣物和最上面放着的睡衣,不由的问道:“你哥和你说什么了吗?”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姜槐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他应该跟我说什么?” “比如他恋爱结婚的事情?” 这话说的更奇怪,姜槐用手里的蒸汽头把最后一角熨平,回头看她,“他跟我说这个干吗?结婚不是应该是沈叔商量吗?” 姜槐的语气平和,不像是撒谎,她这才又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年在学校有没有恋爱的对象?” 姜槐把蒸汽熨斗关闭,收纳起来后,又把西装外套晾挂起来。 这才坐回到姜淑云的面前,她把她的这个行为定义为毕业综合征。 姜槐之前在网上看过,亚洲父母的通病,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大学毕业前认真读书,毕业后无缝衔接工作,工作后天降男人,立刻嫁人生子。 一定是沈砚周什么都不跟沈叔说,她妈才采取的迂回招数。 于是颇为认真的说道:“我有一个男朋友,毕业分手了,去北欧旅行就是为了忘记他,现在还难过着,所以一时半会没心情谈恋爱了。” 盐渍槐枝 第15节 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偏生姜槐很少说谎,唬的姜淑云一愣一愣的。 又看到姜槐当真掏出手机,调了张照片出来。 照片里的男孩子笑容灿烂,但是一头红发实在太过耀眼,怎么看都不是安生稳定的主。 吓得她立刻握住了姜槐的手,“不着急恋爱闺女,现在的男孩子都还太年轻,心太野,你也别难过,分了就分了,还有更好的,之后妈妈给你找,你不用自己找了。” 姜槐笑意藏不住,却又努力克制着。 当初陈悫实刚染了头发,非要在她手机里留张照片,说别的女生都恨不能把屏幕设为男朋友,只有她连一张自己男友的照片都没有,闹了不小的脾气。 后来分手了,姜槐特意把这张照片留了下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有了用处。 当即点着头,回握住姜淑云的手背,安抚着,“嗯嗯,妈,你放心,我能调节好,就是短时间内啊,确实不想这方面的事情了。” “不想不想,好好工作,先认真工作,你忙吧,妈不打扰你了。” 从姜槐的卧室里一出来,姜淑云就脚底生风似的连忙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门一锁,撞上沈鹏飞急切的表情,给了他个安心的动作。 “我问了,砚周什么都没跟姜姜提,而且姜姜谈过恋爱了,我看了她那个男朋友的照片,和砚周完全不像,你放心,她啊,对砚周肯定没那个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沈鹏飞抚着胸脯,“我再紧紧那小子的皮,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姜淑云想到什么似的,手一拍,“正好前两天三楼的那个周阿姨说,她有个外甥在医院工作,学历又高人又帅,到时候让姜姜去见见,知根知底的,成的也快。” 沈鹏飞立刻响应,“好好,这个主意好。” 一旁房间的姜槐猛地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酷暑炎夏,尚无柳絮,当真奇怪。 作者有话说: ---------------------- 沈砚周:都在挖我的墙角!!!! 第10章 妹妹 心尖尖 沈砚周给她发来信息的时候,姜槐已经收拾妥当,人窝在房间的小沙发里,一双腿搭在书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前两天赵在怡给她推荐的,她“爱豆”的新歌。 不怎么好听,但聊胜于无,适合敷衍一个蝉鸣躁动的下午。 姜淑云给她榨了杯西瓜汁,放的有些久,渣滓沉淀,粉色的汁水和红色的果肉分离,不算让人有食欲。 耳机恰到好处的提醒,“您有一条新消息,来自。” siri刻板的声音重复着微信文字:“现在去接你?” 姜槐伸长手臂,从书桌上把手机拿了过来,又把杯子拿了过来,用吸管搅匀了西瓜汁,喝了两口,给沈砚周回了个,“好的”。 像极了给导师做项目时的小姜同志。 她没带太多东西。 沈砚周那里洗漱用品齐全,她只拎了条睡裙,又拿了身换洗的衣物,塞进大挎包里,最后把套装垮在手臂上。 出了卧室发现家里没人,想来姜淑云又去了二楼。 姜槐在门口的凉拖和玛丽珍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穿上了小皮鞋。 虽说她就是个坐在旁边展示ppt的工具人,也不好穿个凉鞋穿正装,一定会被老董头蛐蛐。 去二楼和姜淑云打了个招呼,听着她再次嘱咐了两句,“别睡太晚,和你哥有点距离,不是小时候了。” 姜槐嗯嗯的应着,实在不理解自己老母亲操心的地方。 就算她对沈砚周有不轨之心,她那个清心寡欲的哥,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她别有用心的样子。 只怕夜里她梦游把他推倒,他都能给她盖好被子锁好门的那种人。 担心过头。 一旁的沈鹏飞更是面色严肃,恨不能把她送到老洋房似的。 她连忙关了门往下走。 出了楼栋,果然看到了沈砚周。 长身而立,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墙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因为下午有工作要处理,换了件缎面立领藏青色衬衣,黑色长裤配上薄底的黑皮鞋,细腰窄胯,偏生肩膀宽阔,是刷到擦边视频,都会让她停下来点个赞的身材。 下午五点半的日光,尚且明亮,倒是太阳缓缓向下,就会拉长人影,缀上开始变为橙黄色的光,徒增了一抹时光滤镜。 把人衬得越发的好看。 姜槐咽了口口水,安抚了一下自己躁动的心,最后扯了扯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哥。” 沈砚周瞥了眼她拿的东西,“都放回去吧。” “啊?” “家里都有,先带你去吃饭,拿着不方便。” “啊,好,”姜槐脑子一顿,再度回身上楼。 爬到三楼时才意识到没拿钥匙,又折回二楼,干脆把包都扔在了沈家的沙发上,冲着厨房在做饭的姜淑云喊道:“妈,我没拿四楼钥匙,衣服放这了,你一会儿给我拿上去吧。” “怎么还不带了?”姜淑云探出头,一双手全都沾满了粉面糊,像是要包饺子。 “我哥说他那里有,嫌我带去占地方吧,他是个大洁癖你知道的,我走啦。” 说着,跑的飞快,还没等姜淑云再说些什么,人已经到了楼下。 姜淑云站在厨房,垫着脚向下望去,远远的,只能看到两个人并肩向外走去的身影。 姜槐穿了条青绿色吊带长裙,外面罩了件同色系的网纱外套,人瘦高,长脖窄肩,头发被拢在发顶,别了个带着珍珠的发卡。 背影看过去,和旁边的人分外般配。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丫头先是诧异,继而笑得前仰后合,而旁边一贯稳重自持的男生,眉眼挂着笑,眼眸却从未离开过她的脸颊。 姜淑云轻叹了口气。 再一次庆幸,她没有和沈鹏飞去领那张结婚证。 = 晚饭是和沈砚周的朋友们一起吃。 听他细数了一下名字,是姜槐都认识的人。 从十四岁被他接送学开始,沈砚周身边的那些个人,都把她当亲妹妹似的宠着。 现如今他回来,一群人嚷着一醉方休,用沈砚周的话说,叫着姜槐,是为了挡酒。 “有你在,我至少可以借口送你回家,不至于喝太多。” 姜槐撇了撇嘴,对这句话的真实性存疑。 以她对沈砚周朋友们的了解,一个个对她这个神一般的哥哥崇敬的很,别说劝酒,就是他一口不喝,都有人把果汁端到眼前的主。 他绝不可能为难。 但晚饭总要吃的,跟着沈砚周总能吃到好吃的。 嘴巴不亏。 沈砚周订的地方离鱼岸山近。 老故居形成的海滨公园,有不少的老洋楼,临海,树密,是弯桐市好馆子的聚集地。 门脸看不出任何的名字,不知道的,只以为是普通的住家。 只在大门上挂了个竖牌子,写着“严门府”三个字。 像是北青市常见的私房餐厅。 放在湾桐市却是少见。 姜槐跟在沈砚周的身后,见他熟门熟路的推门而入,有人迎了出来,竟然有那天她在飞机上看到的男人。 笑得眉眼灿烂,“妹妹好,我是你哥的好朋友,姓严,你可以叫我严哥,也可以叫我桉哥,桉树的桉。” 姜槐瞬时想起来门口的三个字。 怕是这私房餐厅,就是眼前的人的。 于是乖巧的点头喊了声,“桉哥。” 就看到对方挑了个眉,兴奋的很,“诶!看看吃点什么。” 点餐的菜单精致。 有专门的人迎过来,牛皮封面和牛皮内页的菜谱,缝了布艺的菜品图进去。 照片拍得立体,名字也起的雅致。 只不过看起来多少有些不中不西,不土不洋。 姜槐看了一圈,独独对一道酪梨凝乳花雕东坡肉产生了兴趣,偏头看向沈砚周,对方插兜立身不知道在和严会桉说些什么,转头就对上了小姑娘一双乌亮的大眼睛。 直扑扑的看着他。 他投过一个探寻的目光。 姜槐指了指那盘菜,“我想尝尝这个。” “哎呦,妹妹有眼光,这是我独创菜品,全国你都找不到第二个地方有。” 严会桉这么说着,姜槐突然就有些后悔点了这么一道菜。 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个厨子。 沈砚周勾唇浅笑,看着小姑娘顿然变了的脸色,便知道她小脑袋里想的什么。 盐渍槐枝 第16节 揉了揉姜槐的头发,“看上什么就点什么,吃不饱晚上陪你去吃宵夜。” “老沈你这就过分了,”严会桉掐着腰,气从鼻子里哼着出,“放眼整个弯桐市你都找不出一家比我这更高端的店了,今个儿老子可是为了你直接清场的。” 那副模样,直接逗笑了姜槐。 但这菜的确没法点。 只有这道还能看出是些什么,其余的都是古诗词东拼西凑的名,花哨的看不出成品。 姜槐要了罐鲜榨的西芹苹果汁,又要了一份墨斗鱼,沈砚周应该是有话要和严会桉说,她就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洋房改的私房菜馆,一楼为门厅,会客的沙发木桌和大片绿植,一旁的偏桌上放了水果、西点和各类饮品。 长榆木的吧台,摆放着酒器和咖啡机,多少有几分沈砚周那套房子的风格。 有侍应生招待着上了二楼。 房间不多,一共三个。 最外面的是临海露台,看得到整个海域,海风吹过,还有夏季的湿热。 风格契合复古,带着点巴洛克的调性,倒是与他这地方颇为匹配。 另外两间是套房。 悬空奢华璀璨的水晶吊灯配上酒红墨蓝的法式风情,有一种浮夸却又精致的美。 传统中式的红木家具,博古架配斗柜,一水的手绣屏风,看起来是另一种感觉。 总归是个大杂烩似的地方。 姜槐偏头看着侍应生,“哪一间?” “刚刚严先生说,您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那就这里吧。”姜槐毫不犹豫,坐到了露台上。 沈砚周和她提过来的人。 都是高中时候常在一起玩的哥哥们,看过了他们高中时候插科打诨的模样,就怎么都无法想象一群人在那间精致到摆放饰品的铝盘都被擦得锃明瓦亮的房间里喝大酒的模样。 当真是暴殄天物。 吹风醒酒,喝多了也容易散。 沈砚周和严会桉不知道在楼下说些什么。 姜槐托着腮,恰好可以看到他负手而立的模样,微微低头,像是一边在听,一边在思索。 眼眸敛起,睫毛浓密,人白,却下颌线分明,打了阴影似的。 担得起矜贵儒雅四个字。 真好看,她想,怎么会有人十年如一日的好看。 沈叔叔虽然也是帅气,但是典型的北方男人,高大,魁梧,胡茬浓密,硬朗英气,沈砚周却是斯文里夹着精致,笔挺俊逸。 她从认识沈砚周的时候就好奇,他的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才会生出他这么完美的儿子。 可为什么沈叔叔会放着那么漂亮的妻子不要,追着姜淑云跑。 大人之间的事情,总是那么的复杂。 孔铮先了一步前来。 姜槐的位置好,二楼的天台不仅可以看到海,还可以看到人,恰好就看到了孔少爷风骚的走位。 孔铮高中的时候就仗着家里有钱,颇有几分“嚣张跋扈”的意味。 现如今骚气的一如既往。 红色的超跑在安静的海滨公园里分外显眼,猛地停到店门口,掀起一阵热浪。 跟老洋房格格不入。 孔少爷下车,挑了个眉,让人把车泊到后面的停车场去。 人多少胖了些,肚子微微凸起,看脸倒也还是过往那副风流样。 走进了的时候,抬眸就看到了二楼的姜槐,大笑着喊了声,“姜妹妹,好久不见。” 姜槐应着他,笑着喊了句,“孔哥哥,好久不见。” “哎呦,酥了酥了,”孔铮不正经,搓着胳膊,一副酥麻的表情,“姜姜,你这么叫我,我可就不想只当哥哥了。” 这话说完,刚好就撞到了门口的沈砚周。 对方眼眸一抬,神色冷冽,孔铮瞬时哈哈大笑。 “放心,绝不调侃你的宝贝妹妹。” 别人不清楚,但是他们这群朋友可都知道。 沈砚周这个妹妹,是放到心尖尖上的人,谁都不能碰,更别说打主意了。 邵逸泉紧随其后。 他毕业后留任省规划院,最近恰好在弯桐市做项目,骑了辆骑行自行车,护具戴的齐全,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卸装备。 姜槐就托着腮在楼上看着他把护具眼镜手套零零星星放了一桌子,这才进了门。 而后就听到一楼热闹了起来。 人不在少数,怎么也不像上午的时候,沈砚周看着自己,说在湾桐市没有认识的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诡计多端。 姜槐想着,就听到声音从楼梯间响起,一群人相携着走了上来。 刘劲的声音分外清晰。 “老沈,你不够意思啊,当初让我给你装洋房,就说按照姜妹妹喜好,你知道有多难嘛,我什么时候研究过小姑娘的心思,今晚你不喝两杯,我可过不去。” 姜槐愣怔着,坐在露台上,突然就觉得一颗心合着海风飞走。 找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 吼 第11章 礼物 龃龉的的心事 姜槐的第一想法是紧张。 她第一眼见到老洋房的时候,就觉得熟悉。 不论是整体的装修风格亦或是小细节的处理,像极了十几岁时,她少女心爆棚的情况下做出的设计。 小时候姜淑云为了培养她所谓的琴棋书画,每种爱好都让她简短的涉猎过。 围棋学了两年,钢琴学了三年,书法练了整个学生时代,绘画虽然学的时间不长,却形成了习惯似的,会在任意角落里涂涂画画。 所以不论是演草纸、空白的卷子亦或是课本的扉页,都有她随手画下的东西。 最多的,是沈砚周的眼睛和乱七八糟的家装设计。 主体建筑,自然是鱼岸苑一眼就能看到的老洋房。 若是那套房子的装修真的出自她。 沈砚周也一定看到过她绘画本里那些,一眼望去就明晰的,他的眼睛。 天啊。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槐几乎要窒息过去。 沈砚周一早就知道她喜欢他了吗? 那他现在这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是在告诉她,他只怕她当妹妹,不要误会吗? 还是追求他的人太多,她那点拿不出手的少女心思,不足为提。 她实在是被这个消息震得七零八碎。 以至于彭佳优站在楼下,挥着手臂,冲她大喊的声音,“姜姜!” 她那些散落满天的思绪这才猛地像闭合的碎片似的,拼成意识。 人顿了数秒,回过神来,站起来向下看去。 彭佳优穿了身白色的无袖洋装,领口缀了一圈的珍珠,拎着一只黑色的皮手包,人难得看起来斯文,颇有几分大小姐的味道。 “本姑奶奶来陪你吃饭。” 嗓子喊得声音大,姜槐在二楼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当下使劲晃了晃头,企图把脑海中那些不算“正常”的想法抛下。 起身下楼去接她。 谁成想人跑的快了些,闷着头冲,冷不丁的就撞进了一堵“肉墙”。 熟悉的味道和那件缎面立领衬衣的触感。 闭上眼也能知道是谁。 姜槐捂着脑门子,不用抬头都能想到此刻沈砚周的神情。 大抵是勾唇,眼底挂着笑的。 只不过她不太想看,脑子乱套的情况下人的舌头容易不听话,再对上那双桃花眼,万一说出个什么奇怪的话来,天知道会丢谁的人。 于是低着头继续往下冲,还一边不忘了加一句,“闪开闪开,着急接人。” 好一副冒失又莽撞的模样。 擦身而过,是沈砚周低声叮嘱的一句,“慢点。” 一如既往好听的声音,低沉着,揣满了耐心和温柔似的。 盐渍槐枝 第17节 孔铮的声音响在身后,热热闹闹的动静,“你别说,姜妹妹好像更漂亮了,老沈,好福气,天上掉下个……” 再往后的话姜槐没听见,人已经跑到门口去接彭佳优。 抚着胸脯喘着粗气,惹得对方笑个不停,“你着什么急啊,我又不是不认路,二楼一共仨房间。” 姜槐理顺着气,“我哥叫的你?” “怎么可能,”彭佳优一副你还不了解你哥的神情,“孔铮叫的我,说今晚都是大老爷们,崇神怕你不自在,让他把我叫上了。” “这地我可是馋了许久了,不是钱的事,没点关系根本订不上,你说我这么个土生土长的湾桐人,还有点关系,都订不上,你哥厉害啊。” 听到彭佳优这么一说,姜槐把“这店是我哥合伙人严会桉开的”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一会儿让他们自己说好了。 = 彭佳优的到来的确让她舒服了许多。 虽然本就都是认识的人,但到底都是长了几岁的异性,共同话题少。 能说的无外乎是夸赞姜槐和彭佳优女大十八变,都成了大美女,又问了问工作和下一步的打算。 孔铮和彭佳优熟些,一个留湾桐市任教,一个开了本地最大的教辅公司,平日里还有些业务往来。 说起话来随意。 孔铮翘着脚,单手撑在扶手上,笑的灿烂,“我们小姜姜这么这漂亮,肯定不少人追,怎么样,谈恋爱了吗?带出来哥哥们给你把把关。” 彭佳优撇嘴,一脸嫌弃,“崇哥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装大尾巴狼了,油都漏出来了。” 孔铮也不恼,舌尖打了个响,混不吝的模样,“彭佳优,我知道你没男朋友,别难过,哪天哥哥给你介绍。” “我没你这个哥哥,少贴金,再说了,我有男朋友,不用你操心。”彭佳优说着,把头靠在姜槐肩膀上,还不忘冲孔铮吐了个舌头。 逗得她眉眼带笑。 恰好赶上侍应生上菜。 价高的好处是服务贴心,更何况还有自家老板在,店长亲自布菜,把白色的瓷盘雕出花来似的。 每一道菜,都点缀些新奇稀罕的果蔬花瓣。 彭佳优头一直靠着,眼看着例汤上缀着花,偏头望向姜槐,“这就是那道玉簪沐春?” 姜槐摇了摇头,那些个花哨的菜名,她一个都没记住。 “我刚刚看了眼餐单,例汤就这一种,就这玩意,水萝卜雕花淋鸡汤,要388一位,天啊,坑二傻子啊。” 彭佳优声音一时没压住,姜槐迅速把她的嘴捂住。 却又挡不住的想笑,眉眼弯弯,晶晶亮的。 这一屋子,除了坑人的就是被坑的,可不能乱说话。 彭佳优也知道自己这话过分,压着嗓子,小声蛐蛐,“你别说,资本家真是不坑穷人,还好我没关系没门路。” 姜槐终于耐不住,笑出声来。 清脆的声音溢出,不算大,压着,却空灵。 搅得沈砚周觉得这汤汁都跟着澄清了似的。 一旁的严会桉好奇,凑过来问,“你们俩聊什么这么开心,说出来大家都开心。” 彭佳优不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看着严会桉长得帅,人也有趣,顺嘴就要说,还好姜槐眼疾手快,立刻在身下把她的手扯住,赶着开口,“说这店主真有品味,菜也好吃,就是贵了点。” 谁知道严先生不吃这一套,一副“少来,我又不是傻子”的表情,“肯定是吐槽我这里又贵又难吃,是不是?” “这是你的店?”彭佳优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门口挂着严门府的牌子,鄙人姓严。” “得,肥瘦不留外人田,自己人坑自己人,挺好。” 彭佳优小声和姜槐说着,逗得她一整晚都在笑。 哪里顾得上吃些什么。 沈砚周坐在一旁,长臂伸了过来,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 柔柔的,提醒的意味。 “吃点东西,不然晚上嚷着饿,又要吃宵夜。” 姜槐缩了头,老老实实的把那碗388的萝卜汤喝了下去。 店长布菜及时,姜槐一度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吃饭机器,盘子一扫而空,继而就会有装着新食物的盘子端上来。 不由得偏头和沈砚周感叹了一句,“你们有钱人吃饭都不能说秘密的。” 不然全被人听个精光。 沈砚周还未回话,倒是刘劲插了进来。 “姜妹妹,我给你装那房子你看了吗?可还满意?” 姜槐一愣,没想到这个话题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说,下意识的就去看沈砚周。 被刘劲看见,直接叫住,“不用看你哥,那房子你说了算,他就负责出钱。” 这话说的更容易让人误会,姜槐连忙摆了摆手,“那房子本来就是我哥的,我就是到时候帮他看着点家而已。” “可不是,你哥……”刘劲话还要继续说,却突然被沈砚周给打断。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明明隔着单人位的距离,这一刻却好像被拉近,仿佛就在耳边。 低沉的、带着磁性的裹挟,“是补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姜槐几乎瞬时定在了原地。 记忆被翻出,她终于想起了为什么年少时的暗恋被她品尝出了苦涩不堪的味道。 也想起了为什么在这六年反复咀嚼的时光中,沈砚周是那么的冷漠和疏离。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当真是她过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糟糕到哪怕现在沈砚周坐在她的旁边,像一个合格的,贴心的哥哥一样,她也不愿意再去回想那一天。 她收拾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抖得不算厉害,压着嗓音,挂着客套的笑,“哥开玩笑吧,这礼物一来太贵重了,二来我的十八岁都过去六年了,不用了。”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生怕会红着眼眶,宣泄自己的委屈。 她已经长成了二十四岁的姜槐,不会像十八岁的自己一样,在青大沈砚周的宿舍楼下,哭到不能自己。 明明她曾经雀跃又期待的把手柄游戏机送他时,告诉他,“哥,我就快要十八岁了,还有两个月。” 明明她那时候自以为隐晦却又藏不住少女心事的说着,“妈说过了十八岁就可以谈恋爱,不算早恋了。” 沈砚周却从那时候开始,缺席了她未来人生中所有的重要节点。 好像他只是按照父亲的要求,照顾着未成年的妹妹长大,像一个累赘,成人后,终于可以抛下。 好在沈砚周没有多言。 好像这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插曲,话题又重新回到了食物和投资上。 在他们眼中,早已经日进斗金的沈总送一套洋楼给唯一疼惜的妹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那些曾经在他们两个的生命里,掀起过波澜的龃龉的、龌龊的、扭曲的、隐蔽的心事。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姜槐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欲望 扯烂她的项链 回到家已经临近十点。 姜槐惦记着那份还没开始的ppt,人多少有些着急。 衣服也没换,就坐到了客厅的地毯上,笔记本电脑打开,就去素材库里找资料。 研究生读了两年,替导师做了不少的这玩意,光是各大网站冲会员的钱,都不在少数。 现如今琢磨着,既要符合沈砚周的气质,又要让高中生喜欢看。 是个难点。 只不过,还未翻看两页,肩膀就被人捏住,拎了起来。 沈砚周换了身黑色的丝质睡衣,绸缎般的,人洗了个澡,但没有洗头,造型还在,还是白天那副狐狸似的勾人模样。 “去换衣服,洗个澡再下来。” “可……” “我来挑。” 一句话,姜槐闭了嘴。 省了她的事当然好,更何况湾桐市入了伏,夏夜里潮湿,一动就是一身汗。 刚刚跟着沈砚周在饭店门口寒暄,虽是时间不久,也不免觉得黏腻。 上了二楼,果然和昨晚相比已经大有不同。 衣柜里挂满了各式的长裙、短裙,上衣长裤,一旁的五斗柜内,叠好的绵软睡衣,粉色白色黄色,光是花样就五六种。 怕是白天不在家的时候,沈砚周安排人添置的。 清晰过又烘干。 有熟悉的鸢尾根的味道。 从浴室里出来,又把头吹了半干。 姜槐在一群睡衣里挑拣,最后选了个相对保守又不闷热的。 盐渍槐枝 第18节 下楼时,就看到沈砚周已经开始在键盘上敲击些什么了。 放着真皮沙发不坐,坐在刚刚她坐过的地毯上。 好在茶几够高,他这么个身量也不算憋闷难受,只是不似在桌前似的笔挺,肩背放松带着几分慵懒随意。 指尖敲得倒是快,显然已经选好了模版,着手开始内容的撰写。 边几上放了昨晚她买回来的新鲜水果,还有两杯气泡水。 得体周全,饶是沈砚周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总裁,在她这里,也还像十八岁的哥哥,妥帖耐心。 可二十七岁的沈砚周和十八岁的沈崇,隔了九年的时光。 到底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姜槐长呼了一口气,这才走了下去。 “哥。” “嗯。”他闷哼应着,头却没抬,还在忙着,顺手指了旁边的果盘,“吃点水果,我看你晚上光吃肉了。” 姜槐的脸都要红了起来。 严会桉那的东西食材都是一顶一的鲜,用最地道原始的做法,保留食物本味和汁水,做出来除了鲜掉眉毛的口感,倒也没有多么惊艳人亦或是引人继续的美味。 唯独她点的那道酪梨东坡肉当真是鲜甜可口,酪梨的绵软配上花雕酒腌制后的切块五花肉,姜槐一个人就吃了大半盘。 也不怪她贪吃。 那店长一看便是人精,看得出满桌大佬都在哄着不大的小姑娘,就知道这一顿饭的寓意。 眼看着姜槐独爱吃这道菜,干脆让后厨单独又做了大份例,还浇上了香而不腻的桂花蜜,姜槐这才没收住。 多吃了些。 回来的路上就想和沈砚周说走一走,消消食,她这个晚上吃多了会积食的毛病,打小就有。 十五六岁的时候贪口,晚上肚子疼得发高烧,偏偏姜淑云是个手不能提的主,最后还是拜托了即将高考的沈砚周把她背去医院。 自此,每每沈砚周回来,总要管着她晚上的吃食。 现如今老老实实坐到他的旁边,叉了块脆梨塞进嘴里。 不是时令,不算甜,但胜在多汁,一口下去,嘴角还挂着几滴汁水。 他这房子空荡的很,物件都被收纳起来,满场看不到个纸巾盒。 姜槐刚要起身去卫生间清洗,蓦得手腕被扯住,人偏头去看他,就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条方巾出来,长臂向前一探,顺势把她的嘴角擦拭干净。 姜槐那颗跌跌撞撞的心,扑通掉进了深坑里。 像是弹射过山车喷出的那一秒失重,心和意识分隔两端。 偏偏沈砚周不以为意,只当是个随意的举动,把电脑向她的位置推了推,“我写了个大概,你看看。” 这话说的,仿佛他是个做事的人,她是拍板决定的大佬似的。 姜槐就着手翻了几页,这哪里是她以前读书的时候帮导师做的那种一板一眼的数据性ppt。 以绿色为整体背景,铺设淡而轻的绿荫为辅。 字不多,却精。 重点数字、轴承曲线、时间节点,每一页都在盘旋而上,最后飞入高空的隐喻设计。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能做出这样的ppt。 姜槐像看神仙一样的看着沈砚周,一双乌溜的大眼睛瞪得浑圆,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崇拜。 对方嘴角勾了抹笑,抬手就把她的眼睛虚虚挡了起来。 “虽然很想虚荣的接受你的崇拜,但这不是我做的。” 那双眼睛把人看得心痒。 她穿着他亲手挑的睡衣,胸前口袋上有一只探出头来小猫,橘黄色的,绒绒的脑袋。 脖颈上带着的项链是姜淑云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个铂金的小月亮,上面缀了一颗太阳。 很奇怪的搭配,但当时是姜槐一眼看中的。 她去找他时,脖子上就是挂的这枚项链,一身方领的白色连衣裙,这枚项链就分外的显眼。 让人很想在吻她修长的脖颈时,把它扯烂掉。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可以,现在…… 沈砚周的喉头滑动,指腹摩挲过地毯毛绒的质地,像是摸过她的头发,不可耐的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平息下,刚刚腾起的欲念。 会吓到她。 姜槐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眼睛被挡着,自然伸手拿了下来。 柔软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掌心,羽毛式的瘙痒着,像猫爪,用肉垫触碰的手感。 “助理做的吗?” “总裁办。” 哦,姜槐心里叹谓,也是,事业做到了这样的地步,自然拥有一整个团队。 “那没我什么事的话,我今晚回家了。” 他有总裁办做ppt,明天和他简单过一下内容就好,哪里还需要她一连两晚上住在这里。 名不正言不顺,她还揣着一颗颠来倒去放不到正地方的心。 不合适。 却不曾想沈砚周脸皮不知何时厚了起来,扯着她的手腕没松,“光有个皮,我还不知道内容说些什么,你和我顺一顺。” 天知道她这么个半点经验没有应届生能和他对出个什么来。 却又看着他那双浅眸,半响没想出拒绝的话术,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十点半的光景,再回家也的确不太合适。 从洋楼走到鱼岸苑是小路,人少,路灯也少。 她自己也揣着怯怯。 于是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ppt是按照大纲做的,想来沈砚周是给了总裁办基本思路,基于他的理念延展出的内容。 简洁却不简单。 旁人做这样的分享,大多由小及大,从身边事入手,着手到未来发展。 沈砚周却是从国际宏观出发,最后落脚到高考。 拨开华丽绚烂的世界大门,而后告诉你,走稳脚下的每一步,就可以获得通向它的钥匙。 世界恢弘绚烂,等待你们的到来。 何其的振奋人心。 而ppt的最后,他欢迎每一位附中的学子,在享受过大学的美好,汲取过知识的养分后,加入神州工作。 “赤子乘龙,犹当破浪杨帆、宏图大展,共赴神州之中兴,沈砚周在这里,永远欢迎你们。” 姜槐几乎是吸引进去。 明明是和他一起调整结构,分析内容,却被他带着,完全主导着走完了所有的内容。 甚至到了最后,她热血沸腾起来,脑海中闪现了想要加入神州的冲动。 脸颊红润,眼眸清亮,已经是临近午夜的时间,她却躁动的精神。 满心满眼都是电脑里的东西。 人不自觉的向他凑过去,托着腮,把手指触碰到滑动区域,做着简单的调整。 “哥,我觉得这里可以换成时间轴,比这种条状图要更清晰一些。”她一边说着,一边偏头看他。 两个人挨得越发的近。 小姑娘晚上洗了澡,头发干了大半,发顶几根毛躁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 淡淡柠檬香的沐浴液合着她本身的味道,让人心猿意马。 沈砚周看着,心被勾得紧,手指扣着掌心,好难得静下心来,找了个由头,起身去开窗户。 一室的温热,最容易诱起人不理智的冲动。 更何况,他也从不是什么霁月风清的人。 洋楼是木质窗,用的是旧窗棱,铁钩支起,向上翻开。 没有纱窗,任由风和蝉鸣吹拂进来。 湾桐市的七月本就是旅游的旺季。 饶是已经接近零点,仍然有看海归来的友人和情侣,住在周边民宿的,相携走过,总会路过楼下。 只是被院子隔着,也看不到屋内的光景。 只隐隐能看到人影和灯影下的彩绘玻璃。 不时有聊天声传来。 “你看,那里有人住哎,好浪漫啊。” “太羡慕了,什么人才可以住在这里,感觉自己会变成公主一样。” “真想和这群有钱人拼了。” “……” 十六岁的姜槐,也曾在这样的夜晚,外出散步回来的路上路过这片洋房区域时叹谓道:“哇,好浪漫,怎么才可以住到这里?” 现在她二十四岁,想起他今晚的那句,这是补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好像从他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世界颠倒转动,她像是掉进了兔子洞里的爱丽丝,进入到了梦境的世界里。 她抬眸。 盐渍槐枝 第19节 那个让她的世界变了样的男人正看着她,唇畔勾起,袖子被挽起,露出他结实有力的小臂,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何时松了两颗。 隐隐可以看出起伏的胸肌。 哦,她下午撞到的时候就感受过,强壮有力的,比网络上的擦边视频还要养眼的身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这个人,姜槐却从他的眉眼里,窥探出了一丝,欲望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 沈砚周:是一丝吗?!!!! 也不知道哥哥还能忍多久,写着写着就感觉他快忍不住了。 今天也更了!!还这么早,掐腰! 第13章 锁骨 细密酥麻 姜槐这一晚,是在阁楼睡的。 沈砚周开了窗后,两个人竟然正经的坐在地毯上又对了一遍内容。 所有工作完结终了,已经是零点。 对于以前开直播助眠的姜槐来说,不算晚,她偶尔时间长些,也会十二点结束,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一点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但不代表,这个时间在沈砚周的房子里,她会睡得着。 特别是她本就神经衰弱,轻微的声音在失眠时放大,也会变成嘈杂不堪的噪音,让人睁眼到天亮。 她撑了窗户,外面的细碎的人声就会传入。 关了窗户,就隐约觉得,隔壁房间里沈砚周也尚未安睡的翻来覆去。 总也让人消停不得。 后来干脆打着赤脚打算下楼找麦克风,想着大不了不睡了,开段直播,让别人来睡好了。 谁料却撞上了闻声而出的沈砚周。 靠在门边,手插在胸前,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睡不着?” 姜槐老老实实的点头,“嗯,有点。” “我哄你?” 这话让姜槐瞬时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我二十四了,不是十四岁。” 她刚刚认识沈崇那年,她十四岁,彼时沈崇十七,读高二。 姜槐因为中考的压力,半夜失眠,不大的年纪,装点心事就会溢出,根本无法自己消化。 又适逢夏日,一些事情不方便,姜淑云就会和沈鹏飞出去睡。 家里无人,越发的清醒。 姜槐就会一个人坐在楼下扇着扇子喂蚊子。 沈砚周常会复习到后半夜,从窗棱里看出去,就能看到小姑娘跺着脚,一边躲着蚊子,一边又不愿意上楼的模样。 头发剪得刚刚齐肩,齐刷刷的,留着时兴的齐刘海,有些厚重,会把她好看的眼睛遮挡住几分。 所以燥热的晚上,她就会拿着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发卡把刘海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穿着棉麻长裤和吊带上衣,挥动着手里的蒲扇转来转去,像是现在很流行的,被小姑娘们挂在背包上的娃娃。 他后来出国创业,托人从国内带了不少回来,摆放在床头,一度被严会桉调侃是个变态。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把姜槐叫到二楼。 虽然都是鱼岸苑的老房子,但楼层不同,格局不同。 姜槐住的四楼是套二居室,她和母亲一人一个房间,不过六十多个平方。 沈鹏飞的这套则是个大三居,足足有一百余平。 他和沈砚周一人一间,还留了一间作客房,据说是给家里老人留的。 只不过姜槐从未见过沈砚周的爷爷奶奶,那间屋子,后来也就成了她的房间。 “楼下不安全,你上来吧,我答应了姜姨要照顾好你。” 姜槐那时候对这个横空出来的哥哥情绪很是复杂。 一方面抵触的很,觉得妈妈和他父亲走的近些,她会失去在姜淑云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母女俩相依为命听起来可怜,却也稳固温馨。 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他好看。 十四岁的姜槐已经是看过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年纪,但多少开窍晚一些,只觉得沈崇的好看像书里面的校草,她是个冷眼旁观的第三人,与自己没多大的关系,只是养眼。 但养眼对于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已经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同龄男生都处在发育的尴尬期,粗声胡渣,丑的让人对世界都绝望。 偏生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所以扭捏着不想理他。 却不想沈崇下了楼。 笔挺瘦削的十七岁少年,像立直的小白杨,白色的t恤在身上也能穿出模特的味道。 带着淡淡的,柔和温润的洗衣液的清香,合着湾桐市夏夜海风的潮湿,有些撩拨人心。 “上去吧,我哄你睡。” 姜槐后来想,沈崇那时候大抵会下蛊,蛊惑的十几岁的她,毫无防备的就跟着他上了楼。 躺在他的那张木质单人床上,听着他把历史书的内容变成故事讲给她听。 声音低沉醇厚,像老式座钟的摆锤敲击木质钟身,白噪音似的让人安心。 身下是灰色的棉麻四件套,有和他身上同样的味道,姜槐把头埋进枕头里,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醒来时,总是会在客卧。 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把她抱了过去。 那一年,她在他的床上,睡了数不清的夜晚。 十四岁的时候可以说是不懂事,二十四岁,总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 姜槐扯了个理由,“晚上吃的有点多,消化一会儿就好了。” 沈砚周敲了敲腕上的表盘,“再消化就天明了,带你去楼上睡。” 姜槐眨巴眨巴眼睛,“影音室?” 难不成看着电影会睡得更快些? “去四楼。” 沈砚周说着,起身进到她的房间,替她把手机枕头拿起,“走吧。” 姜槐跟在身后,想起来,她上次来参观时,的确没有上到顶楼。 当下有些怯。 “四楼是什么?” “阁楼。” 是跟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阁楼。 湾桐市的洋房是德式建筑群,尖顶,所谓的四楼,其实就是狭窄的小阁楼,人需要半躬身进入。 胜在面积大,铺陈打通开来,比任何一个房间都要宽敞。 木质地板被浅灰的地毯铺盖。 侧顶两扇通天的窗户,做了田字窗,向上打开,依然是铁条支撑,在入夏的深夜,防蚊又可以看到星星。 沈砚周在这里,做了姜槐曾经画在绘图本上的,灰姑娘的阁楼。 鹅黄色的床品,不足五厘米高的低床,几乎算是平铺在地上似的,垫子却软,膝盖跪下,会感受到厚实的棉花做成的软垫。 一旁是定制的斜坡壁柜,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 下面是各类的中英文文学书籍,堆叠罗列,大多都有被人翻阅过的痕迹。 倾斜的天花板上,挂着她喜欢的木质挂画。 在这样的夏夜,有一种被自然包裹住的安全感。 姜槐褪了拖鞋,打着赤脚走上地毯,而后盘腿坐在了矮床上。 恰到好处的高度和位置,漫天繁星。 藏了一晚上的心事,在这一刻发酵膨胀,让人多少有些失去理智。 特别是,那样的一个人,站定在门口看向她。 月光洒下,铺陈在他的脸上,无端让人心动。 姜槐扯着唇,寻了个自认为藏得很好的说辞,“这房子,还真是挺像我以前会喜欢的样子。” 沈砚周勾唇颔首,表示肯定,继而反问,“现在不喜欢了?” “没有没有,”姜槐否定的有点急,生怕他误会了似的,“现在也喜欢的。” “喜欢就好。”他这么说着,就顺手推下了黄铜手柄电源。 屋内耀眼的白炽灯灭,只剩下月光洒下的银白光影和屋外堪堪齐高的路灯漏出的点滴光晕。 他站在那里,彻底隐在了暗处,“早点睡,我今晚睡三楼。” 姜槐想不出三楼那个看起来专业的影音室里哪里有可以睡觉的地方,却知道他一定是怕她睡在这里害怕,才会选了个离她近些的位置。 张嘴想要告诉他,她已经长大,不会害怕了。 盐渍槐枝 第20节 人已经走下楼梯,没了声响。 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沈砚周应该是开了空调的,但温度不低,合着窗口吹进的风,徐徐的像小时候偷跑到海边露宿,有海风的腥气和凉感。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为什么要把费劲心里装一套她小时候憧憬的洋房送给她。 是喜欢她吗? 可如果喜欢她,又为什么要在十八岁那年,那样冷漠的拒绝她,任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来一句“生日快乐”,明明她那时候也只是想要一句他的祝福而已。 不喜欢她吗? 姜槐闭眸想起他刚刚隔着月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温柔怜惜中裹着占有欲。 沈砚周绝不会用这样的神情去看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她太了解他的清高孤傲。 她没有见过他爱一个人的样子,但她见过他拒绝别人的神情。 揣着得体的礼貌,眼底却是化不尽的冷漠,仿佛根本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里,一切都是惘然和徒劳。 如果这算爱,那他消失的六年又算什么? 她给他发的每一条祝福信息,每一次试探性的迈步,换来的都是冷漠的无声。 和他对其他喜欢过她的女生一样。 冷处理着,毫无波澜。 姜槐的脑子打仗,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后来又觉得,是不是沈鹏飞觉得这些年亏钱姜淑云的,由他补给自己。 哥哥对妹妹好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得多,竟也催眠,人睡得迷糊,好像还做了几个梦,交叠着,穿插着,让人在梦里都辨不得是否有梦中梦。 恍惚中觉得好像有人半蹲在自己的床前,又好像只是虚幻的梦境。 梦里面,沈砚周的指尖落在她的鼻梁,锁骨,又复上,轻揉着她的耳垂。 他的眼眸灼热,像是要把她燃烧殆尽,生吞入腹。 他持着她的手,指尖抵在他的唇畔。 是和她想象中相似的触感,柔软中带着冷意。 唇落在她的指上,细密酥麻。 而后,他轻声吟唱,呼吸落到她的指尖,温热潮湿。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 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 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 这样遗憾或者更完美 就像蝶恋花后无凭无记 亲密维持十秒又随伴远飞 无聊时欢喜在忙时忘记 生命沉闷亦玩过游戏” 低沉喑哑的声线,合着粤语歌词。 像是唱给她听,又像是唱给这夜晚,这阁楼,这蝉鸣。 姜槐几欲想挣扎着起来,却好像只是从一个梦里挣脱,进入另一场梦境。 这大概真的是一场梦吧,她想。 睡前她想了太多关于沈砚周的事情,所以他进入梦中,给她唱了这样一首歌。 真好,能这样梦到你的温柔,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今天又更了!!!! 歌曲来自陈奕迅《失忆蝴蝶》 第14章 双唇 脸颊潮红 田字窗没有窗帘,不到八点,湾桐市的太阳就已经涨的大高,阳光倾泻而下,刺眼。 姜槐一连翻了几个身,甚至试图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再多睡一会儿,却也还是挡不住亮光的力量,最后惺惺坐起。 她多少有些起床气,昨晚睡得晚,一场梦翻来覆去的做,惹得人心生怨怼。 又偏巧一早醒来就看到陈悫实的微信。 言辞里带着祈求的意味,内容却还是一如既往陈少爷的姿态。 @你爷:【姜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和在在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打着赵在怡的名头给她扣了这么个帽子。 姜槐忍着脾气的没有把他拉黑,生怕陈小少爷找不到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但也没回复,倒是给赵在怡发了个截图过去。 @姜丝很甜:【陈悫实又找你麻烦了?】 赵在怡向来黑白颠倒,据说最近在给什么短剧平台写剧本,天天熬到后半夜,这个时间还在会周公。 姜槐也没想着要等到她的回复,抱着昨晚从二楼拿上来的枕头,又揣着手机,幽怨的看了眼漂亮却刺目的斜窗,老老实实的下楼去。 果然,美貌和实用惯来是难以兼容的。 路过三楼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影响到了沈砚周的睡眠。 却不曾想,她刚刚回二楼卧室洗漱完毕,推开窗户想要散尽屋里潮湿的空气,就看到一身运动服的沈砚周跑步回来。 白衣黑裤,头发多少有些长,被发带束在发顶。 后面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脑后,与昨天那副骚狐狸的模样截然不同。 带着一种少年的纯净,像十八岁时,学校里搞毕业篮球赛,他打主力时候的模样。 许是他刚刚运动归来,脸颊潮红,又或许是日出光暖,映的沈砚周的一双唇绯红。 姜槐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真实到让人难以辨析的触觉。 他双唇的柔软裹挟着她的指尖,轻触吮吸,只要想一想,她就可以烧水壶开似的尖叫起来。 姜槐立刻把自己的脸从窗边挪回到房间里。 恨不能在空调下面猛的吹吹冷风,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屋里绕了两圈,这才叉腰站定在衣柜前。 沈砚周这里准备的衣服齐全,各类风格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条抹胸短裙,怕是以为她这些年走热辣的风格。 她昨晚和他对过今天的行程,下午要回母校将相关的音频素材拷到大阶梯教室的操作间,并做一个简单的彩排。 上午的时间空余,姜槐打算把昨晚的文稿形成一个简单的大纲。 沈砚周没有任何的讲稿,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对姜槐的要求也简单。 她按照节奏放,他总能转回到主线内容上。 但姜槐还是希望,他第一次作为杰出学子在母校的演讲可以是完美的。 上午无需外出。 她换了件草绿色的无袖紧身上衣,配了条湖蓝色薄牛仔长裤,头发散落,想着,又窝在卫生间画了个淡妆。 寻了对珍珠耳钉带上。 比之前两天的素净,多了一抹艳丽。 这才下楼。 心思绝对算不得清白。 姜槐说不上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本就是没什么可能的关系,却偏偏要在他那里留下最美丽的自己。 比十八岁时候低眸不语,只一味想着如何表白的姑娘,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聪明了些。 至于聪明在哪那里,她也说不出。 沈砚周已经洗过澡,换了身居家舒适的衣服。 头发垂在眼前,白净温润,半遮着一双深邃的眼眸,勾着唇,在岛台前忙碌着。 蔼然春暖,色笑袭人。 早饭做好,摆在榆木长桌上。 有她爱吃的湾桐市特有的三辫油条、牛肉火烧,也有沈砚周亲自做的油浸番茄熏肉闷蛋开放三明治。 豆浆和咖啡各摆了一杯。 以前姜槐的早饭是雷打不动的油条豆浆。 她是典型的北方胃,总爱吃些这样油炸的食物,仗着吃不胖,没什么忌口可言。 盐渍槐枝 第21节 后来跟着导师做科研,一场会开到半夜,再通稿,第二天就必须要咖啡醒神。 大抵是这两天沈砚周发现了她这个习惯,才会晨起给她做上点西式早餐。 姜槐乖巧的坐下,“哥,谢谢。” 沈砚周把刚刚洗好的水果放到桌上,擦净手,也跟着坐了下来,“睡得好吗?” “还行,”姜槐取了三明治,咬了一口,“就是做了几个梦。” “认床?” “不算,可能……”姜槐原本想说,可能是和你在一起,意念混乱,梦就多,但不能说,拐了弯,“还没倒过时差来吧。” 好在沈砚周没问她梦的内容,不然她大概当场可以给他表演一个变脸。 红成猴屁股的脸。 沈砚周取了三明治,用刀分切成块,“我明天下午回北青市。” 言外之意明显,她是否要跟着一起回去。 姜槐摇了摇头,“我还要留下陪妈住一段时间。” 入职还有一段时间,更何况她这两天一直和沈砚周在一起,东西也并未收拾,总要回家住几天的。 最重要的,她并不想和沈砚周一起走。 收敛自己的心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她不喜欢这种他重新回到她的世界里,把一切搅乱的感觉。 上一次他从她的世界里退出,让她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陷入到了自怜自否的境地,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姜槐想,北青市那么大,她的公司离静安别墅群那样的远,就算是互相扶持的兄妹,也不会再像这样,共处一室,让人连梦境里都是他。 这种感觉会让人失控,让人难以装作若无其事,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沈砚周知道自己一直在喜欢着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像六年后那样一言不语的不在理她,还是会冷声训斥让她不要白日做梦,亦或是他也喜欢她。 又能怎样。 单单是姜淑云和沈鹏飞,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她要回到她自己的轨道中去。 却不曾想沈砚周不以为意,点头应下,“你把要走的日期告诉我,我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姜槐摇摇手,“我自己可以,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往返的。” 沈砚周抬眸看了她一眼,“东西很多,我答应了姜姨,要照顾你。” 搬出她母亲,姜槐余下的话就不好再矫情。 只低眸,认真的吃着面前的三明治,打不了不告诉他就好了。 等自己到了北青市,他就算怪也没办法。 “我上午要去处理些工作,等我中午回来一起吃饭。”他说的不容置喙,不像是哥哥和妹妹,倒像是小情侣之间彼此报备行程。 姜槐再一次下意识的要拒绝。 “哥,你不用管我,我中午回鱼岸苑吃就好。” “姜姨今天和我爸去滨城,中午不回来。” “哦,”姜槐老老实实的点头,鼓着腮,情绪不算高昂。 落在沈砚周的眼里,自然读懂了她的小情绪。 她不爱和他在一起独处。 可明明小时候,她是最喜欢缠在他后面喊哥哥的。 她睡在他的床上,捏着他的手指才会睡得踏实。 青春期后,看到他眼神会慌乱会躲闪,会在绘图本上画他的眼睛。 是喜欢他的。 沈砚周能感受到,小姑娘拧巴的,不会表达爱,却时时刻刻把眼眸落在他身上时候的爱, 而不是现在这样,把拒绝放在嘴边,与他疏离淡漠。 沈砚周想起了在机场看到的男孩儿。 一头红色的头发,张扬恣意,北青市陈家的小公子,骄纵却肯为她低头。 葱段似的修长手指向内扣住,指尖落在掌心,有些疼。 他的姑娘,心里有别人了。 他勾唇冷笑,看着她小口的把咖啡喝下,喉咙吞咽。 她今天画了淡妆,本就山眉水眼的小姑娘带了抹艳色,平白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怪陈家小公子念念不忘。 可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只叮嘱了屋内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便上楼换了衣服,出门去。 姜槐眼看着他的身影从巷口消失,这才长舒了口气,坐回到了地毯上。 她按照之前的想法,把沈砚周明天要分享的内容大概整理出来。 又重新校订了ppt,最后确定无误,把它拷进优盘里。 附中大礼堂这些年应该没变化,还是那台老式的台式电脑,转接不了什么高级的设备。 人靠回到沙发上,赵在怡恰如其分的回了信息。 @在在:【没,陈公子要请咱们去吃南苑,就是司马胡同里那家私房菜!我做梦都想去尝尝这种皇亲国戚才能吃得玩意】 @在在:【好姜姜,为了我的嘴,你就牺牲一下】 @在在:【而且我跟陈悫实说了,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吃个饭,他答应我绝不骚扰你!】 姜槐了解赵在怡,平日里剧本写得多的人,活着的念头就是满足自己的那张嘴。 又叼又馋。 更何况那家南苑,她的确跟她说过多次。 预约都要一年后的高冷餐厅。 老会员制,无人介绍,连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猛地让她想起了严门府,彭佳优说过,也是这样难定的存在。 不知道她那神通广大的哥哥,在北青市还能不能这样的“横着走”。 这样想着,竟然有几分窃喜似的。 沈砚周也不是那样万能的,也就不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姜丝很甜:【好,那我定好回程的票和你说】 @在在:【你哥和你一起回来吗?一起吧,还能保护你,陈少爷说他气场强大,他发憷,我可太想见见了】 @在在:【最近在写校园暗恋文,缺个大佬形象】 姜槐琢磨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她在北青市呆了六年,按理说沈砚周从国外回来,落地北青市,她这个当妹妹的于情于理应该请他吃顿饭的。 倒不如借花献佛,这顿客她来请,也好过再亏欠陈悫实一个人情。 想着,刚要给沈砚周发信息询问他的时间,门锁提示,有人进入。 姜槐抬眸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出门时她没有注意,现如今坐在客厅内,看着他信步走来。 浅白色的棉麻上衣,同色系的麻质短裤,绵软柔和的质地。 腕间的手表姜槐不认识,银色的表带,只觉得价格不菲。 难得的,竟然在脖颈处带了一条素色短链,徒增了一抹矜贵。 簪花带酒,侧帽风流。 生生让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手机放下,端了个笑,努力克制着自己慌乱的心跳,故作淡然,“哥,你什么时候有空,等我回北青了,请你吃饭。” 沈砚周挑了个眉,觉得这事多少有些突兀,顺势取了表放到门口,换了拖鞋,“有谁?” “几个朋友,说是接风,一起吧。” “你的前男友?” 他说这话时,眸色冷了几分,晦暗不明,唇角的笑意却勾的越发的浓郁,落在门把手上的五指微微隆起,把门把攒紧,而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姜槐莫名的一哆嗦,这样的沈砚周,让人陌生的心慌。 作者有话说: ---------------------- 隔壁《京朝一梦》来客串一下,老贾的南苑餐厅~~ 第15章 软肉 心痒 一直到下午回学校进行彩排, 沈砚周的表情都不算好。 但还算得体,挂着疏离的笑,与人寒暄也点到而止, 有一种不好相与的漠然。 姜槐不知道哪里触了他的命门。 毕竟沈砚周在她这里, 一直都算是好脾气的存在。 她闯了天大的祸,他都可以替她收着, 怎么平白请他吃个饭,反而落了这一脑门子的官司。 她也不过是在他问出那句前男友的时候“嗯”了一声, “他订了个北青市很难约的私房馆子,我借花献佛,请哥你吃顿饭。” 盐渍槐枝 第22节 却不曾想, 戳了沈砚周的肺管子。 一顿午饭吃的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话没说几句,还句句不算好听。 惹得姜槐也是一肚子火气。干脆懒得理他,站在他的身后当个安静的吉祥物。 附中的校长已经换了两任,目前的面孔陌生, 和沈砚周站在一起时, 像是被他压了一头似的, 带着热切的笑容。 姜槐脑海里琢磨着事,对于他们之间探讨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只零星捕捉了几个词。 汇总到一起, 才明白这几天沈砚周不在家时都去做了什么。 神州集团给附中捐了一栋楼。 至臻楼。 去伪存真。 以前姜槐就总叨叨,说附中的实验楼不符合学校的定位。 明明是省内数一数二的高中, 现如今的实验楼却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造的,墙皮剥落,窗棱吱呀,学生里面关于这栋楼的恐怖故事一箩筐。 什么六层的居里夫人画像会在十二点发光, 四层的化学实验室会在落日后发出怪叫,还有三楼拐角,会在零点出现人影等等。 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一代又一代下去,就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真。 姜槐有一段时间为了参加化学竞赛,会在实验楼待到很晚。 一旦日落,就总觉得有异响,饶是身边有人陪着一起,也心惊胆战的。 后来每每沈砚周周末回来,替她辅导功课时,总能看到她煞白的小脸,给他讲着实验楼的怪事。 只不过姜槐的化学成绩实在不算突出,饶是有沈砚周盯着复习,也只能摸个决赛的门槛,离获奖还差得远。 那栋实验楼,她也就再没去过。 冷不丁在这里听到校长讲,还有些趣兴似的。 转头巴巴的听了几句。 要建新的实验室,还要在一楼做展厅,顶层做涉外机房,方便同学们获取国际文献…… 她听得认真,猛地一声下了她一跳。 “小姜?!” 这一惊一乍的声音着实熟悉,姜槐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仗着她在自己班里,那三年没少折腾沈砚周的任宏城。 怕是这次这档子事,虽说是副校长老董头把沈砚周请来的,这其中也一定有任宏城的影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姜槐还是端着一张笑脸,回头,“任老师。” “哎呦,我刚刚看着就像你,几年不见,小姜已经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路上看到,我都不敢认,还以为咱们湾桐出了个女明星。” “任老师才是一点不见老,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年轻,听佳优说您已经是年级长了,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早晚是您,恭喜啊。” 一口流畅惹人舒心的恭维话出,沈砚周的目光都多停留在了姜槐脸上几秒。 他这个好妹妹还真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胆小话少却气人,专捡着他不爱听的说。 旁人见了都要夸她一句,好一个七窍玲珑心的灵气丫头。 任宏城被捧得飘飘然,眼下的褶子被挤得和嘴角的唇线混杂在一起,只形成一张五官有些惊人的脸。 “和小沈一起过来的,”任宏城说着,还谄媚的和沈砚周握了个手,“你这个哥哥当的真没得说,小姜好福气。” 姜槐的笑脸端的越发的僵硬。 沈砚周瞥见她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勾着唇,接着任宏城的话,“任老师客气了,我妹妹年纪小,容易被骗,我长了她几岁,自然要替她照拂着。”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姜槐不明所以的抬眸,撞入了沈砚周的眼眸里。 他揣着三分冷意,却扬着嘴角,像是他在家,听到她要请他吃饭时的模样。 阴阳怪气又小肚鸡肠。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个记仇的人。 还顶顶记仇,心眼小的很。 姜槐懒得理他,把头又转了回去。 反正最后两天了,她当好这个工具人,明天汇报会一结束,他当他的大老板,她当她的小牛马。 任宏城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真以为沈砚周跟他交心聊天,越发的热络,“可不,小姜年纪小,万事可要让哥哥把把关,这么多年,交男朋友了吗?你哥回国了,可让你哥给你好好看看。” 这话一听,姜槐反而乐了起来,把嘴角扯得大了些,“当然,任老师说得对,我已经跟我哥说了,回北青市就让我男朋友请他吃饭。” 她省了个“前”字。 叛逆期来得晚些,现如今就想让沈砚周膈应的难受。 他不是不喜欢听那顿饭嘛,她偏要提,气死他。 谁知道沈砚周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都是分了手的前男友,还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去看,任老师,你说小姑娘是不是任性了些。” 任宏城哈哈大笑,拍着沈砚周的肩膀,“小沈这些年在国外估计没谈恋爱,这小姑娘啊,就喜欢玩些分手和好的游戏,别说大学生了,现在高三也有,闹两天的小脾气,回去自然就和好了。” 任宏城还在说着附中高三的恋爱乱象,沈砚周那张好看的脸,已经阴沉的看不出半分喜悦的情绪了。 姜槐觉得状况不对,眼看着分管信息化的老师过来,立刻凑了过去。 手上拿着优盘,小碎步的就跟着去了后台。 好在沈砚周情绪还算稳定。 彩排比预想的还要快速和顺利。 学校推了几个学生代表出来,说希望明天可以代表学生们提问,提前把问题给到了沈砚周的手上。 他简单的翻了翻,又递回给了校长手里。 “明天随机提问吧。” 他说的委婉,其实都是些官话套话的问题,回答起来都没什么意义。 校长堆着笑,应着,一路把沈砚周和姜槐送到了门口。 来的时候是沈砚周开的车,现如今却发现有司机已经候在了门口。 开了辆她没有见过的黑色商务车,车标她却认识。 劳斯莱斯。 在她不算广泛的认知里,这车价值不菲。 司机开了车门。 沈砚周转身和校长握手再见,而后站定在车门旁,示意姜槐先上车。 被众人盯着的人紧了紧肩膀,一溜烟钻了进去,坐定后,沈砚周方落了座。 姜槐不知道这凭空冒出来的司机和车是哪里的,只觉得沈砚周这火气来的奇怪,持续的也久,现如今还不散去,倒是给她摆上谱了。 她在他这里从来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我今晚回家住,明天直接在学校等你。” 姜槐梗着脖子说着,眼眸是看向窗外的,故意只给他个结果。 不是商量,是决定。 沈砚周也冷冷的应了个,“好。” 告诉司机,“去鱼岸苑。” 司机得了令,一车就越发的寂静,无人言语。 两个人也曾安静的坐着,呆着,各做各的事情,却从未像这样一样,各怀心事,气氛不平。 姜槐干脆窝在椅子上给赵在怡发信息。 @姜丝很甜:【我哥没戏,不去。】 @在在:【好吧,遗憾不能和大佬一起吃饭了,话说姜姜,我这部短剧缺个女三,你来帮我一把吧,不然开不了机,我收不到尾款了。】 姜槐皱起眉。 @姜丝很甜:【编剧也要干制片的活了吗?】 @在在:【咳,我小投了点,没想到现在剧不好开,漂亮的只接女主,选角公司给的配角实在是担不起白月光的脸。】 @在在:【宝贝,我这角色就是扒着你的脸写的,很短,一天就能拍完,日薪随你开,女主的价格都行。】 这事实在是太跳脱。 前一秒还在讨论和沈砚周吃饭的事情,下一秒要去拍短剧。 @姜丝很甜:【被姜女士知道,我会被[刀]的】 @在在:【我们那种爱恨滔天的无脑剧,姜女士肯定不会看的。】 @在在:【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也再寻觅一下有缘人,一天的时间你一个月的房租都出来了。】 这句话比一切都诱人。 姜槐若是想名正言顺的留在北青市,最重要的莫过于可以自力更生。 @姜丝很甜:【等我回去再说吧】 @在在:【等我宝贝好消息!】 姜槐把头从手机上挪开时,恰好赶上落日。 湾桐市作为旅行城市,以山水并合著称。 远山合着碧海,一望无际的蓝天被日光晕染成橙色的暖光。 路上堵,车灯亮起,仿佛与落日交相辉映似的,把世界渲染成了橘色。 姜槐降了车窗,人趴在窗框上。 七月份的风尚且不会太热,温嘘嘘的拂在脸颊上。 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盐渍槐枝 第23节 她闭了眼睛,任由车辆缓慢行驶着。 也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沈砚周偏头去看她。 许是昨晚睡得不好,眼下还有微微的阴影,在橙光下,不显。 倒是能看出来,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 安静的垂在眼上,盖住她紧闭的眼眸。 下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垫在窗边,小脸被压着,日落光晕把一双唇映的又红又润。 喉间的凸起滑动,指尖摩挲着真皮坐垫,心痒的难受。 沈砚周被自己气笑了。 从中午听到她还要和那个小子一起请他吃饭开始,素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多少乱了阵脚。 自己给她闹了一下午的脾气,还特意让司机提前从北青市赶了回来,想要把财力地位全都展示给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看。 那种红毛少爷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分手复合,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却不曾想她纹丝不动,现如今睡着似的,四平八稳。 倒衬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也比陈家那小子好不到哪里去。 小姑娘记了仇,今晚要回家去,连和她同室而处的机会都没有,当真是亏得很。 不由得哑然失笑,轻摇着头。 原是想慢慢来,却发现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等不了了。 六年,太长。 司机停稳的当口,他长臂伸出。 原是想摸着头发把她叫醒的,却不由的把手向下,落到了她胳膊上那骨节软肉上。 小丫头自小就瘦,皮肉贴着骨头,哪哪都是硬邦邦的,唯独胳膊臂弯处,有一节软肉,白嫩的,像火锅时,最好吃的那截嫩肉。 眼看着小姑娘睡眼惺忪,满是迷离的望着自己,喉头滑动,终究是克制了又克制。 “刘劲得了点新鲜的海货,去我那里吃好不好?” 他放低着姿态,语气轻柔低哑。 窗外昏黄的光影映照着他的脸颊和眉眼,姜槐回头的瞬间,被他的眼眸捕捉。 好像掉进了一望无际的,爱的深海中。 ----------------------- 作者有话说:老沈:吃醋——生气——内耗——冷战——自我攻略——求和 姜姜:??发生了什么? 第16章 斯文败类 在一起 那顿鲜货到底是没吃上。 沈砚周的车停在鱼岸苑门口, 恰好被买菜回来的姜淑云碰到,自然把两个孩子叫回了家。 晚饭照例是沈鹏飞下厨。 沈砚周坐在沙发上,一边扒着蒜, 一边陪姜淑云说说话。 大部分时候还是姜淑云在说, 他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姜槐中午没有休息, 昨晚睡得也不算好,人恹恹的, 窝在竹条藤椅上阖着眼小憩。 盛夏炎热,蝉鸣躁动。 热风从窗户里吹入,合着空调的凉意, 形成一股掌心温热似的,熨帖的温度。 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十五岁,她也还是躺在这个藤椅上,摇晃着,听着沈鹏飞和姜淑云聊这趟行程的趣事。 沈鹏飞在做饭, 妈妈就靠在门框边, 吃着切好的西瓜块, 屋里,是沈崇在备战高考。 那时候姜槐天真,少女心刚刚萌芽, 想着若是她将来嫁给沈崇哥哥就正好了。 谁都不用改口,四个人并作一家人, 最合适不过的结局。 后来她才知道,恰巧是妈妈和沈叔叔的关系,她和沈砚周,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姜淑云叫醒她的时候, 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新闻联播。 家里的常规操作,沈鹏飞作为一个老党员,每日最雷打不动的,就是七点的新闻联播。 姜槐盘腿坐在摇椅上,把自己从刚刚的梦境里摘出来。 梦里面,沈砚周半蹲着看她,问她,姜姜,我可不可以吻你。 人恍惚着,这梦真实的可怕。 空调温度调的高了些,这一觉下去,脖子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餐厅的四角方桌被打开,变成了一个偌大的圆桌,五菜一汤,主食都有两种,还有白菜肉的饺子。 北方的传统,滚蛋饺子回来面。 这顿饺子,是给沈砚周包的。 他明天下午回北青市,再回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姜槐没看到沈砚周的人影,打着赤脚下地。 老实木地板有的已经翘了边,走起来咯吱咯吱,但凉意重,刚好拂了她这一身的汗渍。 “我哥那?” “去四楼休息了,你沈叔叔已经去叫了。” “哦,”她应了声,洗了手,坐到了桌边。 今天有老沈的炸虾球,颗颗饱满,裹了边的只浸了一层薄薄的油,面糊酥脆,一口咬下去,是脆边嫩肉,香得很。 姜槐伸手就拿了一个,扔进了嘴里。 瞬时就被姜淑云敲了头。 “你哥还没上桌那,没礼貌。” 姜槐吐了吐舌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重视我哥。” 她这话开玩笑的成份居多,却不曾想姜淑云的表情变了变,低声问道:“你哥和你说什么了?” 这话她回来,姜淑云已经问了三次,饶是姜槐再顿,多少也感觉到了什么,不由的皱眉,“没啊,我哥应该和我说什么?” “没事,我这不是想着砚周也大了,事业有成,不能当小孩子对待了嘛。” 姜槐狐疑,却也没有多言。 她这几年在外面,最大的感触便是各有各的命题,她和姜淑云也是如此。 就算他们之间藏着些什么秘密,只要一天不告诉她姜槐,她就乐的在这种氛围下生活。 知道的越多越不快乐,这个道理她懂。 沈鹏飞和沈砚周下来时,表情不算好。 许是刚刚做了饭,许是觉得不过是上去叫个孩子,沈鹏飞穿得随意,不似第一天接人时候得体的polo衫,而是湾桐人最习惯在夏夜穿的,掺了棉麻和涤纶的肥大的白色汗衫。 短裤,拖鞋,合着一张不算好看的脸色。 姜淑云在桌下捏了一把他,沈鹏飞这才端起一张笑脸,看向的却是姜槐。 “槐槐多吃点,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昂,谢谢沈叔,”姜槐把虾仁扔进嘴里,想着,又给沈砚周的盘子里放了一个。 以前便是如此,好吃的大多可着姜槐,沈鹏飞在家时也鲜少顾及沈崇,更别说姜淑云。 她从未把他当过自己的继子,不过是别人家的孩子而已。 姜槐就会在餐桌上堂而皇之的把好东西放到沈崇的盘子里。 现在沈总当然不缺这一颗虾仁,只是姜槐在告诉他。 看在你下午邀请我吃好吃的份上,勉强原谅你了。 果不其然,沈砚周眼底的那抹笑意晕出,仿佛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轻盈。 两个人之间未言一语,却仿佛已经把一切都说的明了。 “砚周明天下午怎么走?开车?”姜淑云客气的问着。 “是,司机已经过来了。” “应该很忙吧,这么忙的情况下还回来看我们,砚周孝顺啊。” 这话说的客套,不太像是姜淑云说的。 沈砚周也客套的应着,“还好,同事们都跟着回来了,有他们。” 神州的业务刚刚转回国内,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太多,严会桉之所以来湾桐市,也是拿着几份重要的文件让他签。 再不回去,怕是要闹了。 回国第一时间回家,已经是很任性的一件事。 姜淑云把头转向姜槐,“你什么时候报道?” 姜槐把嘴里的虾仁咽了下去,“不着急,还有半个月呐。” “好,到时候我和你沈叔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这么大的人了,赵在怡去动车站接我,你放心吧。” 提到赵在怡,姜淑云的眉眼动了动,揣着一点犹疑,低着嗓子问道:“你那个小前男友,彻底分了?” “嗯,分了,”姜槐不以为意,喝了口鲜榨的橙汁,“但还是朋友。” 盐渍槐枝 第24节 她和陈悫实还有没有彻底理顺清楚的事,这些年陈小少爷鞍前马后,掺和了姜槐的不少事。 她早些时候拿他当朋友,并不在意,后来谈了恋爱,陈悫实更是强势嵌入了她的生活里。 就连租的那套房子,都有他的手笔在。 两个人想要彻底分开,还需要她回北青市和他好好聊一聊。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答应陈悫实的那顿接风宴。 姜淑云表情不算好,“那小伙子看起来挺不好惹的,如果难为你,你可告诉砚周,我那天听前楼的付阿姨说,你哥的公司在北青市挺有声名的,能护一护你。” 姜槐敷衍的应着,“好,妈你放心,陈悫实不是那种人,他就是有点烦人,但不为难人。” “呵,”沈砚周的这声冷笑太刺耳,以至于姜槐回头没忍住的瞪了他一眼。 就看到他裹着那分嗤笑,嘴角勾出的弧度越来越深,眼尾却微微上挑,瞳仁里晃着细碎的光,像是武侠剧里,揣着坏的反派。 “姜姨放心,我会看好姜姜的。” 这话说得,平白让姜槐哆嗦了一下。 猛地又转了回来。 一颗心跳的过速,要从喉口、从眉眼中蹦出来似的。 当真是明白了那句斯文败类的含金量。 平日里霁月风清的人陡然变“坏”,远比以前的温润更为冲击。 而且,沈砚周对于陈悫实,有敌意。 上午也是因为他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闹脾气,现如今干脆摆到面上,一点都不装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她当真要怀疑,他是吃醋了。 这个想法一出,吓得姜槐自己一愣,心跳的越发的快。 只差把头埋进碗里,多吃了几口饭。 沈砚周的长臂伸出,拎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拉了起来。 她下午回学校,换了身正式的衬衣长裙,领口处松松系了一条丝巾,被沈砚周一撤,领口险些松开,连忙用手护着胸前,把头抬了起来。 “慢点吃,吃急了晚上积食。” “哦。”姜槐感受了一下肚子的嘭起,老老实实放下了筷子。 再吃真的会吃多,又要围着鱼岸苑散步到很晚。 却又觉得气氛尴尬。 于是直起身子拿了手机过来,彭佳优问她,明天学校的活动结束后,要不要和以前的高中同学吃顿饭。 沈砚周的这场分享会吸引了不少附中以前的学子前来旁听。 听说还因为大礼堂的容纳量有限,临时开放了二层,现如今校管会还在加班,统计具体的参与人数,生怕明天发生不可控的情形。 @姜丝很甜:【不去了,我要回家补觉。】 她这几天因为沈砚周的缘故,睡眠稀碎。 零星破烂,靠着一口仙气吊着。 彭佳优也没再劝,随意聊了两句,就约定了明天见。 新闻联播早就结束,时针即将指向八。 大家从餐桌上撤到了沙发上,姜槐窝在藤椅上跟彭佳优发信息,沈鹏飞切换到了体育频道,姜淑云拿着手机看卖货直播,沈砚周半靠在沙发扶手上,不时发着什么信息。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ppt已经定稿,明天早上的时间也并不算太早,姜槐没什么非要跟着沈砚周回去的必要。 他不走,她也装傻。 和彭佳优发完最后一条内容,姜槐跻上拖鞋,从茶几上拿了个桃子塞进嘴里,“妈,沈叔,我上四楼了。” 还特意跟沈砚周招了招手,“哥,明早我八点直接到学校。” 说完,溜之大吉似的心理,径直开门就小碎步的往四楼跑去。 哪怕关了门,还特意趴在木门上听了听,楼下没有任何响动。 想来沈砚周没有跟上来。 她舒了一口气,开了空调,把桃子刁在嘴里,又从冰箱里取了冰杯和椰汁。 行李箱里有她从北青市带回来的杜松子金酒,以前赵在怡喜欢在寝室里调着玩,她也跟着喝过几次,味道不错,干脆也买了瓶。 剩的不多,原是倒了一半,后来想着,干脆全都倒了进去。 这个搭配猎奇,口味好不到哪里去,但聊胜于无,在这样的晚上,有一种让人心动的快乐。 一切收拾妥当,这才躺会到沙发上,开了电视。 四楼还是老电视,用的有线网络,各大平台的会员没有,只适合看些卫视频道。 姜槐调到了央八,亲情成长的群像故事,女主喜欢上了同一个大院里哥哥,自小一起长大,经历了许多,终究修成正果。 她看得上头,连有人敲门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直到手机嗡嗡作响,她低头看到沈砚周的名字,下意识的竟然点了静音,而后她才意识到,外面有人敲门。 这个时间,大概是姜淑云来给她送牛奶。 于是干脆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赤脚去给姜淑云开门。 电视里,短发男孩子气的小姑娘仰头看着比他高了一头的邻家大哥哥,气鼓鼓的问他,为什么要把她考砸的试卷拿给她妈妈。 “因为我希望橙橙可以考上华大。” “为什么?” “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开门的瞬间,她偏头看着电视里,少女眼眸中即将溢出的震惊和激动,泪水落下,狼狈的可爱。 想着,这话若是沈砚周和她说了,她大抵会比她表现的还要糟糕。 “妈,你给我……哥?!” 门口站着的,恰好是拿着手机,看着铃声响动却无人接听的沈砚周。 他的眼眸向里探去,很精准的捕捉到了沙发上那只还在亮着屏幕,却没有丝毫声响的,被人为关了声音的,手机。 ----------------------- 作者有话说:兄妹俩真的每分每秒都在暗潮涌动啊,写了快六万字了,竟然还在家?!!我的预设是十五万字的小短甜文的[笑哭] 第17章 潮红 汹涌蓬勃而发的欲望 姜槐喝了酒, 人本就晕乎乎的,现如今看到沈砚周,脑子越发的顿了起来。 问的直白, “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在家里穿得清凉。 一件吊带上衣, 堪堪挡住胸脯,下身一条黑色居家短裤, 没有穿鞋,赤着脚, 小脚趾扒着地,非常努力的在让自己稳住身体。 头发被束在发顶,露出完整白皙且修长的脖颈。 喝了酒, 一张脸红扑扑的,连带着嘴唇都泛着红润。 像是涂了亮晶晶的唇釉似的,饱满诱人。 偏偏扬着一张稚气的脸,眼眸里有着雾气似的水润,乌亮又盈透。 沈砚周把眼眸从她的脸上挪到了房间里, 桌子上的冰杯还飘着冷气, 氤氲着。 看得出, 小丫头一个人在家非常的恣意快乐。 她在他那里住的时候,何曾这么放肆。 嘴角勾起,眼底的情绪由浓欲转为清冽, 装了个她最喜欢的模样。 右手举起,偌大的一盒小龙虾, 散发着直冲人鼻尖的香气。 “麻辣蒜香各一半,配酒最合适。” 这样的时间出现这样的食物,姜槐的眼睛都亮了。 理智告诉自己要把他推出去,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刚要接过去,就被来人擦身而过。 沈砚周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 门口有姜淑云给他准备的男士拖鞋。 他换了下来,把小龙虾放到了冰杯的旁边。 “还有了吗?” 他指着酒。 姜槐有点晕,看着他这副登堂入室的模样,脑子越发的转不过弯来。 沈砚周换了件水蓝色的衬衣,里面穿了件白色t恤,牛仔长裤,应该是回了趟家,又去买了小龙虾回来的。 他不对劲。 她这么想着,看着他那双眼睛,又不自觉的要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本就喝的多了点,基酒的度数54,饶是用冰杯和饮料勾兑,也挡不住她倒了不少。 说话努力克制着才能不大舌头,“都没了,不信你自己去找。” 说着,把冰箱门拉开,冷气袭来,舒服的让人精神。 姜槐恨不能把头探进去图个清凉。 这么想着,真的把头使劲伸了伸,还没等得逞,就被沈砚周捏着后脖子给拎了过来,人被安置在沙发上,意识多少恢复了些。 看着眼前的人,眨巴眨巴,突然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我妈和沈叔知道你上来了吗?!” 盐渍槐枝 第25节 声音微微扬起,被沈砚周用大手给堵住了嘴,“你不嚷,就不知道。” 干冷宽厚的触感擦着她的双唇,酒精冲撞,人就变得没了理智。 姜槐下意识的,撅了个嘴。 温热的湿气,有她刚刚用舌尖擦拭过唇畔的水盈,烙烫在了沈砚周的掌心。 他几乎是瞬时变了眸色。 那份藏在心底的,每晚这个时间都会汹涌蓬勃而发的欲望,在一刻具象化。 他强忍着,克制着,手掌却慢慢收拢,想要让她的唇离他的掌心更近一些。 谁曾想,卡着她的脸颊,生疼。 小姑娘厌弃的把他的手掌用力拉开,皱着眉,“我不说就是了。” 手掌心的温度陡然遗失,沈砚周险些就要不受控制的把人拉进怀里,狠狠磋磨。 半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未动。 姜槐则完全被那份小龙虾吸引,本想去厨房找个大盘子,想了想,又怕姜淑云闻到味道,起身来把几个窗户全都打开。 热气扑面而来,打散了一屋子被空调聚集的冷气。 恍惚间,姜槐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 那一年她高考结束,成绩不错,虽然没有上北青市的顶级高校,但托沈砚周的补习,擦线上了末流985。 姜淑云兴奋的恨不能大摆宴席。 她和前夫离婚后就离开了老家,与各路亲戚没有来往,更别说亲生父亲的抚养费。 可姜淑云在这一刻,却让姜槐往奶奶家打了通电话。 “就说你考上了大学,考的很好,问你爸要学费。” 姜槐哪里肯。 那个人从七岁开始就离开了她的人生,虽然也是有愉快的属于一家三口的记忆,但稀少惨淡,印象中离婚最后的原因是,那个人让姜淑云生儿子。 她至今都记得,那么漂亮又娇气的女人,叉着腰,把自己护在身后,怒骂那个和她同床共枕了十年的人,“裴大勇,算我当年瞎了眼嫁给你了,你要生儿子就去生,愿意跟谁生就跟谁生,槐槐我一个人养,一定养的很好,比你将来的儿子好。” 所以姜槐大部分时候,都是顶顶听话的小姑娘。 娇生惯养的姜淑云,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把她养大不容易。 那是她第一次忤逆她。 她绝不肯给生父打电话。 “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有联系,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好,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事情。” 姜淑云却是倔强的,硬生生的把手机塞进她的手里,“我听说他后来那个小儿子,高中都没读完,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打工,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槐槐比带把的强多了。” 这是姜淑云的执念,却不是姜槐的。 十八岁的姜槐完全不能理解姜淑云心底的这口气,更何况,站在青春期的尾巴上,这样的事情,在她眼中是“丢脸”的。 去向生父炫耀自己的高考成绩,用要学费的方式。 她没有办法接受。 “那你自己告诉他好了,我不说。” “姜槐!!!你高考完了翅膀硬了是吗?!他是你爸爸,你给他打个电话人之常情。” “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 那一天几乎可以用不欢而散形容。 姜槐是哭着跑出去的。 她在小花园里哭了十分钟,被蚊子叮咬的满身都是包,这才讪讪起身,捏着沈鹏飞给她的奖金,去门口的商场里买酒喝。 她尚且不满十八岁,余着两个月,怕老板不卖给她,拿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做幌子。 告诉人家,她高考结束了,是成人了。 大型超市购物,哪里会在意这些,姜槐拎着一兜形态各异的啤酒,五颜六色的瓶身,各种味道。 可不能回家喝,姜淑云还在,也不能去二楼,沈鹏飞因为姜槐最近谢师宴的事情,调了班,最近半个月都不会出远门。 小花园也不能去,再咬一身包,会痒死。 这一刻,小姑娘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恨不能把所有难过的情绪都加注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就连老师上课叫答题,没有回答出来的难过都回想了起来,眼泪珠子般啪嗒啪嗒的落下。 淌了一地。 最后,是被从北青市回来的沈砚周在家门口的奶茶店捡到的。 点了一杯黑糖波波奶茶,一边喝着,一边托着腮看着外面的光影渐渐变暗。 就在日头即将下落,尚留最绚烂的橙黄余光时,有人背光而入,看不清表情,只看得到笔直挺拔的身形,和宽肩窄腰的诱人。 一条长腿迈入,姜槐下意识的就用舌头舔了下唇。 反应过来时,沈砚周已经坐到了她的面前。 “离家出走?” 姜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易拉罐,“只想找个地方喝点酒而已,但是我无家可归了。” 那天时姜槐第一次进入所谓日咖夜酒的小馆子。 恒瑞大厦的顶层,露天的天台,有人在这里包了一片天地,半玻璃包围的室内调酒室和用巨大遮阳伞撑起的,室外饮酒区,构筑了整个小店。 日落昏黄后,和城市的灯光一起,亮起五颜六色斑斓的光影。 这是孔铮的第一个创业项目,仗着恒瑞大厦是他父亲的产业,弄了这样个供朋友们玩乐的地方。 姜槐不安的搓着手指,拘谨的拎着那只巨大的塑料袋。 沈砚周原本是把它放到了吧台上的,但与那些精致的酒品格格不入,姜槐不好意思,又给取了下来,就这么拎着,坐在小沙发上,局促不安。 沈砚周去楼下找孔铮,让她原地等他几分钟。 回来时,就看到小姑娘落难小狗似的,恨不能要把自己缩进沙发里似的。 看到他,仿佛看到了寻她的主人,眼睛都亮了,恨不能整个人扑上来。 沈砚周从不知道,那双在那一刻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眸子,会是他日后六年,每日咀嚼回忆,聊以度日的慰藉。 那天是姜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酒。 不是那些千奇百怪的啤酒,而是孔铮亲自调试的,带着果浆气泡水和一点点酒精的特调。 像是口味奇特的水果茶,姜槐多喝了些。 后来人醉了,沈砚周才发现,那基酒的度数惊人,只是已经为时已晚。 小姑娘喝得一双眼睛通红,鼻头和两腮全都是散不尽的潮红。 勾着他的胳膊,咯咯笑个不停,控制不住似的,兴奋又雀跃。 颠来倒去说着同样的话语。 比如,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十八岁了,十八岁就可以谈恋爱了。 再比如,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久很久,等到她十八岁那天,她就要表白。 她睁着一双水润乌亮的杏眼,端着一张桃子般的脸庞问他,“沈崇,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她没有叫他哥哥,而是大名大姓的喊他沈崇。 一年后沈砚周改名的时候,看着曾用名的两个字,想到的就是那天的女孩儿。 他喜欢你。 沈崇告诉你。 只是沈砚周要对你失约了。 姜槐被暖风吹的清醒了些,越发的觉得沈砚周不对劲。 选了个离他有些距离的位置,一双眼睛忽闪,早上卷好的长睫毛已经有些斑驳,睫毛膏落在眼底,像是一颗小小的泪痣,落在眼角的位置。 和沈砚周对话是需要平复情绪的,特别是现在这种需要把自己稳定住的时刻。 姜槐做了半响心理斗争。 再抬眸,看向他时,还是挡不住的撞进那双眸子时,控制不住的心跳。 没出息的很。 长呼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哥,你今晚为什么过来?” 沈砚周的手没有停。 带着手套,把小龙虾一个个扒好,放到一旁的盘子里。 每一个都是漂亮的,躬身的粉色小虾仁。 一旁垃圾袋了,已经堆了满满的虾壳。 等到最后一个扒好,他这才卸了手套,把垃圾袋收紧,扔出,洗手,一气呵成。 盘子推到姜槐的面前,嘴角挂着笑,姿态坦荡,人斜靠在沙发上,慵懒疏离,算不上温润优雅,也当得起一句美色诱人。 “明天回去就顾不上你了,我这几年在国外本就照顾你少,难得回来了多做一些。” “以前也没见你跟我这么生分。” 这话说的道貌岸然的,姜槐竟然找不出半分可以辩白他的突破口。 好像真要是跟他掰扯下去,反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当下蔫了下来,哦了一声,连带着那盘子小龙虾也不想吃了。 沈砚周笑得越发的促狭,带着一种诡计得逞的愉悦,人不由的向前探去,离她近了些,长臂伸出,刚好可以勾住她的鼻尖。 轻轻一刮,“怎么,姜姜有些失望?” ----------------------- 盐渍槐枝 第26节 作者有话说:吼,老狐狸!!!!! 第18章 欢呼 燥热 沈砚周好像总是有这样的能耐。 不管是什么样的姿态, 都像是刻入他骨髓的模样。 明明这般不羁,也不违和,半伏在交叠的膝盖上, 眸色里是荡漾的春光。 他明明只是把自己当成是妹妹, 却会让姜槐几次误会着,闪念过他对她是否是男女之情的误解。 偏生脑子被酒气熏染, 人又被他迷惑,越发的不清明。 稳了又稳的心神稳不住。 姜槐只有一个想法, 管他是否喜欢自己,把他推出去才是王道。 小龙虾已经留下了,人就可以走了。 想着, 人向前迈了一大步,伸手就试图要拉起沙发上的人。 “宵夜我一会儿吃,你快回去吧,被妈妈和沈叔发现就不好了。” 可人坐的四平八稳,她那点不痛不痒的力气根本撼不动什么, 反倒是把衣服扯起, 露出半块肌肉嘭起的肩膀。 白皙里带了淡淡的麦色, 线条分明,让人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些擦边视频。 姜槐一边别过眼睛,一边气的想跺脚, 干脆大名大姓的喊他,“沈砚周!” 谁曾想对方脸皮厚的很, 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一双浅眸裹着笑,自下而上的看着, 平白就多着几分爱意似的,“我在。” “我要睡觉了,你快走吧。” “东西剥完了就撵人走,嗯,不愧是我妹妹。” 姜槐哪里掰扯的过他。 她高二那年,姜淑云带她去过一次京大,一来看看沈砚周,二来也想让姜槐接受一下名校的熏陶。 刚好赶上沈砚周参加校辩赛的决赛,姜槐坐在台下,就看到少年穿着白色衬衣,站在主辩席上,理性陈词,果敢追击,输出的每一句都是有礼有节却铿锵有力,和平素里那副言简意赅的话少模样截然不同。 现如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眼眶子都要被气红,手还扯着他的衣服,“我不是那个意思,会被妈妈看到的,不好。” 再闹下去,人怕是要气哭,沈砚周不逗她,顺势起身,眼睛从仰视变成俯视,姜槐被迫抬头,莫名的,觉得他这样看人,更加深情似的。 “不要喝酒了,吃完了喝点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嗯?” 最后一句问句,是他用喉头发出的,带着哼鸣绕转的闷声,勾人似得,搅得一汪本就支离破碎的心晃出了惊涛骇浪。 姜槐只觉得空气都骤然凝结,让人喘不动气。 当下腿都有些打软似的,只应付着,“好,你快走。” 说着,手推着沈砚周的背,生生把人推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才觉得空气散尽,让人喘的动气。 她把自己贴在了门上数分钟,直到背后的温度从冰冷变得温热。 这事当真是诡异,以前年少,恨不得找着由头的和沈崇待在一起,一道题被他讲完,总担心太快懂得,他会下楼,又担心总是不懂,会显得笨拙。 少女心事颠来倒去,全都是一个人暗潮汹涌的独角戏。 现如今,把人往门外推,多少有几分倒反天罡的味道了。 可只有他真的离开,她也才能把一颗心物归原处。 姜槐起身,就着手,没有用筷子,就那么取了一颗小龙虾肉塞进嘴里。 还是六年前的味道。 咸的很,总要喝上许多水,却又上头,戒不掉。 好像他们也还是六年前的模样。 中间彼此缺席的人生不曾存在过似的,那些她自我怀疑,自我难过,甚至一度自我厌弃的日日夜夜,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梦,梦醒来,沈砚周还站着原地,是她完美无缺的哥哥。 哦,不,那时候他还叫沈崇,不是沈砚周。 他到底也还是向前走了。 可她还是姜槐,留在原地,把过往反腐咀嚼,一边想要努力走出来,却又被他勾勾手,就走回去的姜槐。 = 难得回到自己家,睡得竟然还不如在老洋房踏实。 入睡困难,醒的更是早。 敞了一夜的窗户,屋外蝉鸣躁动,还有早起敲板贩卖豆浆的商人。 姜槐六点半就睁开了眼,望着大白的天花板,想起了阁楼透光的小窗。 而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响,还是认命的起床洗澡。 画了淡妆,等到去二楼吃早饭时,已经临近八点,不算早的时间。 沈砚周一早给她发来信息。 八点半,他会在鱼岸苑楼下等她。 姜槐只简单喝了碗豆浆,又冲了杯咖啡,把肚子塞满,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穿的是沈砚周给她买的套装,之前挂在老洋房的衣柜里,昨晚被他同那盒小龙虾一起拎了过来。 白色绣着青绿银丝暗纹的缎面套装,短袖、长裙,不算卡身,却勾勒出腰身,把人显得端庄得体。 姜槐不认识的牌子,但只摸着料子,也知道价格不菲。 从刚下飞机看到那辆车的惊讶再到老洋房,现如今被沈砚周养的胃口刁了,竟然觉得这么件衣服也算不得什么。 倒是姜淑云不知就里,夸了句,“这衣服好看,有质感显气质,你研究生答辩买的那套?” 姜槐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应了两句,拎了包,拿着一沓子纸稿下了楼。 沈砚周负手而立等在楼下。 算不得顶顶正式,许是因为要给高中生做分享,还特意把头发梳的自然随意,穿了身和她匹配的白灰色亚麻西装,前襟散开,搭了件白色的缎面衬衣。 举手投足,是不属于鱼岸苑的,富家公子似的矜贵。 闻声回头,看到姜槐下来,嘴角勾了个好看的弧度,“走吧,车开不进来,放在巷口了。” “好。” 姜槐应着,跟在他的身后,走了两步,看他刻意放缓了步子,又加速快走,与他并肩着,这才一起走出了小区。 路上自然碰到了熟识的,买早饭回来的婆婆们。 挂着笑,夸着沈家两个标致的好孩子。 “哎呦,漂亮的哦,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两口那,我就说淑云好福气的,多了这么个好大儿子,把女儿都照顾的妥帖帖的。” 姜槐和沈砚周挂着笑,不言语的点头向前,只留下了婆婆望着背影喃喃道:“在一起也不是不行的,打小一起长大的,般配来。” 活动是九点半正式开始。 姜槐去后台和信息老师调试好设备,选了个不出挑的位置坐下。 操控台在室内,但沈砚周的ppt涉及到转场,学校的设备无法支持分屏,需要姜槐坐在台下操作,可以直面大屏幕。 后排陆续来了学生,吵嚷声、惊叹声、窃语声纷杂,还掺杂着各班老师点人和管控纪律的声音。 姜槐微微有些失神。 她也曾坐在这样的台下,看过沈砚周的演讲。 彼时她高一入学,沈砚周以同年高考状元的身份,回校做专题演讲。 没有ppt,没有稿子。 他只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持着一只麦克风,站定在讲台上,洋洋洒洒的讲了一个小时。 引经据典,笑话掺杂,惹得满堂哄笑,气氛高涨。 一度让附中大半的学子,都把目标填了京大。 那时候姜槐也是,在书桌前贴上写着目标的便利贴,每晚头脑昏沉时,总要多看两眼。 她从未和他同校过。 沈砚周搬来时,已经是高一,等到姜槐追随他的脚步考到附中时,他已经升入京大,后来姜槐考去北青市,他却恰如其分的出国。 他们的脚步永远在追随和错过。 她从来没有追上过他。 哪怕外人眼里,她的哥哥对她如此这般的好,她自己觉得他们从未亲近过。 那些少年时期的日日夜夜,是他骨子里镌刻的责任心,是他被困束在沈鹏飞冷声利语的要求里必须做的事情。 姜槐恍惚着,猛地就听到了雷鸣般的掌声。 侧眸望向舞台的一角,是沈砚周已经浅笑站定,校长上台做了简单的介绍,而后沈砚周踏上了舞台。 照例是没有手稿,只持着一只麦克风便完成的演讲。 姜槐默契的操控着ppt,恰到好处的节奏和内容。 他讲他高三时,一边背书,一边看着青春期闹脾气的妹妹在楼下被蚊子叮咬跳脚,是最大的解乏方式;他讲他也有背不过的书,看不进的题,会在操场上多跑几圈,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讲他在海外创业踩过的坑,流过的血,要允许所有失败的存在;最后他说,高考只是一座桥,跨河的方式多样,可以绕远路抵达,可以坐船抵达,甚至善游的人,可以赤膊而过。 目的地是人生,不是大学。 他太好看,声音也太好听,每一个故事都精彩又贴切,仿佛是台下每一个少年都会遇到的困境。 这是一场成熟的、完整的且圆满的分享。 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场内几乎是沸腾的喧嚣。 神州集团的logo出现在大屏幕上时,缓缓而开的大门特效,仿佛当真是未来张开手臂,迎接着所有稚嫩朝气的学子。 就连姜槐都要有落泪的冲动。 盐渍槐枝 第27节 胸腔内的情绪喷涌而出,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她可以再努努力,再试一试,她都没有在北青市试图留下来过,就听从姜淑云的,决议回家考公。 万一那? 万一她真的能留下,万一她也可以拥有不一样的未来。 万一,在那座城市,她和沈砚周真的可以发生些什么,谁有能知道那? 她用了那么多的力气,追随着沈砚周的脚步走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他,舍得放弃吗? 她听到胸腔内的一个声音告诉她,再试一试,如果还是不行,就当是给自己最后一个夏天的注脚。 有工作人员搬了桌子和椅子,校长上台,和沈砚周一并落座,进入提问环节。 对于附中学子来说,沈崇这个名字,是横亘在这十年来的神一般的存在。 文科状元,三年榜首,更遑论他的容貌、他的气度、他在文体等各个项目上的卓越贡献。 姜槐看了眼时间。 十点四十分,提问时间二十分钟,而后他就要坐车离开。 就像他回来的这四天是一场回光普照的梦。 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 他和她朝夕相处的96小时,弥补着这缺席的六年似的四天。 姜槐坐在下面,看着他双腿交叠,拿着麦克风的手落在膝盖上,人半倚在椅背上,有一种松弛又自得的怡然。 安安静静的听着学生提问,回答。 言之有物、详略得当,他就应该是站在舞台中间,为人簇拥的中心。 这样的人,从十二岁出现到她的人生中,到二十四岁,已经占据了她大半的人生。 再往后的每一年,都是多出来的余生。 见过了这样的他的她,以后的人生又怎么再接受别的人。 姜槐看着,听着,失神着,好像有人问了什么八卦的问题,沈砚周答得风趣,周遭哄笑一堂。 她侧头,听到身后两个女生耳语。 “崇神的妹妹是谁啊,简直要羡慕死了。” “他刚刚竟然说,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照顾过妹妹,大概也能做一个及格的男友。” 姜槐抬眸,恰如其分的对上了他的眼眸,听到他笑着说,“非常开心今天来做这个分享,一点小经验,希望会给大家带来启发,当然,也谢谢董校给我这个机会,最后谢谢姜槐同学,”他伸手示意,那双浅色眼瞳里,是笑意,“和我一起完成这场分享会,谢谢。” 掌声雷明,欢呼声起,姜槐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与以往任何一次的心动。 她在和他一起,接受这份炙热的谢意。 -----------------------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回来了!!!更更更!!!咱高低把更新稳定起来! 第19章 耳语 舌吻 十一点, 沈砚周的分享会准时结束。 下楼时便是众人簇拥。 司机等在门口,还有阮安,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定, 一副时刻待命的架势。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弯桐市。 在沈砚周走来时, 低眸耳语了几句。 神情严肃,怕是有重要的工作亟待他的解决。 姜槐没有上前, 把自己隐在角落里,眼看着校长带着校委送他, 握手寒暄,不像是一个曾经的学生,更像是上位者。 沈砚周挂着笑, 姿态得体,只是上车前回眸寻她,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小丫头,笑着冲他挥手再见,半点要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偏他这边的确太忙, 下午四点的高层大会, 还有数个议题需要重新审定, 约定的跨国会议在一点,怕是一会儿路上半点自己时间都没有。 只能就着阮安的手上了车。 姜槐眼看着沈砚周的那辆劳斯莱斯快速驶离,瞬时消失在眼前。 彭佳优靠上前来, 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哥这种六边形战士到底有没有缺点, 我特么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男人。” 姜槐拍了拍她的手背,“等我发现了告诉你,我也好奇。” 彭佳优突然神秘兮兮的凑到她的耳边,“说不定是不行, 我听孔铮说,他这些年在国外也没谈过恋爱,估计是不举。” 姜槐要被她这话吓得呛了口水,伸手就捏住了她的嘴巴,“你再说下去,我以后就没法直视我哥了。” “也是,说不定他喜欢男人,越高阶的人趣味越与众不同一些。”彭佳优怂了怂肩。 姜槐的脑海中竟然当真闪现了他刚刚和阮安低声耳语的样子。 又想起了落地北青国际机场时,那浩浩荡荡的人群,甚至想起来严会按那副风流多情的模样。 不由得一哆嗦,当真是越发的无法直视沈砚周了。 中午饭到底没有和彭佳优他们去吃。 回了趟老洋房,简单收拾了些许挂在二楼的漂亮衣物,回到了鱼岸苑的四楼补交。 他不在湾桐市,她反而睡得好了起来。 一觉睡到六点,睁开眼夕阳半落,只余了一抹霞光,缀在天边,映的鱼山泛红。 空调呼呼作响,窗户被关上,应该是姜淑云上来过。 姜槐换了双夹脚拖鞋,踢踏着下楼吃晚饭。 沈鹏飞调休结束,下午就离开去跑长线。 只有姜淑云在厨房,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又炒了一道时蔬,姜槐晚上不太喜欢吃主食,她从楼下超市买了花卷,放在白瓷碟上。 手机里刷着卖货直播,热热闹闹的。 看着女儿下来,把手机屏幕关上,给她倒了杯水。 姜槐取了个桃子,一边啃着,一边和她随口聊了两句上午的分享会。 沈砚周做事,向来让人放心,好像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出错似的,是个完美的机器。 姜淑云听得不感冒,冷不丁的来了句,“你哥有女朋友吗?” 姜槐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他又不跟我聊这个。” 姜淑云点了点,只是随口问问的姿态,“小崇打小主意就正,也不需要我们操心什么,倒是你,你周阿姨说有个外甥,也是附中毕业的,比你大一点,在省外医院工作,我把你照片给人家了,人家很满意,今天加上,聊一聊,趁你走之前见一见。” 姜槐眼珠子都瞪起来了,“妈,我才多大,我不相亲,更何况我在北青市上班,人家在湾桐,怎么谈。” “你那工作又不长久,早晚是要回来的,要是合适的话,就辞职回来安心备考。” 这话说的越发的过分。 姜槐不想跟她掰扯这个问题,说不出个所以然。 敷衍着,“再说吧,十月一可能也要回来,你好歹等我工作稳定稳定再见面。” 姜淑云倒也不是非让她有个结果,只是怕节外生枝,看她不算太拒绝,拿了手机出来,“我让你周阿姨把你微信给人家小伙子了,今晚加你的时候,你可记得通过。” 姜槐昂昂应着,被姜淑云拿着食指点着脑门,“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会敷衍我,应得比什么都好,主意也正,这次你一定要把人家加上,别让你周阿姨来找我。” “好好,加。” 晚上果真有人加了她。 头像是职业照。 相貌端庄,斯文儒雅的医生,脸型方圆,一双眼眸不算大,敛在镜片后面倒是显得有神。 微信名就是本名:刘辉旭。 姜槐点了通过,客气的发了个笑脸。 @刘辉旭:【刘辉旭,省外医院副主任医师。】 @姜丝很甜:【姜槐,北青市联信金融职员】 一板一眼,一来一往。 姜槐觉得好笑,截了图发给彭佳优。 彭佳优直接打了微信语音过来,笑的花枝乱颤。 “别说,你俩还有点般配,一本正经之下估计都有个骚动的心。” “我哪里看起来正经了。”姜槐不服气。 “一把年纪了舌吻过吗?” 这话说的,姜槐闭了嘴。 她和陈悫实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粘人,若非临近毕业,姜槐事多且杂,当真会被陈小少爷二十四小时锁在身边。 不是没有接吻过,蜻蜓点水的晚安吻,就这姜槐还哆哆嗦嗦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悫实也不敢逼着她,自然没有再进一步。 现如今被彭佳优问的,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似的。 “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多有意思。”她强词夺理。 彭佳优啧啧,“这种事情快乐的很,你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那个人,等着吧,一旦你尝过了,一定会欲罢不能的。”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了,再说下去晚上还指不定要做些什么梦。 姜槐迅速打住了她想要继续的心。 彭佳优让她直播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企图从蛛丝马迹间抠出些这个男人不正常的地方,好让姜淑云断了这个念想。 谁曾想刘辉旭说话得体,姿态谦卑,提了提日常的工作,又叮嘱姜槐早睡,最后还说了晚安。 找不出丝毫的疏漏。 盐渍槐枝 第28节 “你别说,感觉这个刘医生还不错,虽然不能跟咱哥比,但也算绩优男了,可以相处相处试试。”彭佳优在那边给他下了定义。 姜槐把自己仰在床上,想起了沈砚周的那张脸,继而又用枕头,紧紧的把脸蒙上。 告诫自己,已经结束了,她和沈砚周短暂的回光返照已经结束了。 == 余下的日子,姜槐过的规律。 每日早睡早起,还会从后门爬上鱼山看个日出。 炎夏日出的早,她的起床时间从五点半提前到五点,顾不上洗脸,刷个牙,带个帽子,裹着个衬衣就上了山。 看完也不过六点的光景,钻回四楼睡个回笼觉。 再醒来,已经临近九点。 彭佳优让她珍惜还没有当牛马的日子,直言一旦进入职场,人会迅速衰老,心比脸还快。 姜槐听了进去,陪着姜淑云把一日三餐吃的规律,东西收拾的也慢,想起来就去买些,一些不方便携带的会写成便签,一条条整理出来,打算回到北青市再集中采购。 赵在怡还在跟她聊短剧女三号的出镜问题,最后许诺,演职表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在在:【那个妆容和滤镜一加,就算后面写上姜槐两个字都没人能认识,试试嘛,我的姜姜宝贝。】 姜槐到底是被沈砚周之前的分享会触动,想要去尝试一个不同的人生,拍短剧这种事情,听起来奇妙又精彩。 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时间定在入职之前,也不过一天就可以结束拍摄。 这样算下来,回京的时间提前了三天。 她只和姜淑云说需要提前参加入职培训,姜母不疑有他,又给她带了大大小小湾桐市的特产,让她送给同事们。 “你第一次工作,要给大家留下好印象。” 姜槐乖巧的应下。 姜淑云作为一个母亲,从来都是无可指摘的,哪怕她有很多传统而笨拙的行为,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她好。 所以饶是姜槐心里有再多反叛的想法,面对她的时候,也会敛起所有的触角,变得温顺。 只不过这十天,沈砚周没有任何的消息。 那个曾经有来有往的微信已经彻底沉到了,不仔细翻找都看不到的底部。 上面被新入职人员交流群、大学群、研究生群和好朋友们的聊天内容填充,寻不得半分痕迹。 就像姜槐之前想到的,那四天不过是爱丽丝的梦游仙境,梦醒了,日子又会回到过去的六年一样。 没有一丝他的痕迹。 他也不过是为了在沈鹏飞和姜淑云的面前,当一个好哥哥罢了。 姜槐把因为他短暂出现的心理波动一点点梳理,掩盖,像过往的每一次心动一样,挖土、掩埋、填盖。 只是这一次的时间久一些,偶尔她和彭佳优回来,路过老洋房时,也会心头一紧,牵带着,鼻头都会红。 彭佳优不明所以的问她,她只笑着说,大概是鼻炎发作,鼻头泛红。 倒也忘了,炎夏七月,是最不容易泛鼻炎的时节。 临近回京的日子,赵在怡发来了剧本。 涉及到她的内容不多,也并不需要什么所谓的演技。 作为男主难以忘怀的白月光,姜槐只需要穿着白裙出现在校园内的各个场景里。 “笑的漂亮,就这一个要求,你可以对着镜子练一练,不过不练也行,就你那笑,嘴一弯就足够勾人了。” 最后的场景,是她留学归来,看着男女主幸福的在一起,送上自己的祝福。 十足的花瓶角色。 唯一需要的,大抵是有几个牵手的镜头,以及她出国时,在机场的拥抱告别。 赵在怡告诉她,“我们的男一号非常帅,短剧顶流,你不亏。” 陈悫实一如既往的每日早安晚安发的雷打不动。 姜槐没有回过,只通过赵在怡告诉他,回去后约定一个时间,要把两个人之间没有理清的事情理顺。 至于那顿难约的餐厅,也无需去了。 到底是陈家小少爷,陈悫实对她通过旁人递去的话,不回应也不拒绝,行为依旧,好像他对她的很多行为与关系无关,只与姜槐这个人有关系。 临近七月中旬,姜槐买了回北青市的动车票。 与此同时,沈砚周发来了这么多天的第一条信息。 @。:【提前回来?】 @。:【我让司机过去。】 姜槐看着沉入底的头像又被顶了上来,在聊天框里敲了个【不用】。 @。:【想让我过去?】 ----------------------- 作者有话说:沈砚周:我就消失了几天,怎么感觉突然多了这么多碍眼的人! 我们要回北青开始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第20章 偷拍 勾唇 最后到底还是让沈砚周的司机来接的。 姜槐收拾行李的时候告诉了姜淑云。 她也只是愣了一下, 没有多说,但一大早去赶了个海市,买了些新鲜的海虾。 现如今休渔期, 只有老湾桐人知道哪里可以买到鲜货。 打了封放到了司机的后备箱里, 叮嘱着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沈砚周送去。 “你哥喜欢吃海虾,过了今晚就不新鲜了。” “去了那边如果真有事, 还是要找你哥的。” 姜槐眼看着姜淑云跑前跑后的样子,一把把她搂住, 贴着她的脸给了个亲亲。 “少来这套,哪天正经回来才是正事。” “好,”姜槐笑得眉眼弯弯, 一双杏眸幼圆,不恼,全都是对母亲的爱。 顺手给沈砚周发了条信息。 @姜丝很甜:【哥,妈给你带了些新鲜海虾,我让司机晚上给你送到哪里去比较合适?】 她之前问了一下司机的身份, 是负责沈砚周出行的日常司机, 原本是让他直接给沈砚周送到家里, 对方却作了难。 “沈总最近很忙,大半时间都睡在公司,就是回家, 也不一定回静安别墅。” 想来是沈砚周的房子多,据点多, 每日回的家都要看心情翻牌子。 沈砚周半响没有回复,怕是在忙。 姜槐也不着急,湾桐进北青,至少五个小时的车程。 沈砚周派的是大型商务车, 姜槐的两个大箱子占满了后排,姜淑云还多给她拎了一包吃食。 多是家里自己做的海鲜生腌,怕她去了那边嘴馋。 照理唠叨了些内容,无外乎好好干,但也不要忘了看书,国考省考都报报名,哪怕考不会湾桐市,临市也可以。 最后又念了一句,“我听你周姨说,你和刘医生聊的还不错,下次回来的时候见个面,光不见面隔着个手机,感情发展慢。” 这都是哪里跟哪里的话,她和刘辉旭一共聊了不过四五天,在长辈们眼里,都快要可以领证送入洞房了似的。 姜槐不辩驳,就那么应着,上了车。 沈砚周的司机姓张,姜槐按照湾桐市的惯例,喊他一声张师傅。 话不多,大多数时候是询问姜槐的感受。 比如逢服务区是否要休息,空调是否过凉,若是困了,后排储物箱里有毛毯和小枕头。 “小姐放心,都是消过毒的。” 为人细致,妥帖有数,和阮安一样,不愧是沈砚周身边的人。 姜槐用手机处理了几个简单的工作,下了几条培训通知。 联信金融不算大,目前全国铺的点也不过五个城市,北青市是总部,其次便是海城分部、安城分部,今年新招的应届生不多,加上姜槐,也不过二十余人个人。 培训地点自然定在了北青市。 姜槐当初应聘的是投资咨询岗,最后分配时,却让她去人力资源部试岗。 给的理由自然是和她的本科专业挂钩,行政管理做人资,说得过去。 因而她上岗的时间就要比旁人早些。 培训,本就是人资的工作范畴。 人资现任的部长孙甄妮一早加了她的微信,安排了些不算难,却需要细致核对的工作。 姜槐把一切都处理完,斜卧在椅背上小憩了一下。 收到沈砚周的回复时,已经临近北青市地界。 @。:【万徽荣华[地址]】 她点开了地址连接。 本是打算放大了看看沈砚周的置业,却不曾想在小区的旁边看到了联信金融四个大字。 这套房子,就在她的公司旁边。 眉头微皱,还未等编辑好要询问沈砚周的内容,对方就直接把电话打了进来。 盐渍槐枝 第29节 开门见山,“这套房子是老严的,空了很久,房租和你现在的房子一样就可以,让张昆山直接带你过来。” 姜槐半响没应,手指在租房软件上搜寻着。 才发现万徽荣华的租赁信息少的可怜。 少有的几个,也多是写着租金私聊,没有具体的数额。 像是很少对外贩售的高端小区。 符合严会桉的性格,却不符合房租价格。 湾桐市的老洋房已经是远不属于她的东西了,不能再要。 更何况,她和沈砚周说白了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叫声哥,靠的也不过是沈鹏飞对姜淑云的一腔热忱。 沈砚周能给她个好脸色都算不错,她哪里真敢把自己当成霸总妹妹,贪得无厌。 “这太麻烦严哥了,不……” “我还有个会,你快到了告诉我,他那里东西应该很齐全,缺什么今晚陪你去买。” 不用两个字刚刚卡在嘴边,姜槐就听到了那边有人喊沈总,沈砚周只说了句“再见”,就把电话挂断。 根本没有容许她把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姜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张师傅,咱们去万徽荣华。” “好,那边会多少堵一些,姜小姐别着急。” 姜槐说了声不急,想了想又问了句,“张师傅,您了解万徽那边的房子吗?” “万徽是咱们北青市数一数二的安全小区,独门独户,但是没听过外售,应该全都是内购的。” 先是静安别墅,又是老洋房,现在是不外售的万徽。 姜槐总觉得,沈砚周离开的六年,不只是简单的创业的六年。 海城尚且可以凭借天赋占有一席之地,可这是北青市,号称一个广告牌下来都要砸到数个厅级干部的北青市。 他沈砚周,一个湾桐市出来的少年,凭什么能够如此立足。 而严会桉,能够买下老区洋房做私房餐厅的人,一看便也不是简单的人物,给沈砚周作副…… 姜槐没再多问。 切了ai软件去搜神州集团和沈砚周的咨询。 屈指可数。 神州是做无人机起家,而后国内分部建立,承接部分军/工产品,许是和军/政联系,再往后就越发没有信息可查。 姜槐有很多大胆的猜测,最后都敛回到胸腔内。 这些猜测太过大胆,可不论哪一个,都足以让沈砚周不再是湾桐附中那个清朗俊逸的少年。 不论哪一个,都无法让她再去喊一声“哥”。 = 车子抵达万徽荣华,已经临近傍晚。 市区内堵车,五个小时的路程拉长到了六个半,中途阮安问过一次,便也没再联系。 想来车子的信息已经直通物业,一路畅行无阻。 径直抵达了楼前。 当真是独门独户的电梯洋房,严会桉的房子虽是在五楼,但各家牵连甚少,独立电梯,独立门厅,就连进门口都各不相同。 据说一二楼、三四楼是独立的二层复式,余了个五层,联接天台。 后来姜槐才知道,万徽荣华的房子向来都是一栋栋的卖,沈砚周只给了她第五层,也不过是怕她多想,吓坏了本就小的胆子。 有管家已经等在了楼下,喊了声姜小姐,就把行李拎了出来。 “沈先生在楼上,这些我帮您送上去就好。” 姜槐长呼了一口气。 电梯需要人脸识别,但有管家领着,一路畅通无阻。 门是开着的,内里灯开着,明亮澄净,一尘不染。 装修是当下最为时兴的现代风格,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甚至阳台上还有她喜欢的大理石长桌,装修成一个简单的咖啡角。 姜槐站在客厅扫了一圈,没看到沈砚周的人。 迈步进去,喊了声,“哥?” 无人应答。 管家把行李箱送了上来,刚想要推到主卧,就被姜槐拦了下来,“先放到门口吧”。 这房子一看便价格不菲,不说地段,单是这装修和物业,自己城郊那套房子的房租只怕还不够一个厕所的价格。 不能住的。 就算是亲哥,这么大的人情,也不好还。 只是没看到沈砚周的人,也不好妄下决定。 认真把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在书房的藤椅上看到了正主。 半仰在椅子上,睡着了。 想来最近是真的忙。 姜槐只见过沈砚周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模样,少见他这般憔悴。 眼底泛了淡淡的乌青,拧着眉,皱着额,睡了也不踏实似的,手指交叠落在小腹上。 笔挺的黑色西服套装,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束起,当真是开过会的模样。 她没敢上前,靠在门边看他。 从额头到鼻尖向下落到喉结,最后是他好看的,细长的、骨节分明的手。 若非克制着,她甚至想要掏出手机,把他拍下来。 这样好看的人,残存在心底里,擦都擦不掉的痕迹。 姜槐有些恍惚,在这样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外面是北青市灿若盛光的夜景,与湾桐市夜里蝉鸣躁动的寂静截然不同的地方,沈砚周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她却找不到在老洋房时,与他一天便熟稔的自得。 她向后撤了一步,安安静静的离开了书房。 重新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黑色的真皮长沙发,后背放下,像是偌大的床,横亘在长厅内。 放了只绿色的傻梨子在上面,与这空间格格不入。 姜槐抱着梨,给赵在怡回信息。 她下午刚刚给她发了通告。 剧已经拍到了最后,姜槐明天早上十点定妆,下午正式开拍。 位置倒是离这里近的很,姜槐看了一下,地铁只需要六站的一所大学,暑假期间,借给商业团队拍摄影视作品。 @姜丝很甜:【好,我已经到家了,明天见】 @在在:【你那家徒四壁的房子收拾好了吗?我一会儿和陈公子过去,帮你收拾出来,不然今晚你可没地方睡。】 一想到这个,姜槐多少有几分头大。 她在远郊的房子一来当真是远,二来当真是空空荡荡,床上连个床垫都没有,今晚就算是不住在这里,也肯定是要去住酒店的。 @姜丝很甜:【我在我哥这,今晚先不过去了。】 @在在:【你那个很帅很帅,脑子很好很好的哥吗?!】 @在在:【姐妹,地址发来,我下一部剧缺个高知精英男的形象】 姜槐想了一下,来是肯定不能让赵在怡过来的,但毕竟是好朋友的要求,给她发张照片过去作为灵感未尝不可。 偷拍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人就越发的挺起腰板。 怕吵醒他,打了赤脚,悄无声息的摸到书房的门。 提前开了照相功能,又调成静音,这才猫着腰踮着脚的往里走,等到站定在沈砚周的面前时,轻轻直起腰,手机屏幕锁定他的脸,继而拍摄的瞬间,就看到他睁开的双眸和勾起的唇。 “怎么,姜姜要存图当墙纸?” 第21章 秘密 欺负到哭 沈砚周最近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 晚回来一周, 不单单是公司的事情,家里的事更多。 总部落在这里,自然有这里的理由。 比如, 他的母亲和生父在这里。 周敬婉对他回来先去湾桐市的事情颇有微词, 第一眼见到,就冷言冷语的问他, “是不是又去找你那个妹妹了?” 面色不算好看。 她对于自己那个懦弱无能的前夫没有半点好感,当初把沈崇要回来时, 已经给了他一笔巨款,现如今还把人勾着往湾桐市去,不算什么君子。 谁知道心底里捏着什么算盘。 沈砚周没有接她的话头, 手机扔到桌上,解着袖口坐到了椅子上,转头看着坐在红木长椅上的人。 按规矩,喊了父亲母亲。 沈仲望不算在意这些事情,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养父, 男儿需要有血性也需要有孝道。 若是连湾桐市的那家人都不在乎, 怕是以后也不会对他这个生父有什么好的照应。 他自觉, 比周敬婉格局大的多。 盐渍槐枝 第30节 问了问神州集团这次重心转移的情况,又问了问下一步的工作打算。 话题到最后,也还是不自觉的偏向了那边, “湾桐那边都知道了?” 沈砚周不太想提,敛着眸子, 只应了句,“没有。” 沈仲望思忖了数秒,有几分严肃,“还是要让他们知道的, 不然麻烦。” 位高权重的人,从不会从情感方面考虑问题,能考虑的只有自己。 他到了这把年纪才认回沈砚周,自然也是利益权衡。 北青市沈家是一代,高门大户,建功立业,肩挂勋章,说一不二的主。 当年沈仲望下放地方两年,恰好认识了漂亮娇俏的周敬婉,二十几岁的年纪,至死方休,一场恋爱谈的轰动,却抵不过门不当户不对,最终还是被拆散的境地。 分手分的并不体面。 沈仲望被关押回京,周敬婉被迫留在湾桐,拿着明晃晃父母利益作要挟,愣是不敢声张。 而后沈仲望娶了在军部主政的傅学风的女儿傅佩茹,周敬婉则大着肚子,嫁了一心扑在姜淑云身上,只想堵住家里嘴的沈鹏飞。 谁成想一晃十五年,傅佩茹未育有任何子嗣,不论是封建迷信还是科技手段,能用的全都用上,直到医生断定,她此生当真无法生育,这才彻底把夫妻关系作冷。 彼时周敬婉早已经和沈鹏飞离婚,留了沈崇在湾桐市,托他抚养,每月定时打上不菲的抚养费。而自己借着规培之名,赴北青市从医。 两个人再相逢,算是早晚的事情。 沈仲望咽颊炎发作,声音难发,寻了安华医院最好的咽喉科大夫,两个人就这样碰了面。 四十岁刚过,一眼念情,心底那股劲翻涌,往来交锋,比之年少时的情爱揣着更多的是背德的激情,谁也没想负责。 转折自然出现在沈仲望知道了沈崇的存在。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将无所出,郁郁难圆,却不曾想还有个儿子。 只不过被养在湾桐市,未跟随母亲。 看了照片,眉眼与他相似,行事更是如此,沉稳内敛,不露声色,是成大事的人。 欣喜若狂,这才生了些旁的心思出来。 想要认回沈崇,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单单是傅家,就很难交代。 沈仲望忍到了傅学风退居二线,这才提了出来。 可傅佩茹哪能忍得了这个,在家翻天覆地的闹了许久,后来好不容易松了口,却只同意让沈崇回到沈家,养在她的名下。 周敬婉也不是简单的人。 借了沈崇赴京读书的名义,安排父子俩见了一面。 许是当真年岁到了,年轻时候的杀伐果断被岁月磨砺,生出了阖家欢乐的期许,沈仲望看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的儿子,咬着牙,回家和傅佩茹提了离婚。 这一段故事,磨了两年。 中途沈仲望问过沈崇的意见,玩政/治出身的人,万事讲究怀柔,不外乎是劝,若是落在傅佩茹名下,她本就无法生育,自然会宽待他,到时候傅家沈家两家的关系,他有天大的抱负都能实现。 若是跟了周敬婉,你母亲是个硬脾气,日子也未尝过的熨帖。 却不曾想,沈崇滴水不漏。 只说自己已满十八,尚且可以自足,亲缘血脉做不得假也改变不得,旁的都是长辈的纷争,与他无关。 面色无虞,看不出内里的情绪。 沈仲望从政了一辈子,万事讲究多思一步、多疑一人。 少年老成,顺则利刃,逆则伤人,他窥探不出沈崇的真实想法,却在这几年里耗光了对傅佩茹所有的耐心。 婚离得彻底。 只不过认回沈崇时,提了点要求。 一来更名,断了和湾桐市那边的联系,二来在海外做出些名堂,虽是允许他借用沈家的关系,可到底远不如国内来的仰仗,看得便是他是否当真是个有能耐的人。 若是草包,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沈崇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一段时间他经历过怎样的情绪波动,又做出了怎样自我的承诺。 周敬婉只知道,他主动提出更名沈砚周,“砚”作“写”,给足了母亲面子。 又申请了大三交换,无需沈家一丝一毫的帮助,满绩的成绩,学院特批,直飞美国。 他那时候提出来的唯一要求,是出国前每周回到湾桐市去,辅导他时任高三的妹妹的功课。 周敬婉那时候才知道,她那个懦弱无能的前夫,当真追到了心念多年的白月光。 更是替她养着唯一的女儿。 不由的哂笑,当着沈砚周的面,带着几分不屑一顾,“呵,他还真是一辈子乐忠于给别人养孩子。” 沈砚周从不曾多言一句,对于北青市和湾桐市的两个家,也从不置喙。 只是一走六年,信守承诺,再未回过湾桐一次。 沈仲望这才安下心来,和周敬婉领了证,带着沈砚周往来结交,旁人这才都知晓,北青市沈家,后继有人了。 现如今神州集团转移国内,涉猎军/工,沈仲望单单是带着他,与人结交攀扯,就耗费了大半的心力,更别说公司需要拍板运作的事情。 这半个月,几乎忙得没有半点自己的时间。 晚上宿在公司或沈家老宅,只是睡前会辗转,脑海里,是小丫头乌亮的一双眼望着自己,喊哥哥。 更多的时候,想把她压在身下,欺负到哭。 当下从藤椅上醒来,看来眼前的人儿,多少还有几分恍惚。 明明是知道她要来的,没有触碰到,便觉得不真实。 手臂伸出,当真捏住了小姑娘的胳膊。 细白的滑,脱手似的。 一句话逗她,她紧张的磕绊。 白着一张脸,我我了许久,许是编不出故事,竟横着脖子,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你好看,拍张照片怎么了。” 沈砚周被逗笑,虚虚拦了下她的肩膀,把手臂错过来,刚好可以看到她手机屏幕里,偷拍他的那张照片。 还算帅气,用作壁纸,乐意至极。 当即撑了扶手起来,“几点来的?” 姜槐看了眼表,“二十分钟前。” 沈砚周堪堪揉了揉眼角,起身,把衬衣领口的扣子又解了一枚,带着未纾解的乏,“走吧,带你吃饭。” 姜槐跟在身后,安安静静的,直到出了房间,看到放在门口的偌大行李箱,她这才轻声开口,“哥,我住这里不合适。” 沈砚周偏身看她,眼底藏着一抹询问。 “这房子太好了。” 他缓缓俯身,人向前微探,眼眸恰好落在姜槐的额前,是她轻轻向后一仰,抬眸就能对上的位置,浅色的眸子里有几分冷,“城郊那套房子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吧。” 那套房子的确是陈悫实一个朋友的,早些年出国,一直空着,因为地段和物业都不算好,给姜槐的价格也低。 租住那里,胜在一个稳定,不用担心房东一个不满就随意涨房租。 却没想到沈砚周会知道,姜槐连忙摇摇头,“是他一个朋友的,空着没有装修,暂时给我住。” “哦?”他人再度向前,姜槐大撤了一步,人顺势坐到了沙发椅背上,有些紧张,“他朋友的房子可以住,我朋友的不可以。” “你叫老严一声哥,和他这么见外,他会伤心的。” 这话都哪是哪啊,没边没谱的。 姜槐咽了口口水,把一只手臂微微挡在了胸前,“那我加房租,让严哥按照市价租给我好了。” “这房子没有市价,更何况老严不会在乎你那三瓜俩枣,安心住,”沈砚周看着皱成老丝瓜似的一张脸,缓缓起身,不再逗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去吃饭。” 姜槐落在他的身后,长呼了一口气。 刚刚沸腾翻涌的一颗心根本落不回原位。 连带着,腿都有些打软,掌心浸出的汗渍潮湿,她出门前忙从桌子上抽了纸巾擦拭,这才跟了上去。 车是司机开的,距离不远,时间也恰好,虽堵了些,并不严重。 停在巷口,沈砚周下了车,和他说了几句,而后车便离开。 姜槐还在刚刚那不算好的氛围里裹挟着,人越发的安静,跟着他向胡同里面走去,临进来前看到了楼前挂的牌子。 司马胡同。 多少有些熟悉的地名,后来再看到挂着灯笼的四合院,和方正牌匾上写着的南苑两个字才想起来,这就是赵在怡嚷着的,在北青市有钱都难定的私房菜馆。 她那时候还曾窃喜,她这个万事通天的哥哥,在北青市断不能像湾桐市那样“横着走”,有些没有门道的地方,也还是进不去的。 现如今,小丑倒像是自己。 这地方,当真让沈砚周订上了。 门口没有人迎,进了门是开阔的四方天,一旁打了水渠,养着些铜钱荷花,水雕石耸立,看得出,是个有品位也有钱的老板。 吧台坐着的是个漂亮野性的姑娘,眼位吊起,对着沈砚周喊了声沈先生。 笑得自如随性,“二楼给您备好了,现在起菜吗?” 沈砚周熟门熟路,一看便不是生客,应了起菜,又叮嘱着不要葱姜,这才上了二楼。 姜槐小碎步跟上,可以看到整个雍和宫夜景的露台区,像是“严门府”的二楼,又比之多了几分端庄素雅,平白就让人觉得会是个真材实料的地方。 只不过直到落了座,还是有些不真实。 现如今各种事情堆叠在脑海中,稍微细思就知道,沈砚周绝不是过去的沈崇。 在在说,这地方,有钱也订不到。 陈悫实那样的身家都费了些周章,又岂能是一个无凭无靠的人能随意做的主的。 她虽然稚嫩却不傻,沈砚周背后一定有些什么。 不由的舔了下下唇,给自己打了个气,轻声问道:“哥,你是……”呼了口气,“傍大佬了?” 盐渍槐枝 第31节 ----------------------- 作者有话说:姜槐:都说有权人性取向丰富,我哥这么好看,也说得过去 沈砚周:???找打! 回到北青市,咱们接下来的感情线就要嘎嘎推进了!沈先生的地盘来了! 第22章 落唇 心跳过速 沈砚周的确没想过姜槐竟然把脑瓜子想到了这个上面。 不由的失笑, 小姑娘杏眼乌亮,煞有介事,跟以前和他说起学校八卦时一模一样。 “哥, 你知道吗, 我们班的孙蓓蓓竟然和她男朋友接吻了,天啊, 接吻啊,她胆子真大。” 十五岁的小姑娘, 接吻在她眼里是天大的事情,恋爱在她眼中,也不过是牵手拥抱, 凑在一起学习的关系。 可彼时的沈砚周已经成人,是个会在晨起释放自己时,想起眼前人的年纪。 若是让她知道,大抵会吓到不再理他,骂他是个肮脏可怕的怪兽。 所以沈砚周藏着所有的心思, 一板一眼, 话都不敢多说的, 扮演着她心目中的那个哥哥。 现如今,还是那副样子,却生了逗着她心。 揣着笑, 烫毛巾拭过手,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如何?” 姜槐被问的有点懵,“什么秘密?” “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我告诉你我的, 很公平。” 沈砚周说完,靠回到椅背上,双腿交叠,一根手指轻撑着额,拈笑看她。 姜槐的脑子转的飞速,努力想着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跟沈砚周交换的秘密。 她答应了赵在怡要拍短剧? 但好像不算。从大学开始,她配合学院拍摄的各种宣传片不再少数,更别说给赵在怡拍毕业作品的时候,出演女主角,拍的那组mv似的小短片。 她瞒着姜淑云,当年把所有的大学志愿都填在了北青市? 可这对于沈砚周来说,怕是没什么兴趣。 以至于想了一圈,到最后,她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可以值得和他交换的秘密。 除了…… 她喜欢他,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 但这个秘密会烂在她的肚子里,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姜槐抬眸,对上了沈砚周的眸子,“我没有可以和你交换的秘密,等到我想到了,再来跟你置换吧。” “好,”沈砚周应声,“契约为定。” 菜上的不算快,但胜在这里环境好。 七月中旬的北青市远比海边的湾桐炎热,哪怕日落也依旧带着正午残留的暑气。 店家设计的精妙,贴墙边安装了一排的地脚出风口,有冷气自下而上,中和着空气里的燥热,形成一股舒服的自然风。 姜槐在北青市读了六年书,也曾跟着陈悫实去吃过些稀罕的玩意,这般低调内敛的馆子却是少见。 偌大的露台只有他们一桌,当真是需要提前预约,没得关系无法进的铺子。 上菜的人,是楼下前台的姑娘。 穿着黑色的抹胸上衣,短裤,长及腰际的大波浪长发挡了大半后背的肌肤。 人笑的好看,眼角扬起,是魅人的丹凤眼,在她身上又平添了几分英气似的。 话不乱说,恰到好处。 “花雕闷醉六月黄、竹笙吊白仙桃鳝,时令菜,给您配bizot,这位女士是否一品?” 许是看着姜槐面生且嫩,怕是学生,才特意一问。 沈砚周的目光也探寻向她。 姜槐完全不懂酒,喝过的酒不多,都是市面上随手买到的,最称得上,也只有湾桐市的自酿啤酒。 刚刚姑娘说的名字她都未听清,下意识的想拒绝,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杯子挪了过去,“麻烦你了。” “姑娘客气,”对方把酒匀入杯内,红透鲜亮,“可以试试一口酒一口菜,或许会有不同的体验。” 说完,挂着笑的离开。 姜槐眼看着人的身影消失在露台,这才举了杯,笑的有些刻意,“哥,谢谢你,也谢谢严哥,我借花献佛,用你的酒来敬你。” 沈砚周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勾起唇角。 到底是长大了,还知道给他敬酒道谢,只不过显得生分的很。 他今晚不能喝酒,一会儿把她送回去还要回公司,临时有跨国会议。 于是取了白水杯,长臂探出,与她的酒杯碰撞,发出“叮”的一声。 “我以水代酒,心意收到。” 他浅酌一口,水杯便被放置在了一旁。 姜槐应下这杯酒,就是为了敬沈砚周,可他不喝,她也不能再将它退回去。 这种地方开酒就是不菲的价格,于是硬着头皮,喝了口,却不曾想,顺滑回甘。 就从喉口滑入胃中,带着后调的果香,眼眸瞬时亮起,不由的多喝了口。想起小姑娘的话,又取了口鳝丝。 用竹笙白喉煨的汤去慢炖收汁,都是鲜口不跳脱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入口滑嫩,竟然和这酒意外的契合。 姜槐吃的惊喜,一连数口。 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了笑,眼睛亮亮的,煞是可爱。 又取了手套来剥蟹。 顶级的六月黄,饶是在这样的时节,也是肥肚黄满,掀了盖香味就溢出,让她不由的抽了一鼻子的鲜。 海边长大的孩子,最会吃海货。 这蟹子她还不会用筷子的时候就已经会剥,稳准快。 就着手吃了口,一双眼睛弯起。 手脏,就不好再拿杯,却又觉得吃了蟹不喝酒浪费的很,一时踌躇了几分。 沈砚周吃的不多。 他不算是土生土长的湾桐人,年幼时跟着周敬婉四处规培,在南方和东北都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后来周敬婉和沈鹏飞到了离婚的地步,他这才回到湾桐,所以对海鲜不算热忱。 当下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姑娘拧着眉,眼眸从蟹子落到酒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人向前,捏了杯颈,把酒杯递到了姜槐的嘴边。 缓缓倾斜。 姜槐自然的就探头喝了一口。 以前姜淑云给她送热牛奶,她总忘记喝,给她辅导功课的沈崇就会顺手拿过,直接递到她的嘴边。 姜槐喝的顺口,后来越发的懒,手都不长的软骨头似的,就等着他来喂。 可现在哪里是一样的状况。 时过境迁,这般倒灶的事情,已经是十年前了。 姜槐意识到时,一口酒已经含在嘴里,出不得,进不得,最后生咽了下去,脑海中只有纠结的打转,根本没品出什么绝妙的口感。 舌尖抵过下唇,把侧边漏下的一滴红酒舔舐干净。 想着,这样的情况下总要说声谢的,当即抬头,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沈砚周就着她刚刚唇瓣落下的地方,覆上了自己的唇。 手指托住杯底,扬起,骨节分明,青筋隐现,一口酒饮进嘴里,喉结滑动,舌尖竟也抵住杯壁,一闪而过,继而放了酒杯回到她的面前。 不由得惊声,“哥,你不是不喝吗?!” 想喝再倒一杯就好了,喝她的算什么?! 而且她今晚是涂过口红来的,刚刚落唇的地方有着清晰的红印,现如今被他喝过后,只余了淡淡的唇印。 像是被他隔空亲吻过,让人控制不住的心跳过速。 偏生对面的人毫不在意似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唇,刚喝过了酒,泛着红,勾着笑,带着些不太像他这个人的慵懒散漫,“有点馋,尝一下。” 姜槐再想说什么,前台小姑娘来的却恰到好处,四盘主菜一起起菜,放在四方榆木桌上,一道一道的介绍。 “双笋滑蛋海贝盅、果木炭烤蜜乳鸽……” 刚刚的思绪就被打乱。 小姑娘又拿了新酒,像是香槟,透明黄色起泡液体,换了窄体的水晶杯,这次倒入过了半。 姜槐的眼眸落在酒杯上,馋虫子被勾起来,舌尖舔过唇,生咽了口口水。 丝毫没有注意沈砚周落在她唇畔的眼神。 刚刚她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沈砚周很想告诉她,是她红唇软舌抵着酒杯的模样让人想吻她。 所以他的唇印覆上她的,会让他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 一顿饭配了三种酒。 饶是每样只是品评一下,姜槐也喝的不算少,人有些晕,脚底虚浮,胜在酒品不错,还算清明。 下了楼,人就打算往胡同口走去,却被沈砚周拎着衣领给拉了回来。 “走这边。” “这里离停车场好远的。” “走回去。” 盐渍槐枝 第32节 “啊?”姜槐的脚瞬时停住,“为什么?”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喝了酒,眼底水汽和潮红共生,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宠。 连鼻尖和耳际都是红的。 自己不知道似的,人贴着他,呼吸间有酒气和鸢尾根冗杂的气息。 会让人沉沦的想要做些什么,去入睡,去做一些什么,让自己入睡。 沈砚周的手指扣在掌心,半响偏了头,不理会她,继续向前,“醒酒。” 姜槐小碎步跟上,小嘴巴话多的很,“你又没喝。” “给你醒酒。” “我也没醉。” “让你消食。” “我没撑到。” 一来一往,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姜槐每一步都跟的紧,只为了回答他的问题。 衣角贴在他的衣角上,每一步被风吹过,都会荡过属于她的味道。 对话结束,已经走出了不短的距离。 等到走到大路时,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姜槐站定着喘了几口气,酒还真是醒了大半,只剩下饭饱后的困倦。 司机的车,恰到好处的驶来,像是神奇的魔术,让姜槐惊叹了一声,“哥,你这司机会掐指算命。” 沈砚周笑着,大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指尖顺滑,半点不想放。 但的确是有脱不开身的工作,这三个小时都是抢来的时间。 替她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到家告诉我。” 姜槐诧异的偏头看他,“你去哪里?不让司机送吗?” 而后随着沈砚周的视线,看到了一个路口之隔的阮安。 阮助理站的笔直,一身西装,远远看去,倒是融在安华街上,像根挺立的电线杆。 “还要工作吗?” “嗯。” “哇哦,”姜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果然资本大佬都是不睡觉的,可怜我们阮助理,牛马打工人,也要陪着加班。” 她最近听赵在怡和彭佳优说多了职场见闻,无不是痛骂资本家老板剥削压榨,因而对即将开启的职业生涯充满了畏惧。 当下看到阮安这副随时待命的模样,不由得代入自己,噘着嘴,啧啧了两声。 小姑娘吃里扒外的很,沈砚周伸手就捏了把小丫头的鼻梁,力气不算小,惹得姜槐立刻龇牙咧嘴,人都要蹦起来。 “你去问问,阮助是希望这个时间回家睡觉,还是领着七位数的工资和股份。” 姜槐下意识的在暗处掰了掰手指头,酒喝得多,人脑子就慢,算明白后倒吸了一口气,立刻做了个拉链拉上嘴巴的动作,一溜烟的钻进了车里。 还不忘拍着司机的椅背,“师傅,快走。” 生怕他这个资本家哥哥心眼小,生恨于她,可当真是使不得了。 而看着车驶离的沈总,揉着眼角,头还隐隐作痛,一晚上敛着情绪,不算熨帖。 低眸轻笑着,呢喃了句,“没良心的小丫头。” ----------------------- 作者有话说:这也算吻了!!!哈哈 第23章 相思病 你妹妹在背着你谈恋爱 沈砚周到宗方游那里时, 已经临近十二点。 一场会开了三个小时,到最后,沈砚周已经没了听的兴致, 人靠在沙发上, 看着他们在分析未来五到十年的世界格局。 内容大而深,是做他们这行,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开展的集中讨论。 这种会开的多了,人会乏, 畅想未来这种事情,他这些年做的越来越少,公司和人生步入新的轨道, 会开始在乎脚下的内容。 早就不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对世界的想象力再大,也不过头顶的四方天地。 那时候也曾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人生。 最优的结果大概是高校教师。 站在讲台上,传道受业,算得上是最斯文儒雅的职业。 他那个天降的小妹妹, 好像最喜欢他的这副模样。 淡漠疏离, 寡言安静, 再带着点少年气的清爽。 每每他穿着白衣黑裤出现在她面前时,他能在她眼眸里,看到一种少女的憧憬。 符合她从小说或者偶像剧里, 看到的校园男神的模样。 他伪装的尚且算是合格。 所以那双眸子里看向自己的时候,有喜爱, 有眷恋也有依靠。 像年幼时喂养过的流浪猫,几口食物,会让她蹭在你的脚边,发出唔嘤的叫。 他对姜槐最初的感情, 只是想养一只小“动物”。 母亲抛弃、父亲不爱,空白寂静的生命里闯入的“异”生物,会让人产生一种想把要缺失的爱在她身上弥补回来的冲动。 姜槐是个完美的感情寄托物。 小姑娘多少带着姜淑云身上的骄纵,却也有这个年龄的善良和天真。 会仰仗着自己的宠爱对他耀武扬威,也会在沈鹏飞酒后怒气上头,大骂他时,激灵的敲门喊人,嚷着需要哥哥给她辅导功课。 拙劣的演技,沈鹏飞自然也看得出来,却也回回都笑着答应。 像是她的出现,让沈鹏飞有了纾解情绪的酣畅也有了尚未酿成祸端的侥幸。 他那时候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子,沈鹏飞对周敬婉有再多的不满,想要发泄到他身上时,也总要多想一步。 他没有亲生子嗣,日后总要依托沈砚周照顾的。 却又无法甘心,就这么替周敬婉养着别人家的孩子。 人性复杂,让沈砚周的整个青春期,都是在这样忽冷忽热,近乎残忍的冷暴力中度过的。 他那时候尚且不知道身世的真相,只以为沈鹏飞的愤恨来自于母亲的决然离开。 饶是有再多的不满,却也不敢言语一句。 只有姜槐,揣着一双明亮幼圆的眸子,挂着笑,二楼四楼的上下跑跳,仿佛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会把沈鹏飞出车回来后买的那些幼稚的,塑料质感的玩具分享给他。 会告诉他,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新开了一家小商店,里面卖的水煮肉丸非常好吃,她给他留了三颗。 “是我排队买来的,你尝尝,超级好吃。” 也会在他过生日的那天,用攒了许久的零花钱给他买一块小小的芝士蛋糕,在青年宫的小花园里,给他点燃一支蜡烛。 “哥,生日快乐。” 沈砚周闭眼能想到的,生命中色彩的片段,全都是姜槐。 甚至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份对小妹妹的寄生性的照拂是什么时候演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欲望和时时刻刻想要去亲吻她的占有。 他只知道,十八岁那年,他早起梦/遗,梦到的是她。 宗方游给他电话时,会议刚刚结束。 他在安华街头新开了家酒吧,私密隐蔽,玩的是高端的玩意。 电话对面嘈杂,带着不可抑制的坏笑,“我听老严说今晚去见小妹妹了?肯定睡不着,来我这吧,喝点酒助眠。” 他这么个失眠的毛病惯来都有。 在英国严重时,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来好了些,却也不算踏实,多梦易醒,称不上什么合格的睡眠。 几个朋友知道,都是夜猫子,叫着出来喝酒打牌,一群人热闹,趴开的混乱,他总是在角落里喝酒,微醺半醉的状态下,倒是比平日里好睡的多。 若是让姜槐直到,她心中高洁神圣的哥哥素日里也会在酒吧抽烟喝酒,只怕人都要吓跑,再不回来。 想着,低眸轻笑,自嘲的摇了摇头,也答应了宗方游。 = 宗方游的店就在安华街,老城区旁边新建的三层独立商业房,盘了一整栋,做酒吧。 他的主业是进出口贸易,早些年跑欧洲,跟着大家玩,这才认识了沈砚周,后来才知道,这是沈家那个后寻回来的独子。 业务没什么重叠,利益少,感情关系干净,玩的也好些。 比起严会桉,他知晓更多的关于姜槐的事情。 比如沈砚周失眠,会看一个女主播的直播。 他之前以为这是他独有的嗜好,平日里看着片叶不沾身,其实私下里也是个喜欢女人的主,后来才知道,这个不露脸,全黑背景,拿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麦克风前面舞弄的人,是他的妹妹。 心心念念了六年,却不敢回去看一眼的妹妹。 他托人要来过一张姜槐的照片,社交软件上发的旅游照,圆眸黑发,笑起来嘴角弯起,一排齐刷刷的白牙,是一眼就能把人吸引到的,精致却又带着纯真顿感的美。 毫无攻击性,却又惊艳的美。 只不过沈砚周不是什么话多的人,喝了酒话更少,大半的时间都是沉默的。 关于沈家、关于湾桐市,很多信息,是宗方游打听来的。 搞进出口的,最擅长的就是资讯整合。 以至于后来隐约发现沈家这个独苗竟然是个情种时,调侃了他不短的时间。 盐渍槐枝 第33节 沈砚周不拒绝,默认着,算是应了他对姜槐的那点心思。 现如今沈砚周一个人前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薄薄一层。 宗方游做酒的,最是敏锐,一双鼻子狗似的,凑近闻了闻,“你还喝bizot?” 这酒的入口的酒精感淡,花香调浓些,他们这群人不算爱喝。 沈砚周没否认,“今晚去老贾那里,沈蛮给倒了杯。” “难得啊,”宗方游啧啧,“开跨国会前还喝酒,不是你的风格,你不是最怕那群老东西算计你嘛,这可是舍命陪妹妹了。” “一口酒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卖身了。”沈砚周从桌子上寻了杯酒,灌着喝了口,远没有他和姜槐在一起时,品尝的那一口好喝。 当下皱着眉,“你这有bizot吗?” “有啊,你要喝啊。”宗方游一脸震惊,却也招呼着人开了酒。 特意给他配了佐餐。 沈砚周摇杯浅喝了一口,当真是入口润滑的花香调,滑却腻,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当下放了酒杯,人的兴致散了大半。 宗方游今晚这局叫的人不多,但各自再带些,人也就不算少,男士们过来寒暄,女伴们凑在一起聊天。 个顶个的漂亮,有几个一看便是大学生的,素颜纯净,笑起来眉眼弯弯,当得起绝色两个字。 沈砚周没有半分兴趣,挪了目。 牌也实在没什么兴趣,落座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叫了司机回家。 宗方游虚虚拦了拦,看着人去意绝,这才调侃着,“改天一定要让我见见姜妹妹,老严说是个有趣儿的人。” 沈砚周懒得理他,眼神都未给一个,人就径直下了楼。 有人挨着宗方游八卦,“沈先生这是有心事?” “可不,”他笑着,“相思病犯了,找药去了。” = 姜槐这一晚却睡得好。 沈砚周周全,万徽荣华房子一看便是找了专门的阿姨打理,床单被罩的味道,和她常用的如出一辙。 人埋进枕头里,周遭有太阳暴晒过得蓬松柔软合着淡淡的鸢尾根气息,独独没有沈砚周的味道,可以让人很快就陷入了梦境。 闹钟定的是八点。 姜槐起的时候多少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部长的信息让她迅速清醒了起来。 简单处理了培训住宿需求的统计。 也无需化妆,洗了个澡,喝了杯咖啡,赵在怡提醒她,早起空腹有氧有利于消水肿,更上镜些。 她竟然当真在房子里寻到了一台跑步机,功能齐备,爬了二十分钟的坡度,又出了一身的汗。 一来一往的折腾,抵达青辅大的时候,刚好十点。 赵在怡等在校门口,看到人从地铁口出来,就冲了上去,一把拦住了姜槐的肩膀,看着她那副嫩的出水的白净模样,“啧,更美了,有了一种被爱情滋润过的水灵,说,哪个男人?” “你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吧。” “害,你不懂,我这都是智慧的精华,灵感的muse。” 写剧本的,嘴里念叨的都是些没什么逻辑的词句。 姜槐俨然已经习惯了她,被她拥着,向校园内走去。 “对了,老陈一会儿过来,说要探班,晚上结束了一起吃饭,今天杀青。” “老娘特么熬了八天!!八天啊,一天拍十六个小时,这行当真不是人干的。” 长伸着懒腰,的确是一脸的倦容。 赵在怡长得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大美女,丹凤眼,小麦色的皮肤,人长得瘦高,长手长脚,鞋都要买40码的,笑起来一排齐刷刷的大牙。 像是杂志封面上的模特,用她的话说,这是需要审美的高级美。 姜槐甚是赞同。 她从第一眼见到赵在怡时就觉得她漂亮,有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昂扬。 只不过当下,她看着她那副模样,强调了一句,“我和陈悫实分手了。” “我知道,老陈都和我说了,分手了也能做朋友,他这么多年跟你身边都跟习惯了,用他的话说,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敢亵渎你,分开了也没什么不适应的,继续追你呗,万一三十岁了,你未婚他未娶,你俩凑合凑合也行。” 姜槐被自己闺蜜的理论说得哭笑不得,但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她知道赵在怡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们三个从大一就是同学,陈悫实跟着她,她就叫着在在,三个人也算是坚固不催的铁三角,一起同进同出了多年。 陈小少爷人帅钱多又专一,赵在怡一直都觉得是她最好的选择。 占有欲这种东西,对不爱的人是枷锁,对爱的人,是甜蜜。 “陈少爷一定会改的,更何况不改也没事,我在这,他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放心。” 姜槐这心,却总是不上不下,隐隐觉得,这一天总要发生点什么。 戏拍的比预想中的慢。 单单是妆造就做了将近两个小时,正式开拍时,已经临近午饭时间。 一个镜头需要各个机位的来回切换,从图书馆门口走到书架上,就拍了将近十五条。 更别说里面还有一幕,是需要她和男主的对视。 称不上深情,但需要截取两个人较为亲密的镜头。 会被人偷拍照片,借位作亲吻照,后来被用来作为离间男女主的道具。 男主叫裴延畅,一米八五的身高,宽肩窄腰,比旁人都要瘦上几分,人的确帅,饶是一张脸不剩什么肉皮,也能看出骨相的帅气。 算得上目前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男演员,据说价格不菲,是制片人力保要下来的人。 姜槐只见面时和他打了个不算热切的招呼,继而不曾再说过话,现如今两个人猛地四目相对,都不由自主的笑了场。 无关任何情感,只是那一刻,姜槐觉得他们像两只猴子。 偏偏裴延畅笑着问她在想什么,她原话照说,惹得对方笑的更大。 旁边专门拍摄花絮的小姑娘掏出手机就录,还不由得遗憾的和赵在怡说道:“这要是男女主,这一个花絮就够全网火爆的,赵姐,你这朋友可以当女一的。” 陈悫实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打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俊男美女笑的乐不可支,男生的眼神落在姜槐的脸上,许久未曾移动,等到导演喊着下一条时,两个人才敛了脸上的笑。 只是眼眸相交,脸缓缓交叠,错位形成的亲吻画面,当真写实。 陈小少爷气的脑子都在嗡嗡叫嚣,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之前就是这样把姜姜逼走的,若是再不改,只怕朋友都没得做。 只是实在气牙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拿起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错位的画面,当真像极了两个人暧昧接吻。 @陈确实:【哥,你妹妹在背着你谈恋爱。】 他点击发送,对面是被他署名为沈砚周(沈先生)的账号。 ----------------------- 作者有话说:吼 第24章 苦肉计 吻戏 沈砚周回到北青市的第一个周, 就在宴席上见到了陈悫实。 算是所谓的家庭聚会,大家长们携家带口,打的是给沈砚周接风的旗号。 沈家认回这么个孩子, 隔了六年才带回京, 任谁都想要攀扯一下。 陈延庚和沈仲望算是老搭档,当年在部里时干过正副手的关系, 后来陈延庚下放地方,沈仲望倒是一直留在京里, 帮了陈家不少的忙。 这情分就一直延续着。 现如今听说孩子回国,自然第一时间张罗。 圈子里的人起起伏伏,又经过了这几年的大动作, 留下的,已经不算多,再筛出体己的,一顿饭也不过五家人。 二十人的房间,坐了十六个位。 沈砚周一早便知道会有陈悫实。 陈家最中意的小儿子, 饶是插科打诨的跟着姜槐闹了那么多年, 也挡不住在国内成果丰厚, 不论是创业还是学术,都拿的出手,又赶上这些年风头大变, 没有留洋经历反倒成了优势。 一时间更是被陈延庚捧在手心里。 陈悫实却是只知对方姓名,却不知何人。 只听闻是个厉害的角色, 心底里多少还有几分不屑。 世家子弟,最是自命不凡。 当下在京兆饭店见了,被沈仲望引着见了的时候,险些没喊出声来。 一双桃花眼睁的溜圆, 写满了震惊。 可到底也是圈子里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也是知道。 来之前陈延庚跟他提了几句这沈家公子的身世,只不过大家知道的也都不算多,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 沈家老子的初恋携子归来,圆了沈仲望当父亲的梦想。 做了亲子鉴定,是血亲。 这中间的空缺了二十余年的故事,就足以被写成任何故事。 陈悫实脑子转得快。 盐渍槐枝 第34节 他知道沈家的事情不多,但对姜槐称得上了如指掌,就是送她回湾桐市也不止一次,虽是不被她母亲知道,但她鱼岸苑的房子在哪里,他闭着眼都可以摸到。 稍加打听就知道,她是单亲,母亲有稳定的另一半,对方也带这个儿子,年长姜槐些。 这沈砚周,只怕就是那个异姓哥哥。 当下揣着笑,客气的喊了声,“哥。” 沈砚周打量着小丫头的这个前男友。 是个聪明的,头发被染回了黑,笔挺立直,穿了身颇为正式的套装,人模狗样的很。 当下勾唇应着他,腔调拿捏,占了个上位的姿态,“不愧是陈伯伯的儿子,一表人才,眉眼间像极了陈伯年轻的时候。” “砚周会说话,这小子皮的很,一天天的追着个姑娘跑,哪像你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一会儿可替我教育教育他。” “陈公子还年轻,又缺了点独立生活的历练,听说才刚毕业,磨几年必有成绩。” 几句话说得陈延庚心花怒放,嚷嚷着让陈悫实跟着沈砚周多多学习,位置自然也安排到了一处去。 陈悫实乐得如此,手机立刻掏了出来,闭着人,小声的讨好道,“哥,没想到咱们还有这层缘分,你放心,您是姜姜的哥哥,我对她只能更加好,一点脾气都没有。” 沈砚周惦着手机,没有要拿出来加他的意思,只是嘴角还牵着笑,人半斜在扶手上,眼眸落点是桌上的那碗荷叶造景,用了青花汝瓷,雅。 “和好了?” “没,”说起来,小公子头低了下来,有些蔫,“怪我,太着急了,不对,也不怪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沈砚周,要得他肯定似的,“姜姜实在太招人喜欢了,漂亮聪明性格也好,我要是不看的紧点,就被别人抢走了。” 沈砚周的笑就更浓了些。 可不,小丫头这几年越发的招人,以前小时候就浑圆可爱的,现如今长大,舒展大方,亭亭玉立。 “喜欢她漂亮?” 陈悫实摇了摇头,“没有原因,就是喜欢,一见钟情,我朋友说这叫命,命里活该我有一情劫,就是姜姜,她天生适配我。” 再往后,沈砚周没了什么和他闲聊下去的兴致。 人陆续往来,他起身应着,这一事也就过去。 现如今会开到一半,收到他的照片,沈砚周的眸色不着痕迹的的暗了暗。 画面里,白裙黑发的姜槐闭着眸,与同样白衣俊秀的男生甜蜜拥吻。 背后,是层罗迭起的书柜,有光打下,恰好落在两个人的脸上,像是姜槐少女时期画在图画本上,梦想中校园恋爱应有的模样。 而那个男生,也像是十七八岁的自己,看起来干净、耐心又温柔。 他知道姜槐今天的工作,去帮她那个搞创作的好朋友拍摄点什么。 以前也总有这样的时刻,会在她的主页上发出,蓝天白云,红瓦绿地,少男少女笑容澄澈,手拉手躺在草地上,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稚嫩的美好。 只是没想到,他的小姑娘长大了,竟然会拍吻戏了。 会还在继续。 副总在汇报上半年的工作业绩。 数据详实,也漂亮,振奋人心,底下的几个大区经理听得面色潮红,摩拳擦掌,打算把下半年的工作计划进一步润色。 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发挥。 沈砚周绝不是个会被私人情绪影响工作的人,现如今看着屏幕上直线昂扬的数据,想到的却是那张照片。 当着前男友的面拍吻戏,他的小姑娘何止是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 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暗下,又亮起,再次暗下。 眼眸晦暗,情绪不明。 直到有秘书提出是否要休会片刻,他这才把手机彻底拿到掌心里。 点开界面,从置顶的名字向下滑,精准落到了严会桉那里。 @。:【今晚去老宗那里。】 @严会桉:【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主动要去喝酒,怎么,借酒消愁??你家小妹妹有新欢了?】 沈砚周瞬时拉黑了他,不想再看他那些惹人生厌的字眼。 == 姜槐自然不知道陈悫实做了什么。 图书馆的场景拍完,已经是下午两点。 所有人都累的腰酸背痛。 剧组放饭,最简单的三菜盒饭,配上一碗小米粥。 酱油多,所有的菜都黑乎乎的,像是被墨汁浇灌似的。 姜槐微微皱了眉。 没多言,取了茶杯,想要涮的清淡些再吃。 肉还没放进杯里,连筷子带人就被提溜了起来,径直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陈少爷变魔术似的,往外掏东西,“有我在你还用吃这个,小瞧了我。” 陈悫实不知道哪来的本事,让素宁斋的饭连锅带炉一起送了来。 桌子本就不大,一边是石炉小火煨着汤,一边则是小平锅里还泛着热乎气的蟹黄炒饭。 木质餐盒里,取了一盘又一盘的素碟。 白灼上海青、虾仁蛋羹和百合笋尖腊肉煲。 都是姜槐喜欢的菜。 一时间,全组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这阵仗,比男女主大得多。 姜槐的眉头皱的很深,头都跟着大了几分。 赵在怡已经动了筷子,一口笋,一口汤,吃得满足,撩着眼皮看着姜槐那股子纠结劲,还没等开口,就听到她无奈的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陈悫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以前咱们是普通朋友的时候我不也这样给你准备饭,买卖不成仁义在,情侣不成回到朋友关系嘛,我懂。” 一句话,把姜槐要说的所有话都堵死。 “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难不成你怕你再爱上我?” 这话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陈小少爷有的是颠倒黑白的话术。 可素宁斋得饭,到底是馋人,姜槐本身也不算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姜淑云娇气,连带着她被娇养着这些年,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嘴刁、人刁,万事都有要求的很。 饶是觉得再不好,也还是取了筷子。 几口下去,余下的那点骨气也丢了。 那这盒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好在理智还在,尚不至于跟陈悫实说,下回儿不要带着锅来,汤煮的久了,菌子会苦,鲜调就少。 又琢磨着,若是这餐是沈砚周提来的,她一定要告诉他,下回儿别忘了加一道蛋黄酱焖茄子,再配两个素宁斋手搓的粗粮丸子,好吃的很。 当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的。 他才回来了半个月,自己这一身的臭毛病,就又彻底被养了回来。 再拍摄,明显就有了不同。 剧组里拜高踩低是常态,早些时候组里人只觉得姜槐是赵编的朋友,漂亮的大学小姑娘,丝毫没放在眼里。 等候的时间也长,走位的时间也长,还不允许坐,后来还是赵在怡搬出了投资人的身份,导演这才客气些。 可眼看着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好吃好喝伺候着,旁人进店都约不上的素宁斋就这么连锅带碗的送了来,才知道,这姑娘不一般。 怕不是跟了哪家有钱的公子哥,或是哪家大小姐下来历练。 立刻态度有了大转变。 就连现场调度都改了方向,虽不至于让男一号等着她的拍摄,但也紧着姜槐的时间和状态来。 妆造团队紧急开会,调了最初素净简单,却也略显老气的装扮,向高级年轻转变,险些压住了女主的风头。 甚至姜槐隐约觉得,好像多了不少剧本上不存在的镜头和片段。 比如和男主的对手戏。 竟然有来有往,捋出了个清晰的感情线。 好在有直播经验,对镜头的敏感度和对自己表情的控制力都算有过系统的训练,没有耽误拍摄进度。 可彻底拍摄完毕时,也已经临近晚上八点。 场务特意买了捧花,跟拍的摄影师上前,竟然给她这个客串一天的人,做了一个简单的杀青仪式。 导演不忘寒暄着,“姜小姐漂亮,有天分,您如果对这行感兴趣,随时联系我,期待咱们得再次合作。” 姜槐端着已经僵硬的笑脸,接过了导演的名片,“哪里的话,今天给导演添麻烦了,非常有趣的经历,以后有机会再联系。” 就连裴延畅都过来,热切的加了微信。 一圈招呼打下去,坐上车的时候,扬了一天的嘴角已经再也勾不起半分弧度,人瘫在椅子上,扶着腰,冲赵在怡嚷嚷着,“在在,咱俩这情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是是,祖宗,我给你揉揉腰,”赵在怡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手捏着姜槐那一掌可握的腰肢,指肚正经按了按,“去吃火锅?我请客。” 陈悫实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歪在椅背上快要睡着的姑娘,眼皮子都在打仗的模样,肯定不愿意再多挪一步。 “去我那吃吧,让姜姜先睡一会儿。” “我觉得行。” 姜槐挥了挥手,“不去,回家睡……”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严会桉的名字。 盐渍槐枝 第35节 上次再湾桐市一聚,严大少就把电话和微信统统加上。 但也从未联系过她。 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不由觉得有些紧张,以为是房子出了什么问题,撑着精神,接了起来。 就听到对面声音嘈杂,音乐声合着聊天声,还有严会桉抬高的说话声,“姜姜妹妹,你哥喝多了,在我这走不了路了,我一会儿半会儿走不开,你来接他一下啊。” 姜槐眉头一皱,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她去接,“严哥,你找阮安或者司机行吗?我不方便……” 车里面,陈悫实和赵在怡俨然已经商量好了目的地,陈小少爷提高声音问道:“姜姜,就吃火锅吧,阿姨今早上刚把冰箱填满了,咱们回家正好吃。” 电话那边,严会按一个示意,音乐骤停。 他一手按住收音口,一边看着坐在沙发上,懒散无趣,指尖转着打火器,却眉眼清明,半点没有醉意的男人,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老沈,你妹妹今晚要去陈公子家吃火锅,说不方便过来。” “不对,”他笑得越发的坏,“是回家吃。” 齿尖相触,咬实了那两个字。 一旁的宗方游,兴奋的拍了个手,径直来了句,“卧槽,妹妹不愧是妹妹!” ----------------------- 作者有话说:吼吼 第25章 装醉 摔进她的怀里 都是油窝子里滚大的人, 心眼子只怕比芝麻都多。 严会桉没理会姜槐的为难,拍了照沈砚周靠在沙发上“睡着”的照片,又发了个地址过去。 余下的, 没再多说一句。 两个身居高位一呼百应的人围在桌子前打骰子, 赌的便是姜槐会不会来。 宗方游没见过姜槐,只知道是个被沈砚放在心窝子里的小姑娘, 当下故意说道:“我觉得不会,妹妹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陈公子我可见过,又帅又会玩,换我反正不来。” 严会桉应和着, “我听着姜妹妹语气是为难了些,让我找阮安,要不,我给阮助理打个电话?做戏做全套?” “人家阮助理谈恋爱那,可不能打扰。” “也是, ”严会桉煞有介事, “阮助理两情相悦, 幸福美好着那。” 沈砚周虽不醉,但开了一天会,头痛的很, 人也乏,现如今看着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 越发的燥。 当真是脑子进了水,才想了这么一招。 什么时候他对着那丫头,也开始畏手畏脚,生怕唐突了惹得她恹气。 不由得苦笑。 还真是半点出息没有。 却也不能真冲到陈悫实家, 拙劣又掉价。 因而这酒倒真是又多喝了几杯,原本身上喷洒的酒气一时间与口腔内的共融,怎么看都的确是喝多了的样子。 沈砚周知道姜槐一定回来。 他这个妹妹对他,多少带着点侠气的仁爱之心,年纪不大,护着他的心不少。 只是没想到,她带了陈悫实来。 陈小少爷今个儿穿得一如既往的像个花蝴蝶。 潮牌t恤配了条黑色工装短裤,一双高靴遮住脚踝,倒是跟这酒吧分外贴合。 开开门,眼看着沙发上的人就冲了进来,上手就要把沈砚周架起来。 别说他当真没醉,就算是真醉了,被他这样一晃,只怕是也要吐他一身。 偏偏陈悫实身上还有淡淡的,类似于姜槐身上的味道,会让人浮想联翩,刚刚必然是亲密贴在一起的,才会让味道嵌入另一个人的身体。 沈砚周本就烦躁的一颗心越发燥郁,直接把人推开,皱着眉,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醉酒的人设还在。 好在这么多年,一个眼神,严会桉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当下过去虚虚拦了拦,“陈公子,你年轻,老沈年纪大了,你这么抬,他会散架的。” “哈哈、”后半句没哈出来,赵在怡憋在姜槐身后,险些笑得破功。 是打眼看到一屋子的人,才老老实实的噤声,扯着姜槐的衣角,“你哥这都是些什么朋友,一个比一个看起来吓人。” 姜槐扫过去,除了严会桉,还有个她不认识的,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圆脸,圆眼,明明是个看起怕颇为喜庆的长相,许是手腕处有一抹纹身,又或是眼底里的迫人的慑气,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 但称不上吓人。 低声应着,“这不都人模狗样的。” “气场,气场你懂不懂,你哥倒在那里气场都开出五米去了。” 姜槐没发现沈砚周的气场,只是看着陈悫实被撵了出来,只能自己走了上去。 沈砚周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酒气重,靠近就可以闻到,淡淡果香。 喝的是红酒。 姜槐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不论是沈砚周还是沈崇,在她这里都是冷静的、得体的、可以掌控一切的。 现如今却带着几分脆弱似的,眼下泛青,周身带着凉意,偏偏酒喝得多了,脸热,红扑扑的,眉头皱着,一看便是不舒服的样子。 西装领带,怕是从会场上直接下来。 姜槐半跪在沙发上,单手扶住他的手臂,不敢去晃,怕引得他难受,只捏着,喊了声,“哥。” 又伸了手,去解开他的领带扣,松了松,觉得碍事,干脆扯了下来,衣领扣子解了两颗,能看到胸前都红了一片。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喝成这样,”姜槐嘟哝着,手却没停下,给他解了袖扣,眼看着人舒展了些,这才打手托了托,半点挪不动,皱着眉,捏着他的胳膊,“哥,醒醒,我是姜姜,送你回家了。” 沈砚周的眼睛睁的比预想的慢一些。 不算是故意,只是小姑娘贴进来,人就有了安全感似的,泄了劲,本就疲乏,这一刻反倒是想睡过去,手指贴着他,让人有一种不愿意醒来的温存。 好在留了几分理智。 努力掀开眼皮,就看到了眼前的小丫头。 脸上还带着妆,许是为了上镜,比照片里看上去要浓一些,勾的眼睛越发的浑圆,勾的鼻梁越发的高挺,勾的一双唇红润晶莹。 忽闪着看他,也勾的人心痒。 还有她贴在自己手臂上的掌心,热的要把人烫伤似的。 借着酒意,沈砚周想撕了她的这条白裙子。 咬了牙,才忍住。 手臂撑住沙发背,要把自己撑起来,却蓦的打了软,一个不注意,歪进了姜槐的怀里。 虚虚的,没有全力靠上,只贴着她的肩膀,大半的力,被自己的核心撑住。 却可以清晰闻到她的味道。 小姑娘换了洗衣液的味道,和刚刚在陈悫实身上闻到的截然不同。 几乎是瞬时,抚平了沈砚周不悦的情绪。 不能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进她的怀里,手臂撑过沙发,再次把自己撑了起来,哑着声音,说了句,“抱歉”,也算是佐证了他今晚喝多的事实。 姜槐刚刚骤然加速的心跳因为他的离开而瞬时落了空。 好在包间内昏暗,不然一定会看到自己现如今红到可以滴血的脸颊。 当下长呼了一口气,堪堪扶住沈砚周的一只手臂,看了眼陈悫实,最后还是叫了严会桉,“严哥,可以帮我一下吗?” “得嘞,宗子,过来一块帮忙。” 宗方游歪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叼着根巧克力棒当烟,笑得龇牙咧嘴。 被点了名,这才起身,走到姜槐身边时,从她手里接过了沈砚周的另一只手臂,还不忘做个自我介绍,一双大圆眼笑得看不清神情,配上撑起的腮,像个瘦版的弥勒佛。 “妹妹,我叫宗方游,你也可以叫我声宗哥,这酒吧就是我的,喜欢随时来玩。” 姜槐客客气气的喊了声,“宗哥。” “真乖,等一会儿咱们加个微信,常联……嘶!”话还没到说完,宗方游就感受到大腿内部剧烈的疼痛。 怀里的人稳准狠的只掐痛点,哪有半分喝过酒的模样。 “你也就跟兄弟我横,刚刚在人家妹妹怀里装什么小白兔。”宗方游压着声音,咧着嘴。 沈砚周下了黑手,半响缓不过来,疼得走路都踉踉跄跄。 引得赵在怡在后面看着,啧啧感叹。 “看着威风凛凛的一个人,没想到是个跛子。” 姜槐憋着笑,伸手捂住她的嘴。 楼下停的是陈悫实的车,窄身轿跑,怎么看沈砚周的长胳膊长腿塞进去都要受颇多的委屈。 严会桉拎了车钥匙出来,“姜姜会开吗?” 姜槐看了眼钥匙上的车标,“会倒是会,没开过这么好的。” 她说的是实话,读研的时候没少接送导师,但开的也是导师那十年有余的帕萨特,前门脸被撞得都懒得修,开起来自然毫无压力。 “没事,傻瓜车,不值钱。”严会桉说着,车钥匙扔给了门口泊车的门童,不多时就开了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出来。 “油门刹车方向盘,就这仨要素,随便开,这车结实,不怕撞,不小心撞了别人也没事,给哥打电话,不用着急不用慌,北青这地头上,你哥和我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 偏头看向陈悫实,“陈公子,你带着这位姑娘先回去吧,已经叫了阿姨上门,一会儿他俩回去了,自然有饭吃,都歇着吧。” 不愧是沈砚周的朋友,两句话,几乎堵住了所有人想要说的内容。 陈悫实还想多说几句什么,眼看着人已经被塞进车里,严会桉架在车框上给姜槐讲着基本按键,宗方游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回去吧,人兄妹俩在一起,正常的事。” 一语双关,陈悫实突然就觉得,这兄妹的关系,好像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盐渍槐枝 第36节 酒吧门口的光影下,副驾上的沈砚周单臂撑腮,底色好像是黑的。 = 怕姜槐车技不佳,沈砚周晚上既没有回二环的房子,也没有去静安别墅,寻了套四通八达,在新区的公寓,提前请了阿姨上门打扫。 又叫了家里的专门照顾他餐食的谷姨,嘱咐着做了些好消化的餐食。 一路上安静,一言不语的闭眸小憩。 等到姜槐把车停到楼下时,才堪堪睁眼。 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清亮,醉再装下去,就容易露馅了,干脆当做醒了酒。 眼看着小姑娘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张口问了句,“干嘛呐?” “叫车,”姜槐说着,熄火,解开安全带,“我要回家了。” 倒也不是抵触和沈砚周同处一室,当真是累的腰酸,又开了大半小时的车,人现在蔫的很,饭都不想吃,只想把自己扔到浴缸里,昏睡过去。 “阿姨做了饭,吃了再走。” “没胃口,”姜槐如实说着,眼睛还落在屏幕上,放大地图想寻找一个合适的上车点。 赵在怡的信息正好进来。 是几张花絮照片,其中拍摄的最唯美的莫过于她和男主角的那张借位亲吻图。 @在在:【可惜你不是女主,不然我一定发c位宣传!!!这剧稳爆的!】 姜槐把图点开时,沈砚周恰好撑起身子,想把她叫车的计划打断。 眼睛落在那张图上,突然轻笑着勾了唇。 “妹妹长大了,和别人接吻,去前男友家吃火锅,独独和哥哥吃饭没有胃口,呵。” “姜槐,”他突然叫住她的名字,手机被拿走,欺身向前。 小姑娘还未从刚刚他阴阳怪气的语气中品出真实的含义来,猛地就对上了他的眼眸。 浅色的、干净的、漂亮的、全都是她的,充满着占有欲和愠怒的眼眸。 第26章 撕烂 把她压在身下 姜槐最后还是跟着沈砚周上了楼。 说不上来为什么, 许是被那双眸子怯住,又或是他那句话,带着些言语不明的意味。 姜槐不是十六岁时, 一句话都能辗转反侧, 酿出一整个故事的懵懂年纪,却也到了知晓情爱, 辩得出虚情假意的时候。 沈砚周,是带了情绪的。 还是不愉快的情绪。 只是人当真乏, 进了屋子,都未细看,就一头扎进了沙发上, 半仰着,把双手垫在了腰下。 溢了一声轻吟出来。 “累成这样还去拍。”他拐去厨房,倒了一杯梨糖水,给她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又返回到厨房,看着煨在灶上的热汤和温在热煲里的排骨, 取了小份的出来, 放到岛台上。 “我哪里知道, ”姜槐辩白道,“在在说很简单。” “是看着男演员长得好看吧。” 才不是,还没有你读书时一半的好看。 姜槐心里腹诽着, 却也不能说出来,小声嘀咕着, “我进组之前都不知道男演员是谁,谁知道他是美是丑。” “不知道是谁就拍吻戏。” 沈砚周一句又一句,夹枪带棒,俨然是心情不悦的样子。 猛地让姜槐想到了在湾桐市的时候, 她因为要带着他和陈悫实吃一顿饭,那一天也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对她态度糟糕的很。 不由得把自己撑了起来,半趴着,看着在岛台前忙碌的男人。 她今晚都没仔细看他,宗方游那地方昏暗,看不清他眼底的血丝和酒后泛红的脸颊。 现如今被射灯照着,勾勒出分明的弧度,以及好看中掺杂的一抹辨不清晰的脆弱。 表情不算好,晦暗不明,绝不是温柔的底色。 姜槐突然上了些脾气,话说的也硬,“你在吃醋吗?觉得我拍吻戏还是觉得我和前男友牵扯不清?” “我二十四岁了,又不是没接过吻,这些事情都很正常的。”最后一句话是她故意说的,揣着坏,想要撕破沈砚周的伪装,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若是他笑她自作多情,那她一定不再多问,若是他承认了自己吃醋…… 姜槐突然有些傻在当下,说话的时候冲动,完全不计后果,若是他真的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承受的话,以后这面都要没法见了。 难不成要和沈砚周谈恋爱? 姜槐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恨不能一头扎回到抱枕里,只当没说过这句话。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她放大情绪,悲欢离合,都是自己的舞台。 可恋爱,和沈砚周恋爱,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是不能发生的。 她的哥哥,只能是哥哥,为了妈妈,也只能是哥哥。 姜槐今天穿的是白裙。 折腾了一天,裙摆的地方有一圈淡淡的污渍,不仔细看根本辨别不出。 但她白,现如今陷在黑色的沙发里,衬得那抹污渍就越发的分明。 沈砚周的眸子盯在那里,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积压了一天的怨气充盈心头,原本克己复礼的人,心脏燥郁。 想把那裙子撕烂扯开,把她压在身下。 想着,人当真起身向前,落在姜槐身前时,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垂眸看着沙发里的人儿,高扬着脖子看他。 纤细、白皙,也脆弱,让人想要把手伸上前去,捏住它,然后收紧虎口,感受着掌心血管的跳动和可怜儿的挣扎。 她会哭,会喊叫,会咬的唇色艳红,会让人想要去啃食她,去抚摸她,也会让人想要怜悯的亲吻她的泪珠,让她在怀里安静。 他的所有的黑暗的心思,统统被发泄到了幻想中的姜槐身上。 那些个被沈鹏飞鞭打的幼时岁月,长大后被他呵斥、酒后谩骂的屈辱,十八岁离开家的前夜,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和他的母亲一样,下贱且肮脏。 他把所有的情绪吞噬、消化,然后在午夜梦回时,幻想着,他会撕咬着姜槐的脖颈,诱着她一起沉沦。 黏腻的、湿热的、交织在一起的汗渍与泪液,放肆的冲刺和温柔的亲吻,他想在她身体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可现在,他缓缓向下,单膝跪在地毯上,与她平齐,看着自己在她眼眸中的影像由虚变实,酒精和欲望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近乎疯狂的想要把所有的理智抛弃。 于是他向前,贴着她的鼻尖,感受着她呼吸里那抹甜香的味道。 他问她,“如果我回答是,姜姜会如何?” 声音放低,哑声,刻意绕转的声调,勾人。 姜槐哪里还能想得出答案,她几乎要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得缴械投降。 他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近到她甚至不敢呼吸,好像自己呼出的每一次气体都会喷涌到他的脸上。 心跳早就乱的不再是自己的,呼吸静止,人呆在原地,根本说不出任何话语。 只余着一双眸子,睁的幼圆,乌亮,满是惊讶。 沈砚周那份想要再进一步的心,就被卡在了这样的关头,指尖剥过姜槐扣紧的手指,柔着声的诱哄她,“姜姜,呼吸。” 呼吸是什么? 姜槐吸了口气,上齿撕咬住下嘴,忘了呼。 胸腔起伏,却没有半点的气息溢出。 他忍着,想要吻上去替她呼吸的冲动,勾住她的脑后,指尖从脖颈处滑过,带了微微的力度,“吐气。” 姜槐闻声,吐了口气。 可他仍在她的面前,呼吸交织,辨不清是谁的气息。 她乱的脑子都是浆糊,心脏蹦跳的即将要从喉头溢出。 僵硬又笨拙。 那点绯色旖旎的氛围便也荡然无存。 沈砚周低眸轻笑,带着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捏住姜槐的鼻翼,一只手又戳在她的侧腰上,轻轻用力,姜槐这才挣脱着,大呼了两口气。 人趴在沙发上,一张脸因为憋气和心跳过速而涨的通红。 缓了许久,这才端着一双又红又水的眼睛,带着嗔怒的看着沈砚周,“哥,你不能吓唬人的。” 那副模样,像气急的小兔子。 沈砚周本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的好人,压着欲望才把刚刚的境遇打破,现如今,胸腔内还藏匿着刚刚未露头的恶魔,长臂揉过她的头发,用了些力气的,把一头顺直的长发揉的没了章法,头顶嘭起。 凌乱。 “吃饭吧。” 说着,直起身来,把手伸向她,要拉她起身。 姜槐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干冽的,温暖的,还有常年健身,在掌心留下的硬茧,粗粝的划过她的掌心。 那双手握住她,可以把她的整个手背包裹住。 姜槐知道,有些东西,在过了这一刻后变了质,就像发霉的月饼和糕点。 外表看起来再过诱人,内里也腐烂生灰,无法再咽。 因为她刚刚看到了,那条西装裤下嘭起的,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 她的哥哥,当真不只是哥哥了。 盐渍槐枝 第37节 == 心思重,胃里就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更何况姜槐想走。 她忍着一颗找不到位置的心,努力塞了几口饭菜,吃不出什么太多的味道,只是机械的吞咽。 她想找个人说一说。 可喜欢沈砚周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论是彭佳优还是赵在怡,她都没有说过。 沈崇刚刚搬到鱼岸苑的时候,姜淑云就告诉过她。 那是哥哥,以后他们四个会是一张户口簿里的亲人,亲人,是只能以亲缘关系存在的。 变成恋人,叫乱/伦。 所以饶是后来这段感情在心内发芽生根,蔓延攀越,她也从不曾告诉任何人。 姜槐曾经感谢过二十一岁的沈砚周,在她打算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去表白时,他冷漠而果决的反应,让她断了所有的念想。 可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告诉自己,他吃醋了。 这算什么? 事业有成的男人追忆往昔爱上了从小养到大的妹妹?还是男性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认为她只能是他的。 姜槐觉得是后者。 那么多近乎相依为命的日夜,是很容易让人生出错觉,比如她,直至今日也觉得,那份错觉叫爱情。 这样想着,姜槐吐了口气,决定再也不和沈砚周探讨这种莫须有的问题。 装傻这件事情,她最会。 “我要走了哥,从这回去还挺近的,我打车。” 沈砚周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眸躲闪,完美弧度的笑容夹杂着犹疑和做作。 胆子又大又小,最是知道如何把他气死。 一顿饭吃的不爽利,嘴角还落了一抹残渣,他本想替她擦去,小姑娘只看着他要抬手的动作就向后大撤了一步,快速的拿了纸巾,擦过嘴角。 半点不给他机会,划清界限,泾渭分明。 他错过了她最冲动懵懂的年岁,错过了她捧着一腔少女心献祭自己的片刻,错过了她曾经对两个人爱情的憧憬。 现如今两个人隔着岛台相望,她在惶恐的撤离,因为他今晚贸然的,拉进两个人的关系而撤离。 沈砚周胸腔内的一口气郁结,半点疏散不出。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猛地掀了眼皮,绕过岛台就落定在了姜槐的面前,在她惊慌失措的想要后退时,毫不犹豫的把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他听到自己破釜沉舟似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姜槐,你第一次的姨妈巾都是我给你买的,你躲什么?” ----------------------- 作者有话说:加了一部分内容,咱们准备说开了,大干一场!! 第27章 一辈子 诱哄着,卑微着 姜槐是逃跑的。 真正意义上的逃跑。 几乎是落荒而逃, 推了沈砚周就往门口跑,鞋都没有换。 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跟了个什么牛鬼蛇神, 要了她的命似的。 但也的确要要人命了, 沈砚周说的那还是人话嘛! 什么叫第一次姨妈巾都是他给买的。 姜槐的脸红透了,半响缓不过来, 好难得路上拦了个车,坐在车里时,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作响。 不过就是她例假来的比旁的女孩儿晚一些,可能是瘦的缘故,发育的慢, 十四岁初潮,偏偏姜淑云不在家。 彼时沈砚周刚刚搬到鱼岸苑不久,两个人话都没说上几句,只跟着父母吃了几顿饭,生的很。 但姜槐没办法, 裤子已经湿透, 垫了卫生纸, 翻箱倒柜的也没在家里找到姜淑云用的东西,最后被逼的无奈,才敲了二楼的门。 十七岁的少年, 抽条拔节似的笔挺好看,站在门口, 看着小姑娘一张窘迫的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能帮我买个那个吗?” 周敬婉离家早,沈砚周七八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四处规培, 平日里更是很少和女生接触,根本不知道姜槐口中的那个是什么。 两个人打了半天的谜语,最后还是姜槐涨红的一张脸,闭着眼,咬着牙说道:“我流血了,需要卫生巾。” 沈崇的脸,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再老成的少年,第一次替女生买这样的东西,也会羞的有些无措,再被老板调侃一句,“买给女朋友啊。” 就越发的尴尬,最后给姜槐拿回来时,几乎是两个烧的通红的苹果互相对望。 这实在是一段不值得回忆的过往,也是只有彼此才知晓的回忆。 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过,现如今被他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姜槐有一种再也不要见他的冲动。 沈砚周疯了。 这是姜槐给他的唯一定义。 她这个事事周全,沉稳老练的哥哥疯了。 要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若是她不逃跑,她能感受到下一秒沈砚周就会吻上来的冲动。 甚至,或许会进一步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她的脑子在这一刻分外的清晰。 沈砚周喜欢她,想要占有她的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 暂且不说沈砚周喜欢她这件事情,在她的想象中,沈砚周是漠然的、疏离的、寡情的。 他就算是恋爱,也一定是拉手拥抱,连接吻都会觉得玷污了他似的,更别说再进一步的事情。 沈砚周那张脸就写着“性冷淡”三个字。 可今晚在他的眼睛里,姜槐分明看到了化不开的浓欲。 像要把她吃掉的眼神。 错了错了,所有的都错了。 她长呼一口气,掌心贴住脸,一点点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和沈砚周,是不能在一起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太复杂,牵绊也多,姜淑云和沈鹏飞就算没有领证,事实婚姻也已经存在,亲朋邻里谁人不知他们的关系,更恍若同学老师。 就算他们未来不留在湾桐市,父母又要如何做人。更何况,哪怕他们不管不顾的在一起,日后再分开,要如何面对父母和周遭。 所有的,都是问题。 她都可以思考得到的问题,沈砚周又如何会不知道。 他那样聪明到走一步想十步的人,只怕是算好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这样再想下去,那栋她梦中的老洋房、离公司一步之遥的万徽荣华的房子,以及他嵌入她最近生活中的每一秒,都是他提前做好的准备。 沈砚周是带了目的回来的。 这个目的里,有她。 “姑娘,到了,这个小区我们进不去。” 网约车停在万徽荣华的小区门口,姜槐看了眼严防死守的大门,付了款,谢过了司机,在门口站了半响。 有保安走过来问询,“您好女士,需要帮忙吗?” 一米八五的身高,宽肩窄腰,不愧是奢华小区,她低眸轻笑,就连门口的牌面,拉出去都会引人注目的帅气。 这样的小区,怎么也不会让严会桉就平白扔在这里等她居住。 每一步都像是陷阱,等着她不自知的掉入。 明明已经累到人只想瘫在床上,可真的回到房间,她却怎么都无法闭上眼。 想的最多的,是二十岁的沈崇。 那一年姜槐高三。 从北青市到湾桐市,动车需要四个小时,再打车回到鱼岸苑,需要大半个小时,更不要说从青大到北青市动车站,地铁都要中转两次。 可他雷打不动的,会在每周六的早晨,端着早饭出现在四楼。 最初姜淑云还会给他开门,后来久了,干脆给他配了钥匙,偶尔有姜槐睡懒觉的时候,挣扎着醒来,看到的是沈崇在客厅看书。 日光下的人看的专注。 密密麻麻复杂的公式和专业书,都是她看不懂也学不进去的内容。 或许是高三的压力,亦或许是十八岁的荷尔蒙分泌的意外旺盛,那一年,是姜槐的暗恋最汹涌澎湃的一年。 只是看着他,都会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动。 更别说贴进他时,那份无可抑制的生理性喜欢,要靠着沉默和冷漠来克制自己。 而那一年,也是沈崇压力最大的一年。 他出奇的安静。 他们像是默契的隔绝掉了少年时期的亲密,一夜之间蜕化成了成熟疏离的关系。 他讲,她听,半点没有多余的话语。 所以在后来姜槐躲在北青市男生宿舍楼下,哭得不能自己也等不了一个“生日快乐”时,这一整年的冷漠被彻底放大,贯穿了她的整个少女时期。 盐渍槐枝 第38节 她开始觉得,沈崇是讨厌她的。 她沉浸在了自己假想的故事里。 这个故事里,她是抢夺了他为数不多亲情的恶女,是让十七岁的他周而复始的照顾的累赘,是他视如负累,不愿再多言一句的妹妹。 她在这六年里反复咀嚼,少女的暗恋缀满了夏季连绵不绝的雨水,潮湿、闷热又蝉鸣嘈杂。 过往他们一起生活的四年被掩盖,变成了泥泞。 她接受了她的哥哥,一辈子都只能是哥哥的事实。 可现在,他仿佛在告诉她。 他爱她,他爱过她。 这一晚上,姜槐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面没有沈砚周,但有个甩不掉的野鬼,幽幽的跟在她的身后。 野鬼没有脸,只是一缕孤魂,不论白天黑夜的缠绕着她。 它亲她,吻她,不知疲倦,不知停歇,贪婪又满足的,把她占为己有。 梦里的最后,她失控的大哭问它,要如何才能不要缠着她。 那张没有面孔,虚无如空气一般的灵魂有了模糊的眼睛,一双浅色的,裹着泪和渴求的眼睛。 它用喉鸣告诉她。 “等你爱上我,我就获得了生命。” “姜槐,你爱我吧。” = 姜槐在万徽荣华呆了整整一天,处理工作。 孙甄妮做事认真,明天正式报道的第一天,要做人员见面会和部门见面会,公司的大领导和部门负责人都会参加。 方案稿几经修改,每一稿都经过了姜槐的手。 名义上是让她提前熟悉工作,本质上还是压榨新人罢了。 她顶着一双黑眼圈,蹲在电脑前,兢兢业业的改稿。 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被掏空了似的。 被鬼缠了一晚上,觉睡得稀碎,现在人也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饭也没吃,也没有午休,中间没有工作时,窝在电脑前的转椅上,看了一部电影。 《like sunday,like rain》。 算不上老电影,也不过十年的时光,简单又浪漫,夹杂着些许孤独和安静。 聊以慰藉,可以打发一整个下午。 只是故事到了最后,姜槐的脑海中,总在回荡着些什么。 “you met someone and he/she is just to be your soul mate, regardless of age or class. this is the most beautiful thing on a rainy sunday……” (你遇见了一个人,他/她注定是你的灵魂伴侣,无论年龄或阶层。这是雨天周日最美好的事情) 她看着二十三岁的eleanor和十二岁reggie最后分隔两地却合奏时,恍惚会想起十四岁的自己。 懵懂的,孤独的,仰仗着沈崇,把他当做唯一温暖与慰藉的自己。 “it's hard to believe it's olny been a couple of month.i feel like i've konwn you a life。” (很难相信我和你只相处了几个月,但却像经历了一辈子。) 电影最后结束,电脑的屏幕也暗下。 她还坐在转椅里,看着窗外的日光开始缓缓下落。 盛夏炎热,日光漫长,就连落日的时间都被拉长,从六点到七点,也很难将天光彻底堙灭。 而后,她突然听到有门锁开启的声音。 有人进来,带着包装袋摩擦的沙沙声,以及更换拖鞋的脚步声。 最后,声音落在书房的门口。 她没有回头。 这样安保系数的小区,能堂而皇之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她听到他哑声说着,“不过是告诉了你一点心事,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脚步声逼近,转椅突然被转向一侧,姜槐的眼睛,在他的转动下,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温柔的、干净的,一席白衣黑裤,眼眸明亮的沈砚周,像十八岁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沈砚周。 他的指尖握过她的指尖,炎夏里,有暖不透的凉意。 那双好看的,让人根本挪不开的眸子盯着她,开口的声音有几分喑哑,“我可以一辈子扮作你喜欢的样子,可以一辈子只做哥哥,不要担心了,去吃饭好不好?” 他诱哄着,卑微着,满眼都是她的,半跪在地上,看着她。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哥哥,斯哈斯哈 第28章 辗转撕磨 你想亲亲我吗? 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一颗子弹,正中射击姜槐的心窝。 什么叫扮作她喜欢的样子,什么叫告诉了她一点心事。 他就半蹲在她的面前, 一双眼眸泛红, 夹杂着血丝和倦意,还有浓浓的, 烙烫人心的灼热,几乎要把她的面颊、她的眼眸, 都击穿似的。 可落到嘴边却说,只是想让她好好的吃顿饭而已。 多么聪明的沈砚周啊,摸透她所有脾性的沈砚周。 那时候她不过十四五岁, 他也是这般,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不争不抢,任由沈鹏飞欺负着他。 十七八岁的人, 明明站起来已经比沈鹏飞要高上不少, 却敛着眸, 一双手因为处理家务,指头肿胀,掌心泛白。 姜槐那时候读多了金庸, 最爱他笔下的郭襄,行侠仗义, 路见不平,又因了沈鹏飞对她的偏爱,自然仰着脖子冲上前去,替沈崇说了不少的话。 后来在没有他消息的六年里, 她曾想过她的“仗义所为”,在不喜欢她的人的眼里,应该被称作“多管闲事”。 所以她无数次告诫自己,对沈砚周的多管闲事,要适可而止。 可现如今他依旧这般,破碎着等待她的救赎似的。 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他不是高中时候清风霁月的沈崇,也不是她在机场“偶遇”的沈先生。 他现在在这里,像是一个渴求她爱的,卑微又让人沉迷,好像这一幕也是他精心策划的,诱着她沉入陷阱的猎人。 她是兔子、是鹿、是刺猬,不论是什么,都逃不出猎人掌心的猎物。 他可以乔装打扮成任何的模样,每一个模样都在向她招手,告诉她,你的心不论飘到哪里,我都可以牵绳拽回。 心紧紧的皱起,酸涩又颤抖,连带着指尖和人都微微颤动。 可她还是没出息的,对他说不出一句话。 不论是疑问的、肯定的、还是拒绝的。 她甚至只能任由他替她穿上拖鞋,然后乖乖的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去。 下意识的被客厅的光亮刺到了眼,用手挡了挡,而后发现,他不着痕迹的把自己挡在了她的身前。 这一天过得当真颓废。 窝在书房里一整天,没有移动过地方。 她逃避似的把自己隔绝在世界的外面,现在又被他拉回到了现实中。 沈砚周带了几个精致的瓷碗瓷盘,放在保温袋里,现下一个个向外拿。 只一眼就觉得熟悉。 是那家号称排号半年开外的南苑餐厅,好吃到迷糊人的那家。 姜槐的肚子恰到好处的“咕噜”了一声,惹得眼前的男人勾了唇角。 他今天分明就是故意的,虽说是七月天,可他穿着白t黑裤,怎么都配不上身份,更何况头发微微散落在额前,是他高中时候最常打理的发型。 她曾一度偷窥过,觉得这个哥哥看似冷漠,其实闷骚的很,不然为什么日日打扮的都和电视里的精致人儿似的,就是那头发,都要花大力气的。 可攀在门边看了才发现,沈砚周只是用手沾了水,散去大半,余留的湿意从额前向后梳去,而后大手在发顶松松缝,竟然当真能保持一整天。 是个连头发丝都优待他的男人。 勾着唇,眼底挂笑的样子,和那年她疯狂迷恋的样子一模一样。 骨节分明,细长有力的手指递了筷子过去,“试一下,是不是上次喜欢的味道。” 姜槐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夹了一块小排骨。 椒香酥脆,外皮是去了油的脆壳,里面却是汁水丰盈的嫩肉,一口下去咸香椒麻,又带了一抹淡淡的酸甜,缓解了肉的腻。 放了这么久仍旧保持着刚刚出锅时的口感,绝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只怕沈砚周从南苑过来,一秒都没有耽搁。 这样想着,那颗本就跌跌撞撞,看到他都会不稳定的心,软酸温热,搅得胸腔和喉头都是哽咽。 眼底先红了起来,继而是鼻头,顶上头的酸意,根本无法控制。 牙齿抵着肉,细细慢嚼,眼泪就落了下来。 还真是没出息的很。 姜槐想偷着把泪水抹净,却已经有长臂伸来,质地柔软的面巾纸擦过泪滴,晕出一片的水渍。 “不都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还哭了。” 盐渍槐枝 第39节 这话一说,姜槐哭得越发厉害,放下了所有克制似的,干脆哭出声来。 扁着嘴,咬着唇,呜咽呜咽的,赖皮的猫似的。 满腹委屈。 沈砚周故作不解,“不是喜欢我吗,听了那些话还不开心了?” 姜槐眼眸一怔,瞪大幼圆的眼,嘴硬的辩白,“谁喜欢你了?我才不喜欢你。” “好,”他笑的越发的浓郁,周身上下都是愉悦,“既然槐槐不喜欢我喜欢你,那我就不喜欢了好不好?” 这是什么颠倒黑白,逻辑不分的话语。 她都哭得这么伤心了,他竟然还可以笑得那么好看。 一颗醋包心被撩拨的早就没了方向,人也没了主见。 只顾着让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人还喘着气,抽泣着,想打他,想骂他,想把这些年的所有情绪发泄出来,可话到喉头,就一句都说不出口。 最后有些愤愤的,撇着嘴生气,“你才不喜欢我,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沈砚周用勺子把刚刚滚烫的热汤搅动着放凉,手摸了摸碗壁,感受到降了下来,这才端了张正经的脸庞,取了小碗,给她舀了碗汤。 “好了,先吃饭好吗?吃完了随便我们槐槐想做什么都可以。” 姜槐擦了泪,接了碗过去,一口一口的耐着性子的喝了小半碗。 又吃了几口用牛骨汤煨好,收汁进味的茼蒿,奇妙的口感,让人惊喜。 这才温的一颗心熨帖了不少。 主食是手捏褶的迷你小肉包,鸡油菌羊肚菌切丁,裹了打成肉泥的和牛肉,一口一个,吃得姜槐开了胃。 空了一天的肚子这才精神起来。 第六个小包子要下肚的时候,被沈砚周伸手拦了拦,“如果喜欢再让店里做就是了,晚上吃这么多,不好消化。” “哦,”她老老实实的把包子放下,又吃了块小排骨,这才放下了筷子。 大抵是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因为爱美饿肚子,减了几天肥,后来体育课上八百米的最后冲刺阶段,腿软躺到草坪上的事情,被同学们传的神乎其神。 最多的是说,姜槐突然晕倒,得了怪病。 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沈砚周的耳朵里,但凡他在家的日子里,总要盯着她把一日三餐吃的齐全。 现在想起来,好像他从回来开始,就对她吃饭这件事情分外的上心,变着花样的带她去吃些好吃的东西。 这好像确实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做的事情。 分外的用心,分外的在乎。 姜槐用纸巾擦了嘴巴,扔到垃圾桶里,突然觉得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没有了即将要做的事情,静默的、空白的时间会放大刚刚她哭哭笑笑的情绪。 真丢人。 她轻轻的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企图通过刷一刷朋友圈来缓解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好的窘迫,却不曾想,沈砚周却直白的起身,径直拉过她的手腕,就牵着她往沙发上走去。 “聊一聊。” “聊,聊,什么?”姜槐现在被烧红了似的,一颗心疯狂的打鼓。 要表白了吗?要说开了吗? 那她是拒绝还是接受? 拒绝了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可如果接受了,妈妈怎么办,世俗的眼光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网络纷纷唱衰爱情,说的最多的,是一个女艺人的一句话。 “结果都那样。” 再轰轰烈烈的开始,都有一样的结果。 狗尾续貂,是爱情最常见的模样。 如果久了,厌倦了,出轨了,分手了,亦或者离婚了,哦,还真是一件越想越悲伤的事情。 从餐厅到沙发,不过十几步的事情,姜槐的脑袋却像是飞速运转的陀螺似的,已经转了无数圈。 从孩子的名字到离婚后的财产分割全都幻想了一个遍。 最后落座,抬眸撞进他的那双眸子里时,又什么都忘了。 真好看,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这双浅色的,带着异域感的眸子,干净、冷冽、疏离又蛊惑人心。 他又在设下圈套,要把她网进去了。 可就是这么没出息的,姜槐扣着手指,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试一试,谈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爱情也好。 用在在的话说,这辈子睡过这样的男人也不亏。 就算是将来走不下去,只当是回到过去那不曾联系的六年时光。 本就不是血缘相伴,多么亲密的兄妹关系,分开也不会惹得姜淑云多想的。 这个想法把姜槐自己吓了一跳,呼吸都停滞了半拍,然后听着沈砚周低哑的声音,诱着问她,“槐槐,你想亲亲我吗?” 姜槐震惊的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跳起来。 不是说聊一聊吗?这是聊得什么话题。 可沈砚周的那张漂亮的脸庞就在她的面前,周遭萦绕着属于他的,好闻到让她总是忍不住小狗似的吸鼻子的干燥陈化后鸢尾根的味道。 雨后潮湿泥土中,百年古木裹挟着淡淡紫罗兰的粉感气息。 他的唇是红的,眼是青灰的,面颊是白透的。 她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口水,喉头滚动,泄了心底所有的秘密。 紧接着,她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了化不开的笑意,越放越大,眼眸里的她越发的清晰,她几乎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此刻自己紧张的、心慌的却又在期待的模样。 直到她被一双干冽的手掌捂住眼眸和紧贴过来的一双温热的唇。 柔软、香甜、又似曾相识。 像是出现在过她梦里的触感。 姜槐的心和人都停滞在了当下,只能感受着唇畔的辗转,温柔的撕磨。 而后心脏爆炸似的,要从嘴里跃出。 她窒息又心动,竟生出了久久的贪恋,在温热脱离唇畔的刹那,条件反射的,将自己贴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噢噢噢噢,亲了亲了!!!!! 一写吃的就库库的顺畅,以后可以专门开本美食文了。 第29章 啃咬 沈砚周就是个变态! 第二天一早, 姜槐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培训现场的时候,第一次庆幸,自己这个工作开始的如此合时宜。 封闭一周, 足以让她把自己和沈砚周的关系想想清楚。 只不过脑海中还是会闪过昨晚的画面。 比如她坐在那里, 被半跪在地毯上的沈砚周拉入怀里,亲到窒息的情景。 她主动贴上去的吻, 像是点燃了他,近乎索取的去亲吻她, 啃食她,牙齿撕咬过她的喉头,是切实的感受到了硬质的疼痛。 姜槐毫不怀疑, 有一瞬间他是想要咬下去的。 可转而又含蓄的用柔软的唇去触碰,包裹着,潮湿温热。 双手捏着她,像是怕她会逃跑,几乎要把她揉碎似的,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来, 胳膊上还有清晰的, 泛着青灰的指节印记。 呼,姜槐长呼了一口气。 只是想想耳朵就已经烧的通红。 沈砚周就是个变态! 若非那晚她被剥了肩膀,感受到了凉意清醒过来, 近乎全力的把他推开,还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那双眼眸里藏匿着晦暗阴涩的欲望, 带着褪不去的红。 喘息着,隐忍着,起伏着。 像一头蛰伏的孤狼。 她从来不知道,沈砚周会有这样的一面。 剥开衣服下, 属于他男人本质的一面。 天知道,她竟然以为他是性冷淡。 当真是错看了他。 姜槐使劲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把这一幕忘记,抬头就看到孙甄妮冲她招手。 作为人事处的新人,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清点人员,对接联络缺席的人,并协助完成当日的入住。 不是什么重活,但因为对人并不熟悉,就连人事处的同事,也都是线上联系,现如今见了面,都穿着同样的西装衬衣,很难在一时间将人分辨清楚。 光是叫错人名这种错误,一天就犯了数次。 她兼顾实训,前两天是团队建设,户外活动,要争名次,也要做保障。 彻底打碎了她学生时代,单线工作的方式。 孙甄妮严声厉色,骂人不手软,最后姜槐坐在宿舍的桌子前,多少有些溃败。 她算不得什么聪明灵犀的学生,也称不上非常努力。 从小到大靠的大多是耐心和运气。 但因为乖巧,也并没有受过什么难为,老师喜欢,同学友好,就连读研的时候,因为好相与的性子,毕业论文导师也曾手把手的教过。 更别说有陈悫实护着,当真没受过什么委屈。 现如今被厉声呵责,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情绪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盐渍槐枝 第40节 学生时代的所有红利都化作了云烟,险些动了退怯的念头。 却又知道不能这么任性。 她想留在北青市,自己选的第一块踏板要踩稳。 姜槐揉了一把脸,努力提了提气。 长呼了一口气,登了许久未上的直播账号。 从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更新。 最后一条内容,是她向粉丝表明过,生活进入新的阶段,要等到彻底理顺才会恢复更新。 现如今后来密密麻麻的都是私信。 想念的、祝福的、不舍的,大多是热情洋溢的女孩子,说着暖人心的话术。 姜槐看着,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起来。 熨贴着一颗心,缓解了大半一天的难过。 但也好像真的再也回不到那个上课、放学、直播,和赵在怡每天乐乐呵呵,没心没肺的岁月了。 她点击新增内容,只发布了一条简单的文字内容。 @落叶乔木:好久不见,新的生活还未适应,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见面。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操蛋啊。 姜槐想着,却不能说。 瞬时的评论冲刷进来,她挑了前排和眼熟的回复了一部分,竟然还发现了鲜少说话,只喜欢一味给她刷礼物的“。” 只不过评论内容中规中矩。 @。:【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姜槐给他回了个灿烂的笑脸。 隔着屏幕和网络,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是彼此能给予最大的力量。 她放下了手机,开始整理这一天犯下的错误和明天需要注意的事项。 错题集,是以前沈崇教给她的,最容易让自己从六十分进步到八十分的笨办法。 代办事项每一条都列出,易错点提前思考,用红色的笔着重标记。 以及所有新人和负责培训的人员名单,她对着照片和名字,一个个理顺。 姜槐曾在无数个夏夜,撑腮看着沈砚周帮她把错过多遍却还是记不住的知识点,用一手漂亮的楷体誊在本子上。 她那时候别扭。 明明喜欢的很,却又不想泄露半点少女心事,刻板着一张脸,沈砚周让她自己写,她就梗着脖子,写得潦草又敷衍。 直到他看不下去,从她手里拿了笔过来,姜槐提着的一口气才泄下来。 现在想来,何其幼稚。 若是让他知道,今天为了这样的小事就险些要哭鼻子,一定觉得她这些年白过。 半点长进没有。 不像他,一个人在海外两千多个日夜,怕是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累,才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这样想着,姜槐犹豫着,把手机拿了出来。 昨晚过后,她就把沈砚周的微信和电话全部拉黑,又被封闭到这荒郊野岭,他想要联系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点开黑名单的后台,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落在移除键许久。 如果把他放出来,要再怎么面对他。 哥哥变男朋友,想起来容易,预设的心理负担却很难。 这样想着,姜槐又把手指挪了开,她打算当一个周的鸵鸟,等到培训结束再说。 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永远当个鸵鸟。 = 好在除了前两天兵荒马乱,余下的时间姜槐度过的算得上顺利。 一眼惊艳的好皮囊和柔声慢语的性子让她收获了诸多的好评,旁人提起,都知道人事处的小姜是个好说话的姑娘。 聪明灵犀却又不张扬。 团队的活动她大多是幕后出谋划策的人,台前展示的,却是给了组里的其他人。 作为工作人员,上手快又灵活,不拘泥于死板的规定,总能想着办法的把问题解决。 就连那样苛刻的孙甄妮,在最后一天时,都笑着说,“不愧是我们人事处选出来的人,没看错你。” 优秀学员自然给了她,上台领奖时,姜槐还在想,真是奇妙,她从小都不是个会有很多奖励的人,工作了竟然得到了认可。 四平八稳的说了几句俗套的场面话,无外乎是会做好工作,努力为公司的发展贡献力量。 假装自己是个大人。 海城和安城分公司的几个姑娘嚷嚷着,好难得来北青市培训,自然不能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趁着周末还未正式回公司任职,拉着姜槐,让她当向导的带着大家转一转。 姜槐自然应了下来。 一周的时间,几个刚刚大学毕业,性格相仿的小姑娘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友谊比不得彭佳优,却也算是人生中同行一路的好友。 这次分开,再见面,只怕是公司年会,若是有谁半路离职,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关系。 姜槐盘算着,故宫、雍和宫总要去看一看,天坛也要逛一逛,若是得了时间,还能去杨梅竹斜街找家露台咖啡馆,看一场日落。 从远郊回到市区,恰逢北青市最堵的时间,大巴车卡在高架上,大半个小时都未挪动半步。 其他人还在叽叽喳喳聊着天,她已经靠在车窗上睡得沉。 这一周她都睡得不算踏实,会思考、会复盘,还要担心孙甄妮会不会临时打来电话。 这大抵就是彭佳优跟她说的,牛马的可悲。 好难得彻底结束,北青市的堵车最容易勾起人的倦意。 摇摇晃晃的一路,到达公司时,已经临近八点半。 周五的晚上,叫得上名字的几家涮肉店全都人满为患,排到两百开外的号段。 姜槐眼看着自己和大家大包小包的行李,干脆指了指万徽荣华的位置。 “今晚去我家吃火锅吧,你们去酒店放行李,我去买菜和肉。” 安城分公司的李晓莹眼看着崭新又高级的小区,张了张嘴,“小姜,你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租的,”姜槐想着,又加了一句,“一个远房亲戚的房子,就让我住几个月过度过度。” “我懂,”吴瑜接了话,小姑娘是地地道道的海城人,家境优渥,“我现在在公司旁边住的也是我叔叔的房子,就我这点工资,塞牙缝都不够。” “真羡慕,”张晓莹感叹道,“恨我们张家人不努力啊,也没个有钱亲戚给我套房子住一住。” 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逗得大家乐呵呵的。 姜槐收了笑,耐着性子的嘱咐道:“一会儿九点,我在门口等大家。” 万徽荣华这样的地方,进门的过程复杂,她不想让朋友们被挡在门口经受盘问。 行李箱自然递给了门口岗亭守卫的工作人员,会有管家替她送回家。 去隔壁的生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又用软件下单了鲜切肉和底料,最后看了眼货架,拎了两瓶果酒。 度数不高,7.5,适合女生凑在一起小酌。 五个人足够。 大大小小拎了三个袋子,走到门口时,人已经来齐。 杨琪瑶是北方姑娘,爽朗大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隔得远远就听到她在细数岗亭里几个帅哥的长相,还排了个序。 “三号不错,宽肩窄腰,一看就是电动小马达,那方面比较和谐。” 眼看着姜槐过来,一把把她搂了过来,“你喜欢哪个?” 姜槐话还未出口。 吴瑜已经星星眼的小声喊着,“这个这个,就是向我们走来的这个,你说他是不是看上……” 话还没说完,帅气俊俏的工作人员已经接过了姜槐手里的东西,“姜小姐,一会儿会给您送到家里的。” 姜槐在几个人惊讶的眼神里,咽了口口水,“走走走,先回家。” “靠!这小区低于九位数都对不起这待遇,你家什么亲戚这么有钱。” 这事,越发的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是邻家哥哥突然发迹,她跟着鸡犬升天。 听起来就鬼扯似的。 她若是对方都觉得,这哥哥图谋不轨,不然怎么会有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若是说亲哥,解释起来就更加复杂。 总归这关系,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拿不出手。 只能硬着头皮辩白,“远房亲戚,真是远房。” 吴瑜倒是不在意这房子是谁的,颇有些遗憾的砸吧砸吧嘴,“哎,我要是在总部就好了,公司离这里这么近,我每天都能来看帅哥了,有了,”她瞬时眼睛亮了起来,“小姜,你跟孙部长提一提,把我借调来吧!” 姜槐被她逗笑。 培训的时候便是如此,天大地大不如帅哥最大,那么爱美的人,晒得眼睛都睁不开,也还要去教官旁边聊上两句,美其名曰,和帅哥说话,心情好,美容养颜。 “好,我就说是为了吴瑜女士的身心健康着想,特此申请来总部加班。” 姜槐开了门,引着大家进来。 屋内明亮,她以为是管家替她送行李时提前开了空调和灯。 未做他想,低头换鞋。 盐渍槐枝 第41节 谁承想吴瑜推搡着,玩笑似的,“去去去,把最后两个字给我删了。” 姜槐一只脚拖鞋,一只脚赤裸,脚下不稳,一个惯性,当真被推得向前踉跄了两步。 人眼看着就要跌倒,猛地就贴上了一具熟悉的身体。 抽吸声还未溢出,就听到吴瑜惊叹道:“卧槽,这个更帅,极品啊。” 一路走来,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偏生沈砚周穿了件丝质衬衣,在空调房内呆了许久,贴在她身上,是凉意。 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怎么这么冒失,磕到了吗?” 带着暧昧的,温柔的,缱绻的,还有只有姜槐能听出来的,别有用心的亲昵的语调。 让她的一颗心,几乎瞬时提上了嗓子眼。 她一定要改了大门的密码和指纹! 杨琪瑶中气十足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喟叹,“啧啧,小姜可以啊,男朋友这么极品,难怪看不上裴教官。” “哦?”沈砚周话里带笑,人却半蹲了下来,拿过那只落单的拖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脚温柔的放进拖鞋里。 冰冷的指尖拂过她的脚面,刻意的顿了两秒,而后起身,低眸看向姜槐的眼睛,勾唇含笑,如沐春风似得,“又有人追你了?” 没有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姜槐就看到他轻启唇贝。 想把你锁起来。 他用嘴型告诉她。 只有仰头看向他的她可以看得到。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大家!!!!最近真的,太忙了,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告一段落了,咱们更新起来! 第30章 无赖 你亲了我,总要对我负责的…… 沈砚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样的节点, 摆明了是个让人误会的契机。 他就是故意的。 联系不到她,就通过这种方式堵人。 偏生盘靓条顺的站在那里,房间内的白炽灯落下, 把人衬得越发矜贵。 姜槐有些气, 腮帮子鼓起来,肉嘟嘟的, 连带着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梗着脖子, 硬着语调,“哥,你怎么来了?” 好一个哥, 把两个人的关系瞬间划得清清白白。 吴瑜一听,一个健步就冲到了姜槐的身边,挂着灿烂的笑,“哥哥好,我叫吴瑜, 小姜的好朋友, 海城人, 二十二岁,本科,单身……” 姜槐伸手就把人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俨然一副要把她保护起来的模样。 煞有介事的低声耳语,“我哥精神有问题, 别被他的脸蒙蔽了。” 吴瑜想要上前的脚瞬时停了下来,睁着一双大眼,后撤了一大步。 气氛多少有些凝结。 姜槐上前,把沈砚周向里带了带, 和旁人拉开了一点距离,说得无奈,“我今晚要和朋友们吃饭。” “我知道,”沈砚周长身而立,他今天穿了件亚麻的浅棕色长袖衬衣,袖口挽起,露了节嘭起的小臂,指尖上沾了水,像是刚从厨房里忙完了过来,“蔬菜我都处理好了,刚刚让人送了海鲜过来,虾和蟹也都做了处理。” “肉是老严送来的,他在东城区开了家涮肉,都是新鲜玩意,你那些我让人拿走了。” 管家送了行李上来,他简单问了两句也便知道她今晚的打算。 这么临时突然的调度,还让严会桉嘲笑了他几句。 无外乎是姜妹妹好样的,他这样的性子,就适合磨着,不能答应。 倒也不知道自己算作什么性子,那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半年没用在她身上。 小姑娘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戒备,盯着他的时候,带着气。 明明小时候一声声哥叫着,看向他时,是欣喜和欢愉的快乐才是。 不过也未多言,她喜欢什么,他便演成什么,披着面具过活这样的事情,他最擅长。 信手拈来,千人千面,不犯难。 于是取了放在门厅的外衣,搭在臂弯里,换了鞋,端了一张平和的笑脸。 像他十几岁读书的时候,最容易迷惑人的那种微笑。 温润疏离,撩拨人心。 “玩得愉快。”他压着嗓子,声音低沉,勾着嘴角,不忘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走了出去。 余了一屋子的人,静谧数秒。 而后炸锅了似的,猛地叫了起来,“天啊,这是你哥吗?!!好帅啊!!” “靠,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真的不是艺人或着网红吗???这张脸,这气场,这笑容,啊啊啊啊,我还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饱了饱了,秀色可餐了。” 李晓莹爱吃,先一步去了餐厅,回来时,眼睛瞪得幼圆,“这年头涮火锅要涮海胆的吗?!” 姜槐的头越发的大。 沈砚周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的这个效果,三言两句搅乱她的世界,让周遭所有的人都知晓他的存在,来摇动她本就不稳定的一颗心。 虽是独门独户的房子,这样在门口吵嚷下去也会被管家从监控中听到,姜槐的“嘘”声还没等发挥作用,大家还在热切的讨论着,冷不丁的,半掩的门被打开。 刚刚离开的人,再度出现在了门口。 一片噤声。 姜槐更是吓了一跳,口不择言,语气硬的很,“沈砚周!” “在等电梯,”始作俑者笑得越发的灿烂,偏手一指,电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当真卡在了二楼,又无辜似的,一双眼眸挂着温柔,“就是告诉你一声,把我加回来,不然,”他俯身向前,唇贴着她的耳际,热气微微呼在姜槐的耳周,又痒又燥,“我还来家里抓你。” 说罢,抬手再次拍了下姜槐的头。 一颗心,随着一波又一波若有似无得热气,跳窜的没了方向。 砰砰如鼓点,冲破而出。 那一巴掌没把人拍醒,反而拍的越发迷糊。 套路,都是套路! 姜槐眼看着电梯停在一楼,并且许久未动,这才安下心,把门锁死,迎着众人的目光,坐回到了餐桌旁。 吴瑜第一个八卦,“你哥这种帅的人神共愤,有钱到天妒人怨的男人,是精神病?” 这话,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接。 她刚刚实在是怕话说多了,引起别的误会,这才找了个由头堵住了吴瑜的嘴。 现如今解释道:“没有,但是我哥有感情认知障碍,不适合你。” 以前当亲妹妹,现在当生理对象,可不就是感情认知有偏差。 姜槐自认为,没有撒谎。 吴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甘蔗没有两头甜,果然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男人。” “不过,”她眼睛一亮,“你哥真的很帅,光看着就能心情变好的帅。你也美,你家基因也太好了,你还有弟弟吗?没有情感障碍的那种。” 姜槐哭笑不得,“没了,快来吃饭吧,饿了。” 的确是都饿得不轻。 封闭培训了一个周,基地的餐食寡淡的很,沈砚周送来的,又都是顶级食材。 饶是没吃过,这入口的味道也能辨别出来。 吴瑜自小家境好,生在南方,开了一只蟹子,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这个季节北青市能有这种蟹子,还是临时调来的,小姜,你哥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姜槐托着腮,喝了口果酒,一张脸红扑扑的。 “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做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俩不亲。” 六年没见,鬼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姜槐不问,也没有兴趣。 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赶不上沈砚周半步,以前读书的时候,尚且可以勤能补拙,刷题熬夜不至于拉开太大的步子。 现如今怕是沈砚周把公司业务范围扔给她,她也够呛能看个明白。 徒增压力。 一群人的话题很快就从沈砚周挪到了工作和美妆,最后又到了现如今大火的艺人和热播的电视剧。 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姜槐研二后就很少再有这样的时候。 同门的师兄师姐已经毕业,同批的同学四散在各处实习,只有她和赵在怡,每日里闲逛在校园里,看着日升日落,叶黄叶绿。 喝了酒,吃了肉。 话题自然落到了恋爱身上。 除了姜槐和吴瑜,其余的三个人,都有稳定的对象。 孙萌萌和男朋友是高中就在一起,在海城读研,她进了公司,男友留校,但因为原始学历,只能当一个辅导员。 收入只够日常花销,想要买房,难上加难。 李晓莹本就是安城人,大四回家相亲,认识了现在的男友,发展稳定,爱情不多,但也够,计划年底订婚,明年结婚。 盐渍槐枝 第42节 杨琪瑶则谈着异地恋,男友回了老家,她却想留在安城拼一拼。 各有各的幸福,各有各的问题,酒喝到最后,自然红了眼,絮絮叨叨,无外乎是现实和爱情的博弈。 姜槐把头埋在臂弯里,听着大家的爱情故事。 原来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是要摆在称上,称个斤两的。 原来哪怕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到了往前走的那一步,也会被绊了腿脚。 原来,不只是她,被困束在道德和现实的牢笼里,徘徊不停。 酒喝得越发的多,最后把人送下楼,让管家找了人把朋友们送回酒店,再躺回到床上时,已经不知道是几点。 迷迷糊糊间定了闹钟。 大家东倒西歪,还不忘约定了要早起去逛天坛。 是以第二天一早,闹钟从八点半响到九点,姜槐才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疼、迷离,空调半夜自动关闭,早起一身黏腻的汗渍。 头发也蓬松凌乱,手指插进发缝里,把所有的头发拢在了脑后。 这才掏了手机出来,去群里发了条信息。 毫无意外的无人应答,只怕另外四个还在呼呼大睡。 姜槐再度倒回到了床上。 松软厚实,压了个窝。 眼皮子沉,只怕再多躺一分钟,人就要睡过去,又挣扎着把自己拽了起来,去洗手间拍了捧凉水。 冷不丁的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杯盘碰撞的声音和轻无可闻的脚步声。 姜槐下意识的就想冲进卫生间拿起吸尘器杆来自卫,又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轻轻扯了个门缝,人打着赤脚,惦着,溜过长廊,果然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沈砚周。 白衣黑裤,袖口挽起,衣领解了扣子,露着细长挺直的脖子。 他最近好像非常偏爱穿这样的衣服,姜槐想着。 桌上有用热炉温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缀了枸杞和百合,分外好看。 也不能当做没看到,姜槐使劲揉了把头发,又从一旁的玻璃里看到了自己小疯子似的模样,无奈的长叹了口气,直扑扑的站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哥。” 又别扭的说了句,“男女有别,你这样来我家,于礼不合。” 沈砚周把一碟煎的金黄酥脆,中心流油的蛋放到桌子上,倒了杯热腾腾的豆浆,还有一碟煎的发焦爆汁的香肠。 抽了张纸巾,擦拭了手。 这才前走了几步,正定在姜槐的面前。 怕是来了有一段时间,身上的暑气散尽,清爽干净的,看她时眸子里裹着坦荡的笑,“你没有把我加回来。” 言外之意,我昨晚说过,你不加我,我就来家里抓你。 姜槐张了张嘴,辩白,“昨晚太晚了。” “所以今早我来提醒你。”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半点没有被人拒绝的羞愧。 “我把你加回去还不行嘛,”姜槐立刻掏了手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而后就要把人往外推,“你快走吧,我今天有事。”。 却不曾想,沈砚周站定在那里,纹丝不动的。 低眸看着小姑娘那副刚刚起床,睡眼惺忪又强装生气的模样,捏了她的鼻尖。 眼看着人要急的挥手打人,这才拈了个笑,靠在沙发的椅背上,虽是拉出了一个人的距离,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迈步而去的咫尺。 “你亲了我,总要对我负责的。” “是你亲了我!”姜槐简直要被他颠倒黑白的样子气死。 “哦?”他的笑越发的浓郁,“那要不要再试一次?” “这次,你亲我。” ----------------------- 作者有话说:我们哥哥,真的是个大无赖啊,又争又抢,怪不得你有老婆! 第31章 欲罢不能 任人宰割 坐在地坛的天椅上时, 姜槐会想起和沈砚周的过去。 从十四岁到十八岁。 她人生中,属于青春期和少女懵懂的四年。 姜淑云算不得什么满分母亲,她有她的骄傲, 年轻时候漂亮, 自信,工作好, 家世好,嫁了人, 受了委屈,在那样的年代毅然决然的离婚,带着姜槐一个人过生活, 也没有把她消磨成平庸无趣的中年人。 所以姜槐一边享受着母亲娇养带来的优渥,也承受着她去追求自我和爱情带来的空位。 这份空位,由沈砚周弥补了。 他参与了她的初潮、她的升学、她的失眠、她的梦魇、她的病痛以及她的爱恋。 她从大咧咧的睡在他的床上,到抬眸看他都会紧张到指尖微颤,再到现在, 他吻住她的时候, 她想到的, 只有张嘴。 想接住他所有的柔软。 是和陈悫实接吻时,截然不同的感觉。 赵在怡说得对,和正确的人接吻, 一旦尝过了,一定会欲罢不能的。 她甚至现在坐在这里, 上齿抵住下唇,都能回想起今天早上的触感。 她被撩拨着,当真又亲了他。 这样是不对的。 姜槐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可以和沈砚周这样。 一边却又根本控制不住, 只要他那双眸子看着她,声音诱哄着她,她就像是失了魂的傀儡,称得上任人宰割。 她搜索过这种感觉。 她把它称之为生理性喜欢。 一种在她认为,属于成年人的生/理欲望。 她二十四岁了,想要去亲吻一个爱慕的异性,是一件很正常事情。 更何况,沈砚周是犯规的。 天知道他以前到底谈过多少女朋友,才能在接吻这件事情上炉火纯青。 柔软潮湿的双唇抵住她的唇畔,撕磨、吮吸、舌尖划过她的唇壁,打着圈的,勾得心都在痒,酥麻顶上天灵盖,止不住的勾起脚趾。 在她已经感受不到除了他的温度之外的其他感受时,掌心熨烫在她的腰际。 每每要落下时,就会被他托起,重新回到他的怀里。 这种呼吸交织的感觉,像是莹莹绕绕断不掉的丝线,近乎蛮横的把他们彻底缠绕。 姜槐被引诱的,不断地想要贴近他,手臂环绕在他的脖颈,胸脯不自主的上前。 亲密无间。 是远比小时候,她被他哄着睡在他的床上时,更为密实的接触。 吴瑜一巴掌拍响在她面前的时候,姜槐还未从思绪里撤出来。 一张脸通红。 “你思春那?” “没有。”她辩白。 吴瑜啧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我们走了你和你哥发生了什么那。” 这话说的,越发的让人心虚。 姜槐长呼了一口气,手使劲扇了扇脸颊,“太热了,北青的夏天就是燥热,容易让人上头。” “是,”话题一转,吴瑜也接了下去,“不过都差不多,我们那更闷,你什么时候去海城玩?十月一?咱们去游乐场。” 姜槐想了想,先应了下来。 她的人生现在太过跳跃,像是没有支点的弹簧,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回家亦或是留京,都是未知。 中午自然找了家烤鸭店。 北青市的景点密集,相隔不远,但姜槐没有车,大家步行或地铁,一天下来2w+的步数,到了晚上就已经歪七扭八的瘫在酒店,嚷嚷着想要回家了。 培训加上特种兵,再一想到周一要去上班。 天大的热情都被浇熄。 于是一群人改签了车票,周天上午,姜槐就已经把人都送了回去。 回到万徽荣华时,不过中午。 兴奋劲过了,余下的就是抽丝后的乏。 姜槐窝在沙发上,把这几天的照片归纳整理了一下,修了修头发和眉眼间的瑕疵,发给了姜淑云。 母女间的日常交流。 @天边一朵云:【你给辉旭也发两张,挺漂亮的照片,那天你阿姨还问起来,刘医生对你的印象非常好。】 姜槐愣了一下,才想起刘医生是谁。 顺手翻了翻聊天记录,两个人上次的对话是她开始培训前,刘医生问的客气,姜槐回的也客气,和他表明了为了一周都会封闭,对方表示理解后,就再也没有打扰。 现如今冷不丁的给人发去两张自拍,可想而知的诡异。 盐渍槐枝 第43节 不过姜槐习惯了对姜淑云的阳奉阴违。 回了个【好的】。 谁成想,姜淑云对这个女儿了如指掌,直截了当的回复。 @天边一朵云:【知道你肯定不会发,我已经给你阿姨发过去了。】 姜槐头都要大了几分。 再收到刘辉旭的回复,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在出诊,看了照片,觉得很漂亮。 @刘辉旭:【姜小姐,我正好下个周要去北青市参加医学研讨,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姜槐看着屏幕上的字,半响没有回复。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请刘医生吃个饭。 两个人毕竟是通过长辈介绍,在相亲的关系。 又因为有刘医生的存在,姜淑云在这件事情上安稳了许多,她打着和他接触的幌子,换了不少的静心。 但刘辉旭不知道她心里的盘算,若是误会她愿意把关系进一步就不好尴尬了。 更何况她现在和沈砚周不清不楚,单独吃饭,算不上一个好决定。 姜槐头都大了。 以前处理所有的两性关系,她都从未有过迟疑,哪怕是陈悫实,在一起和分手都称得上干净利落,现如今,当真是一团乱麻。 姜槐想了想,给刘辉旭回了一条。 @姜丝很甜:【我来请你,尽地主之谊,欢迎来北青啊。】 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接待。 刘辉旭和她客气的来往了两句,姜槐找了个要忙工作的借口,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北青市的夏天好看。 浓郁的绿树映照着红墙黑瓦,湛蓝的天,不像是秋冬,总有雾气似的,堵得人呼吸都困难。 但又不像湾桐市的夏天。 有山有水,饶是经济发展,也还保存着自然的美,天都是透的。 屋内冷气开的足,只有日光漏进来,晒在脸上,暖融融的。 姜槐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赵在怡的电话。 接起来,对面热热闹闹的,“姜姜,出来玩啊,悼念你正式上班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找个由头就能聚个会,当真是赵在怡最常做的事情。 姜槐也配合。 两个人玩得好,最大的原因莫过于赵在怡点子多,搞文学创作的,三天两头一个想法,能陪她落实的,就是姜槐。 人不矫情,怎么都好,热闹的酒吧也能去,安静文艺的树林也能进,逗闷子的笑话能说,心情不好一起喝酒时的搭子也能当。 就算以前陈悫实轰轰烈烈追求姜槐时,赵在怡缺了搭子,问姜槐能不能带着陈小少爷时,她也多是无所谓的态度。 把话说明白了,来玩的就都是朋友。 所以拍剧这种事情,稍微劝一劝,姜槐也就可以答应。 她自小循规蹈矩,长辈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妈妈为了她离婚,一个人养她长大不容易,她就当真很少会忤逆姜淑云。 妈妈不让做的事情不做,乖乖读书放学回家,姜淑云也才会那么放心的,把姜槐扔给沈砚周带。 长大了,姜槐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海绵。 大抵小时候的性格没有被捏撮成型,所以大了反而包罗万象。 怎么都好,都是她没有见过的生活,体验新奇就是快乐。 现如今睡了一觉,望着空荡荡的房子,也就应了赵在怡的要求。 她更怕晚上沈砚周一个抽风,再跑过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再勾引她,说不定她就忍不住了。 难怪自古书生挡不住狐狸,这男狐狸也难以让人抵挡。 == 地方应该是剧组的人找的。 个人的小酒吧,场子不大,凑了二十几个人,已经占了大半。 格调高,一排黑金唱片,上面放了个中古播放机,吱吱呀呀的唱着小调,不似旁的酒吧,找些主唱,闹得人心头乱。 只放了四五个单桌,两排卡座,夏天的晚上六点,还能从门里漏进天光去,多少有些亮堂。 姜槐进去时,赵在怡正翘着腿和吧台的调酒小哥聊天,偏头看到她举着手臂,招呼着,“姜,这。” 等到姜槐走了过来,人坐在高脚椅上,就把她揽了过来,“我最近几个项目都是跟的这个组,人你都认识,裴延畅、周导,化妆师桃儿,还有现场调度,一会儿陈少爷也过来玩,他总惦记着上次没吃完的那顿火锅。” 想到了什么,赵在怡话锋一转,“话说你哥真帅啊,无死角,超绝,别说,你俩还有点像,都是那种看起来冷冷清清,不太好接近的人。” 姜槐眼神故意瞥到她搂着自己,捏着胳膊上的小软肉放松的手,赵在怡瞬时哈哈大笑,“看着不好接近,真接近了就是小狗。” “当然,你哥那样的,就算是狗,也是狼狗。” 姜槐猛地就想起昨天早上,沈砚周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下,一声又一声喊着“槐槐”的样子。 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颈、发顶,甚至穿过衬衣,抚摸他滚烫的胸部。 真的很像狗。她想。 姜槐不着痕迹的的摆了摆头,不让人看到她陡然红起来的脸。 陈悫实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针对赵在怡构思的新小说展开了三轮头脑风暴。 细腻还是狗血、纪实还是浮夸,每一轮都有不一样的体验,甚至到了最后,赵在怡一脸疑惑的看着姜槐,“姜姜,说实话,你是认识了什么大佬吗?很多东西陈公子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姜槐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 这句话熟悉,好像不久之前,她也是这样问沈砚周的。 他是怎么回答的? 哦,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姜槐没有可以和他交换的秘密,这事也就悬而未决了。 现如今,她多少有些可以理解沈砚周了。 这种陡然增加的财富和市面,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陈悫实的头发已经染了黑,穿了件米色的亚麻衬衣,长裤、黑鞋,难得的干净又稳重的穿着。 看着姜槐那双好奇的眼神,勾着唇,笑的灿烂,“怎么样,小爷是不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姜槐顺着他,笑着应下,“可不,帅得很。” 陈悫实越发的膨胀,话立刻多了起来。 他在研究生阶段的成果斐然,不仅有期刊,也有独立项目,全国奖项也有,再有青大教授背书,走了人才引进的路线,进了国字头的企业。 陈家给安排的路子,他不适合一板一眼的从/政,走国企的路子是最好的。 现如今不过大半个月,已经进了基层项目组。 赵在怡笑着喊他,“陈主任。” “害,说实话,我是真的没多少本事,但凡有沈先生一半的能力,我都不会受老头子的安排。” 这样的场合下说及“沈先生”三个字,姜槐自然多想了一下,故作不在意的问道:“沈先生是谁?” “你哥啊,沈砚周沈先生,沈家大公子。” 这话越说越没边,沈鹏飞那种小门小户,最多擦着姓氏是沈,万到不了所谓的沈家。 更何况是大公子这种称呼。 有些猜测呼之欲出,却又觉得太过夸张,就算是电视剧里,也很少演的这样狗血。 于是又加了句,“沈家?” “对啊,你不知道吗?你哥是沈仲望沈老的儿子,”想着,又加了一句,“唯一的孩子。” 这个名字熟悉,姜槐隐隐觉得,好像在某个新闻里听到过。 一旁的赵在怡手快,已经搜索了结果出来,几乎是惊呼的,把手机塞进了姜槐的手里,“卧槽,我就说你哥看起来气场十米开外,竟然是这样的人家出来的。” 姜槐看着那一行行的履历,看着最后落定的职务,怎么都跟湾桐市,鱼岸苑二楼的沈鹏飞联系到一起。 难怪,在北青市他也能做到那么多旁人接触都接触不到的事情。 难怪,他能在静安别墅群拥有一整个独栋。 又难怪,老洋楼那样复杂的产权他可以处理。 难怪的事情太多,而最重要的,他若连沈叔叔的儿子都不是,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定在他的身边,去做他亲近的人。 姜槐的一颗心,摇摇欲坠的,连同一双猛然泛红的双眼,被悬在了半空中。 以后,她连叫一声“哥”的资格都没有了。 第32章 勾引 秘密 晚上这顿火锅吃的兴致不高。 肉吃不了几片, 菜也涮的软烂,扔在麻酱碗里,越发的没有食欲。 姜槐要了瓶气泡水, 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气, 张个嘴都能冒泡似的。 像个金鱼。 盐渍槐枝 第44节 如果真的是个七秒的金鱼就好了,她想。 这样她就不用满脑子都是沈砚周。 陈小少爷不是什么嘴把门的主, 又和姜槐他们熟悉,只开了个话头, 就一箩筐的把知道的都倒个干净。 无外乎是周敬婉厉害,圈子里谁提起来都要竖个大拇指的人物。 不仅带着儿子大张旗鼓的进了沈家的门,更是拿了高级教授职称, 凭借着几个杰出的大项目,正式落地北青市安华医院。 耳鼻喉科大主任,任谁都要尊着几分。 更别说保养得当,漂亮的一点都不像临近五十岁的人。 沈仲望年轻时听从父辈联姻,走政治路子, 一辈子也算谨言慎行, 到了晚年开始享受家庭的温暖, 自然能给的都给了沈砚周,替他把路子铺的实。 神州集团能从海外顺利转回国内,这中间, 少不得沈家的斡旋。 不算是件容易得事情。 圈子里也都道沈仲望命好,回来的是个顶顶优秀的儿子, 凭借着自己都能闯出一番天地,不像其他二代们,擦屁股的事情少的不得干。 周敬婉辛苦。 陈悫实说着,托着腮, 塞了口菌菇进嘴里,“你那个叔叔,就是和你妈谈恋爱的那个,他给别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什么心情啊?” 姜槐哪里会知道沈鹏飞有什么心情,只是突然明白了那些年沈砚周在鱼岸苑受的所有的委屈。 沈鹏飞大抵是在父爱和颜面之间挣扎过,所以才会一边对沈砚周摆出严父的嘴脸,享受着他给予他的荣耀,一边却又冷言冷语,近乎全面的扼杀他的成就。 没有人怀疑过沈砚周是沈鹏飞的儿子,毕竟在学校的所有发言讲话中,沈鹏飞从来都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说着沈崇的坚韧与聪慧,是来自于他。 当年,他也是唯一一个考出村子,在城市定居的男人。 那时候街坊邻里都在夸,沈家的孩子好,聪明懂事,照顾着妹妹,照顾着阿姨,妥帖稳当,连带着也会夸赞沈鹏飞,是个靠谱的好男人。 甚至阿姨们话多的时候,会聊的更深入些,无外乎是放着这么好的老公儿子不要,非要离婚,这女人,糊涂啊。 但她想,姜淑云应该是不知道的。 若是知道沈鹏飞对沈砚周的冷漠和薄情是来源于无血缘,她断然会跟他断的干净。 她的妈妈,虽然娇气,但善良,她不插手沈家的事情,也不过是她觉得,父子两个人之间没有她这个外人说话的余地而已。 可倘若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泄愤的工具,她一定不会放任。 “不过说实话,你哥真的很强,我和他吃过几次饭,都是家宴,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圈子有的没的规矩多,可如果不是我知道内情,一点都看不出,他不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人。” “言行举止,规矩又得体,我老头子天天让我跟着沈先生学。” “我懂!”赵在怡在一旁举手,“我之前总以为姜姜她哥是那种阳光俊秀小帅哥,见了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姜,你跟着你哥的时候,害怕吗?” 怎么会害怕。 姜槐摇了摇头,“我哥那个时候是阳光顺毛大哥哥,跟现在不一样。” 她说的煞有介事,还努着嘴,放大了自己的表情,来掩盖内心几乎在塌陷的事情。 的确完全不同。 曾经的沈崇和现在的沈砚周,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陡然被认回到这样高门大户的人家,是会庆幸自己生于高位,还是会难过,那些年在鱼岸苑和他们经历过的所有,都是泡影。 姜槐不敢去深想这样的问题,会显得她像一个跳梁小丑。 特别是这次回来,她揣了那么多的心思,甚至还试图在沈鹏飞面前继续伸张正义。 可结果呐? 他毫不需要,不需要这份父爱,更不需要这份可笑的保护。 甚至再细想下去,他吻她、勾引她、撩拨她,是不是来源于一种报复。 报复那些年,他在鱼岸苑受到过的屈辱,报复沈鹏飞对她的宠爱,也报复姜淑云对他的不闻不问。 姜槐的指尖扣住掌心,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憋闷。 明明前一秒她还在纠结是否要答应沈砚周的示好和他在一起,这一秒就被冷水浇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什么时候认回来的啊?”赵在怡还在八卦。 “不知道,”陈悫实摇了摇头,“听说是他出国之前,他后来出国也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 姜槐的手顿在原地,人越发的冷。 这个时间点,是沈砚周突然疏远她的时间。 从她高考结束,送他那只switch开始,他就已经在有意疏远她,直到她生日那天奔赴青大,只为了听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给他发了近十条信息,从开始问他今天是否有时间吃饭,到问他在哪里她想去找他,甚至最后,是她蹲在他的宿舍下面,卑微的问他,能不能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没有任何回复。 沈砚周用一种近乎无情的冷漠,回应着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构筑起来的,想要勇敢表白的心。 然后,她看到,有女生在他的楼下,怀抱着课本等着他一同去上课。 那时候的沈砚周,脸色是温暖的笑容。 她见过那样的笑容,在她呆头呆脑做些错误事情的时候,他会有的,包容又带着些许宠溺的笑容。 姜槐一直以为,这种笑容意味着她对他来说,是有些不同的。 姜槐藏在树后,近乎耗尽了全部勇气的,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哥,我等你到十二点,你的生日祝福对我很重要。” 十八岁的姑娘,用一种算不得聪明的威胁,想要给自己的少女时代一个掩耳盗铃的结局。 可彼时的沈砚周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看,面色无虞,甚至不曾有半分犹疑的就放回到了口袋里。 他看到了所有她的信息,只是不想回复。 对于那时候的姜槐来说,是天塌般的。 现在她想,或许从他知道身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终于可以不用再应付湾桐市的任何一个人了。 大抵是解脱了。 陈悫实找的这家火锅涮肉,在城西,楼下热热闹闹的,人群穿梭,还有往来叫号的声音,楼上是陈小少爷刷脸,开的包间。 大夏天的吃火锅,自然是热。 开了窗户,外面的声音就越发沸满盈天。 姜槐托着腮,问有没有酒。 明天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现在喝酒绝对不算是什么理智的事情,可人想象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很容易陷入执拗的角落。 她现在,没有办法用理智去面对沈砚周。 就像当下,在她把他重新加回来后,他温柔的询问她,今晚是否可以去万徽荣华找她。 @。:【给你带了些吃的,都是你喜欢的,当早饭。】 她回的生硬。 @姜丝很甜:【不用,我和朋友在外面玩,回去会买面包的。】 沈砚周倒也好脾气。 @。:【那我一会儿过去给你放下,你今晚回去时,记得看一下冰箱。】 姜槐冷着脸,回了个【好。】 在沈砚周看来,大概是很莫名其妙的火气,但姜槐当下就是想要宣泄情绪。 酒到底是没喝多少。 店里只有啤酒和白酒,姜槐喝不惯,只喝了两杯,肚子就撑得满当。 听着赵在怡和陈悫实插科打诨。 赵在怡这半个月一直在跑投资,给人画大饼,也被画大饼。 娱乐圈是个有意思的圈子,哪怕只是在外围晃,也会让人产生些脚底虚飘,落不得地的迷离。 当下听着她聊即将上线的剧作,更是想拉着姜槐入股。 “我看了之前你拍的那部的粗剪,非常有戏,眼神特别特别到位,真的,趁着脸还嫩,咱拍校园的,接吻镜头少,还容易立白月光人设,一炮而红之后我们就去长剧里作女配,不对,”她一拍脑袋,“绕这弯子干什么,沈先生手里随便漏一漏资源,咱们直接去当女一好了。” 越说越没边的事情。 姜槐被她逗笑,倒是陈悫实不乐意。 “不行,我们姜姜不能拍吻戏,她有亲吻焦虑症,一要亲她就应激。” 赵在怡一脸嫌弃,“行了,知道你们两个接吻过,不需要炫耀。” 想了想又加了句,“是跟你接吻应激,跟别人说不定很享受。” 一句话让陈悫实炸了毛,穿着一身正装,反应像个毛头小子,“虽然我们俩现在分手了,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有感情的,是不是姜姜?” 姜槐没有注意他的这句话,思绪已经飘得远。 她和沈砚周接吻时,当真没有应激过,不仅没有应激,甚至酥麻到无法拒绝,恨不能把整个人贴到他的身上。 没出息的很。 这天,也就聊不下去了。 最后分开时不算晚,不到九点,赵在怡嚷着要奔赴剧组,和他们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大业”。 陈悫实要送姜槐回去,却被她干脆的拒绝,“你喝了酒,还要叫代驾,折腾,我打车回去就好。” 这方面她的主意正,陈悫实了解她,也没再硬要求,只说到了家记得保平安。 姜槐应着,转头便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经过了北青市最拥堵繁华的路段,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打着小旗的导游带着成群结队的游客,吵嚷热闹。 车,自然被迫停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这个城市非常的陌生。 最早她想要来这里,只是为了离沈砚周近一些,走过他走过的路,看过他看过的风景。 盐渍槐枝 第45节 再后来,是想在这里等他。 出国回来,他总是要在这里或海城落脚的,沈砚周这样的性子,大概率会留在北青市。 她倒也真的赌对了。 神州集团总部落地北青,他也留在了这里。 甚至大半个月前,她在杰出校友分享会上时,还心潮澎湃的想要靠自己的努力留下。 现在却觉得,像个笑话。 这个城市,本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叫姜槐,是因为湾桐市那条种满了槐树的老街,是因为姜淑云在鱼岸苑把她带大。 或许她真的应该和刘医生进一步接触一下。 回到湾桐市,未尝不是一件最好的决定。 从西城区回到万徽荣华,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到家时,已经十点。 姜槐想,沈砚周应该是会在的。 他这样的人,自然能感受到她透过文字传达过去的不愉快。 所以推开家门时,长呼了一口气。 脑子是空的,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也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就这样吧,她想。 再糟糕应该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 屋里果然明着灯,房间里有浓郁的果香飘来,是沈砚周以前最常给她熬得梨汤。 清热败火。 加了百合和茉莉花在里面,偶尔也会在她吃多的晚上加些山楂。 酸甜茶香,好喝的不得了。 人闻声偏头看她。 一身笔挺的衬衣西裤,挽了袖口,解了领口的扣子,应该是从正式的会议场合而来,门口放着的,是锃明瓦亮的皮鞋。 舀了勺汤,放到白瓷碗里,放在了岛台上。 “尝尝,败火。” 姜槐褪了包,洗了手,当真坐在了高椅上,取了汤匙,喝了一口。 和记忆力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这样等在家里,像个田螺先生。 不知道怎么,看到这样的他,充盈堆积了一天的情绪,此刻被泄出,只剩下了一句话。 “哥,你有好多秘密啊。”她看着他,眼眸里有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 ----------------------- 作者有话说:过度段!!!接下来咱们就好好谈恋爱了!!! 第33章 魅惑 迷得失去理智 沈砚周何其聪明, 从知道她和陈悫实去吃饭,就已经猜到了,小朋友脑袋瓜子里大概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 现如今, 委屈了。 那双幼圆的眸子垂着,嘴角向下, 半点不藏着情绪。 而且这顿晚饭吃的也不算好,肚子扁平, 惯常去吃涮锅,总要吃得鼓鼓的,每每他勒令放下筷子才作罢。 所以下意识的挽了衣袖, “想吃点什么?” 姜槐眼睛都瞪大了,这种情况下沈砚周还有心情问她吃什么。 一肚子气都吃饱了。 于是越发的恹气,摆了脸,“吃不下。” 姜槐不算是个肚子里不藏事的人,恰好相反, 赵在怡总说, 姜姜身上最令人着迷的特质, 是永远都知道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鲜少让人为难。 比如现在,她如果沉默的装作无事发生, 她和沈砚周或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一对彼此心怀鬼胎的兄妹。 可她偏偏不想了。 又是亲她, 又是瞒她,当年还故意冷落她,不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不是能够粉饰太平的。 所以姜槐今天就非要把这个脾气发出去。 睁着一双大眼看他, 非要讨个说法的样子。 沈砚周被她逗笑,抚平了衣袖的褶皱,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高椅上。 大理石面的吧台,配上设计独特,但绝对称不上稳的椅子,沈砚周伸手把人往眼前一捞,姜槐就坐不稳,险些要坐到他腿上去。 愣是借了他胳膊的力,这才平衡了自己,把自己坐回到椅子上。 越发的气。 “沈砚周!” “我在,”他不急不躁的,温和的应下她大名大姓的称呼,又觉得掌心里缺了什么,愣是枉顾着她的挣扎,把小姑娘的手包裹进了手掌里。 软软小小的一个,恰到好处。 他其实也是害怕的。 想的越多,担心的越多。 他现在这样复杂而又难以把控的身世,以他对姜淑云的了解,定然是第一个反对的。 而他的小姑娘,是顶顶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的。 相依为命的感情远胜于她对他冲动的荷尔蒙分泌。 更何况那年为了不让她过多的伤心,用那样冷漠而直白的方式从她的世界里退场,一定是让她难过了许久的。 他托着去照顾她的朋友说,小姑娘每每经过理学院,眼眶都会泛红。 这六年,他都是带着想念和愧疚的。 只是二十一岁的沈砚周太单薄,饶是再过聪慧的头脑,也无法与沈家的滔天权势抗衡。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仲望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给他过第二个选择。 他必须,也只能服从于沈家。 他拼尽全力做起来的事业,能够在国外站稳脚跟,为的就是沈家的手伸不出去,无法轻易撼动。 确定了自己的筹码,他才敢回来的。 可现在,步子快了怕吓到她,慢了却又担心人被抢走。 那个得体稳重的刘医生和英俊帅气的裴演员,看起来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还有个曾经出现在她心里,不知道是否全然撤离的陈家小公子。 小姑娘漂亮又招人,他现在只是这么看着她,小丫头嗔怪的眼眸,泛红的鼻尖,连带着他满掌的柔夷,都恨不能让他把人搂进怀里亲吻。 无法抑制的心理及生理冲动。 他真是没救了,他想,但好在他也从未想过自救。 他和姜槐就应该融在一起,共生共死。 “陈悫实和你说了多少?” 姜槐板着脸,看着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在心里腹诽他是个大流氓。 梗着脖子,语气不善,“都说了。” 沈砚周勾唇一笑,人越发显得疏朗风清,一双浅眸看着她,撩拨人似的,“也好,这下就不用担心姜阿姨会反对了,我和沈鹏飞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们两个已经领证结婚,也算不上兄妹。”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姜槐恨不能甩了他的手,骂他一句颠倒黑白。 “这是一回事嘛!” 她明明问他的是欺骗她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这。 沈砚周看着小姑娘炸毛的样子,像个充了气的河豚,鼓着腮,圆着眼。 可爱的让人欲罢不能。 “你那时候太小了,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和你说的,”沈砚周正了正色,看着姜槐,眸子里是认真,“我那时候也太年轻,保护不了你。” 若是让沈仲望知道,他有个软肋,是断然不会让姜槐过得平顺自然。 姜槐不懂这些,刚刚毕业的学生,世界里还是非黑即白的正义制胜,地位再高又如何,法治社会,还能把人绑了不成。 但潜意识里又觉得,沈砚周说有危险,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辩白起来多少有些虚,“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是,”他的笑意满,勾了姜槐的鼻尖,小巧耸立,白净安恬的落在那里,“我们槐槐一直都是非常独立、优秀的姑娘,是我不好。” 说着,他当真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来,立在了姜槐的身前。 “不论有何原因,那年就那样不告而别,也破坏了你的成人礼,是我的不对。” “槐槐,对不起,”他看着她,浅色的双眸里,不知道是头顶灯光的折射,还是盈盈的薄泪,有闪光,“可以原谅我吗?” 明明告诫自己,见到他一定要硬气,可看到这样的沈砚周,一双眸子里全都是自己的沈砚周,姜槐那一腔的怨气陡然化作委屈,眼眶先一步红了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准备的,泪水滴落。 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的,珠串子一样,断都断不得。 沈砚周到底不再克制,长臂拦过小丫头的肩膀,把人搂进了怀里。 “哭吧,打我也可以,我记得屋里面有老严准备的防狼棒,打人挺疼的,你解解气?” 一句话,刚刚还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姜槐忍不住的“噗嗤”一笑,鼻涕泡冒出,全都蹭在了沈砚周昂贵的衬衣上。 盐渍槐枝 第46节 姜槐不好意思的转头就要去找纸巾,却被他拉住,手里捏着纸,温柔又自然的替她擦拭干净。 “要打吗?” 姜槐偏着头,眼红红、鼻红红,还噘着嘴,“谁要打你,再说了,打了又有什么用。” 半点用都没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决。 不愧是最佳辩手出身,一连串的话把姜槐哄得迷糊糊的,却好像什么都没解决。 问题还是那些问题,秘密还是那些秘密。 偏偏自己的情绪跟着大起大合,又没出息又丢人。 沈砚周看着一张小脸粉白,肚子扁扁,还是忍不住,伸手贴住她的肚子,“我给你煮碗面好不好,两颗荷包蛋的泡面。” 不提吃的还好,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情绪大起大落,现如今肚子恰到好处的配合他似的“咕噜”了一声,姜槐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沈砚周的那碗泡面,煮的一绝。 高中时候,每每补习完了,她都巴巴的等他煮一碗泡面,隔着两间屋,都能闻到的香气。 沈砚周看着她那副馋巴巴的样子,勾了唇,人起身,挽了袖子,去壁柜里取了面饼出来。 “一边等面,一边听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沈砚周的这个故事不长。 开头是从他的小时候说起。 水倒满锅,开火,煮沸。 一旁的台面上,沈砚周手起刀落,切丝的圆橄榄、切片的西红柿,小葱切碎末,和香菜放在一起备用。 冰箱里还有昨晚冻起来的鲜虾,一整颗的圆火腿,最少不了的,是两颗幼圆的荷包蛋。 “我对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七岁以前,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在读书,读研、读博,和沈鹏飞分居两地,偶尔回家,也是三个人住在三个房间,沈鹏飞后来开始跑长线火车,我会住在外婆家,后来离开老家去了湾桐生活,我就开始习惯一个人。七岁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沈鹏飞说她再婚,留在了北青市,告诉我,要考青大。” “沈家……”沈砚周静默了数秒,在滚烫的沸水中,把鸡蛋打进汤勺里,放了进去。 滚成型,松了勺子,两颗漂亮的蛋就在水里翻腾。 “沈仲望是个多疑的人,他找回我之前,派人盯了我半年,甚至通过学院让我做了全套的体检,来确定他血脉的唯一性。不能和湾桐市的任何人联系,也不能有任何异心。” 一旁的平底锅起火,淋了油,橄榄菜和西红柿炒香,放了虾肉断生,最后把火腿煎的外酥里嫩。 面饼入锅煮散,取出过凉备用。 “他怕我拿着沈家的身家去供养沈鹏飞,当然,也怕我被你迷了心,不务正业。” 沈砚周说的时候嘴角勾起,手上的动作不停,撕开料包,将配料全部放进了辅菜锅中。 透明的汤水一下子变得绯红。 大火将料包彻底融化,放凉的面才被加入锅中,盖上锅盖,小火炖煮一分钟。 取了白瓷碗,面和辅菜入锅,最后撒了香葱和香菜。 红底绿叶,喷香扑鼻。 沈砚周端了碗过来,连同一双木筷和汤勺,放到了姜槐的面前。 “可他出现的太晚了,”沈砚周说着,看着小姑娘一边想要听,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在滚烫的情况下吃上两口的模样,长臂取过她的筷子,呼呼吹凉,而后在她一双大眼的注视下,递到了她的嘴里。 姜槐下意识的把面吃了进去,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味道。 温暖熨帖,像是能抚平她褶皱了一整晚的心。 然后她听到沈砚周说着,低沉喑哑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勾人的魅惑似的,“我早已经被迷得失去理智了。” ----------------------- 作者有话说:嗷嗷嗷嗷嗷嗷,我们哥哥真的是我写过最人夫感的角色了,不愧是从小带娃的人。 第34章 薄汗 你跑不掉了 姜槐这一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面是她第一次见到沈砚周的样子。 彼时她十四岁, 但因为姜淑云保护的好,成熟的晚些,夏天最快乐的事情, 是从街口田大爷的小卖部买一只碗装的冰淇淋, 冻得梆硬,勺子都戳不进去。 再赶着五点半的动画片, 窝在沙发里,一边吃, 一边看。 等姜淑云下班。 她的母亲不会做饭,几道菜颠来倒去的炒,毫无吸引力。 但姜淑云会买。 下班路上的速食店, 买只酱鸡、买碟素菜,偶尔还会给她买巧克力面包。 沈砚周搬来的那天,恰好姜淑云买了面包。 姜槐探着头看楼下吵嚷热闹,吃了一嘴的巧克力酱,胡子似的, 糊了一圈。 二楼搬家搬得热闹。 鱼岸苑是老小区, 街坊邻里大多在这住了十年以上, 姜槐他们搬来时,已经算晚的,也住了四五年的光景, 很久没有新人入住。 就连隔壁单元的人都前来帮忙。 姜槐就在湾桐市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夏日光影里,看到了站在一旁, 白色棉麻t恤和黑色运动裤的沈崇。 十七岁的少年,抽条的长,也瘦,单薄又清冷的一个人, 一张脸白的好像能透过阳光,和整个鱼岸苑,和那个装满了货物的大头车,都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抬眸看向楼上时,是姜槐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浅棕色,裹了一抹灰蓝,眼尾微微上挑,明明应该是带着魅的一双眼,落在他的脸上,却让人察觉不到半分的妖气。 是干净的,又带着孤寂的一个人。 继而她听到她妈妈关了火,从窗台上探出头去,嘟哝了一声,“来的还挺快。” 转头跟姜槐说,“你去门口馒头店买点馒头和饼,再去买条酥鱼,对了,骑着自行车去,再去前面路口的海鲜店让他处理一斤小八带。” 姜槐跳下窗台,带着一嘴的巧克力酱,叼着棒棒糖,穿着红色小蘑菇的居家短裤短袖,就下了楼。 小兔子似的蹦跳着,与他擦肩而过时,有一种不同于弯桐市的潮湿咸腥,而是淡淡的,木调香气。 那时候的姜槐不懂得这些,只觉得这个新搬来的小哥哥漂亮又好闻。 她想和他做朋友。 所以这一天,姜槐的馒头多买了些,还私心用压岁钱买了一只酱鸡。 在她心里,鱼岸苑门口的那家老邢家卤酱鸡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回来时,拉货的大车已经驶离鱼岸苑,卸下来的箱子还没来得及搬上去的,被堆在楼梯间。 好看的小哥哥一个人在一趟又一趟的向他的新家搬着。 那样偌大又沉重的箱子,只有他一个人,缓缓的,掌心压出红印的,向上搬去。 他应该是不爱出汗,炎夏的弯桐市是潮湿的,姜槐只是出去买一趟吃食的功夫,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却还是那副干爽的模样。 额前薄薄的一层汗珠。 太阳西下,日头落得晚,但也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只剩余晖。 橙黄的晕影下,看不清神情。 “你爸那?”姜槐大包小包的拎着,问道。 这是她和沈砚周说的第一句话。 沈砚周却只是微抬眼皮看了她一眼,继而垂下眸子,脚步未停,一言不发。 姜槐立刻向上小碎步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站在二楼的平台前,光影洒落,小小的一个人儿。 “你等等我,我把东西放家里,来帮你搬。” 那天的最后,是她在家里发现了正在和姜淑云聊天的沈鹏飞,气得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叔叔发了火。 无外乎是为什么要让小哥哥一个人搬家,他却在这里和妈妈闲聊。 她已经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记得四个人狼狈的搬完了所有的箱子,在四楼那个不大的餐厅了,吃了他们的第一顿饭。 一整晚,她都没有听到沈砚周说一句话。 气氛有些尴尬。 姜淑云多说了两句缓解,其中一句便是,“喊哥哥,以后这就是你的亲哥哥了。” 梦境转弯,极速跳跃到了万徽荣华。 好像就是睡梦前发生的事情。 沈砚周捏着她的手,玩具般的颠来倒去的摩挲,而后抵到唇边,用一种无赖的语气告诉她,“是你说的,要护着我,说话算话。” 是姜槐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的模样。 明明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沈先生,却在这一刻,像搬家那天的少年,把自己藏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对着沈鹏飞叫嚣似的发着脾气。 那时候姜槐不知道她身后的沈崇是何表情。 但现在,在梦境里,她像是开了上帝之眼的视角,看到了他嘴角的那抹笑意。 讥笑与窃喜并存,有种诡计得逞的胜利。 梦里面,沈砚周把她揽进怀里,近乎贪婪的吻着她,吮吸着,游移着,摩挲着。 他呢喃着,“姜姜,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织了一个网。” 而后姜槐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被他搂进了怀里。 “这下你跑不掉了。”他笑着说。 还是那副霁月风清的模样,手掌温柔,姜槐却觉得被他拂过的背脊生了凉意。 猛的惊醒,起了一身的薄汗。 七点,闹铃准时响起。 盐渍槐枝 第47节 上班的第一天。 她站在镜子前,揉了半天的脸。 眼下有些乌青。 这一晚上的梦境光怪陆离,现实与幻象交叠,让人分不清。 姜槐取了粉底液,细细上了一层,想了想,又画了个淡妆。 缀了薄薄的杏子色腮红,看起来带了几分元气。 长呼了一口气,去冰箱里取了冰杯,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 复烤了半块昨晚买回来的肉桂面包,没什么食欲,又放了回去。 七点半准时出门。 孙甄妮的要求,人事处要做全公司最早到的一个组。 好在万徽荣华离公司近,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 姜槐从咿咿呀呀唱着大戏的爷爷奶奶中间穿过,又绕过了打太极拳的队伍,最后站在公司楼下,给赵在怡回了一条微信后,打卡上楼。 微信的内容是,姜槐参演的那部短剧今日十点上线。 赵在怡给她发了一条预约链接。 姜槐默默的,删掉了那条链接,当做不曾看过。 她不过是个无名的客串,左不过两分钟的成片内容,只当帮了在在一个忙而已,再去看一眼,太尴尬。 上了楼,前台小姑娘笑的漂亮,“姜槐是吧,孙总监已经提前交代过了,你的工位在这边。” 联信金融不大,整个北京公司连带着业务和行政一共11个部门,不足五十人,占了写字楼的一层。 姜槐走的校招,因为成绩和学历都还不错,终面就是孙甄妮做的。 现如今拿着人事处的流程资料才知道,大部分的应届生是要经过分管副总终面的。 不由的挺了腰背。 她虽没有优绩主义的毛病,却不自觉的想着不能给孙甄妮丢脸。 九点,门口闸机关闭,余下的人计入迟到。 孙甄妮带着她,把每一个部门走了个遍。 一来人事处本就需要对全部人员有所了解,二来也存了私心。 分管业务的邱总即将调任安城分公司任总经理,副总的位置悬而未决,各大总监都在虎视眈眈。 谁人不知孙总监是副总最有利的候选人, 这个时候释放的信号明显。 人事处添丁进人,必然是有人升位。 姜槐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一一的记下重要的人物特质。 在间隙,也会看着孙甄妮的表情动作,品评话语间细微末节的差别,以此来确定,各部门与人事处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情,是沈砚周告诉她的。 甚至是在昨天晚上,他给她讲完故事后,没有向她讨要一个结果,反而耐着性子的和她讲解职场的注意事项。 “联信金融虽然不大,但是老牌的金融公司,业务稳定,体系完善,作为你初入职场的第一个职业,很合适。但是老公司也有老公司的问题,复杂的派系斗争和繁冗的审批流程是通病,所以你要做的,是无条件的站在你的顶头上司一方,不论她是好是坏,是赢是输,你只需要去关注她。” “在没有自己的标签以前,忠诚是护身符。” 姜槐看着孙甄妮。 她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对待每一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姿态。 有温和热切的,也有客气疏离的,当然,更有笑里藏刀,句句都让对方无话可说的时刻。 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是姜槐得出的结论。 但她应该是个实干的人。 这是依据沈砚周的经验,推断出的结论。 实干的人,不一定是走的最远的人,但却是最可以信任的。 等到姜槐回到工位上时,已经临近十一点。 人事处的同事们已经在培训时全部见过面,一共五人。 现如今嚷嚷着,中午要给姜槐接风。 “敲孙总监的竹杠,去吃点好的。”靳川洋作为人事处唯一的男士,翘着二郎腿,笑着把手上的笔转的飞起。 另外两位年长的姐姐却各有各的家务事,临时的约,向来难凑。 倒是比姜槐大不了几岁的孟夏淳也是个馋猫,培训时就和姜槐一个房间,现如今拽着她的衣角,“走吧姜姜,食堂不好吃,咱们出去吃点好的。” 又压下嗓子,“不带老靳,他天天都想敲别人竹杠,扣死了。” 姜槐被逗笑,点头应下,“好。” 却不曾想,两个人对着橙色软件选了一圈,好难得找到了一家评分和价格都颇为不错的日料店,孙甄妮突然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拍了拍姜槐的桌子。 “中午和我出去一趟。” 姜槐多少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言。 只遗憾的跟孟夏淳说了不好意思,结果对方颇为了然似的拍了拍姜槐的肩膀,“孙总今中午应该是有应酬,叫你去服务的。” 这个词听得姜槐有些头皮发麻,重复了一遍,“服务?” “不是你想的那种,就是和甲方或者上游公司吃饭,有时候也是和证监、政/府一类的,需要年轻小姑娘端茶倒水,中午一般都是便餐,很简单的。”孟夏淳说的自然。 想来以前这件事情是她在做,现如今来了新人,算是有人接班。 姜槐没有见过这种阵仗。 她是姜淑云独自带大的,所谓的家宴也不过是和沈鹏飞、沈砚周一起吃的年夜菜,人数最多的场合,也不过是同学聚会。 这种所谓的应酬礼仪,半分不懂。 一上车,姜槐就把头低下,疯狂的搜索服务礼仪和注意事项。 恨不能有一片记忆面包,全部塞进脑子里。 以至于在听到神州集团四个字的时候,手指愣了半响,猛地就把头抬了起来。 旁边的孙甄妮在打着电话,看到她这副应激的模样,眉头微皱。 姜槐默默把头转了回去,看似耍手机,却侧着耳朵去听,不想孙甄妮已经结束了通话。 “知道神州集团?” “啊?啊,在网上看到过新闻。” “今中午和他们的一个副总吃饭,约了好几个月了,始终不松口,好不容易肯给个中午便饭的时间,机灵点。” 姜槐在听到副总两个字的时候,长呼了一口气。 心理负担卸下。 又因为机灵点三个字,把背脊挺直。 脑海中刚打算过一遍刚刚看过的内容。 一条微信弹了进来。 @严会桉:【妹妹,你想吃点什么?奉你哥之命,今中午带你吃点好的,补补。】 姜槐的手,瞬间按了黑屏。 却不曾想,严会桉接二连三的信息进来。 @严会桉:【上次看你爱吃我的特色菜谱,这次给你点个冰凝杨梅琥珀肉,也是我的原创】 @严会桉:【你们总监叫什么来?孙?你要是觉得有她在吃饭不自在,我找人把她支走,咱吃】 @严会桉:【老沈最近太忙了,不然他肯定亲自上来。】 @严会桉:【妹妹?】 姜槐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如今恨不能拉开车门跳下去。 沈砚周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有这么多话的朋友。 姜槐还没想好,如何让严会桉不要在孙甄妮面前提起他们的关系,车就已经停下。 旁边的门被拉开,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带着笑意,还是蔫坏的笑的声音响起。 “妹妹,好巧。” 严会桉那张脸,落定在她面前。 满面春光的灿烂。 姜槐恨不能冲上去直接捂住他的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使了劲的眨眼。 严会桉笑得越发的灿烂,替她撑着门,改了个口,“学妹这是工作了?” 妹妹变学妹,关系自然疏远了些。 姜槐的一颗心这才堪堪收了一半。 但好在地方选的好,点的也都是姜槐爱吃的。 严会桉自己的馆子,食材自然是一顶一的鲜。 几口下肚,旁的情绪也就都放到了一边。 一桌的人不多,除了孙甄妮,还有几个上游公司的副总。 严会桉是何人,除了最开始表现了和姜槐的亲昵,余下的时间,公事公办。 话不多,任由旁人说着,捧着,只是点头应着。 威严疏离,担得起一声严总。 盐渍槐枝 第48节 与平素里姜槐接触到的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截然不同。 中途孙甄妮示意姜槐倒水,被严会桉拦了下来,“学妹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吃你的。” 这份学妹的情谊是何分量,孙甄妮就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姜槐乐得自在,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吃得尽兴。 一顿饭的最后,姜槐揉着自己不争气的小肚子,默默琢磨着,晚上当真是一口不能再吃了。 抬眸就看到严会桉那张坏笑的神情,仿佛得逞了什么事情似的。 却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样的场合还好碰到的是自己人,若当真是什么企业老总,只怕是一顿饭吃的一定消化不良。 倒是孙甄妮,眼神落在姜槐的脸上,又不着痕迹的挪走。 日后,只怕不能这样利用小姑娘了。 待把人送走,严会桉这才上了顶楼的包间。 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的所有光景。 比如刚刚那辆驶离的黑色轿车。 严会桉在身后吹了个口哨,上前两步,把手臂搭在了窗前人的肩膀上,“你说你自己下去不就行了,还绕一手我。” “这两天去的太勤,小姑娘都快要把我的真心当陷阱了。” 沈砚周余着一抹笑,看着车从眼前消失。 “兔子越抓越跑,要徐徐图之,一击即中。” ----------------------- 作者有话说:姜姜:??? 第35章 沈崇 再也找不到他 那晚之后, 沈砚周再也没有来过万徽荣华。 也没有发过任何的消息。 仿佛把一切都解释明了,他就把选择权交还给了她。 每晚回到家,管家已经细心的开了空调, 亮了灯, 桌上有阿姨提前做好的饭,放在炉上温着。 三菜一汤, 分量小,全都吃光, 也不会撑。 是姜槐不熟悉的味道,不是沈砚周的厨艺。 因为严会桉的一层关系,孙甄妮对她客气了几分, 本就对她的工作能力颇为认可,现如今所谓锻炼实习生的鸡零狗碎的活便不再给她,扔了几个系统性的大项目让姜槐跟组,下班时间便拖到了七点之后。 日子过得单一,时间就越发的快。 睁眼闭眼, 半点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 倒是参演的那部短剧在网上有了不小的水花, 明晃晃的在热播榜的第一位挂了数天, 连带着她这个出演白月光的女n号也跟着吃了角色的红利。 弹幕清一色的夸赞漂亮。 姜槐那张属于北方姑娘,大气舒朗的脸型被剧内的滤镜一打,多了抹细腻和甜美。 白裙长发, 日光洒落的图书馆,偏头一笑, 都能引起阵阵惊呼。 被自媒体号搬运,标题夸张,却也写实。 【短国终于有真正意义上的白月光了!】 【这真的不是长剧杀出来的美人吗?!】 【聪明的导演已经开始递交女一号的剧本了!】 【脸在江山在,短国第一美女出现了!】 不少人托着赵在怡塞了新剧本进来。 甚至还有长剧的女二号。 赵在怡翘着二郎腿给她细数短剧的前景, “前两天龚娇娇那部剧分账就一百万,一百万啊宝贝,你要不吃不喝几年才能赚到。” 姜槐托着腮,笑着看赵在怡现在这副女制片人的模样,头发被挽起,梳的利落,黑衣长裤细高跟,一双红唇半脱落,也还是能看出凛冽。 应该是刚刚从酒场上下来,来她这里讨杯蜂蜜水喝。 好像也不过才毕业了几个月,他们就从考虑要去哪里度过漫长夜晚的学生时代瞬时被扔进了社会的染缸里。 半点不给人挣扎的机会。 “你别笑,再这么跟我笑,我真的把你扔进组了,你就是演个木头,你这张脸都能保基本盘。” 姜槐笑得越发灿烂,起身给她续了温水,又加了一勺蜂蜜。 粘稠晶莹,拉丝透亮,一看便是好东西。 被放在冰箱显眼的位置,没有任何的标签。 所谓的特供品。 赵在怡大口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人又贴回到了姜槐的身上。 卸了气,扔了高跟鞋,好像脱掉了那层皮,她又变成了在在。 “算了,这么个烂圈子,除了来钱快一点,也没什么好进的,”赵在怡多少有些迷糊,牵着姜槐的手,一字一句的说着,“姐赚钱养你。” “我的姜姜啊,”她叹喟着,“你就负责美美的。” “美美的,”她的声音渐轻,睡着前最后的挣扎,呢喃着,“美美的笑。” 人是拖不进卧室了,好在沙发足够的大,姜槐取了单被,给她盖上。 想着,又去卫生间取了卸妆巾,一点点把她脸上的妆温柔卸掉。 赵女士这般爱美,也不知道这样不卸妆就睡着的日子过了多久。 用柔肤水给她慢慢打湿脸颊,一层层的涂好护肤品。 “我的在在啊,”姜槐轻声说着,“你也要美美的。” 好在盛夏,夜晚不凉,姜槐把空调温度调高,这才回了卧室。 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才看到刘辉旭给她发的的信息。 @刘辉旭:【姜小姐,我已经到北青市,明天上午报道,晚上你是否方便?】 姜槐这才想起来,刘辉旭这周要来北青市参加医学研讨。 之前答应过他,要请他吃饭的。 这事已经彻底被抛之脑后了。 当下连忙回复。 @姜丝很甜:【不好意思才看到,可以的,你把上课地点和下课时间发给我,我来安排。】 刘辉旭客气,发来了安华医院的地址,又加了句。 @刘辉旭:【地方你选,我来买单。】 读书的时候没有吃过太多正经的饭店,大多和朋友们往特色小店里扎,亦或是环境漂亮的网红餐厅。 算不得正式,也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关系。 倒是跟着沈砚周吃过的馆子,个顶个的私密好吃, 就是那种地方,没有沈先生背书,只怕联系方式都要不到一个。 姜槐翻着橙色点评软件,最后敲定了一个安华医院附近一家看起来颇有规模的中餐厅。 荣华记。 装潢虽然老派,但看起来菜品地道,是典型的京味餐厅。 想了想,订了个四人位的隔间。 单独和刘辉旭一起吃饭,多少有些尴尬。 赵在怡这种人群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e人最是合适,又叫了研究生时隔壁医学院的朋友。 这几年赵在怡攒聚出去玩,各大学院都能叫出几个人来。 吴芳清毕业后继续深造读博,前两天还在小群里嚷着要聚会。 现如今叫来,也算合适。 姜槐提前和她说了自己和刘辉旭的关系,对方发来了奸笑的表情。 @姜丝很甜:【叫着你们就是为了好说清楚的,我和人家不合适。】 @吴博士将来一定是大医生:【陈少爷那种外放的你不喜欢,刘医生这种内敛的你也不喜欢,小姜姜,你不会喜欢女生吧。】 姜槐发了个[想太多]的表情过去,切出了对话框。 沈砚周的聊天内容,已经被推到了向下的位置,要多拉几下,才可以看到。 算下来,已经一周多没有联系了。 明明以前他们有过长达六年的空白期,却仿佛被折叠般。 沈砚周回来的这一个多月,像是要把过往所有亏欠的全部弥补回来。 她的身体和心理,毫无障碍的接受了这个哥哥。 所以这一个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姜槐默默的把手机放下。 不联系就不联系吧。 总好过每每提到他的名字,她总会想起赵在怡给他看过的那张百度截图。 上面是沈仲望的履历,每一条都让人心惊胆战的。 或许那个曾经在鱼岸苑,替她扇着扇子哄她入睡的少年,只是她平凡少女时代的杜撰。 盐渍槐枝 第49节 不然怎么就再也找不见他了。 那个辗转旖旎,恨不能把自己揉碎在他怀里的人,叫沈砚周。 不是沈崇。 == 联信金融距离安华医院不近。 地铁要转线,还要再步行走上十几分钟。 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好在刘辉旭论坛结束的时间也不算早,姜槐向孙甄妮要了半个小时的早退,错过晚高峰。 八月的北青市,日头顶高,临近六点,还是明晃晃的亮人,半点没有夜晚的迹象。 地铁里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每个时间段有每个时间段不同人潮。 背着书包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赶回家,嘴上说着的,是这一天发生的趣事和八卦。 “靠,今天老孙头又罚我抄写,老子才不写,谁爱写谁写。” “邱超越,你丢不丢,默写错那么多。” “赵依依,别以为我不敢打女生!” “有本事打啊。” …… 男生女生笑作一团,蓝白相间的校服和偌大的背包。 和每一个人的十六岁一样。 鲜活又张扬。 姜槐把笑容敛起,翻看着赵在怡和她吐槽北青市的交通。 @在在:【等老娘赚够了钱就去找个面朝大海的地方,写书!】 她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和沈崇说的,十八岁的姜槐告诉二十一岁的沈崇。 “我将来就想留在湾桐市,买一栋面朝大海的房子,赚一点小钱,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说这话时,她是看向沈崇的。 现在想来,这份自以为藏的天衣无缝的暗恋满是破绽,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见。 只是她喜欢的人,消失了。 消失在了那六年的岁月里,也彻底消失在了湾桐市那个小镇。 现在他是北青市的沈砚周,是只手便可以翻云覆雨的沈先生。 姜槐走到荣华记时,刚好六点半。 大堂区已经坐满了人,迎宾的小姑娘引着姜槐向里面走去。 “已经有一位先生先到了。” 荣华记前些年做高端,预约制,每日里放出来的号少,其他人阻隔在门外,半点进不来。 想来今年生意不好做,这才放了大厅出来做平场。 只是限制低消的隔间和包房区,还是一客一引,人少冷清。 姜槐跟着穿过隔断长廊,远远望去,就看到有人站在隔间外,和旁人聊些什么。 姜槐走近,恰好便是自己预定的隔间,门口站着的,也正是刘辉旭。 和他的头像一样端庄正派的长相。 身姿挺拔也高,斯文的金丝边眼镜,白净却不瘦弱。 周遭站了三个人,听起来,像是一同来参加研讨会的同门。 年纪都偏大,其中被簇拥站在正中的女士,低盘着发髻,一身灰黑色手绣墨绿竹节丝线的旗袍,雅致端庄。 看到刘辉旭向外探来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有人笑着揶揄,“怪不得小刘医生今晚不和我们吃饭,这是约了女朋友。” 刘辉旭笑的腼腆,连忙澄清,“彭老师说笑了,我和姜小姐只是朋友。” 说的人越发起劲,“小朋友漂亮,我们小刘老师可要加把劲。” 倒是那位女士,多看了姜槐两眼,温和的问道:“我记得刘医生是湾桐市人,小姑娘也是?” 这样的场合,姜槐不便多言。 刘辉旭接过了话,“是,周老师,这是姜槐,在北青市工作,姜小姐,这是安华医院的周敬婉主任,我们这次研讨会的主讲。” 陈悫实说,沈砚周之所以改名,一来为了和湾桐市划清界限,给沈家表态,二来是为了致敬他的母亲,带了周字。 周敬婉女士,在青圈里,赫赫有名。 难怪,姜槐会在这双眉眼里,看到熟悉的神情。 沈砚周那晚上讲故事,讲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读书、规培,半点没有停下脚步,后来和沈仲望重逢,知晓他的婚姻,毫无犹豫的便提出了方案和目的。 “她是个目标明确,成功的利己主义者。” 姜槐敛了气息,几乎要把自己憋死,才彻底稳住了情绪,继而不着痕迹的呼了口气。 换了张落落大方的笑脸,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道了句,“周主任好。” “姜小姐,”周敬婉笑的柔和慈祥,同样看不出半点异样,“真是漂亮,和刘医生很般配,祝福你们。” 刘辉旭搓着手,明显更紧张些,“周主任也说笑了。” 周敬婉却是笑着开了包,取了一只锦缎丝绸盒子递了过去,“既然碰到了就是缘分,下午非遗研究会那边刚送过来的一只点翠胸针,原是想送给儿子女友的,现在送给小姑娘,提前祝你们两个白头到老。” 笑容绽满整张脸庞,却看不到丝毫的皱纹。 难怪陈悫实会说,周女士漂亮,圈子里任何太太都难及一二。 姜槐突然笑了起来,一颗心彻底落地,没有半分刚刚的紧张。 周女士这句儿子的女朋友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在她是二十四岁听到的这句话,而不是十六岁。 她不会听不懂,更不会哭鼻子。 沈砚周和沈崇,当真不是同一个人了。 也好,她无需纠结,无需怀念,更无需做出决定了。 -----------------------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呜呜,抱抱我们最好的姜姜~~~ 冬天来啦,这本属于夏天的书就快要完结了,会努努力,在十二月来临之前正文完结掉,感谢这几个月不嫌弃我这破更文速度的朋友们,咱们这章下面给大家发个红包吧! 第36章 吃醋 夜不归宿 沈家的家宴, 沈砚周参加的不多。 上一辈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周敬婉在沈家落不得好名声。 连带着沈砚周也被打了个私生子的标签,虽是沈仲望唯一的血脉, 却挡不住旁人的白眼。 每每回去, 周敬婉脸色总难看的很,回来郁郁许久才能开解。 也便不再参加。 直到沈砚周在海外做出名堂, 她的身板才挺立了不少。 又眼见着沈砚周顺利接手了沈家在北青市的人脉资源,越发的硬气。 是以总想要把他带回去, 借着小辈儿的名字,撑几分门脸。 但除了最初的认祖和后来年终岁末的固定拜会,余下的场合, 沈砚周总以忙为由拒绝。 他与沈家,也不过是互为利用的关系,没有那么多可以寒暄周折的亲情所在。 所以今天这种非节庆的日子,又是晚上八点这样的时间,突然的接了周敬婉的电话, 让他回老宅议事, 沈砚周眉头微皱, 直觉有些什么不算让人熨帖的事情。 客气的拒绝,“今晚和工信部的几个领导还有会,不太方便。” 周敬婉却是毫不在意的笑出声, “耽误不了你太久的,我今晚见了个有趣的姑娘, 刚好你爷爷也要给你介绍个,回来听听。” “知道你忙,占不得太久的时间,一会儿就放你回去了。” 这话说的太轻巧随意。 沈砚周的眉头, 皱得越发的深邃。 联姻的事情,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强势拒绝过了,现如今突然被提起,绝不是偶然。 神州大楼灯火通明,为了接下来的国庆,几个大的项目需要同步推进。 他的办公室里,安静的悄无声息。 他让阮安去打听了一下周敬婉今晚的行程。 被告知是在荣华记和这次来参加研讨会的年轻医生们一起吃了个饭。 阮安同时附带了一份参会人员名单,一串人名下去,刘辉旭这三个字分外明显。 工作单位一栏,写着省外医院,籍贯是湾桐市。 此前就有人告诉过他,姜淑云张罗着给姜槐介绍男朋友,对方是医生,体面周正,小姑娘没有拒绝,反倒是和人聊的不错。 的确不错。 只怕今晚这顿饭,刘辉旭还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带着姜槐去的,才能让周敬婉如此高调般的喜悦。 迅速的让爷爷安排了联姻。 盐渍槐枝 第50节 难不成两个人好事将近,这才让周敬婉安心的觉得,湾桐市那两家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了。 又或者小姑娘跟她许了些什么做不得数的承诺。 沈砚周的心,几乎是霎时狠皱起来。 像是一双大手攥着,搅着劲的揉搓,又痛又胀。 明明人还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眸却灌了血丝进去,混着深入眼底的墨黑,晦暗不明,裹挟着难以外露的森然气息。 胆子是真的大了。 不过是因为最近太忙,也想给她时间去理顺两个人的关系,她倒是好。 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医生而已,就敢和人家确定关系。 对方揣着什么心思她又如何得知! 指尖捏过钢笔身,白印鲜明,用了力的。 阮安在一旁不敢出声。 上一次见到沈砚周这个样子,还是有人企图打着沈家宗亲的旗号,想要在神州集团落户的事情上做文章。 只不过那时候他嘴角扬起的是一抹若有似无得笑,不似这般阴鸷。 那人结果的惨烈,彻底让沈砚周在京圈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现如今这般,只怕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 阮安敛着气息,想办法调整他接下来的工作时间。 只怕一会儿是没有办法去部里开会了。 沈砚周少有的情绪难以平复。 若是旁的时候,他大可以直接冲到家里去擒人,可如今,他却师出无名。 是他答应了她,要给她时间的。 更何况晚一些还有和工信部的线下会议,事关几个重大项目的落地问题,他必须亲自参加。 按照时间安排,彻底结束工作也要十一点。 小姑娘大概已经和男朋友说了晚安,睡下了。 人在办公室里转了数圈,掌心握紧,恨不能一拳锤到柜子上。 神州集团落地在了北青市最好的位置。 从偌大的落地窗望下去,是中轴线上,流光溢彩的夜景。 他曾在这间办公室里,无数次的翻看姜槐的社交软件。 彼时她还在读大学,生活丰富。 会吐槽专业课的难、期末考的累,也会和赵在怡参加各类奇奇怪怪的活动。 有时候是校园活动,画着不算漂亮,却特别的五颜六色的妆面,有时候是朋友聚会。 她总能在这种场合里,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 引得旁人和她合影,聊天,大笑。 最难捱的一晚,是他在一个电影系学生的ins上看到了一段关于姜槐和陈悫实的短片。 记录了他追求她从大三到研二的整个故事。 片名叫:我怀念青春时,就是在怀念你。 小姑娘笑的灿烂,不论是素净还是浓艳的脸上,都是弯弯的一双眼睛。 少年俊秀,张扬又恣意,他的目光几乎无条件的时刻锁定着姜槐。 他知晓那种感情,就像这六年,他数次回国,每一次都会在这间办公室里,想象着小姑娘就在离他不远的校园里,过着自在惬意的生活。 她有的是让人念念不忘的能耐。 == 姜槐和刘辉旭说再见的时候,不过八点。 饭吃得快,话也说得明白。 有赵在怡在一旁插科打诨,还有吴芳清和他不时聊着医学前沿资讯。 场面平和,结束的也自然。 倒是在饭店门口说再见时,再一次遇到了周敬婉。 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不似刚刚,只有三五个人,这次足足有十余人,看到刘辉旭,自然打了个招呼。 话里话外,都是在揶揄他和姜槐的关系。 刘医生这次说的干脆,“别开玩笑了,姜小姐有男朋友的,是她同学。” 这事是赵在怡说的。 她在饭局上绘声绘色的讲述了陈悫实这数年的追求,以及两个人的分分合合。 她把姜槐和刘辉旭的相亲形容成分手间隙,姜母自以为是的行为。 姜槐由着她把白的说成黑的,也没反驳。 她总是要和刘医生说明白的,平白让人家当了那么久的挡箭牌,潜意识里也是不好意思的。 好在刘辉旭表示了理解,也说自己和前女友是校园恋情,的确分手时很难过。 又表示,两个人聊得来,可以做朋友,若是日后回湾桐市工作,大家依然可以这样吃饭聊天。 姜槐笑着应允。 是以现如今在门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槐只静静的站在一旁,未言一语。 倒是周敬婉,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她的身上,笑着说,“难怪刚刚姜小姐没有要我的祝福礼,不过依旧祝姜小姐和男朋友早日成婚。” 姜槐撩起眼皮,迎着她的目光探了过去,嘴角微抬,不冷不热的敷衍笑了下。 半点不走心。 和沈砚周坐定在家里,听不进她的唠叨时,一模一样。 当真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 刚刚还得体大方的周主任,面色微顿,险些要落了脸子。 最后忍着偏了头,只当没再看过这几个人。 赵在怡在人走远后,笑得前胸贴后背。 “姜姜,你可以啊,刚刚那个表情真的,那老太婆气死了,话说她是谁啊?” “沈砚周他妈。” “卧槽,”赵在怡脸色瞬变,“就是陈公子说的那个,非常牛的周敬婉。” “嗯。” 姜槐敷衍着,情绪提不起来,半点不想提她。 赵在怡至今也不太清楚她和她这个哥哥之间的关系。 只是听陈悫实聊过几句,见过一次。 气场大到压人一头,不是她能接触到的层级。 现如今看到姜槐这般模样,以为周敬婉对她的敌意来自于她母亲和她前夫生活在一起。 混乱又复杂的人性选择,最后让小辈平白承担了大半的情绪。 当即挽了姜槐的胳膊,“走吧,二场喝点,把今晚不愉快的情绪通通撵走!” 姜槐对喝酒没什么兴趣,却也不太想回家。 万徽荣华那套华丽富贵的房子,总会让她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受到的情绪反哺。 压抑又难过。 她突然有些想念湾桐市,若是现在在家,她一定叫着彭佳优去看海。 可以冲散所有坏情绪的大海。 她突然偏头看向赵在怡,“最近的海在哪里?” “要去吗?”在在是典型的风向,说走就走的性子,“我让朋友开车,一个半小时就到。” 姜槐说好。 不想回家收拾行李,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商场,买了些一次性用品,又买了身睡衣。 夏日潮热,她甚至从路边的摊位上买了件花哨的长裙。 软陶的耳环和串成长串的项链。 零零总总的竟也塞满了赵在怡朋友的车。 开车的人叫寻姐,二十多岁的年纪,纹身,寸头,看起来豪爽泼辣。 一口地道的京市腔调,是赵在怡做短剧新认识的制片人。 “你那个剧我看了,漂亮的呦,我和小赵说了好多次要让你来当女一号,她说你不感兴趣,来赚点零花钱也可以,辛苦辛苦,报酬不少的。” 姜槐噙着笑,对自来熟的人都带着好感,跟着在在喊了声寻姐,“我不专业的,一说话就露馅了。” “那我给你搞个不需要说话的片子,哑巴美人,怎么样?” 赵在怡插话,“寻姐,可算了,你如果知道她哥是谁,一定不让她做这个,她哥不让。” 沈砚周从来都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表过态,现如今赵在怡这样说,她不由的投了个疑惑的表情过去。 “我能感受到,你哥一定是个妹控,妹控的人谁能接受自己妹妹和别人拍吻戏啊。” 姜槐没有再说话。 沈砚周在她这里,现在是禁区。 盐渍槐枝 第51节 所幸两个人也没有再继续下去,聊着业内的八卦。 姜槐看着窗外,从市区开入高速,影影重重,月光都看不分明。 手机和生物钟提醒她,临近午夜,已经到了入睡的时间。 姜槐晃晃的,人靠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迷糊着。 隐约听到两个人聊北青市的几个大家。 寻姐提了个沈字,像是说了段风月八卦,姜槐睡得昏沉,分不太清是梦还是现实。 倒是手机嗡嗡响了数次,都被她迷糊中当做是闹钟给关掉。 最后赵在怡偏头看了过来,又多看了两眼,一把晃醒了姜槐。 “姜,是你哥,这打了估计有十多个了。” 姜槐人还在迷离中,听说不是闹钟,顺手就接了起来,贴在耳边,没有说话。 对面同样的安静,静的她险些手机从掌心里脱落,再睡过去。 而后她听到一声努力克制的,裹挟着隐忍的低沉声音。 “姜槐,你胆子大了,敢跟别的男人夜不归宿了!” ----------------------- 作者有话说:沈砚周: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要去掀翻安华医院的宿舍楼了! 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适合立flag的人!!!回回我决定好好更新,我就来工作,啊啊啊啊啊,我不立了,我道歉,我埋头就是写 第37章 喘息 吞食入腹的吻 寻姐带她们去的是秦岛市, 离京市最近的海边。 没有去人最热闹的艺术社区,选了人少的海岸线,沙滩不算细腻, 粗粝凌冽, 周遭的配套也少,两栋孤零零的酒店大楼。 但胜在高端, 挺立高耸,灯火通明。 八月是旺季, 饶是抵达时已经临近一点,也依旧有人往来。 算不上冷清。 这个时间点,房间上没什么选择, 只剩下最顶级的套房和没有外窗的走廊标间。 价格差距之大,让三个人毫无例外的选择了后者。 寻姐和赵在怡都把钱投在了剧里,现如今口袋里的钱还没有姜槐多。 好在配套mini bar有啤酒。 姜槐路上睡了不短的时间,另外两个人又都是夜猫子,一拍即合, 带着酒就去了海边。 琴岛市的海和湾桐市截然不同。 柔和的, 海浪翻涌的声音细腻, 饶是后半夜,空灵的寂静下,也没有湾桐市那般海浪扑卷礁石, 要把人也一并吃了似的汹涌。 沙子粗糙,石块进入鞋中, 硌脚。 姜槐干脆脱了鞋,踮着脚向前。 没有完善的海滨建设,只有两只孤零零的路灯,映照着半径三十米内的区域。 三个人寻了块灯下离海最近的地方赤脚坐了下来。 海风温热, 潮而不腥。 易拉罐开启的“刺啦”声混合着海浪的闷响,姜槐喝了一口进肚。 赵在怡偏头问她,“你哥要过来?” 姜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沈砚周在电话里的态度不好,而且是非常的不好。 明明没有说任何重话,但姜槐就是在他的一言一语里,听到了压抑的怒火。 天知道他哪里来的消息,还以为她和刘辉旭彻夜不归。 甚至大有一种要逼宫的架势,非要让她把关系掰扯清楚。 哪里有半分他以往冷静沉着的模样在。 还是她发了定位,又让赵在怡在一旁说了几句话,他这才信了下来,但语气也并不好,冷声要了目的地,说要过来。 算着时间,也差不太多。 阮安的车技她见过,快而稳,对得起他七位数的年薪。 酒店前带路灯的海岸线不多,若是他找不到,只当是他笨好了。 “你哥是担心你晚上在海边不安全啊?”赵在怡说完又嘟囔了一句,“占有欲还挺强,妹妹这么大了还管,你要是谈恋爱了,他不醋死。”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偏头看向姜槐,“你哥是不是喜欢你?!” 又想到了什么,干脆一跺脚,“你俩没有血缘关系的!” 姜槐本就一团乱麻,赵在怡这一惊一乍的,更让人头疼。 这个问题也着实没法回答,她干脆闭着嘴,举了手里的啤酒,“喝一口。” 赵在怡作为狗血编剧,只给一个线索,就能自动脑补出一系列的故事,完全不理会姜槐的敷衍,腿一盘,正襟危坐。 “这就明白了,喝多了不找助理找妹妹去接,对了,你回国还和他在一架飞机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还有陈悫实,他个傻瓜,人家分明把他当了解你情况的线索,他巴巴的以为这是未来的亲哥,啧啧啧,姜姜,你这哥哥,道行很深啊。” “然后那?”姜槐一双漂亮幼圆的杏眼回望她,“他妈妈你今天看到了,他的家庭你也听说了。” 赵在怡刚刚还燥热兴奋的一颗心瞬时被冷水泼来,浇熄。 拿了手边的啤酒,撞上了姜槐的易拉罐,“喝吧。” = 沈砚周抵达时,远远就看到海边坐着两个姑娘。 赵在怡临时被叫回去改剧本,边走边骂资本主义剥削,后来一想到自己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又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回去埋头修改。 寻姐不放心姜槐一个人,陪她随意的聊着些不走心的八卦。 看到走过来的人,不由的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哥姓沈?” 她刚刚断断续续听了些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只以为是小姑娘家的小打小闹,没当回事,现如今看到来人,倒吸了一口气。 她并不认识沈砚周,听到他的名字也是在朋友聚会上。 沈家被认回来的私生子,人前风清霁月,人后狠厉毒辣。 她那时候好奇,什么人可以拥有这样反差的性格,所以要了照片来。 偷拍的角度,却能看出卓然不凡的气质和俊秀到没有任何瑕疵的五官。 让人一眼难忘。 和现在,从昏暗中走来的人,一模一样的气场。 姜槐点点头。 寻姐瞬时了然了什么,当即起身,轻轻拍了怕小姑娘的肩膀,“他是那个人的话,你说的事情就都不用担心了。” 沈砚周这样的人,怕是从来没有把沈家和他那个妈妈的主意放在心上的人。 说完,转身离开,与人擦肩而过时,能感受到来人的步履匆匆。 不属于他这个人的焦灼。 凌晨两点,小姑娘跑到海边喝酒,还真是长大了。 沈砚周坐到她身边时,姜槐刚刚把最后一听啤酒喝完。 mini bar送的少,两个房间不过六听,姜槐一个人喝了3听,人不紧不迷糊,反而越发的清明。 看着来人,西装笔挺,还隐隐有些烟味,不似于他过往身上那股淡不可闻的鸢尾根的味道。 怕是抽烟了。 眉头紧皱,没有了平日里见他的疏朗。 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宽肩窄腰,剑眉星目,让人想要借着酒意抱一抱他。 姜槐把头偏了回去,撑着腮,看着一望无际黑不见底的大海。 人真是奇妙,十八岁的时候,她最大的心愿是他可以喜欢她。 到了二十四岁,她反倒是开始害怕他喜欢她。 沈砚周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了许久。 浪潮拍打,恍惚间会让人误以为是在湾桐,她也曾和他一起看过深夜里的海。 最后还是姜槐先开了口,只喊了声,“哥。” 沈砚周低声,“嗯”的应着。 一路的情绪随着看到她坐在海边的背影而彻底消散。 周敬婉说再多,也与她无关,自己平白把情绪代入,还是太紧张。 怕她跑了,更多的是怕她开始接受其他人。 学生时代的恋情谈的再多,他也不以为意,可把婚姻当成是基础的相亲,是截然不同的。 他在姜槐这里,除了三年相依为命的生活外,还有六年的不告而别。 他自知,是鸿沟。 “我困了,要回去睡了。” 姜槐等不到他开口,酒精混杂着困意,撑到现在,全都源于一颗过分跃动的心。 她也想知道,沈砚周为什么大晚上舟车到这里。 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盐渍槐枝 第52节 但他不说,她便不想陪伴。 可人还未等站起来,手腕已经被紧紧扣起。 沈砚周扯着她,险些要把她拉进怀里,好难得撑住,脚扎在石粒里,生疼。 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 沈砚周立刻脱了西装外套,平铺在沙滩上,拉着姜槐坐了下去。 把脚拿到自己的怀里,一点点清理干净,仔细确认没有伤口,这才把她放下。 却又舍不得,指尖摸索着她的脚面,会有控制不住的冲动。 “沈砚周!” “周敬婉给我打电话说见了个和我有关的姑娘,已经有了稳定的男朋友,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沈砚周静静的开口,平铺直叙的把他听到的,臆想的内容冗杂在了一起,“你在她心里一直是一根刺,因为你对我太重要,重要到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沈家的一切,可以不要她这个母亲。” “所以我慌了,我以为你和姓刘的那个医生已经确定了关系,”他说着,指尖微微颤栗,“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一旦确定了,就彻底给我判了死刑。” 饶是情绪已经平复,可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沈砚周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 熬到深夜的血丝合着一抹红底,把人衬得越发的脆弱。 像他在万徽荣华,半跪在她身前的那一晚。 他惯是会用这样的套路,知道她抵不住,更知道她拒绝不了。 姜槐嘴张了又张,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 他明明什么都告诉她,半点没有瞒住自己,可一颗心却晃晃悠悠的,根本落不到地。 那双眸子本就色浅,挂了红,仿佛连带着鼻尖耳际都变得绯红,若是深冬,倒像是被冻得。 可如今这般,空气里黏腻潮湿,裹着海风和浪花。 姜槐长呼一口气,刚要说出些什么,却猛地被噙住了双唇。 几乎是啃咬的,席卷而来的热气,混杂着轻微淡雅的烟草气和微弱的属于她的酒意。 融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 他独断的,不给她半点挣扎余地的,恨不能将她吞食入腹的吻。 甚至没有给她呼吸的空隙。 姜槐觉得自己要窒息在他这个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吻里。 手脚酥软,没有丝毫的力气可以撼动他。 头脑空白,唇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任凭他摆布。 甚至,是他用掌心托住她的脑后,才使得她不至于向后翻扬过去。 她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 直至他突然冷静下来似的,给她渡了一口气。 姜槐这才活了似的,贪婪的,苛求更多的把自己逼向他。 可迎来的,是进一步的,毫无招架之力的吻。 吮吸着、啃咬着、湿裹着,最后,终于变成了温柔的,贴住她唇的,静静的亲吻。 姜槐喘着粗气,胸脯起伏,找不到一丝魂魄,像个傀儡娃娃,被他托着,捧在掌心里。 而后,他听到她,同样带着喘息和克制的语气,一字一句。 “姜槐,你再敢说一句不要试一试。” ----------------------- 作者有话说:沈砚周:从你这小丫头嘴里听不到我想听的话,直接封死 姜槐:!!! 第38章 抓痕 求求你爱我,好不好 姜槐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或者已经是困倦到脑子没有了意识,才会答应沈砚周和他一起回酒店。 还是在他将她吻到窒息,吻的头脑缺氧, 晕乎乎的情况下, 贴着她的耳阔,裹着三分笑意的说道, “你朋友肯定已经睡着了,打扰她们不合适。” 热气卷着她, 痒的她想要向后缩,又被他拦着,动也不能动, “放心,我睡在沙发上,你睡床。”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可姜槐竟然当真被他蛊惑着,又或者说, 被他背着一起回了酒店。 顶层不曾出售的行政套房, 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穿过主厅才会抵达卧室, 一旁开放的行政书房,整个房间干干净净的像个样板房似的。 姜槐坐在床上时才意识到,临来前买的所有用品都在楼下的房间里, 现如今她连个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看到沈砚周的衣物。 而刚刚把她领进来的人,此刻挽起衣袖, 在一旁的书房里打电话,应该有很急的需要他敲定的工作内容。 单手叉在腰际,只余了空境夜景下的一抹背影。 手机上赫然显示着3点。 凌晨这个时间段,想来应该是推了很重要的工作赶过来的。 白衬衣因为刚刚在沙滩上激烈的吻而被她揉搓的满是皱着, 肩膀和后脊处甚至还有她的抓痕。 充斥着暧昧和欲望。 姜槐长呼了口气。 越来越理不清的关系了。 这房间今晚不能呆,天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当即打着赤脚下地,人还没等走出两步,就撞上了打完电话回来的沈砚周。 面色平和,眼底裹了一抹笑,仿佛已经猜到了姜槐这一步的动作。 只不过挡在她面前,严丝合缝,半点溜走的空隙都不给她。 姜槐梗着脖子,摊开手,说的理直气壮,“我的换洗衣物都在楼下。” 不曾想,沈砚周却勾了个唇,拦腰把她抱起,在姜槐还未溢出的惊呼声中,丝滑的把她扔回到了床上。 屁股着床的瞬间,头也跟着嗡了一下。 姜槐龇牙咧嘴,抬头就看到沈砚周开了衣柜的门。 大大小小一排的日用服装,还有一侧是笔挺的西装衬衣,不少是长及腿部,可以当睡裙的长度。 像是他日常会住的房间。 姜槐是听阮安说过的,沈砚周在好多城市会有固定的常包套房,用以出差时居住。 这间怕是其中之一。 沈砚周随意取了件白色的丝绵t恤,款长,不透,刚好可以没过姜槐的膝盖。 递了过去,“你现在回去拿东西要开灯,会打扰到她们的。” “楼下房间的卫生间隔音很差,这个时间,是睡眠的关键点。” 道貌岸然的话术。 姜槐的嘴张张闭闭,最后老老实实的拿了他的衣服,进了洗漱间。 他总有无数的话可以佐证他的决定。 强辩也辩不过。 而且这的确不是个适合再回房间打扰别人的时间。 喝了酒、洗了澡,生物钟俨然已经不足以再支撑她想东想西。 人从浴室里出来,顾不得其他,就往床上倒。 头刚刚触碰到柔软的枕头,还未等拥抱,就被猛捞了起来。 沈砚周从另一个浴室已经洗了澡,手持着吹风机,现如今转身坐到床上,直接把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说罢,开了嘘嘘热热的风,指肚插进她的发缝里,温柔和细致的吹过每一个地方。 熟悉的,温暖的,让人没有半点防备的柔软。 姜槐几乎将自己彻底嵌进了沈砚周的身体里,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脯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她大抵是太困了,又或许那些本就东倒西歪,立不起来的挣扎此刻已经先她一步缴械投降。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他吹过头发。 她干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面朝他的胸膛,把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硬朗又带着他刻意放松下,肌肉的弹性,比枕头还容易催眠。 她睡得迷糊。 其间好像沈砚周试图换个姿势,还被她扯了回来,调回了她舒服的样子。 隐约在热风呼呼的声音中,听到了沈砚周裹着笑的话语,算不得正经的说,“是你不让我动的。” 再之后,睡意翻涌,没有了半点清醒。 还是手机震动在头下嗡嗡作响,她这才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摸。 先是摸到了一片硬挺的胸脯,继而摸到了一张柔软的脸颊,眼睛先于意识回到了身体里。 姜槐蓦得睁开眼,对上沈砚周那双清亮的眸子时,瞬时想到了一个词。 跑! 她竟然抱着沈砚周,睡了一整夜。 她那近乎八爪鱼的姿势,牢牢的扒在他的身上,因为穿着他的t恤,翘了边,大半的腿都露在了外面。 盐渍槐枝 第53节 好在应该是他替她盖了被子,堪堪挡住了大半的春光。 但偏偏人比她醒的早的多,撑在头,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裹着笑,如沐春风似的,还和她说了句,“早上好,槐槐。” 好什么好! 姜槐倒抽的那口气都吸不匀。 看着他那张脸,更不好了。 手机还在嗡嗡响着,她顾不得沈砚周,从枕头底下找了出来,赫然显示着是赵在怡的电话。 打了七八个,有一种不接不罢休的着急。 应该是看自己没有回去,以为发生了意外。 姜槐立刻接了起来,下意识的先把手机离远一步,却不曾想,赵在怡竟然难得的冷静。 “你哥让前台跟我们说你昨晚睡他那了?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他趁人之危?” 姜槐嘴张了张,低头就能看到沈砚周那副与他无关的无辜表情。 一双眼睛本就好看,现如今有一种晨起的亮,裹着笑意,柔和的不像沈先生,倒比以前的沈崇还多了几分俊秀似的。 勾人的很。 偏偏穿着和她一样的丝绵长t,黑色的长裤,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嘴角弯了一抹笑的从床上起来,穿着拖鞋去外间接水,想来是要给她和赵在怡一个聊天的空间。 像是开了屏的孔雀,装了个狐狸脑袋。 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姜槐。 你看,我这么完美又爱你的男人,你还在纠结什么。 姜槐大呼了一口气,捏着眼角,宿醉后周身疲乏,“说来话长,你等等我,我现在下去。” “好,我还在写本子,熬了个大夜,人快交代在这里了,寻姐有事已经走了,今天我们要蹭你哥的车回去了。” “那你先睡觉,晚点我再去找你。”姜槐了解赵在怡,通宵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精神听她去聊这种冗杂扭捏的奇怪情感。 姜槐起身,拖着一脑门的官司去做了简单的洗漱。 卫生间里已经放好了全套她的个人护理用品,和万徽荣华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沈砚周是什么时候派人送来的,又或者在他昨晚来的路上,已经安排布置好了这一切。 他大概就没想让她去和朋友一起住。 从房间里出来,果不其然的,餐厅里已经摆了她平日里喜欢的早点。 沈砚周换了身休闲的常服,长手长脚的坐在窗边看新闻。 还简单打理了头发,孔雀开的屏,越发的花哨。 看到姜槐出来,自然的拍了拍桌子,“过来吃点东西。” 说着,推了杯橙汁过去。 早起不喜欢喝牛奶,又不想让她空腹喝咖啡,这才让阿姨给她准备了鲜榨果汁。 姜槐也不扭捏,走过去拖了椅子坐下,喝了两口,又撕了片欧包,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 这种场景,倒真像是两个默契的老夫老妻。 然后,她听到他问她,“姜槐,你在顾虑什么?” 不是你喜不喜欢我,也不是你是否要和我在一起,而是,你顾虑什么。 沈砚周从不怀疑,姜槐对他的喜欢。 从十六岁到二十四岁,她都只喜欢他。 他确信。 就像他,刻在骨子里的,只喜欢她。 这种感情宛如浸入血液中的汁水,分泌不绝,越发充盈满溢,他沉浸其中,从未想过叫停。 他们就应该属于彼此。 姜槐闻言,越发的坦荡,面包放到桌子上,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沈砚周,你喜欢我什么?” 她大名大姓的喊他,把他放在了最平等的位置上。 他们虽然一起走过了荒芜又卑怯的青春,一起走过了相依为命的少年,但姜槐不懂,那个任性嚣张的自己,后来又匮乏到在他面前鲜少表露真性情的自己,他凭什么会喜欢那么久那么久。 不论是不甘心还是禁忌的刺激,姜槐都没有办法把这种感情和爱情挂钩。 她那时候喜欢他,是因为他足够好,高大帅气,聪明耐心,谁也抵抗不了,学校里暗恋他的人可以绕转整个校园,她不过是其中,因为父母,被牵绊在一起的一个。 她说的出理由,若是让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她都可以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可沈砚周那? 如何能喜欢上霸占了他年少所有父爱母爱,又被强行安排着去照顾的妹妹身上。 更何况,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责任再和弯桐市车上任何关系的他,六年没见的他,对她的爱到底是从哪里滋生出来的。 姜槐想要个答案。 沈砚周伸了手出去,“把手给我好不好?” 姜槐看着他,默默的把手递给了他。 隔着餐桌,他摩挲着她的指尖,粉圆娇小的指甲盖,干干净净的,被剪的堪堪齐过指肚。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想替你擦掉唇边的巧克力,”他说着,又觉得距离太远,把她扯了过来,放到了腿上。 人抱在怀里,沈砚周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处,安静的,却心涌波动,连带着呼吸深重的贴着她软滑的皮肤,然后带着她的手,向下探去,姜槐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从未接触过的,但却在赵在怡的话里无数次提到过的坚硬。 她吓到越发的不敢动,人微微颤栗。 “你看,只是这么抱着你,我就忍受不住,槐槐,”他叫她,低沉喑哑,克制隐忍,“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他发了疯的,在克制和爆发之间,拉扯着自己过了十年。 他一点都不想再忍了,他要她,不是生理意义的,而是全身心的,让她属于他。 “姜槐,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他说着,把姜槐的手向上,贴进了自己的胸脯,“我爱你爱到,它会因为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而加速跳动,在想到你的瞬间而过速。” “你不知道这六年我偷偷回来看过你多少次,你更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强大的太慢,才会让你等这么久,槐槐,”他几乎是喉口溢出的声音,他看着她震惊的神情,捧过她的脸颊,珍宝似的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的,一点点的摩擦着,吮吸着,极尽温柔耐心的,“求求你爱我,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嗷嗷嗷哦嗷嗷嗷,咱们下一章应该就会正文完结了!!!感谢一路来的小伙伴,不嫌弃我的更新频率,不嫌弃我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回忆穿插现实的这种写法,因为很怕大家不太会接受,所以这本文从开始更新到现在都没怎么申请过榜单,现在,终于快要结束啦!!可能还会有几个哥妹的番外,后续会看看反应情况,再确定是不是要多写一点,总之!!谢谢大家!!! 还有就是,这个文正文完结后会改一个书名,目前备选的有《盛夏槐枝》《暗恋槐枝》《盐渍槐枝》和现在这个《暗恋夏夜》,或者就是单纯的《槐枝》,如果大家有更好的名字也可以评论告诉我,采用的咱们发超级大红包!!!!! 第39章 正文完结 直到你也爱我 姜槐第一次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白日宣淫”。 她从来不知道, 只是接个吻,沈砚周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花样。 他几乎要把她贴进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内,揉碎到他自己的身体里。 密无缝隙, 他的唇从她的唇畔落到脖颈, 一路向下,甚至舌尖抵住她柔软而又敏感的腰肢, 轻轻抽吸,那种痒而酥麻的感觉瞬时腾空似的占满了姜槐的整个脑子。 衣服被褪下。 本就是他的t恤, 宽松肥大,从肩膀处轻轻一勾,就被剥落到地。 冰冷的玻璃触感混合着正午直射的落日, 像是被赤/条条的摊在沙滩上的鱼。 急切的呼吸。 姜槐一张脸通红,挣扎着把衣服捡了起来,像束胸似的裹在胸前,死死抓住不放。 沈砚周闷笑着,看着她那副熟透了, 却又嫩白粉红的模样, 舌尖在她耳边打圈, 轻声说着,“槐槐,我不看, 闭着眼睛亲你好不好?” 流氓又混账。 可哪里还说得出好或不好的话语。 姜槐连指尖都绷紧。 她那个素日里道貌岸然的哥哥,看起来不近女色的哥哥, 现在竟然这般模样。 她被亲的,丢了魂似的,喉口不自觉的溢出声音。 是会点燃他的声音。 沈砚周陡然一双眼眸通红,近乎爆炸似的, 吻着她,吮吸着她。 遍布她身体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他忍着她指尖扣住他肩膀上的疼,更像是诱瘾,让他想要把她彻底揉碎吃掉。 但到底是不能。 沈砚周知道,姜槐现在是被他诱惑着的,没了心智,但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 小姑娘人不大,心理负担却重的很。 自己这样,会被狠狠记上一笔的。 可却完全放不开,食髓知味,根本没有办法让她从怀里出去。 只能搂着、捧着、摸着、亲着。 天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等到姜槐重新回到浴室里冲洗时,周身都已经打着软,一张脸被热气蒸的通红。 他是温柔的,所以连个印子都没有落下。 可身上的每一个触感都在告诉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纵容着沈砚周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他们怎么能放肆到这种地步! 姜槐只想把头埋进胸膛里。 再自欺欺人的说他们是普通的兄妹关系,当真是掩耳盗铃了。 盐渍槐枝 第54节 谁家兄妹会如此这般,白日里在窗户前亲到失了理智。 姜槐在长凳上坐着发呆,脑内一片空白。 直到沈砚周敲了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这才堪堪起身。 换了一大早管家送来的新衣服。 长及小腿的素色连衣长裙,白色内衣,尺码恰如其分,一看便是沈砚周安排的手笔。 她以前晾晒内衣从来都不会背着他,他那样狐狸似的人想要知道,易如反掌。 只怕是很早以前,他便对她揣了不一样的情绪。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她想。 可事已至此,只能坦然对待。 姜槐推开门,就看到长厅里站着的男人。 洗过了澡,换了衣服。 白衣黑裤,额前的碎发盖住眉毛,眼眸看向她时,有几分紧张。 但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少会紧张的,所以那份神情里,就又多了一抹无措。 像是等待宣判的人。 十八岁的沈崇,也没有这样的姿态。 姜槐抬着头看他。 她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目光直白又坦然的看他。 以前的时候会害羞,后来少女心思怕被发现,余光都不敢给,再重逢,隔着时光和嫌隙,便越发的不敢直视。 现如今,她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眼睛上、鼻子上、眉毛上,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因为亲吻而微微有些肿胀,反而挂了粉色的红。 双唇闭起的弧度,完美的像口红海报上的建模造型。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只是看着,都会让人止不住的荡漾心神。 十八岁的时候是,二十七岁时,依旧如此。 能这样直白的看他真好,姜槐想。 这是被他喜欢的人应该享有的权利。 亦或者说,是女朋友的权利。 这个词在姜槐的脑海中蹦跳出来,吓了她一跳。 陌生到会诱发身体荷尔蒙的奇妙词汇。 男朋友、女朋友。 她总是习惯叫他哥哥,再生气些,叫他沈砚周。 可现在,她竟然想到了这样亲密的词汇。 所以他们算不算是恋人那? 她拿不准。 他好像一直在表白,却也一直没有严肃而认真的向她讨要过一个关系。 接过吻的兄妹?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长久正经的关系。 她脑海里想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慢慢跑了神。 某个在等待她答案的人从紧张,到焦虑,发现她眼神在自己脸上失了焦后,明白了点什么。 当即先前走了一步,敲了下姜槐的脑壳。 在她探寻上来的目光中,玩笑似的,却又认真的问道:“可以给我个名分了吗?” 姜槐蓦得脸就红了起来,梗着脖子,故作不懂,“什么名分?” “让你可以随时随地亲我的名分。” 沈砚周胳膊向前,拦住小丫头的腰际,轻轻一带,就拉进了怀里。 唇落在她的额上,轻轻的一个吻。 姜槐的脸,越发的红的像颗柿子。 嘴硬着,“谁想亲你了,我一点都不想亲。” “好,”沈砚周的笑容渐满,害羞却不拒绝,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他诱着她,“是我想亲你。” 他忍不住的吻住她的唇,又离开。 克制着自己,不要让事态再度像刚刚一样疯狂。 “所以,”他的鼻尖点住她的鼻尖,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温柔辗转又勾人的说道:“可不可以让我永远照顾你,以爱人的身份。” 淡淡的皂荚味道,合着若有似无得木质麝香和鸢尾根的气息。 那种少见的干净到极致的味道充盈在她的鼻腔内。 十八岁的姜槐曾经在梦里面无数次的想要去拥抱这份味道。 过去的六年,她从不理解的难过到怀念,再到遗憾的释然,心里装得全都是爱他这件事情的不甘心。 她把手臂伸出,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双唇抬起,落到了他的唇上。 管它什么伦理道德,管它什么父母关系,亲缘障碍。 现在,她只想亲吻他。 像他说的,给她一个随时随地可以亲他的名分。 如果有一天,他们走不下去,众叛亲离,她也认。 十八岁那年她都可以如此勇敢,二十四岁的她又为什么不可以。 == 那天的最后,是赵在怡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姜槐。 连环夺命call的赵编剧,嗷嗷的嚷着,“姜槐,你去睡男人了吗?!不是说一会儿就下来。” 彼时,已经被沈砚周剥得衣服尽褪,娇喘不断的姜槐猛地一激,迅速穿好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太快了,也太怪了。 姜槐想。 沈砚周怎么那么像未经世事的处男,狂热粘人。 只要最简单的一个回应的动作,就能彻底激起他的欲/望。 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顶着一张性冷淡的脸庞装腔作势的! 到达楼下时,一张脸潮红。 赵在怡靠在门边啧啧的阴阳怪气,“你跟你哥睡了?” “我没!”姜槐心虚的辩白。 “切,”赵在怡不信似的,挥了挥手,“那么优质的男人,睡一睡咱们不吃亏。” “欲望是人之根本,要趁着年轻,睡一些干净的、好看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活好的男人。” 这话越说越没谱,姜槐连忙打住。 只不过这场行急匆匆的海边之旅,来得快,去得也快。 赵在怡要回京交新剧本,姜槐也没什么再看海的心情。 沙滩上人多,吵吵嚷嚷的人流如织,远不及湾桐市人少静谧的海岸。 是以简单吃过了午饭,便向回走去。 姜淑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姜槐和刘辉旭见了面的事情,发来信息询问两个人的首次见面感觉如何。 姜槐瞬时头大。 总不能说,她和对方不来电,反而和沈砚周搅到了一起去,岂不是天炸惊雷。 她了解姜淑云,惯能掀起风浪来。 不见得比沈砚周的生母差。 只敷衍着回了句:不合适。 以至于回行的路上,姜淑云干脆把电话打了进来。 车是阮安亲自开的,商务车型,赵在怡坐了副驾,沈砚周坐在二排,看着一旁是小心翼翼,拧着眉接电话的姜槐。 一口一个“妈”,又不敢把话说的直白,只不断重复着“不合适。” 对方不依不饶的,大抵是想问问,什么样的人才算合适。 姜槐把电话挂断的时候,心情不算好,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干瘪的酸菜似的。 赵在怡从前排探过头来,“怎么,阿姨问刘医生的事?” 姜槐点了点头。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你就说你喜欢老陈那样的,红毛小少爷,再催你你就和他结婚,吓唬吓唬你妈。” 姜槐一惊,“不能。”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要是真点头,陈悫实能乐的跳八尺高,他天天盘算着娶你回家呐。”赵在怡不知道其中深浅。虽总打趣姜槐和沈砚周的关系不清不楚,却也只当是开着玩笑,没做数。 现如今认真的说:“就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哥来了,陈少爷铁定过来,他真是宝贝你宝贝的紧。” 赵在怡越说,姜槐越头大。 余光去瞥沈砚周的表情。 盐渍槐枝 第55节 直接被他攫取了目光,张嘴说了两个字,姜槐瞬时如临大敌。 立刻捂住了赵在怡的嘴。 这话若是再多说下去,只怕自己今晚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砚周看着她那副受惊小兔子似的模样,勾唇轻笑,眼底浸润笑意,俨然一副早上吃饱餍足,现如今逗着她玩的意思。 回到北青市,已经是下午四点。 赵在怡着急回公司,率先绕路把她送了回去。 姜槐昨晚睡得不好,凌晨三点入睡,九点就被赵在怡的电话叫醒,又被沈砚周折腾了半响,现如今晃晃的,睡得迷糊。 车停下,沈砚周揉了她的发,这才惺忪着睁了眼。 一双眼睛迷离,懵懂的像个红眼的兔子。 坐在位置上发呆。 沈砚周下了车,从她那侧开了车门,双手插进她的腋下,拎小朋友似的,把人抱了下来。 姜槐这才清醒了起来。 踢蹬着腿的落了地。 车停在了大型商超门口。 “不回家吗?”姜槐好奇的偏头看他。 沈砚周自然的牵过了她的手,像小时候他们一起去门口超市里买东西的模样,“买菜,做饭。” 他在国外的六年,模拟过无数次这样的桥段。 他牵着她的手,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去买她爱吃的菜,然后把每一样做给她吃。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十七岁那年,他给她做的第一顿饭。 小姑娘的眼神从戒备到惊艳,毫无保留的,吃得饕餮满足。 嘴角的饭粒,眼底的惊喜,还有捧着碗,喝下的满满一碗汤。 明明瘦小的人儿,却有那么惊人的食量。 她笑的一双眼眸里都是星星,夸赞着,“哥,你也太厉害了,你做的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后来,他给她做过的每一道菜,她都认认真真的,吃得干净而享受。 眯着眼,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从那时起,他就想,三餐四季,他愿意余生都为她添一勺饭,一匙羹。 现在,他看着她雀跃着,指挥着人把最大的一块肋排装袋,兴奋的摇着,“我今晚要吃粉蒸排骨和红烧排骨,好不好?” 他说“好”。 上前接过袋子,勾着小丫头的鼻子,“再做一份炸小排好了,一肉三吃。” “可以吗?”她幼圆的眼睛睁着,“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他到底忍住,没有在人流如织的商场吻她,而是捏过她的脸颊,揉了揉她的发,“槐槐,我愿意一辈子被你麻烦。” 我的人生中只有一个盛大的夏天,那个夏天之后月亮就陨落了。 我用以后得每一个夏天去临摹那轮月亮,我嫉妒它的仅有,又爱慕它的温柔。 姜槐,离开你的每一个日夜,我都在怀念曾经的每一个日夜。 一遍又一遍。 直到你也爱我。 ----------------------- 作者有话说:我们正文完结啦!!!!一开始就想写个非常甜非常短的哥妹小甜文,没想到还是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感觉追更的每一个宝子!我们发红包啊!爱你们!!群么么!!接下来还有超甜番外!!!!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