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美人在星际文疯狂逃命》 第1章 《废物美人在星际文疯狂逃命》作者：ac昭苏【完结】 文案： 【守序邪恶攻x混乱善良受】 没事不要得罪系统。 职业穿书者路衍因在任务中过于摆烂，被系统扔进了一篇烂尾狗血星际虐文。 睁眼的一瞬间，原著最大反派伊修斯正压在他身上。 路衍：“……？” 事毕，伊修斯扔给了他两张纸巾。 巨大的懵逼过后，路衍裹着浴巾躲进浴室，弄清楚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主角受希尔，间谍omega，潜伏在伊修斯身边，马上要迎来被毁容挖眼的凄惨命运。 路衍：“救……” 还没完，系统为了阻止他再次躺平摆烂，在他想尽办法出逃后，强行给他加了“菟丝花buff”。 他将一步步变成人尽可妻又可欺的花瓶废物，唯一的价值就是用顶级信息素抚慰alpha。 除了依附书中强大的角色，别无出路可选。 路衍：“救……” 问题是，书中角色没一个正常的。 睚眦必报的阴冷反派，面善心狠的阴湿主角，手段毒辣的变态配角……还有充斥着全宇宙、无处不在的异兽虫族。 落到谁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 没办法，只能逃命！ * 伊修斯是盘踞一方的星际枭雄，s+级alpha，和所有在深蓝战场厮杀的高阶alpha相似，精神力越强，越离不开omega的信息素抚慰。 他豢养了一堆金丝雀，把所有omega的脖子当药啃，唯独对一个美貌绝伦的小o温柔备至。 却没有想到，这个他宠了五年的美丽金丝雀是个间谍，在一次远航任务前夕，给他下完毒，跑了…… 劫后余生的伊修斯收到这小o最后一条消息：先生，对不起。我只是想活下去。 伊修斯漠然冷笑。 想活，想得美。 【食用指南】 1.攻受1v1，双洁； 2.世界观涉及虫族但虫族是背景板反派，非虫族文； 3.因为是穿书文，攻有且只与原身发生过关系，受继承原身记忆与身体，觉得受≠原身并因此认定攻不洁的，可以直接避雷； 4.剧情设定高阶a需要依赖o的精神力抚慰，非暧昧向，觉得这点也属于不洁的，也可以直接避雷； 5.受是废物美人人设，前期摆烂傻白甜，圣母值略高，后期认真走剧情会支棱，非强强但也不是纯粹金丝雀；全文剧情感情对半开，后期偏甜宠救赎，大家看文愉快~ 内容标签： 星际 系统 穿书 abo 轻松 he 主角视角路衍/希尔互动视角伊修斯配角瓦伦丁苏理查 其它：金丝雀 一句话简介：一觉醒来反派大佬压着我 立意：和平是最好的祝福 第1章 路衍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听到男人在自己耳边温热的喘息。 一双大理石般坚硬的手将他钉在床上，他动弹不得，有足足几分钟，路衍没能反应过来自己正在遭遇什么。 直到压在他头顶的男人一声闷哼，过电般的快感击得他头皮发麻。 路衍睁大眼睛，无比愕然地眩晕了一阵，好半晌，男人从他身上起来，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他手里，然后兀自走进了洗漱间。 水流声闷闷的传来，撞击路衍耳膜的同时，也撞击着他的神经。 许久，他机械地从狼藉一片的床上爬起。 怔怔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青痕遍布、寸缕不着的身体。 我……靠？ 路衍拼命搓了搓脸，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他深呼吸，平复，再深呼吸。 又掐了把自己的人中。 好半晌才清醒过来。 认清现状后的他迎来的是极大的愤怒，脑中像被丢了颗原子弹，轰隆隆地炸开，浑身止不住发抖，鸡皮疙瘩一层一层蔓延，胸腔内爆发出一种当场就要杀人的恨意。 那系统指定在报复他！否则谁他妈穿书一睁眼直接穿到床上！ 身体还残留着事后尚未散去的余韵，路衍又狠掐了一把自己，强行克制住身体的反应，随即四处寻找衣服和趁手的武器。 是，系统他摸不着也抓不到，但他要杀了刚刚qj自己那人！ 直到“咔哒”一声，浴室门打开，刚刚那个男人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路衍抬头，与那个身高至少有一米九的男人对视。 男人肩宽窄腰，肌肉削薄劲瘦，其中一条手臂是义肢，由纯黑的金属打造，嵌在他浑身白到发冷的皮肤上，透出一种诡异的美感——那义肢显然与普通残疾人的义肢不同，动作之间，丝毫没有笨拙与卡顿，反而异常流畅灵活，似乎完全跟他整个人融在一起。 就像他生来就该长这么一条胳膊。 路衍怔怔盯着这人，突然抿了抿唇，杀人的念头消散了大半。 伊修斯。 原著中那个杀穿了宇宙的男人。 伊修斯留着一头墨蓝近黑的狼尾短发，因为洗浴之后没有打理，长长的刘海搭在眼前，显得有些阴森和落拓，但很快他把头发往脑后理了理，露出那双同样墨蓝色的眼睛。 眼皮垂下，望过来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漫不经心的温柔。 他扫了路衍一眼，目光微顿，问：“怎么了？” 他看到路衍在发抖，脸上还有些惊慌失措的茫然，伊修斯俯下身，那只带着温度的手自然而然落到路衍后颈，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起路衍后颈的腺体。 路衍微微一颤，因过分娇嫩的腺体受到刺激而忍不住身体绷紧。 他想起来，这还是一片abo文。 而他是一个间谍omega。 伊修斯注意着他的反应，微蹙了下眉，停下动作：“不舒服吗？” “没……没有。”路衍彻底打消了在这人面前送死的念头，轻轻推了对方一把，“我……去洗一洗。” 他拽着身上的毯子，裹紧自己，往刚刚伊修斯去过的浴室方向走。 但被伊修斯拉了一把。 路衍回头，看到这个原著最大反派的脸上挂着一层不轻不缓的笑，挑眉，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直拖到地的毛毯：“要裹着这个？” 路衍：“……” 不裹的话他就l了。 他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有些无从反应。 伊修斯轻笑一声，打量着这个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真正放松过的小omega，干脆将自己身上的浴巾扯给他：“去吧。” 嘶。 路衍倒抽一口凉气，被某个过于骇人的东西扎了眼，他连忙将头转开，哆哆嗦嗦接过对方递来的浴巾，逃窜般冲进浴室。 * 花洒浇下，路衍脑子仍是懵的。 他想起这本书的些许设定：abo，狗血星际文，烂尾，虫潮，宇宙争霸，间谍…… 毫无组织的词汇在他脑海里乱窜，路衍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那不该看的东西，吓得他连忙又把眼睛睁开。 热水进了眼，刺得他生疼。 路衍在浴室里蹲下。 热水冲刷着他的头颅，思绪像蒸腾的热气，一片空白，按理说他该捋捋剧情，确定自己如何推进系统任务……可系统显然把他卖了。 就因为他在前面几篇文里都躺平摆烂吗？ 那真是很恶毒了。 路衍是个职业穿书者，绑定了一个烂尾救赎系统，顾名思义，就是把被作者们抛弃的狗血烂尾文补完。 可推进任务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bug： 烂尾作品在成为一个小世界后，角色们会自行根据书中逻辑运转，无论有没有他，书里的人都会持续生活下去。 所以路衍就算躺平不干，纯靠拖时间，也能把大部分烂尾文拖出一个结局。 只不过解决不了前文的伏笔罢了。 但并不耽误他完成任务。 作为穿书前混迹职场多年的资深牛马，路衍左右一权衡，发现这比让他去汲汲营营地对付书中一个比一个变态的角色性价比高多了，毕竟这些文之所以又烂尾又狗血，都跟那些阴暗爬行的角色脱不开关系。 路衍只想离这些角色远远的。 所以他在每个世界里躺平摆烂当路人，纯靠混日子敷衍系统的任务。 因伏笔未完成而被屡扣绩效的系统对他pua未果，恼羞成怒，便把路衍丢进了这里。 淦。 路衍深呼吸冷静了一会儿。 …… “希尔？” 浴室外忽然传来询问，是伊修斯的声音。 路衍起初没有回应，直到第二声询问传来，他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 原著主角受的名字就叫希尔。 路衍连忙答应，扶着墙壁起身，临时抱佛脚地从脑海里扒拉起这本书的内容——一般来说，原著会内化进他的脑海，成为他的记忆。 为免对方怀疑，他赶紧擦干净身上的水渍，但环顾半晌，发现自己没带衣服。 第2章 咬了咬牙，他推开浴室门，谨慎地露出半个头：“先生……有没有衣服？” 希尔在原著里称伊修斯为“先生”。 却没等伊修斯回应，旁边墙壁上忽然伸出一只机械手臂，递给他一套衣服。 路衍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说了声：“谢谢。” 这是超脑服务体人工智能，名叫菲克斯，隐匿在反派伊修斯所处的一切空间，必要的时候会以机械手臂、机器人、战舰、马路边上的电话亭等各种意想不到的形象出现。 路衍换好衣服再次走出来，看到伊修斯正坐在室内吧台前，穿了件跟他一模一样的黑蓝修身星航服，义肢搭在吧台前投放光屏，另一手端着杯冷饮啜饮。 听到响动，伊修斯偏头看过来一眼，目光在omega纤细美妙的身体上流连半晌——希尔皮肤雪白，有一头浅金色的长发和一双琥珀般清浅动人的眼睛，在他所豢养的诸多omega中美得格外出挑。 没人不喜欢这样长相漂亮又乖巧的小o，伊修斯勾了勾唇角：“过来。” 路衍硬着头皮走过去。 伊修斯将他揽进怀中，端冷饮的那只手放下杯子，环着他的肩膀，指给他看光屏上投放出来的星图： “接下来我们要到这儿，大约十二个小时的航程，跟我做交易的那位帝国联盟高层终于肯露面，我得去会会他，搞清楚他的身份，你跟我随行。” 说着低头，嗅了嗅路衍后颈腺体部位尚未消弭的浓郁信息素味道，意犹未尽地用牙尖蹭了蹭。 路衍努力克制住自己身体的哆嗦，忍着不去躲闪。 根据原身希尔的记忆，伊修斯并不时常对他做这种亲密举动，结合空气中残存的alpha极具压迫感的清酒信息素气息，路衍判断，伊修斯大概率处于易感期。 希尔以被豢养的金丝雀身份卧底在伊修斯身边，最大的作用是为对方解决欲望和提供抚慰。 这篇文里的alpha不仅有易感期，还有精神力反噬——abo三种性别中，唯有alpha能通过腺体释放和掌控精神力，他们依靠精神力控制机甲，进行太空战争，但精神力等级越高，消耗的腺体能量就越多，会产生一系列后遗症，称作精神力反噬。 相应的，omega腺体所释放的信息素有助于缓解alpha精神力反噬症状。 原著伊修斯是未测定具体等级的s+，希尔只有a级，等级差距过大导致希尔每次承受对方的精神力倾泻时都格外痛苦。 当然伊修斯并不会特别在乎他的感受。 即便相比其他omega，希尔已经算是伊修斯豢养的众多金丝雀中最受宠的那个，但这种宠爱根植于他过人的美貌、乖顺的性格、以及编外星群b级以上omeg格外稀少而凸显出的稀缺性上。 对伊修斯来说，omega不过是一些用尽即废的物件。 路衍当然一点都不想跟伊修斯随行。 可没等他想出理由拒绝，伊修斯晃荡着手里那杯特调的冷饮，忽然道：“今天冷饮调得不错，有股橙花的味道……” 说着低头，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路衍：“……” 他低头朝伊修斯手里的冷饮看过去。 橙黄色渐变分层的软饮，挥发出一种特别的甜香，伊修斯正常状况下并不爱喝这种过度甜腻的饮品，只有易感期的时候格外噬甜。 希尔当然要借此机会讨好他。 只是…… 路衍忽然想起了什么，伊修斯方才那句“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在原著中出现过，作者用了很多笔墨来渲染这句话落地后的紧张气氛…… 无他，因为希尔确实在这杯饮料里加了东西。 路衍看向伊修斯投放在面前的光屏，光屏角落有一串日期：新星历4075年，173日。 4075年。 他回忆原著内容，很快确认了时间： 这是原著烂尾前最后几段剧情： 4075年，间谍希尔结束了在伊修斯身边多年的潜伏任务，他暗中运作，让伊修斯与主角攻搭上线，并在约定地点会面。 但事实上，这是一场阴谋，一场专门针对伊修斯的鸿门宴。 希尔在临行前在伊修斯的冷饮中下毒，混合了自身信息素味道的神经毒素令伊修斯毫无察觉，毒素发作时间是十二小时，刚好是伊修斯抵达会面地点的时间。 主角攻——帝国联盟太子殿下，利用这场埋伏，铲除掉了宇宙中最令自己不安的祸患。 伊修斯毒发无法行动时，是希尔亲手射杀了他。 濒死前的伊修斯为了报复，扑上前毁了希尔那张格外美丽的脸。 …… 路衍吞了口唾沫。 也就是说，再过十数个小时，他要跟这个原著第一反派对轰，并被对方用金属义肢生生挖掉眼珠，撕烂整张脸。 老天！地狱开局！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我……是有点，不太舒服。” 路衍开始想方设法摆脱这场烂局。 系统必然是在搞他，才让他穿到全书最凶险的时间点，他不能坐以待毙！ “我太累了……”路衍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好理由，想到方才那场激烈的床事，决定拿来用一用，“先生，我……身体有些吃不消，您要不……带别的omega？” 伊修斯养了一堆金丝雀，又不止他一个。 他看到伊修斯的脸色倏然冷淡下来。 那双墨蓝如深空般的眼睛垂望向他，目光仿佛能把人冻住，路衍听到“咔哒”一声，伊修斯将手中的冷饮放下。 房间寂静，突兀的声音带给人压力感。 刚刚握过冷饮的手攀上了希尔脖子，带着令人猝不及防的冷意，伊修斯语气漠然：“不想去？” 路衍：“……” 这位反派绝不是好说话的性格，原身希尔此前甚至从未敢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但路衍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在作死和必死之间，他只能赌一把前者。 伊修斯垂眸看着他，小omega瑟缩在他怀里的样子像个鹌鹑，身体因紧张而发抖，脖颈、锁骨、以及被衣服掩盖的全身，遍布他方才粗暴索取的痕迹。 希尔是个在床上疼到打颤也会忍着，并摆出一副享受表情来取悦他的性格。 此前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 伊修斯扣在路衍脖颈上的指尖停顿了半晌，为怀里的omega释放起安抚信息素。 “不想去就不去吧。”伊修斯忽然淡淡道。 路衍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答应，有些出乎意料地抬头，与伊修斯暗含宠溺的目光对视了一眼。 伊修斯捋了捋他垂在脑后半干的金发，用那只金属义手挑起他清瘦白皙的下颌，思索了片刻： “帝国联盟研发了一种腺体催化剂，可以促进腺体二次分化，我会想办法搞一支，如果你能分化为s级，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 希尔是个a级，不管是应对易感期还是承受他的精神力倾泻，都显得吃力些。 时间不早，伊修斯很快放开路衍，起身，走到吧台旁的武器陈列柜前，挑了几把趁手的武器配上，又从最上层取下一排抑制剂，丢给一旁待命的机械手臂菲克斯。 而后又接通星舰领航员的通讯，一边确认星舰航线和预计到达的时间，一边在出门前给路衍打了个手势。 嘱咐路衍：“好好休息。” * 磅礴的星舰从日初基地离开，像块乌云从头顶飘走。 路衍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目睹不远处的人造太阳像日食一样被星舰遮蔽又还原，不过十多分钟，伊修斯离开了这颗名叫厄尔斯的星球。 他轻呼口气，立刻行动，筹谋起自己的逃生计划。 做什么间谍，不够玩命的！ 原著是篇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虐文，主角受希尔从小身世坎坷，孤儿院出身的他因杀了企图性侵自己的养父母，被帝国联盟法庭判处死刑，临刑之际意外被帝国太子殿下瓦伦丁搭救，从此对瓦伦丁一见钟情，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舔狗。 因为身份和等级的巨大差异，希尔深知自己配不上太阳一样耀眼的帝国太子殿下，只能把可望不可即的卑微爱意埋藏心底，心甘情愿为瓦伦丁奉献一切。 瓦伦丁需要一个间谍，用来潜伏在帝国联盟管辖之外的编外星群，为王室开拓与编外星群的私密贸易，扩充王室武装。 希尔便自愿报名，想方设法以金丝雀的身份，卧底到编外星群势头正盛的星匪头子伊修斯身边，暗中运作，如瓦伦丁所愿，牵头搭线促成了这桩秘密贸易，并暗中监视伊修斯…… 这篇文之所以烂尾，主要是虐点实在太雷——希尔为了完成瓦伦丁的任务，被迫跟反派伊修斯先发生关系，甚至怀孕流产，令读者们一度破防，在评论区狂骂。 作者为挽救口碑，想方设法把伊修斯提前写死，于是安排了这段希尔给伊修斯下毒的情节……没想到被骂得更惨，最终在一片谩骂声中选择了太监。 第3章 哎。 路衍长叹一声。 作者烂尾一时爽，穿书任务火葬场。 如今的他既承担不了杀伊修斯的后果，也完不成主角瓦伦丁交代的任务，无论落到哪一方手里，都很难有好下场。 这次不是他想摆烂，是不得不苟。 他必须离这两个角色远远的！ 路衍仔细琢磨一番，利用原著提供的信息，为自己设计了一个逃跑计划： 首先，得准备一笔钱。 这是一个被王室、贵族、财阀和诸多星匪势力相互掌控和争夺的宇宙，没钱寸步难行。 他乘坐电梯下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作为伊修斯身边的金丝雀，希尔应该并不缺钱花。 可路衍在房间里搜刮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 他一脸茫然。 低头回忆剧情，很快发现了原因： 原身希尔单恋太子，即便不得不在伊修斯身边虚与委蛇，可内心深处始终为太子守着一片净土，具体表现就是不接受伊修斯送他的任何东西。 这…… 净土是净土，钱是钱啊！ 路衍在内心长啸，颇感绝望，正发愁之际，忽然往旁边一瞧，发现了原身放在桌上的个人终端。 星际时代每人都配备有个人终端，外形类似护腕，功能类比手机，可以通过投放光屏进行联网操作，其中嵌入了用以识别身份的基因码，又相当于通行宇宙的身份证。 路衍想到了什么。 他打开终端投放光屏，搜索原身的个人账户，很快找到账户里躺着的那张电子银行卡。 厄尔斯星球所在的绯石星群是伊修斯管辖的星域，建立了统一的金融体系，这张卡是伊修斯随手转给希尔的，让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自己买着玩。 希尔此前从来没花过这张卡里的钱，甚至没有看过余额。 如今打开一看，打头的数字后面跟着串比他命都长的零。 整整一千万。 嘶。 不愧是反派，财大气粗。 路衍不客气地把一千万收下，转念一想，这张卡大概率记挂在伊修斯名下，但凡消费，就会被对方得知动向，而且似乎只能在绯石星群使用。 绯石星群以外的地区，货币体系混乱，每个星群、甚至每颗星球都有不同的币种，五花八门到秦始皇来了都犯愁。 要想逃离伊修斯的掌控，首当其冲要把手里的钱洗一遍。 最好换成到哪儿都能花的硬通货。 根据原著设定，该宇宙最硬的硬通货是芯核，这是一种机甲战舰航行时必备的能源，到哪儿交易都好使。 问题是不好获取，作为战备物资的芯核大多掌握在政府、军阀手中，而且携带起来不太方便。 除此之外，便是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黄金。 黄金流通度不如芯核，尤其编外星群，拿着黄金是买不到任何东西的，只有在固定的银行和黑市站点兑换成通用货币才好用。 优点是比较好搞，一般市场的金饰铺子就有卖。 路衍思来想去，无可选择的决定了后者。 …… 星际时代的个人交通工具是飞船，路衍根据原身记忆，来到日初基地的停泊场。 日初基地作为伊修斯在厄尔斯星球的大本营，占地面积巨大，里面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飞行器，有体型庞然如几层楼高的战舰，也有汽车大小的私人飞行器。 路衍找到自己的飞船，继承希尔记忆的他熟门熟路打开舱门，启动驾驶程序，却不料眼前忽然跳出一块闪亮的光屏。 光屏上显示一个像素点绘制的笑脸，彬彬有礼询问：“您好，希尔先生，请问您要外出吗？” 路衍愣了一会儿，认出这是菲克斯。 菲克斯主机部署于日初基地，无处不在地监视着基地里每一个人，任何人进入基地或离开都要向它报备。 路衍心虚地撒了个小谎：“我……到商场转转，散散心。” 菲克斯并无阻拦的意思：“那请问您是否需要随行服务？” 随行服务是指菲克斯分出一个独立意识主体，装载于路衍所在的飞船，在路上随时提供服务。 路衍忙摇头：“不用。” 他可不需要一个随身跟着的摄像头。 菲克斯：“好的，祝您行程愉快。” 光屏在他眼前消失。 路衍松了口气。 启动飞船，离开停泊场，他头也不回地驶离日初基地，往厄尔斯星球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飞去。 * 伊修斯在几个小时后收到了一堆副卡大额消费账单。 他起初并没有关注，但那消息不停跳出来，一笔接着一笔，最终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有几秒钟，他甚至没想起这张卡是什么时候丢给谁的，查了查办卡日期和关联记录，才想起是五年前给希尔的那张。 希尔在花他的钱？ 破天荒。 伊修斯先是意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是这张卡被谁撬了，或许是哪个黑客摸进来偷了卡号密码，毕竟整整五年，这张卡在希尔手里没有一点动静。 钱被盗了事小，有人能黑进他的系统作乱却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他叫了声菲克斯，让人工智能查这张卡的动向，顺便问问希尔在做什么。 随行在星舰的菲克斯分体与位于日初基地的主机数据互通，但伊修斯的星舰离开厄尔斯星球已经有一段距离，来回传输通讯需要时间，大概几分钟后菲克斯才发来汇报： “消费记录的确是希尔先生本人，他刚刚驾驶自己的私人飞船离开基地，前往市区商业中心，说要去散散心。” “散心？”伊修斯意外挑了挑眉，“他都买了什么？” 菲克斯：“抱歉，先生，希尔先生没有加载随行服务。您若想了解，我会在他回来后代您询问。” 伊修斯：“不必了。” 花钱而已，他对身边的omega从不吝啬，偶尔兴致来了，也会买些东西丢给他们开心。 说罢便打算关掉消息提醒。 只是他跟菲克斯说话这会儿功夫，低头一看，卡面余额已经迅速跳成了0.37，然后不动了。 伊修斯：“……” 他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生出些许好奇，想到今天希尔一反常态的拒绝，思索几许，又对菲克斯道：“等等，追踪他的行程，向我实时汇报。” 菲克斯答应，并在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后，就立刻传来消息：“先生，追踪到希尔先生离开商场，驶离了厄尔斯星球。他没有报备任何行程，但我监测了他的航程轨迹，推测目的地是瓜伦瓜多星球。” 瓜伦瓜多？ 去那儿干什么？ 瓜伦瓜多星球位于绯石星群边缘，同样是伊修斯势力范围内的行星，但主要用于接驳外星群航线，是一个站点行星。 该星球鱼龙混杂，汇聚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走私徒、流浪汉、星际海盗们，有不少人在这里做见不得光的生意，黑市遍地开花。 对一个omega来说并不安全。 伊修斯问：“有人跟着吗？” 菲克斯：“没有，不过他携带了个人终端，里面有您的高等级授权码。” 授权码是一种独特的身份认证，也是势力象征，希尔只要出示它，就能证明自己是伊修斯的人，至少瓜伦瓜多星球没人敢动他。 伊修斯拧着眉，心底升起一丝疑虑。 只是没来得及多想，星舰指挥室忽然传来警报声。 挂在伊修斯耳边的通讯器里传来领航员急切的汇报：“老大，前方突发虫潮！” 伊修斯看向监测航线状况的室内光屏，看到原本寂静无垠深空宇宙中，突然张开了一个黑色的孔洞，像有谁拿刀从宇宙背面划了一个窟窿，从里面冒出一团黑色的、密密麻麻的虫子。 虫潮。 从百多年前第一个虫洞在帝国联盟主星附近出现，虫族从异时空源源不断地降临，宇宙像破了洞的屋顶，裂缝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虫群蜂拥而至，对人类展开厮杀。 人类利用机甲和战舰去对付它们，可虫潮清剿一批，又来一批，近些年连正常的航路也开始受到干扰，似乎永远没有将这些虫子们杀尽的一天。 伊修斯接通通讯，向领航员发送指示：“测算数量，等级。” 领航员很快回复道：“虫洞面积三公里左右，目测有上万只，暂时没有发现虫王，等级……十四级。” 伊修斯：“问题不大。” 十级以下的虫潮，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暂时搁置了希尔去向的问题，转头接通另外两名副官的通讯：“洛伦，慎星河，下放星舰前部甲板，出动101、102两艘战舰，四排前列机甲，清理航线虫潮。” 两名下属：“收到。”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路衍顺利抵达了瓜伦瓜多星球。 第4章 他到这儿是兑换黄金的，刚刚入手的一麻袋黄金不可能拎着走，得兑换成星际通用货币，瓜伦瓜多星球黑市遍地，最适合干这种勾当。 且根据原著形容，这里虽然也是伊修斯的地盘，但管理松懈，又处于绯石星群边缘，换完钱可以直接跑路。 他将飞船停在该星球最大城市的停泊场，换了件新买的衣服，从驾驶舱里走出来。 瓜伦瓜多的人造太阳过于陈旧，造氧设备也不是非常先进，以致于这里气温寒冷，连光线都显得黯淡，刚落地时会感到呼吸不畅。 路衍适应片刻，把卫衣领子拉紧了些，戴上鸭舌帽，又把一头过于惹眼的浅金色长发扎起来，塞进帽子里。 环顾四周，一片灰蒙蒙，空气质量堪忧。 林立的高楼隐匿在灰雾与即将到来的夜色之下，放眼望去，只能看清五花八门的霓虹灯招牌和遍布街道上空的广告光屏，大街上除了几个晃荡的混混，几乎没有路人。 每个星球的时间不一样，路衍从厄尔斯过来时还是上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航程，落地到这里就成了傍晚。 该市区是瓜伦瓜多著名的黑市聚集地，来自不同星球的三教九流在这里混居，时不时就要发生几起街头争霸、帮派斗殴事件，一旦入了夜，危险倍增，街上就鲜有行人。 路衍并没有把要换的黄金直接带在身上，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加快步子，跟着终端导航，打算去一个叫“沃尔酒吧”的地方。 沃尔酒吧的老板名叫老科勒，在原著中是个不起眼的配角，经营些身份伪造、武器走私、芯核倒卖等见不得光的生意，。 原身希尔常年跟在伊修斯身边，对这人略有耳闻，知道他是帮伊修斯办事的其中一个小喽啰。 编外星群作为不受帝国联盟管辖的法外之地，想进行一场靠谱的交易，没点实力和靠山绝对不行，路衍手里的一麻袋黄金并不好出手，必须找个知根知底的人代为处理。 老科勒虽是伊修斯的人，但够不到跟伊修斯直接说话的份，对路衍来说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刚一进城，路衍就发现自己身后缀了几个混混。 那些混混大概是看他独自一人，身板又小，还是一副找路的神情，判断他毫无帮手，便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路衍无奈地叹了口气。 星际文真是麻烦。 一个混混怪笑着凑到他面前，伸手便要来扯他衣服，路衍先是向侧边一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反握住对方的胳膊，“咔哒”一拧，伴随着对方的惨叫声，又迅速抬腿朝对方裆部狠踹过去。 痛叫声响彻街道，被路衍踹倒的混混在地上缩成一团，脸色惨白。 其余围过来的人顿时在原地愣住。 路衍将手伸进卫衣口袋，做出摸枪的动作，另一只手压帽，抬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些在街上游荡的混混们并不成气候，见对方丝毫不惧，便有些拿不准，相互僵持了一会儿，很快做了鸟兽散。 …… 路衍松了口气。 他根本就没有枪，不过是吓唬对方罢了。 从厄尔斯星球逃出来的他不被菲克斯注意就不错了，怎么敢再拿枪。 好在原身作为帝国联盟的间谍，接受过一段时期的近身格斗训练，即便在伊修斯跟前一直扮演无辜柔弱的小白花，但身手其实并不差。 教训几个混混绰绰有余。 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再跟过来，路衍压低鸭舌帽，继续往前走。 他很快找到了沃尔酒吧。 因为夜色未深，主打夜场的沃尔酒吧并没有太多客人，吧台前零星坐了几个人，酒保懒洋洋地低头擦拭杯子，听闻动静，看了路衍一眼，并未搭理。 路衍回忆原著情节，用食指在吧台桌面上轻敲三下，对酒保说：“给我一杯血腥玛丽……不，还是玛格丽特好了，不要龙舌兰基地，换成清酒。” 酒保顿时抬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酒保将手里正在擦拭的酒杯方向，不动声色对路衍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到楼上坐会儿。” 说着勾手叫来一个侍童，将路衍引到楼上。 路衍跟着对方，上楼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没过多久，有一老一壮两人相继走进来。 跟原著里形容的一模一样，为首那个是老科勒——其实他并不老，只是弓腰驼背显得市侩油滑了些。 星际时代的人寿命少说也有三四百年，轻易看不出年纪，老科勒最鲜明的特点在于他安装了一只红色义眼，滴溜溜转，跟左边正常的黑色眼睛区别鲜明。 跟在他身后膀大腰圆的男人是保镖。 据原著情节，老科勒会先查验顾客身份，发现任何不对，都会让保镖立刻把对方控制起来。 路衍压着心底的忐忑，直接摘下手腕上的终端，隔着茶几，一言不发向对方推过去。 老科勒接过终端，在里面输入一段密匙。 片刻，他露出诧异的表情，打量路衍半晌，脸上迅速浮出笑意。 老科勒双手捧着将终端还回来，笑眯眯道：“原来是伊先生的人，怠慢，怠慢，您有什么要求？” 路衍悄悄松了口气，怕多说多错，便把自己的要求直接倾数道出： “我需要一个新的合法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各大星群，任何人都追查不到那种；另外，帮我开个不记名账户，我手里有一批金子，要换成通用货币存进账户里面；再给我一把加密武器，最好是光枪，隐蔽性强、便于携带的款式。” 老科勒微微眯起眼睛：“就这些？” 路衍：“天亮之前全部准备好，金子在我飞船，地址在这儿，派人去取过来，直接存进账户给我。” 说罢从终端上弹了个停泊场的地址给他。 老科勒沉默半晌，突然古怪地看他一眼。 路衍：“有……有问题吗？” 老科勒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没问题。” 说着，派人给路衍上了杯茶，让他在这儿坐一会儿，自个儿带着保镖走了出去。 …… 路衍不知道的是，房门一关，跟在老科勒身边的保镖便怀疑起来：“头儿，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看那小模样，像是个omega，怎么可能是替伊老大办事的人？” 老科勒摆摆手：“伊老大身边也不是没有omega。” “可他要枪干什么？真是伊老大的人，用得找从咱这儿拿枪？” “少问。他授权码是真的，我这儿只认授权码，出了事也推不到咱们身上，赶紧去办事，先把它那一起子黄金找出来！” “可……” “可什么可？”老科勒抬手削了大块头一巴掌，“你懂个屁，他要是有问题才好呢，老子吞一半他也不敢声张！这笔咱赚大发了！” * 路衍在房间里等了将近一夜，临近清晨，推门声响，老科勒走进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客气的笑，把一个全新的个人终端、一柄光枪交给路衍：“终端里的个人信息您自己去填，放心，无论填什么，都会生成一个绝对管用的身份。” 路衍打开终端，见里面存了一个全新的基因码id，除此之外所有信息一律空白。 老科勒又说：“但您也知道的，按咱这儿的规矩，倒买倒卖都得收百分之三十的好处费，加上终端和光枪的费用，折算下来，一共是五百万。剩下的钱一分不少，都打到了您的账户里，呵呵，您打开看看？” 五……五百万？ 路衍心下愕然，想，原著里有这规矩吗？ 老科勒打量着他的神情：“反正年底都要给伊老大报账的，您要是不相信，找伊老大问问？” 路衍：“……” 倒也不必。 他强作镇定地确认了终端账户里剩下的余额，即便心如滴血，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规矩我知道，不用叨扰老大。” 老科勒顿时咧嘴笑起来，心里有了七八成数：“哎，那是！这点小钱哪能入伊老大的眼！” “对了，”路衍忽然问道，“附近哪里有靠谱的地下医院？” 地下医院即非法私人医院，提供不记名义体改造和外貌整形服务，属于伪造身份一条龙产业链。 老科勒眼皮搭了搭，不再似方才那般热情，随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 “出门，左转，一直走到头，再右拐，看到一家机甲维修铺的招牌，走进去跟老板打声招呼，把这卡片交给他，就说是我介绍的，他就知道了。” 路衍：“啊……啊？” 没听明白。 “嗐，您出去找就是了！” 老科勒一边说着，送瘟神似的将路衍诓下了楼，“哐当”一声，关上了酒吧门。 * 路衍在门前茫然站了半晌，无奈，只能回忆着方才老科勒说的地点往前走。 同时打开自己的新终端，想了想，在个人信息一栏输入自己原本的名字：路衍。 第5章 余下信息诸如学历、户籍、年龄之类，胡乱编造了一通。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成了一个凭空诞生的瓜伦瓜多人。 计划比他想象得顺利。 待会儿再改头换面一番，就可以彻底跟过去告别。 谁要跟变态角色们打交道！谁要做间谍！谁要伏低做小当金丝雀！他一个人独自美丽也能活得很好！ 又在心里骂了遍系统，路衍一边规划未来，一边朝老科勒指给他的那家地下医院走去。 就在这时，系统声音突兀的在他耳边响起： “检测到宿主持续消极怠工、态度傲慢、划水摸鱼、死不悔改，为保证任务质量，依据原著世界观，为宿主匹配‘菟丝花’buff——您的生存风险将不断提升，生存能力则不断降低，最终成为一朵必须依附他人而生的菟丝花。” 路衍：“？” 系统：“请宿主好自为之！” 路衍愣了半晌，回过神，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啪”的一声，系统通报完直接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虚幻面板浮现在他跟前，陈列出所谓“菟丝花”buff的具体阐释： 宿主腺体将持续分化，信息素等级不断提升，直至达到全文最令人羡慕嫉妒恨的sss级，与此同时，您的战斗力和体质将不断下降，逐步退化为毫无自保之力的废物脆皮。 路衍：“……” 尼玛。 废物但万人迷？ 真把他当日本人整啊！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路衍平复了半晌，决定先不管什么狗屁菟丝花buff。 他已经给伊修斯下了毒，又逃到这里，原著剧情早已经被打乱了，还能回头不成？ 系统再怎么逼他，他也只能先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进。 老科勒指给他的那家机甲维修铺不远，路衍很快找到店面，探头望去，大门敞开的店铺里没有顾客，里面各种半成品机甲、零件杂乱无章，一个大块头正蹲在乱七八糟的零件堆里，戴着副焊接面罩，“滋滋啦啦”摆弄一块铁皮。 路衍走近询问：“那个，打扰一下……” 大块头偏了偏头，看他一眼，没理，依旧低着头“滋滋啦啦”。 路衍：“……” 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直到大块头把手中的铁皮焊接完毕，停下动作，起身，将焊接面罩从脸上摘下来。 又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才问路衍：“干嘛？” 路衍把老科勒给自己的卡片递过去：“我要找地下医院。” 大块头接过卡片看了一眼，抬眼打量他，片刻，转身扯过旁边货架上挂着的一条脏了吧唧的毛巾，胡乱抹了抹手上的机油。 然后向路衍伸出一个巴掌。 路衍：“？” 他看看对方。 什么意思，击掌吗？ 路衍试探着抬手跟对方击了个掌。 大块头：“……” 大块头：“有病啊？老子说五百！” 路衍：“五……五百？” 大块头把巴掌晃晃：“引路费，五百！” 路衍：“……” 他打开新终端的不记名账户，一边用脚指头扣三室一厅，一边给对方转了五百。 大块头收了钱，招手示意路衍跟他过去。 店铺有个后门，被一个脏兮兮的门帘隔着，路衍跟着对方挑开门帘，步入后面一条狭窄的巷道，七拐八拐，不出五分钟，被领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下室入口。 “喏，去吧。” 大块头拍拍手，示意自己带路完毕，转头就走。 就这？ 路衍看着对方一去不返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五百块钱花的有点冤枉。 没办法，他只能顺着向下的楼梯走进地下室。 楼梯尽头是一道生锈的铁门，路衍敲门，听到从里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个穿高跟鞋、棕色皮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女人开了门。 女人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嘴里叼着烟，倚门观察他片刻，没待路衍自我介绍，便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有客人！” 说罢转身，示意路衍跟上来。 路衍打量四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间略显杂乱、放着各种医疗设备的屋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医生在忙，得稍等一会儿……”女人说着，丢给路衍一张纸质表格，“你先填表——放心，我们这里没有身份识别系统，所有病历用过即毁，不会泄露你的个人信息。” 好正规的非法医院。 路衍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接过表格看了眼，发现要填的只有三栏信息：分化性别；义体植入状况；重大疾病。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笔，先在分化性别那栏填上omega。 紧接着盯着后面两栏斟酌了一会儿，抬头问女人：“体内有植入芯片，算义体吗？” 女人靠在桌边，把烟蒂按进烟灰缸：“不算，但你写上就行，免得待会儿给你动了不该动的地方。” 路衍便在第二栏写：右手腕骨处植入芯片。 这是作为间谍的希尔在执行任务前，为向太子殿下表忠诚，自请植入的芯片——一旦任务失败被抓，可以用口令直接引爆，避免被刑讯逼供。 到这儿来，也是为了把这枚芯片取掉。 路衍将填完的表格交给女人。 女人接过来扫了一眼，原本不甚在意，但在看到分化性别栏里的“omega”后，顿时露出讶异的表情。 她望向路衍，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透过那顶刻意被压得极低的鸭舌帽，看清这人一张格外优越的脸。 “稀罕……”女人感叹了一句，从桌边站起身，“咱这穷乡僻壤，还有这么漂亮的小omega？乖弟弟，帽子摘下来，给姐姐养养眼呗。” 路衍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你干嘛？” 女人轻笑一声：“紧张什么，能找到这儿的人，都托了老科勒的关系，才不会对你下手……我只是对帅哥感兴趣而已，话说你一个小o，一个人跑到这儿来，身边又没有alpha，很危险呐！” 路衍保持着与对方的距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继续笑着：“咱这儿可没有omega保护法，怕你路上遇到坏人，被抓了去，岂不可惜？” 路衍将手探进卫衣口袋，摸到刚刚从老科勒手里买回的光枪。 女人漫不经心观察他的动作：“别这么防备，说了我不是坏人，聊聊天嘛！我猜猜，你不会是从哪个alpha身边逃出来，想改头换面开启新生活吧？这样的omega可不少。” 路衍顿时蹙起眉。 女人看着对方被一语中的的表情，摇头轻笑：“啧啧啧，这就被说中了？奉劝你一句，虽然alpha都是畜生，但……” 说着，她忽然近身，一把摘掉了路衍头上的帽子，打量他那张过分惊艳的脸。 “哇！这么好看的脸，会被很多人觊觎的。” 路衍：“……” 他连忙去抓对方手中的帽子：“还给我！” 女人将手背到身后：“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omega在这个世上很难单独活下去，离了alpha未必能比从前过得好。要么你听姐姐一句劝，让我占点便宜，我给你指条明路……” 路衍：“你……” 女人：“莱恩星军官知道吗？联盟帝国的巡边属军，我介绍给你认识，凭你这张脸，轻易就能勾搭上他们，到时候拿个帝国联盟户口，不比现在有出路？作为感谢，给我一笔介绍费就行，怎么样，很划算的。” 路衍：“把帽子还我！” 女人嘻嘻笑着，在路衍的怒目下左躲右闪，故意挑逗他。 直到房门声响，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内室走出来。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景象，医生捏了捏额头：“够了，萝丝！你怎么又在调戏我的客人！” 名叫萝丝的女人终于停下来，将手里的帽子丢还给路衍。 看着路衍恼羞成怒的模样，她眉眼弯弯，偏头对医生说：“不谙世事的小o，刚从金丝笼里飞出来，还以为外面是什么美丽的花花世界呢！” 医生瞪她一眼，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走到路衍跟前：“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助手萝丝，脑子有点秀逗，你别理她。” 路衍无可奈何，转过头跟医生握手。 医生终于像是个正常人，领着路衍在问诊台前坐下，从萝丝手里夺过来那张表格，扫了一眼，问：“你有什么需求？” 路衍：“我要改造外貌，改得糙一点，最好别让人看出是omega；另外，我右臂里藏着一枚芯片，需要取出来。” 因为帽子被摘下，路衍露出那张格外惹人注目的脸：浅金色长发，琥珀色如同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皮肤极白，一张脸上找不出丝毫瑕疵。 医生看得有些移不开眼，轻咳一声：“你确定？” 毁了这张脸让他觉得有点暴殄天物。 第6章 路衍点头：“确定。” 跟命比，颜值算什么。 系统给他废物美人buff，他偏要对着干！ 医生叹了一声，从桌柜里摸出一叠画册：“挑挑吧，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糙汉款，虽然不可能做到一比一还原，八九分相似还是可以的，毕竟得根据你自身的骨架进行改造。” 路衍将画册打开。 萝丝在一旁不甚赞同地“啧啧”摇头。 医生又拿出一个仪器，在路衍挑选改造样貌同时，示意他把右手伸出来，查探他腕骨内的芯片。 十多分钟后，一无所获。 医生皱起眉看他：“你确定芯片是在这里？” 路衍点头：“确定。” 原著曾详细描写了原身被安装芯片的过程。 但路衍又很快回想起来，那是一枚由帝国联盟最新研发的基因芯片，用注射技术嵌在他的右腕骨骼中，与基因信息完全一致，普通探测仪很难探测出来。 他连忙补充道：“哦，对，不是普通芯片，是一枚基因芯片，简单的仪器可能探查不出来。” “基因芯片？”医生瞪大眼睛，扔了手里的检测仪，“不早说！这可是个高级玩意儿，我都还没见过呢！” 路衍：“？那……” 是不是拆不掉了？ 结果医生跃跃欲试地站起来，指挥路衍到另一间手术室去：“走，快给我去瞧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好东西！” 女护士萝丝坐在旁边的办公桌上，目光幽微地打量他：“基因芯片，被帝国联盟垄断的高级生物技术，编外星群少见得很，小子，你来历不俗啊。” 路衍心虚地没有接话，跟着医生往手术室走，又有些不放心道：“你……没有见过的话，有把握吗？” 医生大手一挥：“什么把握不把握的，死不了！” 路衍：“……” 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 但已经来到了手术室，雪白的四面墙壁正中放着一个类似牙科诊室的躺椅，医生指挥路衍躺上去。 路衍犹豫了一会儿，心里难免有些惴惴，见医生在旁边桌子上稀里哗啦翻找一通，最后拿出了一个圆环状的金属设备，通电测试了一番，就要往他手上戴。 路衍：“等……等等，这是要干嘛？” 医生：“嗐，别怕，一个手术仪器而已，很安全的。” 路衍：“手术？” 医生：“对，得把你的皮肤切开，找一下芯片具体位置，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你忍一忍，我这儿做不了局部麻醉，再说你这小伤口不值得，切一刀一会儿就痊愈了。” 说着将手中的金属设备套进路衍胳膊，并用绑带将他的右臂在躺椅扶手上固定好。 路衍额头有点冒汗，虽然害怕，但想到要逃离伊修斯的掌控，必须冒这个险。 于是眼一闭，任凭对方操作。 医生在金属设备的另一端不知输入了什么指令——星际时代的大部分手术已经不需要医生亲自操刀，路衍闭着眼睛，起初感到右手手腕处有点发热，随即便有刀刃划破皮肤的触感。 的确疼，但还能忍受。 路衍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 可就在刀划的触感终于结束，疼痛稍微减轻的片刻，他还没来得及睁眼，忽然“轰”的一声，剧烈的火光在他面前炸开。 血肉横飞，路衍瞬间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再睁眼，路衍依旧躺在那张椅子上。 医生站在他旁边：“对，得把你的皮肤切开，找一下芯片具体位置，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你忍一忍，我这儿做不了局部麻醉，再说你这小伤口不值得，切一刀一会儿就痊愈了。” 路衍：“？” 这话他刚刚是不是听过？ 还没反应过来，医生已经把设备在他手臂上固定好，通电启动，发胀疼痛的触感再次从手臂传来，然后……轰！ …… 再睁眼。 医生：“……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你忍一忍，我这儿做不了局部麻醉，再说你这小伤口不值得，切一刀一会儿就痊愈了。” 路衍：“？？？” 医生把设备固定好，通电启动。 路衍：“等……等等！” 轰！ …… 医生：“可能会有点痛，不过你忍一……” 路衍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下来，按住医生：“那个……我还是不忍了！” 他看向医生手里的设备：“你这东西有没有问题啊？” 接二连三的重复场景，路衍终于反应过来，是设备爆炸，把他炸死了。 作为穿书者，完成任务前他有死亡保护，所以会在死亡瞬间重生到临死前五分钟，反复经历刚刚的场景。 医生莫名其妙看他：“我这是正规非法医院，仪器设备都是定期维护的，怎么会有问题？” 路衍不信：“你让它自行运转一遍。” 医生：“启动前都已经试过了……哎，好吧，看在你是个漂亮omega的份上，不过你放心，这手术刀很安全，这种小手术，我一天能做上百个。” 路衍才不听他废话，看着对方启动设备，迅速拉着医生躲在了门后面。 五分钟过去，设备正常运转，什么也没有发生。 医生摊摊手，走过去停止设备：“看吧，我就说安全得很。” 路衍一脸困惑。 医生又把他按回躺椅上：“知道你们omega怕疼，别怕，真的只疼一会儿，待会儿我给你用碳耦合剂修复切口，不过十几秒钟，伤口就能长好，一点疤都不会留，放心吧！” 路衍将信将疑地躺下去。 然后……轰！ …… 被炸得晕头转向的路衍从躺椅上挣扎坐起，按住医生，在对方说出那句“会有点痛”之前，率先阻止道：“算了，我突然改主意，不查芯片了，你直接给我整容吧。” 医生分外失望：“啊，为什么？” 他还想看看传说中的基因芯片呢。 路衍扶着额头站起，躲了躲对方手里拿着的那个环形设备：“不为什么。” 因为他怕死。 如果不能终止死亡降临，他会被困在五分钟一次的死亡循环，永远不得解脱。 医生苦劝无果，最后只好带着路衍走出去。 路衍已经选中了打算改造的样貌——跟他现在模样完全不同的古地球时代亚裔面孔，精健孔武，小麦色皮肤，面容虽然粗犷，但并不夸张，是恰到好处不好惹的感觉。 最重要的，顶着这幅样貌的他绝不会被任何人怀疑是omega。 医生接过他选的画册，比对半晌：“个头不太好调，断骨再生技术得来回几次复诊，肌肉和样貌倒还符合你现在的骨架……总之你确定要这种风格？” 路衍点头。 医生：“好吧。” 颇感惋惜地将路衍领进另一间手术室。 全身改造整形需要全麻，但这个时代的全麻技术已经发展得非常完备和安全，不需要单独的麻醉师。 医生调配好麻醉剂，一针下去，路衍很快人事不知。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混沌中，路衍隐约听到系统的声音： “警告！检测到穿书者重大违规失误，根据穿书者保护法，本系统提供除死亡循环外唯一一次超时限复生机会，请穿书者珍惜！”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 路衍：“？” 他看到眼前闪动着一个标注系统警告字样的悬浮面板，上面显示出三个感叹号。 悬浮面板下还有一个视频画框，里面播放着他躺在手术室接受整形改造的画面： 画面中医生给他注射了麻醉针剂，他很快昏迷过去，医生开始拿出仪器在他身体上操作，突然，画面爆发出一片火光，有东西炸开，硝烟过后，整个手术室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 路衍看着画面怔了半晌。 这是…… 系统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传来：“请穿书者遵守职业道德，尽力补全剧情线，如若在该状况下重复死亡一次，将直接按真实死亡处理！” 路衍：“……” 他揉了揉不知是因为麻醉还是爆炸而有些发懵的脑袋，盯着悬浮在面前的视频画框反应了一会儿。 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刚刚又被炸死，但因为炸死时正处于全身麻醉状态，且麻醉时间超过了五分钟，无法通过死亡回溯挽救这个必死的结尾，所以系统额外启动了唯一一次的超时限复生机会。 唔。 那系统你人还怪好嘞。 路衍从虚空中默默坐起，想，为什么总是会被炸死？ 视频中爆炸发生的十分突然，看起来并不像是医生和设备的问题，因为之前他也被炸死过好几次…… 第7章 是他本人的原因？ 视频画框下方有进度条，路衍走过去，将进度条回倒，反复观看爆炸发生时的画面。 他很快注意到，爆炸起始的位置在他右臂，也就是原身安装芯片的地方。 难道…… 路衍抬起右臂，仔细观察了半晌，手臂光洁如脂，没有任何瑕疵，只在腕骨位置有一颗鲜红的小痣。 他回想原著剧情中，希尔决意成为间谍，承诺向瓦伦丁效忠的场景： 「‘你是一个omega，这是我唯一担心的事……’ 太子瓦伦丁优柔地看着希尔，‘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但你知道omega在编外星群的境遇，你万一被他们抓到……’ ‘殿下，帝国最新一代的基因芯片通过神经指令控制，我愿意注射这种芯片，若真的失手，我会像所有死士那样，引动芯片自爆，绝不给您添麻烦。’ 瓦伦丁垂下眼睫看他，有一瞬间，他快被眼前这张美丽又赤诚的脸打动了。 要不是他实在需要这么一个帮手，他真想把这个omega留下来，即便等级不高，但这种纯天然的美貌，就算在帝国联盟，也实在罕见了。 况且还如此忠诚。 但瓦伦丁沉吟许久，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好吧。尽管我绝不希望你会用到这张芯片，但万一，我是说万一，悲剧真的发生，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痛苦。’ 希尔双手交叠，贴在心口，屈膝向太子殿下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节。 离开前，太子又忍不住看他一眼，目光在他那张纯澈的脸上流连许久，有些悲戚地轻叹了一声： ‘很多人都向我许过类似的承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并没有做到，我希望你跟他们不一样，能平安归来，希尔。’」 …… 路衍将这段剧情反复回忆了几遍——作为一个背负着拯救烂尾剧情任务的穿书老手，他虽然摆烂，但也总结出了一些书中世界的运行规律。 比如烂尾之后的剧情不会再受作者控制，人物行为会根据前文设定，发生一定的偏差。 原著中的瓦伦丁在前期是一个攻于权位、高山仰止的冷清帝王，对希尔的感情介于怜悯和利用之间，十分淡薄。 而直到剧情烂尾，瓦伦丁与希尔之间也并没有发展出什么牢靠的感情线。 就算原文作者认定两人是主cp，如今从作者笔下独立出来的瓦伦丁，也未必会按照作者心意，俯身而就的爱上希尔。 这么一来，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原著瓦伦丁与希尔告别时说“希望你跟他们不一样，能平安归来”，这句话或许是在表达他希望希尔活下去的意思，但联合人设一琢磨，又似乎在隐隐告诫希尔不要跟那些背叛承诺的人一样，忤逆对自己的忠诚。 总而言之，瓦伦丁并不完全信任希尔。 一个并不信任下属的上位者，又要让这个下属去执行不可告人的间谍任务，他会做些什么？ 路衍很快明白，问题大概率出在他体内植入的那枚芯片上。 瓦伦丁很可能在芯片上动了手脚，比如一旦感知到有被外界探查的风险，会立刻引动自毁程序，不管希尔此时是不是想要活着。 真狠。 果然烂尾文里的角色没一个好东西。 路衍叹了口气，想明白问题关窍的他从被系统滞留的虚空中离开，重新回到手术室。 时间回溯到了半个小时之前，医生刚让他躺下，打算给他注射麻醉药剂的时候。 路衍一个猛子从手术台上挣扎而起，阻止对方：“那个，我……又改主意了，这整形手术先别做了，” 医生：“？” 路衍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现在这张脸也挺好的，你家护士说得对，傍富a比自己努力轻松多了。” 医生看他半晌，无言以对。 只能将举着的针头放下：“行吧，不过手术材料费得结一下，去除操作费和后续的设备使用费，一共十三点八万。” 路衍：“十……” 他忍了忍，咽下对这笔费用的惊愕。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的余额也还足够，没必要为了点钱惹出什么事端。 …… 结账后走出手术室，女护士萝丝还在柜台前坐着。 看到路衍原模原样走出来，萝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怎么，又改主意了？” 路衍点头，斟酌了半晌，问她：“你刚刚说的莱恩星军官，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对路衍来说，现在的他不得不去跟瓦伦丁打交道。 身体里的芯片像定时炸弹，虽然一时半会儿爆不了，却不代表它永远安全，万一以后横生事故，又或者干脆芯片老化，一遍又一遍将他拖入死亡循环怎么办？ 他必须回到帝国联盟，去见一见瓦伦丁，想办法把芯片移除。 可帝国联盟并不是那么好回的，非联盟居民的人在没有任何身份凭证的情况下，想进入帝国联盟管辖的星群范围，难如登天。 原身希尔本有一个接头人，潜伏在厄尔斯星球，但路衍当初离开时，压根就没想过再跟书里的任何角色有交集。 自然也把接头人抛在了脑后。 现在再回厄尔斯星球找接头人根本不现实，且不说伊修斯有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份，监视着一切的菲克斯大概率会把他直接扣下。 路衍得想办法自己回到帝国联盟。 按原著世界观，帝国联盟管辖以外的星群统称为编外星群，被各种星匪和星际海盗势力瓜分，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不被帝国联盟认可的“流民”，除非拿到通行证或移民户口，否则但凡踏入帝国联盟管辖范围内，就会被当做外敌击杀。 通行证和移民户口并不好获取，对普通人来说，最简单的办法或许就是找个帝国联盟本地人结婚。 所以很多omega会仗着性别数量稀少的优势，想方设法傍上有帝国联盟户口的alpha，通过结婚获得移民特权。 毕竟帝国联盟的生活水平要比星匪割据、连年战乱不休的编外星群好上太多，加上一百多年前王室颁布的《omega保护法》，omega在帝国联盟能获得更加公平的对待。 路衍虽并不打算真的找个alpha结婚，但萝丝方才指给他的未必不是一条明路。 总之他得先打听打听。 …… 萝丝听他说完便笑起来：“这么快就醒悟了？未来可期啊，小子，想打听消息没问题，刚刚提的条件还记得吧？” 路衍：“你要多少钱？” 萝丝伸出五根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手指：“五千，再让我亲一口。” 路衍：“……五千可以。” 后面那个很难实现。 萝丝打量着对方满脸戒备的表情，觉得有意思，故意逗他：“不给我占便宜的话就一万。” 路衍：“一万就一万，成交。” 萝丝：“？？？” 靠。 她发现这小o是真纯……萝丝挫败的同时又有些想笑，忍不住上前捏了路衍脸颊一把。 路衍猝不及防，往后退开，睁大眼睛瞪着对方。 萝丝：“臭小子，亲都不给亲，显得自己多有钱似的！我告诉你，少在外面装大款，像你这种弱鸡omega，在人贩子眼中都是白送。” 路衍捂着脸，想要反驳，却从对方故作刻薄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善意的提醒。 这里的人也真是善恶难辨。 他抿了抿唇，打开终端给对方转了一万块钱。 旁边医生却忽然开口道：“啧啧，又有傻小子被骗到一万块。” 路衍：“哈？” 萝丝一脚把医生踹出去，迅速关上问诊室的门，扭头笑嘻嘻对路衍道：“别听他瞎讲，我只骗丑八怪，你这么漂亮的小o，保准给你最真的消息。” 路衍：“……” 突然有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钱已经转了，就算真是骗子，路衍也得听听对方要讲什么。 萝丝轻咳两声，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在介绍莱恩星军官之前，我得先给你讲讲莱恩星，以及在编外星群最闻名遐迩的那座城市……” 说着，她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写道：铃兰中城区。 “铃兰中城区也叫铃兰城——众所周知，莱恩星是一颗中立行星，聚居地分为上城和下城，上城区被帝国联盟管辖，下城区则在大星匪苏理查手里，两者共用这颗星球的跃迁点，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共治关系； “位于这两者管辖区域交界地带的城市，就被称为‘中城’； “‘中城’并非意味着中立，只是两方势力都可以前往的地带，这里遍布寻欢作乐的场所，用来给上城区的军官和下城区的星匪们寻乐子，其中最著名的，便是这座由苏理查一手打造的‘铃兰城’； “赌场、酒吧、妓院……铃兰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城内各种玩乐项目一应俱全，是最好勾搭上城区军官的地方； 第8章 “那些alpha军官或者军人常年在星舰执勤，只要有了假日，必然到这种地方找乐子，他们人傻钱多，格外愿意讨omega欢心，对大多数军人来说，能讨到一个等级不错的omega当伴侣，就算是后半生有指望了……” 星际宇宙a多o少，omega对大部分底层alpha来说，十分珍贵。 萝丝说着，再次打量起路衍的长相：“像你这种长相的小o，就算等级低一些，那些傻a们也都趋之若鹜，而若是你的信息素等级能达到……让我猜猜，你或许是个d级？” d级是编外星群omega们的平均水准，按帝国联盟多年前提出的等级划分方法，alpha和omega们的信息素从s到f共分为七等。 除此之外，还有s级以上的s+，f级以下的f-，都属于极其稀少的特例，并不归入统计。 原身希尔是a级，在编外星群属于凤毛麟角的金字塔顶端类型，但路衍并不敢暴露，随口敷衍道：“对，我就是d级。” 萝丝一拍大腿：“d级就不错了！你保准傍到一个又帅又有钱的猛a！” 路衍并不想讨论什么猛a的问题，只问：“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所以有没有军官的联系方式？” 萝丝：“联系方式？” 路衍：“对啊，你不是说要介绍给我认识吗？” 萝丝看他半晌，眨眨眼睛，手一摊：“我不是已经给你介绍完了？” 路衍：“？” 萝丝：“？？” 路衍：“可你不是说……” 萝丝明白过来：“嗐！我要是有人联系方式，早自己勾搭去了！还用得着在这破地方教你？” 路衍：“……” 果然是骗子！ 什么狗屁莱恩星、铃兰城！这些信息他自己在网上不会搜吗！？ 路衍悲愤地望着对方，很想把自己的一万块钱要回来。 这时，刚被踹出门去的医生又走了回来，拍拍路衍的肩膀，谆谆教导道：“看你也是个没经验的，还好我们这里只骗钱，不卖人，下次还是得长点心啊，小弟弟。” 路衍：“……” 他深吸一口气，鉴于这整颗星球的人均素质，决定认栽。 起身，决定立刻从这里离开，免得被骗到倾家荡产。 结果萝丝又叫住他：“哎，别走……” 路衍怒道：“又有什么事？” 只见萝丝从医药柜里扒拉出两盒药品，扔给他：“喏，饶你的，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等以后发达了，可别买凶来追我哦！” 路衍接过来，低头一看，见盒子上写着“omega信息素阻剂贴”。 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萝丝冲他抛媚眼：“早说了我是好人！” 路衍：“……” 你对好人怕是有什么误解。 * 离开医院，路衍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走。 到这颗星球不过一天，他已经充分见识了这颗星球的治安水平和风土民情，一点也不想再待下去。 可还有事要办。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找家人体外装店，改造一番自己的外貌，并买辆飞船。 虽然没法整容，但还是要做点伪装——人体外装店在当今这个时代就类似于古地球时期遍大街的美容美发店，路衍很轻易就找到一家。 店里甚至没有人，只有一个操作大屏提供全自助服务。 路衍思索了下自己的需求：首先他要换个发色，再配个美瞳，最好再加个纹身，显得霸气一点…… 决定之后，他便在大屏上输入自己的需求，店铺内弹出了一个类似于美容美发店的椅子，路衍按照操作指示坐上去，紧接着又有一个笼罩全身的仪器罩下来……不出一会儿的功夫，等罩子打开，坐在镜子前的路衍已经变了副模样。 金色长发剪短，染成了不起眼的棕色，琥珀色的眼眸也配上了棕色美瞳，眉骨、前颈、手臂、小腿处分别设计了一套明显且浮夸的鱼骨纹身。 纹身并不是刺上去的，而是一种光学显像技术，不需要的话可以轻易去除，也可以随意变换纹身样式。 总之除了五官轮廓外，镜子里的人跟他从前的样貌少说也有了四五分不同，一眼望去很难确认是同一个人。 路衍站起身，对着镜子左右转转，对这幅精神小伙的新造型十分满意。 掏了五万多块钱，他离开外装店，前往售卖飞船的地方。 从厄尔斯星球开出来的飞船当然不能再用，里面装了定位系统，很容易被菲克斯查到踪迹。 但飞船毕竟是个大物件，路衍盘算着自己剩余的钱，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家二手飞船商铺。 一番讨价还价，花了一百三十多万买了艘二手小飞船。 跟他开出来那架自然不能比，但功能齐全，对他来说也够用了。 查查终端账户，还剩三百四十九万零九千五百块钱，不多，想到未来不确定的生活，路衍决定省着点花。 坐上新飞船的他规划航程，定位下一个目的地：莱恩星。 看看时间，距他从厄尔斯星球出逃已过了快十个小时。 原著伊修斯因为希尔在途中想方设法遮掩，直到抵达会面地点才发觉自己中了毒，如今路衍改变剧情，不再在伊修斯身旁吹耳边风，对方没准儿会更快察觉。 得抓紧时间。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报告老大，虫潮清理完毕，星舰预备提速，预计二十分钟后回归预定航线。” “好。” 伊修斯挂了与下属的通讯，揉揉额头，眼前的重影挥之不去，脑海中也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钝痛。 “先生，您看起来状态不好。” 指挥舱里穿出菲克斯的声音，人工智能透过无处不在的监控眼，捕捉到主人指尖微微的痉挛。 菲克斯尽职尽责询问：“检测到精神力反噬症状，是否需要为您放置休息舱，缓解一下？” 伊修斯摇摇头：“不用。” 清剿小范围虫潮并未消耗他太多精神力，且这场战役结束得很快，或许是易感期的原因，他的反噬症状比之前重。 伊修斯让菲克斯给他拿支抑制剂过来。 机械手臂很快将抑制剂交到他手上。 伊修斯注射抑制剂，等了半晌，却并未感到症状有所缓解。 精神力反噬的症状包括但不限于眼花、头痛、眩晕、痉挛、幻觉……omega信息素可以缓解，但伊修斯此次出行没有带omega。 希尔破天荒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也并未考虑其他omega。 豢养的omega虽多，但并不是每一个都合他心意，况且，大部分a级以下的omega被他咬一口，腺体直接就废了。 想到希尔，伊修斯又问了句：“还没有收到希尔的消息吗？” 菲克斯：“没有，先生。如果他传来消息的话，我会及时告诉您。” 伊修斯点头，强打精神，重新将目光聚焦于眼前的星图航线。 * 路衍驾驶新飞船驶出了瓜伦瓜多星球的大气层。 面前的场景变成了一片空茫无际的宇宙。 靠着舷窗欣赏了一会儿宇宙风景，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行程太赶，从日初基地离开后整整一天他都没怎么休息，实在是有些犯困。 低头，他看向自己手中最后一个需要处理的东西——旧终端。 这是伊修斯五年前为原身配置的，里面毫无疑问有定位系统，路衍最初的想法是直接把它丢掉，可左思右想，又觉得心里惴惴的。 万一伊修斯死不了，回头报复他怎么办？ 原著里是他开枪射杀了毫无防备的伊修斯，可如今他逃之夭夭，伊修斯对外人格外谨慎、未必会死，而按照这个反派睚眦必报的性格，将来很难不找他报复。 得想办法给自己留条后路。 路衍想了想，打开旧终端，翻找原身以前跟伊修斯的通讯记录。 原著不可能事无巨细记录角色们的日常，书中世界生成后，会自动补全那些未能在行文中详细描述的琐碎经过。 路衍决定扒扒原身跟伊修斯的过往，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通讯记录里的内容不多，看得出两人并不经常聊天，但出乎路衍意料的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其实并不冷淡，甚至有些……暧昧。 比如伊修斯会跟原身谈起最近的行程，外出归来时会询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也会在百无聊赖时问希尔在干吗。 尽管原身的回答称得上谨慎与克制，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隐约萦绕着的情愫。 也是，路衍想起来，原身是伊修斯身边唯一跟他发生关系的omega。 原著大抵是为了推进剧情、给原身一个留在伊修斯身边的理由，曾设计过这样一段剧情： 希尔刚潜伏到伊修斯身边的时候，跟其他所有被圈养的omega一样，并没有特别得到伊修斯的关注。 伊修斯对omega没什么额外的兴趣，在他眼中，所有omega都是用来缓解精神力反噬的药物，他给身边小o们做了编号，像点菜一样，随机挑选几个随行。 第9章 希尔比较倒霉，第一次随行就遇到了高达四级的大规模虫潮。 虫潮按照规模和危险程度，划分为一到二十级，其中五级以上被列为高危，意味着本次虫潮中至少有三位以上的虫王。 虫王会不断开启虫洞，源源不断引来更多虫卒，必须在短时间内消灭它们。 伊修斯亲自上阵，耗费了一天一夜，终于解决掉最后一只虫王，返航时，他浑身上下都被异兽深蓝色的尸血染透，像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希尔就在这种状况下被丢到了伊修斯跟前。 他手里握着一只舒缓剂——用于稀释alpha们的精神力遗素浓度，伊修斯跟身边所有omega都有等级差距，没有omega能承受得了他直接进行精神力倾泻。 但希尔不知道的是，他手里这只舒缓剂被掉过包，实际上是一只诱导剂。 诱导剂可以引发alpha的易感症状，因本身没有毒素，很难被检出，但叠加精神力反噬症状后，会导致信息素紊乱，致使alpha精神力反噬症状加重，严重的话失控躁狂而死。 伊修斯的仇家数不胜数，并非只有瓦伦丁一个，这只诱导剂是另一波星匪势力买通伊修斯身边其他omega，偷偷调换的。 希尔无意间成了替罪羊。 伊修斯在药剂注射到一半时便察觉端倪，他当即拔下针头，还没来得及抓起希尔进行审讯，星舰便响起了警报声——调换缓释剂的星匪势力早有预谋地在伊修斯航线沿途设置了埋伏，目的就是要杀死伊修斯。 但伊修斯毕竟是原著第一大反派，虽受药剂影响，却硬生生靠着无可匹敌的作战天赋，在精神力反噬与易感期症状叠加的双重压力下，险象环生地带领舰队脱离了敌人的包围。 脱险后的伊修斯濒临失控，他出于本能，抓住身边唯一的omega，进行精神力倾泻的同时，对希尔进行了永久标记。 希尔无从反抗，难以负荷的精神力倾泻和粗暴的标记过程令他几乎折了半条命在伊修斯手里，腺体一度严重受损，躺在床上几个月都没有起来。 直到伊修斯查清楚事情缘由，发现自己冤枉了希尔。 更令他意外的是，希尔怀孕了。 伊修斯当然眼都没眨就选择打掉了孩子，甚至为了避免麻烦，直接摘掉了希尔的子宫。 omega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物件……他对希尔最初的好奇，其实源于这个omega竟从头到尾没对他表现过恨意。 伊修斯在事后迈进希尔的房间，看到这个被自己摧残到骨瘦如柴、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omega，居然还在温顺地低头，对着他强颜欢笑。 希尔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先生，我想活下来。” 就在那一刻，伊修斯对眼前的omega产生了些微的怜悯。 得益于主角光环也好，作者强行的安排也好，总之，希尔在伊修斯身边留了下来。 可原著毕竟是篇狗血虐文，无关伊修斯后来如何对待希尔——希尔从始至终都深爱着瓦伦丁，哪怕是以委身另一个alpha的方式，也毫无表留的为瓦伦丁奉献忠诚。 …… 路衍龇牙咧嘴地揉了揉眉。 太狗血了，太狗血了！ 他不仅为伊修斯怀过孩子，还流产……不过话说回来，作者既然安排伊修斯后期对希尔转变了态度，就说明，伊修斯或许对希尔是有点感情的。 这感情不见得有多深厚，但也打破了伊修斯一直以来的原则，比如从来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的他开始不断跟希尔发生关系，偶尔也愿意花点心思哄这个小omega开心。 有感情就好！有感情就有挽回的余地。 路衍在心底打起算盘：若伊修斯真的活下来，并且找到了他头上，出于两人之前的过往，他多少能打几手感情牌。 系统既然给他绑定了菟丝花buff，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让他不得不攀附书中那些强大的角色为生，不管是瓦伦丁还是伊修斯，大腿能抱则抱！ 路衍攥拳敲了下手，拿定主意。 他低头，噼里啪啦在跟伊修斯的聊天对话框里输入：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决定在把终端丢掉前，为自己的行为强行挽尊一把——当年希尔凭一句“想活下去”为自己挣了一条命，如今的他怎么就不能再用一次呢？ 他要给伊修斯一种感觉：自己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了才选择背叛。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无辜，脆弱，可怜，被系统坑到无可奈何的小卡拉米啊！ 伊修斯大概会理解……吧。 路衍在心底默默祈祷了一句。 看看表，离开厄尔斯星球已过了快十一个小时，按原著时间线，伊修斯马上要跟太子瓦伦丁见面。 瓦伦丁埋伏已久的机甲舰队很快会从陨石掩体中倾巢而出，对伊修斯展开包围和屠杀。 时间差不多正好。 路衍将信息发了出去。 ——伊修斯在行程中很少接收私人通讯，这条消息要么在他劫后余生时看到，要么伊修斯一死，菲克斯所管控的数据库直接销毁，信息湮灭，也不会给瓦伦丁留下任何线索。 两边都不得罪，计划简直完美！ 发完消息的路衍即刻清空旧终端所有数据，并抽出里面的芯片，“咔嚓”一声折断，连带芯片和机身一起丢进了飞船的清理仓。 清理仓“嗡嗡”运转，将碾成粉末的终端残骸撒入了太空。 * “老大，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将抵达目的地，预备启动降速。” “……” “老大？” 星舰领航员林杨在通讯器中久久没有听到伊修斯的声音，略感疑惑，忍不住多问了几遍。 许久，伊修斯断续的声音才从在通讯器中传来：“好……收到。” 林杨：“老大，你没事吧？” 伊修斯没再发出声音，“咔哒”一声，挂断了通讯。 指挥舱内，菲克斯用机械臂强制把伊修斯按在休息舱，伊修斯头痛耳鸣，眼前重影越来越多，甚至隐约开始出现幻觉。 “精神力反噬症状进一步加剧了，这不正常，先生，您需要做一次全身检查。” 伊修斯暂时没答应。 全身检查要耗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看了眼正在不逼进目的地的星图，犹豫了一会儿。 此刻的症状对他来说不是完全不能忍，先前更强烈的精神力反噬他都生抗过，只是这次来的有些异常…… 是因为这段时间来一直没有得到精神力抚慰，身体被熬出毛病了？ 伊修斯权衡半晌，最后对菲克斯道：“做腺体血清检测吧。” 如果真是精神力反噬的问题，腺体细胞的反应是最直接的，还可以快速出结果。 菲克斯奉命行事，准备血清检测仪器的同时，又向伊修斯汇报：“对了，先生，收到来自希尔先生的私人短信，要查看吗？” 伊修斯抬了抬眉。 刚刚他还在怀疑希尔的去向，菲克斯一直没能收到消息，既然对方主动报过来了……伊修斯问：“他在哪儿？” 菲克斯：“希尔先生没有汇报行程，只留了一句话。” 伊修斯：“？” 菲克斯将刚刚接收到的通讯内容读了出来。 伊修斯微微一愣。 他让菲克斯投放光屏，怀疑自己听错了，直接看过去。 因精神力反噬而出现重影的视觉令他感觉眼前这段话也像是幻觉：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活下去。】 只是想……活下去？ 伊修斯愣了一会儿，心念电闪，结合自己莫名其妙出现的症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脑中不可思议地复盘了一遍，忽然踉跄起身，冲出休息舱，瞄了眼指挥舱内愈发逼进目的地的星图——星舰已经开始缓慢减速。 目的地前方是一片陨石带。 宇宙中最好藏匿机甲和进行埋伏包围的地方。 最初，那位帝国联盟的接头人将见面地点定在这里时，伊修斯并非没有怀疑，只是他并不觉得对方敢真的在这种战场上跟他硬碰硬。 除非对方想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且不顾忌暴露身份。 原来真正的筹码在希尔这里。 希尔…… 伊修斯深吸了几口气，立刻接通领航员林杨的通讯：“林杨，听令，立刻调转航向……没有为什么，远离那片陨石带，朝反方向全速推进！” 作者有话说： ---------------------- 看文的宝子们求求点个收藏吧~ 第8章 路衍在飞船里睡了几个来回。 不知为何，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格外困倦的状态。 除了在途径跃迁点时睁眼交了每笔三万块钱的跃迁费，航程后半段几乎没醒过。 难道晕飞船？ 想不明白，他决定落脚后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养足精神再规划后续的行程。 第10章 第三个跃迁点之后，飞船按照预定轨迹一路航行，抵达了莱恩星的大气层。 被飞船里的语音播报吵醒，路衍强争双眼，打量这颗近在咫尺的星球。 莱恩星最突出的特点是有两颗人造太阳，上城区一颗，下城区一颗，互不通用。 这就导致了整颗星球的气候相对炎热，但放眼望去，星球环境十分优美，有一片从大气层就可以看到的汪洋，天空并非湛蓝，而是一片交错的橙紫，地表上有山有水，覆盖着大量令人感到亲切的植被。 星际时代，判断一颗星球的富裕程度并非看它地表上林立的高楼，而是观察整颗星球的生态。 从母星地球迁移至全宇宙的人类，至今仍秉持着某种思乡情怀，致力于把每一颗星球改造城地球的样子，而宇宙之大，除了某些生来就跟地球相似度极高的宜居行星，其他大部分星球都要经过一番价值不菲的改造。 改造程度越高，当然意味着在这颗星球上投入的花销越可观。 路衍来时的路上，登录宇宙公网浏览了一些关于莱恩星的消息，除了先前萝丝给他提供的情报，还得知了一些在公网论坛上流传的关于这颗星球、以及铃兰城的传说： 这是一座赫赫有名的销金窟，狂野、开放、自由……这些都是它的形容词，但它最出名的一个特点是，昂贵。 尤其是铃兰城，几乎不提供任何免费服务，进城都要先缴纳十万块钱的“入城费”，否则就会被运营城区的星匪势力赶出来。 这里的每一个项目都要花钱，吃饭、住宿、停泊，甚至观赏风景，且价格通常是其他星球的数倍。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整个星际宇宙的人们对其趋之若鹜的热情。 无他，因为这里提供绝对的“自由”——涩情，暴力，杀戮，非法交易……游客可以在这里参与任何违法项目，且这些项目会包装得如同游戏一般，让人丝毫没有负罪感。 当然，这座城市乃至整颗星球对入境人员的身份审查也及其严格。 由于莱恩星被帝国联盟和大星匪苏理查两方势力联合把控，任何两方势力之外的私人飞船都不允许进入大气层以内，必须停泊在港口外围。 且大概是为了表示铃兰城这种无法无天的存在跟帝国联盟没有关系，所有前往铃兰城的人只能走下城区的入境通道口。 当然，在大气层外停泊飞船也要缴纳一笔巨额的停泊费。 …… 路衍抵达港口，在环绕整颗星球建立的环状停泊场上，按照服务机器人的指示，将飞船停好，心如滴血地看着对方在自己账户上划走了二十五万——这是他将飞船停泊在这里半个月的费用。 随后来到入境通关处，在验证过终端身份后，跟其他排队的游客们一起，登上一辆前往下城区的巨型公共飞船。 路衍坐在公共飞船上打了个哈欠。 他盘算了一番自己的资产，决定先前往铃兰城附近相对便宜的城市睡一晚，补个觉。 他实在困极了，困得有些不正常，像被人下了蒙汗药。 公共飞船速度很快，半个多小时到站，路衍强撑困意下船，打了辆路边出租，让司机随便找家酒店，住进去。 他没什么行李需要安置，酒店房门一锁，便一头倒在床上，死死睡了过去。 * 厄尔斯101号星舰。 “老大，后面那些尾巴撤了，没再追过来。” 通讯器里传来领航员林杨的声音，伊修斯撑着剧烈发作的头痛，睁开眼，看向面前投放出来布满敌踪红点的星图。 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与他所在的星舰位置拉开距离。 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清清喉咙，伊修斯尽量不显异常地在通讯器中回复：“继续全速航行，返回日初基地。” 林杨：“是。” 顿了顿，林杨并未挂断通讯，而是忍不住问道：“老大，你是怎么察觉这些人在这儿设埋伏的？” 作为星舰领航员，林杨肩负着规划航线、探查敌情的重任，可就在伊修斯刚刚紧急下令让他急速返航时，他丝并有发现任何异常。 甚至还觉得老大的命令下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星舰掉头的一瞬间，星图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点，那些离他们明明还有一星时航程、隐藏在前方陨石带后方的机甲战舰突然冒出，齐刷刷朝他们追了过来，林杨才惊出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埋伏！ 后怕的同时，林杨对自家老大又产生了深深的敬佩，并且虚心求教——对领航员来说，引导舰队误入包围是致命失误，林杨多少有些愧疚。 可伊修斯在听到他这么问后，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挂断了通讯。 林杨：“？” …… 伊修斯撑着指挥舱桌面缓解身体强烈的不适。 林杨的困惑他无法回答，因为这并非他自己察觉，而是希尔那条消息的提醒。 “先生，血检结果出来了，是腺体类神经毒素。已配置解毒血清。” 菲克斯的声音在伊修斯耳边响起，说话的同时，两条分别握着注射器和胶皮管的机械手臂从旁边伸过来。 伊修斯伸出左手，给机械手臂注射。 腺体类毒素并不致命，它最大的特点是对alpha来说不易察觉，因为中毒症状与精神力反噬格外相似，且发病缓慢，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作案人逃脱。 伊修斯想起他临行前喝的那杯味道独特的饮料。 希尔手段还是太软了些，若真想置他于死地，这种时候就该跟着他，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给一枪。 他大概率不会有任何防范。 伊修斯又忍不住看向终端，终端显示屏上停留着希尔最后发给他的那条消息：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 伊修斯轻嗤了一声。 帝国联盟选了个并不称职的杀手，他想，希尔也蠢，若真想活下去，最好的做法是杀了自己。 这小omega不会以为自己会看在这条消息的份上，不计前嫌，放他一马吧？ 伊修斯关闭终端，问：“追踪到希尔的去向了吗？” 菲克斯注射完血清，收回机械手臂：“抱歉，先生，还没有。他的个人终端和飞船都断开了链接，我正在尝试连通瓜伦瓜多星球的分部主机，但距离太远，目前无法建立有效通讯。” 伊修斯闭上眼睛，想，不急。 血清正在迅速清理他体内的毒素，头痛耳鸣的症状缓解了些，他梳理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目前最大的麻烦不是希尔，而是希尔背后那个帝国联盟高层。 伊修斯在六年前开始跟这人做交易，他向对方贩卖虫矿，换取对方提供的芯核能源。 所谓虫矿，是指虫族死后脑中尚未凝固的脑髓液，这东西经高温发酵制成药品，虽有一定的毒性，但能在极短时间内刺激alpha的腺体，令其精神力等级大幅提升。 带来的后果是alpha腺体过早萎缩，长期使用甚至会使腺体逆分化，导致精神力等级永久衰退。 说白了就是一种腺体毒品。 帝国联盟以前出台过法律禁止，但联盟内部有不少想靠此通过精神力等级测试、蒙混军衔的贵族公子哥们，屡禁不绝。 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收割虫矿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并非每一只死掉的虫子都能顺利提取脑髓液——必须在它们活着的时候，完整切割头颅，用容器迅速封存，避免失温和宇宙辐射令其变质。 人类与虫族的战争本就残酷，能击退汹涌而来的虫潮本非易事，帝国联盟纵然有舰队，也不好堂而皇之做这种违法的行径。 所以大部分虫矿生意都落在了编外星群的法外狂徒手中。 伊修斯是狂徒中行动最利索、产量最大的那个，六年前搭上了帝国联盟的这位买家，对方财力不俗，出手阔绰，给出的芯核品质也足够上乘。 起初交易一切顺利。 可后来，双方渐渐产生隔阂，一方面是伊修斯势力越来越大，短短几年间吞并编外星群好几个星域，引起对方忌惮； 其次，伊修斯对买家也早有不满，因为六年间，他始终没能摸清这人的身份。 做生意最忌讳的是被对方拿捏把柄，伊修斯自己的情况被这人探了个一清二楚，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他不愿被对方当做棋子，私下搜集对方情报，抽丝剥茧，逐渐将目标指向帝国联盟政界高层。 要么是联盟议员，要么是帝国王室，具体是谁，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买家对他的动作格外警觉，双方相互拉扯，又经过几番磋商，最终决定各自坦诚——买家答应露面，伊修斯则答应销毁先前收集到的所有情报证据。 交易而已，伊修斯并没有没想到对方会设局杀他。 这人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光吗？ 第11章 这反倒印证了对方必然是个大人物，一旦暴露，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今既然撕破了脸，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对方更不可能放过他。 不过刚好，伊修斯想，他也正想看看这人是谁，到底有多大能耐。 至于希尔……伊修斯想起先前总是被莫名泄漏的情报，他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从未怀疑到希尔身上，毕竟那是一个永远讨巧听话、乖柔得有些委曲求全的omega。 他对希尔其实算不错的。 可惜了。 * 路衍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广告播报声吵醒。 他后颈胀痛，浑身疲乏，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皮肤隐隐传来蚂蚁叮般的细小痛感，像在梦里被谁打了一顿。 路衍艰难从床上爬起，抬头环顾一周，很快找到声音的来源——房间里莫名出现的一块光屏。 路衍：“？” 光屏里正在播放花花绿绿的广告：性感荷官，在线发牌；甜蜜小o，带你体验奇迹之夜；生死大逃杀，点燃你的狂野激情…… 路衍：“……” 他还以为自己误触了哪个播放按钮，搜寻一圈，才在光屏右下角发现一行几乎快看不见的小字： 充值酒店vip会员，一键屏蔽广告，享受无广深度睡眠。 路衍：“……” 尼玛。 光屏没有关闭选项，也没有显示广告倒计时，路衍被吵得头昏脑涨，被迫花两千块钱关闭了广告。 四周终于清净下来。 他躺在床上深深吐了口气。 看看时间，是莱恩星的早上七点，人造太阳才刚刚启动，他记得自己是昨天下午五点左右入住的酒店，莱恩星锚定古地球计时，一天二十四小时分昼夜，这么算来，他睡了快十四个小时。 怎么还是这么困？ 而且身上这股酸麻胀痛的劲儿……路衍不放心，摸到床头的个人终端，开启体检功能，检查自己身体的各项指标。 也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一闪，一块浮空面板又飘了出来。 没来得及骂花了钱怎么还有广告，路衍刚抬头，系统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次腺体分化，您的信息素等级已达s，菟丝花buff为您带来相应属性增益，请再接再厉！” 路衍：“？” 他看向眼前的浮空面板，发现面板上显示了几个数值： 颜值：+30%。 体力：?30%。 脆皮：+30%。 路衍：“……” 狗系统果然来给他上强度了。 还没完，面板下方还有一行特别提醒： 【依据原著世界观，ao腺体的高阶分化过程（指s级以上的再次分化）异常痛苦，需相应等级的oa信息素抚慰，才能顺利度过分化期。】 【请宿主抓紧时间，尽快寻找能为您提供信息素抚慰的高等级alpha，避免陷入分化失败造成的死亡循环。】 【温馨提示：主角瓦伦丁信息素等级高达ss+，很适合您哦！】 浮空面板很快消失，路衍无语了一会儿，摸摸自己酸麻胀痛的后颈，心想：难道自己又麻又困又累，是腺体分化的原因？ 他看了眼刚刚终端给他的体检结果，各项指标正常，并没有什么毛病。 想了想，干脆连上宇宙公网，查询腺体进阶分化的症状——既然是原著设定，书中世界一定会有相应的信息。 路衍很快查到： 据统计，宇宙中有50%以上的ao都经历过腺体二次分化，大部分人的信息素等级会在分化完成后得到进一步提升，也有小部分人下降。 分化过程中多少都有些不适。 犯困、乏力是最常见的症状，一些s级以上的高阶，不但会困顿乏力，还会产生额外的腺体疼痛，因为腺体的高阶分化会使腺体能量爆发，原本脆弱的腺体无法承受外溢的能量，必须经历蜕皮、脱落、重生这一系列过程，才能完成分化。 据评论区下方某位经历过高阶分化的alpha表述，整个过程就像有人把腺体连皮带肉从脖子后面生生扯下来，即便当时有omega在场用信息素抚慰，也疼到昏厥。 …… 看的路衍忍不住一哆嗦。 他从小到大都怕疼，系统显然是专挑他的软肋捏。 想到刚才面板上展现的各项数值，尤其是“体力”与“脆皮”的负增益，恐怕会使他将来的分化过程更加难捱。 路衍关掉页面，躺在床上为自己默哀了一分钟。 真狠。 犯得着吗。 不就是走剧情，催什么催！他这不正想方设法，去找瓦伦丁嘛！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路衍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等浑身疲乏酸痛的感觉缓解一些，才爬起来。 他走到洗手间的镜前，观察打量自己。 镜子自动亮起了背光，光线均匀，浸染出他与之前略显不同的样貌。 希尔本就有一副不错的长相，先前路衍胡乱倒腾，给自己换了副棕发棕瞳的造型，又贴了一身纹身，致力于把自己打扮成一枚土不啦叽的精神小伙，顺利削弱了颜值。 而如今，他的头发在一夜之间长长了许多，深棕色的短发露出一指多长的浅金色发根，光学纹身没有太大变化，但颜色更重了一些，似乎是因为他的皮肤比之前更白。 而且……路衍低头看看明显比昨晚短了一截的睡袍，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这就是腺体进阶分化与颜值增益的结果吗？ 他伸手摸摸自己后颈的腺体，依旧有些微微的胀痛。 扭过身子，对着镜子极力观察腺体的模样，能看出腺体部位明显的红肿，而且路衍闻到一股类似橙花的迷人气息。 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啧，这可不行。 omega本就是abo中的弱势性别，因其极富价值的生育能力和可以为alpha提供精神力抚慰的信息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简直是人贩子眼中行走的钞票。 今天他敢裹着一身信息素出门，明天不定就落入了哪个麻袋。 路衍愁了半晌，忽然想到女护士萝丝给他的信息素阻剂贴。 他连忙从之前穿过的卫衣口袋里翻了出来。 阻剂贴一共有两盒，每盒四贴，一贴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平平无奇，像一块肉色的胶布。 路衍撕开其中一贴，对着镜子，严严实实贴在自己后颈上。 包装盒上写这种阻剂贴用的是仿生材料，能跟皮肤融为一体，路衍对着镜子观察，发现阻剂贴颜色很快起了变化，逐渐变得跟肤色一致，且边缘处自然而然跟他皮肤融为了一体。 虽然后颈微微鼓起一块，像富贵包，但从外表看，他就像一个天然没有腺体的beta，后颈光洁无暇。 哈。 路衍对着镜子观察两圈，放下心来——护士小姐性格虽然奇葩了点，心眼还算不坏的。 他决定原谅对方坑自己那一万块钱。 换了身衣服出门，他今天的任务是办理铃兰城的入城通行证。 路衍如今所在的城市名叫佩恩，位于铃兰城南部，依托与铃兰城近水楼台的地理位置，游客服务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这里住宿、停泊、餐饮相对铃兰城都更便宜，是大部分前往铃兰城的游客们能选择的最佳落脚地。 佩恩城中有专门办理铃兰城入城通行证的地方，离路衍所住的酒店并不远，步行半个小时的距离。 路衍还没走到的时候，就发现门前排起了长队。 队伍见尾不见头，看样子要排很久。 路衍：“……” 这么火爆吗。 凑近观察了一番，发现队伍周围还逡巡着不少代排和黄牛，路衍问了价格，代排五万，黄牛十万。 怎么不去抢呢？ 他估摸着自己的余额，经过一系列花销，目前只剩了不到三百万，考虑到未来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且铃兰城内各项花销不菲，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不得不省吃俭用一点儿。 于是跟着人群站到了队尾。 漫长的几个小时之后，头顶人造太阳的光芒越来越烈，临近正午，眼前终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但就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举着块“队尾”的牌子，从窗口正在办理的第一位游客开始往后数，也不知数了多少个，总之将牌子往路衍跟前一杵，冲后面的人群叫道：“今天到此为止了，剩下的明天再来！” 路衍：“？？？” 他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刚刚中午12点，又看看前方近在咫尺的办理窗口，不解：“怎么现在就截止了？” 举牌那人瞥他一眼：“入城人数有限额，铃兰这么点大的地方，把所有的人都放进去，不得撑爆了？明天早点来吧。” 路衍：“可……” 怎么就偏偏截止到他不让进？ 这倒霉催的。 第12章 他有点不甘心：“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排好久了，明天再来的话……” 举牌那人上下打量他，嘿嘿一笑，早有准备似的伸出一只巴掌：“通融？可以啊，这个数。” 路衍想起机甲维修铺里那个大块头如出一辙的动作，认命点头：“五百，好说。” 打开终端就要给对方付账。 结果对方“啧”了一声：“什么五百？五万！” 路衍：“五……五什么？” 对方抬起巴掌在他跟前晃了晃：“五万！怎么可能是五百？没钱逛什么铃兰？拿不出来别搁这儿挡着，赶紧起开！” 路衍：“……” 靠。 这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诈骗犯吧。 他有些犹豫……五万块钱还不如直接找个代排，害他苦哈哈在这儿站半晌。 不过按这个坑钱文的尿性，代排估计也是来诈骗的吧。 而此时，见他掏不出钱来的举牌人已将他一把推开，开始向下一个人兜售自己的通融费用。 旁边维护秩序的执勤保安对此见怪不怪，非但不阻止，反而将矛头指向对此有争议的游客，开枪警示队伍后面出现的骚乱。 路衍彻底服了。 为了不多浪费一天时间，他只能挤上前，硬着头皮跟举牌人道：“五万就五万吧，放我过去。” 举牌那人看他一眼，脸上顿时又挂上笑道：“就是说嘛，再站一天，多累！” …… 路衍终于挤到了办理窗口。 他将自己的个人终端递给工作人员，对方扫描他的身份，在终端里录入通行信息，生成一个独属于个人、无法伪造的基因码。 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随行人员是吧？” 路衍摇头：“没有。” 来之前他已经了解过，铃兰城的入城通行证分为主卡和副卡，主卡是办理者本人，副卡关联主卡，可以随意给任何一个人，并不需要身份验证。 这种配置是为了保证某些不便透露身份的大人物，或者星际海盗、通缉犯们前来消费，当然，如果副卡持有者在城内惹出乱子，被关联的主卡人是要连坐的。 工作人员很快递给他一张单子：“共计七十万。” “七……” 路衍再次被这个数额惊到。 工作人员：“怎么，有问题吗？” 路衍：“旅行手册上，不是写……入城费只有十万吗？” 工作人员看白痴一样看他：“是十万啊，你刚刚不是说了要在这里待一周，一天十万，一周七天，就是七十万，这么简单的数学都不会算吗？” 路衍：“……” 吗的，坑钱文，作者是缅北出身的吧。 想到自己未来的目的，路衍忍气吞声交了七十万块钱，拿回自己的终端，并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个圆形的小磁盒。 磁盒里放着一枚电子刺青，印在手臂上，形成一朵小小的铃兰刺青图案，这就是入城凭证。 后续路衍可以凭借这枚刺青，自由出入铃兰城，而当七天的进城时限结束后，刺青会自动消失，必须继续交钱才行。 离开办理窗口，路衍查了查自己的余额，还有两百万出头。 照这种花钱速度，以后真得省着点花了。 盘算了一下自己未来的计划，他强打精神，向铃兰城走去。 * 另一边，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后，伊修斯回到了日初基地。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诸多安排，比如调查希尔的去向，再比如，把潜伏在厄尔斯星球与希尔里应外合那个接头人找出来。 ——希尔是他身边的omega，大部分时间在他身边待着，鲜少离开日初基地，伊修斯不信希尔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帝国联盟进行远程通讯，其中必然有个中间人，且大概率藏在厄尔斯星球。 算算时差，接头人大概还没收到他逃脱埋伏返航的消息，且伊修斯早在回来前，就封锁了整颗厄尔斯星球的外部航线。 菲克斯调动遍布整颗厄尔斯星球的监控数据，筛查了希尔过往的所有行动轨迹和范围，很快锁定了一个伪装成租客在厄尔斯星球常驻的人。 这人是个beta，长相普通，看起来平平无奇。 当天下午这人就被扣到了伊修斯跟前。 伊修斯摘了蒙在他脸上的遮罩，废话不多说，直接问：“希尔呢？” “希……” 对方脸上露出惊愕和茫然的表情，他完全不知道希尔出逃的事，事实上，当这人依照密令，将准备好的神经毒素交到希尔手中时，希尔曾信誓旦旦保证过，说会拼上性命完成这次行动。 伊修斯看着那张茫然泛愣的脸，有些不耐烦，转动自己的义肢，电流滋滋声从义肢的关节连接处发出来。 跪在地上的beta醒过神来，顿时吞了口唾沫。 谁都知道编外星群头号星匪伊修斯的手段，被他抓到的奸细和俘虏，死都算是最好的结局。 “希……希尔他……我不知道！我在半个月前跟他完成最后接头就再也没……啊……救命！” beta说了实话，却阻止不了伊修斯的动作——伊修斯一把拎起了这人，金属制作的义肢释放电流，维持在一个给人最大痛苦、但又不至于把人弄晕的程度。 间谍beta在电流刺激下呜哇乱叫，挣扎着恳求他住手。 伊修斯将手一甩，把beta扔在地上，又命令旁边站着的两名侍卫拖死狗似的把人拖回来，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焦黑冒烟的脸：“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死到临头，别给自己找……” “不痛快”三个字还没说完，他突然看到这人嘴唇翕动，被电流击的焦黑泛红的脸开始胡乱抽搐，眼球也不规律地震颤起来。 伊修斯先是拧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拉开左右的侍卫，抬脚将这人踹了出去。 这人被一脚踹飞，直接砸到十几米开外的墙上，同时，他皮肤表面的血管爆开，如同一个人肉炸弹般，轰然一声炸穿了墙面。 血肉模糊的尸块连带着被炸穿的碎石，从三十多层的高楼坠了下去。 两名被拉开的侍卫惊魂未定，不可思议地看向伊修斯：“老大，这……” 伊修斯脸色沉下来：“押人过来前没做扫描吗？” 侍卫们慌忙摇头：“做、做过，可没有检测出他身上有携带……” 话没说完，一架无人机从炸开破洞的墙壁外升起来，下面缀着一个特殊材质的防护网兜，里面装着刚刚坠落的尸块和石块。 菲克斯的声音从无人机上传来：“警告，拦截到高空坠物。” 伊修斯打断了侍卫们语无伦次的解释，给菲克斯下命令，从网兜中分拣尸块，重新扫描。 菲克斯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扫描结果出来，显示确实没有异常。 尸身只是一堆炸焦了的血肉。 但菲克斯根据骨骼焦化粉碎的形状和程度，推测出引爆点在人质左臂腕骨部位。 “体内引爆器……” 伊修斯看向菲克斯呈现给他的扫描数据，想起传闻中帝国联盟研发的那款从未向外泄露过技术的基因芯片。 据说这芯片无从检测，难以发觉，通过传递到脑神经的生物口令触发，防不胜防。 看来那位帝国联盟的幕后高层早有准备。 事已至此，人都碎成渣了，也无从审讯，伊修斯只能从他刚刚说过的话中拼凑出些许信息……他意识到，希尔在逃跑前似乎并未与这人商量。 那个伪装乖顺的小o似乎是为了自己活命，把所有队友都给卖了。 这么看来，希尔似乎也背叛了……那位帝国联盟高层？ 伊修斯心底生出一种无从理解的荒诞感——一口气得罪两方势力，身为间谍还在反复横跳，这小子究竟想干嘛？ 从他以往跟那位帝国联盟高层打交道的经历来看，对方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连刚刚那个beta体内都有基因芯片，希尔体内怎么可能没有同样的东西？ 不怕遭到对方报复吗？ 蠢透了。 伊修斯这样想着，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意识到那位帝国联盟高层大概率跟他一样，会想方设法追查希尔。 而他并不希望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小o落在自己对头手里。 况且，他还要从希尔口中撬出那位帝国联盟高层的身份。 伊修斯继续转动义肢，眼神暗下来，冷恻恻地想，无论如何，他要亲手抓住希尔。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帝国联盟主星卡亚纳。 如雪塑般纯白的歌布圣钦王宫隐没在层峦叠嶂、绿意盎然的亚北山群里。 太子瓦伦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沾染着清晨雾气的人造山脉和森林。 纯白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这位年轻而尊贵的王室后裔脸上。 他有一头纯银的长发，如同水银一般，直直从脑后淌下来，俊美无暇的脸上生着一对异瞳，一蓝一绿，绿色的左眼隐藏在侧身时的阴影中，乍看与右眼无异，但当他微微转身，阳光骤然照过来时，瞳孔便剧烈收缩，变成猫眼般的针状竖瞳。 第13章 敲门声响，瓦伦丁说了声：“进。” 一个穿着白色曳地长裙的侍女从门外垂头进来，低声向他汇报： “殿下，执行人阿罗伦斯所属的芯片信号湮灭，已确认死亡，死亡时间是昨晚11点47分。” 瓦伦丁垂眸看着自己手心里握的一只翠绿色巨拟叶螽，漫不经心问：“希尔呢？” 侍女答：“希尔的芯片信号暂无异常。” 瓦伦丁抬头，有些意外：“他还活着？” 侍女：“从检测到的芯片状况来看，是。” 瓦伦丁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将眼帘垂下，看向掌心里的巨拟叶螽。 巨拟叶螽比他手掌还长，是一只雌虫，并不像雄虫那样发出聒噪的鸣叫，腹部鼓鼓囊囊，已经盛满了虫卵，因为焦急寻找可以产卵的枝茎，显得躁动不安。 瓦伦丁攥紧掌心，虫体被挤压破裂，溢出鲜绿色、白色、黄色、粉色混合的浆液。 一串未及产出的虫卵混合着粘稠的液体，“啪嗒”滴在地上。 瓦伦丁漠然看着死在手心里面目全非的虫尸，抬手，接过侍女递来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将虫子的尸体从窗外丢出去。 “任务失败，伊修斯会那么好心，不从他口里逼问我的名字？若是逼问，那他又怎么可能活下去？” 瓦伦丁擦干净手，将沾满粘液的纸巾摁在侍女合掌伸过来的手心里。 侍女手心原本洁白细腻，却在接触到纸巾的一瞬间变成类似水银的液体，将纸巾完全吞没了下去。 片刻，纸巾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我寄予厚望的小omega想办法逃了……”瓦伦丁看着侍女恢复洁白细腻的手，叹了一声，“真遗憾。” 侍女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做出聆听吩咐的姿势。 瓦伦丁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从一摞摞整齐码放的瞳膜覆盖器中取出一枚，撕掉包装，将眼球大小的柱状金属设备扣上自己的左眼眼球。 “咔哒”一声，他轻轻按下按钮。 取下覆盖器，左眼异变的绿瞳恢复成跟右眼一模一样的纯蓝。 瓦伦丁将用过的覆盖器同样丢进侍女伸来的掌心，吩咐： “安拉，去莱恩星一趟吧，见见那位要取代伊修斯的星际海盗，跟他谈谈生意，顺便……”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 “打听一下希尔，是死是活不要紧，但我不想让伊修斯在我之前找到他，懂吗？” 名叫安拉的侍女垂下头：“懂。” * “欢迎来到铃兰，我的朋友！” 路衍刚步入铃兰城，就被耳朵里突然冒出的播报声吓了一跳。 “如果你对这座城市没有了解，不用担心，只需要准备好你的钞票，享受完全想不到的快乐就对了！” “自由，狂野，欲望，激情……该死的宇宙公网偶尔也会传播点真情报，至少比那些永远不会兑现的悬赏通缉令来得靠谱，不是吗？” 路衍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担心，老伙计……”那声音继续说，“如果你是第一次到这儿，这会儿一定傻愣在原地找我吧？” “往上看，对，就是飞在你头上那些奇妙的小玩意儿，您忠诚的向导和仆人，飞眼精灵，是的，这就是我的名字。” 路衍抬头，看到头顶盘旋着好几个嗡嗡振翅的金属圆球，其中一只俯冲而下，悬停在他眼前。 金属圆球里面嵌着一枚监控器，像只一眨不眨的眼球，愣愣望着他。 路衍与这东西大眼瞪小眼。 进城前，他的个人终端录入了铃兰城的服务系统，根据城门口发放的铃兰城宣传手册介绍，飞眼精灵是这座城市里的智能服务体，负责旅客指引、城市清洁和安保巡逻。 这小东西模样精致，入耳却是一口浮夸的糙汉音，像极了赌场蛊惑人下注的裁判，或者赛马场上大呼小叫的播报员。 声音连通路衍的个人终端，通过骨传导抵达他的听觉神经： “关于这座城市你想知道的一切，当然，我指的是你能了解的那些——宇宙生存法则，不要打听自己不该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顺便，先给你提醒一下这座城的规矩……” 路衍移开视线，不再与飞眼精灵对视，那颗金属小球便识趣地缀在他后面，依旧絮絮叨叨。 “所有服务都可以用钱买到，就算你想大开杀戒，也有绝对让你满意的场子……” “但规矩是，你不能对其他客人下手，这是供你享乐的地方，不是让你给我们惹麻烦的地方……” 路衍一边听一边望向眼前的铃兰城，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长街，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居然并非高楼大厦，而是更偏向古代地球的商业步行街风格。 街边十分铺张地种满了一整排花坪和郁郁葱葱的行道树。 星际时代，比起建高楼，在一颗荒僻的改造行星栽种远古地球植物可难多了。 可见这座城市是真有钱。 当然，周围门面设计上还是保留了星际时代霓虹闪烁的科技风格，天空也时不时会浮起巨大的广告光屏，以及无处不在、在高空盘旋的飞眼精灵。 “……最后一条规矩，你不能没有钱。” 飞眼精灵继续跟在他身边说道， “如果你识趣的话，最好在花光兜里最后一毛钱之前滚出去，看到你手背上的刺青了吗，在它消失之前，麻溜点离开，除非你想让我动手。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喜欢这种局面的。” “需要任何服务，或者你想找什么寻开心的地儿又找不到的话——不要怀疑这里没有！记得呼唤我。我就在你头顶，朋友，只要你刺青还在，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仆人！” 声音终于消失，跟在路衍身边的那只飞眼精灵没有收到服务指令，重新飞回天上。 路衍决定先在四周逛逛，熟悉一下这座城市。 走出入城通道后，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四个不同方向的街区，每个街区风格不同，入口处各挂了一块醒目的招牌： 猩红殿堂，欲望花园，命运赌窟，珍奇博物馆。 铃兰城提供涩情、赌博、杀戮等种种非法享乐活动，依据这些名称，大致可以判断出每个街区的主要服务项目。 路衍对其中任何一项都敬谢不敏，他将目光投向右手边、那条挂着“珍奇博物馆”招牌的街区。 相比其他，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友善的。 他决定从这里开始。 街区入口处设置了一道声光隔离屏障，从外部仅能看到五彩缤纷的招牌和街区大致的模样，而一旦踏入其中，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原本的仿古街区变成了由大片水晶玻璃构造、四面八方都流淌着梦幻光芒的城市造景。 建筑上装饰满了仿佛不要钱的宝石，露天的穹顶被一块曲面的水晶倒扣下来，阳光透过水晶，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这些光又散射到屋顶的玻璃上，交织出火彩般璀璨的色泽。 无数只金丝鸟笼从穹顶垂下，里面不知关着什么鸟，齐齐合鸣出悠扬空灵的歌声。 歌声悦耳，将这里渲染成一片童话世界。 路衍站在入口处，几乎被美景慑住。 左右两侧的临街排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面，每个店面都提供不同的娱乐设施，路衍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看到一个上半身裸露的年轻少年端坐在几平米大小的人造喷泉池内，正垂眸拨弹一把竖琴。 这少年背后有一对巨大的蝴蝶羽翼，其中一半垂进水里，在水池中缓缓荡开些许掉落的鳞粉。 路衍怔怔看了半晌，在想这翅膀到底是不是真的。 少年很快注意到了他，抬眸，眼神里抿出空洞的笑意，低声邀请道：“客人，欢迎光临。” 路衍将目光移向店铺的名称：珍奇展览。 展览？ 他又看向那个蝴蝶少年，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好奇，温顺地将身子侧转过来，展示自己消瘦嶙峋的肩胛骨。 肩胛骨内侧有一道粉红增生的骨肉，连接着那双巨大的垂落下来的羽翼。 少年努力耸了耸了肩膀，似乎想将翅膀展开，给路衍展示更完美的形貌，但那翅膀太过巨大，又沾了水，挂在他消瘦的身体上显得沉甸甸的，骨肉连接处因为过度紧绷，开始慢慢渗出撕裂的血丝…… 路衍既觉惊奇，又看得心惊，连忙阻止对方。 少年分外愧疚地向他低头致歉，片刻，又睁大眼睛恳求他：“进去看看吧，客人。里面一定有您喜欢的玩物。” “玩物”这个词令路衍蹙起眉，他再次看向店名，很想知道所谓的“珍奇”到底是什么，于是走进了店铺。 进店的一瞬间，个人终端立刻在他眼前弹出消费账单：观展门票，一万五千元。 路衍：“……” 办理入城资格时，个人终端被迫开通了铃兰城的免密支付，五万以下的消费额度无需确认，触发消费场景直接自动刷卡扣费，且该功能在入城资格期内无法关闭。 第14章 路衍早被坑麻了，心如死水走进店里。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展厅，布置还算精巧，有从头顶垂下来的轻柔纱幔，遮挡进门游客的视野，制造神秘感。 路衍拨开帐幔，入目的是一排造型各异的玻璃箱，而玻璃箱里盛放的是…… 他睁大了眼睛，看到展品居然是一个个人……不，不完全是人，就像刚刚店门口站着的蝴蝶少年一样，每个被关在展示柜里的“人”，都有一部分异化为动物的体貌特征。 比如生着猫耳和尾巴的小女孩、下半身是蛇的男人、身体外侧长了好几条蜈蚣触手的人虫…… 这些既不是人也算不上正常生物的奇怪物种就那样待在展览柜里，看到有客人进来，就开始搔首弄姿的表演： 猫耳女孩跪趴在玻璃柜里，模仿红灯区招揽顾客的熟女，用胳膊挤压自己尚且平坦的胸脯，摆出讨好依顺的表情； 蛇男扭动下半身的蛇尾，攀附在展览箱内的一根钢管上，献出热辣的舞姿； 长着蜈蚣触手的人虫用七八只触手支撑起自己跟常人完全不同的节状脊椎，做出企图直立的滑稽动作，恐怖又怪异…… 路衍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展厅里的导览走过来，笑眯眯询问他是否需要讲解服务。 讲解服务显然要额外消费，但路衍太过惊异，忍不住问道：“这些是……” 导览立刻向他介绍：“您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吧，这里有全宇宙最好的异宠，目前展出的形态都是稳定产品，只要您喜欢，我们就能定制全新款，跟展柜里的一模一样，绝对包您满意！” “异宠？”路衍捕捉到这个敏感词汇。 不待导览解释，原著相关记忆一下子涌进他的脑海。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星际时代生物技术发达，器官移植、细胞克隆、基因融合等都已不再是医学难题，起初或许是为了医学实验，后来便衍生为满足权贵们的猎奇癖好…… 所谓异宠，指的是将不同物种进行基因融合，诞生出非自然造物的畸形结合体，目的是供权贵财阀们取乐。 经过基因改造的异宠并不具备自主生存能力，且极易感染基因病夭折，一般人养不起，而一只形态完整、发育健全的异宠在黑市的平均价格轻松达到百万，若容貌再精美些，能卖出上千万的好价钱。 原身希尔之所以对“异宠”这个词有印象，主要源于他那对禽兽不如的养父母，养父母曾威胁过他，说他若敢透露在家里遭遇的猥亵和侵犯的话，就要要将他卖入异宠市场，供人玩乐。 继承了这段记忆的路衍对此感到一阵反胃和恶心。 原来“珍奇博物馆”中的“珍奇”指的是这个。 他一下子没了看展的心思，放眼望去，被关在玻璃展示柜里的异宠还有很多，各种形态都有：身上长满鳞片的蜥蜴人、背生羽翼的鸟人、甚至还有人与机械结合的怪异物种…… 其中大部分异宠表情空洞而麻木，却都在极力卖弄着身姿，企图引起顾客的关注。 展厅里不止他一个客人，不少衣着光鲜的游客对着展览柜里温驯讨好的异宠指点观赏，还有人上前逗弄，让异宠摆出各种y秽讨巧的姿势。 汇聚人群最多的是一个露天展柜，里面圈着一个半人马，上半身是俊美健壮的男子，腹部以下则是长着棕灰色毛发的马身，有个体型肥硕的游客正在导览指引下，越过展柜护栏，当着其他游客的面，试图骑到半人马的背上。 “这是今年最受欢迎的流行种……” 站在路衍身边的导览见他目光望了过去，立刻热情解说起来。 “源自古地球时期的神话故事半人马，我们在培育过程中摒除了马类难驯的野性，但保留了他们对情欲的渴求，本体用的都是omega，且刻意催化了发情期频率，用信息素就可以轻易调教……” 一边说，导览一边观察了下路衍的后颈，发现他是个没有腺体的beta，略显失望，又立刻改变话术。 “当然，您要是再多买一个alpha异宠，把它俩关在一起，嘿嘿，那可是一场大戏，比您在家里看片可有意思多了。” 路衍看到那个肥硕游客爬到了半人马背上，半人马原本蜷着四肢，躬身俯卧下去，方便对方骑上来，可因为游客太重，没能将对方驮起。 众目睽睽之下，游客显得十分不高兴，导览便拿来一根鞭子，猛抽半人马的后身，喝令他站起来。 半身为人的俊美男子用手撑着地，脸色惨白，努力想起身，可四条马蹄止不住打颤，强撑着站到一半后，前蹄忽然一折，发出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身体猛地一趔趄，将他背上那名肥硕的游客摔了下来。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游客恼羞成怒，起身狠狠踹了那半人马一脚，嚷嚷着要把它买下来，回家弄死。 路衍偏过头，没忍心再看下去。 穿书前他接触过的科幻作品不少，其中不乏所谓人体改造、基因生物之类的情节，血腥残暴的故事也有很多，但隔着一个次元，就算看得入迷，也不过感叹一句作者想象力牛逼。 而眼下鲜活的场景突破次元壁，将他置身于一个残酷且近在咫尺的现实，路衍很难不感到生理不适。 哪怕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一本烂尾小说。 导览依旧在他耳边聒噪，路衍没理，转头走出了展厅。 门口的蝴蝶少年仍在拨弄琴弦，不时抬起空洞麻木的眼眸，露出温驯讨好的神色，企图吸引街头走过的客人光顾生意。 路衍看他半晌，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他先前躺平摆烂的几本书都是现代文，架构在现代律法之上，就算主配角们阴暗狗血了些，世界总归还是和平运转的。 显然这篇星际文并没有构筑一个正常美好的世界。 离开这家展厅，路衍继续往前走，整个街区都是异宠相关的娱乐项目：异宠拍卖会、竞技馆、剧场……每个店前都有形态各异、招揽顾客的异宠。 甚至他看到一家恢弘壮阔的店面门口，摆着一张“私人定制”字样的海报，顾客可以提出任何异想天开的要求，将俘获的人质或者奴隶通过基因编辑转化成任何形貌的异宠。 明目张胆到令人毛骨悚然。 路衍没心情再在这儿逛下去，即便眼前的街景依旧迷人梦幻，水晶穹顶和玻璃建筑交织出天堂般璀璨的景观，可这里毫无疑问是个地狱。 他加快步子从这个街区离开。 与“珍奇博物馆”相连的另一条街区是“欲望花园”，提供各式各样的涩情服务，路衍在这里同样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整个街区都飘荡着迷离甜醉的催情香水气味。 无论是游走在街上的顾客，还是道路两边衣着暴露的站街男女，每个人都在毫不克制的散发求偶信息素，恨不得当街do起来。 街区两侧的店面也都各有狠活，什么“意识狂欢池”、“共生体验馆”、“□□盛宴”、“欢愉地狱”……一听就让人觉得死法很不体面。 路衍万分庆幸他脖子后面的阻剂贴屏蔽了周围大部分气息，让他得以安全离开这里。 走出“欲望花园”后来到一个相对和缓的休闲区域，提供餐饮、酒吧、休憩场所。 路衍觉得自己在方才两条街区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必须缓一缓，顺便也找家餐厅吃饭。 时间已近傍晚，头顶的人造太阳黯淡下来，即将熄灭。 他找了家最便宜的餐厅，点了一碗奶油汤、两只蒜香面包、一份水果沙拉。 一边吃，一边考虑今晚是留在这儿过夜，还是回到佩恩城找便宜的酒店住宿。 很多来铃兰城寻欢的人会在娱乐项目里通宵达旦好几天，根本不考虑住宿，但目前为止，路衍还没找到一个能让他放心体验的项目。 这里所有的娱乐项目对他来说都过于混沌邪恶，作为一个善良守序好少年，他有些接受无能。 甚至怀疑起在这地方到底能不能找到一个靠谱的莱恩星军官。 正经军人真的会来这种地方消费吗？ 路衍有些怀疑，把嘴里面包咬得咔滋咔滋响，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自己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更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回到帝国联盟…… 再观察观察吧。 吃完饭他决定离开，回到佩恩城休息一晚再过来。 可刚走出餐厅，原本在休闲区散步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警报，路衍寻声望去，见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命运赌窟”街区，一个在昏暗夜色中看不太清的黑影从街区猛冲出来，身后跟着数只飞眼精灵。 飞眼精灵一边追一边打开声音外放通报： “游客k入城资格已取消！请立刻放弃逃窜，接受执法驱逐！游客k请立刻放弃逃窜，接受……” 这个名叫“k”的游客对通报充耳不闻，径直撞开人群，在夜色里迅速逼近。 第15章 路衍看到对方奔来的方向竟是自己这边，忙往旁边闪避，可对方却像早有预谋似的，偏偏朝他躲闪的方向一脚踹了过来。 因为路衍身后是一块巨大的用来观景的落地玻璃窗，玻璃窗后面是一条河。 这条河贯通整座铃兰城，从城内一直流向城外，对方大概是想借助河流躲避飞眼精灵的追捕，便把路衍一脚带了下去。 “噗通”、“噗通”两声，两人一起跌进河里。 路衍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想浮起来。 他是会游泳的，小时候父母带他学过，虽然穿书后有很长时间没下过水，但身体记忆还在…… 只是没等他露出水面，身子忽然一沉，和他一同落水那人从水里抓住了他的脚，拽着他往河底沉下去。 “我……咕噜……靠……” 被系统削弱过体力值的路衍挣扎未几，很快被对方拽走，头顶没入水面。 紧随其后的飞眼精灵盘旋在河面上，叽哩哇啦播放着警示通报，因为没有潜水功能，只能飞在空中转圈圈。 路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拽下水，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憋着一口气，扭头望了眼拽着自己下潜的人，试图反抗，却被对方反过身来，扼住喉咙揍了一拳。 一串泡泡从嘴里吐出，路衍没了氧气，开始呛水和窒息。 思绪混沌间，他隐约注意到对方拖着自己潜到了河水深处的一个圆形管道口，管口嵌着一道用铁丝做护栏的滤网，似乎是排污净化系统。 只见这人从腰间摸出一把光刃，将管道口的滤网切开，带着路衍游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咳……咳咳……” 路衍仰躺在地面上，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隐约闪烁着不知是星光还是大气层外港口灯光的苍穹。 难以置信他居然还活着。 路衍本以为自己会呛死，幸运的话会回到五分钟前，那时他只要稍微往那扇倒霉的落地窗边多移几步，就能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但系统显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那个穿着黑色皮夹克、黑色皮裤、跟他一样浑身湿淋淋的男人正坐在他身边，手里摆弄着从路衍胳膊上摘下的终端。 见路衍醒来，男人迅速将光刃抵在他脖子上：“终端密码。” “……” 路衍无望地眨了眨眼，从对方的语气和神态中识别出对方是在抢劫。 他尚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受限于平躺的视野，只能看出自己在两栋建筑之间的暗巷，左右都是高墙，远方隐隐传来喧嚣的夜场音乐和鼎沸人声。 还在铃兰城内吗？ 也是，这人就算跳河，通往城外的河道也有闸门拦着，铃兰城的警卫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根据铃兰城执法规则，一旦身无分文，就要被驱逐出城，路衍的终端账户里还剩下两百多万，要是被这人全抢走，别说日后在铃兰城待下去，整个宇宙他都会举步维艰。 路衍动了动喉咙，思索话术：“咱……有事好商量，你要是缺钱的话，我……给你转点？” “少废话，终端密码。” “……” 光刃抵着喉咙，路衍眼珠子骨碌转了几下：“我没有终端密码，你放我起来，我用瞳膜解锁。” 个人终端的加密方式不止一种，路衍想让对方把光刃从自己跟前拿开，至少腾出个施展身手的空档。 他刚刚观察到自己所处的暗巷距离并不长，对方搜过自己的身，不光拿走了终端，还拿走了他进城时别在腰间的那把从老科勒手里买走的光枪。 星际时代的热武器大部分有私人锁，限制持有者以外的人使用，所以对方把光枪扔在一边，确保路衍够不着的地方。 在对方只有一把光刃的情况下，路衍大可以借助原身还不错的近战身手，设法逃脱。 只要跑出暗巷，铃兰城街区内四处都是巡逻的飞眼精灵，不怕这人还敢追过来。 对方警惕地看了路衍一会儿，似乎急于从路衍手里搜刮钱财，稍稍松了抵着路衍喉咙的光刃，但并没有让路衍坐起，而是亲自拿着终端，举到路衍眼前，对准他的瞳膜扫描。 但事实上，路衍根本没有设置瞳膜解锁。 解锁界面弹出“解锁未成功”的提示，接连两次，直到第三次时弹出警告：最后一次解锁失败，将在四十八小时内冻结终端，请谨慎操作。 男人反应过来，怒道：“你骗我！” 路衍：“我没骗你，这里光线太暗了，角度也不对，你让我坐起来，把你那玩意儿……” 他示意对方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光刃。 路衍：“把它往上抬抬，照着我的脸。” 对方将信将疑，看了眼巷道外一直巡逻的飞眼精灵，犹豫半晌，最终把光刃往上抬了抬，留给路衍一个起身的空档。 路衍抓住时机，作势起身的同时，忽然压低重心，将伸在地上的长腿打横一扫——他要将对方绊倒，去夺对方手中的光刃。 这套动作本该行云流水，因为对方被绊倒的同时，会重心不稳，通常要下意识用手去扶墙壁或地面，路衍也看出这人并非一个绑架老手，甚至心态都不怎么稳，他完全可以轻易将光刃从对方手中夺过来…… 可当他伸腿去横扫对方，并抬起胳膊劈手夺对方手中光刃的时候，忽然发现对方压根没被绊动。 路衍：“？” 男人怔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按下路衍要去抢夺光刃的手。 “咔嚓”一声，一阵惨烈的剧痛从路衍左手臂骨炸开，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路衍发出惨叫——被对方这么一按，他居然直接骨折了。 尖锐的惨叫声立刻吸引了附近逡巡的飞眼精灵。 男人惊慌失措，走投无路之间，第一反应是阻止路衍的声音，而他手里只有一把光刃，便没头没脑地将那柄发着森森冷光的武器捅进了路衍心口。 路衍在一阵剧痛中迎来了死亡。 他死不瞑目地想，靠，系统。 真尼玛加的好buff。 脆皮弱鸡，绝了。 * 与此同时。 瓜伦瓜多星球，暗夜。 一艘通体漆黑的飞船降落在中心城市停泊场。 伊修斯从飞船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圆滚滚的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下半身是球体，上半部分是一个半圆形的“脑袋”，脑袋正中有个长条形显示屏，两只水灵灵的卡通眼睛在屏幕上一眨一眨。 它跟着伊修斯走下飞船，四周雾气浓重，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光芒影影绰绰埋在浓稠雾气中。 小机器人眼睛眨了眨，实时检测当地空气质量，并很快弹出一个光屏，显示：中度污染。 它半圆形的脑袋转向伊修斯：“先生，这里空气污染严重，建议佩戴防霾口罩。” 伊修斯没理它，淡淡吐出两个字：“导航。” 小机器人只好投出一个光屏，尽职尽责规划起前往沃尔酒吧的路径。 夜色深沉，街道上逡巡着不少混混和流浪汉，不怀好意的目光陆陆续续望过来，又在触及伊修斯浑身散发的森冷凛然的alpha强势气息后，迅速避开。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找麻烦。 伊修斯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目的地，推开了沃尔酒吧的门。 酒吧里闹哄哄的，夜里生意正旺，被卡座包围的中心场地有一个半米多高的舞台，身材婀娜的omega舞者伴着灯光和乐声在台上扭动，酒客们则在台下鼎沸喧哗，场面既混乱，又迷醉。 空气中弥漫着ao信息素交织的浓烈气息，伊修斯略感不适地皱了皱眉，目光冷冰冰扫过热闹的酒场，径直往二楼走。 楼梯入口处守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看了伊修斯一眼，伸手正要拦他，跟随在伊修斯身侧的小机器人率先一步，提供了终端授权码，显示出一个独特的人工智能id：菲克斯。 壮汉脸色一变，抬头愕然望了望伊修斯，连忙躬身，将他请上楼去。 伊修斯被领进贵宾室，毫不见外地坐下，没过一会儿，老科勒走进来，看了眼双腿交叠、在主位落座的伊修斯，脸色也是一变，弯腰颔首凑上前：“伊、伊老大，您怎么还亲自……” 伊修斯打断对方的废话：“把你说的那个倒卖黄金的可疑人员信息给我。” 老科勒眉头一紧，没想到是为了这事。 上次他做了路衍那桩交易，察觉出不对劲，狠敲了对方一笔之后，转头就把这桩交易的内幕透露给了上级——为的就是摘干净自己。 他的上级跟伊修斯之间还隔着好几层关系，老科勒万没有想到伊修斯会亲自过来，一边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一边连忙叫人去把一张小小的硬盘拿过来。 老科勒把硬盘递到伊修斯手里，邀功道：“我早觉得那人不太对劲，调动了附近的隐藏摄像头跟着他，他在瓜伦瓜多星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存在这张硬盘里了。” 第16章 伊修斯把硬盘交给菲克斯，菲克斯投放在光屏上——监视镜头从路衍离开沃尔酒吧录起，画面并不算很清晰，但足以看出那个带鸭舌帽、穿宽松卫衣、刻意遮掩自己外貌和体型的人就是希尔。 伊修斯没耐心一直看下去，快进到希尔抵达机甲维修铺，又在机甲维修铺老板带领下去了那家地下室医院…… 进入地下室后的画面没再录到，伊修斯直接起身，让老科勒带路过去。 老科勒点头哈腰地答应，带着伊修斯离开酒吧，没过一会儿，就抵达了那家地下室医院的入口。 时间正是夜晚，一行人在地下室门前敲门，里面好久才传来回音。 女护士萝丝一脸不耐烦地将门打开，看到门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后，愣了一下：“你们是……” 老科勒忙走上前，在萝丝耳边嘀咕了一番，萝丝脸色一变，望向眼前这个身高一米九、面容冷漠的男人，顿时紧张起来。 “那……那个omega……”她有些语无伦次道，“他……说他要去莱恩星，傍富a。” 伊修斯皱起眉头：“什么？” 萝丝抿了抿唇——她原本就觉得路衍身份不简单，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是伊修斯的人。 亏她当初还跟路衍出主意，让他去勾搭军官…… 萝丝万不敢把这件事捅出来，只能把一切推到路衍身上，于是添油加醋地解释道： “他自己是这样说的，他说……在编外星群待不下去，要找个莱恩星军官结婚，最好能弄到帝国联盟星群户口，这样您就再也拿他没办法了……嗯，就是这样。” 伊修斯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直至伊修斯轻嗤一声，转身，背影森然地离开了这里。 * 第n次死亡循环后，路衍眼神空洞地躺在地上。 真的累了。 他尝试了抢夺光刃、偷拿被对方扔在一旁的光枪、直接开逃……眼前男人像个神经病一样，一应激就惊慌失措地用刀捅他。 系统给他加的一手好buff，令所有原本能够轻易施展的技巧，在被削弱了30%的体力值之后，都变得无比困难。 omega体力本不占优，眼前这个男人虽没有什么格斗技巧，但凭借一身蛮力，把路衍钳制得死死的。 当对方再次把光刃抵上他喉咙，问出那句“终端密码”时，路衍叹了口气，决定改变策略。 他要跟眼前这个男人谈谈。 仔细观察，对方形容落魄，不修边幅，脸上有一道被火烫伤的狰狞伤疤——星际时代外装整容技术发达，正常人一般不会留这种丑陋的疤痕在脸上。 由此推断他大概率十分缺钱，穷到连最廉价的祛疤费都掏不起的地步。 这样的穷鬼怎么会出现在铃兰城？ 路衍思索着，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词汇，安抚对方道：“你先别冲动，铃兰城到处是飞眼精灵，你抢了我的终端，难道就能逃出去吗？” 男人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路衍：“我知道你不过是缺钱……这样，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但你也要给我留一点，不然我也会被飞眼精灵追捕，到时候咱们鱼死网破，谁都好不了。” 男人攥着光刃的手紧了紧，盯着他，似乎在思索。 路衍轻咳一声：“你需要多少钱呢？” 男人：“一千万。” 路衍：“一……” 他往后一仰，想，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这年头干抢劫的能不能脚踏点实地啊！ 你看我长得像一千万吗？ 路衍无能为力躺在地上：“我没有。你把我杀了我也没有。” 男人：“你有多少？” 路衍踟蹰：“一……百万行吗？” 他拢共也就剩两百多万，已经很舍得给了。 结果男人将光刃又往他脖子跟前递了递：“一百万顶个屁用！” 路衍：“……” 光刃散发的热度蹭掉了路衍脖子跟前的一层皮，疼得他龇牙咧嘴。 路衍无奈抓狂道：“那你能不能换个人抢？你看我——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出门连个保镖都没有，被你扣在这儿，像有一千万的样子吗？” 男人：“我需要一千万。” 路衍：“我……” 男人蛮不讲理的语气像极了拿三百块钱预算让实习生把一线顶流请来做品牌宣传的缺心眼领导。 路衍没辙：“这……这不现实，我去哪里给你搞一千万？” 男人不管，只是一味攥紧光刃。 路衍：“好，好好……你先别动手……” 他飞快在脑海里思索策略，考虑到目前的处境，路衍灵机一动，忽然道：“欸，对了，我们可以去赌博！这里不是有条街区叫命运赌窟吗？我们以小博大，说不定就能……” 话没说完，男人便冷哼一声：“少骗老子！那地方是你说赢就能赢的？你账户里有多少钱，统统给我！少再罗里吧嗦的！” 路衍抿唇沉默了片刻：“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被飞眼精灵通缉，抢了我的钱，你确定能跑出这条巷子？” 男人脸色愈发阴沉，下意识转头往巷外看了一眼，没说话。 路衍循循善诱道： “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帮你摆脱通缉——副卡，副卡你知道吗？我副卡是空的，可以绑给你，绑定副卡的人不需要验证身份，至少能帮你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至于一千万，我真的没有，你……呃，咱们既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想办法。”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被路衍的主意说动了：“你确定能在这儿帮我绑定副卡？” 路衍稍稍坐起身，把脖子前的光刃往旁边小心推了推：“我又跑不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男人再次往巷外看了一眼，犹豫几许，目光落到刚刚从路衍身上搜出的那把光枪上，忽然转过头，用光刃指着路衍，威胁道：“把光枪的私人码解开。” 路衍：“……” 他只能照做。 直到男人将手中的光刃换成了光枪，才放心把终端交还给路衍，并用光枪指着他，让他设置副卡权限。 路衍轻叹一声，既然完全放弃了凭武力脱身的想法，干脆老老实实帮对方认证了副卡身份，并迫不得已刷了五十万块钱——二十万是副卡开通费用，三十万是为对方购买的最低限额入城天数。 路衍将自己剩下的二百万出头的账户余额展示给对方看：“喏，就这点儿，你抢我都不够在这里开几天入城资格，还要被飞眼精灵抓。” 男人：“……” 大概是被路衍穷到了，又或者真的忌惮被飞眼精灵再次追捕，男人没有再提出要把路衍账户余额转到自己卡里的要求。 路衍稍稍松了口气，眼下的局面虽然依旧麻烦——绑定了副卡的对方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与他关联，一时半会儿很难逃开。 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作者有话说： ---------------------- 后续随榜更，更新时间基本在中午，段评已开，欢迎大家留言评论哦～ 第13章 飞眼精灵在巷道外的上空盘旋，路衍探头看了一眼。 男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用光枪抵着他后背，谨慎观察。 路衍率先走出巷子。 街道尽头是灯火通明的街区，浓深的夜色中，飞眼精灵隐没成一个又一个闪烁的小光点。 路衍抬头，跟那些小东西对视。 飞眼精灵没有反应。 男人跟着从巷道中露出半个脑袋。 左右环顾，见飞眼精灵果然没再识别自己，男人终于松了口气。 他将光枪塞进衣服，用外套遮了遮。 外面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怕路衍跑掉，男人将手搭在路衍脖子上，做出一副勾肩搭背的模样。 两人衣服都还湿淋淋的，好在周边气温不低，水分蒸发得也快，夜色掩盖之下，看不出太明显的异常。 不过路衍后颈粘着信息素阻剂贴，刚刚被水一泡，本就有些不舒服，此刻被对方搭在脖子上的胳膊蹭来蹭去，弄得他更加难受。 路衍害怕阻剂贴被蹭掉，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别扭地配合对方的步伐。 说来也巧，这里刚好就是他刚刚提过的“命运赌窟”街区，从街区两侧店铺的名字就可见一斑： 什么“意识轮盘”、“沉默赌局”、“黄金大□□”…… 街区风格跟路衍逛过的前两条又有所不同，是很鲜明的复古朋克风。 街道上灯红酒绿，悬浮的广告牌交错林立在颇具复古情调的街区建筑前。 虽然是夜间，街道上游客却意外的多，偶尔从某个金碧辉煌的店门口冲出一个人，表情狂热地大喊“我赢了、我赢了”，吸引得周边游客也跟着喧哗躁动。 也有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从店门口扔出来的客人，盘旋在附近的飞眼精灵见状便立刻冲过去，从球状构造中弹出钩锁，一边播报着该游客账户余额为零，一边将对方拖离街区…… 第17章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迷离、狂热的气息。 大概是这个街区要处理的穷光蛋更多，街区上空的飞眼精灵数量也多了一倍，走在路衍身旁的男人对此很不安，脚步急匆匆的，想尽快脱离这个区域。 路衍体力几近耗尽，跟不上对方的步伐，被对方拖得很不舒服，下意识想挣脱对方的手臂。 结果微一仰头，脖颈后面忽然一凉，覆盖在上面的信息素阻剂贴被蹭掉，充斥着迷醉气息的夜风猛地吹来，激得他腺体紧缩了一下。 路衍愣住，心底“咯噔”一声，猝不及防与身边男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目光很快移到他暴露出来的腺体上，表情里流露出诧异，来回打量了他几遍。 路衍条件反射瞥向男人腰间别枪的位置，心想，要是对方…… 结果男人左右看看，迅速伸手把他的阻剂贴又粘了回去，并用力按了按，贴紧。 路衍：“？” 男人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没人看见，走吧。” 随即将搭在路衍肩上的手收了回来，犹豫片刻，改为抓着他的胳膊。 路衍：“……” 男人脚步依旧很快，路衍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一边加快步子，一边忍不住道：“你是beta？” 男人没理他，只一个劲儿抓着他的手臂往前走。 可周围人流越来越密集——路衍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位置亮起了一块巨大的悬浮屏，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将前后左右道路占满，围得水泄不通。 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 两人被后方涌过来的人群挤到前面，又被前面赶来的人挡住，最终困在人群中动弹不得。 路衍被挤得难受，不得不拉住还在用力往前挤的男人：“喂，别走了！看看这里的人，怎么可能出去？” 男人表情烦躁地环顾四周，叹了一声，终于停下来。 后面的人还在推搡，路衍体型纤瘦，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重心不稳，“哎呦”一声跌向前。 男人忙捞起他，下意识用手肘护住他隐藏着腺体的后颈。 路衍抬头与对方对视了一眼。 男人喉头涌动，突然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几岁？” 路衍：“？” 男人：“你家大人呢？怎么敢放你一个人到这儿来？” 路衍：“？？” 他露出迷茫的表情，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男人欲言又止，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碍于周围人太多，没再说下去。 两人就这样被困在人堆里，四周全是人头，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上方不远处那块巨大的悬浮屏。 屏幕很快亮了起来。 同时，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一个色彩艳丽、体型硕大、画着一张浮夸小丑面容的飞眼精灵在屏幕中显现出来： “先生们女士们，alpha、beta和omega们！欢迎来到‘命运赌窟’夜场！ “这里依旧是最刺激，最万众瞩目的环节——‘生死左轮’游戏！ “想看看今晚有哪个幸运儿活下来，或成为倒霉蛋吗？不要走开，游戏即刻开始！” 生死左轮游戏？ 路衍被吸引了注意，听屏幕中的小丑飞眼精灵继续说道： “老规矩，奖金一千万元，谁能在十把左轮中选出最幸运的那把，在看台上活下来，谁就能把这笔钱全部拿走！” 随着小丑飞眼精灵的播报，悬浮屏上弹出了游戏规则： 看台上一共有十把左轮手枪，每把手枪有六个弹匣，但只装填了五枚子弹； 每个参与赌局的人可随即挑选一把，对着自己脑袋开枪； 幸运的人会打出第一发空枪，从而活下来，不幸的……显然会死在看台上。 路衍读完深深皱眉。 这种要命的赌局谁会参与？ 可出乎他意料的，规则宣布不久，就有人走上了看台。 台下观众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路衍将目光投向悬浮屏，见上台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带一副完全遮挡面容的纯黑面具。 在摄影机的实时追随下，参与者来到看台正中，站到排列着十把左轮手枪的长木桌前。 “这条街区有的是赌博破产、背负巨额债款的人……” 似乎是见路衍面露不解，站在他旁边的男人解释道， “把全部身价输完都算是好的，但凡你欠铃兰城一分钱，他们都不会让你走出去。你要么还债，要么参加这种游戏，给人当乐子……当然，也有第三种下场。” 路衍有些意外地看看男人，问：“第三种下场？” 男人轻哼一声，似乎在吓他：“像你这么漂亮的，大概率会被改造成异宠，或者其他招揽顾客的玩意儿，总之他们会用你赚钱，直到有天你死在这儿。” 路衍：“你……骗我的吧。” 这里好歹是跟帝国联盟共治的星球，隔壁就是帝国联盟属军，就算编外星群治安混乱、目无法纪，也不至于…… 正这样想着，路衍看到悬浮屏上的参与者已经开始挑选手枪。 镜头离得很近，他能看出这人将手靠近那排左轮手枪时，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路衍拧起了眉。 参与者分外犹豫，挑挑拣拣了十多分钟，最终在飞眼精灵不断地催促下，终于下定决心选了一把，握在手里，慢慢举起来。 对准脑门。 “砰”。 看台下安静了片刻，全场观众反应了几秒，忽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呐喊和尖叫声。 参与者在看台上死了。 屏幕聚焦对方倒在看台上的尸体，鲜红的血正从斗篷下漫出来…… 主持现场的小丑飞眼精灵围着尸体绕了两圈，从球状身体两侧伸出两只机械手臂，把这人的面具和斗篷扯下来，向全场观众展示尸体确实死透了。 那是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左轮手枪击碎了他的颅骨，但并没有完全毁掉他的五官，他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恐惧和绝望的表情。 小丑飞眼精灵语调欢快道：“真倒霉，下一个！” 说话的同时，周边凑过来另外几只飞眼精灵，各自伸出机械手臂，把尸体拖了下去。 不久，又一个身穿斗篷，头戴面具的参与者走上看台。 …… 路衍很难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疯了吧。 沿街售卖异宠已经令他大开眼界，居然还有这种当街观赏杀人的活动！？ 站在旁边的男人看他一眼，道：“我们走吧。” 他拉着路衍往人群外走，可周围依旧水泄不通，并且因为方才那场刺激的画面，正有更多人往这边聚过来。 路衍在人群里挣扎，忍不住道：“这种游戏就非得参加吗？众目睽睽，参与者既然不是自愿的，直接开跑不行？” 在前面引路的男人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砰”的一声，看台上又是一声枪响。 路衍回头，见第二个参与者也倒了下去。 与第一个不同，这人并非自杀，而是小丑飞眼精灵伸出机械手臂，拿着一把左轮从后面将对方爆了头。 路衍：“这……” 周围很快传来播报声，小丑飞眼精灵道：“很遗憾，游戏中途不得擅自退场，否则我会代替参与者执行选择哦！” 路衍匪夷所思。 男人轻呵道：“你看到了吧。” 路衍不再说话，抿了抿唇，转身跟着对方往外走。 他看不下去这样的游戏。 身后的播报声还在继续，第三个参与者也上了台，跟前两位有区别，这人是自愿参与的。 所以在游戏开始前，小丑飞眼精灵对他做了介绍： “这位参与者刚在赌局中输掉一切，马上要被逐出铃兰城，好在他坚信自己一定会迎来好运气，我们的夜场活动当然会给他机会……” 路衍跟着男人挤出人群。 两人离开了这条街区。 …… 到了另一个地方，周围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夜色浓重，莱恩星除了人造太阳外，没有其他卫星，路灯少的地方光线十分黯淡。 路衍心情也十分黯淡。 他还没能从方才的场景中缓过来。 一直抓着他的男人转头看他一眼，脚步放慢了些，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路衍抬头，与对方对视片刻：“路衍。” 因方才的遭遇，他对眼前男人平添了几分好感，毕竟跟整个街区疯了般观赏杀人游戏的观众比，男人居然是个难得的正常人。 路衍：“你叫k吧？我听飞眼精灵通报过你的名字。” 男人：“叫我老k就行，你……是个omega？” 路衍点头。 老k便露出一副分外复杂的表情，似是踟蹰了一会儿，忽然骂道： “你一个omega来这儿干嘛？看你的样子，还没过三十吧？你家里人呢？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吗！？” 第18章 路衍：“哈？”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有家人。” 他是穿书过来的，无论是生前，还是在这本书，希尔和路衍都是父母双亡的孩子。 老k瞪着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半晌，憋出一句：“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到这儿来，你是个omega，你知道omega在外面有多危险吗？” 路衍莫名其妙：“知道啊，我这不就被你抓了吗。” 老k：“……” 路衍不解地观察对方。 他忽然觉得这人不像是普通的抢劫犯，思索片刻，故意叹了口气道： “反正omega在哪儿待着都不安全，我到这儿来也是想找个机会到帝国联盟，听说那边有omega保护法，说不定会好过一点，没想到就落进你手里……话说，你到底要一千万干什么啊？” 他摆出一副与对方共患难的表情，打算从对方嘴里套出点消息。 老k看看他，又转头望向四周。 街道清冷，不仅没有人，连飞眼精灵也没几只。 许久，老k轻叹一声，对路衍道： “我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四岁，半年前被人拐了，有人告诉我说在这里见过他，被……改造成了异宠。我在异宠那条街里见过，标价九百五十七万。我要把他买回来。” 路衍睁大眼睛：“什……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男人把路衍带到了“珍奇博物馆”的一家异宠定制商店。 在展柜前，路衍看到了那个被改造为长着一双兔子耳朵、兔子尾巴以及毛茸茸爪子的少年。 少年模样很好，虽不算惊艳，但长相乖巧，眉眼间隐隐有和男人相似的地方。 他大睁着眼睛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趴在展柜玻璃璧内向外张望，眼睛红通通的，看到路衍和老k时，便露出一副被规训过的讨巧卖乖的笑脸，摇晃自己屁股后面那簇毛球似的尾巴。 “他已经不认识我了……”老k压着嗓音，似乎很不忍看到展柜中的少年摆出这幅模样，转身背过了头，“异宠改造前都会先清理记忆……我从卖家那里打听到的，否则会不听话，容易跑。” 路衍皱着眉头看了展柜中的兔耳少年一眼：“既然是你的孩子，被拐到这里，怎么不报警？” 还想方设法花钱买？什么道理！ 老k看傻子一样看他：“报警？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铃兰城，苏理查的地盘，帝国联盟的驻军到这儿来都得守他的规矩！你以为我不想直接把这展柜拆开，把我儿子夺回来？” 路衍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地望着他。 苏理查是编外星群另一伙星匪势力，星际海盗出身，与伊修斯分庭抗礼。 原著中对他的描写不多，只是个同为反派的背景板，主角攻瓦伦丁曾想过用苏理查牵制伊修斯，但没能成功，后来直到剧情烂尾，这个人也没有再多出场机会。 原著形容他是个不择手段，极其狠辣的人。 莱恩星的半壁江山，包括这整座铃兰城，都是苏理查名下的资产。 这段时间来，路衍也算窥视了整个星际社会的冰山一角，这里没有道德和法律可言，连以人命为赌局的游戏都能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举行，拐卖小孩改造成异宠，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了。 在柜员赶过来为他们做讲解前，他跟老k离开了这家商店。 夜色正深，异宠街区倒没有“命运赌窟”那么人流密集，四周很安静，但各家店铺前用作招揽客人的异宠都还在，在两人经过时不断卖力讨好，吸引光顾。 路衍没忍心再多看他们一眼。 他又向老k打听了些消息，得知对方来自编外星群，一个名为k3570星球，名字中的“k”就取自星球编号，至于真名，老k不愿透露。 老k今年107岁，是一名矿区工人，生活本不富裕，为攒钱来铃兰城，一年前接了矿区最凶险的任务，没日没夜工作，脸上的疤就是加班作业时在淬炼炉附近不小心被烫伤的。 “当时险些丧命，好在工头给了我一笔补偿款，靠着这笔钱，我才来到了这里……” 说起这些时老k竟有些庆幸。 他来铃兰城前做了大量功课，知道这里物价昂贵，一路上省吃俭用，怀揣着千辛万苦凑来的五十多万——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可在这里根本不经花。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顺利找到了儿子，可毫无背景的他在这里举步维艰，唯一能做的就是隔着展柜跟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对望。 但这里的店员很快发现他是个根本掏不出钱的穷光蛋，态度从热情到鄙夷，最后动用保镖将他赶出店门。 老k在铃兰城里徘徊，直到钱财耗尽，东躲西藏了几日，还是被四处巡逻的飞眼精灵盯上…… “我跟孩子他妈都是beta，不知怎么就生下了个omega，”老k摇摇头，似在埋怨自己的命运，“omega有发热期，我听说过，但没仔细了解，又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好意思去教，结果孩子啥也不懂，一个人裹着满身信息素从学校跑回来，就在这路上……” 他没说下去，脸上流露出极其浓重的悲哀与惭愧，因为无可奈何，只能将一切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 一个矿区工人出身的底层人，在以弱肉强食为规则建立起来的残酷社会，面对强权，毫无反抗之力。 老k最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花钱把儿子买回来。 他看了看路衍，摇头道：“谁想到你会是个omega，这地方实在凶险，并不适合你待下去……我不为难你，给你留三十万路费，剩下的钱给我，我放你离开。” 路衍在原地停下来。 老k：“怎么？” 他下意识将手摸向腰间别枪的位置，以为路衍不答应这个提议，又要耍什么小心机。 结果路衍沉默片刻后，说：“这样吧，我替你去参加‘命运左轮’赌局，把那一千万赢回来好不好？” * 莱恩星星港。 一艘不起眼的私人飞船降落在大气层外围的环状停泊场。 从飞船上走下来一个身穿深蓝星航服，身材高挑，体型颀长匀称的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黑色短发，蓝瞳，五官十分周正，冷白的皮肤和训练有素的身材会让人以为他是个星航战士，又或者是常年穿梭太空作战的赏金猎人。 男人来到星港下城区入境办理处，出示自己的终端，告诉业务员说自己要去铃兰城。 终端通过验证，显示出他的名字：菲克。 菲克办完手续走出大厅，在港口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驻足片刻，抬头，似在欣赏外面的风景，可若有人凑近看，便能注意到他深邃的蓝瞳正在不断闪烁，里面跳动着一串串飞快闪过的数据。 这些数据排列成某种特殊的量子信号，无视宇宙距离，同步传输给远在日初基地的伊修斯。 伊修斯坐在基地主控室，收到菲克斯传来的画面，通过菲克斯的视角，将莱恩星港口外围的景色一览无余： 漆黑一片的宇宙背景下，静静悬浮着两颗熄灭的人造太阳。 画面很暗，只能通过星港周围有限的灯光描摹出整颗莱恩星的形状。 正常来说，拥有两颗及以上数量人造太阳的星球，人造太阳会轮流运转，模拟古地球时代的恒星光照规律。 但占据这颗星球的苏理查和帝国联盟显然相互提防，连人造太阳都不肯协调共用。 伊修斯轻嗤一声。 菲克斯在传输画面的同时向他进行汇报：“先生，已顺利入境莱恩星，预计一个小时后抵达铃兰城。” 伊修斯点头：“按计划行事。” 为寻找希尔，他动用了菲克斯本体——与其他人工智能不同，菲克斯本体由一种名叫“液态流金”的材料打造。 该材料具有强大的拟态性和可塑性，会通过不同的原子排列组合，改变密度和质量、拟化成一切可知的物质元素，包括人类的□□。 远在莱恩星港口的菲克斯收到命令，暂停了眼睛里的数据流动，动作无比自然地朝四周又张望了一圈。 他像其他所有游客那样，找到指示牌，朝搭乘公共飞船的候客厅方向走去。 进入候客厅前要进行安检，红外线热成像安检设备扫描过菲克斯的身体，显示出他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身体构造。 安检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将他放了进去。 菲克斯步履平缓地迈进候客厅，夜间人不多，旅客们三三两两或站或坐，菲克斯目光扫视所有人，脚步忽然一顿，朝一个方向定定驻足了几秒，眼底数据闪烁，电光火石之间，顷刻做出了判断。 他将身一转，迅速移步到候客厅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立柱后方，用立柱挡住自己的身体。 同时，把方才用眼球录制的画面传输给了伊修斯，汇报道：“先生，发现异常目标。” 第19章 伊修斯看向眼前投放的光屏——菲克斯通过视觉捕捉到的画面有多种类型，除了适配人类视觉的正常画面，还有红外线作用下的热成像，x光视角下的射线呈像，甚至声波呈像等等。 他给伊修斯传回的是x光成像，画面中的人都是一具具半透明的骷髅架子，身上携带的所有行李、武器、包括义肢零件都一览无余，唯有一个人非常突兀。 这人像是被用激光描了红边，在灰白一片的呈像画面中格外显眼。 伊修斯皱了皱眉，本以为是菲克斯特意把这人标了出来，但菲克斯很快解释道： “对方跟我一样，是液态流金造人，您或许听说过液态流金互斥原理，它外围的红色部分是相对于我的磁场，这是目前唯一能鉴别出液态流金的办法。” 伊修斯颇感意外：“什么？” 他想，怎么可能。 世界上的液态流金造人除了菲克斯外只有两个，而那两个本该在…… 菲克斯：“您父亲，也是我的研究者，作为帝国联盟上世纪最顶尖的研究员，研究出液态流金科技，除了我，另外两个液态流金造人被分别赠予了王室和帝国联盟议会，直至研究院失事，相关资料被毁，您父亲和其他研究员不幸罹难，至今仍没有人能复制这项技术。” 伊修斯目光冷下来：“对方是从帝国联盟来的。” 菲克斯赞同：“但我无法判断它是王室所属，还是联盟议会所属，同属液态流金机器人，我们没有在彼此身上做区别和记号。” 伊修斯：“你既然能察觉它，是否也意味着它能察觉你？” 菲克斯：“是的。但幸运的是，我在它后面，它并没有发现我……哦，根据对方的外貌，或许也可以用‘她’形容。” 菲克斯还原光屏画面，展示人类视觉下的正常色彩。 从光屏中可以看出，对方是个穿着紧身衣、身姿窈窕的女士，一头金发高高扎成马尾，背对着菲克斯，步伐平稳的一路向前，马尾随着轻盈的步履在脑后摇晃。 伊修斯盯着画面：“跟上她，看看她要做什么。” 他直觉这是那位帝国联盟高层派出的下手，这些天来，伊修斯一直在推测对方的身份，王室贵族和联盟议会议员都是他重点怀疑对象，这个液态流金造人如今出现在莱恩星，很可能是那位高层在推进下一步动作。 对方显然并没有放弃虫矿生意的打算，目前看来，是要在编外星群另寻一个合作对象。 莱恩星……苏理查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贪婪，自负，不择手段，伊修斯跟苏理查打过交道，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不否认这是个棘手又难缠的对头。 只是……如果只是寻求合作的话，似乎也并没有出动液态流金造人的必要。 伊修斯生出一丝疑虑，怀疑这位帝国联盟高层早跟苏理查互通有无，背地里筹谋着一些事情…… 也或许，对方是冲着希尔来的？ 不，不至于，一个叛逃了的间谍而…… 顿了顿，伊修斯忽然想到自己为了追查希尔，也启用了菲克斯本体。 啧。 若真是追查希尔的话，对方怎么知道希尔在莱恩星？ 那蠢货omega泄露了什么线索？ 伊修斯感到一阵烦躁。 他的易感期尚未结束，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欲望来临时随手将温顺的omega拢到身边，通过不断标记和占有对方来缓解不适。 而如今，他不得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抑制剂，用注射器扎在手上。 低头操作时，菲克斯传递过来的光屏画面还在播放： 画面中，菲克斯掌心析出了一滴水银般的金属液体。 液体在他手心滚动流淌，随着他垂手的动作，“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并迅速嵌入地面瓷砖缝隙，化成一缕银色的流体线条，沿着砖缝飞快移动。 它仿佛有意识般，穿过无数砖缝，眨眼间便抵达地面与站台相接的尽头，并趁一位过路游客踩过砖缝的间隙，黏在了对方的鞋底。 这位游客走上站台，排在准备登飞船的队伍末尾，而那位液态流金造人女士正排在列队伍的前头。 菲克斯一动不动，注视着对方走进飞船，飞船舱门关闭，才从立柱后面现身。 他低头查看终端，确认那滴小小的金属液体已为自己传回了精确的坐标地点——它会随时跟踪那位女士。 菲克斯将坐标同步给伊修斯，标记目标人物，并与本次任务的另一位目标人物希尔作了区分。 希尔的照片从菲克斯眼球中浮出来，那是老科勒提供的录像截图，彼时希尔刚从人体外装店走出来，染了一头棕发，从头到脚布满了浮夸的鱼骨纹身，和原来金发浅瞳的温润形象截然不同。 刚注射完抑制剂的伊修斯抬头，透过菲克斯同步过来的视觉画面，看到截图定格的希尔。 冷不丁被扎了下眼。 “丑绝了。” 伊修斯蹙着眉，如是评价道。 他丢了手里刚用完的抑制剂注射器，冷淡地想，早晚要让这小子把模样改回来。 作者有话说： ---------------------- 明天继续更新~ 第15章 “我替你去参加‘命运左轮’赌局，把那一千万赢回来好不好？” “你……你疯了？” 老k表情不自在地摸着枪，好半晌才理明白希尔话中的意思，直愣愣盯着他。 路衍叹了一声：“你不会真觉得能从谁手里抢到一千万吧？就算能，你又有多少把握能避开飞眼精灵追捕，带着你儿子顺利逃脱？” “我……” “你绑定了我的副卡，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也要跟着倒霉……当然，我现在已经够倒霉了，有种说法是，人的运气是恒定的，倒霉久了，总会遇到好事。” 路衍弯起眉眼笑了笑，“我猜我一次就能选中第一发空枪——而且我不可能离开铃兰城，你只给我留三十万的话，我也会很麻烦，不如赌一把，到时候咱们人钱两清，你可别再跟着我了。” “你……” 老k话没说话，路衍也不再跟他解释，直接一转身，跑了。 老k愣住，摸枪的手犹豫几许，终究没能把枪拿出来，拔腿跟了上去。 * “珍奇博物馆”跟“命运赌窟”两条街区离得不远，但对比“珍奇博物馆”街区在夜间的冷清，“命运赌窟”街区内依旧人流拥挤。 “命运左轮”游戏看台上刚刚拖下去一具尸体，观众们情绪高涨，人声鼎沸，尖叫与哄闹声此起彼伏。 路衍借助身材娇小的优势，一矮身钻进人群，消失于老k的视线。 老k走到人流密集处，左右张望，不见路衍的身影，脸上流露出惶惑紧张的神色。 他很难不怀疑路衍在借此机会逃跑，不由痛恨自己过于松懈，又担心如果路衍向飞眼精灵举报，他就完了。 此刻最谨慎的做法是丢掉路衍给他开的副卡，赶紧离开这儿，避免被飞眼精灵循着副卡身份定位。 可老k迟疑许久，内心又有一个徘徊不决的声音：万一呢？ 万一那小子说的是真的，真的要替他上台赢这一千万…… 就在老k各种念头天人交战的时候，看台上已经再次响起参与者上台挑战的激昂音乐声。 人群持续沸腾，悬浮于街区上空的光屏直播画面中，走上来一个与之前参与者如出一辙穿着黑色斗篷、带面具的人。 尽管被裹得严严实实，老k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路衍。 路衍比其他参与者个头都显娇小，黑色斗篷大概是统一定制，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拖沓，后摆长长拖着地。 因为是主动参与挑战，小丑飞眼精灵绕到他跟前，语气激动地询问他参赛原因和目的。 带着面具的路衍看不出表情，语气张狂又轻挑：“不为什么，找个刺激。” 现场爆发出一阵沸腾和尖叫。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在台下兴奋狂喊：“装b犯，等着死吧！” “好想看看他脑浆四溢的样子！” “开场！开场！开场！” “……” 小丑飞眼精灵很满意台下被调动起来的热烈气氛，围着路衍又绕了一圈，赞叹道：“真是位率性洒脱的勇士，人生就是要找点刺激，让我们祝他好运吧！” 它飞回空中，把看台交给路衍，路衍走到看台正中间，上面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六把左轮手枪。 星际时代早已没人再用这种古老笨拙的武器，但名流富豪和收藏家们热衷于将其当做彰显品味的收藏品，桌上的六把枪无一不古朴精湛，看起来价值不菲，显然游戏主办方卯足了噱头，将残酷的杀人赌局当做一场艺术表演来设计。 路衍微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他有无限次数的死亡重置，总能选到对的一把。 看台下的老k紧张望着他，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未泯的良心令他感到不安和恐惧，心里又拧巴阴暗地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第20章 他在悬浮于头顶的巨幕光屏中看到了路衍选枪时微微发抖的手。 路衍是怕的。 废话，谁不怕死呢？ 即便确信自己能够重活过来，可死就是死，对路衍来说，前几次的死亡重置都是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迫发生，因为仓促，恐惧就被丢在了后面。 可如今他要直面这种恐惧。 想象一下子弹穿破颅骨，将自己脑袋打成一团浆糊的样子……嘶，还是别想了。 路衍决定速战速决。 他选了最靠近自己的一把枪，屏住呼吸将枪口顶上太阳穴时，忍不住想，幸运的话，第一发子弹或许就能…… “砰！” …… 路衍睁开眼睛，再次站在看台上。 台下依旧人声鼎沸，无数双眼睛望着他，飞眼精灵在头顶“嗡嗡”转圈……他耳鸣了一段时间，脑袋晕眩，好久才缓过神来。 第一把枪不对。 路衍朝看台上的剩余五把左轮看去，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他并没有真正用过枪，关于枪械的使用技巧都是从原身希尔的记忆中继承来的，可星际时代的光枪到底跟左轮不一样，左轮有很强的后坐力，刚刚那一发他其实打歪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而是经历了好几秒钟的濒死。 濒死状态下的他意识尚未断绝，能清楚感到灼烧的剧痛和血流过眼睛的黏腻触感。 大意了。 路衍搓了搓手，脸色苍白，感到些许紧张。 心里也产生了一点点后悔。 这么疼……早知道还不如想别的办法跑了。 他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做出这种决定，一来确实考虑过这是个不错的脱身办法，其次……也有那么一点冲动的善良，比如被老k眼里那种无可奈何的认命与不甘点燃了几簇中二热血。 这血热得快凉得也快，无奈的是他此刻把自己架在看台上，下不了台。 路衍认命地自我开解了几句，心里念叨着死不了死不了，把手伸向第二把枪。 “砰！” …… 靠！怎么还不对！ 头晕目眩地重新睁开眼，路衍回到五分钟前的看台。 死亡重置并非对他没有副作用，一次次的重生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濒死的过程多来几次，铁人也受不了。 路衍有点想吐。 他扶了桌子一把，终于还是忍住了。 看台下的喧闹声跟方才如出一辙，路衍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叫嚣：“开枪啊，怂货！装b傻眼了吧！” 路衍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将手伸向桌前按顺序排列的第三把枪。 总不能这么倒霉吧。 剩下四把枪，若按游戏规则，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胜率。 路衍咬咬牙，将心一横，再次扣动扳机。 …… 第四次睁开眼睛时，路衍扶着桌子吐了。 他将脸上的面具移开些，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半张脸，好在夜色深浓，斗篷宽大的帽檐把他的面容遮得七七八八。 台下看客们在疯狂吹口哨，刺耳的谩骂嘲笑声像令人窒息的洪水。 路衍弯着腰缓了半晌。 这种游戏的参与者不乏在看台上出现各种状况，当众吓尿的都有，这也是观众们围观的乐趣所在，而死亡回溯并不会保留除穿书者以外任何人的记忆，所以在观众视角，路衍刚刚说完那句“找个刺激”，转头就在看台上吓到吐了。 打脸效果拉满。 所以场下氛围极其高涨，作为主持的小丑飞眼精灵适时开口，推波助澜道：“啧啧啧！场面出现了戏剧性的反转，勇士这是怎么了？不会突然想要后悔吧？哈哈，真遗憾，只要走上了这座看台，就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了哦！” 说着伸出一条机械臂，带有威胁意味地对路衍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路衍深吸几口气，直起腰来，冷冰冰看了眼小丑飞眼精灵和台下的众人。 一群疯子。 他强行平复精神，将手探向第四把枪。 枪口再次抵上太阳穴，路衍将目光投向台下，意外捕捉到了人群中的老k。 老k正在奋力扒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往看台边挤，嘴里还大喊着什么，引来了周围好几人侧目。 距离太远，人声又杂，路衍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在扣动扳机前，他刚好与老k目光对上，通过对方的口型，他隐约辨认出对方说的是“不要”…… …… 第四把枪也是送命枪。 路衍真的服了，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甚至有点怀疑这游戏根本是场骗局。 万一十把枪里根本就没有一把能打出空枪呢？ 他心里有些惴惴，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狗地方干出什么龌龊事都不奇怪。 此刻，六把枪依旧整齐划一在他面前排开，跟五分钟之前一样，可事实上，路衍记忆里的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 这半小时堪称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再想后悔也已经晚了，此刻长桌上只剩下两把枪没试过。 他是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拿的，如果这游戏真如规则所言，必有一把是空枪，那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差了些。 要不……从右往左呢？直接拿最后一把试试？ 这样纠结着，看台下的看客已经不耐烦，开始催促他快点行动。 路衍抿唇，下意识朝刚刚看过的方向又看一眼，又见到了正奋力扒开人群、企图来阻止他的老k。 哎。 他有些感慨地想，这种炮灰老实人苦就苦在，哪怕因为走投无路打算当个恶人，也因为那点未泯的良心当不明白。 路衍闭上眼睛，不再多想，随便从剩余的两把枪里拿了一把，抵上自己脑门。 “咔哒”一声。 扣动扳机，并没有预想中的晕眩、疼痛和黑暗。 路衍动了动眼球，缓慢将眼睛睁开。 看台下骤然一片寂静。 赌赢了。 作者有话说： ---------------------- 明天没有啦，后天更新哈 第16章 赌赢了。 路衍长舒一口气，心想，还好。 还好这场游戏没有使诈，十把枪里真的有一把是空枪。 看台下的观众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仿佛见证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壮举。 可以想象，今晚一千万奖金被赢走的事会很快传遍整个街区，明天这个看台前会涌来更多人，也会有更多不知死活的参与者企图挑战这场以生命为注的赌局。 路衍无力再去想这些，经历了五次死亡重置的他脚步发软，头晕耳鸣地走下看台。 看台幕后并不与观众席相连，而是有一条专供工作人员和参与者通过的通道，路衍刚刚就是在这里换的衣服。 此刻他把斗篷和面具摘下来，还给在一旁围绕着他服务的飞眼精灵，问：“奖金怎么发放？” 飞眼精灵“嗡嗡”盘旋，不作答。 路衍拧起眉头。 这时，一直在看台抛头露面的那个小丑飞眼精灵飞了回来，落在他眼前。 路衍这才观察到，这颗飞眼精灵并不是外壳被涂画成了小丑，而是由包裹整个球体的密集显像组件构成，可以随时变化外观，此刻变成了一个黄色emoji笑脸。 这张笑脸在他跟前放了一束电子烟花：“恭喜！幸运之神果然降临在了你身上，想不想把好运持续下去，来参加下一场游戏？” 路衍毫无心情：“不想。我的钱呢？” 飞眼精灵沉默了一会儿：“别急着拒绝嘛，一千万只是小数目，下场游戏奖金有一亿元，我有预感，您肯定是今晚的佼佼者！不如搏一把，把好运继续下去！” 路衍不吃这套：“我也有预感，若我参加了你说的下场游戏，大概率会赔得血本无归。把奖金打给我。” 飞眼精灵维持着球体上浮夸的笑脸表情，安静地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路衍与其三目相对，半晌，飞眼精灵终于发出了声音：“奖金嘛，我们当然会打给你。” 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带着冷硬的机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 路衍整理自己的衣领，漫不经心搭下眼皮： “那就好，我朋友还在外面等着，他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巴碎了点，若我待会儿不拿奖金请他搓两顿，转头就要跟人说我遭了你们黑手……你们这生意以后还做不做呀。” 飞眼精灵依旧挂着一副笑脸，在路衍跟前继续悬停了几秒，片刻，伸出一条机械臂，召唤光屏，当着路衍的面，将足足一千万奖金划进了他的id账户。 路衍查看终端确认余额，笑起来：“谢谢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路衍消失在通道尽头，飞眼精灵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浮夸的笑脸缓慢变化，成了一个嘴角向下瞥的不高兴表情。 第21章 其他飞眼精灵在它周围“嗡嗡”盘旋，emoji飞眼精灵无声发送了命令： “盯住这个人，在他消费完这一千万之前，不准让他离开铃兰城。” …… 路衍走出看台，周围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左右环顾，却并没有找到老k。 大概是被散场的人流冲散了。 夜色依旧深浓，没了看台上炫目的灯光，街区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清，路衍筋疲力尽，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打算找个地方先坐会儿。 “命运赌窟”街区内夜场嘈杂，没有能供落脚的地方，路衍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回到了先前的休闲区域。 街边路灯下有一排座椅，四周没有人，路衍便走过去坐下。 他打开终端——主副卡关联，能轻易找到老k的个人账户，他可以直接把钱打过去。 但路衍突然又犹豫了一会儿。 他想，自己为什么还要跟这个抢劫犯联系？ 老k已经不再对他造成威胁，此刻的他完全可以拿着一千万元跑路。 一个被改造成异宠的小男孩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进一步想，万一以后再因此牵扯到什么麻烦呢？ 路衍坐在长椅上沉默许久，最后叹了一声，继续搜寻起老k的个人账户。 从成为穿书者以来，路衍从不认为自己跟书中世界有多少真切的联系，一千万还是一亿，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个虚拟的数额。 就像游戏玩家会使用道具达成各种任务成就，这个世界对路衍来说，也不过是个剧情游戏而已。 他讨厌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消耗资源选择自己想要的剧情走向，理所当然。 况且，一千万在他手里也并没有多余的用处。 路衍很快从副卡页面找到老k的个人账户信息，确定转账金额，正打算输入密码…… 突然，一把枪毫无征兆地抵上了他的后背： “别动，把钱给我。” * 菲克斯走下公共飞船，直抵铃兰城入城通行证办理处。 夜色尚深，办理处门房紧闭，但已有游客在此排起了长队。 菲克斯看了眼队伍的长度，又看了看时间，毫不犹豫走向了普通办理窗口旁边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vip通道。 vip通道要加收十万块钱，菲克斯从终端调出一张没有额度限制的信用卡，顺利抵达办理窗口。 “姓名，菲克，入城时间一个月。” 窗口值夜人员打着哈欠，并未注意到菲克斯递过去的个人终端在蹭过桌面时，无声淌下一滴小小的金属液体。 水银般的液体瞬间没入桌上堆放的各种用品，一路滚到无人注意的角落，从桌角“啪嗒”一声落下去，又化成一缕银线，在地面四处逡巡。 它很快找到了安放在房间内的计算机主机，然后顺着主机外壳悄无声息钻进去。 桌面上与主机相连的显示屏闪了一下，值夜人员并未注意，照常录入客人信息。 片刻，菲克斯拿到通行证，连夜进入铃兰城。 …… 一进城，飞眼精灵便像当初接待路衍那般，从盘旋的上空飞下来，叽里咕噜给他念开场白。 菲克斯饶有兴味地盯住眼前扑棱翅膀的小东西，开启视觉扫描，从里到外将飞眼精灵研究了个透彻。 在确定对方是用电子芯片控制后，菲克斯释放出一段无声电波，窃取限时芯片密匙，黑进了对方的数据库。 在数据库浏览一通，菲克斯找到了希尔入城的画面。 他将这段画面截取下来，继续检索，又发现了不久前的那位液态流金造人女士的监控画面。 铃兰城每只飞眼精灵都有固定巡逻地点，眼前这只显然只负责接待刚刚入城的客人，菲克斯继续扫描，没再发现其他有用信息，在密匙失效前，抹掉入侵信息，将对方放了回去。 他将截取到的两段监控画面与刚才在窗口办理处黑到的游客入城信息一一对照检索，很快确定了希尔和那位女士的入城时间。 希尔是昨天中午，而那位女士就在刚刚，与他相差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同时，菲克斯也得知了那位女士的名字：安拉。 他将信息传递给远在日初基地的伊修斯，继续往城内走。 一边走，一边劫持飞眼精灵，通过不断入侵窃取监控数据，菲克斯很快探查到希尔如今的所在。 他朝位四条街区交汇处的休闲区域走去。 * “别动，把钱给我。” 路衍听到对方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无可遏制地生出一种荒诞感，他无奈笑了笑，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他无视对方的威胁，低着头输完了转账密码。 背后很快传来“叮咚”一声信息提示音，是老k终端发出的个人账户钱款到账声。 路衍转头看向老k：“我要是想跑，还用得着一个人坐这儿，等着你来勒索我吗？” 他抬起手腕，将刚刚完成转账的个人终端页面展示给老k看。 老k盯着荧屏上闪闪发光的一千万转账记录，愣了一会儿，低头有些仓促地摸出自己的终端。 他看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和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多零的个人账户余额，不可置信地又愣了一会儿。 路衍从长椅上站起来，伸手压了压对方尚未收回的枪口： “怎么样，两清了吧？你救你的儿子，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做，我们……就此别过？” 他理解老k为什么做出如此的举止，在道德与绝境中挣扎的人，没人不曾想过放下道德。 所以路衍并不打算计较，摆烂如他，一来不想牵扯进太多剧情，其次也没想过要跟书中npc产生任何羁绊。 老k能救出儿子固然是好事，而他只希望当一个圆满故事的看客。 老k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盯着他，嘴唇微微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哦，对了……” 路衍看看对方手里的枪，“这把枪你要不还是还给我吧，在你手里也没什么用处，毕竟……刚刚就算我不把钱给你，你也做不到向我开枪的，对吧？” 老k欲言又止：“你……” 路衍笑着去接对方手里的枪，老k并没有做出松手的动作，却在犹豫片刻后，任由路衍把枪拿了过去。 “哎……” 路衍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你这样是做不了坏人的，真正的坏蛋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把枪给我？万一我故意使诈，对着你脑门开一枪，又把钱拿走了怎么办？” 老k似乎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慌。 但路衍只是对他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便将手里的光枪收起来，别进了腰间。 “离开铃兰城后记得把副卡跟我解绑，否则我会随时知道你的动向，万一哪天没钱了，没准儿我还要反过来去劫你……” 路衍玩笑似的又提醒了一句，冲仍旧有些惊惶茫然的老k挥挥手，“走咯。” 老k下意识往前跟了几步，又局促地停下来。 他望着路衍的背影，嘴唇张开又合上，不知道该如何去吐露自己此刻五味陈杂的心情。 片刻，他眼圈渐渐发红，终于叫住路衍：“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完全不熟，甚至险些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 路衍脚步未停，听着对方未能完全说出口的句子，故作潇洒地摆手，模拟影视剧主角风轻云淡的姿态： “不为什么，你就当我是个好人吧。”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就要被菲克斯抓包咯，后天中午更新~ 第17章 云淡风轻的路衍转过一个拐角，腿一软，靠着墙根坐下来开始喘气。 累。好累。 装b也是个力气活，他体力值本就不济，狗系统强行对他进行削弱，一晚上的折腾，早已经筋疲力尽，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路衍打开终端搜索铃兰城内可以落脚的酒店——办理入城资格时，终端植入了城区内的地图，可以一键查询周边各类餐饮娱乐及住宿设施。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最便宜的酒店入住一晚要花五万块钱。 不愧是闻名宇宙的销金窟……路衍望着终端页面上令人咋舌的酒店价格，内心挣扎了一番，思索到底是去城外找个便宜点的，还是咬咬牙花钱在这儿住一晚。 最终身体的疲累战胜了他勤俭节约的念头——穿书做任务也是打工，打工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路衍定了那个标价五万一晚的酒店，靠着墙壁又缓了一会儿，勉力起身。 夜色依旧幽深，休闲区域内夜间游客不多，来来往往只有两三个人，路衍扶着墙壁慢慢走，用终端投放光屏导航。 就在这时，他前方不起眼的位置，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小球溜墙滚过来，像一只鬼鬼祟祟的蟑螂，悄无声息钻到他脚下。 第22章 路衍毫无防备地踩到，“哧溜”一滑，失去重心，惊叫一声，一头栽下去。 但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路衍懵了许久，发现自己撞在了一堵结结实实的…… 不是墙，是…… 路衍抬头，有些受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接住自己的男人。 男人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瞳孔因背光呈现出一种幽邃的深蓝，面容锋利，五官端正，肩膀很宽，可以看出其包裹在星航服外套下鼓鼓囊囊的肌肉…… 此刻正低下头，表情意外地看着路衍。 路衍：“……”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愣了半晌，待缓过神，慌忙从对方不显山露水的双开门大胸肌上爬起来，站直。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很忙，路衍企图给自己找点事做，于是低头寻找把自己绊倒的罪魁祸首。 奇怪，路面平平整整，在路灯照耀下光滑得像打了蜡一样，连一颗小石子儿都看不见。 可他明明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路衍挠头，露出茫然的表情。 眼前的男人问他：“你还好吗？” “还、还好。” 路衍悄悄又看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不仅长得帅，声音还很好听。 人帅声美的男人甚至还非常绅士，看到了路衍没来得及关闭的光屏导航，询问：“你是不是要找什么地方？” “啊……没、没有。” 路衍连忙把光屏关掉——欣赏帅哥是一说，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深更半夜，又是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搭讪。 好在男人也并没有表露出要跟他进一步交谈的意思，只是礼貌性的一问，见路衍不愿多说，便没再问下去。 路衍向对方道谢离开，但在错身而过时，对方又忽然说了句：“等等！” 路衍回头，见男人伸手，从他衣服后面摘下一个…… 路衍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手里那张皱巴巴的信息素阻剂贴。 他立刻摸向后颈，一把摸到了暴露在空气中毫无遮掩的omega腺体。 路衍：“。” 什么时候蹭掉的？救命！ 他不安地看了男人一眼，目光下意识移向对方的脖子，更加不安地看到这人毫不避讳、赤果果显露出来的alpha腺体。 在这个世界上，除却以风度和教养自我标榜的贵族，大部分alpha并不屑于对后颈腺体做任何遮掩，甚至认为这是alpha力量和魅力的象征。 路衍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别紧张……”男人察觉到路衍对自己的抗拒，立刻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刚刚看到了，想给你提个醒。” 说着把手里的信息素阻剂贴还回去。 路衍犹豫半晌，接过，看了眼阻剂贴皱巴巴的样子，放弃了把它贴回去的打算。 大概是刚刚靠墙休息时不小心蹭掉的。 一张阻剂贴的使用时效只有二十四小时，也到了该更换的时候。 他摸摸自己的裤兜——剩下的阻剂贴都在裤子口袋里，用拉链封着。 路衍又看了男人一眼：“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想快点把对方支开，到酒店更换信息素阻剂贴。 男人指了指路衍刚才要走的方向：“再往前去就是‘欲望花园’街区，夜里不安全，你一个人，又是个omega，建议你别再往那边走。” 路衍朝对方手指的地方望望——男人说的没错，道路尽头不远处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欲望花园”四个字，街道上零零散散游荡着几个人，其中几个步伐摇晃，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 可他定的酒店偏偏在那边。 看出路衍的纠结，男人目光移向他用手揣着的口袋，微微垂下眼帘，掩下瞳孔中跳跃的深蓝，片刻后说：“如果你有备用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更换一下。” “不、不用……” 路衍立刻拒绝——他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alpha为自己更换信息素阻剂贴！ 男人倒也没有坚持，始终维持着脸上一副彬彬有礼的笑：“那这样的话，附近有卫生间，你可以去那里。” 说着打开终端，投放光屏，给路衍分享了一个坐标。 路衍接过对方分享来的坐标，发现的确离自己的位置很近，而且在主干道上，周边都很安全。 他松了口气，开始觉得眼前这位是个好人。 “谢谢。”他向对方道谢，转头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 菲克斯站在原地，看着路衍离开的背影。 待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他低头，看向掌心内静静躺着的一根头发。 那头发发根是浅金色的，其余部分被染黑，如同陷入泥沼一般，很快没入了菲克斯局部液化的掌心。 菲克斯幽邃的蓝眼闪烁了一会儿，将发丝的dna验证结果连同方才眼球录制的画面，一并传输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伊修斯： “的确是希尔，先生。他比想象中谨慎，铃兰城内的巡视也很严密，这里到处飞着监控，每五分钟更换一次密匙，我只能做到短时间入侵，没办法把希尔直接从这里带走。强行劫持的话，您的老对头苏理查必会察觉。” 伊修斯之所以派菲克斯本体来执行这项任务，就因为这里是莱恩星，是苏理查的地盘。 苏理查在伊修斯手下吃过几场败仗，对他恨之入骨，做梦都想把他骨灰扬了，对一切来自绯石星群的人都严密提防。 当然，身为omega的路衍除外。 毕竟在编外星群，omega很难算人。 伊修斯的得力下属几乎很难潜入这颗星球，而伊修斯本人也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苏理查起冲突。 收到消息的他蹙眉思索了片刻。 半晌，伊修斯敲定了主意，对菲克斯说： “无妨。盯住他。他不是想找莱恩星军官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想办法把他骗出来。” * 路衍在酒店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听见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是该吃点东西了。 起床，洗漱，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又长长了一截的头发……路衍叹了一声，心想得再找个人体外装店捯饬捯饬。 系统给他的菟丝花buff让他颜值提升了一大截，极易惹人注目，加上omega的身份，在这里实在不安全，保不准就会被人贩子盯上。 可…… 路衍又纠结起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钓个莱恩星军官，顺利拿到前往帝国联盟的通行证，若真把自己捯饬得太难看，也不是个办法。 最好是那种乍一看普普通通，仔细观察又有点撩人的长相。 审美也是一项技术活呀。 这么想着，路衍又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后颈部位严丝合缝的信息素阻剂贴，回忆起昨天夜里的事，有些后怕地拍拍，按紧，并用后衣领子挡了起来…… 他的计划是这样：先以beta的身份在铃兰城内物色可以接近的对象，试探一下对方的性情、身世、家底——既然打算以自己作饵，前期的调研储备一定要充分。 等把情况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再考虑一下坦诚性别，一切顺利的话，结婚证和帝国联盟户口最好同时到手！ 然后……哈哈，结婚证一撕，跑路！ 面对这种在铃兰城厮混的军官，路衍骗婚骗得毫无心理压力。 时间紧迫，他能在铃兰城内逗留的天数不多，昨天已经浪费了整整一天，接下来得抓紧，赶赶进度。 一边想一边换好衣服，路衍将终端套上手腕时，顺便看了眼，发现副卡身份已经被解绑。 想来老k已经救下自己的儿子，离开了铃兰城。 也好，算是自己在这个书中世界达成的一个小小成就吧。 路衍心情不错，穿戴整齐出门，打算先找家饭店，填填肚子。 时值正午，休闲区域内的餐厅处处爆满，路衍实在饿坏了，等不了那些人多到排起长队的便宜餐厅，狠狠心找了一家昂贵的饭店。 这里人也不少，绕着整个餐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空位。 服务员递来一张菜单，路衍皱着眉头，研究上面花里胡哨又贵得离谱的菜品。 看起来都不太能吃得饱啊…… 正在研究，忽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伸到他面前，轻轻扣了扣他的桌子，低声询问道：“你好，请问我能坐你对面吗？” 路衍抬头，看向对方，顿时愣了一下。 昨晚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正站在他面前，低头略显抱歉地望着他，脸上依旧挂着堪称标准的彬彬有礼的微笑，深蓝色的眸子弯起来，透露出征询和请求的意思。 路衍怔了半晌，朝人满为患的餐厅望了望，宕机似的卡了一会儿，连忙答应道：“当……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 明天继续更新~ 第18章 男人在路衍跟前坐下。 路衍往下移了移菜单，忍不住偷瞄对方。 昨天夜里没看得太清楚，如今仔细观察，发现这人真是长了一张格外周正的脸，眉眼深邃，棱角分明，像被人拿着尺子按照“三庭五眼”的完美比例勾画出来一样。 而且这人的举止也极其优雅，路衍无法形容……他觉得这人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近乎规整的行云流水，像计算好的程序，利落到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磕碰。 当然，此刻的他绝不可能想到对方是机器人。 更不可能想到对方在点菜的间隙，也在分出目光观察他，并且一边观察，一边将画面同步给远在日初基地的伊修斯。 伊修斯今天没什么事——跟那位帝国联盟高层闹掰生意后，回到厄尔斯星球的他只做了两件事： 一是搜查间谍、追捕希尔； 二是加固星球和基地防务、储备物资，等着敌人找上门来。 他确信那位帝国联盟高层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有针对他的进一步动作，但在不清楚对方势力与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伊修斯并不打算贸然出击，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所以难得闲下来的他乐得腾出点时间，观看菲克斯与希尔的现场直播。 伊修斯很快收到了菲克斯的消息： “先生，他在观察我，我无法保证在跟他的长时间相处中能完全不露破绽，希尔并非一个粗枝大叶的人，很可能会察觉到异常。” 菲克斯作为一个拥有庞大算力的人工智能，可以在外表、语言、行为等一切方面模仿人类，但终归只是模仿，并不能做到与人类完全一致。 近距离接触的话，还是很容易发现他与正常人不同的地方。 伊修斯沉默少许，透过菲克斯视角，看了会儿面前心不在焉点菜的希尔，从沙发上起身，一边离开屋子，一边对菲克斯说：“把控制权交给我。” 他来到日初基地核心建筑的地下二层，这里坐落着菲克斯主机，经过一道道瞳膜指纹和基因认证，伊修斯抵达机房旁边一个小小的、仅容纳一人的特殊房间。 这是一个配备了全感系统的机控房，内壁由毫无装饰的金属打造，关上门，就像一个四面封闭的铁皮盒子，唯有上方留着一排通风口。 这个小小的金属房间内没有其他任何物件，唯有中间悬空漂浮着一枚芯片，伊修斯走进房间，将芯片拿在手里，熟练地嵌入左臂义肢，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菲克斯发消息：“确认链接。” 菲克斯刚刚点完菜，听闻指令后垂下眼皮，湛蓝眸光微闪，顷刻间，伊修斯通过远程链接接管了菲克斯本体的控制权。 此刻坐在路衍跟前的人换成了伊修斯。 伊修斯打量路衍，见路衍对着菜单挑挑拣拣，犹豫许久，点了一盘最便宜的炒饭。 算算这小子的钱，大概也花得差不多了。 在这个被各方势力拉锯瓜分的宇宙，没钱寸步难行……伊修斯念及此，迅速在心底勾勒出一个计划。 放下菜单的路衍默算自己的余额，同时看到对面这人换了个姿势，从方才端正标准的坐姿换成了双腿交叠的斜靠，脸上挂着的那副礼貌笑容也淡了些，望向他的目光里透露出某种意味不明的打量。 看得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奇怪……路衍不大确定地想，这人好像跟刚才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毕竟跟对方认识不久……甚至谈不上认识。 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既然坐在了一张桌上，又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想到对方昨晚善意的提醒，路衍主动挑起话题：“没想到这么巧，又见到了，昨天晚上真是谢谢你。” 伊修斯回忆了会儿昨晚菲克斯传给他的视频，淡淡说：“举手之劳而已。” “对了，我叫路衍，你叫什么名字？” “菲克。” “菲……” 路衍卡了一下，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菲克斯的名字。 伊修斯：“怎么？” 路衍忙摇头，想着也只是一点点重名而已：“没、没什么，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名字很像。” “认识的人？” “嗯，它……”路衍刚想说出“菲克斯”的名字，又想到作为伊修斯身边的人工智能，这个名字没准儿也被不少人知道，连忙改了话题，“就……发音比较像而已，哈哈，没什么，你们长得一点儿也不一样。” 伊修斯哂然，看出路衍急刹车般的掩饰，心想还算有点脑子。 没过一会儿，服务员送餐过来，先上了路衍的炒饭，紧接着一盘接一盘将菲克斯刚刚点的菜肴码在伊修斯跟前。 作为人工智能，菲克斯的点菜技巧便是从数据库里扒拉出人类用餐流程，按照前菜、主食、汤羹、配菜、酒水、饭后甜点的顺序把菜单上的招牌点了个齐全。 相比之下，路衍的一盘炒饭显得十分寒酸。 看着伊修斯面前汁水充沛的烤肉、奶香四溢的甘蓝蘑菇汤、晶莹剔透的虾球、色泽浓稠的鹅肝冻、还有绵软q弹的斑斓小蛋糕……路衍没出息地咽了好几口唾沫。 忍不住问道：“你……能吃的完吗？” 伊修斯笑笑，将面前的虾球和小蛋糕推给路衍：“请你。” “啊，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感谢你跟我拼桌吧。” 路衍保持矜持失败，冲着对方露出一双星星眼，给对方狂刷了好几层滤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alpha！ 他小心翼翼用叉子叉起一个虾球塞进嘴里。 哇，好香！ 又挖了一口小蛋糕。 好甜，好好吃！ 伊修斯无声打量着对方毫无防备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边摇晃醒酒，一边思索自己是怎么被这么个笨蛋玩意骗了整整五年的。 路衍风卷残云，先解决完了一盘虾球，又吃了一半小蛋糕，再往嘴里塞几口炒饭，嚼不过来的间隙，终于发现眼前男人只是默不作声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点没动。 路衍纳闷，刚想开口，结果：“嗝。” 噎到了。 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有些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左右望望，想找杯水喝，可发现自己根本没点酒水。 因为菜单上连一杯白水都贵得离谱。 正无措之际，对面那只修长的手把醒好的红酒推到了他面前。 伊修斯冲他抬了下眉，示意用红酒压压嗝。 路衍实在噎得难受，便没有推辞，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 红酒慢慢品的话味道并不烈，可被这么一口闷下去，初时不觉，几秒钟过后，浓烈的烧心感涌上来，路衍止不住开始脸红耳涨地咳起来。 他根本不会喝酒，希尔这幅身体也没有对酒精那么耐受，两口酒下肚，眼角很快泛起红来，甚至激出了些生理性的眼泪。 路衍抓起纸巾胡乱擦了擦。 伊修斯皱起眉头：“怎么，你不习惯喝酒？” 他印象里的希尔不是这样子的，从战场归来的他偶尔会借酒精放松一会儿，希尔大部分时候陪在他身边，从未扫他的兴过。 而此刻路衍冲他摆摆手：“嗯，我不怎么会喝，而且胃也不好，喝了就吐。” 他说的是实话——原著为了塑造希尔虐文男主的形象，花过不少笔墨描写希尔在每次强颜欢笑陪伊修斯“放松”过后，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的情节。 伊修斯皱起眉头看他。 片刻，伊修斯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从酒水单上挑选了一款特调软饮。 希尔瞄了眼价格，发现九打头的数字后面整整齐齐跟了四个零，吓得一把攥住服务员在酒水单上打钩的手，干巴巴笑道：“不、不用。” 他可喝不起这么贵的饮料。 虽说账户上还有两百多万，可钱在这个地方实在不经花，未来如果勾搭莱恩星军官进展不顺利，少不得要多掏几天入城费，按照十万一天的价格，他连在这里待满一个月的余额都没有。 能省还是省点吧。 但伊修斯说：“我请你。” 路衍怔了一下：“这……” 他已经蹭了对方两道菜，再蹭下去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 伊修斯慢条斯理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一杯饮料而已，像我们这种军武出身的人，挣再多钱，也难得有消费的机会，不用跟我客气。” “军、军武出身？” “哦，忘了介绍，我是个军人，就在莱恩星服役。” “……” 路衍慢慢睁大了眼睛。 伊修斯抬头冲他一笑，向鱼抛出食饵：“怎么，有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没……没问题。” 第24章 有那么一瞬间，路衍简直不知该如何摆弄自己脸上的表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谁能想到他想方设法要找的人，就这么水灵灵出现在了他面前。 路衍迅速琢磨起该如何跟对方拉近关系——既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被对方察觉自己有所图谋，也不能过于冷淡…… 唔，最好能先跟对方交上朋友！ 就在他自以为不动声色思索的同时，伊修斯已将他眼中的惊讶、雀跃、故作镇定和小算盘看了个一清二楚，并且主动递上话题： “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在太空中跟虫族作战的事。” 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直面太空战场，虽然整个宇宙都笼罩在虫潮爆发的阴霾之下，但不管是帝国联盟还是编外星群，这些年来已经发展出了足够成熟的作战体系，足以在大部分情况下确保家园无虞。 原著作为一本感情流虐文，并没有对贯穿整个宇宙背景的虫族战争做更详细的描写，甚至原身希尔都没有从伊修斯口中听到过太多关于太空战事的讨论。 路衍很快被吸引了兴趣。 伊修斯经历过无数场虫潮战争，随便拎出几段都能给路衍讲得如临其境。 路衍不知不觉听入了迷，直到餐厅服务员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还需要加菜，路衍环顾四周，才发现午餐时间早已经过去，原本人满为患的餐厅只剩下了他们一桌。 “时间不早了，”伊修斯故意钓对方胃口，“等下次……” “那个……你下午有其他事情吗？”不待伊修斯引导，路衍已经迫不及待上了钩。 伊修斯勾起唇角：“倒也没有。” “那……”路衍不想放弃跟对方继续攀谈的机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怕自己显得过于刻意，又特意补了一句：“我还想继续听你讲虫族作战的事呢。” 伊修斯自然没有拒绝：“你这么感兴趣的话，有个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路衍：“哪里？” 伊修斯：“猩红殿堂，里面有模拟虫潮战争的游戏，没有精神力等级的限制，你可以亲身感受一下。” ——他要找个机会把希尔个人账户里的余额黑掉。 没了钱，希尔不可能再在铃兰城待下去，伊修斯便能顺理成章把对方带出城，直接绑回厄尔斯。 路衍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同样在考虑自己的余额问题，他的余额不多，不知道够不够……但他本也是为了接近莱恩星军人，如今对方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痛快答应。 伊修斯起身，装模作样做了个“请”的动作，跟路衍一同走出餐厅。 * 抵达铃兰城之前，菲克斯已经把这座城市的情报研究了个透彻，并且同步给了伊修斯。 伊修斯很清楚这里有什么。 “猩红殿堂”街区集斗殴、杀戮、战争等暴力娱乐于一体，穿行其中的大多是身强体壮的alpha，还有一些寻刺激的beta。 街区两侧挂满各式各样的血腥招牌，什么“生死角斗室”、“清除日大逃杀”、“酷刑剧场”……看的路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抓住伊修斯的衣角。 伊修斯挑眉看他一眼，心底泛起异样——他认识的希尔是个绝不轻易表露自己情绪的人，纵然害怕，也会极力忍着。 之前都是在自己跟前装的么？ 怕这小omega打退堂鼓，伊修斯低声安抚道：“不用紧张，你是客人。” 路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放开伊修斯的衣角：“嗯……那个，我还好。” 伊修斯笑了一声。 两人走进一家名叫“战争体验馆”的场所，这里提供各类战争模拟游戏。 虫潮战争属于场馆内的热门项目，收费高昂，伊修斯自然不在乎花销，而路衍吭哧半晌，咬咬牙，最终掏了一场近十万的游戏体验费用。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打开终端账户结账的间隙，一滴细若游丝的银色液体顺着他的衣服，游进了他的终端，并在他输入支付密码的时候，对页面造成了一瞬间的卡顿。 伊修斯耳边很快传来菲克斯的汇报：“窃取个人账户成功，正在进行余额转移。” 伊修斯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路衍对此浑然不觉。 两人在工作人员带领下进入了一间游戏包房，这是一场vr拟真游戏，房间里其中一面墙上放置着用来穿戴的vr拟真设备，其余三面墙由特殊金属打造，内壁藏有嵌入式发射器，与穿戴设备同步，营造出逼真的模拟游戏环境。 地板还铺着柔软的防磕碰静音毛毯。 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路衍穿戴好设备，启动设备开关，眼前瞬间暗下来，他进入了一片无垠的虚空。 房间不复存在，脚下的毛毯成了一块悬浮的平面，他环顾四周，看到散落在虚空中的点点星辰，宛如置身浩瀚的宇宙。 同样穿戴好设备的伊修斯很快在他身边显像出来，两人对望一眼，发现对方都穿着白金相交的星航服。 与此同时，虚空中弹出了几块光屏面板。 游戏旁白音在面板附近响起：“请选择要进入的游戏场景。” 几块光屏中分别呈现了不同的游戏画面，路衍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画面中是一颗被虫潮包围的破碎行星，人们正争先恐后开着飞船逃难，画面下方标注了该场景的名称：虫潮起源。 虫潮起源？ 路衍顿时产生了好奇——原著中从未提过虫族来历，虫潮的爆发是一场未解之谜，也是原文的一大伏笔。 按照系统的要求，要想百分之百完成“烂尾救赎”任务，作为穿书者的他必须补完前文全部伏笔。 路衍尽管摆烂，送上门来的任务线索也不至于放弃，便看向旁边的伊修斯道：“这个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知道虫潮爆发的原因，我们选这个吧？” 伊修斯看了一眼，微微拧起眉：“剧情故事而已，都是些胡说八道的杜撰。” 路衍指指剧情介绍：“人家说是真实录像还原，再说，就算是杜撰，也得有事实根据嘛！” 伊修斯默然少许，并未拒绝：“随你。” 路衍高兴地选了这个。 周边场景又是一暗，再睁眼时，两人已进入了游戏中。 方才的虚空变成了一间环状的星舰驾驶舱，舱内站了一位身姿挺拔、身着帝国联盟白金军装的女士，正背对着他们。 游戏旁白提示两人此刻的身份是帝国联盟第七卫队战员，正在觐见上级，接受一项秘密命令。 居然还有剧情！ 路衍颇感新奇地环顾四周，发现游戏场景做得非常逼真，几乎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冰冷森然的气氛。 背对着他们的那位女士转过身来，吩咐道： “纳森研究院附近出现异常能量波动，闻院长两个小时前已经发送了支援请求，但王室指令迟迟未曾下达，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们率领两支机甲战队秘密前往，先去纳森星附近看看情况。” 路衍看清这位女士的样貌——黑色短发，蓝眼，目光分外锐利，就像……路衍心底突然“咯噔”一声，莫名觉得这人与伊修斯有些相像。 是因为那双同样幽厉的蓝眼？ 星际世界整容技术发达，一张出众的样貌总是会被成千上万人模仿，一个游戏npc显然不太可能跟伊修斯有什么关系……路衍这样想着，但对伊修斯多少有些畏惧的他还是下意识往“菲克”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这人是alpha吧？” “菲克”没有理他，眼神只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脸色莫名有些晦暗。 路衍奇怪地看看“菲克”，没来得及再问，突然发现就在女人话音落地的同时，一条人物卡片出现在了她旁边，标注了女人的身份： 尹姝钺，帝国联盟上将alpha，兼任王室御林军第七卫队队长。 路衍微微拧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回想一番，原著中好像确实有写过，是个龙套到不能再龙套的配角，据说曾背叛帝国军团，给王室带来过重创，由此导致王室在帝国联盟的话语权被大大削弱。 也因此，主角攻瓦伦丁不得已寻求与编外星群的合作，企图重振王室武装。 而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尹姝钺作为游戏npc，颁布完任务后就重新转身站了回去，并没有更多的互动。 伊修斯漠然收回目光，对路衍说：“走吧。” …… 根据游戏指引，两人在执行任务前要先去检阅物资和战队，途中会经过一些npc队友。 npc队友向他们透露了一些消息： “去纳森研究院？秘密前往？还没有王室的指令？兄弟……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啊！” “谁不知道闻院长是尹上将的爱人，上将放心不下家里的omega，派你们去查岗呢哈哈哈！” “这不是公权私用吗？” 第25章 “嘘，可别这么说！上将宝贝着自家小o呢，听说这位闻院长生完孩子后一心出去工作，就想研究那什么劳什子‘虫洞’，上将不仅不阻止，还想方设法为他打通关系、争取职务，任他在外面抛头露面。” “那谁来照顾他们家里那个九岁大的孩子……” “啪叽”一声，面前的npc对话突然被暂停，路衍正听到一半儿，茫然望向旁边调出游戏进度面板、正在快进跳过这段剧情的伊修斯。 路衍：“？” 伊修斯：“一些无聊琐碎的信息，没什么好看的。” 路衍：“……” 虽然不甚赞同，但看得出对方的确对这些剧情没有兴趣，路衍倒也没有介意，任由对方将进度条直接拉到抵达纳森研究院，开始执行尹姝钺上将的任务。 游戏里的场景据说源自历史真实画面——纳森研究院是帝国联盟旧址时期的一栋特殊建筑，位于联盟主星星群一颗边陲星球的卫星之上，该星球就叫纳森，上面没有正式居民，专门用来做一些星域研究和武器实验。 依照任务指示，两人在抵达卫星附近后，要先与纳森研究院的院长闻沅取得联系。 闻沅，也就是尹姝钺口中的闻院长，她的omega伴侣。 伊修斯拨通视频通讯，一块光屏在两人面前浮现出来，光屏上很快出现了一个黑发黑瞳，长相分外儒雅的男人。 伊修斯盯着那个男人，许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 明天继续更新~ 第20章 “喂！”路衍用手肘撞了撞伊修斯，“怎么了？” 伊修斯回过神来：“没事。” 他按照游戏提示，跟光屏中的闻沅npc互动，告诉对方自己奉尹姝钺上将密令前来，探查纳森研究院附近的能量波动。 “密令？王室还没有下达指示吗？” 光屏里的闻沅看上去有些疲惫，用手捏了捏眉心道： “她还是这么冲动……罢了，我这边的确遇到了些麻烦，纳森星附近的能量波动格外异常，情况有些不妙，实验不应该再继续进行下去，王室……算了，你们能否协助我先转移院里的研究员们？” 话音落地，两人面前弹出了三个剧情选项： a.立刻答应，协助转移研究员； b.询问情况，弄清楚能量波动的原因； c.拒绝并申请向尹姝钺上将汇报； 剧情游戏中都有类似的选项，每一个选项对应的信息不同，会导向不同的剧情。 路衍扫了一眼，觉得应该选b，显然b能提供的信息量最大。 但伊修斯毫不犹豫地选了a。 路衍：“等……” 剧情画面已经跳了过去，光屏中的闻沅npc再次开口，似乎舒了口气，有些感激地说：“那辛苦你们了，我立刻让领航员跟你们接洽。” 紧接着游戏便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路衍转头不满地看向伊修斯： “你怎么自己就选了？这种要挖掘内幕的剧情肯定要选b啊！再说选之前也要跟我商量一下吧？” 伊修斯：“下次一定。” 路衍：“……”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人看着彬彬有礼的，做起事来居然这么大a主义！ 算了，一场游戏而已。 抛却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路衍重振精神，跟着游戏画面来到另一个场景。 此刻他们答应了闻沅的要求，正在帮忙转移纳森研究院的研究员们。 两人站在飞船指挥舱内，负责为转移接洽的队伍维持纪律。 就在这时，静谧的深空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 路衍透过指挥舱180°的半圆形玻璃舱壁，目之所及可见纳森星广袤的弧状地平线—— 在地平线后方，原本漆黑一片的宇宙悄无声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如同破损的黑色荧幕，又像深不见底的峡谷，眨眼间越裂越大，逐渐横跨了整个纳森星赤道。 巨大的引力波袭来，周围一切场域都变了形，靠近裂隙的卫星、飞船瞬间被撕碎，受到庞大的引力波牵引，如秋风扫落叶般被吸进裂隙。 变故发生得太快，路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伊修斯面不改色，司空见惯地说：“虫洞。” 不待游戏旁白给出提示，他已经操控所在战舰，启动引擎来抵御引力波的侵袭。 与此同时，原本正有序撤离，对一切毫无防备的研究员们没来得及反应，在通讯器不断传来的尖锐惨叫中，伴随着被撕裂的飞船、甚至整栋纳森研究院建筑，摧枯拉朽般被卷进那道庞然的裂隙中。 路衍惊慌失措望向伊修斯：“我……我们是不是要去救他们！” “没用的。”伊修斯面无表情，“你看到的只是一段剧情而已，历史中纳森研究院的人在撤离时就是这么被卷进虫洞的。” 路衍怔怔望着他。 果然，游戏中并未弹出任何操作提示，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无数飞船被撕碎成残骸，卷进那道庞然的裂隙……而在十几分钟后，引力波忽然停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四周、包括通讯器里都变得格外安静。 那道裂缝般的虫洞内部似乎起了什么变化——太空中无法传递声音，但路衍却感到耳鸣，有“嗡嗡嗡”的诡秘动静在周围响起。 “什么声音？” “虫潮震荡。”伊修斯解释道，“它们要出来了。” “什么？谁……” 路衍没弄明白，但下一刻，他看到原本如深渊般的漆黑裂隙中涌出密密麻麻的东西，那些东西挤在一起，一团又一团，顷刻间如黑雾散开，朝四面八方蔓延。 同时，原本被吸进虫洞的飞船、星舰残骸，乃至身着星航服的研究员……或者说研究员们的残肢断体，伴随那些密密麻麻的可怕黑雾，井喷般从裂隙中又被吐了出来。 待黑雾临近，路衍才看清那是一只只生着翅膀的黑色虫子。 游戏提示声在这时响起： “虫潮已爆发，请玩家们做好准备，开启虫潮战争！” 路衍完全没反应过来，尽管眼前出现了一行行操作提示，但他注意力全部被那些浪潮般涌来的虫子攥取。 “它们……不需要呼吸空气吗……” 路衍呆呆地问出这个问题，转头一看，却发现伊修斯没了踪影。 “菲、菲克？”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身的场景已经又起了变化——由于他跟伊修斯两人同时进入战场，游戏自动为两人匹配了两台机甲战舰，相互独立操作。 路衍一下子懵了。 他怎么知道如何对付虫潮！？ 刚刚似乎弹出过一个新手教程，被伊修斯随手关了……路衍茫然地站在机甲驾驶舱内，眼睁睁看着面前铺天盖地的虫潮朝自己扑过来。 他不知所措地大喊：“菲克？菲克！” 好在伊修斯很快跟他连上了通讯，提示他：“先开启精神力辅助器。” 路衍慌忙去找精神力辅助器在哪儿——游戏为了让没有精神力的游客体验宇宙战场，利用脑机控制原理开发了精神力辅助器，通过链接玩家的脑电波，模拟精神力操控场景。 路衍找到那个头盔式的设备，扣在脑袋上，又听伊修斯道：“集中精神，链接你的机甲，同步机甲的武器状况和作战数据。” 路衍：“什……什么？” 他根本没来得及理解，虫潮已经近至眼前。 “哐当”一声，先是一只虫子撞在了他驾驶舱的透明玻璃舱壁外，紧接着两只、三只……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全部向路衍张开了遍布密齿的口器。 黑色坚硬的甲壳，红通通的复眼，布满毛刺的足肢，密集蠕动的口器和腹腔…… 堪比异形的恐怖生物令路衍浑身汗毛炸起，刹那间吓懵了，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动作。 那些虫子离他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一个个抬起前肢巨大的足刀，疯狂砸他的驾驶舱玻璃，对着他垂涎欲滴。 尽管伊修斯在通讯器中不断给他提示，可路衍很难听得进去，穿书前的他连看场《异形》都要吓得夜里睡不着，根本没想过自己要面临这样的场景…… 这游戏怎么没有分级提示啊！ 路衍后退了几步，此刻只想迅速找到结束游戏的按钮，脱离眼前噩梦般的景象。 可游戏并没有在中途退出的选项。 更恐怖的是，由于链接了精神力辅助器，与机甲建立精神力链接的他能清晰感觉到虫子们趴在机甲外围，用口器、足刀、胫节不断撞击机甲外壳的震颤触感。 其中有些虫子还从口器中喷出花花绿绿的液体，那液体冒出浓烟，显然具有强腐蚀性，正在渐渐蚀化机甲外壁。 路衍手足无措，眼泪“哗”一下流出来，抱头喊救命：“菲克，救救我！” 他不想被虫子吃掉。 伊修斯听到声音，透过通讯器画面看了眼无助抱头的小omega，眼角微抽，清理完自己周边的虫潮，给了路衍机甲外围一梭子远程光枪，解决掉路衍机甲上趴着的虫子。 第26章 伊修斯：“离那么近，随便扫射都能打掉它们，还有机甲护盾，怎么不打开？游戏而已，它们又伤不到你。” 路衍带着哭腔：“什么？” 伊修斯：“……” 算了。 他指挥路衍：“打开你精神力辅助器的共感按钮。” 路衍抹着眼泪往四周看看：“什……什么敢按钮？” 伊修斯耐着性子：“共感，左边那个红色的，不是右……左边，对，按下去……别碰其他的！” 路衍小心翼翼完成操作，又抹了把鼻涕，忍住抽噎道：“然后呢？” 伊修斯：“然后待在那儿，别动。” 路衍就老老实实在驾驶舱蹲下来，周围依旧不断有虫子扑向他的机甲，但迅速被伊修斯清理干净……片刻，就在路衍透过指缝偷瞄外面的场景时，一股奇异的、宛如冰凉电流般的微妙触觉灌注进了他的身体。 他整个人微一哆嗦，下意识想抵抗，却听伊修斯道：“不要抵抗。” 路衍抬头，张望伊修斯声音传来的通讯器方向。 伊修斯：“我在跟你共感精神力，从现在起，听从我的意志行动。” 路衍微蹙了下眉，还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猛然间，却感到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一股强烈的冲动从心底涌出，指使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路衍：“？？？” 伊修斯：“你会共感到我的意识，通常来说，高阶alpha可以对低阶或其他性别造成精神力碾压，迫使对方听从自己的指挥，可这里是模拟游戏，你我精神力水平相当，若是抵抗的话，我就没办法指挥你的行动。” 路衍茫然理解了片刻，似乎有些明白，试着违抗了一下方才突然涌起的冲动，果然瞬间又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伊修斯忍下脾气：“说了让你不要抵抗！” 路衍连忙“哦”了一声，把自己的想法打包丢到一边，任凭伊修斯指挥自己操作。 精神力共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他能察觉自己在受对方的意识牵引，但并未被剥夺自主思维，并且清晰感受到原本受自己意识指挥的机甲，此刻正在听从另一个人的命令。 有种被人带着躺赢的松弛感。 伊修斯清理虫潮的速度极快，毕竟他不是真的想陪路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只想尽快结束了事。 根据游戏规则，杀掉虫潮核心位置的一只虫王，就算胜利。 虽然游戏仿真度极高，但纵横其中的伊修斯不再受精神力反噬的困扰，比现实中游刃有余得多。 路衍看着自己在对方控制下冲进虫群里杀进杀出，光枪、火炮、机甲运转声连成一片……虫子的血是蓝色的，如浪花在眼前飞溅。 偶尔有断臂残肢、或者从中间被劈开一半的虫子脑袋黏在玻璃上，迅速被外围自动清理的机械臂清理干净。 就算明知自己安全，路衍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是虫潮战争吗？ 原著中将人与虫族交战的战场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深蓝战场，因为虫族的血是蓝色的，血珠散落在真空时，会凝结成一片久久不散宛如蓝色烟云的磅礴景观。 昭示着人类的胜利。 可身处其中的路衍深切感受到这并非一副美丽的场景，而是充满了恐怖与血腥，星航战士们稍不留神，就会成为虫子们口中的食飨。 没有人会真正迷恋死亡。 路衍忽然想起伊修斯，伊修斯在原著中有着“嗜杀为乐”的名头，他近乎频繁地出入虫潮战场，每次回来都沾着一身洗刷不掉的血，那血甚至不知道是如何沾上的。 原著形容他是个疯子，享受与虫族作战的快感，乐此不疲。 可路衍很难想象，在眼前的场景中，一个人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快乐。 虫子密密麻麻，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头顶，杀都杀不完，它们没有感情，也不会为同类的逝去感到悲伤，只是机械地蜂拥围上来，一批接着一批。 旁观者或许会觉得刺激，可日日夜夜，每天都要面对这种没有尽头的杀伐，就算是死神也会感到疲倦吧。 伊修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收割虫颅、达成与太子瓦伦丁的交易似乎是一个原因，可也并不需要他如此频繁地出入虫潮杀伐。 根据原著形容，大多时候伊修斯甚至并没有在收割虫颅，似乎只是看那些虫子们不顺眼，便甘愿耗费体力、精力，甚至忍着精神力反噬也要把虫子们全部消灭掉。 是为了塑造这个反派变态残暴的性格，刻意增添的行为？ 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烂尾救赎任务难就难在烂尾后的故事不再受任何人控制，哪怕是作者在前文放飞自我地胡乱写了一笔，书中世界独立出来后，也会根据前文设定，自行运转出一套足以解释所有行为动机的逻辑。 路衍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把这套逻辑找出来。 所以伊修斯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癖好？是以前受过刺激？还是这人根本就是个精神病？ 路衍倒希望伊修斯是个精神病，这样他就不用再花功夫去找什么线索。 可按照以往的经验，书中世界的逻辑不会这么简单…… 就在路衍心不在焉思索的时候，周边场景忽然又暗了下来，紧接着弹出一个光屏——伊修斯已经带着他结束了战斗。 好……好快！ 路衍看到光屏旁边放起了两束电子小烟花，游戏旁白欢欣鼓舞地响起来，宣称两人拿到了本场游戏的历史最高分。 光屏结算页面上显示，他身边这个名叫“菲克”的男人，以十三分五十七秒的奇迹时长，于十级虫潮战场中顺利击杀虫王。 等等，十……十三分五十七秒？ 十级？ 击杀虫王！？ 路衍无比愕然看向对方。 不是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原著里的反派伊修斯都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过虫王！ 这人……比大反派还猛？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原著中有这么一段剧情： 瓦伦丁在择选与编外星群进行贸易的合作对象时，曾统计过各个星匪们的实力。 伊修斯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热衷于虫潮战争，能在五级以上的高危虫潮中游刃有余地穿梭，凭一己之力轻易解决虫王。 瓦伦丁对他既欣赏，又忌惮，所以派希尔潜伏在伊修斯身边，时刻监视他的行为，生怕这位实力超群的反派哪天不受控制。 由此可知，至少在虫潮战争领域，伊修斯是原著盖棺定论的强者，连主角攻瓦伦丁都逊色几分。 怎么可能随便遇到个路人比伊修斯还强？ 路衍记得伊修斯最豪横的战绩是在半小时内解决掉十一级虫潮，同样是击杀虫王……游戏或许比现实容易一些，可，十三分五十七秒，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菲克”。 “菲克”淡漠扫了眼面前花花绿绿的胜利通报，并没有对这个成绩表现出丝毫兴趣。 像是理应如此。 路衍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bug。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的胜利通报消失，本以为游戏已经结束的路衍看到周遭场景又是一变。 新的剧情画面在两人面前延展开，伴随着旁白的讲解： “纳森星球附近的虫潮并未真正止息，事实上，没有人能轻易解决它们，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爆发的第一次虫潮，紧随而来的是第二次、第三次…… “此后，无数虫洞开启，虫族们从虫洞涌出，先是占领了纳森行星，而后向整个宇宙蔓延。 “招致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显而易见是纳森研究院的研究员们，有证据表明，他们不顾星际宇宙的安危，进行危险的虫洞实验，而这一切也源于帝国联盟的支持； “正是因为他们的愚蠢和狂妄，星际宇宙迎来了史上最大的危机，人们对这场突然而至的虫潮毫无了解，只能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最终，帝国联盟不得不做出如丧家之犬般的决定：抛弃原主星星群，带领所有联盟星群的居民进行大规模移民搬迁； “与他们想要粉饰的太平相反，数以百亿计的人在这场灾难中死伤，直至终于研究出了足以与虫族们抗争的机甲武器和精神力作战方式……” …… 剧情着重刻画了帝国联盟在整场灾难里的怯懦和无用……显然，编外星群在开发这款游戏时，暗戳戳加了不少私货，致力于加深人们对帝国联盟的厌恶。 路衍比较好奇的是，剧情中把虫潮爆发的原因归于纳森研究院的实验——这段剧情并没有在原著中记载，也许是什么隐藏的暗线？ 包括游戏中那个叫“闻沅”的npc，身份是纳森研究院院长，可路衍回顾原著，对这人并没有印象。 第27章 他转头问“菲克”：“它说的是真的吗，虫潮爆发的罪魁祸首是纳森研究院？” 不料“菲克”漠然看他一眼，冷冰冰道：“我怎么知道。” 路衍：“……” 怎么突然变得凶凶的？ 被莫名呛了一嘴的路衍感到莫名其妙，干脆也不再询问，直接打开终端上网搜索。 虫潮爆发是整个星际宇宙的大问题，公网上相关讨论不少，路衍先前未曾关注过，结果一查，关于纳森研究院的内容还不少，尤其是闻沅。 不管帝国联盟还是编外星群，对闻沅的评价都十分统一： 十恶不赦的人类罪魁祸首。 帝国联盟甚至在后续重新建立的主星基地上放了一对雕像——将闻沅和他的alpha伴侣尹姝钺钉在耻辱柱上。 据说是因为闻沅被视作引发虫潮的最大嫌疑人后，尹姝钺不服，在移民最关键的时刻背叛帝国联盟，给本就混乱的局势带来了更大的动荡。 …… 路衍浏览着信息，忍不住道：“闻沅和尹姝钺这两个npc游戏建模还挺好看的，现实中长得也不错，没想到是这么坏的坏蛋。” 伊修斯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路衍继续浏览网页，发现相关网页的下方还挂着一张通缉令，通缉令上的照片是……一个小孩？ 那小孩看起来年纪很小，约莫只有八九岁，通缉令上的照片甚至是一张儿童入学照：穿着校服，背了个书包，输着整齐的丸子头，黑发蓝瞳，长相格外周正，对着镜头笑眯眯的，有点可爱。 通缉令下方写了这个小孩的信息： 尹修。尹姝钺闻沅之子，时年九岁，虫潮爆发当年被尹姝钺秘密送走，至今下落不明。有提供线索者赏金3000万，亲手逮捕者赏金一亿，生死勿论。 路衍看着这令人匪夷的赏金金额，蹙起眉头：“怎么连小孩都要通缉？” 伊修斯扫了通缉令一眼，淡淡道：“尹氏临危叛变，举族伏诛，落难前送走了唯一一个孩子，这孩子流着尹姝钺和闻沅的血，在人们眼中当然该死。” 路衍不解：“可通缉令上说他当年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又不可能参与他父母的谋划，怎么会该死？” “……”伊修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觉得他应该活下来？” 路衍：“不是我觉不觉得的问题，他本来就没什么错，或许他自己也并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呢。” 伊修斯轻笑一声：“他想不想看到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们就是恨他，虫潮战争中受灾的人数不胜数，孩子又如何？谁让他是那两个罪人的血脉，全宇宙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一万次。” 路衍不甚赞同：“你这种想法好奇怪，恨他又能怎么样？一个孩子，且不说无辜，就算让他死一万次，全宇宙的虫潮就可以解决了吗？” 伊修斯沉默许久，淡淡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 路衍：“那他长大了说不定还能为宇宙做点贡献，万一是个alpha，没准儿已经成为星航战士，在深空中杀虫子了。” 伊修斯：“……” 他没再跟路衍争辩，眼前的剧情画面也已经结束，两人摘下拟真设备，重新回到游戏启动前的房间。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路衍体力不济，多少有些乏累。 他跟伊修斯走出场馆，街边刚好经过一辆卖甜品的小车——铃兰城各个街区都有这种移动的小摊贩，卖些饮品小吃。 路衍有些饿，想到“菲克”刚刚在游戏里帮了自己，于是拉拉“菲克”的衣角：“哎，你想不想吃东西？我请你。” 伊修斯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刚刚收到菲克斯的消息，称希尔账户里的余额已经全部转移——只留了最后一块钱，避免被飞眼精灵盯上驱逐。 伊修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啊。” 他跟着路衍来到那个摊位。 路衍挑了两只冰激凌，一只朗姆酒口味一只草莓味，把朗姆酒口味的给了伊修斯，嗦了自己的草莓冰激凌一口，随口吐槽道： “宇宙发展到现在还是这么点口味，还以为会有什么更新鲜的……” 话没说完，他眼前突然跳出一个弹窗，显示自动扣款余额不足。 路衍愣了一下，看看小推车上的价格标牌，是300块钱一个冰激凌没错。 怎么会余额不足？ 他打开个人终端账户…… 片刻，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把账户关闭，又打开。 来回几次，路衍傻眼了。 怎么会是一块！？ 明明刚才游戏付款时他还确认了一眼，账户里至少有一百多万元！ 他重新退出终端，再次点进去，以为是账户卡了……可来回几次，里面的余额始终没有变化，只有孤零零的一块钱。 形单影只的数字杵在那里，像盆兜头的冷水朝路衍浇下来。 怎么回事？账户被盗了？ 可他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操作啊！ 路衍抬起头，茫然又无助地看了伊修斯一眼。 伊修斯压着脸上看好戏的表情：“怎么了？” 路衍：“我……” 他不知该如何说出“我钱没了”，刚刚还要请对方吃东西，而此刻对方和摊贩老板都盯着他，自己手里的冰激凌还嗦了一口，退都退不回去。 路衍有点想哭了。 伊修斯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见路衍一直没能说出下句话来，干脆直接凑过去看了眼对方没来得及关闭的账户，颇觉“意外”地感叹：“啊，没钱？没关系，我可以请你。” 路衍：“……” 怎么这人还挺高兴似的？ 旁边摊贩老板闻言匪夷地看了路衍一眼，嫌弃的样子很明显：三百块都没有，还敢待在铃兰城？ 伊修斯帮路衍付了账。 路衍哭丧着脸，手里的冰激凌也不甜了，有些语无伦次：“我账户里明明有钱的！不知怎么就……” 伊修斯：“正常，宇宙中盗窃黑客不少，没准儿是被偷了。” 路衍脸色惨白地望着他。 这段时间以来经历过的诸多诈骗遭遇让他没有怀疑这句话。 可没了钱，他不仅没法在铃兰城待下去，连晚饭都没有着落，更不知该如何生存下去。 伊修斯轻咳一声，收敛嘴角的笑意，急人所急道：“也许是你之前接触过什么坏人，有些黑客只要碰到你的终端，把芯片贴在上面，就能轻易窃走信息。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留在铃兰城不安全，万一被飞眼精灵盯上，就麻烦了，不如……” 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不如先离开这里”，路衍脸色骤变，突然想起了什么：“老k！” 伊修斯：“什么？” 路衍抿唇——他的终端没给外人碰过，除了老k！ 如果有人能用芯片窃走他账户余额的话，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老k！ 可……老k为什么会害他？ 路衍思绪混乱，因为恐惧和着急，兜头没脑便把自己跟老k的相遇、以及帮对方赢钱的过程讲给了伊修斯。 伊修斯：“……” 自己当初是怎么被这种傻瓜蒙蔽了整整五年的？ 路衍丝毫没注意到伊修斯脸上精彩的神色，自顾自道：“我已经这么努力帮他，他怎么能……如果他真是骗子，那他儿子的事也一定是谎言，我要去看看！” 说着，路衍往珍奇博物馆方向跑去。 伊修斯站在原地捏起眉心。 片刻，只能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第22章 路衍来到之前跟老k去过的那家异宠定制商店。 如果老k在骗他的话，所谓被改造成异宠的儿子必然也是假的，他只需去看一眼那个兔耳少年还在不在就…… 出乎意料的是，路衍看到那家商店门口围了一堆人。 人群在围观一张光屏，路衍挤过去，看到那张光屏投放的是一张城内通缉令，而通缉令上的人赫然是…… “老k？”路衍愕然叫出声来。 旁边一个彪形大汉低头看他一眼：“你认识？” “不……不认识。”路衍连忙否认。 他紧紧抿唇，仔细看通缉令上的内容，内容很简单，说就在今天上午，老k捅了另一名游客，并且抢走了店里一只异宠。 通缉令上不止挂了老k的照片，还挂了那个被抢走的异宠，正是兔耳少年。 路衍感到一阵迷惑。 什么情况？ 他已经给老k转了一千万，如果对方真的要那个兔耳少年，完全可以买回来……怎么还会去抢？ 难道是为了省下一千万？ 不至于吧……路衍匪夷所思地想，就算真把钱省了下来，老k也很难带着那个兔耳少年离开铃兰城。 就像现在，不止飞眼精灵会追他，通缉令上还提供了巨额赏金，铃兰城内有的是寻欢作乐的赏金猎人，无论如何都会把老k找出来。 第28章 路衍看了一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从人群中退出。 刚穿出人群，面前突然落下一块阴影，路衍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伊修斯。 伊修斯比他高不少，隔着人群也能看清通缉令上的内容，伊修斯将视线收回来，忍不住蹙了下眉，问：“你要去哪儿？” 路衍没想到对方会跟过来，犹豫了半晌：“我要去找老k。” 伊修斯：“他都已经被通缉了，就算真偷了你的钱，一个亡命徒，你指望他把钱还回来？” 路衍：“我……” 事情发展令人出乎意料，他怀疑自己的钱并不是被老k偷的，因为实在想不通对方的动机，更不明白对方如果偷了钱，又怎么会沦落到被挂在通缉令上。 路衍：“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他可能……” 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迫不得已。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想，老k如果至今没有被飞眼精灵和赏金猎人们找到的话，他大概率清楚对方会在哪儿—— 先前他被老k拖入水底，通过净化管道，被对方带到了一条暗巷，而老k在铃兰城东躲西藏不止一日，那条暗巷大概率是他多日来藏身的地方。 路衍想找到老k把事情弄明白。 他没再跟伊修斯解释下去，转头就走。 伊修斯：“……” 伊修斯拼命忍下想把这蠢o拎起来控控脑子里的水的冲动，七窍生烟了半晌，不得不继续跟上。 与此同时，伊修斯收到了来自菲克斯的消息： “先生，那个液态流金造人安拉正在朝您这边靠近。” 伊修斯切断全感系统的外放声音，问：“什么情况？” 菲克斯：“不清楚，我无法查询她的动机。但合理推测，她可能探查到了希尔体内的芯片定位——如果她真是那位帝国联盟高层派来的话。希尔体内的基因芯片有基础定位功能，双方同属一座城市，很容易被识别。她的路径方向也明显在趋向希尔。” 伊修斯：“……”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他借用了菲克斯本体，一旦暴露于同属液态流金造人的安拉视野范围内，必会被对方察觉，到时就不光是争夺希尔的问题，他会泄露自己最大的一张底牌。 伊修斯问菲克斯：“她离得有多远？” “根据路程推算，抵达这边大约要十五分钟，看起来她也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伪装成正常人在街道里行进。” “好，随时向我同步。” …… 路衍抵达了记忆中的那条巷道，向巷道内探头张望，发现里面确实有一团人影。 巷道极窄，入口处被行道树与林立重叠的霓虹广告牌遮着，尽头则连着地下水管道，随时可以从里面逃生。 路衍走进巷道，里面的人影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立即起身，伴随着“哐啷”、“哐通”几声怪响，片刻，一把幽冷又眼熟的光刃亮起，横在路衍跟前。 路衍看着面前形容落魄的男人，止住了步子，低声叫了句：“老k？” 老k眯起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他。 与此同时，路衍看到了老k身后，那个刚刚躲进下水管道井口、尚未来得及藏起、露出了半只兔子耳朵的少年。 “我不是来抓你……”路衍看着老k脸上紧张又防备的神色，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看到了通缉令，你怎么会……” 老k面色缓和了些，却依旧没有放下刀刃，并朝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兔耳少年懵懂无知，听到声音后好奇地从井口处探出头来，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打量路衍。 老k压着嗓子呵斥：“别出来！” 兔耳少年害怕地往井口缩了缩，过了一会儿，却依旧忍不住将头冒出来。 路衍：“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 老k看他半晌，声音里止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我没办法，我是要拿钱赎回我儿子，可……可偏偏来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比我有钱，出价更高，非要跟我抢，我……” 老k说着，忽然掩面痛哭道：“是他们逼我的！我不想这么做，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说着，突然扔了手中的光刃，转头，将依旧在井口处探头张望的儿子一把拉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路衍跟前： “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这条烂命不要了，求你，带我儿子出去！求求你，只要你能带他出去！” 路衍愕然看着眼前一切，几乎有些懵了。 他下意识想去扶老k，可刚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又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自顾都不暇，怎么可能再带他出去？” 路衍转头，看到跟来的伊修斯。 老k才注意到路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立刻警觉起来，手忙脚乱又把光刃拾起，挡在自己和儿子跟前。 伊修斯漠然扫了他们一眼，毫不在意，将目光又移回路衍身上：“做事之前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且不说飞眼精灵，赏金猎人也早晚会找到这里，你一个omega，有多大点本事管这种烂摊子？” 路衍微微抿唇，左右为难地站在那儿。 “菲克”说的没错，他现在根本无力去管这些，可…… 看看老k和兔耳少年，路衍又感到于心不忍。 老k的目光在路衍和伊修斯身上来回，虽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也听明白了对话的内容。 他惨笑一声，忽然自暴自弃地摇头：“是我痴心妄想了，我能明白，你也不过是个omega而已……” 说着，老k叹了一口气，先卸掉手腕上的终端，又把脖子上挂着的一枚金属吊坠摘下来： “从逃到这儿时，我就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好在阿凯在我身边，就算死，我也不会再让他回去当什么异宠！” 老k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路衍： “终端里的一千万我没动，这钱本来也是你的，你把它拿走，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请代我去k3570星球的b28区，我的妻子在那里，她叫阿吉亚，她还一直等着我回去……” 路衍紧蹙着眉，低头接过老k递来的东西，看到那枚廉价金属吊坠里面镶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老k，老k的儿子，还有他那位beta妻子。 三个人相互依偎，名叫阿凯的少年眉目清澈，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脸颊两侧有两个小酒窝。 路衍再向那个少年望去，被改造成异宠的兔耳少年眼神迷茫地缩在老k身后，在触及路衍的目光后，习惯性露出卖乖讨好的姿态。 路衍心里感到一阵憋闷。 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时，巷道口忽然又响起一阵动静，一个彪形大汉从掩映的树丛和广告招牌间钻了出来，端着一把光枪，面露得色地看着众人。 他目光率先落到路衍身上，“哈哈”一笑：“就知道你小子必然跟这个通缉犯有关系，多亏老子聪明，一直跟着你，识相的话都赶紧让开，八百万赏金是我的了！” 路衍猝不及防地望着这人。 他很快想起来，这是刚刚在围观通缉令时，站在他旁边的那位彪形大汉，当时这人还问了他一句话。 没想到只那一句交谈，就被对方锁定了目标。 路衍顿时懊悔起来。 老k比他更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下意识把兔耳少年护在身后，看看路衍，又看看突然出现这人：“你，你们……” 彪形大汉越过站在最外围的伊修斯，不耐烦地用枪托敲了敲他的肩膀：“长不长眼啊，滚开！” 伊修斯偏头望向他。 幽蓝的瞳孔看得这人莫名一哆嗦。 彪形大汉以为自己晃了神，微微怔了片刻，干脆将枪口对准伊修斯：“看什么看？别逼老子连你一块……” 伊修斯耐心已至极限，抬手，攥住了对方的枪口。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他像捏泥巴一样把高硬度合金打造的枪管捏成了一团。 伊修斯：“滚。” 作者有话说： ---------------------- 本文明天就要入v了，感谢各位宝子支持！v章凌晨发，万字更新，会在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谢谢你们~ 顺便推一波主页预收，未来会根据收藏数选择开文哈： 《男鬼弟弟还在装》男鬼弟弟伪装小白花只有他哥信了； 《社畜道长养妖指南》闷骚道士与小狐狸精鸡飞狗跳的日常； 《疯批反派末日重生》上辈子毁天灭地这辈子根正苗红； 第23章 路衍目瞪口呆。 他知道这个alpha实力不一般, 能在模拟虫潮战争中以mvp战绩杀死虫王的，怎么也不会是一般人。 他甚至怀疑过这人是什么隐藏的帝国联盟军团大佬。 但没想到，对方能猛到这种程度。 身体是什么造的啊？ 第29章 书中有这种变态设定吗？不会是战力体系崩坏了吧？ 就在路衍一团乱麻的时候, 同样被伊修斯吓到的彪形大汉惊慌失措从腰间摸出另一把枪, 像看怪物一样, 直接扣动扳机，对准伊修斯腹部就是一通扫射。 光枪无声，灼热的激光尽数没入液态流金材质，像化入无形的水流, 涟漪过后，一丝伤痕都没留下。 伊修斯脸上闪过不耐的厌烦, 伸手扳住对方的脑袋, “咔哒”一声，结束了对方毫无作用的反抗。 彪形大汉的身躯轰然一声倒下。 不止路衍，老k也看呆了，唯有兔耳少年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发出惊惧的喊声。 老k一把将他的嘴捂住。 伊修斯走过来，抓住路衍：“走。” 路衍猝不及防, 被对方带着踉跄了几步, 忙挣脱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伊修斯一脸耐心耗尽的表情：“你还有心情管这些？待在这里马上就会被人发现，你以为只有一个赏金猎人跟过来？出现一个, 就会有接下来的两个、三个, 飞眼精灵也会紧随其后, 你想在这儿等死？” 路衍：“可……” 他望望身后的老k和兔耳少年。 路衍：“你……能不能把他们也带上？” 伊修斯：“……” 伊修斯：“我看起来很乐善好施？” 路衍：“我……我不清楚, 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把伊修斯逗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好人。” 路衍看看倒在地上的彪形大汉：“为了帮我，你自己也惹上了麻烦，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很强，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 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把老k刚刚交给他的终端塞进伊修斯手里：“这里有一千万，你都拿走，求你了，想办法救救他们吧！” “……” 伊修斯垂眸看着路衍，不知为何，或许是这小子把自己改头换面了一遍，他觉得眼前这人跟他曾经认识的希尔并不相似。 怎么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有点傻，令人无法理解。 伊修斯于是看了眼老k——他自然是不愿意管这种屁大的闲事的，但眼下情况复杂，菲克斯实时向他汇报安拉的动态，这位液态流金造人女士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得把希尔尽快带出去。 伊修斯：“行吧。” 路衍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伊修斯朝老k勾了勾手，“你，过来。” 老k一脸难以置信，有些犹疑地看了看身后受惊的儿子，正想问这么多人该怎么出去，却听伊修斯又说：“我不可能把你们所有人都带走，你不是想让你儿子活下来吗？去前面作饵，引开飞眼精灵。” 老k在原地愣住。 路衍也愣住：“作……作饵？” 伊修斯：“不然呢，你以为自己活在童话剧里？想毫发无伤地从这里出去，梦都没有这么好做的。” 路衍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老k只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便狠下决心：“好，我……只要我儿子能活下去，我一条烂命没什么好可惜的，我愿意出去做饵！” 他转过身揉了揉兔耳少年毛茸茸的头，低声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年红通通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眼底流露出不安与恐慌，两只手紧紧抓着老k的衣服。 老k又转过头来看向路衍：“阿凯现在不会说话，但能听得懂命令，我……我知道这里凶险，若是实在没办法，你就给他一枪，千万不要再让他落进别人手里。” 说着，将少年推到路衍身边。 少年对外人有些恐惧，但被规训过接受任何命令，所以并未挣扎，他低着头，乖乖站到路衍身边，按照被教导出来的姿态，晃了晃屁股后面的兔子尾巴，企图得到新主人的喜欢。 老k不忍去看，偏过头，走到伊修斯跟前，问：“我该怎么做？” 伊修斯淡淡打量他，倒有些意外这人这么痛快答应，说：“飞眼精灵到处在找你，你只要从这里出去，一露面，就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力，然后你尽可能的跑，不要太快被抓到，拖得越久，你儿子就越可能活下来。” 老k紧绷下颌，点点头，回头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朝巷道口走去。 路衍欲言又止。 他抓紧了兔耳少年的手，看着老k蹒跚落魄的背影，待走到巷口边缘时，老k突然加快了步子，一咬牙，闷头从巷道里冲了出去。 然后…… 一道无声的光波忽然从巷道口闪过，径直穿透老k的身体。 * 路衍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被光波刺了眼，再次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已经是“菲克”拎着另一具赏金猎人的尸体，神色冷冽地丢在地上。 这个赏金猎人不知什么时候埋伏在外面……突然出现的意外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并惊动了附近的飞眼精灵。 “嗡嗡”振翅的声音正在向这里靠近。 伊修斯脸色很不好看，回头瞥了眼路衍，不由分说，抓住路衍的手：“走。” 路衍惊恐地看向地上三具尸体，除了被“菲克”解决掉的两个赏金猎人，还有……老k。 老k甚至没能跑出巷口一米的距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儿。 鲜血漫出，像在地上开出一朵无奈盛放的花。 路衍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荒芜感。 他被伊修斯拽着走出了巷道，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兔耳少年，兔耳少年在路过父亲的尸体时，原本从不违抗任何命令的他突然止住步子，不顾路衍的拉扯，紧紧盯着地上的人，慢慢蹲下去。 路衍：“喂，你……” 他看到少年俯下身，趴在父亲中枪的胸口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茫然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又无法言说，嘴里“啊啊呀呀”地叫着，眼里流出泪来。 路衍微微怔住。 他听老k说，被改造成异宠的人会被粗暴的抹去记忆，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带来智识损伤。 他以为这个少年已经认不出自己的父亲。 路衍下意识想去拉他，却被伊修斯一把拽到身边。 伊修斯：“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 路衍：“可我们答应过老k……” 伊修斯：“闭嘴。” 飞眼精灵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伊修斯从倒地的赏金猎人怀里摸出一把枪，随手打掉了距离最近的两个。 警报声乍然响起。 铃兰城内从未有人敢袭击飞眼精灵，附近街区当即拉响了一级警报。 伊修斯一手揽着路衍，另一只手点数似的一个接一个将空中的飞眼精灵打下来——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也不再顾忌，他从菲克斯处获知了那位液态流金造人女士的动向，并迅速规划路线，打算带着路衍从这里强闯出去。 空中的飞眼精灵在短短几分钟内少了一大片。 路衍简直看呆了，以致于被对方拖着跑了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这人……为什么要带着他？ 他跟对方不过是吃了顿饭、打了局游戏的关系，就算对方身手不错，可自己在眼下的场景中完全是个拖油瓶。 路衍没来得及想明白，一道激光忽然擦着他耳边飞过，伊修斯一把按下他的头，顾之不暇，干脆直接抱起路衍，将体型娇小的omega按进了自己怀里。 路衍脑子空白了一阵，挣扎着抬头，迎上伊修斯那双冰冷森然的眼。 他忽然觉得这眼睛有些熟悉。 那种习惯性居高临下、令人不寒而栗的…… 路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到底是谁？” 伊修斯清空了身后所有飞眼精灵，腾出间隙来瞟他一眼：“你猜呢。” 路衍呆呆反应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抵达这个世界后唯一听过的，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 瞬间炸起了一身汗毛。 “伊……伊修斯？” “聪明。” “……” 路衍吓疯了，条件反射地挣扎，被伊修斯一把按住后颈。 伊修斯：“想死？” 路衍：“呜呜呜呜不想……” 可是被你抓走也一样是死啊！ 于是继续挣扎。 伊修斯：“……” 耐心告罄，伊修斯伸手在路衍后颈处重重一按，路衍眼前发黑，埋头倒了下去。 第30章 伊修斯将路衍按进自己怀中，却收到了菲克斯的消息：“先生，莱恩星的出入境港口正在关闭，安拉混在卫兵队伍中，正在加速朝这边赶来。” 伊修斯蹙起了眉。 出入境港口关闭，意味着是苏理查下的命令，苏理查大概率察觉到了这场动乱与他有关，毕竟没人敢在铃兰城这么嚣张。 而安拉混在卫兵队伍中…… 伊修斯想，苏理查跟那位帝国联盟高层已经达成了合作？ 怎么会这么快。 他看看怀里的路衍，小omega脸色苍白的伏在他怀里，眼角还挂着几滴吓坏了的泪珠。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他的预料，虽然强闯出去也不是不行，可大概率要跟那个名叫安拉的液态流金造人对上。 菲克斯本体很好隐藏，毕竟能随意变形，但不可能同时带着希尔。 伊修斯权衡片刻，在“挟持希尔撬出帝国联盟高层的身份”与“保全菲克斯本体不被发觉”之间迅速做出了选择。 他抬手清空了又一批围追过来的飞眼精灵，并顺手结果掉周边几个躲着看热闹的路人，确定再无眼目，弯腰半蹲下去，将怀里的路衍放在了地上。 伊修斯抬起掌心，从液态流金中析出一根极细的银针。 然后抓起路衍的胳膊，顺着路衍手臂上的血管，将银针没入路衍体内。 小omega在昏迷中不适地皱眉，但并未醒过来。 伊修斯起身，又看了路衍一眼，对菲克斯下了命令：“断开控制权链接，崩解隐藏。” * 等铃兰城卫兵和大批飞眼精灵赶到时，菲克斯本体已经崩解成无形的液态流金，与所在街区的地面材质融为一体，迅速逃离隐匿。 所有赶来的人只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路衍。 而在路边花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一滴小小的银色液体不声不响缀在花叶间，如同一颗露珠，静悄悄观察这一切。 ——菲克斯在观察的同时，也将画面同步给刚刚离开机控房的伊修斯。 伊修斯透过菲克斯视角，看到那些卫兵和飞眼精灵们围着路衍来回绕了几圈，四处搜查，却未发现其他线索，站在原地犯了难。 飞眼精灵识别出路衍的身份：“是那个参加‘命运左轮’的幸运儿，奇怪，他怎么会……” 话没说完，那个液态流金造人女士安拉抵达了现场。 安拉拨开一众卫兵，半蹲到路衍跟前，通过基因识别再次确认了他的身份，对其他卫兵说：“这是我家主人要的人，把他交给我。” 卫兵们左右相顾：“这……” 这时，又一个飞眼精灵钻出来，在人群中投放起光屏画面。 光屏里是一个灰发碧眼、飞机头、长脸、鹰钩鼻、眼睛细长又精光四射的男人。 男人有点年纪，约莫得两百来岁，但保养得宜，只眼角眉梢有几道浅浅的褶子，他倚在天鹅绒铺就的古式贵族宫廷躺椅上，翘着脚，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姿态，眼底画着深深的烟熏妆，嘴上涂了死亡芭比粉的唇彩，还穿着一件皮面锃亮的镶蕾丝边高领皮衣，一眼望去颇具变态气质。 变态说话时也带着一种滑不溜秋的腔调： “哎呀呀，什么人敢在我的铃兰城放肆，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真是晦气！可恶！必须给我抓起来！” 伊修斯远程隔着屏幕，都觉得眼睛受到了污染，指挥菲克斯将视野调远点。 这人正是莱恩星下城区的统治者、编外星群星际海盗出身的另一方星匪势力，苏理查。 苏理查明知眼前并非一场简单的动乱，在没有抓到真凶的情况下，不可能把路衍交到安拉手里，语调故作浮夸道： “小美妞，可不是我不把人给你，这事涉及到铃兰城，害我这么多客人受惊，你家主人再怎么要求，我也得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不然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说着不待安拉拒绝，立刻指挥周围士兵：“走，把这人带走！” 卫兵们跑上前，把路衍从地上抬起，一溜烟带了下去。 安拉：“……” 苏理查转头又笑眯眯说：“反正这事也不打紧，咱们的合作都还没谈完呢，你且在这儿住几日，等我审完了，保准把人交到你手上！” 安拉默不作声往后退了几步，同样拉远了跟苏理查的视野范围。 半晌，安拉点头道：“可以。” 苏理查又说了几句客套，眼神阴戾地往周边扫视几眼，确实没再发现任何线索，暗骂一声，抬手熄灭了光屏。 飞眼精灵和卫兵们散开，安拉跟着卫兵们巡视半晌，转身正要走，忽然猛地转过视线…… 菲克斯反应迅速，从花坛中立刻崩解隐藏，切断了传输画面。 * 路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穿书前的日子，那时他还是个大学生，小时候一场车祸意外夺去了他父母的生命，家里只剩下一个爷爷，砸锅卖铁供他读大学。 生活所迫，老人家落了一身病。 爷爷没什么文化，从小到大教给他的道理只有一个：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将来好好做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你好好做事，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在工位猝死那会儿，路衍确实是听了爷爷的话，在公司好好工作，勤勤恳恳，吃老板画的大饼，没日没夜加班，结果“嘎嘣”一下……并没得到什么善终。 老人家的话还是得捡着听啊。 而当系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路衍还以为是老天爷确实没亏待他，看他一辈子一件坏事都没做过，却落得个悲惨猝死的结局，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结果当路衍接二连三辗转于各个书中世界，累死累活做任务时，他终于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选之子，而是被系统挑选出来，再次当牛马的。 淦！ 死了也要打工，鬼听了都落泪！ 于是路衍开始了他的摆烂之旅——倒也不全是因为任务艰巨才摆烂，而是他所继承的那些原著人设，实在是…… 比如第一本书里的他是个重生了的假少爷，要把前世将他踩在脚下的真少爷赶出家门。 问题是真少爷从小吃糠咽菜，受尽欺辱，千辛万苦考上重点大学，又在家族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唯一做过针对他的事就是撬了他的暗恋对象…… 对此，路衍想，所以呢？ 能把他暗恋对象撬走说明那对象根本就对他没意思，而他原本的身份都是真少爷的，有什么理由再去抢人家的东西？ 遂躺平摆烂。 第二本书里的路衍是个海王万人迷，钓了一堆有钱有势的富家少爷。 这些少爷基本凑齐了当下热门人设，病娇、霸总、高岭之花、腹黑美强惨……表明温良恭俭让，实际np修罗场。 作者笔力不足，剧情意料之内地写崩了。 系统把烂尾剧情丢给路衍，路衍一看这阵仗，嚯，能活过两章算他命硬！ 遂麻溜跑人，找了个谁也找不着的地儿，硬生生把所有角色拖到寿终。 到第三本书，系统已经开始对他有意见了。 但路衍真没办法，因为第三本书里的他是个高冷残疾学霸，患有先天性听觉障碍，主角攻放着一堆追求者不要，偏对他嘘寒问暖，而原身因为自卑，每每冷脸相待。 直至主角攻为原身抛家弃业、毁掉前程，并意外失去了一条腿，原身才终于觉得两人平等，认可了对方的爱，却依旧怕对方随时变心，以爱为名，相互折磨。 了解剧情后的路衍眼前一黑，心想这是什么吸血虫人设，把人家害惨了还搁那儿洗脑是爱呢！ 爱才没有这么阴暗不堪。 于是路衍劝说主角攻好好学习，继承家业，想方设法撮合主角攻和一心爱他的配角，自己则默默退出，成了剧情里的边缘路人。 系统见状在一旁气得跳脚：“你这样是不行的！主角攻跟你有剧情线，你把他虐惨了他才有动力跟家族决裂，解开前文身世伏笔！你怎么能让他跟别人好了！” 路衍：“那伏笔有什么好解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身世，他现在过得不是挺幸福吗？” 系统：“你……你等着！” 于是把路衍丢进了这篇狗血星际虐文。 …… 路衍意识稍稍清醒了些。 他动了动眼珠，心想，自己在哪儿？ 第31章 眼前有些刺眼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是……医院？ 不，又好像不是医院。 他感到自己被绑在一张架子上，手脚都被束缚住，努力想转动脑袋，却动不了，眼皮也沉沉的，用力抬了半晌，抬不起来。 身边传来脚步声，一双带着胶皮手套的手忽然撑开了他的眼皮，用一把手电筒对着他瞳孔晃了晃。 路衍被强光刺激得不由自主收缩瞳孔，忍不住微微偏头。 “有反应，”这人说着放开了路衍，并摘下脸上的医用口罩，“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刚刚测试腺体等级时麻醉剂打多了。” 路衍微微抬眼，意识昏沉地打量对方，见这人银发、紫瞳，穿着一身手术服，身材笔挺。 长相谈不上斯文，因为右半张脸有明显被机械改造过的痕迹，而左半边脸则生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像发青的血管，十分怪异地隐现在冷白泛灰的皮肤之下。 这人正在跟一张投放在半空中的光屏对话，光屏里的人特征明显——飞机头，鹰钩鼻，眸子碧绿，妆容扎眼，正是苏理查。 苏理查依旧懒懒散散靠在贵族躺椅上，伸出一根戴了好几枚大宝石戒指的手，隔着光屏指向这人： “库洛努斯，我可警告你，你研究归研究，千万不能把这小子给我弄废了！s级的omega！编外星群什么时候见过这稀罕货？怪不得伊修斯都要来抢，狗日的，还敢闯进老子的地盘……” 名叫库洛努斯这人正一根一根手指头的把胶皮手套扯下来，闻言忍不住道： “怎么就认定是伊修斯动的手？不会真如外人所说，整个编外星群只有他敢闯进这里，而你还抓不到他吧……哈哈。” “你哈个屁！” 苏理查冷嗤一声，“我查过了，这小子名叫希尔，是伊修斯的omega……啧啧，还是帝国联盟派去的间谍，伊修斯五年都没发现，差点丧命了才反应过来。” “哦？” “懒得跟你解释，自个儿查去吧……总之这小o价值不一般，你可给我看好了，否则老子要你的命。” 库洛努斯沉默了一会儿： “可安拉不是说她家主人要这小o吗？听你这意思，是想把这小o自个儿留下来？” “s级omega，我怎么可能拱手给送出去！” 苏理查支起身子，不屑地啐了一声，“老子自己都还没尝过呢……” “真不给？那可是帝国联盟的大主顾。” “什么狗屁帝国联盟，老子城里抓到的人就是老子的！你不是说等级越高越好改造成异宠吗？把这小子……唔，我想想，就改成美人鱼！以前那些歪瓜裂枣一个个都不中用！以后先养在我后院的池子里，谁也别想碰到！” 库洛努斯颇感怜悯地看了路衍一眼： “行是行。但这omega虽是个s级，身体却差得很，各项指标都偏低，美人鱼怕是有风险。而且我查过他的腺体，居然还在发育期，不排除有再次进阶分化的潜力，您不如多等等，再养一阵，没准儿是个ss级呢。” 苏理查顿时睁大了眼，难以置信：“ss级，真的？” 库洛努斯：“有这种可能，而且也不耽误您享用嘛。” 苏理查皱眉思索起来。 ss级omega别说编外星群，在帝国联盟都算凤毛麟角，多少人这辈子连见都没见过。 若真是这样，他倒舍不得动这小子了。 “先给他身体养好。” 苏理查斟酌了一会儿，“精心照料着……等我再想想给他改造成个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糟蹋了。” 库洛努斯点头：“那安拉那边呢？” “随便编个理由，就说这小omega死了，烧了，不是身子骨弱吗，找个什么传染病扣上，硬要的话给她一捧骨灰，让她自个儿查去吧。” “……行。” 苏理查说完便要把光屏关掉。 库洛努斯：“等等，还有一件事。” 苏理查：“什么？” 库洛努斯：“除了这个s级，卫兵还抓了另一个人，是先前改造过的异宠，拟态家兔，这小家兔先前资质不行，改造后连话都不会说，本来只能当个玩物……” 说着，库洛努斯给苏理查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拍的正是当初老k躲藏的那条巷道外的场景——路衍被伊修斯带走，兔耳少年一个人趴在父亲的尸身上，卫兵和飞眼精灵很快将他围住，要将他带走，但兔耳少年极力挣扎，甚至疯狂撕咬那些卫兵。 库洛努斯：“家兔性格是很温驯的，一般不会呈现如此极端的暴力倾向，我查了他护着的那具尸体，是他父亲，名叫k，底层矿工出身，想方设法到铃兰城来救他，但没钱，被飞眼精灵追了几日，奇怪的是……希尔参加赌局赢了一千万给他。” 苏理查听得无聊，打了个哈欠：“然后呢？” 库洛努斯：“在咱们赌场赢的钱是不会被带出去的，所以飞眼精灵一直盯着希尔，在发现希尔把钱转给这个k后，就又跟上了k，结果发现他去异宠商店买儿子……啧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他把儿子买回去呢？所以店员按规矩，找托抬高了价格，却没想到这老东西是真没钱，居然敢去抢！” 苏理查低头抠着手上的宝石戒指，有些不耐烦：“说重点。” 库洛努斯：“总之这小家兔像是受了刺激，认出了他父亲——一个没有智识的异宠恢复了记忆，这可是难得的突破！对我们虫型作战武器的研究有重大意义……” 听到“虫型作战武器”六个字，苏理查终于有了兴趣：“怎么说？” 库洛努斯：“反正这小兔子也没人要，把他给我，这种有智识潜力的家伙可比那些听不懂指令、只靠虫蜜和芯片驱使的呆子强多了，虽然是omega，做异宠却也可惜。” 苏理查懒懒“哼”了一声，大手一挥道：“就这事，我还当什么呢。拿去吧，一只小破兔子而已，你爱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杀了他都行。” 库洛努斯笑起来：“这就是我愿意跟您合作的原因，除了您，没人会支持我的梦想和事业。” 苏理查抬手关了光屏，嘴里嘟囔着： “随你什么狗屁理想事业，把老子的作战武器搞好，要什么老子都给……” * 什么情况？ 是……是要把我改造成异宠吗？ 路衍朦胧中听着对方的谈话，没能做出任何反抗，因为没过一会儿，他就又陷入了昏迷。 等再次醒来，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睁开眼，周围是一片刺眼的白光，路衍缓了好久，感到身体像灌了铅般沉重。 他反复深呼吸几次，终于从地上爬起，慢吞吞打量了周围一圈。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笼子？ 的确是个笼子，看造型还是个巨大的鸟笼，刷着漂亮的金漆，顶部甚至镶嵌了繁复精巧的雕花装饰，正中间还垂挂着一个正方形的、箱子一样的仪器。 路衍懵逼了一会儿，将目光拉远，发现除自己之外，周围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笼子，每一个造型都不同，并且都十分精巧。 区别在于，他的这个笼子比其他都更大些，而且处于正中央的位置，并被放置在了一个半米多高的凸起平台上，得以俯瞰其他所有笼子的状况。 路衍看到不少笼子里都关着人，而且每个人脖子上都……路衍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脖子上也系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路衍：“……” 给他干红灯区来了是吗？ 除了锁链，他后颈还插着一条连接顶部仪器的软管，手臂上也莫名多了几个针眼……路衍回想起意识昏沉时听到的话，顿时打了个哆嗦，心想不会已经开始被改造了吧！ 他连忙站起身来朝胳膊腿上看看，翻起衣服查看肚皮，又摸摸自己的脑袋，确认没有多或者少什么额外的器官，身上也没有奇怪的疤痕，才稍稍松了口气。 试着摘了摘后颈的软管，软管嵌进他的腺体里，实在是有些疼，没有摘掉。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再次望向四周，发现其中一个小巧的银色笼子里关着个熟悉的人影，似乎是……兔耳少年？ 路衍连忙扒到笼子边缘，身上的铁链被牵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记得这个少年名字叫“阿凯”，于是叫对方的名字：“喂，阿凯？阿凯！” 有不少其他笼子里的人被他的声音吸引，朝他看过来，但没有人说话，只静静看他。 第32章 路衍叫了半晌，发现阿凯似乎还在昏迷，趴在地上动都不动。 路衍不得不停下来。 他望向其他笼子里的人，有些不解地问：“你们都是谁？你们……都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这是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 那些原本看向他的人甚至把目光默默收了回去。 路衍纳闷，又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有几个立锥体形状的小机器人“嗡嗡嗡”在笼子外围打转，似乎是在扫地。 路衍：“喂，小机器人？喂……” “别喊了。” 一道悠扬的女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路衍朝声音方向看去，见一个上半身穿着雪白护士服的女人从几个形态各异的笼子后面转了出来。 又是护士。 路衍微蹙了下眉，目光自然而然打量她，发现…… “怎么？”女人看着路衍受惊般往后退了两步的动作，敏捷而无声地“游”到笼子外围，用一双鎏金般的竖瞳盯着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道，“我很可怕吗？” “没……没有。” 路衍抵在笼子后方，看着对方拖了一条蛇尾的粗壮下身，拼命反应了一会儿，告诉自己这是一篇星际文，理论上什么怪异物种都能出现。 况且他又不是没看过异宠。 路衍稍稍缓了下神，见这女人也并没有向自己攻击的意思，便忍不住问对方道：“你……也是被改造的异宠吗？” “异宠？”女人拧起了眉，笑了一声，“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不过你这样说也没错，只是我比他们更高级一些，你可以叫我，莫妮卡。” “莫妮卡……”路衍沉默了一会儿，想办法跟对方套近乎，“那个，我叫路衍。” “路衍？不是希尔吗？” “呃……” “算了，无所谓，反正过段时间我们头儿还是会给你取新名字。” “头儿？” “对啊，苏理查，你没听过吗？” “……” 路衍当然听过。 只是，他想，自己怎么会落到苏理查手里？ 路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彼时他正被伊修斯……嘶，伊修斯！ 如今再回想起自己居然跟伊修斯吃了顿饭，还打游戏，路衍有种手动把自己挂在对方鱼钩上，亲自为对方表演作死的感觉。 不仅玩命，还尴尬。 伊修斯一个原著大反派没事来跟他玩什么cosplay啊！救命！ 在心底抓狂地哀嚎了一阵，路衍努力平复心情，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了更加无法理解的困惑：既然都被伊修斯抓到了，怎么又会落进苏理查手里？ 这两人不是对头吗？ 按原著中写，伊修斯跟苏理查在编外星群争夺势力范围，相互间打得你来我往，如火如荼。 星际海盗出身的苏理查本是编外星群第一大星匪头子，伊修斯后来居上，从一颗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异军突起，先是建立了日初基地，又收拢了一大批效忠的星球，一步步夺取以绯石星群为核心的庞大势力范围。 苏理查最初气不过，叫嚣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在跟伊修斯交手几次后，便不声不响将基地移到了离绯石星群最远的莱恩星，并依托帝国联盟上城区作屏障，长住在铃兰城，美其名曰休养生息。 …… 总而言之，苏理查并不是伊修斯的对手。 路衍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能让伊修斯把到手的猎物交到苏理查手里。 嗯，尤其这个猎物还是他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伊修斯也好，苏理查也罢，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原著对苏理查虽没有太多介绍，但寥寥几笔，仅从那浮夸的外貌描写上，就能判定这人是个变态。 落到变态手里的他很难会有什么好下场。 …… 莫妮卡歪了歪头，看向陷入沉思的路衍：“怎么？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悲叹起来了吗？” 路衍回过神，叹了一声：“不然呢，难道你想被改造成异宠？” 不料莫妮卡笑道：“怎么不想？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自己极力要求的。” 路衍：“？为什么？” 他不理解。 莫妮卡笑着，唇下似有若无地吐出一条信子：“等你在灾难中失去下半身，却发现现有的义肢技术并不足以神奇到让你完全自由行动时，就会理解我的选择了。” 路衍：“……” 路衍：“可我并没有失去下半身，也没有任何残疾。” 莫妮卡轻嗤一声道：“你们这些小omega……要我说，跟随一个强大的alpha有什么不好？凭你这幅样貌，头儿没准儿会喜欢很久呢。” 路衍抿唇，环顾周围各色各样的笼子：“像这样永远被关在笼子里？” 莫妮卡摆摆手，看似劝服，语气里却带上了些许威胁： “我知道你是从伊修斯身边出来的，伊修斯是有一些好名声，对你们这些omega似乎格外宽容些，但我劝你，人啊，就是得明白自己的处境——随遇而安，懂吗？你现在到了苏理查这里，要想让自己过得滋润，就得学会怎么讨好新主人，我们头儿啊，脾气可怪着呢！” 路衍神色慢慢沉下来：“那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他看出来，对方并不只是来跟他攀谈的。 莫妮卡笑了一声，将手探到路衍所在笼子的笼口，那里有一道指纹锁，她将食指按上去。 “嘀”一声，笼门并没有开，但在莫妮卡跟前弹出了一道光屏。 “看你小子想去拔营养管……” 莫妮卡说着，瞥了眼路衍后颈处的管子，“警告你，不要做这些无用的事。你现在能好好待在这儿，多亏库洛努斯先生帮你调养身体，若不识趣自己瞎动的话，别看你现在没残，我可不保证你将来不会真的变成残疾。” 说着又看向面前投放出来的光屏，上面呈现了路衍身体的各项检测指标。 路衍听到对方口里的新鲜名字：“库洛努斯先生？” “对啊，铃兰城里大部分异宠都是他设计的……” 莫妮卡确认数值无恙，关闭光屏，有些不屑地对路衍扬了扬头，转身离开道，“库洛努斯先生可是个天才！将来你能不能改造出一副好样貌，讨得头儿的欢心，都得凭这位先生一双巧手呢！” “……” 路衍看着对方无声离去的背影，眉目越发黯淡下来。 逃。 他得想个办法逃。 第24章 “先生, 现在是莱恩星下城区计时的夜间二十三点十八分。” 菲克斯汇报完时间，又把路衍在莱恩星的目标地点在光屏上投放出来，展现在伊修斯跟前。 伊修斯看着那个被亮点标注的位置, 想了一会儿。 注入希尔体内的液态流金质量轻微, 并不能像之前那样为他实时同步画面, 但可以实现窃听，伊修斯刚刚听完了一天之内路衍身边发生的对话。 希尔进阶分化成了s级，出乎他意料…… 好在苏理查这个变态果然是要把抓到的omega都改成异宠才肯满意，如此倒也不用太担心希尔的性命, 一时半会儿还活的下去。 虽然做出了丢卒保车的决定，但一个s级omega折在这种变态手里, 也实在有点可惜。 伊修斯并不打算放弃希尔, 与此同时，他将液态流金注入希尔体内的目的，也是要探查苏理查跟那位帝国联盟高层到底在谋划什么合作。 对方居然派了一个液态流金造人过来，伊修斯觉得两者之间的合作不会仅仅是虫矿交易那么简单。 苏理查不知，伊修斯对此却格外清楚——液态流金造人的全感控制功能相当于那位帝国联盟高层亲临，就像他借用菲克斯本体去捕猎希尔一样。 仅仅是一桩虫矿生意, 根本没必要做到这地步。 况且, 苏理查既然猜到了是他在铃兰城搞的动静，竟然耐着脾气没提报复……按这老东西以往的脾气, 就算找不回面子, 也多少要派人在他的绯石星群边缘骚扰一通。 说起来, 苏理查这两年是安分得有些过了。 还有他们提到的那个名叫“虫型作战武器”的东西…… 伊修斯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 思索了片刻，对菲克说：“你从希尔的位置离开，找一下苏理查或者那个名叫库洛努斯的家伙的住处, 查一查他们提到的‘虫型作战武器’。” 菲克斯接受任务，远程控制那一缕细若游丝的金属液体从路衍体内析出，悄无声息从金丝笼里钻了出去。 第33章 * 路衍感到后背一阵轻微的刺疼，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反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而在他看不见的视角，一缕银色液体悄悄游出金丝笼，越过周边各式各样的笼子，迅速离开了这里。 路衍于是挠了挠背，翻身，躺在笼子下方铺的软垫上，抬头看看上面垂挂下来的锁链和营养药剂软管，张嘴打了个哈欠。 他放弃了从这里直接跑出去的念头。 他试过研究这个笼子，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破坏的可能，笼口处的指纹锁更是无从下手——方才他好奇拨弄了两次，不仅再次招来了莫妮卡，对方还从栓着他脖颈的锁链中释放出一股电流，击得路衍头皮发麻。 “你该感谢你是个s级……”莫妮卡施放完惩戒后语气颇显冷淡地说，“头儿让我们对你好点，否则像你这样的，这会儿都要拖进水牢里挨揍了。”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路衍从地上爬起，头晕眼花地看看四周，发现那些被关在其他笼子里、盯着他看的小omega们无一不瑟瑟发抖，面露麻木的恐惧。 显然都已经被虐待怕了。 路衍不得不谨慎下来。 他想起莫妮卡的话——苏理查要把他改造成异宠，但因为他身体状况不行，暂时被养在这里。 所以目前来说他应该是安全的。 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逃离，路衍权衡过后，觉得还是得观察时机，或许当他从笼子里被带出时，逃生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他有无数次重生机会，只要能离开这个笼子，不管从哪儿跑，都可以反复试错。 如此，倒不如安心待在这儿。 不是说要帮他养身体吗？正好，他也需要养精蓄锐一下，为将来的逃跑做好准备。 * “苏理查说他死了？” 正在歌布圣钦王宫花园里晒太阳的瓦伦丁听完安拉的汇报，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阳光照在他俊美无暇的脸上，晕染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泽，附近侍弄花草的仆从们远远看了几眼，各自红了脸，低头小声议论：太子殿下今天心情不错。 殊不知瓦伦丁起身走向无人的小径，面色如降温般冷下来，对安拉说：“他把我当成编外星群的傻子么？去查希尔的位置，无论如何，要先确认希尔有没有泄露过我的信息，然后……” 顿了顿，瓦伦丁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太急躁了些，便平复半晌，又露出一抹浅和的微笑，语气也温柔了下来： “算了，不要让他死的太痛苦，无论如何，也是为我做过事的omega。” 安拉回了一声“是”，又说：“希尔并不难找，苏理查不知道他体内有我们的基因芯片，只是……” 话未说完，她突然停了一下。 瓦伦丁：“怎么？” 安拉识别到一抹一瞬即逝的视野异常，似是一道红光，但时间太短，只有零点零零几毫秒，无法准确判断。 她的运算程序卡了一会儿，数据库中无法精确比对，只能优先选择了忽略。 安拉继续与瓦伦丁通话：“只是希尔一死，苏理查大概率会闹一番，与伊修斯相比，他并非一个性情稳定的人，就算抓不到证据，他也会无理取闹地把矛头指向我们，就像他胡扯希尔染病死了一样。” 瓦伦丁眼底闪过一层厌恶，他最讨厌跟这群无赖般的底层贱民们打交道。 先前的伊修斯像条毒蛇，费尽心机要查他的身份，苏理查倒是稍稍听话些，可也实在太蠢，又格外贪婪…… “罢了。”瓦伦丁平复下心情，淡淡说，“他闹归闹，只要还想继续得到虫蜜，推动我们共同的合作和研究，就不会撕破脸。总不至于为了一个omega，连利益都不要了吧。” 安拉：“明白。” * 一缕如银线般的液态流金穿梭在铃兰城主基地的别墅区，四处识别方向，终于找到了苏理查的住址。 这里守备森严，周围布满雷达及远红外线热传感探头，墙体采用了抵御光枪及导弹的反合金科技，堪称严丝合缝。 菲克斯几经推演，规划出一条最顺畅隐蔽的路线，悄悄潜进住宅内部。 建筑里暖烘烘的，弥漫着一股近乎呛人的熏香。 苏理查是个荒y成性的变态，其在编外星群最响亮的名头，除了令人不可小觑的势力，便是那畸形且浮夸的审美。 铃兰城的异宠生意之所以能蓬勃发展，一大半的原因得归功于他个人的嗜好。 苏理查的住宅面积很大，除了日常起居场所，还有不少用来豢养异宠的房间，菲克斯分出去的那缕液态流金并没有感应视野，只能依靠信号回弹和障碍物识别前进。 不久，它捕捉到空气中传来异常的响动。 仔细听去……好像是不间断的喘息，偶尔还伴随着惨叫和苏理查尖利又明显的笑声。 …… 伊修斯把这段录音跳了过去。 又过了很长时间，菲克斯终于找到一间相对正常的屋子。 经过一番回弹扫描，屋子里没有人，但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几排机箱，机箱样式古老，并未联网，看起来是数据库，周边还有一张桌子，放着几张并没有怎么整理的图纸。 苏理查先前跟伊修斯交手时，被伊修斯黑进主机攻击过，以致于他此后再也不敢相信任何能被黑客潜入的联网设备。 那几排颇具年头的独立机箱，大抵是他专门淘来，保存某些重要数据的。 菲克斯试着潜入其中，发现机箱内部进行了极其复杂的加密，它尝试片刻，无法破解，便只能游到那一摞图纸跟前，将原本呈线状的液态流金摊平，成了一片肉眼几乎无法识别的金属拓片，从头至尾印拓了图纸上的内容。 内容被传到伊修斯跟前，用光屏展现出来。 图纸上的内容并不多，画着一个类似异宠的改造人，从外观上看，像是人与某种昆虫基因的结合体，部分器官如骨骼、背翅则嵌入了机械改造部分，除此之外…… 伊修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光屏上呈现出来的第二张图纸。 那是一个类似人体血管的组织，但又与人体血管不同，分支更少，主体部位有类似结节的血泵……伊修斯觉得这个结构有些熟悉，稍一思索，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虫族的管状心脏结构！ 虫族跟人类不同，其心脏如同贯穿全身的血管，与虫颅、足肢相连，且不需要氧气运作，仅通过摄取食物，便能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这种心脏泵血能力更强，复原能力极其恐怖，即便被斩去一半，也能短时间内再生。 根据图纸旁的注释，可知该图纸是上一张图纸的补充，准确的说，是上一张异宠改造人的身体内部结构。 伊修斯脸色骤然凝重下来。 意思是……将人类与虫族进行结合改造吗？ 他身上忽然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先生？” 菲克斯察觉到自家主人的不适，适时出声询问。 “没事。” 伊修斯强行按下心底的恶心，继续看下去。 第三、四张图同样是对第一张图纸的补充，分别展示了这个异宠改造人的侧面、背面，再后面的几张图纸则列了些表格和文字，对这种改造人的存活概率、智识、服从性、包括战斗能力进行了精确评估。 其中一张图纸上赫然标注了“虫型作战武器”几个字。 伊修斯深吸一口气，大概清楚了所谓的“虫型作战武器”是什么东西。 纵然他不愿去想，可多年前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复苏，图纸上半人半虫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场景实在太像，伊修斯无法遏制地感到一阵反胃。 “先生，您看。” 菲克斯的声音忽然打断他，伊修斯抬头，看到菲克斯扫描出了另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u盘，被盖在几张图纸下面，大概是随手搁置的——能力有限的液态流金暂时只扫描出了u盘的轮廓。 “试试黑进去，复刻数据。” “明白。” u盘比复杂的机箱好潜入多了，菲克斯没过一会儿便破解密码，复刻了u盘芯片上所有的数据，并用光屏呈现出来。 是一段视频，从文件名称和加密信息推断，是库洛努斯录制给苏理查，进行成果检验的： 视频画面中先是出现了一艘刚刚降落在某个荒僻星球的飞船，飞船着陆的位置是一大片类似沙漠的荒地，荒地上空盘旋着大量飞眼精灵，下方则是一群被看守的人，这群人脖子上拴着铁链，像是被抓到这儿的。 从体型和外貌来看，这群被抓过来的人并非寻常百姓，其中大部分是腺体明显的alpha，可能是什么星际流浪汉、雇佣军奴之类。 第34章 这群人表情不安地盯着那艘刚刚降落的飞船，待飞船挺稳，盘旋在上空的飞眼精灵便运来了一批武器，不仅将这群人身上的锁链解开，还把武器扔给了他们： “想活下来？自己战斗去吧！只要你们能打赢从飞船上下来的队伍，就放你们离开。” 飞眼精灵说完这句话，便从空中散开，将场地留给刚刚拿到武器的人群。 与此同时，飞船舱门打开，从中鱼贯而出…… 伊修斯微蹙了下眉，发现从飞船上涌出的不是人，也不是寻常的机械部队，而是他刚刚在图纸上看过的那种虫型作战武器！ 这些“武器”看起来并不多，从飞船中涌出的模样却像极了从虫洞中涌出的虫群，它们蜂拥而至，一股脑冲向在荒漠中面露惊恐的人们。 没人见过这东西——人不人，虫不虫，其中虽然大部分长了一张人的面孔，可有的迈着健壮的足肢，有的挥舞着巨大的足刀，还有的下半张脸变成了可怖的口器，正从中喷射出粘稠的毒液…… 荒漠中的人吓呆了，惊慌失措，有反应过来的拿起武器，向这群“人虫”疯狂射击。 正常情况下，光枪只要射中虫族的腰椎，就能将其打残，可眼前的怪物不仅所有腰椎部位都进行了机械改造，变得无坚不摧，原本属于人类的皮肤，也覆盖上了虫族坚硬的背甲，光枪打上去甚至无法留下痕迹。 这群怪物们行动起来也像真正的虫族，不仅会用足肢去残忍地切割人类，还会俯下口器吞噬活生生的人…… 当抢夺到人们手中的武器后，它们不像普通虫族那样不知如何操作，而是会熟练地使用，甚至十分有目的地先开枪把逃跑的人废掉，再冲上去张开口器，进行一番享用。 …… 饶是伊修斯见过再多世面，此刻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人类对虫族本就弱势，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点在于，虫族虽身躯强大，却缺乏智慧，人们只要利用好武器，再不济想方设法躲藏、逃跑，总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眼前这批怪物几乎没有了缺点。 它们无坚不摧，又嗜血残忍，不怕武器，还拥有一定的智慧。 这就是苏理查正在试图研究的东西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 伊修斯皱眉思索时，视频画面中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毫无意外，所有被抓来的人都被虫型作战武器屠戮殆尽，其中有些怪物还正趴在地上舔舐鲜血。 突然镜头一转，一个银发紫瞳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 “怎么样，苏理查？你还满意吗？” 男人对着镜头微笑，露出左半边脸上阴森古怪的血管，然后作了个讲解的姿势，“这还只是第一代武器，有稍许的瑕疵，但瑕不掩瑜，你也已经看到它们的实力了……” 伊修斯虽不认识这人，但从声音分辨出，应该是昨天录音中出现过的库洛努斯。 库洛努斯说：“未来它们还会使用机甲、导弹……一切人类能用的武器它们都能用，问题是还缺乏一定的智慧，使用武器时只能依靠芯片，容易遭到黑客攻击，战斗本能则受虫蜜驱使，也不太好控制。” 虫蜜？ 伊修斯琢磨起这个古怪的词。 似乎跟虫族有关，但他却从未听过。 “考虑考虑与帝国联盟的合作吧……” 库洛努斯继续说，“那位大人物不是已经许诺我们，只要达成交易，他就会源源不断为我们提供虫蜜——这可是比虫矿更好的生意！等你拥有了这些武器，什么伊修斯……征服绯石星群就像用海浪抹平沙丘那么简单。” “未来，整个编外星群都会是你的。” 库洛努斯说完，视频便结束了。 …… 伊修斯沉默了片刻，问菲克斯：“你听说过虫蜜吗？” 菲克斯在数据库中检索了半晌：“听说过，先生。这个词是您父亲当年设置的最高权限机密，只在虫族研究资料的内容目录中出现过，原文件并不在我这儿。” “内容目录？我父亲？”伊修斯分外愕然，“还有原文件？原文件在哪儿？” “在当年赖厉将军拿走的那枚副芯核中。” 第25章 赖厉将军。 伊修斯每每听到这个名字, 脑海中都会忍不住浮起那段深渊噩梦般的往事。 那时他还小，并不知道世界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赖厉把他从火光冲天的宅邸中抱出来时，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到父母双亡的消息。 紧随其后的便是逃亡。 伊修斯觉得自己这辈子再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 远到他童年所有的时光, 都仿佛冻结在了那片无尽、冰凉的星海。 …… 赖历将军最后死得很惨, 被虫子们掏空了腹腔，血肉……最后还要被虫王举着脑袋，扮作伪装，来骗他上当。 伊修斯轻轻闭了闭眼睛。 他这辈子没有其他的愿望, 只想杀光这世上每一只虫子。每一只。 “罢了。” 伊修斯抛开回忆，心想, 副芯核既然在赖厉将军手中, 怕是也没可能再找到了。 从库洛努斯的话中，大抵能分析出，虫蜜是跟虫族有关的东西，很可能是用来培育或者驱使那些虫型作战武器的。 苏理查这些年按兵不动，对外宣称休养生息，私下里却在搞这种研究； 还有那位帝国联盟高层…… 伊修斯之前以为对方跟他撕破了脸却迟迟没有动作, 是顾忌泄露身份, 他原本还想着静观其变，等对方出手后再考虑应对措施。 现在看来等不了了。 如视频中所说, 苏理查与帝国联盟的交易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虫蜜、虫型作战武器……等他们真把这些武器迭代出来, 自己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 路衍在金丝笼里睡了又醒。 他记不太清时间, 但附近的小机器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巡逻一次，目前已经巡逻了三次，路衍推测大概过了两到三天。 莫妮卡期间来过一次, 路衍没有与她再多做交谈。 发现对方不过是看守自己的狱卒后，他放弃了从莫妮卡口中打听消息的念头，想来对方也不会告诉自己。 路衍安心在这儿养身体。 连接在他后颈的软管似乎的确是个好东西，他这两天没吃任何食物，但从未感到饥饿，甚至精神状态也还行，哪怕每天除了睡就是发呆，也毫无萎靡不振的感觉。 路衍实在无聊，偶尔抽风似的喊两句系统，想让对方给自己送两本小说来解解闷…… 系统当然不搭理他。 其他笼子里的人像哑巴一样……兔耳少年则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什么原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笼子里趴着，一动不动。 日子百无聊赖。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笼子里发呆打哈欠，忽然感到周边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路衍很难形容，似乎只是一瞬间的耳鸣，空气变得滞涩，其他笼子里隐约传来的细微响动声也变得安静…… 可是望望四周，并没有任何变化。 路衍下意识起身，走到笼子边缘，刚要抓住其中一根栏杆，却听一个轻飘飘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挺警觉的嘛，希尔。” 希尔？ 路衍再次朝四周看去，发现由栏杆打造的镂空鸟笼内部隐隐浮现出些许光影。 像覆盖了一层透明的水膜，将他围困其中。 “你是？” 路衍没有听过这个声音，有些不太敢确定地望向四周。 这个世界跟原身有交集的人并不多，排除苏理查不会在抓到他的同时又故弄这种玄虚，其他会叫他“希尔”的人，只有瓦伦丁或者伊修斯两方势力。 他原本以为是伊修斯，毕竟伊修斯在抓到他后，消失得太过突兀…… 可细一想，伊修斯身边好像没有用这种腔调说话的女人。 伊修斯身边除了用作精神力抚慰的女omega，便是把虫子们当树砍的猛a，就连稀有的女beta战员，行事作风也大都雷厉风行，说起话来不会是这么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倒是帝国联盟的贵族说起话来大都温文尔雅。 路衍谨慎维持着自己的态度——面对瓦伦丁或者伊修斯，他得拿出不同的话术。 眼前那层水膜流动出亮眼的光泽，似乎屏蔽了周围的眼目，并很快变成金属质感。 第35章 从中凝聚出一个人形：一个梳着高马尾的金发碧眼美女。 路衍怔怔盯了对方半晌：“安……安拉。” 他当然认识安拉，这是瓦伦丁身边的侍女，原身跟她打过不少交道。 只是原著中似乎并没有写…… 路衍有些匪夷地打量对方，心想，原著中也没有提过这人有如此匪夷的能力啊。 原著中的安拉不过是个替瓦伦丁打下手的存在，作者大约也只把她当个工具人，压根没想过做性格刻画。 以致于有不少读者在评论区调侃，说安拉的工具人属性堪比菲克斯。 这么想着，路衍忽然明白了。 书中世界独立出来后会自行运转，原著中的安拉实在没什么特点，以致于在世界逻辑的强行演化中，她真的成了一个对标菲克斯的机器人。 菲克斯在原文设定中是伊修斯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由一种名叫液态流金的隐秘科技打造。 该科技作者并未做任何解释，只是打补丁似的根据需要不断为其拓展能力，塑造伊修斯这个逆天反派。 如今显而易见，安拉也继承了菲克斯的逆天设定，成了此刻站在路衍跟前的液态流金造人。 路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太好了，是瓦伦丁派来的！ 瓦伦丁可是正派！ 他有救了！ 同时路衍也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苏理查在原著中是炮灰——自己在铃兰城的这会儿功夫，先是伊修斯，后是瓦伦丁……地盘都快被渗透成筛子了！能当个什么重要角色！ 心里吐槽，路衍面上还是沉静下来，心想，既然是瓦伦丁的人，他得装一装原身希尔。 希尔在原著中是个安静内敛的人，对瓦伦丁有着如神明一般的向往，又因自己身份卑贱，不敢把这份感情宣之于口，只能深藏心底。 他对太子从来保持着绝对恭敬的态度，无论举止言谈，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路衍于是单膝跪了下来，像原著中的希尔一样，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机器人侍女行礼： “见过女使，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安拉表情玩味地盯着他，“你临阵脱逃，导致太子殿下任务失败，又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处境，还想要殿下什么吩咐？殿下对你很失望。” 路衍把头埋了下去：“希尔愧对殿下，但请殿下明鉴，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我从没有背叛太子，所谓临阵脱逃，只是因为伊修斯在那趟航程中不肯带我……” 路衍微微咽了口唾沫，在心底整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去帝国联盟找瓦伦丁，自然早就备好了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是我办事不利，没能取得伊修斯的信任，他在临出发前才决定将我撇下……我当然希望太子能顺利行事，可正因为有这样的期望，才想着太子殿下若是得手，厄尔斯星球收到伊修斯阵亡的消息，必会第一时间启动封锁，届时若我被困在其中，又被人发现身份，想必会给太子殿下带去麻烦。” 路衍将头埋深了些：“希尔不愿为殿下带去麻烦。” “……” 安拉垂眸望着他，眉眼间透出一瞬间的冷淡。 透过其视角的瓦伦丁想：那你难道就不会去死吗？死了，岂不再也不会给我添麻烦。 半晌，瓦伦丁淡淡道：“你是否有曾向任何人透露过太子殿下的身份？” “没有！绝对没有！” 路衍知道这是原著瓦伦丁最忌讳的事，连忙否认，“属下绝不可能向外人透露一个字，我离开厄尔斯星群后，一直在想方设法回到太子身边，否则也不可能被抓到这里。” 他说的全是实话！ 路衍仰起头，展露出一副格外无辜的面孔：“请太子殿下帮我，我只是一个omega，一心想为太子做事，迫不得已才落到这种处境。太子若能想办法救我出去，我……无论如何都会报答太子的。” 快来救我啊，主角！我可是你的cp！ 但安拉只是望了他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些许讥诮：“太子已经帮了你够多……” 你自己不争气，又有什么用呢？ 瓦伦丁这样想着，透过安拉投放给他的实时光屏，挥了挥手道：“杀了吧。” 安拉正准备动手。 路衍忽然又说：“我如今已是s级，苏理查将我带到这儿时测过我的腺体，未来或许会成为ss级omega，希尔这辈子从未想过要追随第二个人，只愿效忠太子。如有可能，请转告太子，请他……多给我一个机会。” 瓦伦丁正欲离开的脚步一顿：“等等！” 他止住了安拉的动作，借用安拉之口匪夷所思地发问：“ss级？” 路衍抬头，表情满是真诚：“是。我亲耳听到苏理查和……另一个人，好像是叫库洛努斯，他们是这么说的。” 瓦伦丁沉默下来。 ss级omega。 在帝国联盟都凤毛麟角的存在。 他想方设法搜罗、又遍寻不得的……资源。 瓦伦丁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收回让安拉杀死希尔的命令，对安拉道：“去跟苏理查谈判，无论如何，把希尔带回来。” ----------------------- 作者有话说：明天中午12点更下一章，以后更新时间都保持在中午，有变动会提前预告~ 第26章 路衍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金丝鸟笼, 轻轻舒了口气。 安拉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在这里好好待着。 太子会救他的吧, 他想。 毕竟原著中两人是官配cp, 纵然这是一篇狗血虐文, 且至今为止，他跟太子都还没展开什么感情线……可作者既然这么设定了，努努力，万一能让结局变好起来呢？ 路衍不无希望地想。 根据原著的写法, 希尔最终要被毁容挖眼，以这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证明对太子的忠诚。 他或许会得到太子的怜悯, 从而在太子身边留下来。 可路衍并不想这样, 他还有另一条捷径——利用系统给的菟丝花buff，成为足够匹配上太子等级的高阶omega。 根据原著设定，ss级omega毕竟足够珍贵，加上他这样一副样貌，太子不可能不心动。 不就是抱大腿吗？抱，他抱！ 只要能活下来。 * “殿下！” 瓦伦丁刚关闭与安拉通讯的光屏, 一道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过来。 瓦伦丁眉头先是一敛, 随即又舒展开，下意识瞥了旁边镜子一眼, 确定自己并无异样, 而后转身, 摆手让侍从放门外的人进来。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联盟卫队白金军装, 个头挺拔、棕发棕瞳、说起话来嘴角似有若无挂着两个小酒窝的年轻男子。 男子性格开朗，也不在乎什么礼节，走上前先是给了太子一个热烈的拥抱, 转头看到旁边桌上放着糕点，便毫不客气地用手拈了两块，塞进嘴里： “就知道你这儿有好东西！那营养液可难喝死了，回程一路上喝得我想吐……还有没有其他吃的？” 太子瓦伦丁笑起来，吩咐侍从再端几盘糕点上来，又沏了一壶茶水：“你不会又是任务没执行完，偷跑出来的吧？回头莫迪总军再问起来，我可没办法帮你挡。” 男子塞了几口糕点，又咕嘟咕嘟灌了一壶茶水，摆摆手：“怎么会，我这次是正正当当请假回来的。” 瓦伦丁：“请假？” “唔……” 男子沉默半晌，放下茶壶，面色有些萧条，谨慎地看了眼旁边侍从。 瓦伦丁便把侍从全都屏退了下去。 男子在沙发上坐下来，埋头道：“我去看了我父亲。” “你……”瓦伦丁皱起眉，半晌，叹了一声，“赖天，你……不是说不让你去看他，可你现在是个军人，又在联盟军团服役，马上要升上将，怎么……” “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再说，我也只是去看看他的坟墓，今天是他的祭日，那坟上连块碑都没有，谁会知道……” “好了，够了，别再说了。” 瓦伦丁打断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我当初把赖将军的遗骨收回来，就不该让你知道，免得你现在一天到晚给我找事情。” “殿下……”名叫赖天的男子抬头，眼睛红红地看他。 “好了，好了，” 看他这幅表情，瓦伦丁语气又软下来： 第36章 “我知道你父亲无辜，只是受尹氏蒙蔽和牵连，可他是联盟盖棺定论的罪人，毕竟他带走了当年那个孩子，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连带帝国最珍贵的第三代液态流金都找不到。没人能为这件事情开脱，我也不行。” “我没有要您开脱的意思……”赖天嘟囔着，“只需要您帮我打个掩护。我请假时说是您找我。” 瓦伦丁：“……” 赖天眼巴巴看他：“您会帮我的对吧。” 瓦伦丁气笑了：“你……” 算了。 瓦伦丁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摆手： “在我这儿待完就赶紧滚回去，明年不准这样——当初我想方设法把你送进联盟卫队，是觉得赖家可惜，你是赖家最拿得出手的子嗣，又是个alpha，将来大有可为，千万不要在你父亲的事情上捅娄子。” “我知道。”赖天站起来，晃了晃瓦伦丁的胳膊，“我在卫队里可努力了，不然怎么会提名上将？这些您都不用担心，我心里有分寸。” “你要有分寸就不会跑到我这儿来……”瓦伦丁瞪他一眼，“上百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嘿嘿，上百岁也还算年轻嘛！” “走吧。” 瓦伦丁正要逐客，却见赖天走到门边，忽又想起什么，停住脚，转头又走了回来。 瓦伦丁：“怎么？” 赖天：“我想起一件事来，最近莫迪总长新提的‘虫矿禁绝法案’，您听过吧？” 瓦伦丁眉角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说：“听过。” 赖天：“这项法案要求联盟境内完全禁止虫矿交易，对所有贩卖虫矿的人执行死刑，下个月就要上联盟议会进行审核。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合规矩，但……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多拉拢些议员投赞成票？” 瓦伦丁默不作声看着他。 赖天叹了一声：“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近些年来虫矿盛行，联盟军团那些公子哥们，一个个都靠注射虫矿过等级测试，底层有实力的士兵升不上来，军团士气低迷，别说跟王室御林军比，就连编外星群都不如……” 瓦伦丁：“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王室职权向来与议会分离，我没有办法干涉议会的提案。” 赖天：“可您至少……别的就不说了，联盟军团一直承担着保护联盟的重任，可他们每每在虫潮战场上失误，死的都是平民百姓。” 瓦伦丁摇头：“你以为我想看到这个结果？可王室但凡对议会提出点意见，就会被说越权，当年确立的联盟制衡宪法，对王室限制很大，我就算想做成什么事情……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赖天忍不住冷哼：“那些联盟议员，每天就会占着位置说些不疼不痒的屁话！待我有一天拿回赖家议席，偏要跟他们反着来！看他们这群蛀虫还能拿我怎么办！” 瓦伦丁唇角勾了勾，又很快敛下神色：“好了，别说这些。我知道你一心为联盟着想，你方才提的那些，我会私下想想主意，但这种事，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去，懂吗？” 赖天：“这我当然知道。说起来，殿下，您要是能早些……” “嘘。”瓦伦丁递给他一个谨慎的神色，“慎言。” 赖天抿起唇来。 瓦伦丁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有昆虫在枝叶间飞舞，其中有些在觅食，也有些在……□□。 瓦伦丁微微眯眼，左眼被阳光刺得有些不舒服，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哂笑道： “我父王还活着，他就是这个帝国的主人。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他或许……还等着我姐姐能回来吧。” * 路衍听到笼子外面传来细碎的响动。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兔耳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少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似乎因为周围环境的陌生，显得十分慌乱，到处趴着嗅闻。 “喂！”路衍一个激灵坐起，凑到靠近兔耳少年的方向，“阿凯，阿凯！” 阿凯朝他看过来。 “你还记得我吗？我，路衍，之前跟你爸爸一起……” 阿凯怔怔望着他，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拼命点头，也朝路衍凑过去。 “你还好吗？” 路衍注意到阿凯身上连着好多根软管，后颈、腰背、四肢……稍一走动，那些软管就像水母的触须般，跟着他轻轻晃动。 阿凯张了张口，“啊啊”了半晌，只说出一个“好”字。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不能想起什么？” 路衍记得阿凯被带出来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可被关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对方一直昏迷不醒。 他看向连接在阿凯身上的那些软管，管道很多，里面输送着各种不同颜色的液体，跟他相比，似乎并不只是营养液。 阿凯呆呆看着他，半晌，又说了个词：“爸爸……” 路衍微蹙了下眉：“你爸爸他……” 老k已经死了。 路衍并不确定这个被改造成异宠的少年还想不想得起来，也犹豫自己要不要告诉他。 可突然，阿凯像发疯了般，开始用头撞笼子，并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爸爸！爸爸！” “你……你别这样，阿凯！”路衍怕把莫妮卡再招过来，“你听我说，先冷静……” 可这时，周围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大平层，所有笼子都被安放在这里，看似密集，但笼子与笼子之间其实很空旷，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明显。 路衍转头，本以为又是蛇女，可很快看到领头的是一个银发紫瞳的男人。 男人身后跟着三五个助手，急匆匆朝阿凯的笼子走过去。 到了笼前，男人指挥助手将笼门打开，摘掉了阿凯身上的软管，把他从笼子里带出来。 阿凯格外恐惧，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发出极其惨烈的尖叫，并用牙齿疯狂咬人。 银发紫瞳的男人看着他不断挣扎的动作，反而格外满意般，眼带笑意地一边打量，一边从白色风衣中摸出一支注射剂，朝阿凯脖颈的位置打了一针。 阿凯很快安静下来。 他指挥助手将阿凯带走，又将目光投向路衍。 路衍惊心动魄地看着这一切，扒在笼子跟前：“你们想干嘛？要把阿凯带到哪儿去？” 他认得领头的这人——库洛努斯，自己在半梦半醒中看到的那家伙，也是莫妮卡口中要把他改造成异宠的人。 “阿凯？”库洛努斯微微挑眉，看了眼阿凯被带走的背影，轻笑道，“他还有名字？看起来你跟他关系很熟啊。” “关你屁事！你到底想做什么？阿凯他……”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库洛努斯从口袋里又摸出根烟点上，打断道，“怪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都没顾得上来看你，本来应该早点对你展开研究的。” 路衍：“……” 库洛努斯：“听说你以前是a级，而且等级固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般来说，ao们等级固定的话，很难再有突破，可你好像是个例外？唔，让我来问问，你进阶分化为s级前，有什么特别征兆吗？” 路衍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冷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子开了挂，你管得着吗？” 库洛努斯“噗嗤”笑了一声：“有点意思。” 他一边抽烟，一边颇感惋惜地围着路衍绕了两圈：“你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路衍：“你要不同时说？” 库洛努斯又笑出来，将烟头丢下：“看得出来你对我很有敌意，不过我能理解，也并不介意，一个漂亮的s级omega，说什么话都会有人愿意听的。” 路衍顿时露出一副嫌弃表情。 咦惹，好油腻一男的！ 库洛努斯丝毫不自觉，依旧围着他绕来绕去道：“好消息，坏消息，乖，选一个嘛。” 路衍皱了皱眉，虽不觉得对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还是说：“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 库洛努斯在路衍跟前停下来，“你的原主家愿意花三瓶虫蜜把你换回去，啧啧啧，可真是舍得下血本。看来你对那位大人物很重要……虽然不能给我做研究有点可惜，但还是要恭喜你，可以不用被改造成异宠了。” 路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的原主家？大人物？ 第37章 伊修斯？ 不，不是。 瓦伦丁，一定是瓦伦丁殿下！ 路衍想起先前与安拉的会面，很快明白过来，瓦伦丁果然想办法来救他了！ 他心底顿时掀起一阵狂喜。 官配！这就是官配！ 谁说这本小说是虐文的？这官配不也挺甜嘛！ 至于什么虫蜜、交换……路衍没听清楚，因为库洛努斯紧接着又说： “坏消息，苏理查虽然答应，但还是有点不满，毕竟你可是个s级，即便不是个让他满意的异宠，他也还是决定……先尝尝你。” 路衍一下愣住：“什、什么？” 尝……尝尝？ 看着路衍茫然的表情，库洛努斯颇显恶劣地冲他眨了眨眼，解释道：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你会被送到苏理查身边，他可不是个好伺候的家伙，哈哈……我看时间不多了，要不你收拾收拾，自个儿准备一下？” 第27章 路衍脸色惨白。 库洛努斯说完便转头离开, 临走前还语调恶劣地告诉他，让他多养会儿身体，晚上自会有人来接他。 路衍在原地坐卧不安起来。 原著里的苏理查非但是个变态, 而且是变态中的变态！ 落到他手里还不如直接被伊修斯杀了。 路衍穿书到现在都还是个处男, 这辈子唯一有过的……唔, 脑海中继承的希尔记忆提示他，自己跟伊修斯翻云覆雨过不止一次。 路衍捂了捂脸。 好在这些记忆根植于原著，对路衍来说模糊不清，况且伊修斯手段虽狠了些, 多少还算是个正常人。 反派跟反派之间也还是有区别啊…… 路衍在笼子里来回走了两圈，焦灼地四处张望, 想看周边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 可以把笼子撬开…… 显然没有。 怎么办？ 那个名叫安拉的人还会来吗？ 路衍在笼子里发愁地坐下来，心想，干脆直接……拼了？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找个机会逃跑，最好在笼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跑到哪里不重要，他可以利用死亡重生不断修正路线…… 虽然这样会非常被动, 因为目前除了待在这个笼子里, 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并不了解。 或者直接跟苏理查拼了呢？ …… 就在路衍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缕银线般的液态流金无声从门缝里溜进来, 飞速游移, 钻进了路衍的笼子。 它围着蹲坐的路衍绕了一圈, 找了个好下手的位置, 顺着路衍背脊，一路攀爬，游到路衍后颈。 然后“咔哒”一声, 破坏了锁着路衍脖子的铁链锁扣。 路衍被声音惊到，抬头，发现扣着自己脖子的锁链被打开，愕然地四处张望。 液态流金又从他的脖颈处滑下来，分出其中一缕细小的银线，贴近路衍耳根，其余则顺着他的皮肤，游到路衍脚下。 皮肤不断传来的瘙痒触感终于令路衍察觉到这个小东西。 他分外惊讶地看着脚下这根细如头发丝般的银线。 “嘘，不要发出声音。”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带着些许电流质感，吓了路衍一跳。 路衍四处张望，那声音又说：“别动，我是来救你的。” 路衍垂下头来，又看向脚下的银线，或许是音质问题，耳朵里的声音有些杂噪，他辨不出是男是女，可眼前灵活游移的液态金属让他想起了安拉。 安拉不久前才出现在他面前，说让他在这里好好待着。 所以真的是太子殿下派人来救他？ 路衍稍稍压低了声音：“是你吗，安拉？” 对方没有回答。 路衍朝四周望望，也不再说话，他观察着这缕浅浅的银线沿笼子边缘游动，大约是巡视了一圈，耳中很快再次传来声音，命令道： “拔掉你腺体部位的软管，我屏蔽监控，带你出去。” 路衍摸了摸脖子后面有些温凉、不断为他输送营养物质的管子，问：“怎么拔？我能直接……” 银线没有理他，像一条无声而婉转的蛇般，迅速从笼子里游了出去。 路衍：“……” 好吧。 他伸手再次摸上软管——先前试图拔过一次，很疼，便没敢再动作。 此刻路衍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嘶——好疼！真的好疼！ 拔管子的方式大概率不是这么简单粗暴，但路衍没有其他办法，忍着疼，用蛮力将它拔了出来。 后颈处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咬牙忍了半晌，用手摸摸后颈，先是摸到一片冰凉的液体，一看，除了渗漏出来的透明色营养液，还掺杂着几丝鲜血。 可能伤到了腺体。 算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他拿上衣胡乱擦了擦后颈——衣服还是原来那身，苏理查这人大约抠得很，连套统一的囚服都不肯发一件。 胡乱吐槽了一句，路衍放松精神，朝四周看去。 液态流金并不见踪影，但周围开着的顶灯忽然闪了一下，像线路老化一般，比方才暗了些。 同时，路衍听到极其细微的机械运转声，紧接着，“咔哒”，他所在的笼门被打开。 耳朵里传来声音：“走。” 路衍看了看其他笼子里关着的人，有不少正朝他看过来。 刚刚摆弄锁链和软管时就发出了一番动静，加上室内空旷，原本细微的“咔哒”声也显得格外明显。 不可避免会引人注意。 犹豫了片刻，路衍决定不管这些视线，先走再说。 他推开笼门，迅速朝室内出口的方向跑。 这间大平层并没有勾勾绕绕的路线，路衍只需越过那些笼子…… 但忽然，几个笼子里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关在笼子里的omega们眼巴巴望着他，其中一个紧紧抓着栏杆，冲他叫起来： “你想跑！你居然想跑！你要把我们留在这里……来人啊！这个人想……” “咻”的一声，在路衍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道银光从那个笼子里闪过。 开口的人忽然闭嘴，顺着栏杆软绵绵倒了下去。 液态流金从omega脑袋里析出，再次汇聚成一条银线，游动到路衍跟前。 路衍听到耳朵里传来声音：“走。” 他怔怔看了半晌，有些僵硬地移动步伐。 “你……你杀了他？”路衍忍不住问道 “是的。” “……” 用不着对方解释，路衍也明白，自己想要逃出去的话，就不得不…… 可他心底依旧泛起一股针刺般的不安。 这里关的每一个omega都很无辜，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只是想活下去。 “你……能不能把他们都放了？”路衍有些不忍地问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蠢话？” “……” 有例在先，剩下的人没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但几乎所有omega都紧紧扒着笼子，或不甘、或绝望地看着路衍逃生的背影。 路衍抿了抿唇，没敢再看他们，扭头逃了出去。 …… 房间尽头是一道铁门，严丝合缝地关着。 耳中声音告诉路衍用力推，路衍照做，发现那铁门的锁早已被破坏掉。 门外原本有两个侍卫，还有一些逡巡的飞眼精灵，此刻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液态流金早帮他解决了所有障碍，路衍一路畅通无阻，跟着对方的指引，七拐八拐避开巡逻的卫兵，抵达一个类似连廊的地方。 “接下来去哪儿？” 连廊有两个方向，一左一右，左边尽头是一道雪白的墙壁，墙上嵌着一扇极其厚重的圆形液压门，右边是楼梯。 “走左边，你要帮我去办点事情。” “什、什么事……” 路衍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嘴上问着，已经开始往左边跑，并很快来到了那扇圆形液压门前。 门前依旧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卫兵，液态流金从那些尸体上越过，确认卫兵们一个个都死透了，又顺着脚踝攀上路衍的身体。 它游到路衍的脸上，化做一层薄薄的隐形瞳孔，贴合在路衍的眼球。 路衍忍不住眨了眨眼。 “别动，”那声音说，“去用瞳膜验证解锁。” 路衍忍着眼睛发涩的感觉照做 液压门上安装有电子屏幕的密码锁很快显示“验证通过”。 但又弹出了另一个弹窗：请进行基因码二次验证。 基因码？ 路衍看向游回自己掌心的液态流金，心想这怎么办？ 第38章 结果液态流金直接钻进电子锁中，不知怎么操作了一番，屏幕上“嘀”的一声，便显示“基因码验证通过”。 随即“哐当”一声，液压门后面的门栓打开，圆形门体开始自行转动，并发出“滋滋滋”的释压摩擦声…… “好厉害……”路衍忍不住感叹，“你在这里埋伏了多久？” 怎么会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先生跟苏理查交手多年，对他的基因码、生物体征都有备份，苏理查不知道而已。” 耳朵里的声音说道。 先、先生？ 路衍愣了一下。 可还没等他反应，面前液压门打开，路衍自然而然朝里面望去。 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几乎呆住。 路衍头皮发麻，身体顿时炸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到底是什么！？ * 同一时间。 苏理查正靠在铺满华丽绒毯的贵族躺椅上，翻来覆去，心情有些不爽。 三瓶虫蜜还是有点亏了，他忍不住想。 那可是一个s级、有望成为ss级的omega！ 都怪库洛努斯说什么s级omega没意义，说有了虫型作战武器，用不着精神力抚慰，虫蜜才更重要一些。 可那到底是一个s级omega！ 又长得如此貌美！ 安拉那个婊子也难打交道，一口咬定希尔还活着，非要用三瓶虫蜜来换。 还威胁他不答应就断了以后的生意。 苏理查咬牙切齿，他最恨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以往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 心情烦躁的他坐卧不宁，瞄了眼在躺椅旁跪着侍奉的少年。 那少年毫无意外是个异宠，布偶猫拟态，皮肤上没有太多杂毛，只有一双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是个美丽又成功的改造品。 苏理查用脚踢了踢他的脸：“喂，你说，我这生意做得亏不亏？” 布偶猫少年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立刻伏下身子，战战兢兢想了一会儿，讨好地说：“不、不亏。” “不亏才怪！” 苏理查不爽地踹了他一脚，将omega直接踹翻在地。 布偶猫少年猝不及防，受惊地惨叫一声——猫本就容易受惊，他身后的尾巴也无法控制地炸起毛来。 苏理查更加厌烦，坐起身，一把抓住对方炸毛的尾巴，把少年倒拎起来：“你叫什么？哈气？对我不满？” 少年惊慌失措挣扎，被倒拎着求饶：“没有！我没有！头儿！我真的没有……” “没用的废物！” 苏理查拎着对方走到室内的游泳池旁，里面游着一条鲨鱼，也是人形改造的异宠。 鲨鱼上半身是人，后颈有明显的腺体，是个alpha。 见苏理查过来，立刻谄媚地游上去。 “都说猫会吃鱼，”苏理查拎着那个胡乱扑腾、哀求连连的omega，对池子里的鲨鱼说，“今天给我看看，鱼能不能吃猫！” 说着“噗通”一声，将omega扔进了泳池。 omega在池中惨叫，他不会水，又被鲨鱼alpha迅速叼住了后颈。 鲨鱼alpha为讨主人欢心，就算没有真的长出满口利齿，也还是对着omega开始疯狂撕咬。 omega腺体会在危机时散发信息素，这种信息素令alpha产生保护欲，也会对伤害自己的人产生排斥。 鲨鱼alpha忍着信息素不适，将omega咬得鲜血淋漓，直到少年在自己怀中不再动弹。 鲜血从泳池里漫开，omega少年的尸体慢慢浮起来。 他面容姣好，瞳孔被改造得像猫一样，大且水灵灵的，此刻却盛满了空洞和绝望，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再也无法闭合。 苏理查站在岸边，因看了一场好戏，感觉愉悦了些，随手抓了几把鱼食，抛给池子里的鲨鱼alpha，作为奖赏。 鲨鱼alpha赶紧游过来，啃食那些自己并不习惯吃的食物。 苏理查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前这alpha吃相倒胃口——自己想要的明明是一个美人鱼omega。 至少也要长得像希尔那样……还是个s级！ 吗的，s级！ 他又烦躁起来，在岸上走了两圈，忽然取下墙上挂着的鞭子，对准池子里正埋头吃鱼食的alpha，狠狠抽了下去： “丑东西！贱种！都不如我想要的那个！” 鲨鱼alpha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不敢躲，生忍着泡在水里，甚至主动把属于人类的光洁脊背露出来，供对方鞭打。 苏理查打累了，看着对方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的脊背，啐了声：“滚！” 鲨鱼alpha如获大赦，忙向池子里游去。 苏理查坐在岸边，沉思了一会儿。 他想，他是不能把希尔再改造成异宠，可这小omega就这样放过也实在可惜，不如……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算非把希尔还回去不可，也没说非得还回去一个正常人啊！ 嘿嘿，他要毁了希尔。 什么s级，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都别想享受！ 苏理查这样想着，勾手叫来旁边的卫兵，正要吩咐什么。 忽然，四周警报声骤起，一个体型略大的飞眼精灵“呜哇呜哇”从门外闯了进来，向苏理查汇报道：“头儿！下城区港口遭遇袭击！伊修斯率领的舰队正在炸我们的港口！” 第28章 路衍看着眼前一排排玻璃容器, 以及那容器里关着的一个个似人非人、似虫非虫的生物，在原地止住了步子。 久久没能踏进门。 这是什么……人类与虫族结合的……生化武器吗？ “别愣着，站在这儿会被发现, 我们时间不多。”耳朵里的声音催促道。 路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深吸口气, 终于踏进去。 他见过虫族，也见过被改造成异宠的人，可……路衍想，原著中有这样的设定吗？ 唔, 似乎提过。 作者在架构世界观时，埋过一两句生物基因技术的伏笔——人类可以通过基因改造、或与其他更强的基因结合, 变得更强。 目测是为后续提升希尔a级omega身份, 展开与太子的感情线做准备的。 但原著烂尾，书中世界自行演化，主角在展开剧情的同时，配角也在不断行动。 一个靠异宠产业链发家的变态反派，通过人类与虫族的基因结合，创造出这么一批怪物, 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路衍又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苏理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配角, 若真掌控了这种可怕的技术，培养出一批秘密武器, 一定会大幅搅动剧情线, 甚至抢主角的故事与伏笔…… 可从路衍经历过的穿书任务来看, 这种情况很难……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发生。 一个故事总是围绕核心人物展开, 作者预留的悬念与伏笔都会集中在主角身上。 故事烂尾，意味着主角的剧情没完成，若故事重心偏移到另一个角色身上, 所谓的“烂尾救赎任务”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或者是他眼前这批怪物其实没什么战斗力，只是看着吓人，并不会对剧情造成太大的影响？ 唔…… 路衍看着那些在玻璃容器中闭眼都显狰狞、有着明显虫族特征的怪物，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幼稚。 怪物们身上插满了管子，所在的玻璃容器大概率是培养皿，培养皿里的每个“人”培育进展也都不同： 其中培育最完整的，已经长出了完整的口器和复眼；进程相对缓慢的，只在皮肤覆盖了一层甲壳、或四肢发育出足刀；还有些像是刚刚放进去的，都还是个正常人…… 路衍特别注意观察了这些“人”们的后颈，发现其中不止有alpha，还有beta甚至omega。 “这些虫型作战武器靠一种名叫‘虫蜜’的东西驱使……” 耳中的声音响起来， “我和先生根据既往资料推断，其在培育过程中也很重要，供给这些‘武器’生长的培育室里一定有，且大概率是集中供给，你去把它找出来。” “虫、虫什么……” 路衍思绪卡了个壳，突然又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先生”。 先生，怎么会是先生？ 不是殿下吗？ 是因为怕暴露太子殿下的身份？ 可……先前安拉跟他说话时也并没有顾忌啊…… 这么想着，路衍忽然打了个激灵。 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菲克斯。” 菲克斯十分坦率且干脆地答道， 第39章 “虽然受传输距离影响，我的声音略有杂噪，但我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希尔先生，您不至于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吧。” 路衍：“………………” 谁……谁他吗认识你的声音！ 怎么会是你！？不是安拉吗！不是瓦伦丁派人来救我吗！？ “我起初还担心您不肯配合，”菲克斯又说，“看来先生说的很对，在苏理查和他之间，您会毫无疑问选择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路衍：“………………” 我不想死啊！！！ 路衍内心抓狂且犹豫起来：要不要赶紧跑！ 他下意识瞥了眼液压门出口。 菲克斯：“当然，如果您能帮先生顺利完成任务的话，我会在先生面前多说您的好话的。” 路衍：“……” 你不是个机器人吗？怎么还会曲意逢迎这一套！ 路衍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配合菲克斯的安排。 他还在这栋不知该往哪儿走的建筑内，四周布满飞眼精灵和巡逻的卫兵，没有菲克斯，他一个人很难逃出去。 等离开这栋建筑，再想办法逃跑不迟！ 这样打定了主意，路衍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问：“你刚刚说让我做什么？” “虫蜜。找到为这些虫型作战武器提供驱使动能的虫蜜。” “虫蜜？” “大概率在营养管道集中的地方，你顺着营养管道找。” 路衍蹙了蹙眉，虽然没太听懂对方说的什么东西，但还是根据菲克斯的指示去做。 他很快发现每个培养皿顶端，确实连接着一个集中输送营养物质的管道，那些管道在天花板上汇集，都延伸向一个方向。 路衍顺着那个方向走，在终点位置发现一个如树干般向四面八方延伸的管道集成装置。 装置核心部位嵌着一枚小小的瓶子，瓶子里盛放着一种极其璀璨的、金黄色的液体。 菲克斯提示道：“对，就是这个。” “这……这么小？” 那瓶子还没路衍一个巴掌大，延伸向瓶子内的管道也都如头发丝般粗细……路衍问：“我把它直接拿下来？” 菲克斯：“外围有激光防护系统，你先不要动，我去搞破坏。” 说着化作一缕银色的线条飞快游移开去。 路衍在原地等着，下意识往四周查看。 他发现越靠近这个小瓶子的地方，周边培养皿里的人看起来就越正常，大都是刚刚被关进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 路衍愣了一下，立刻跑到几步外的一个培养皿旁边。 他看向被关在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年，立刻拍打玻璃道：“阿凯！阿凯？” 里面关着的正是那个兔耳少年阿凯。 阿凯不久前才被从笼子中带出，没想到又被关在了这里。 路衍企图唤醒他：“喂，你醒醒！阿凯！” “你在干什么？”菲克斯的声音又从他耳中传进来。 “这是老k的儿子，我答应过老k，要把他儿子……” “没时间了，激光防护系统已经被破坏，你快去把虫蜜取出来！” “可……” “去。” 路衍抿了抿唇，转身跑回那个管道集成装置附近，伸手探向其中的小瓶子。 “小心，别沾染上其中的液体。”菲克斯提醒说。 路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攥住瓶子，可那瓶子卡的很死，底部似乎还连着什么东西。 他听到附近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有卫兵找到了这里。 菲克斯：“你别管，我去解决他们。” 路衍点头，下意识咬紧了牙关，一用力—— “啪嗒”一声。 瓶子底部是一个类似磁吸的搭扣，搭扣上本有个指纹解锁，正常流程是拇指按上搭扣，识别通过后会自动解开。 可路衍没注意，且似乎因为这瓶子里的东西格外珍贵，设计这套集成装置的人即便考虑了防盗，也并不希望盗窃者把这瓶子毁掉。 所以路衍安然无恙把瓶子拿了下来。 但周围却立刻响起了警报，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怕是整栋建筑的人都能听到。 糟了！ 路衍心里只冒出这个词，下意识喊：“菲克斯……” 菲克斯：“没事。先生料到了我们可能会把事情搞砸，他在两天前就已经带着舰队出发了，这会儿正在炸莱恩星港口，还在附近引爆了大规模虫潮。苏理查自顾都不及，不会有空管我们的。” 路衍：“………………” 这、这么强的吗？ 不愧是原著第一大反派。 路衍左右环顾了一圈，虽不知道伊修斯要来这儿做什么，但他看看那些被关在培养皿中、还没完全来得及被改造成怪物的人…… 路衍：“既然苏理查没空管我们，也就是说，无论我在这儿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对吧？” 菲克斯：“？你要做什么？” 路衍四处找寻，最后从地上拎起一个死机报废了的扫地小机器人。 那小机器人是用铁皮做的，长得还挺结实，形状是立锥体，尖的那头刚好够握。 路衍攥住小机器人尖尖的脑袋，“哐咚”一声，砸向那些玻璃培养皿。 菲克斯：“……” 菲克斯：“你这样涉嫌虐待非碳基体生命。” 路衍不管，一个接一个，将但凡能看出点人形的培养皿都砸了个透彻。 玻璃茬子很快碎了一地，其中大部分被改造的人因为没有支撑、又处于昏迷状态而直接倒了下去，也有人在容器碎裂的那一瞬间惊醒…… 四周警报声响得更大了。 路衍气喘吁吁，朝四周看了一眼，丢掉手中变形的小机器人，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兔耳少年，一把扯掉他身上的软管。 “阿凯……” 阿凯是刚被关进来的，陷入昏迷不久，在一片混乱中醒了过来。 他抬起眼睛看看路衍，有些口齿不清地发出“啊啊”声。 “别怕，我带你出去！” 路衍将少年架在自己肩上，少年瘦骨嶙峋，本就是个omega，体重比路衍还轻不少，路衍扛着他并不费劲。 路衍问菲克斯：“能不能先带我们逃出这栋建筑？” 菲克斯还未答话，忽然，培养舱外半掩的液压门打开，一个银发紫瞳的男人闯了进来。 库洛努斯脚步踉跄，看着满地狼藉，脸色瞬间发白。 他目眦欲裂地张望了一圈，最终锁定路衍，抬手指向他，声音狰狞到有些发颤：“你……你竟敢……” 话音未落，另一个人从门后走出。 金发碧眼，高马尾，眉目清丽而冷淡。 正是那个液态流金造人安拉。 第29章 安拉一眼便注意到了游走在路衍身旁的那抹液态流金。 她早就察觉到了周边不时出现的异常信号, 先前未能捕捉和识别，而此刻那缕鲜明的红色同类标记，在她视野中格外清晰。 安拉迅速判断了对方的身份——太子殿下一直寻觅的第三代液态流金！ 第三代液态流金远比希尔重要！安拉本是识别到希尔体内基因芯片的定位偏移, 才同库洛努斯追到这儿来, 但此刻她改变目标, 瞄准了菲克斯。 菲克斯同样识别到了安拉，并迅速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做出判断，“咻”的一声往建筑外逃去。 临走时对路衍说：“我管不了你了, 你想想办法活下来。” 路衍：“……” 这、这是我想就行的事吗？ 路衍架着兔耳少年，与目眦欲裂的库洛努斯对上。 路衍：“你……冷静……” 库洛努斯是个beta, 体型却像个alpha。 他转动脑袋, 肩颈处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表情狰狞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盯着路衍：“老子花费那么多心血培养的武器！你居然……” 路衍不觉往后退：“我……” 他到底该怎么逃啊！ 库洛努斯来时并未携带武器，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似乎也用不着大动干戈。 他就那样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走过去, 狰狞的表情看起来要把路衍暴打一顿。 路衍拖着阿凯连连后退, 并左右张望，企图找点什么趁手的武器防身。 可周边乱七八糟……他摸到刚刚被砸变形的小机器人, 二话不说朝对方丢过去, 又摸到地上的半拉营养液软管。 第40章 路衍摸到什么往对面扔什么, 可库洛努斯一边挡一边往前走, 根本不受阻碍。 直到路衍最后抓了一把空。 库洛努斯挡开路衍刚刚砸向他的几片碎玻璃，他左脸被剐蹭出了血痕，却在神奇的飞速愈合。 走到离路衍只有三五步之遥的时候, 库洛努斯低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小东西，无路可逃了吧。” 路衍在脑中疯狂计算若是倚仗原身本该有的格斗技能，有多大可能逃出去。 可他不但被加了削弱buff，身边还带着个阿凯。 阿凯身体虚弱，只能勉强倚靠他的支撑行动。 路衍实在不忍心把阿凯丢下…… 库洛努斯弯下腰，幽紫的瞳孔恶魔般盯着路衍：“你毁了我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该赔我点儿什么？” 路衍咬牙，再次四处摸索，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是自己的话…… 顿了顿，他忽然摸到裤兜里那一瓶药剂。 是菲克斯让他拿的虫蜜。 他刚刚随手把这东西塞进裤兜，菲克斯还特意警告他不要沾上里面的液体。 路衍犹豫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所谓的虫蜜是什么，但菲克斯不让他碰，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衍将瓶子掏出来，一把砸向库洛努斯。 “啪”的一声，瓶子不偏不倚，正碎在库洛努斯的脑袋上。 金黄璀璨的液体漫开，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奇香。 库洛努斯愣了一下。 那香味太过浓烈，几乎令人感到晕眩。 路衍蹙了蹙眉，也差点被熏吐出来，他看到库洛努斯瞬间惊愕的神情，原本凶光毕露的这人一下子变得恐慌，忙伸手去擦溅到身上的液体。 可那液体黏密又浓稠，如同蜂蜜一般，沾上就很难抹下来，反而越擦越多。 也就在这时，周围被路衍打碎了培养皿、尚未培育完成的虫型作战武器们，似乎被这股奇特的味道吸引，都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们有的扯下自己身上尚未断开的软管，有的不顾踩着地上的碎玻璃…… 其中动作最剧烈的是那些培育较完全，虫型特征格外明显的家伙。 所有“武器”都如丧尸般，表情狂热又迷茫，脚步踉跄地冲向库洛努斯。 路衍呆了半晌，片刻后回神，发现身边的阿凯也有被吸引着往前走的征兆，忙一把拉住了他。 趁库洛努斯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虫型作战武器围拢的间隙，他迅速找了个空隙脱身。 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那些半人半虫的家伙正拼命扑到库洛努斯身上，争相去舔舐他身上的虫蜜，其中有的已被培育出了口器、足刀，一边砍其他同类，一边饥不择食地张大嘴巴，撕咬库洛努斯的脑袋…… 路衍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收回视线，闷头越过液压门，拉着阿凯从培育舱内跑了出去。 …… 廊道里的卫兵和飞眼精灵早已被菲克斯清理干净，路衍顺着逃生楼梯，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建筑。 等出了这栋大楼，往外一看，发现外面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天空正不断闪过炮火，距离地面遥远的星港建筑群在白天本该看不见，此刻却被接连不断的光炮点燃，如同悬浮在大气层的烟花，正不断炸出刺眼的亮光。 与此同时，从星港建筑中断裂的巨大钢铁残垣坠下，宛如巨大的陨石流星，伴随着呼呼烈火，“轰隆”砸在地面上。 地面建筑被顷刻损毁，扬起如同海啸般的尘埃。 更可怕的是在大气层外围，有一团肉眼可见的黑云，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嗡”鸣响，朝整颗星球逼进。 路衍微微吞了口唾沫，心想，这……就是星球大战吗？ 纵然只在仿真游戏中见过一次，可此刻的他不用想都知道，那群黑压压的东西是虫潮。 是伊修斯引爆的大规模虫潮。 虫潮爆发至今，人们早已研究出了虫洞出现的规律，并找到了利用特殊波频，召唤和开启虫洞的方法。 但这种方法只限于小规模研究，在大多数场景下，是用来预测虫洞可能的出现、并进行规避的。 从没有人敢借此引爆一大批虫群出来。 伊修斯做了这件前无古人的事。 怪不得原著说他是虫潮战场里的疯子……一旦开启大规模虫洞，面对的便是虫群无差别的攻击。 苏理查自然倒霉，可伊修斯自己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或者说，他就是要引发这样的混乱…… 路衍无暇他想，只感到头皮发麻，他拽着阿凯四处张望，想找个逃生的方向。 幸运的是周边没人在意他，所有人要么忙着逃命，要么被苏理查召集，此起彼伏的飞眼精灵正催促铃兰城主基地内值守的alpha，让他们全都上战场。 耳边光炮尖啸声不绝，伴随着机甲战舰隆隆启航的声音，震耳欲聋。 本就容易受惊的阿凯没见过这种阵仗，畏怯地缩在路衍身后。 路衍勉强稳下心神，拍了拍阿凯的背：“没事，我们先找地方躲躲。” 就在这时，他耳中突然出现了菲克斯的声音。 菲克斯说：“我追踪到你离开了那栋建筑，做得好，希尔。现在想办法离开铃兰城主基地，先生待会儿会炸了这里。” 路衍：“……” 你听听这是对一个omega说的话吗！ 铃兰城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又被称作主基地，是苏理查常驻的大本营，里面不仅有他的豪宅，还有路衍刚刚逃出来的、用于进行各种异宠或者虫型作战武器研究的秘密厂房。 主基地面积大得很。 路衍抓住机会询问：“我该怎么走？” 现场一片混乱，一不小心就会撞到什么人被杀掉，他此前一直被关在笼子，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地形。 菲克斯：“你随便找个尸体扒下终端。” 路衍忙照着对方的话做——方才逃出来的路上倒是见过不少卫兵尸体，约莫都是被菲克斯杀的，路衍折返回去，找了最近的一个扒下终端。 菲克斯：“我入侵了终端数据，给你投了一份地图。” 路衍打开终端，果然找到了菲克斯投放的地图。 热泪盈眶！他几乎有点感激对方了！ 菲克斯不愧为原著设定辅助能力最强的机器人，地图上不仅标好了出口和路线，还实时同步了基地内来回移动的敌人。 路衍拉着阿凯，沿地图一路躲闪，开挂般跑到主基地门口。 这里的卫兵也都不见了踪影，想来苏理查被伊修斯打得够呛，把基地内能用的战力都临时召集了过去。 基地大门敞开，虽然配置了磁场锁，但外出并不需要确认身份。 路衍从门内出去，发现外面就是铃兰城外城，衔接着他曾经逛过的四条街区和一整个休闲区域。 街区内传来尖锐又嘈杂的惨叫和喧哗声——区别于苏理查直接控制的主基地，外城都是游客，骤然遭遇港口袭击和大规模虫潮，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熙熙攘攘乱成一团。 路衍思索如何选条最好走的路。 待在铃兰城里实在危险，考虑到四个街区的状况和可能汇聚的人群，路衍决定走珍奇博物馆的路线，先从这座城里出去。 …… 与此同时，星球外围的战况也愈发激烈。 伊修斯有备而来，作战极其迅捷，在苏理查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先炸了对方的港口。 港口处停泊有大量舰船，包括用于临时作战的机甲和战队，如此就重创了苏理查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其次，他在附近引爆了虫潮，利用汹涌而至的虫潮干扰对方作战视野和路线…… 伊修斯自己率领了一批精锐战队，虽并没有太多人，但胜在轻便，可以在苏理查仓促集结的大规模舰队中往来穿梭，游刃有余。 他的目标很明确：炸了铃兰城主基地，摧毁虫型作战武器研究场所。 苏理查对此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被逼无奈之际，紧急联系了莱恩星上城区的帝国联盟属军，企图向他们请求支援。 得到了联盟属军无情的答复：“编外星群的战事我们不予参与。” 这也是伊修斯早已料定的事，他刻意把虫潮引爆的地点设置在了下城区，与上城区相隔一段足以反应的距离。 联盟上城的属军只会在意自己城区的安危，并把所有兵力集中在防范虫潮上，不可能给苏理查支援。 双方看似共治一颗星球，实则各自为政，相互防范得狠。 苏理查在主战舰里气得跳脚。 第41章 …… 路衍拽着阿凯一边往城外走，一边小心躲避四周的人群。 铃兰城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 头顶飞眼精灵呜哇乱叫，受程序驱使的它们还在企图维持秩序，但被不知哪位游客开枪击落，警报声顿时此起彼伏。 受袭的飞眼精灵也开始攻击游客，街区内不时爆发一场小规模枪战，不断有人在街道中倒下去。 游客与游客之间也在发生争执： 有人趁乱抢钱；有人夺走了其他人的终端和武器，又被另一伙人杀死；还有人仗着局面混乱，把店铺里摆放的值钱物品全部搜罗进自己口袋…… 汇聚在这里的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此刻更是暴露了各自的本性和下限，场面愈发无法控制。 直到一只巨大的虫子从空中俯冲下来，轰然一声砸在街道上。 街区静了几秒，片刻后，人群发出尖锐的惨叫。 虫子开始屠戮街区上的人，所有人都开始四散奔逃…… 路衍一直在人群边缘躲闪，护着阿凯的他尽量走在街区角落里，可依旧免不了被谁撞一下、踩一脚，或者一把推到墙上。 手臂处传来一阵剧痛，路衍低头看去，发现被蹭掉了一大块皮。 阿凯跟在后面，眼睛红红地看他，发出“啊啊”的叫声，表情里满是不安和紧张。 “没事……”路衍忍下疼痛，蹲下身暂且躲了一阵子，宽慰阿凯，“相信我，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他探身观察虫子降落的方向，选了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方向，拉着阿凯从人群中挤出。 “救……救我……” 越过另一栋建筑时，路衍躲在花坛边缘，忽然听到凌乱的草丛后面发出求救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扒开枝叶，小心朝后面看了一眼。 是…… 路衍发现自己认得对方，是那个长着蝴蝶翅膀的少年。 他初进铃兰城时，这个样貌有些腼腆的少年就站在异宠店铺门前，弹着竖琴，小声邀请他进店里看一看。 如今这个少年正趴在地上，巨大的蝴蝶翅膀拖在身后，被一个倒地的自动贩卖机压着。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贩卖机太重，翅膀于他而言更是沉重的负担。 鲜血从他翅膀与其肩胛骨相连的部位流出来，漫了一地。 少年脸色极其痛苦，向路衍伸出手，嗓音沙哑，极力哀求道：“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第30章 路衍在原地站了半晌, 看着对方。 他不是不想救，可如伊修斯所说，做事之前, 要先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此刻的他能保证自己和阿凯逃出去已经不错了, 实在没办法再多带一个人。 况且这个少年看起来完全走不了。 路衍犹豫许久, 最终下了决定。 他对阿凯说：“阿凯，来搭把手。” 他决定把压在蝴蝶少年翅膀上的自动贩卖机抬开，对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痛苦，至于抬开之后……就看这少年能不能自己逃吧。 阿凯听路衍的话, 一起抬压在蝴蝶少年身上的自动贩卖机，可那贩卖机比路衍想象得沉, 两个omega使出吃奶的劲, 也只微微抬动了一条缝隙。 蝴蝶少年受伤太严重，拼命扭动着挣扎，却无法从贩卖机下面脱身。 他绝望地看着路衍，说：“把它割掉……” 路衍：“什么？” 蝴蝶少年：“把……把我的翅膀，割掉。” 路衍看了他一会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抿了下嘴唇, 并未犹疑，转头去找匕首。 街区上兵荒马乱, 到处是人们在混乱中掉落的物品, 一把匕首并不难找。 路衍绕过花坛, 在建筑角落里找到一把军刀, 看起来像是艺术品，并非现在常用的光刃，他拿着军刀回来, 却看到…… 也是他曾在异宠商店见过的“展品”，是那个半人马男子，不知在哪儿蹭了一身狼藉的鲜血，正跪伏在蝴蝶少年身边。 看到路衍，半人马露出警觉的神情。 蝴蝶少年轻轻拽了下半人马的手，说：“他是来救我的。” 路衍走过去，看了眼半人马，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军刀：“那……我们要不再试下，把贩卖机抬起来？” 半人马看起来强壮不少，应该能抬得动。 不料蝴蝶少年坚决摇头：“不，我不想要这双翅膀。” 半人马不安地摸了摸他：“可你这样会死……” 蝴蝶少年：“从被抓到这里，改造成这幅模样时，我就已经死了。” 两个同样被改造的异宠相互看了眼，半人马最终叹了口气道：“好吧。” 他从路衍手中接过军刀，似乎并不愿意让别人碰蝴蝶少年的身体，路衍忍不住问道：“你们都是怎么被带到这儿来的？” 半人马小心按着蝴蝶少年背后的肩胛骨，企图寻找一个最能够减轻痛苦的地方，低声说：“他是我的伴侣。” 路衍：“伴侣？” 半人马：“我们三年前结婚，度蜜月时，经过这个地方，因为铃兰城格外有名，就想来看一眼……” 他们只在这座城市滞留了一个夜晚，蝴蝶少年在命运赌窟街区赢了一笔小钱，打算带着这笔钱离开。 半人马：“我们并不是贪婪的人，出城时他们拦住了我，要我们把钱花掉。我们没有坚持，甚至打算把钱直接还给他们……” 可后来他们还是被带走。 因为两人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半人马本要被带去做虫型作战武器。 可他在培育过程中拒不配合，无论如何要找自己的伴侣，下半身本已被改造成虫体，又在反抗时严重感染…… 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后，库洛努斯将他当做报废品，重新安了具马身，扔进异宠商店。 一边数钱，一边看着他被打包装箱的库洛努斯还奚落道：“你现在可以去商店跟你的小omega团圆了，顺便看看他是怎么接待其他客人的，哈哈哈。” 路衍听得一阵皱眉。 他想，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样？ 半人马终于找到一个适合下刀的位置，他拜托路衍捂住蝴蝶少年的眼睛，低声说：“他会怕疼……” 路衍蹲下身，正要将手伸过去。 忽然，“轰隆”一声，旁边建筑被什么东西砸垮，所有人扭头一看，一只巨大的虫子从扬起的灰尘和残垣断壁中爬了出来。 路衍：“！！！靠！” 那虫子体型无比巨大，比他在游戏中看到的更加逼真……当然，那就是真的！ 猩红密集的复眼，参差翕动的口器，布满坚硬倒刺的节肢和足刀，还有漆黑又五彩斑斓的磷翅和甲壳…… 虫子瞬间锁定了这一群人，又嗅到半人马身上沾染的鲜血气息，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路衍拉着吓呆了的阿凯立即逃开。 转身看了一眼，却见半人马留在原地，动都没动。 他死死护着身下的蝴蝶少年，将背部和改造成马的半个身子完全暴露给虫子，两人在虫子发出的窸窣啃噬声中紧紧相拥，甚至都没有发出惨叫，直至血肉模糊…… 路衍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感到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发抖，他不敢多做什么，拉着阿凯拼命往远处逃。 这条街区的确是珍奇博物馆，沿途又看到了很多异宠。 其中很多异宠都没有智识，因混乱被从展厅内放了出来，他们迷茫的在路上不知所措，不断被人群冲挤，甚至踩死在地上；也有的虽然意识清明，却因被改造过的身体行动艰难，像蝴蝶少年那样，不断被各种障碍物阻拦…… 几乎所有异宠的身体都偏虚弱，街区内大部分游客都已经逃尽了，却仍有无数异宠被困在这里。 其中有不少成了虫子们的食物，情状惨不忍睹。 路衍抓着阿凯的手越跑越快。 而阿凯体力不济，突然跌了一跤。 路衍忙去扶他，却被阿凯抓住胳膊，阿凯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他，脸色格外苍白，半晌，念出一个字：“走……” 路衍朝阿凯身下看去，见残垣遍布的地上凸起一根折断的钢筋，插进了阿凯的脚。 少年的脚毛茸茸的，没有穿鞋，因为被改造后有兔子的特征，人类的衣物并不适合他。 踩到的钢筋从他半个脚掌穿出，鲜血浸透了他皮肤上细软的绒毛。 路衍蹲下身来，安慰道：“你忍着点。” 阿凯却拼命推他，嘴里“啊啊”叫着，模糊地发出几个颤音：“走，啊啊啊……你走……” 第42章 “我答应你爸爸一定把你带出去。” 路衍说着，眼睛也红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或许找个什么东西杀了自己，把时间倒回到五分钟前，他可以带着阿凯避开这截钢筋。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路衍开始寻找周围趁手的武器，这时，又是“轰隆”一声，周围建筑垮塌，从里面冒出一只…… 不，不是虫子。 路衍看着那个半人半虫的家伙，汗毛都立了起来。 库洛努斯从虫型作战武器后面现身，幽邃的紫瞳铮铮亮起来，他半边脸血肉模糊，似被啃噬烂掉，以致于暴露出森白的头骨；另半张脸被机械改造过，只暴露出一部分铁皮…… 饶是如此，此刻的他依旧好端端站在路衍跟前，甚至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路衍下意识往后退，见鬼一样看着他，注意到库洛努斯被啃烂的那半张脸上，血肉还在蠕动，似乎在逐渐愈合。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啊！ 原著里有这种科技吗？ 库洛努斯张嘴，对着路衍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声带因被毁坏而变得嘶哑，语气森森道： “小东西，你毁了我的艺术品，还想毁了我？我要把你改造成最低贱的玩物，让你求死不能……” 说着对虫型作战武器下了命令：“抓住他，把他给我抓回来！” 路衍扭头就跑…… 可虫型作战武器几乎在一瞬间追了上来——它们拥有虫族的速度和本能，在断壁残垣间如履平地。 一节足肢横扫过来，路衍被打飞，又被对方用生满倒刺的勾爪勾回来，按在墙上。 他咳出一口鲜血，浑身上下像在荆棘中滚了一圈般的疼。 靠，怎么这样都没被打死！ 打死的话他就会倒回五分钟之前。 可库洛努斯显然没有让他死的意思，虫型作战武器用细长的足肢按着他，令他无法动弹。 库洛努斯走到他跟前，刚要说什么。 银色的液体忽然从地面冒出，如同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的水流，飞快凝结、塑造，最后成了一个纤细窈窕的人。 安拉挡在库洛努斯跟前，一抬手，四面八方的液态流金如绳索般缠上摁着路衍的虫型作战武器，将它拽飞了过去。 库洛努斯：“……你干什么！？” 安拉看了眼身体虚脱、顺着墙壁往下滑的路衍，对库洛努斯道：“我家主人要他。” 库洛努斯：“他毁了我的虫型作战武器！毁了我半数的心血！还砸了我一瓶虫蜜！你看看我！看看我的脸！我现在这样子，都是这小子害的！我要把他带回去，我要弄死他！” 安拉无动于衷，重复道：“我家主人要他。” 库洛努斯沉默半晌，深知自己并不是安拉的对手。 片刻，他猛地啐了一声，恶狠狠看向路衍：“行。既然要做交易，那我要三瓶……不，四瓶虫蜜！还要足够的钱来补偿我所受的损失，否则别想继续你们的研究！” 安拉：“可以，我会跟主人沟通这些。” 说着将路衍从墙根处提了起来。 路衍头晕目眩听着两人对话，虽然胸口处一阵阵剧痛，浑身也像针刺般火辣辣的，可他还是听明白了两人话中的意思。 虫蜜，交易，补偿…… 安拉背后是瓦伦丁……瓦伦丁怎么会和苏理查做交易？ 他本以为安拉是追踪到了自己的行迹，被瓦伦丁特意派过来救自己。 可看她和库洛努斯聊天的样子，两人似乎早已认识，并且已经有过长时间的合作。 路衍不太理解……苏理查是原著变态到极致的反派，手下有洗不白的异宠生意，还在研究半人半虫的可怕怪物。 而虫蜜，他亲眼见过，是用来培育和驱使虫型作战武器的原料。 安拉答应为库洛努斯提供虫蜜，难道是……太子殿下跟苏理查合作，一起在研究异宠和那些虫型作战武器吗？ 这个想法令路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抬起眼皮，看向周边惨不忍睹的街区，无数异宠的尸体横陈在地上，他们大概率是普通的平民，像半人马和蝴蝶少年，像阿凯，还有他父亲…… 不对的，这剧情不对的。 瓦伦丁怎么会做这些！？ 路衍挣脱安拉抓着自己的手，踉踉跄跄站直，问道：“太子殿下是在跟苏理查合作吗？” 安拉蹙眉看他，库洛努斯已经离开，她望望四周，毫无所谓地分出了几道液态流金，杀死街区上还活着的人。 路衍：“别……” 安拉警告道：“不要在这里提主人的身份。” 路衍脸色惨白，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望向四周，被杀死的那些人其实离他们并不近，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其中不少还是奄奄一息在地上挣扎着的异宠，包括阿凯。 阿凯也死了。 路衍忽然感到一阵荒谬：“我……” 他突然不想再回到瓦伦丁身边，纵使那是他的官配，并且在这种状况下派人来救他。 路衍转头，寻找四周趁手的武器。 他要把阿凯救回来。 安拉一把抓住他：“你想干什么？你要忤逆主人的命令？” 路衍摇头：“你放开我！” 他只有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并不多…… 面对路衍的挣扎，安拉忽然分出一缕液态流金，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路衍左侧小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了下去。 安拉：“不要给我惹麻烦，主人有很多话要问你。” 她把疼到无法动弹的路衍拖到街区边角，释放液态流金。 液态流金像银蛇一样攀上路衍的胳膊，又贴近路衍的耳朵，覆盖上他的瞳膜。 瓦伦丁神祇般俊美的投影在路衍视野中呈现出来。 这是路衍第一次见这个主角，如原著描述，他银发蓝瞳，清俊矜贵，如光皎皎，圣洁不可高攀。 路衍心底却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排斥。 瓦伦丁神情温雅，垂眸看着他，打量了片刻路衍狼狈落魄的模样，温润开口道：“委屈你了，希尔。” 路衍无从选择，既然如此，他只想快点结束与瓦伦丁的谈话：“你想问我什么？” 瓦伦丁微挑了下眉，很意外对方居然没有对他使用敬语。 他沉吟了片刻：“你与第三代液态流金造人打过交道？” 安拉刚刚追逐那抹液态流金，却没能截获对方，瓦伦丁无论如何要弄清那抹液态流金的来历。 路衍没听明白：“什么？” “第三代液态流金造人”这个词在他记忆里还有些生疏。 瓦伦丁端坐在高背椅上，双手交握，手指无意识轻轻敲着，看着光屏里对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小omega，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同样耐住性子：“第三代液态流金造人，之前在你身边出现过，你似乎还得过他的帮助？” 路衍微蹙眉头，想起来，是…… 忽然，他眼中的视野消失，瓦伦丁烟消云散，连带着站在他旁边的安拉也突然飞了出去。 路衍：“？” 又一股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银色液体在路衍跟前塑形，凝聚成路衍曾经见过的男子——黑发蓝瞳，五官周正，身材挺拔。 “菲……菲克？” 路衍不自觉叫出了声。 菲克斯看了路衍一眼，微微一笑，转头将目光投向刚刚被自己打飞、正在十几米开外重新凝聚塑形的安拉。 菲克斯彬彬有礼对安拉道：“不好意思，我家先生也想要这个omega。” ----------------------- 作者有话说：明天伊修斯上线~ 第31章 瓦伦丁透过光屏, 看到在安拉视野下泛着明显红光、被识别为液态流金造人的菲克斯，眼角狂跳。 他早该想到的。 尹修，伊修斯。 他就知道尹氏的孩子没那么容易死！ 看着被菲克斯护在身后的希尔, 瓦伦丁立刻改变了主意。 他对安拉下命令道：“杀了希尔。” 不能让希尔落到伊修斯手里, 他要拿捏住伊修斯的把柄, 但不能让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安拉听令，立刻启动希尔体内的基因芯片自毁程序。 却没想到菲克斯分出一缕液态流金，飞速嵌入路衍左腕皮肤，又硬生生嵌入他腕骨, 将那枚基因芯片包裹起来。 路衍感到腕骨先是一阵刺痛，紧接着传来闷闷的钝痛, 整条手臂像被了铅般, 顿时抬都抬不起来。 罢了…… 他自暴自弃地靠在墙上。 第43章 浑身上下也不差这一处伤。 安拉眸光微闪，发现基因芯片未能炸死路衍后，立刻拟定了第二个方案。 她俯身向菲克斯冲去，在作势要向路衍攻击前，分出一缕极细的液态流金，从液化的腹部牵拉出一只透明小瓶。 那小瓶用玻璃打造, 里面盛着色泽极璀璨的金黄色虫蜜。 安拉并没有触碰路衍, 只是将那枚瓶子甩了出去。 于菲克斯视野中，优先攻击和阻挡的目标都是被标记为同类的液态流金, 并未识别到这枚飞向路衍的小瓶。 于是“啪”的一声, 瓶子碎在毫无防范的路衍身上。 安拉采用了路衍对付库洛努斯同样的办法——更糟糕的是, 这里遍地都是真正的虫族。 空中盘旋的、落在地上正在四处屠戮啃噬的…… 浓郁的异香散开, 趁着周边激光炮火掀起的热风，刹那间蔓延上百公里。 虫群嗡鸣的声音近乎一滞，四面八方的虫子都被这股异香吸引, 头顶虫潮如同骤然汇聚的阴云，四周则响起虫子们地上前行时“啪嗒啪嗒”密集的响声。 伴随着“嘶嘶”危险的虫吟。 路衍麻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可他现在动都动不了……他也从没想过瓦伦丁会杀他！ 为什么？他们可是官配啊！ 路衍试着移动身体，可他左腿被安拉掰断，左手同样使不上一点力气，浑身遍体鳞伤，像个被扔在墙角的破布娃娃，毫无逃生的可能。 菲克斯几次想冲过来救他，都被安拉缠上。 路衍感到一阵绝望。 他固然有无限重生的次数，可眼下的境况，虫群必然会在五分钟内赶到并撕咬他的身体，迎接他的怕是循环往复、永远无法解脱的死亡循环。 他会一遍遍体验被虫子啃噬、分食的过程。 救命啊！ 只听“轰隆”一声，靠近他的街墙被第一只虫子撞倒，那虫子足有两米多高，红彤彤的复眼盯着他，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路衍闭上眼睛，绝望地将头埋下去。 …… 可他等了很久，预料之中的可怕和疼痛却并没有出现，耳边先是响起一阵近乎尖锐的光炮穿梭声，紧接着建筑毁塌声接连响起，周身传来热浪灼烧般的触感。 路衍眼皮发热，小心翼翼睁了睁，发现原本靠近他的虫子都没了踪影，周边倒是弥漫开一阵焦糊刺鼻的腥臭。 光炮未歇的余烬在数米外的狼藉中升腾。 空中传来机甲巨大的嗡鸣声，路衍抬头，见一艘黑色战舰从高空径直垂降，过程中一路扫射周边虫群，大批虫子在密集到刺眼的光枪发射中如泥点般坠下，“噼噼啪啪”不断在路衍身旁砸落下来。 路衍几乎看呆了。 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直到机甲悬停在高空十米左右，舱门打开，伊修斯只身从战舰上跳下来。 身着星航服的他在微型磁场环护下安然落到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微狙光枪，随手解决两只遗漏的虫子，如履平地般踏过一路断壁残垣，踩着遍地虫子的尸体，走到路衍跟前。 路衍仰起头来。 四目相对。 此刻的路衍居然对伊修斯生不出任何一丝恐惧，相比虫群，站在他面前的纵然是原著最大反派，他先前极力想避开的人，也还是太安全了。 伊修斯当场给他一枪都比被虫子咬死的好。 何况伊修斯看起来并不想杀他。 路衍战战兢兢看了眼周边散落的虫子尸体，心底紧绷的防线断开，眼眶一下子红起来，哽咽着小声叫了一句：“先……先生。” 伊修斯漫不经心看他一眼，开启终端战况视野，先巡视了一圈周边还有无虫子出没，片刻后才低下头，对路衍说： “怎么，现在又打算改口叫我先生了？” 路衍：“……” 他靠在墙角，浑身疼得几欲脱力，却不得不勉强撑起身体——他得想办法活下去。 相比瓦伦丁和苏理查，伊修斯看起来是他现在唯一能抱的大腿。 他得完成任务，他不能留在这个满是疯子和变态的地方——苏理查想改造他，瓦伦丁想杀他，而虫子们会把他一遍一遍咬死…… 他要离开这个狗屁世界！ 路衍迅速组织了语言，向伊修斯低下头，诚恳认错道：“对不起，先生。” 伊修斯意外挑眉，他一边确认检查自己的枪械，一边问：“对不起？” 路衍抽抽鼻子，他本是想装一装，可话到嘴边，情绪一下子决堤涌出。 他根本止不住哽咽道：“先生，对不起，我……我真的只是想，活下去。” 伊修斯垂眸看他。 路衍闭上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出来。 他本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一言不合被系统丢到这里，纵然摆烂了好几个书中世界，也依旧抹不去从安稳年代带来的清澈愚蠢的心性。 干不了惊天的事业，也搁不下底线和善良。 他只是想完成任务，在每一个世界活下来。 可活下来怎么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 片刻，路衍努力压制住情绪，低声对伊修斯说：“我的背后主使是太子，就是那位帝国太子殿下，瓦伦丁。” 这是他向伊修斯递的第一张投名状。 伊修斯微不可查地眯了下眼。 路衍：“我从小父母双亡，养父母在十三岁那年把我从孤儿院带走，但只是看中了我的omega性别，多年来，我一直在遭受虐待，终于想办法杀了他们，可联盟法庭审判让我去死……是太子救了我，他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他的间谍。” 路衍将希尔的身世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不敢杀您，也不敢对您动手，可我别无选择，您知道我体内那枚基因芯片……” 路衍仰起脸，恳求地望着伊修斯，“我是一个s级omega，我知道我对您有用，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绝对不会背叛您。” 伊修斯面无表情看着他，似乎无动于衷。 路衍微微抿唇，不安地想，要是伊修斯不爽把他杀了，他就换套话术。 可伊修斯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先用光枪狙掉了几只靠近的虫子，伸手压上耳根，对连接着实时通讯的菲克斯说：“听到了吗，对手是瓦伦丁。” 菲克斯：“明白。” * 菲克斯正在百米开外跟安拉缠斗。 两个液态流金造人相互崩解又反复阻拦，谁也不让谁。 片刻，菲克斯重新汇聚人形，对同样凝塑起来的安拉说：“停手吧，我家先生让我代他向瓦伦丁殿下问好。” 安拉目光闪烁地望着他。 菲克斯：“你很清楚，我比你高出两个迭代，从信息传输角度，你不可能拦得住我。” …… 透过安拉视野观战的瓦伦丁表情阴骘，“砰”的一声，忽然捏碎了手边一只精致的瓷杯子。 碎瓷玻璃炸开，划破了他的手。 旁边侍从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查看。 “滚。” 瓦伦丁罕有地对下人爆了粗。 侍从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神色惶惑而紧张。 半晌，瓦伦丁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道：“都先退下吧。” 侍从们赶忙离开。 他又透过光屏吩咐安拉：“别打了，回来。” 希尔已将他的身份透露了出去，伊修斯明显是在警告他，再不停手，会把他私下里做得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全部广而告之。 瓦伦丁关闭光屏，从高背椅上起身。 时间是夜晚，歌布圣钦王宫外一片黯淡。 瓦伦丁走到窗台。 这局算他输了。他望着一望无垠的夜色和深空想到。 但也只是一局而已。 尹修。伊修斯。 这么大喇喇地暴露身份，以为你就没什么把柄了吗？ 瓦伦丁冷笑一声。 未来路还长。走着瞧吧。 * 伊修斯关闭跟菲克斯的通讯，再次看向路衍。 路衍不安又小心地望着他，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伊修斯看了眼他身上黏着的虫蜜，蹙眉。 然后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路衍吓得闭眼，动都不敢动……当然，也动都动不了。 只听“刺啦”一声，伊修斯撕了他身上的衣服。 “……” 路衍缓慢睁开眼。 伊修斯单手将他抱在怀里，抬起另一只义肢，将刚刚撕掉的衣服扔给赶来的菲克斯：“把虫蜜提取出来，检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着又偏头看了眼路衍。 第44章 路衍左手使不上力气，另一只手不得不勾住伊修斯的脖子，他上半身赤裸，纤瘦雪白的皮肤上布满大片淤青和血痕，就这么近距离地被对方看了一眼，说不清是害羞还是害怕，下意识想找个地方缩进去…… 于是一头埋进了伊修斯脖窝里。 伊修斯：“……头发上的虫蜜不要蹭我身上。” 路衍忙又抬起头，迎上对方看过来的眸子后，眼睫紧张地搭下去，不敢看他。 omega垂下的眼睫很长，坠着沉甸甸的泪水，晶莹剔透。 伊修斯目光下移，又看了眼他浑身青青紫紫的伤痕。 算了。 他没说什么，转身往战舰走。 路过满地残垣时，伊修斯看到趴在地上，已成一具尸体的阿凯。 顿了顿，他对菲克斯说：“把这小孩儿也收起来吧。” 菲克斯照办。 伊修斯带着路衍回到战舰，将怀中omega交给从舱壁上伸出的机械手臂，吩咐道：“处理干净，先检查伤口，别一不小心死了。” 第32章 路衍意识昏沉, 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他记得自己昏睡前，菲克斯给他注射了一针愈合剂，并告诉他放松, 休息一会儿就好。 菲克斯：“你外伤虽多, 但都不算太严重……对, 骨折不是什么大事，脏器出血也没什么大问题。进医疗舱里睡一觉，很快就会痊愈的。” 路衍信了他的鬼话。 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 不仅浑身疼，而且比之前疼得更加剧烈。 皮肤下像有密密麻麻的针刺, 后颈尤其难受，像被嵌进去一块烙铁, 又疼又胀, 且烫得他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缓解……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菲克斯的声音，似乎在跟伊修斯聊天。 “先生，他状态确实不太正常，”菲克斯说, “腺体处的伤口并不深, 按理说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感染，主要原因还是腺体进阶分化……” 后面的话路衍没听清楚, 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他耳边响起“叮咚”一声。 路衍动了动眼皮…… 眼皮实在沉重, 没睁开。 可那“叮咚”、“叮咚”的声音不绝, 路衍努力想把它屏蔽掉，意识却像被人生拉硬拽着……他被迫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虚空。 系统的悬浮面板出现在他眼前。 路衍拧眉：“系统？” 他终于清醒过来, 看到那发光的虚幻面板上呈现一行字： 恭喜宿主顺利推进剧情，并迎来腺体第二次进阶分化！ 此次进阶分化后，您将成为珍贵的ss级omega，菟丝花buff将持续为您带来属性增益！请再接再厉哦~ 路衍：“……” 他都投靠反派伊修斯了，怎么还顺利推进了剧情？ 系统你没bug吧？ 路衍一脸疑惑，又看着系统唰唰唰在面板下方给他列了一堆数值： 颜值：+30%（获得荣誉属性“一眼万年”）。 体力：-10%（获得成就称号“废柴美人”）。 脆皮：-10%（获得对应属性皮肤“我见犹怜”）。 热期：频次提升30%（相较其他omega，您将拥有更加频繁的热期，同时对alpha的精神力抚慰效果也会大大提升，非常有助于您发展跟角色们的感情哦~） 路衍：“……” 什么感情？他跟瓦伦丁吗？ 哈哈。 路衍干巴巴笑了一声，把闪完数值立刻就想跑的系统喊了回来：“你站住！” 系统面板在他跟前犹豫地闪了几下。 路衍：“我跟瓦伦丁已经闹崩了，他想杀我，这剧情还怎么走？”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你的任务只是拯救烂尾故事，补全前文伏笔，感情线跟谁走都没关系，哈哈……反正你之前也没跟主角走过剧情嘛。” 路衍：“……” 倒也是。 他继续抓住系统：“那我这次想好好完成任务，你能不能把菟丝花buff给我解除掉？体力值、脆皮就算了，热期频次是什么鬼？” 难道以后要频繁经历omega发晴期？ 系统尬笑着否决：“这不行，buff绑定后是没有办法解除的，再说，你能活下来，也多亏了腺体进阶分化嘛~” 路衍冷笑：“那我还要谢谢你？” 系统：“不客气不客气！总之你能想明白，好好走剧情就行！咳，我承认我之前是对你狠了点，不过没办法嘛……以后咱们好好合作，一定要努力帮我完成任务哟！” 路衍：“……” 没来得及抓它，系统“哧溜”一声在他眼前消失了。 …… 疼痛如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路衍顷刻间又陷入昏迷。 在不断加剧的痛苦中，他尽力蜷缩起身体…… “疼，好疼。” 路衍不自觉梦呓出声。 伊修斯站在他跟前，低头看了半晌，伸手，将掌心轻轻贴上路衍的后颈。 他释放起了信息素——来自高阶alpha的安抚信息素，能极大缓解omega进阶分化期的不适。 路衍在睡梦中感到自己滚烫发痛的身体仿佛浸入了一方清泉，疼痛瞬间缓解，泉水漫过他的肌肤，抚慰他遍体的不适。 他下意识往那片温凉处蹭了蹭，又蹭了蹭…… 伊修斯蹙眉看他。 在还没决定要不要阻止小omega越挨越近的动作时，菲克斯忽然出现，投放了一块光屏：“先生您看，希尔先生的腺体发育状况有所好转。” 光屏上显示着路衍身体的各项指标，其中一条最明显的红色曲线，是腺体进阶分化状况。 方才曲线一度停滞，甚至有萎缩退化的趋势。 可在伊修斯释放起信息素后，又缓慢提升了上来。 伊修斯：“……” 行吧。 一个ss级omega，对他终归是有用的。 他俯身，将路衍抱在了怀里。 * 路衍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他感到身边有人，但睁不开眼，只觉得那人身上的气味格外好闻。 温温凉凉的，很安全，像某种清冽醉人的酒。 他忍不住靠近些，再靠近一点，直到将头完全埋进带着些温热触感的皮革里…… 皮革？ 路衍微微怔了一下。 他清醒了些，努力睁开眼。 光线不亮，但也足够看清周围的事物，呈现在路衍视野中的是一件做工精细的星航服，皮革材质，融织了某种特殊质地的金属纫线。 顺着衣服往上看…… 路衍看到了伊修斯令人无法忽视的挺括胸肌和棱角线锋利的下颌。 “……” 他意识到自己正窝在伊修斯怀里，头枕在伊修斯大腿上。 路衍：“?^……^(&#&@)！！？” 大脑短路般宕机了一会儿，从短暂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在还没弄清楚状况时，路衍已经迅速思考起了对策： 是继续装睡还是继续装睡？ 继续装睡吧。 他正要把眼睛合上。 但伊修斯已经低头，看向他：“醒了？” 路衍：“……” 装不下去，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 路衍试图从对方身上爬起，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一点力气…… 不止，他后颈处传来一阵又麻又刺的胀痛，像被火烫了一样，稍一动弹就疼得要命。 伊修斯看着他龇牙咧嘴的动作，将他按了回去：“别动，躺着吧。” 路衍：“……” 倒是真有点不敢动了。 可躺在原著大反派怀里…… 路衍回忆情节，这经历倒也不是没有过，毕竟自己刚穿来那会儿……唔，算了，还是别想了。 他小心转了下脑袋，向四周张望。 所处空间似乎是飞行器的舱室，面积不大，只有一张休息床，墙上固定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日常用品，伊修斯靠坐在床头，而他就躺在伊修斯怀里。 路衍很快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包括与系统的对话。 腺体二次进阶发育。 他想起来，系统早就提醒过他：腺体二次进阶分化的过程会格外痛苦，需要一位至少ss级的高阶alpha为他提供信息素抚慰。 所以…… 路衍又看了看伊修斯，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能不计前嫌给他当枕头用。 伊修斯需要自己成为ss级。 他看到伊修斯面前投放着一张光屏，光屏上显示的是路衍看不懂的航线和各类参数，伊修斯正在表情专注地分析。 路衍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太敢打扰。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路衍脑袋昏沉地又想睡去，伊修斯终于把光屏关掉，低头看他一眼。 第45章 把路衍从身上推了起来。 路衍被惊醒，还没来得及动作，又被对方按回了床上。 路衍：“？” 他看向伊修斯，下意识喊了一句：“先生？” 伊修斯低头瞥他。 目光相撞，路衍怔怔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伊修斯看过来的表情算不上温和，甚至有些冷淡和倦怠，但正因为那一丝倦怠，给人一种莫名随意、甚至有点好说话的感觉。 路衍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个胆子，脱口而出了句：“我有点渴。” 伊修斯：“……” 路衍：“……” 反应过来后的路衍自己都呆了，忙想话找补，却见伊修斯打了个响指，召来在舱壁中随时待命的机械手臂，倒了一杯温水。 伊修斯将水递到路衍跟前。 路衍又呆了一会儿。 伊修斯：“怎么，要我喂你？” 路衍惊觉，忙坐起身些，把水接了过去。 他确实是口渴，否则也不会不过脑子地说出那句话。 低头就着水杯喝了两口，路衍小心看了伊修斯一眼，将水杯还回去。 伊修斯将水杯交还给机械手臂，又打了个响指熄了灯，对路衍说：“睡吧。” 路衍：“……？” 不是……等等，他刚睡醒！ 而且…… 路衍在黑暗中感受了片刻这窄小的床，觉得躺两个人不太合适。 但伊修斯已经躺了下去。 路衍呆了一会儿，饶是他脑容量再好，此刻也有点炸机了。 直到伊修斯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将他一把按进怀里。 伊修斯：“看样子你是不疼了。” 路衍：“……” 他在黑暗中忍不住动了动，实在不敢靠伊修斯太近，但也不敢挣脱，上下为难间，嗅到伊修斯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味道。 伊修斯掌心覆在他后颈腺体，有些疲乏道：“别动。” 路衍静了片刻，想起自己半梦半醒时隐约残留的印象——这几日好像都是这么睡的。 伊修斯事情繁多，没那么多功夫为他释放安抚，只能在休息时这么躺一会儿。 路衍安静下来。 可他也实在睡不着，毕竟刚醒，又是一副这么局促紧迫的状态。 睡不着就不可能完全不动。 胳膊被压麻了、头发不小心扫到脸上、身上某个部位突如其来的发痒……路衍觉得自己动作很小，可还是不断惊扰到伊修斯，并听到对方突然“啧”了一声。 伊修斯侧过身来看他。 他对怀里这个omega很熟悉，不止一次睡了，可从没觉得这小子这么磨人。 希尔以往在他身边时，连呼吸声都屏得很小，伊修斯没有额外需求时，甚至会把他忽略掉。 眼前这人变得格外难缠了些。 伊修斯心底有些烦躁，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从莱恩星战场归来到现在，顶着苏理查穷追不舍的炮火，又在不断规划路线…… ——菲克斯说路衍的腺体还处于进阶分化期，顶不住剧烈的精神力倾泻，伊修斯就没敢动他。 怕弄坏了这个好不容易劫回来的高阶omega。 他抓住路衍又往外移了移的手：“你还想折腾到什么时候？” 路衍：“……” 他冤枉啊。 两人呼吸交促，路衍动都不敢动，可又真的做不到完全不动地在这儿躺下去。 “先生，我……” 他想说“我睡不着”。 可伊修斯忽然将他反身扳了过去。 路衍：“？！” 他没来得及反抗，一双手从他腰侧穿过来，其中一只扣住他细窄的腰身，另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颌。 路衍被完全固定在伊修斯怀里。 他脑中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慌了起来。 就算隔着一层星航服，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强势且并不克制的动作…… 他当然知道原身希尔与伊修斯之间的关系，既然做好了抱大腿的打算，路衍并不排斥——睡男人嘛，又是为了活命，他才不需要什么贞节牌坊。 穿书前的他本就是个同性恋，才会被丢进耽美小说里，况且伊修斯长得实在不差。 对他来说不亏。 可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事到临头，路衍终于还是感到紧张。 除却刚穿过来那次不说，他本人甚至还是个处男。 路衍企图阻止：“先生，别……” 给他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好不好！他都还是个病…… 话没想完，路衍只感到后颈一阵刺疼。 伊修斯并没有对他额外做什么，只是将犬齿刺进了他后颈腺体里。 alpha的信息素安抚方式有多种，掌心汗腺的信息素分泌最为便捷，而刺破腺体，用连接犬齿的齿尖根管注入，也是一种更直接且更快的方法。 路衍不受控制，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有点疼。 像被针扎了进去，但同时，又有一种无法抵御的温凉触感——伊修斯在为他注入信息素安抚的同时，也在做精神力遗素倾泻。 路衍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既想挣扎，又贪恋着不敢反抗。 他老老实实蜷在伊修斯怀里。 伊修斯烦躁的心情纾解了些，一直困扰他的精神力反噬后遗症也消解了不少。 小omega的腺体进阶分化已至尾期，这样做或许会拖慢对方分化完成的时间，但……伊修斯想，无所谓。 大不了再多养一阵子吧。 他又不差那点功夫。 于是将嵌入路衍后颈的犬齿咬得更深了些。 第33章 路衍浑浑噩噩醒来, 听到舱室里传来窸窣的动静。 他记不清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间，就失去了意识…… 此刻舱室里亮着灯, 有些刺眼。 路衍不大适应地睁了睁, 看到旁边发出声响的人——伊修斯正在换衣服。 昨晚和衣而眠，星航服上沾满了omega无意间释放出的甜橙信息素味道, 伊修斯换了套新的, 正把上衣拉链拉开，露出精健的后背…… 路衍茫然睁大眼睛看着。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被眼前这具堪称完美的身材吸引了视线。 原著毕竟给了这个反派一副不错的样貌，虽没有瓦伦丁那么神圣无暇——伊修斯身上残留着些许疤痕, 不少还看上去还挺明显。 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 绝不是疤痕去不掉的问题, 只是他自己懒得关注。 伊修斯也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身材和样貌，尽管他腰身劲瘦、肌肉紧实，修长挺拔的身形并非刻意维持, 而是作为星航战士, 在日复一日的战场上煅塑出来的。 有一种颇具力量感的野性美。 嗯, 能徒手杀虫的那种。 路衍不知不觉看了一会儿，直到伊修斯转过身来。 目光相对, 冰凉的眸子落下。 伊修斯看到路衍懵懂的似乎还没睡醒的模样——小omega半撑起身子, 进医疗舱时穿的病号服从肩头滑落, 有些呆呆地看他。 第二次腺体进阶分化后, 路衍头发又长长了些，伊修斯看不惯他自行捣鼓的发色和纹身，早让菲克斯洗了干净。 眼前omega似乎依旧是伊修斯熟悉的那个……但又有些不同。 路衍眼眸清澈，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遮拦, 也没有刻意逢迎的讨好，浅金色长发顺着肩头滑下来，皮肤比以前更白了些。 眉眼、轮廓……总之浑身上下似乎变了些样子。 伊修斯说不出来，或许是比之前好看了些？ 他盯着路衍看了一会儿，归结为是腺体进阶分化的结果。 这时，路衍从床上坐起，似乎终于缓过神来，声音哑哑地叫了句：“先生。” 伊修斯微蹙眉头，吩咐旁边的菲克斯：“给他倒杯水。” s级以上的腺体进阶分化过程要持续很久，伊修斯昨晚并没有太顾及对方，估摸着会给这小omega带来点后遗症。 此刻路衍声音沙哑，动作看起来也有些迟缓。 只见他接过机械手臂递来的水，小小抿了一口，又抬头看过来。 路衍问：“您要去哪儿？” 伊修斯不咸不淡道：“要跟你报备一下？” 路衍：“……” 好吧。 他只是觉得后颈还是很疼，浑身上下也不舒服。 分化期并没有结束。 伊修斯看了他一会儿，走上前，将手搭在他后颈。 路衍抬起头。 伊修斯：“自己忍忍吧，我还有事要做。在这里乖乖待着。” 第46章 居高临下，大反派看过来的眼神居然并不吓人，甚至带着点……安抚。 路衍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伊修斯只给他释放了片刻信息素，给旁边待命的机械手臂菲克斯递了个眼神，示意它看好路衍，便转身走了出去。 * 路衍又躺了下去。 他的确疲乏，睡多久都缓不过来似的，后颈也不断传来丝丝麻麻的胀痛。 但他也不可能缠着伊修斯要安抚，只能闭眼忍耐。 或许再睡会儿会好些…… 可翻来覆去，大概是因为之前睡得太久，这会儿又浑身不舒服，怎么也睡不着。 路衍又睁开眼。 他感到周围传来微微失重的感觉，意识到所在的飞行器正在减速。 路衍朝四周看了一圈，试探着叫：“菲克斯？” 菲克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您好，希尔先生。” “……”路衍沉默了一会儿，“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希尔。” 以往他穿进每本书时，书中角色姓名都会与他匹配，可这本书是被系统报复丢进来的。 路衍先前就有点反应不过来“希尔”这个名字，如今在伊修斯眼皮底下，以对方警觉慎密的性格，怕被他察觉破绽。 况且，路衍也想跟过往的间谍身份做一番切割。 菲克斯很通情达理：“当然可以，您希望我叫您什么呢？” “路衍吧。希尔是养父母为我取的名字，我不太喜欢。” 路衍随便扯了个理由。 原著中倒也提过——养父母对原身极尽虐待，希尔厌恶他们给自己的一切，但瓦伦丁也这样叫他，他便宁愿忍下来。 菲克斯：“好的，路衍先生。有什么服务需要吗？” 路衍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他得先弄清当前的处境。 菲克斯道：“您在先生的机甲主舰上，目前正航行在ns3701航线，目的地为日初基地。原计划一个星际日内抵达，但先生刚刚下令减速悬停，抵达时间还待定。” 路衍：“为什么减速，发生什么事了吗？” 菲克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定这些信息该不该对路衍说，片刻后道： “苏理查被炸了港口和主基地，之前一直在追我们，数个小时前突然停手，先生派侦察舰反向跟踪，得知莱恩星上城区联盟军趁乱端了苏理查老巢，苏理查紧急回航途中，所乘主舰意外爆炸，现在生死不明。” 多年老对手突发不测，事情蹊跷，伊修斯决定去探一探。 莱恩星下城区被上城区的联盟军趁虚而入，这种事伊修斯不说早有预料，多少也抱了些乐见其成的打算。 苏理查这个蠢货，脑袋一热就追了出来，顾头不顾腚，殊不知联盟军早就想独掌莱恩星，只是苦于没机会下手。 伊修斯乐得看苏理查吃大亏，却也没想到他会在回航途中遭遇爆炸，下落不明。 宇宙中下落不明，一般就是死了。 苏理查手下有诸多势力，一旦真被炸死，编外星群难免要爆发一场动乱。 所有曾被苏理查压制的势力，会群起而上，人人都想分一口羹喝。 可主舰爆炸是很罕有的事，以苏理查的精明，怎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伊修斯怀疑他身边有内鬼。 菲克斯说：“未来会面临不断的战事，先生嘱咐我把你养好，你现在腺体进阶分化已至末期，作为ss级omega，在战场上对先生会很有帮助。” 路衍：“。” 菟丝花嘛，有用总比没用好。 弄清了目前大概的状况，路衍忍不住又问：“有没有什么能缓解分化症状的药物？” 他现在真的很不舒服，腺体部位像被烫掉了层皮般，疼得他浑身刺挠。 想挠又不敢碰。。 菲克斯：“没办法，你只能忍一忍。” 路衍：“我好难受……” 一只机械手臂从舱壁伸出来，递给他一枚终端：“你原本的终端毁掉了，先生让把这枚新的给你，可以拿它看看电影，转移注意力。” 路衍：“……” 他接过终端，“咔”的一声扣在自己手腕上。 菲克斯才道：“这枚终端也是一个监视器，带上之后没法取下来，它会随时追踪你的定位，里面还安装了微型针刺，如果遭遇强力拆卸或破坏的话，针刺会探出，释放电流，取你性命。” 路衍：“……” 他知道伊修斯不会轻易信任自己，被监视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可放在心上。 路衍平心静气下来。 以他目前的处境，唯一能做的是抱紧伊修斯大腿。 菟丝花又如何，只要能活下来。 他愿意做为伊修斯提供精神力抚慰的omega。 * “老大，库洛努斯从莱恩星逃了，还带走了苏理查不少东西。” 通讯器里传来侦查舰队队长慎星河的声音，向伊修斯汇报： “苏理查主舰残骸中并未找到尸体，看样子是被毁尸灭迹了，动手那人做得很干净，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身份。根据残骸状况，能看出爆炸地点离指挥舱很近，应该是在苏理查毫无察觉时引爆的。” “内鬼是库洛努斯？”跟伊修斯一同站在主舰指挥舱、与慎星河保持通讯的领航员林杨道。 “不见得。” 伊修斯否定了林杨的猜测，“库洛努斯没那个能耐，他是在得知苏理查出事后，才从莱恩星仓促离开，而且他带走的那些东西……” 伊修斯说着，微微顿了一下。 库洛努斯带走了大部分虫型作战武器。 其中有部分没有培育完成，虫型作战武器的培育和操作都需要虫蜜供养，库洛努斯本人并没有这种东西。 一直以来都是瓦伦丁提供给苏理查的。 伊修斯虽然炸了铃兰城主基地，但并没有毁掉苏理查所有的研究。 库洛努斯在主基地爆炸时得到了安拉的庇护，而安拉背后…… 伊修斯眯起眼睛，大概能猜到苏理查是谁杀的了。 做事可真是不留余地。 他指挥慎星河：“先撤回吧，不用管那批残骸，苏理查死的消息藏不住，之后会有更多星匪找到那儿，你人手不多，留下危险。” 慎星河琢磨着现场的状况：“老大，要不我追一下库洛努斯？这人显然也有问题。” “不用。” 伊修斯刚要说追下去有风险，如果库洛努斯背后真是瓦伦丁的话…… 旁边的林杨忽然插话道：“你追什么追？老大让你回来，没听到吗？一个人带丁点兵力，有多大能耐，万一遭埋伏呢？” 伊修斯：“……” 慎星河：“……” 慎星河透过通讯器画面，冷冷看了林杨一眼：“关你屁事。” 说罢又转头看向伊修斯道：“明白，老大。我这就回去。” 林杨莫名被呛了一句，半晌，指着被慎星河熄掉的光屏画面道：“老大，你看他！” 伊修斯揉起了眉：“你们都省省吧。” 这两人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见面就吵。 屏蔽林杨的废话，伊修斯开启另一张航线图。 却还没来得及静下心去看，身后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伊修斯和林杨同时回头。 只见路衍站在与指挥舱相连的休息舱门前，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一脸茫然，表情受惊地看着他们。 “我……” 路衍望了望与休息舱仅一壁之隔的指挥舱，半晌，慌忙解释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伊修斯看了眼他长发披散、甚至光着脚的样子。 沉下眉目，冷淡命令道：“回去。” 第34章 “老大, 小间谍好像比之前长得漂亮了些。” 看着路衍不声不响又退回休息舱内，把舱门乖乖关上，合紧……林杨费了点功夫收回目光, 对伊修斯感叹了一句。 伊修斯身边的人都认识希尔, 但大部分人对这个omega没什么好印象，包括林杨。 但他也有被对方刚刚的模样惊到。 小omega肤色极白, 大约是带了点病气,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波光流转，受惊的样子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分外勾人…… 林杨知道伊修斯对这个omega比对其他omega不同, 毕竟信息素等级高些, 如今又分化成了ss级。 他回过神后, 忽然十分操心自家老大再栽到对方手里，夸赞完立刻又找补似的忿忿说了句：“红颜祸水，呸！” 伊修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 路衍坐回床上, 抱着膝盖缩起来, 埋怨菲克斯：“你怎么不告诉我……” 第47章 他不是故意要出去, 只是在休息舱里待得难受。 腺体分化的痛苦在得不到安抚的情况下，随着时间越长会越来越难忍。 路衍躺也不是, 坐也不是, 终端上的电影、游戏丝毫无法转移注意力, 而他身体虽有些虚弱, 但骨骼和外伤都已经愈合，动起来总比干躺着好受些。 他问过菲克斯，菲克斯说伊修斯并未限制他的行动。 所以路衍才一把将休息舱的舱门打开。 他没想到与之相连的就是指挥舱。 菲克斯：“这是机甲战舰，没有额外的舱室, 休息舱是先生一人的，自然与主指挥舱相连。所有小型机甲战舰都是这样的设计。” 路衍：“……” 他有些惴惴地想，伊修斯刚刚看他那一眼，神色并不好，以他曾作为间谍的身份，误闯指挥舱，不会被误解为要窃取什么机密吧？ 天地良心，他可是真心实意投诚、披肝沥胆决定抱大腿的！ 正想着，舱门“咔哒”一声，伊修斯走了进来。 路衍抬头，下意识往床边又缩了缩。 …… 托路衍刚刚意外冒头的福，伊修斯想起自己本是要找个时间审审这omega的。 他目光在路衍身上打量了一遍——舱内没有适合路衍的衣服，路衍至今穿着从医疗舱带出来的病号服，病号服过大，套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更衬出单薄纤瘦的身材。 也没有鞋，但休息舱地面铺了静音软毯，所以路衍才会光脚走出来。 小omega虽虚弱，但精神状态看起来还行。 伊修斯打量完毕：“看样子你是恢复好了。” 路衍抿了抿唇：“还……还没有。” 他还需要对方的信息素安抚。 但不太敢跟伊修斯开口。 伊修斯拉了一张折叠椅，随意打开坐下，观摩了片刻路衍战战兢兢的表情，觉得没必要上什么审讯技巧，径直问道：“说说吧，你在我身边这段时间，给瓦伦丁透露过多少消息。” 路衍：“……” 坦、坦白从宽吗？ 他小心看了伊修斯一眼，回忆原著情节，有种被语文老师挑起来背课文的心虚感。 半晌，路衍组织措辞：“也、也没有特别多……” 原身希尔潜入编外星群最主要的目的，是替瓦伦丁寻找贸易合作对象，前期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运作贸易路线上，并没有透露什么重要情报。 直到后期瓦伦丁对伊修斯起了杀心，才开始想方设法搜集伊修斯的弱点。 路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按原著情节说了出来。 伊修斯的脸色显而易见变差。 路衍越说声音越小，末了，不安地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是不得已。” 二五仔都被希尔当完了，他一个临烂尾被扔进来背锅的人，能做什么啊！ 伊修斯静静听他说完，冷嗤了一声：“好一个不得已，你不得已这么久，最后就选择一边卖了我，一边又指望能在我发现后活下来，是么。” 他现在理解路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什么意思了——左右逢源，在他和瓦伦丁之间见机选一边站。 若他真死在了那场埋伏，路衍自然是打算回帝国联盟，向瓦伦丁邀功的。 路衍无话可说。 系统把他置于这番境地，他根本没有选择。 半晌，他大着胆子道：“可您确实没有杀我。” 伊修斯：“你该感谢你有一副争气的腺体。” 路衍：“那先生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安抚？” 事已至此，伊修斯留下他的目的很明显，路衍觉得自己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又何必忍着？ 他已下定决心要当朵菟丝花： “您看中了我的腺体，我也明白除了在您身边，我在这世上别无出路，先生这两日一直照顾我，不就是希望我早日完成进阶分化，成为ss级omega吗？” 一边说一边向伊修斯靠过去，并垂下头，伸出一条皓白的手腕，将垂落在颈侧的浅金色长发轻轻一拨，露出修长的后颈与红肿发烫的腺体。 如同臣服般在伊修斯跟前侧转过身来，讨要安抚。 伊修斯：“……” 伊修斯不得不承认路衍生了一副好皮囊，方才那一番动作，几乎令他闪神了片刻。 但他绝不是愿意被人把弄情绪的人，伊修斯盯了路衍半晌，忽然伸手一拽，将自以为先发制人的omega扯进自己怀里。 他卡住路衍的喉咙，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用掌心覆盖腺体，而是威胁般用指尖轻轻摩挲了片刻： “要安抚要得这么理直气壮，是觉得我之前脾气太好了？” 路衍：“没……” 话没说完，被伊修斯一口咬上了腺体。 路衍疼得哆嗦了一下。 伊修斯在进行精神力遗素倾泻。 路衍咬牙，他知道对方不会伤他，极力忍耐了片刻，实在撑不住时，便出声讨饶道：“先生……” 伊修斯微微松口，转为释放安抚信息素。 路衍得以缓了口气。 半晌，他从伊修斯怀中起身，眼眶发红，指尖也有些发颤，却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 伊修斯不错眼珠地盯他，觉得这小omega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 希尔以前若是想问他要什么东西，从来软话说尽，谦卑逢迎的态度能分毫不差掩住心底那些不情愿与厌恶。 纵然假，但是听话。 眼前这人不是，就算同样在忍耐、伪装，可表现实在太生涩了些，像有一根未磨平的骨头弯不下去，带着点怎么装都无法矫揉的天性。 说不清是愚蠢还是纯粹。 就像在生死关头还想方设法地去救一个累赘。 伊修斯想起那个名叫阿凯的小孩，又看看眼前的路衍，忽然问道：“你几岁被送到孤儿院的？” 几日前才听路衍叙述过自己的身世，此刻决定核实一下。 路衍犹豫了半晌：“七岁。” 原著里其实没写，原著是从希尔被孤儿院领走开始的，那时希尔已经十三岁。 十三岁之前的剧情，作者没有叙述。 伊修斯又问：“为什么会被送到那儿去？” 路衍：“我父母……星船失事。” 他把自己穿书前的身世套用了一下。 伊修斯：“之后就没有家人了吗？” 路衍沉默了片刻，他其实还有个爷爷。 伊修斯静静看他。 路衍：“我……” 他脑海中浮现出与爷爷相处的画面，路衍明知不该，可他就是不想把爷爷的存在抹去，片刻后说，“我有一个爷爷。” 伊修斯挑了挑眉。 路衍：“他年纪大了，很快因病去世。” 伊修斯：“然后呢？” 路衍：“后来就再没有其他亲人了。” 伊修斯看他半晌，没再问什么。 * “你，你你……怎么能胡乱编造剧情！” 伊修斯刚一离开，路衍在休息舱心神俱疲地躺下去，刚要合眼，系统突然跳出来，对着他大呼小叫。 “原著里没有这么写！希尔也没有什么爷爷！你忘了，帝国联盟律法规定，但凡有一个直系亲属在，都不允许将小孩送到孤儿院的！” 路衍平静地望了舱室天花板一眼，对脑子里大呼小叫的声音无动于衷：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伊修斯要问，哪怕我告诉他不知道，一生下来就在孤儿院待着，不也一样胡编乱造吗？” 系统：“你，你你你……哎！算了！我只能手动修补一下剧情！” 路衍从床上坐起来：“？还能这么操作。” 不是说剧情线完全依靠世界演化，没有任何重改和修补的空间吗？ 那他之前为补全剧情吃的这么多苦算什么！ “哎，这是没办法的事！属于违规操作，我也只有这一次权限的……” 系统向他叫苦不迭道，“好在原身身世线不是主要剧情……再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你跟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匹配的，万一连反派大腿都抱不上，真的死在这儿，我还怎么跟主系统交代！” 路衍：“？” 他听出了点系统话中的眉目。 看起来是系统为了报复他，私自把他发配到一个并不适合他的书中，这会儿正着急补岔子。 怪不得先前他在麻醉中被炸死，有过一次额外的重启。 路衍重又躺平回去，冷笑了一声：“呵呵，敢情你还是为了我好。” 系统无声忙活了一会儿，片刻后跳出来，依旧虚张声势地企图糊弄： 第48章 “好了，我帮你改好了！还不是因为你拖累得我绩效太低，我才不得不……哎，算了，总之我现在被主系统盯着，以后没办法再给你开挂了，你一定要支棱起来，千万不能死了，听见没！” 开挂？ 路衍想，你有给我开过什么挂吗？ 他懒得跟系统计较，剧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如今的他想躺也躺不平了。 摆摆手，将系统从脑中挥赶了出去。 * 菲克斯将查到的关于希尔的资料投放在光屏，呈现在伊修斯跟前。 “他以前的身世是伪造的，因为并不起眼，没有特意查过。如今又坦白的这些，倒有几分可信度……” 菲克斯近日潜入了帝国联盟内网，花了不少算力，扒到原身希尔的过往身世： “他父母的确是在星船事故中失事，但这年头星船事故极少，帝国联盟也没有给出相关此事的报道，或许涉及到一些政界丑闻，但跟希尔没什么关系。” “至于那个爷爷……” 菲克斯将光屏翻了张页， “没有查到他爷爷，而且帝国联盟有规定，直系亲属在世的情况下，是不能被送进孤儿院的。这点他或许说了谎，也可能另有隐情，因为我查到当时孤儿院的院长是位老人家，院里的孩子们都管他叫‘爷爷’。” 伊修斯看向菲克斯呈现出来的照片，是一张孤儿院合影。 合影中的希尔因为个子小，站在正中间，背后坐着一个眉目慈善的老头，扶着他的肩膀。 “哦，还有。”菲克斯又说，“希尔在入院登记时，填的名字是路衍，是他亲生父母为他取的名字，被养父母改成了希尔。” “路衍……”伊修斯微微凝了下眉。 “他之前也提过，不想再叫希尔这个名字，”菲克斯说，“希望我以后称他为路衍。” 伊修斯想起对方说遭遇过养父母虐待的事。 “路衍就路衍吧。” 伊修斯并不在意这些。 确认过小omega的身世没什么问题，伊修斯放松了些，想起另一件事，问菲克斯：“提取的虫蜜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吗？” 第35章 “提取的虫蜜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吗？” “有的, 先生。” 菲克斯切换了一张光屏。 “这是一种活性物质，能与虫族体内特殊的受体细胞结合，产生令虫子们愉悦、兴奋的激素, 通过细微的气味改变, 可以达到操控虫群的效果。某种程度上类似于omega对alpha的精神力抚慰……” 菲克斯切换到下一张图， “这个叫阿凯的少年, 研究员对他进行了尸检, 在他腺体部位发现了少量虫蜜受体细胞，受体细胞外部组织发生了轻微变异，推测这就是虫型作战武器培育的关键。目前已经提取出来做进一步研究了。” 伊修斯看向屏幕里的阿凯：“尸检后尸体处理好了吗？” 菲克斯：“处理好了。按照星际惯例，火化后提炼结晶, 晶体在我这儿保存着。” 说着, 墙壁上浮出一条机械手臂, 掌心内托着一枚亮闪闪的晶石。 星际时代的人们因频繁迁移，惯于将亲人的尸首凝练成结晶，携带在身边。 同时, 菲克斯又拿出另一样东西：“这是从路衍先生衣服里找到的, 似乎也跟这个小孩有关。” 伊修斯看了一眼, 是老k当时交给路衍的那枚廉价吊坠。 吊坠中嵌着一张全家福，老k在临死前, 曾拜托路衍把东西交给他妻子。 “收起来吧, ”伊修斯淡淡说, “跟那孩子的晶体放在一起, 先保存着。” 菲克斯将晶体和吊坠收回机械掌心，又隐没进墙壁。 “离日初基地还有多远？” “两个小时后就到了，先生。战舰即将启动降速。” * 机甲战舰在日初基地停稳。 路衍跟随伊修斯下了战舰。 根据菲克斯同步给他的消息，他们要在基地待上一阵子, 进行战备规划。 苏理查横死的消息传出，编外星群的状况如伊修斯所料，各方势力群起而上，争夺、瓜分苏理查原有的地盘。 编外星群就是这样，没有统一的政权，星匪们相互割据，不去拓展势力，就会被别人蚕食。 伊修斯自然不会坐视。 他会在日初基地重整一波队伍，加入这场乱斗。 这段时间内，路衍被限制在日初基地范围，不允许外出活动。 他的分化期已基本结束，伊修斯给了他足够的安抚，但在分化期结束后，路衍就再没见过这个反派。 他被安排在了希尔以前的住处，是个套房，内部干净宽敞，但从其无趣的陈设就可以看出，原身这日子过得着实没什么滋味。 房间内除了必要的家具，连件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大概是身为间谍的素养——私人物品越多，越容易暴露端倪。 路衍只觉得百无聊赖。 而比无聊更让他抓狂的是，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在喝营养液。 从被带入伊修斯的机甲战舰，到现在为止，没有吃过任何正常的食物。 航行途中他倒能理解，普通食物携带储存不易，营养液吸收利用率高，能提供更有价值的补给，适合星航战士们远程航行和作战。 可都已经抵达基地了，为什么还要给他喝这些！ 谁家好人一日三餐天天吃压缩饼干啊。 路衍向菲克斯提出抗议。 无处不在的菲克斯向他解释： 只有营养液是基地免费提供，其他食物，尤其是新鲜食材，涉及到培育、储存、运输、人力等高额成本问题，需要花钱购买，战士们可以用自己的薪水或行军补贴，到相应站点采购或兑换。 并且贴心地给路衍列出了食品清单：“您要哪些？我可以帮您购置。” 路衍：“……” 他打开新的个人终端，看着空空如也的账户。 伊修斯没有给他划钱。 菲克斯同情道：“啊，那没办法，没有钱的话是不能采买额外物资的。您或许可以跟先生提一提，让他给您拨款。” 路衍：“……” 哪敢啊。 他上次卷走伊修斯的钱就是为了跑路。 伊修斯能不记仇已经不容易了，他可不想多余提醒对方。 路衍已经知道，自己当初在铃兰城付款时钱款不翼而飞，是伊修斯做的手脚。 问对方要钱？大概率只会自取其辱。 营养液就营养液吧，也不是完全……yue。 果然还是很难一直喝下去。 路衍愁眉苦脸坐在楼道前想起了办法。 他最近找到一些新乐子——在楼道前看赛博日落，打发无聊的生活。 伊修斯明面上不允许他离开日初基地，但事实是，路衍连自己所在的楼层都出不去。 因为上下楼需要身份识别，而伊修斯并没有给他任何权限。 他只能在这层楼里坐牢。 好在牢房景色不错，大平层，很高，视野极其开阔。 楼道西北方向正对着人造太阳发射区，没有其他高楼遮挡，能欣赏到整个日初基地壮阔的赛博美景。 飞行器在空中穿梭，落日余晖将尽时，会有大片金色的光芒漫过来，像地球里的沙漠，或者田野。 是唯一能让路衍感到放松和舒适的时刻。 …… 此刻，他正在楼道里坐着，思索如何才能弄点钱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路衍转头，看到一个栗色卷曲头发、棕瞳、脸长相有点孩子气的人。 林杨。 伊修斯身边的领航员。 他以为对方要从楼道过去，便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结果林杨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听说你改名叫路衍？”林杨半搭下眼皮，露出一副审视和挑刺的表情，道，“怎么，是想跟过去的自己道个别吗？” 路衍微蹙眉头，想起原著里这人对自己一直很有意见。 林杨觉得希尔伪装做作、图谋不轨，但又不可否认希尔作为a级omega的价值。 所以每次遇上都要不冷不热地讥讽几句。 路衍无意与对方冲突，只低低颔首道：“林先生。” “少来。” 林杨最看不惯对方这种假作谦卑、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围着路衍绕了一圈，像在打量一个摆错了地方的物件： “搞这种小花样，以为能把过去的事情翻篇，我告诉你，老大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不过是有用了些，敢再偷摸搞什么小动作，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第49章 路衍：“……” 你有病吗，大哥。 我又没招你惹你，干嘛一过来就横眉冷对的。 路衍微抬眼皮，冷淡看他。 潋滟的琥珀色眸子闪出一道近似嘲弄的光。 其实只是有些无语。 林杨与那眸子对上，颇感愕然——这小子居然还挑衅他！ 呵。 林杨忽然有了脾气，俯身紧盯路衍：“你看起来很有意见？” 路衍搭下眼皮：“没意见。” 他不想跟傻子吵。 林杨轻哼一声：“最好。我会一直盯着你。” 路衍：“……” 听着对方蔑视嘲弄的话，路衍忽然觉得可以给自己的生活找点趣味。 他看向林杨，露出一副颇显无辜的神情：“盯我没关系，但你一直盯着个omega，不怕慎卫队长生气吗？” 慎卫队长，指的是慎星河，伊修斯身边的机动战队队长。 原著中提过，林杨对慎星河有意思，但两人一个beta一个alpha，ba恋，林杨不敢说。 果然，听到这话的林杨哽了一下：“我……怕他生什么气？” 路衍微微一笑，正儿八经带上了些挑衅意味： “上次你父母给你安排联姻，你带那个beta出去约会，还给人送飞船，慎卫队长自那之后都不怎么搭理你，你还不明所以地偏去惹他，搞得如今你们见面就呛，我没说错吧。” 林杨表情顿时有些绷不住了：“你……又窃取了什么情报！” 路衍：“这哪儿算情报？你跟beta约会联姻的事，整个基地都知道了，还用得着打听？” 林杨：“……” 路衍继续刺激他：“ba恋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非说是家里逼你联姻，可你父母当初不答应你做领航员，你不也跟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了？不过就是不敢，还给自己找理由，自我安慰是不得已。” 林杨看着他，脸顿时白了。 他出身富二代，家里是厄尔斯星球以前做生意的，伊修斯起势时站对了队伍，趁着伊修斯后来的势力，成了产业遍及整个绯石星群的富商。 父母一直想让他回家接手产业，可林杨不肯，偏要跟在伊修斯身边，在虫潮战场里冒险。 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慎星河。 但他是一个beta，慎星河是alpha，林杨觉得自己给不了慎星河需要的精神力安抚，一直闷在心里不敢说。 况且，他也不敢确认慎星河会不会喜欢他。 林杨眯起眼睛看路衍：“你还知道什么？” 路衍手握剧本，故意沉吟了一会儿，露出个神秘的表情：“我还知道，慎星河其实喜欢你。” 林杨：“什么？” 他不顾形象在路衍跟前蹲下来，跟坐着的小omega齐平：“你说真的？” 路衍：“当然是真的。” 作者都给你们写定了。 林杨、慎星河在原著中互有感情，又拧巴别扭，各自长着嘴，却都不肯说。 从前文看，这是作者埋在伊修斯身边一颗等待引爆的暗雷。 前文把伊修斯设定得过于逆天——跟瓦伦丁不相上下的s+级精神力、开挂般的辅助菲克斯、还有忠心耿耿的下属…… 主角瓦伦丁要打败他，就得一层一层削减他的战力。 原身希尔本打算利用林杨与慎星河的感情，在其中挑拨离间。 这是起初设定的情节……但后来作者被骂破防之后，草草把伊修斯写死，让希尔直接下毒，这条暗线就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可如今路衍改变了剧情。 伊修斯没死，故事就还是会按照前文埋下的线索继续发展。 林杨与慎星河相互误会的感情，没准儿真会在后续捅娄子。 …… 这么想着，路衍突然慎重起来。 他投靠了伊修斯，就算为自己未来的活路，也得想办法把这颗暗雷撬掉。 林杨跟慎星河的矛盾纯在双方都不长嘴，林杨不敢说，慎星河又是个内敛闷骚的性格……就像所有古早虐文的发展，角色们都是在各自的拧巴沉默中走向be的！ 路衍决定把故事线拧回来，转be为he。 他冲林杨勾了勾手：“我有办法，我告诉你怎么解决跟慎星河的矛盾。” 林杨怀疑地看他：“你？别是想耍什么花招吧？” 路衍嗤笑：“我连伊……咳，先生我都搞得定！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杨将信将疑。 犹豫片刻，还是将脑袋凑过去。 路衍：“先给我转三万块钱。” 林杨：“你他吗……” 路衍：“咨询费怎么了，你又不差钱！” 林杨憋屈了一会儿，掏出终端，给路衍转了账。 路衍眉开眼笑收下。 终于可以不喝营养液了！ 认真斟酌了一会儿，正打算告诉林杨该怎么做……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回头，见伊修斯在身后站着。 路衍：“……” 林杨：“……” 伊修斯只是从旁边经过，无意间看了一眼。 他表情有些微妙，目光先是看过林杨，又落到路衍身上。 很好奇这两人是怎么凑一块儿的。 看起来处得还……挺好？ 伊修斯知道林杨对路衍一向不待见，忍不住问：“你们在这儿讨论什么？” “我……” 林杨立刻起身，不敢把对慎星河的事说出来，直接编了个理由开溜道，“哦，那个，我路过要取东西，走得急，他绊了我一脚。” 路衍：“？” 林杨指了指他，像把一口无形的锅扣在他头上，转身便做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从楼道跑了出去。 路衍看着林杨人不如狗的背影。 回头，伊修斯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 路衍：“……” 不、不拦吗？就只盘问我一个人？ 他局促地从楼道间站了起来。 伊修斯上下打量他：“在交头接耳地蛊惑我下属什么？” 呃。 路衍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 我有那么邪魅么？ 犹豫了一会儿，他也不敢把掺和林杨慎星河感情的事说出来。 伊修斯没准儿会真觉得他在挑事。 路衍找了句话术：“在……探讨一些人际关系问题。” 伊修斯：“？” 路衍：“我……在请教林杨，做点什么才能讨好你。” 他选了个伊修斯最不可能再向林杨打听的话题。 伊修斯果然一言难尽地看他。 路衍无辜眨了眨眼。 伊修斯错开视线。 一副不打算再问下去的表情。 转身想要离开，但或许是觉得实在荒诞了些，临走前，伊修斯又冷冰冰补充了一句：“安分守己，就行。” 第36章 安分守己？ 路衍对这个词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他已经够安分守己了, 待在这里坐牢，想吃点正常食物都得绞尽脑汁。 没了看赛博日落的心情，路衍转身回到房间。 屋子里有个服务小机器人——圆圆的身子, 半圆形脑袋, 脑袋上一个显示器长条，忽闪着两双卡通形状的眼睛。 这里所有的机器人都是菲克斯, 但形象不同, 并根据用途匹配了不同的性格。 家政型菲克斯非常热情：“回来啦，路衍先生！今天想要什么口味的营养液？” 路衍晃了晃手里的终端：“嘿嘿，不喝营养液了。” 他调出小机器人的购物列表，开始点菜： 水果, 零食, 蔬菜, 肉……看了眼所住房间，虽然坐牢，伊修斯倒也没苛待他, 屋子里有个宛如作为装饰物存在的厨房。 说是装饰物, 是因为希尔以前从不在这里做菜, 顶多为伊修斯调点冷饮。 星际时代的人也很少亲自动手下厨，都交给机器人操作。 但路衍闲着无聊, 决定拾回以前的厨艺。 穿书前的他一直跟爷爷生活, 老人家腿脚不便, 路衍包揽了家里大部分家务, 菜也做得拿手。 这篇星际文的作者没有对日常生活做太多设定，食物还是以前地球那些，倒也熟悉。 路衍选好了菜，划账给小菲克斯去买, 又冲墙角处作为监视器存在的菲克斯问道：“我们还要在基地待多久？” 监视器菲克斯说：“星际战役航程远，要准备充足后才能出发，目前战况未明，一切看先生安排。” 好吧。 路衍盘算了盘算手里的钱，决定省着点花。 第50章 …… 清炒西蓝花、清蒸鲈鱼、虾仁蛋羹、西芹炒小牛肉……还有一锅冬瓜丸子汤。 搞定！ 因为爷爷身体原因，路衍擅长做口味清淡的菜，当他把菜一盘一盘摆上餐桌时，家政型小菲克斯被吸引过来，围观了半晌： “路衍先生好厉害！这些菜你都是从哪儿学的？” 路衍：“从……呃，星际公网。” 他想起原身的过往，希尔没有学过做菜，说跟着养父母学的更不合理。 小菲克斯十分好学地将公网快速浏览了一遍：“是很古老的菜谱呢，原来您喜欢研究这些。” 路衍：“算是吧。” 家政型菲克斯很擅长提供情绪价值：“路衍先生感兴趣的话，我把相关内容储存起来，供您浏览。” 路衍：“那太好了。” 那他以后就有更多菜品可学了。 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闲来就在屋子里看看电影、小说，外出看看日落，没事还能给自己做两道菜……这么想想，日子还算过得不错呢。 就是钱有点不太够花。 从林杨那里坑了三万块钱，只考虑买菜做饭的话，绰绰有余，可路衍还想捣鼓点别的。 一个人的日子毕竟太无聊，如果以后要在基地长待的话，他还想养花养草，最好再搞几只小动物……不知道伊修斯答不答应。 算了，都是以后的事。 路衍决定先享用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味。 菜做得多了些，但也没关系，这个时代的冷藏保鲜技术也很先进，吃不完可以先放起来，第二天加热一下。 正这么想着，刚要动餐具，忽然“叮咚”一声，有人按响了他的门铃。 路衍一愣。 谁会来找他？ 原身希尔在基地里并不太招人喜欢，作为间谍的他行事审慎，从没交过什么朋友。 伊修斯也不会亲自到这儿来，若有需要，只会让他过去。 路衍迟疑了一会儿，将餐厅的门掩了掩，走过去开门。 出乎他意料的，门外站着林杨。 林杨穿了身低调掩人耳目的衣服，路衍刚一开门，他就撑住把手，不请自闯了进来：“快关门，别给老大看见。” 路衍：“……” 他朝头顶的监视器菲克斯望了一眼。 菲克斯一直在监视他的动态。 但此刻菲克斯浅浅闪了两下，意思是这种小事没必要汇报给伊修斯，伊修斯也不是闲的——除非他要跟林杨商量造反。 路衍有些无语地看回林杨：“你来干嘛？” 林杨将头顶的帽子一摘：“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拿老子三万块钱，我都还没来得及……什么味道这么香？” 林杨抽了抽鼻子，左右环顾一圈，顺着味道就走向了餐厅。 路衍抢先一步夺过去，“啪”一声合紧了餐厅的门：“有事说事。” 别觊觎老子刚出锅的美食！ 林杨眯起眼睛审视他：“你在这里搞鬼？” “我……” 路衍有时挺无语作者给人安排的人设，林杨在战场上明明是个心细如发、任何异状都判断得格外精准的天赋型领航员，日常生活就像降了智一般。 林杨不顾路衍阻拦，强行开门道：“不行，我要看看，你可是间谍，万一搞什么小动作……” 路衍抵不过一个身强力壮的beta，被迫将餐厅的门打开。 林杨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 愣了一会儿。 “我靠……” 他眼睛眨了眨，片刻后发出一声感慨，随即转过头，对路衍恶狠狠地说，“你在练习给老大下毒！” 路衍：“……” 傻狍子去看看脑子吧。 追不到慎星河真的是你活该。 路衍面无表情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餐具继续自己还没有动过一口的晚餐，先吃了一口西蓝花，又舀了一勺鱼，再吃一口蛋羹，就着鲜美的冬瓜汤下了两块微辣小牛肉。 路衍：“对对对，并且我打算先毒死自己。” 林杨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 片刻，林杨也坐下，问家政小菲克斯要了一套餐具，就像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理所当然地拿起筷子，伸向清蒸鲈鱼。 路衍一把挡开他：“你干嘛？” 林杨：“怎么了，我也还没吃饭。” 路衍：“你……” 林杨指指桌上的菜：“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路衍：“……”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杨绕过路衍的阻拦，夹了块清蒸鲈鱼进自己盘里，尝了一口：“唔，还行。” 又舀了勺蛋羹、夹几块小牛肉、吃一口西蓝花…… 直到把餐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 林杨打了个饱嗝，往座椅上一靠，评价道：“没想到你做菜还挺行的，现在很少有人下厨做这些了，餐馆里的菜也大都是预制的。” 路衍白他一眼，叫来小菲克斯收拾餐具：“现在可以开始了吧，你来这儿到底想说什么？” 林杨从座椅上坐直起来。 大约是吃了对方一顿饭的原因，他说话的语气和善了些：“你说能解决我跟慎星河的矛盾，到底是什么办法？我该怎么做？” 林杨真的不想跟慎星河搞成这样，两人毕竟是战友。 战场上每每看到慎星河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他就着急，有好几次差点在航线上判断失误。 路衍也认真下来，问：“你真喜欢他，对吗？” 林杨：“废话，我当然……” 路衍：“我的意思是，就算知道自己作为beta，没法给他提供精神力抚慰，而他随时都可能找个omega——即便如此，你也放不下，对吗？” 林杨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林杨道：“战队中大部分alpha都需要omega进行精神力抚慰，彼此之间没有额外的关系，很多omega甚至把这当成一份职业，就像心理医生那样……星河又不是那种随便的性格，我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吗？” 路衍：“那你就去跟他说啊！你都想明白到这地步了，有什么好藏着的？跟自己过不去吗？” 林杨：“我……我不知道他……” 路衍：“那你也得说了才知道嘛，干嘛去约会beta……你真打算跟那个beta结婚？” 林杨：“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想过……” 路衍：“那你干嘛耽误人家？我服了，还给人送飞船。” 林杨：“我只是给家里一个交代，免得我爸妈……” 路衍：“那你给你自己交代了吗？给慎星河交代了吗？人beta万一喜欢上你，你回头告诉人家只是玩玩，beta怎么想？慎星河又怎么想？他不会觉得你花心不足，滥情有余，骨子里是个没担当也没责任感的渣男吗？” 林杨：“……” 他被路衍一番话骂懵了，下意识想反驳，张了张口，却发现没什么能说的。 路衍好像每一条都说到了点子上。 林杨皱着眉，想了很久。 半晌，站起身来：“对，我得找个机会告诉慎星河。” 看对方直接想走的样子，路衍忙让他坐下：“你别急，就算要告诉他，也不能这么莽着说。” 林杨坐下来，挠了挠头，请教：“那我该怎么办？” 路衍：“当务之急，先跟那个beta解释清楚，你不能一边谈着beta，一边去跟慎星河表白，更渣了。” 林杨想了想，确实。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路衍多少有些解决虐文感情的经验，又给他出了几招，让他先解决beta和家里安排联姻的事。 林杨豁然开朗。 临走时钦佩道：“不愧是能钓到老大的人，我还以为你只是靠脸和ss等级。” 路衍：“……” 唔，那倒确实是靠等级。 他送瘟神一样把林杨送到门边，正要关门。 林杨扭头过来问：“你明天还做饭吗？味道不错，我还想来蹭蹭。” 路衍：“……” 好不要脸。 * 虽然有点不太情愿，但没办法，路衍从此多了一位前来串门的常客。 林杨富家少爷出身，航程中喝营养液倒不说什么，但凡闲下来，口味也很挑，出入的都是高级餐馆。 却没吃过什么家常菜。 星际时代，底层平民靠营养液和各种加工食品过活，新鲜食材需要模拟地球环境生长，大部分人都吃不起。 第51章 有钱人虽可以出入餐馆，但餐馆对食物的做法总以刺激味蕾为先，且没了平民大量食用和推广的基础，菜系退化得很快。 所以家政小菲克斯才说路衍使用的是“古老菜谱”。 林杨一来二去吃上了瘾，从两三日一餐到一日两餐，大有往一日三餐发展的趋势…… 直到有天从路衍住处溜出门时，被路过的伊修斯瞄了个侧影。 伊修斯：“？” 林杨……跟那个小omega，关系发展得这么好吗？ 伊修斯没来得及叫住林杨，长腿一拐，进了路衍住处。 路衍正给自己调饮品解腻，听到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林杨又拐了回来，头也不抬地逐客道：“滚滚滚，饮料没你的份！天天蹭饭，老子钱快不够了，都是被你嚯嚯的，除非……” 抬头，伊修斯站在门口。 路衍顿时愣住。 手里的玻璃杯没拿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伊修斯看了看他，看了看旁边小机器人正在收拾的餐盘，看了看碎在路衍脚下的玻璃杯，以及旁边摆好的水果和茶底…… 有些意外。 他走进餐厅，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接过路衍的话问道：“除非什么？” 第37章 路衍抿了抿唇, 在处理碎玻璃和回答问题之间，选择了端盘水果放在伊修斯跟前： “先生请。” 伊修斯看他一眼，倒没接着从路衍嘴里逼问下文, 只道：“这是饮料？” 他看出路衍在调制饮品, 水果旁边放着榨汁机，显然这水果并不是为待客准备的。 放在他跟前纯属敷衍他。 路衍无话好说地站了半晌, 问：“先生想喝什么饮品？” “你做什么就喝什么吧。” 路衍：“……” 把水果又端了回去。 就在路衍开始倒腾榨汁机的时候, 伊修斯抬头瞥向菲克斯，示意对方给自己投放刚刚房间里的监控录像。 路衍：“……” 怎么还当众鞭尸！ 路衍看了伊修斯一眼，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 算了。 他埋头认命地榨水果。 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伊修斯连快进带加速看完了路衍跟林杨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如何劝林家父母放弃催林杨结婚以及继承家业的闲聊。 伊修斯看的一脸疑惑。 他转头略带审视地问路衍：“你什么时候跟林杨这么熟了？” “……” 路衍不知从何解释起, 难以组织措辞地沉默下来。 心虚, 手上的动作就会加快, 他近乎机械地将榨出来的果汁倒进茶底，又加入冰块，最后点缀上一片柠檬、两片薄荷叶子, 端到伊修斯跟前：“先生请。” 伊修斯不声不响打量他：“装聋作哑, 觉得我很好糊弄？” 路衍抿唇：“没有。” 伊修斯又看了监控画面一眼, 注意到画面中餐桌上一道道品相不错的菜：“还有，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路衍：“闲的时候。” 伊修斯：“……” 被气笑了。 他招手让路衍过来, 想看看这小omega到底有多嘴硬。 路衍不敢, 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并迅速编造一个半真不假的理由：“那个……我只是帮林先生解决一些个人情感问题。” 伊修斯：“比如？” 路衍朝光屏瞄了一眼, 菲克斯只投放了两人今天的录像，而两人今天并没有聊起慎星河。 路衍：“比如如何摆脱原生家庭桎梏这种。” 伊修斯：“……？” 路衍：“那个……先生，您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这里还有些剩……呃, 是一些尚待加工的菜品，我给您端过来。” 他得花点时间组织组织语言，想想如何跟伊修斯委婉道出他并不是在搅和别人的感情问题，只是做一些善意的恋爱辅导。 以他的身份，直接说在教林杨追慎星河恐怕太炸裂了些。 很难想象伊修斯会有什么反应。 伊修斯审视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意外答应道：“去吧。” 路衍如释重负，跑进厨房。 伊修斯瞥了眼路衍的背影，转头对菲克斯：“把他这段时间做的一切都整理给我。” 菲克斯用算法飞快提炼出一份路衍的日常行为汇总。 包括但不限于路衍闲得无聊看日出、吐槽营养液难喝、偶遇林杨并跟对方聊起与慎星河的感情问题、想方设法从林杨手里骗钱、下厨捣鼓菜品、被林杨隔三差五蹭饭、从星际公网搜罗一些最新的小说电影、并琢磨能不能在屋子里养花养草养小动物的事…… 伊修斯：“……” 生活还挺丰富。 令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从没发现林杨跟慎星河感情的事。 怪不得这两人最近呛来呛去，相互之间都不给对方一个好脸。 伊修斯沉默了一会儿。 他略略反思了一下自己对下属体察不周，可能导致战队之间配合差池的问题。 而后分析起路衍对林杨的建议。 小omega看似是为了骗钱，不断忽悠林杨给自己转账，但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也确实在解决林杨与慎星河之间的矛盾。 没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 伊修斯问菲克斯：“他缺钱？” 菲克斯：“先生，您没有给过他花销，他终端和账户都是新的。” 伊修斯：“唔。” 片刻，路衍端着一份重新热了一遍的虾仁鱼籽蒸饺从厨房出来——其实是跟林杨吃剩下的，重新摆了个盘。 路衍把蒸饺摆在伊修斯面前。 伊修斯看了一眼。 很好。很糊弄。 但也并没有挑剔——他不是那种吃饭都要讲究的人，因为没有时间。 伊修斯原本是打算回去喝营养液的。 他让小菲克斯递来一套餐具。 路衍有些忐忑地望着他。 刚刚做菜的间隙，他已经想好了该跟伊修斯怎么说，可等了半晌，伊修斯只是认真吃他做的蒸饺，并没有再问什么。 甚至还夸赞了一句：“味道不错。” 路衍：“？” 半晌，他迟疑地叫了句：“先生？” 伊修斯看他一眼，见路衍有些不安地站着，指了下对面道：“坐。” 路衍：“……” 坐下来。 伊修斯确实觉得路衍蒸饺做得不错，味道鲜嫩不发腻，还调配了清爽的蘸汁，星际时代很少有如此家常但精细可口的食物。 怪不得林杨隔三差五来蹭…… 只是，他想，先前这小omega怎么从来没展示过这些？ 希尔曾费尽心机讨好他，琢磨他的口味、爱好，在两人这么对坐着的时候，会绞尽脑汁聊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 眼前这位却看起来随时想跑，连菜都不舍得做份新鲜的。 表情也始终忐忐忑忑的，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交道。 伊修斯沉吟了一会儿。 半晌，他吃完最后一颗饺子，接过家政小菲克斯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并没有追问路衍从哪里学得厨艺的问题。 打算再观察一阵子。 路衍见伊修斯起身，有些诧异地抬头：“先生您……要走？” “不然呢，想让我留下来？” “……” 完全没有。 路衍按捺着舒了一口气的心思，起身送他。 临走到门边时，伊修看了眼对方依旧小心翼翼、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想了想，淡淡吩咐道： “以后别琢磨骗林杨的钱了，有什么花销从我账户里划，我给你开权限。” 路衍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 “还有，也少让那小子天天过来蹭饭。” * 路衍站在原地，半晌没回神。 伊修斯不仅没盘问他，还决定给他……花钱？ 他站在原地，品了会儿伊修斯最后那句话：别琢磨骗林杨的钱了…… 嗯。 也就是伊修斯已经知道了他做的一切。 他抬头看向墙角处暗戳戳的监视器菲克斯。 菲克斯迎上路衍的视线，机械音干巴巴笑了一声：“哈哈，先生要问嘛。” 路衍：“……” 也好，省得他自己解释了。 路衍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心安理得接受了伊修斯的馈赠。 做菜的事也没问…… 算了，管他呢。 他身份受限，再琢磨也想不明白伊修斯的心思，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安分守己嘛。 第52章 …… 但路衍也没能在基地待多久，因为几天之后，便传来消息，战队即将启程。 从菲克斯那边获知的消息，这会是一场持久的远航战。 路衍自然要随行。 星际战役多是如此，大部分时间需要待在星舱，偶尔在站点星球落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航程上，不再返回日初基地。 出于对路衍间谍身份的提防，菲克斯没再向他透露更多消息——战况细节、筹备、路线……路衍只能等着被安排。 林杨这几天也没再出现过，约莫是战事启程前太忙，没时间。 路衍最后给林杨的建议，是让他找个机会把话跟慎星河说清楚：“要长嘴，长嘴才能远离be！” 林杨若有所思地走了。 也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 算了，先不操心这些…… 路衍现在要做的事是把自己在基地里养的小鱼、小花、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培育蔬菜，一一交代给家政菲克斯。 伊修斯既然答应给他花钱，路衍就绝不客气，迅速把自己的住处收拾得生机勃□□来。 伊修斯也从没干涉过。 可惜，不能待太久。 他问菲克斯：“我能带盆小植物上战舰吗？” 菲克斯沉默了一会儿，给了个十分保险的答案：“先生没说不可以。” 路衍便挑了盆向日葵。 星际时代的向日葵，个头不大，用了不知什么技术培养，只要有人造光就能长得旺盛。 很适合放在星舱里。 …… 启程当天，路衍换了身菲克斯给他的星航服，在小机器人带领下，驶往停泊在星球港口的巨大星船战舰。 他身份特殊，有单独的登陆通道。 透过摆渡飞船半弧形的外向玻璃，路衍看到在港口停泊的一艘艘巨大战舰下，排列着一行行宛如游龙般的星航战士队伍。 整整齐齐，都是伊修斯的战队。 场面颇有点壮观。 路衍感慨之余，突然想到，按原著设定，伊修斯从编外星群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成为让瓦伦丁都忌惮的星匪，拢共花了不过二十多年的时间。 这二十多年来他是如何发展的，原著并没有详细叙述。 甚至连伊修斯的身世，包括他身边那个逆天到无所不能的液态流金造人菲克斯，都没有解释过来历。 所以这也是他必须要解开的剧情伏笔吗？ 路衍感到一阵头疼。 …… 思索了一会儿的功夫，飞船已到达站点。 战舰登陆口放下甲板，路衍独自从飞船上走下来。 没有旁人，身边只跟着一个为他做指引的小机器人，自然也是菲克斯。 伊修斯有许多事要做，自那场意外的晚饭后，路衍就没再见过他……倒是在甲板上看到了同样乘摆渡飞船刚刚下来的林杨。 林杨神色有些郁闷，看到路衍，也没有打招呼。 路衍注意到对方眼角青了一块。 “？” 他还想问林杨跟慎星河的进展——星际战役在即，作为伊修斯战队的一员，路衍不想被作者曾经埋下的暗雷牵连。 于是主动走过去，问林杨：“你眼睛怎么了？” 看上去像是新伤，被谁打了一拳。 林杨欲言又止地看他，半晌，埋怨道：“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路衍：“？我不是让你主动些吗？” 林杨：“就是因为主动……” 话没说完，另一艘飞船在甲板上降落，慎星河从飞船上下来。 林杨立刻撇过头不说话了。 路衍看看林杨，又看看慎星河。 慎星河是个沉默寡言的alpha，原身希尔自然跟他认识，但彼此没有打过交道。 在原著人设中，慎星河对希尔的态度要比林杨好些。 慎星河有一双灰色的眼眸，深灰色短发，肤色是星航战士一惯的冷白，身材挺拔干练，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息。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没办法，朝路衍和林杨走了过来。 先跟路衍打了招呼：“你好，希……” 顿了顿，改名：“路衍。” 路衍：“慎卫队长，你好。” 慎星河很快把目光转向林杨，踟蹰了半晌：“我带你去医疗舱。” 说着拉林杨的胳膊。 林杨一把挡开：“不去。” 慎星河：“待会儿老大过来了。” 林杨：“就不去！就要让老大看看，你打我！” 路衍：“……” 慎星河：“……” 路衍一脸吃瓜表情：什么情况？ 慎星河颇显无奈，实在不善言辞，半晌，看向路衍道：“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路衍：“……我？” 他不明所以，又看了林杨一眼，捅捅对方的胳膊：“你什么情况？” 林杨不说。 路衍：“……” 当着慎星河的面，他就有些没办法了。 这时，又一艘黑色的飞船座驾降落，伊修斯到了。 伊修斯下了飞船，看到三人都在甲板上，且罕见地凑成一块，微挑了下眉。 目光依次扫过慎星河，路衍，林…… 他看到林杨眼角的淤伤。 伊修斯：“什么情况，被谁打了？” 林杨立刻偏过头，刚还打算跟伊修斯告状的他抿了下唇，有些磕巴道：“没、没什么，不小心磕了一下。” 随即转向星河：“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医疗舱吗，干嘛还愣在这儿！老大都到了，待会儿还要不要整备队伍？” 慎星河：“……” 无语。 翻着白眼把林杨领走。 路衍看看两人莫名其妙的背影。 回头，与伊修斯目光撞上。 立刻垂了垂眸子：“先生。” “嗯。” 伊修斯默然打量他，见路衍长发扎起，比以前额外多了些干练清爽的气质，修身的星航服勾勒出纤瘦修长的身材。 跟周围来来往往的星航战士比，显得有些单薄。 伊修斯走过去，从义肢手腕上解下一个东西，递给路衍。 路衍接过，见是一个圆圆的、腕扣一样的装饰品，问：“这是什么？” “护盾发生器，”伊修斯道，“防身用的。战场瞬息万变，难免发生些意外情况，没人能时时看着你，小心点，别死了。” 路衍：“……” 消化了半晌，点头道：“谢谢先生。” 伊修斯又看了看他，伸手在omega削薄的肩上搭了一把：“走吧。” 第38章 路衍跟着伊修斯走进星船战舰。 与先前临时作战用的机甲战舰不同, 星船很大，用于远程航行，里面舱室也多, 各类日常生活区域一应俱全。 好消息：路衍分到了自己单独的一间舱室。 坏消息：在伊修斯主舱室旁边。 倒也能理解, 毕竟他要为伊修斯随时提供精神力抚慰。 …… 舱室内物品都已由菲克斯安置齐全，路衍一眼看到那盆灿烂的向日葵, 固定在桌角, 给几乎全部由金属打造的冷冰冰的舱室平添了一丝活力。 路衍走过去，拍了拍小向日葵，打个招呼 。 又四处看了一圈。 舱室不大，但在星船中算是比较舒服的了, 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 起居处靠舱壁放着单人床, 一把智能收纳椅，一个可以收拉合拢的小桌子。 墙角还站着一个小机器人。 同样是菲克斯分体，圆圆的, 只有巴掌大小, 负责通讯、联络、监视、对舱室进行收纳清洁等一系列服务。 环境看起来不错。 伊修斯吩咐他在飞船启航时不能走出舱室, 还给他限定了活动范围，路衍只能在星船上层有限的区域活动。 此刻, 他躺在休息床上, 暂时想不到事做, 便打开终端, 给林杨发了条消息： 【你跟慎星河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了许久，林杨没回。 路衍无奈把终端关上。 有些困。 干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过了没多久，路衍被四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 星船正在启航，路衍透过舷窗, 看到外面逐渐远离星港的一望无际的深空。 茫茫无际。 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虚无感。 在日初基地时不觉，此刻，就像即将要踏上未知旅程的旅人，他心底骤然升起些不安——原著情节已经完全改变，即便是穿书者，他也并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方。 伊修斯固然很强，可星际战役并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事情。 第53章 况且还有瓦伦丁…… 瓦伦丁是有光环傍身的原著主角，路衍为求活路，把他的身份合盘托出，可谓得罪了个彻底。 未来绝不容易对付。 路衍从休息床上坐起。 他心底划过一丝焦虑——既然决定掺和进剧情，得做点什么。 路衍将目光投向旁边圆滚滚的小菲克斯：“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先生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菲克斯“哔哔”两声，示意这不是路衍该问的问题。 路衍：“……” 行吧。 但他不能对剧情一无所知。 路衍思索片刻，想到一个主意。 他打开终端，登录星际公网。 星际公网面向全宇宙开放，混杂了包括帝国联盟与编外星群在内的所有八卦，花钱就能浏览——得不到一手情报，还不能从小道消息里拼凑点时事新闻吗？ 伊修斯也算风云人物，在公网上讨论度很高。 路衍点开编外星群时事热搜第一条，亮眼的标题赫然闪烁： 一代枭雄苏理查陨落！幕后黑手伊修斯发动全面星际战争。 路衍：“……啧。” 公然传谣。 且不说苏理查这变态配不配得上“枭雄”、“陨落”两个词，路衍从菲克斯口里得到过消息：苏理查并不是伊修斯杀的。 文章对伊修斯的评价十分负面，不仅将苏理查的死扣在他头上，编外星群战乱、灾荒四起、虫潮连年爆发……甚至连战乱航线上几天前失踪的一艘民航星舰，都成了伊修斯处心积虑的手笔。 殊不知那航线离伊修斯所在的日初基地有十多个跃迁点之遥。 路衍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他关闭这篇新闻，浏览公网上的其他内容。 以前他倒没有刻意关注过，正常来说，覆盖这么多区域、体量如此庞大的网络媒体，对一件事、尤其是突发事端的评价，就算有倾向性，也不会是一面倒的舆论状况、 其间总会夹杂着些许不同的声音。 可就路衍看到的情况，仅就铃兰城遇袭一事，有人称伊修斯为“战争贩子”，有人骂他是不择手段的“星际扩张者”，也有人因他引爆虫潮，称他是想毁了全宇宙的“虫灾肇始者”…… 苏理查的恶行倒是只字未提。 …… 显然是有人在操纵媒体。 路衍穿书前做的是品牌公关工作，对这种大范围造谣抹黑的手段很熟悉。 他问菲克斯：“星际公网背后的运营者是谁？” 菲克斯很快答道：“据官方资料显示是星际财团。” “星际财团？” “一个财阀组织，也是当前大范围通用金融体系的建立者，对外宣称保持中立，与帝国联盟和编外星群都打交道。” “他们与先生不合？” “也没有，先生只是不大跟他们来往。” 菲克斯解释道，“先生起势晚，这些年只在绯石星群经营，偶尔管束一下周边的混乱，星际公网在编外星群建基站只为赚取利益，不参与星际争端，所以各方势力都与其保持着基本良好的关系。” 路衍沉思了半晌。 没有利益纠葛，对方显然没必要这么针对伊修斯，毕竟操弄舆论也要花费不小的成本。 他问菲克斯：“你有注意过公网上这段时间来对先生的负面讨论吗？” 菲克斯：“当然注意过。但先生并不在意这些。” 星际公网假消息漫天飞，花钱就可随意捏造新闻，伊修斯一来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二来也没有额外的心情去关注世人对他的指点。 造谣？抹黑？无所谓。 战线推过去，该闭嘴的人自然会闭嘴。 路衍微蹙起眉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有心人花这么大功夫传谣……还是在伊修斯即将要动身收拾烂局的时候。 编外星群没人会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伊修斯过不去吧？ 他对菲克斯道：“能不能查一下这些大规模散布的谣言和恶评，都出现在哪个时间段？” 菲克斯：“当然。” 拥有强大算力的它迅速构建了一个爬虫程序，花费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翻遍了公网主要论坛。 片刻，给路衍汇总出一张表。 路衍盯着那波动起伏的流量传播曲线一看，很快明白了。 果然是瓦伦丁。 舆论只是摆在表面的明枪，就像魔术表演，对着观众虚晃一道，其实只是为了遮掩不为人知处的真实动作。 瓦伦丁从与编外星群合作起，就忌惮身份曝光，与伊修斯如此，与苏理查也如此。 况且，他与苏理查合作的，是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路衍想起无数死在铃兰城里的异宠，想起那些被改造成半人半虫的武器…… 事至今日，他早已明白瓦伦丁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本书里的角色没一个正派的。 倒是伊修斯…… 路衍思索半晌，忽然想做一番试探。 他对菲克斯道：“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跟先生商量一下？” * “他是这样说的？” 伊修斯听完菲克斯的请示，有些意外。 路衍想让菲克斯把先前在铃兰城录摄的关于异宠改造的画面发到公网，并向星际财团买热推流量，把事情顶上去。 菲克斯点头：“路衍先生认为，目前公网上出现的大量关于您的抹黑、谣言，是瓦伦丁刻意引导的结果，为的是把铃兰城的真相掩下去。” 铃兰城被毁，苏理查私下的产业面临曝光，瓦伦丁参与其中，自然不愿看到事情被抖出来，便想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到伊修斯身上，好方便脱身。 脱身的目的，一则是为了保全他光风霁月的太子身份，其次，多半也是想找个机会东山再起。 异宠产业链获利巨大，虫型作战武器更有着不可告人的前景。 继承过希尔记忆的路衍深知帝国联盟有不少高层都豢养过异宠，但底层民众却大多不知异宠的存在。 路衍想把事情捅出去。 菲克斯：“路衍先生说，要给瓦伦丁重创，就要把事情源头彻底曝光出来，让他在短时间内不敢动作。” “……”伊修斯沉默了半晌，突然轻笑一声，“他也是想来试探我吧。” 瓦伦丁在公网搞的这些手脚，对伊修斯本人并不能带来太多干扰，伊修斯愿意的话，可以直接炸了建在编外星群的网络基站。 而要对付瓦伦丁，他手里也捏着对方太子殿下的身份，随时可以曝光出去，比什么都管用。 根本用不着迂回地去传播什么异宠改造画面。 路衍大约是想试探他会不会把异宠生意接下来。 同为星匪，苏理查能把这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伊修斯又怎么能不见利？ “他害怕我跟苏理查是一样的人，是个变态？”伊修斯轻嗤一声。 菲克斯：“那就驳了他的请求？” 伊修斯摇头：“也不用。按他说的做吧。” 小omega愿意向他投诚，给自己的老东家添堵，何乐而不为。 “虫型作战武器的消息先别透出去，”伊修斯又说，“容易引起恐慌，我们自己也还没弄明白，况且……瓦伦丁大概率会急眼。” 他暂时没有跟瓦伦丁图穷匕见的打算。 双方相互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又各自引而不发。 路衍的建议其实有点用处，伊修斯想，可以作为试探，看看这位太子殿下的反应。 毕竟，这可能是他未来最难缠的对手。 -----------------------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了点，有点卡文orz 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红心] 第39章 瓦伦丁面无表情浏览公网上的内容。 一条名为【曝光苏理查私宅！揭秘惊天丑恶内幕】的消息一夜之间被顶上了公网首页。 点开之后是一条视频, 视频内容由好几段画面剪辑而成： 苏理查豢养在私宅的异宠——他把猫耳少年丢给池子里的半人鱼，蹲在池岸边观赏人鱼把猫耳少年咬死的画面； 被关在一个个笼子里，扣着铁链和营养液软管, 等待被改造的诸多omega； 铃兰城遭遇袭击后, 在街区上无力逃生，只能绝望等死的异宠； …… 评论区舆论鼎沸。 人们对铃兰城事件的关注点轻易由星匪们之间的势力争夺, 转向了苏理查背后的黑暗产业链。 毕竟伊修斯还是苏理查谁死谁活不要紧, 视频中暴露出来的异宠产业，却危及到了几乎所有中下层民众的安危。 第54章 有人在评论区哭天抢地，说在视频中找到了自己多年不见、被改造成异宠的亲人。 也有人说自己早知铃兰城的罪恶，碍于苏理查势力不敢说。 “苏理查”、“异宠”、“omega改造”、“拐卖人口”等关键词接二连三飚上热搜, 不少帝国联盟的人也从自家内网跑出来, 登录公网看热闹。 还把热门视频搬到联盟内网吃瓜。 热度发酵中, 自然也有人深扒起了更多内幕，比如在铃兰城展销的异宠都被哪些顾客买走、如此庞大的产业链背后有多少势力支持、又有多少人在其中分一杯羹…… 瓦伦丁“啪”的一声将光屏关闭。 他抬手撑起了额头，从来温静自持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烦躁。 瓦伦丁叫来了安拉, 询问：“财团那边是死的吗？我不是说了让他们把苏理查相关的一切都屏蔽掉？” 安拉迅速与财团做了对接, 转达对方的回复道：“他们说, 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 瓦伦丁：“……” 他把手按高背椅皮质的扶手上，按得“嘎吱”直响。 半晌, 瓦伦丁冷笑：“我就知道。” 除了伊修斯, 还有谁。 可伊修斯惯常是不搭理公网的…… 瓦伦丁想, 他是沾手了些许异宠生意不假, 可这些生意跟伊修斯并无冲突，对方已经拿到了自己最大的把柄，又何必在这儿多管闲事！ 他只能认为伊修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安拉问：“殿下，异宠事件被曝光, 那我们后续的站点……” “还能怎么办？先撤掉！” 瓦伦丁揉起额头，忿忿地说。 异宠产业他沾手不多，毕竟涉及人口拐卖，比虫矿生意更难运作。 可苏理查倒台，其麾下还有不少贩卖转运异宠的站点，瓦伦丁需要这笔生意带来的利润，所以早在杀苏理查之前，他就做下安排，想悄无声息吞下这批“货物”。 如今倒好，舆论一曝光，所有站点都会被扒出来，帝国联盟内部也对此事起了议论。 风险急剧提高，只能停手。 瓦伦丁暗暗吐了一口气。 怎么从上次埋伏伊修斯失误以来，事情就连连不顺？ 下城区遭联盟军入侵后，为避免与苏理查的交易泄露出去，瓦伦丁不得不杀了对方，好在保下了库洛努斯——与苏理查相比，库洛努斯才是研制虫型作战武器的关键人物。 但要重新选址建造武器研究基地、重置诸多设备、补充人手……都要花费巨额资产。 虫矿生意也难以为继，且不说编外星群暂时找不到收割虫颅的合作对象，联盟军团还在游说议会，想出台彻底禁绝虫矿制品的法案。 啧。 真是麻烦。 瓦伦丁沉默了一会儿，敛去眉宇间的戾气，问安拉：“伊修斯战队到哪儿了？” 他知道伊修斯要去拓展势力，未来整个编外星群或许都会落入这人手中…… 瓦伦丁自然不想看到这些，可帝国联盟向来不管编外星群的闲事，他作为帝国王室，深受联盟议会掣肘，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 只能忍。 安拉告诉他：“根据目前探知的情况，伊修斯战队已至哥涅星群边缘，这里汇聚了好几个跃迁点，是曾被苏理查把持的关键航线，目前苏理查几个原下属正在争夺跃迁点资源，估计都想在伊修斯抵达前跑路。” 瓦伦丁：“……” 一群废物。 编外星群除了伊修斯，再没有能成气候的人物。 瓦伦丁咬牙道：“我们还是得跟伊修斯做交易。”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远程战役，伊修斯要消耗大量芯核，两人之前的生意可以重新拾回来。 虽闹了些不愉快，但如今彼此都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反倒更能坦诚相待一些。 安拉观察自己主人的神色：“要去联系伊修斯吗？” 瓦伦丁沉吟半晌：“不急。” 对方在异宠这件事上给他使绊子，他才没那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就算真要拾回交易，伊修斯那么刻薄算计的人，也不会简单答应他。 他也要给对方看些下马威。 * 路衍划拉着公网上关于异宠事件的讨论，稍稍松了口气。 伊修斯果然没有参与异宠产业的想法。 苏理查、瓦伦丁、伊修斯……相较之下，伊修斯居然是最正常的那个。 作者虽把他设定为反派，但脱离作者控制后，剧情和人设的演化只会跟前文埋下的伏笔有关。 路衍想到原著中未曾提过的，伊修斯从编外星群迅速起势的那二十多年过往——能在如此凶险的势力割据中杀出血路来，未必只靠战力。 伊修斯一定做对了很多事。 他得想办法了解一下伊修斯的过往。 问菲克斯显然不可能，对方一直在监视警戒着他。 还能从哪里打听呢？ 这样想着，路衍突然收到几条消息： 【都怪你！】 【都是因为你让我主动！】 【我主动了，结果就挨了打！】 路衍：“……？” 他看看发信人：林杨。 唔。 林杨给他回消息了。 战队启程期间，作为领航员的林杨任务繁杂，估计是这会儿才闲下来，开始不断给他吐槽： 【我看你就是忽悠我，说什么长嘴就行。】 【我长嘴了啊！结果你也看到了，他把我眼睛都打青了！】 【下手可真狠，我要是个omega，这会儿都要摘眼球换机械眼了！】 【带我去医疗舱的时候也冷冰冰的，还对我翻白眼。】 路衍：“……”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屏通讯页面停滞了一会儿。 半晌，林杨才发来消息： 【我……不就是按你说的，直接亲了他一下嘛。】 路衍：“？？？” 我……什么时候教你性骚扰了！？ 路衍震惊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把打出来的问号删掉。 从林杨无助的措辞中，他弄清楚了对方对于“长嘴”这个说法的理解。 扶额。 哥你真行。 路衍赶快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怎么能理解成这个！？】 林杨：【不然呢？】 林杨：【长嘴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林杨：【或者……是我亲的地方不对？我不该直接亲他嘴，太直接了是不是？】 林杨：【要先亲脸颊？】 路衍：“……” 他现在体会到了作者为埋林杨与慎星河感情线的雷，在人设塑造上有多煞费苦心。 林杨不仅是一块木头，而且是一块攻击力和执行性都极强的木头。 以林杨的作为，路衍非常理解慎星河为什么打他……但慎星河却还会主动带林杨去医疗舱。 路衍觉得林杨关注错了重点。 他组织措辞，跟对方详细解释了一番，又问：【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慎星河别是被他这根木头给气死了吧？ …… 消息发出去许久，林杨再次没有了回应。 路衍明白对方又忙了起来，正要把通讯页面关掉。 却突兀地收到几个字： 【舷窗关上。虫潮。】 * 虫潮爆发。 航线途中遭遇虫潮是常有的事，路衍盯着林杨发来的消息，看了一会儿，问菲克斯：“虫潮爆发时必须得关舷窗吗？” 菲克斯：“没有这个说法，林先生可能是怕您惊到。” 路衍：“呃。” 一来二去倒跟对方混成朋友了。 路衍关闭通讯，朝舷窗外看了一眼。 深空不远处，隐约可见迅速蔓延开的一团漆黑。 路衍并没有关窗——虫潮固然可怕，铃兰城的遭遇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怖印象，可想要完成任务，他必须得适应这个世界。 况且…… 路衍看向菲克斯：“这是几级虫潮？” 菲克斯：“监测结果显示九级以上。” 九级以上的虫潮…… 战队遇到十级以上的虫潮伊修斯就会亲自出战，路衍微微抿唇，想，他得准备好为伊修斯提供精神力抚慰。 在原身希尔的记忆中，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伊修斯精神力等级太高，每次都会给希尔带来巨大的痛苦，纵然希尔表现的毫无怨言，内心里却对这件事既厌恶又恐惧。 第55章 况且，受精神力反噬的伊修斯比平时更难相处。 菲克斯询问他：“您要提前注射止痛剂吗？” 希尔因无法承受高阶精神力倾泻的痛苦，会提前打止痛剂。 路衍犹豫了一会儿：“不用。” 他是ss级，或许依旧比伊修斯不如——从分化期得到对方的安抚效果看，伊修斯多半在ss级以上——但总比a级抗造些。 况且，s级以上的omega，除了被迫提供精神力抚慰，还能做些别的事。 打止痛剂的话会有影响。 路衍想，他得挖剧情。 他得想办法离伊修斯更近些。 ----------------------- 作者有话说：咸鱼衍从此要支棱起来了！ ps：最近卡文有点严重，存稿也捉襟见肘，又是短短的一章，评论区给大家继续发红包吧~感谢所有追读的宝子们[红心] 第40章 虫群的尸体像浮尘一样飘荡在星船舰队周围。 伊修斯从机甲上下来, 踏上星船甲板，一言不发往休息舱走。 周边战员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精神力反噬会给高阶alpha带来头痛、晕眩、焦躁等一系列后遗症，甚者会对神经造成损伤, 引发幻觉、失明等更严重的后果。 伊修斯此刻的眼前是一片重影。 他一边脱下沾染虫血的星航服, 一边打开舱门，抬眼, 小omega规规矩矩在他休息舱里站着。 路衍把头发扎了起来, 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看到伊修斯在打量他，那双惯常凌厉的蓝瞳不如往常犀利，仿佛聚不了焦般，神情中透露着一股不耐烦。 伊修斯合上舱门, 径自往单人沙发上坐下, 仰起头, 微闭了闭眼。 片刻，招手示意路衍过去。 路衍走到伊修斯跟前。 伊修斯靠坐在沙发上，一条长腿曲着, 另一条腿随意伸出去……路衍回忆先前希尔的作为, 走到他两腿之间, 屈膝，抵在沙发边缘, 像一只柔顺的猫般, 自然而然蜷进对方怀里。 低头, 向alpha展露自己的后颈。 omega后颈腺体的颜色不深, 像一块硬币大小的浅粉色瘢痕。 伊修斯伸手扣住他，猛地将他往怀里拽了拽。 义肢绕过路衍的前胸，勒住omega的脖子，强迫他无法动弹。 路衍微蹙了下眉, 克制住自己想要挣扎的动作。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种很舒服的体验，尤其当伊修斯的指尖收紧，他几乎立刻感到了窒息。 而即便是如此暧昧的姿势，相互间也并没有感到一丝温存。 他撞上了对方紧致的胸腹，褪掉星航服的伊修斯只穿着一件背心，体温意外的冷，几乎让路衍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唇齿覆上，alpha的犬齿毫不留情刺破他的腺体。 “嗯……” 路衍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没想象中的疼，但也绝不舒适，尤其他感到一股寒凉的、带着某种压迫气息的酸胀触感满满充盈腺体。 路衍忍不住动了一下，喉咙被对方勒得更紧。 伊修斯不会允许他在这种时候反抗。 直到漫长的几分钟过去，攥紧路衍脖子的手终于松了松。 路衍稍稍喘了口气。 嵌入后颈的利齿也离开，伊修斯放开他。 路衍浑身一软，半晌才勉强撑起来，他反手捂住发麻胀痛的后颈，抬头看了伊修斯一眼。 伊修斯表情恹恹，微闭上眼睛，挥手示意他离开。 精神力反噬得到缓解的alpha会陷入困倦，类似于紧绷的心弦突然得到松弛后的失力，叠加刚下战场的疲乏，会对周围的一切降低警觉。 伊修斯不喜欢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原身希尔也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永远都是在得到命令后飞快离开。 路衍迟疑了一会儿。 片刻，他把心一横，就着倚靠在对方怀里的姿势，稍稍起身了些，试探着搂住伊修斯的脖子。 伊修斯猛地睁开眼，一把按住他。 清甜带着点甜橙香味的信息素蔓延开来，给人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伊修斯因此迟疑了一瞬，没有直接把路衍从怀里扯开。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omega。 路衍浅淡的瞳孔一片澄澈，微微抿唇，略显紧张道：“先生，我是ss级。” s级以上的omega信息素充盈，可以反向为alpha释放安抚，能在极大程度上缓解alpha的腺体消耗。 原著中写过，希尔曾格外羡慕帝国宫廷里的那些s级侍者，羡慕他们可以陪在太子殿下身边，将掌心贴合在太子的后颈，为太子殿下释放安抚。 同为高阶alpha，路衍觉得伊修斯或许也需要这些。 伊修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暂未拿定主意，路衍犹疑半晌，见对方没有反驳，便大着胆子，继续试探将手伸向伊修斯后颈，轻轻覆住了alpha坚硬粗糙的腺体。 温热舒缓的感觉从后颈腺体部位传来，疲乏困倦一下子缓解了很多。 伊修斯沉默半晌，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揽着路衍的手臂微作调整，让小omega靠在自己肩上。 近到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伊修斯心跳稳定清晰，坐怀不乱。 路衍自己的心却撞得像小鹿一般，主要是因为紧张，其次……他微微偏头，发丝便扫过伊修斯的下颌和脖颈，被对方用手拨了一下。 伊修斯淡淡道：“别乱动。” 一边说一边打开终端——疲乏稍有缓解的他立刻查看起了舰队外虫潮清理的收尾状况。 路衍将目光投向光屏，张了张嘴，又闭上。 不是时候。 相比希尔，他要花更大的心思去讨得对方的信任，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安静靠在伊修斯怀里。 …… 可过了没多久，仅仅释放了一会儿安抚信息素的路衍便感到乏力，手脚沉重，眼皮也有些睁不开。 好怪。 并非腺体等级的原因，路衍想，他已经是ss级。 瓦伦丁身边的那些s级侍者都要一个小时轮班。 或许是……体力问题？ 路衍想起自己被系统一再削弱的体力值，心底狠狠骂了一声。 他本想在伊修斯身边长待下去，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的情报。 可…… 纵使勉力支持，路衍搭在对方后颈的胳膊还是不由自主落下，伏在伊修斯肩头微微喘了口气。 伊修斯垂眸看他，瞥见小omega一脸困乏难支的表情。 伊修斯：“……” 他放开路衍：“回去歇着吧。”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清甜橙花香，他其实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 路衍抿唇，无可奈何地起身。 膝盖却忽然软了一下，还没迈出步子，便一头栽了回去。 伊修斯反应极快，伸手揽了他一把，路衍便直接栽回对方怀里，脑袋猝不及防磕在对方下颌骨上，生疼。 他眼冒金星地抬头，嘴唇似有略无蹭过了什么东西。 柔软，温热…… 伊修斯坐怀不乱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路衍尚无知觉，他眼前还是花的，一只手按到了身下人毫无遮掩的锁骨上，另一只手无所依凭，茫然地在伊修斯身上摸索。 伊修斯喉结滚动，心想，这小omega在勾引我。 从借口为他释放安抚，到假装困倦，又演这么一出不小心…… 先前向林杨请教如何讨好他，就请教到了这些东西吗？ 伊修斯握住了对方在自己怀中不断乱蹭的腰肢。 路衍的腰极细，他一只手就能揽过来，只轻轻捏了一下，对方就如过电般打了个激灵，并且终于得到警示般不动了。 眼前金星消散，路衍看清了伊修斯近在咫尺的眼睛。 幽蓝的瞳孔中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审度，带着些许危险的侵略性，片刻后微微下垂。 伊修斯在路衍微微开阖、因惊愕而颤动的唇瓣上流连半晌。 omega唇瓣颜色粉嫩偏浅，泛着透亮的水光。 足够诱人，很适合亲上去。 伊修斯眨了下眼，忽然伸手扣住路衍的脑袋，低头咬上那朵鲜艳的唇瓣。 送到嘴边的猎物，有什么理由要放弃。 本来也是他的omega。 路衍却在一瞬间惊呆了，他睁大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要如何动作。 直到伊修斯不断深入，唇舌侵入他的口腔，扫荡般掠过他一排排牙齿，又在路衍无处躲藏的舌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略作惩罚。 路衍吃痛哼了一声，终于想起来推拒。 伊修斯却也放开他，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小omega赤红的面容、慌乱的眼神、受惊般往后缩的动作。 第56章 伸手拨了拨他凌乱的头发，轻嗤：“真是好大的胆子。” 路衍：“？？？” 我……我大胆？ 他脑子浆糊似的搅成一团，不知道伊修斯在胡言乱语什么。 好在对方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手一松，将他从怀里放开：“出去吧。” 路衍：“……”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原地惊愕半晌，却见伊修斯的目光已经重新专注回了眼前的光屏。 路衍欲言又止，片刻后平复呼吸，从伊修斯舱室里走了出去。 * 一团乱麻。 走回休息舱的路衍一头扎到床上，用枕头埋住了脸，依旧没想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 脑子里嗡嗡直响，嘴唇也有些发麻。 伊修斯是真没客气，咬他舌尖那一下虽不重，但见了血。 路衍抿唇，尝到嘴里浅淡的血腥味。 还有alpha似有若无的清酒信息素味道。 “……” 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任何亲密接触经验的路衍闭上眼睛，在床上亖了片刻。 以后还是不能随便招惹这人。 金丝雀当就当吧，但这也太突然了，不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原著也不这样啊！ 原著希尔从来只在伊修斯易感期与对方发生关系，而伊修斯易感期很稳定，身为高阶alpha的他虽然易感期症状比普通alpha们都更明显、也难以遏制，但一年只有两次。 其他时候，伊修斯是没什么功夫、也没有额外的兴趣碰他的。 路衍想不明白自己做岔劈了什么，明明只是为对方提供安抚信息素而已…… 这时，忽然“叮咚”一声。 有消息弹出来。 路衍将脑袋从枕头里探出，打开终端，看到是林杨发来的信息： 【星河理我了！嘿嘿。】 【你的话果然有用，我跟他解释清楚之后就没有误会了……原来长嘴是这个意思，不早说！】 【再过十几个小时就要到哥涅星群第一个跃迁点港口停驻，可以下星船放放风。】 【侦察舰传来消息，说那里原本驻扎的苏理查走狗们瓜分完物资就跑路了，真怂。】 【不过也好，没有仗要打。】 【你说我要不要约星河一起下去走走？】 路衍看着消息，一个猛子从床上爬起来。 哥涅星群，跃迁点，放风？ 林杨还有这种用途！ 他待在舱室里无法获知外界消息，菲克斯问不得，林杨倒是一股脑都跟他说了出来。 路衍暗戳戳看了眼旁边圆滚滚的小菲克斯，小菲克斯对林杨发给的消息并没有做屏蔽与警告。 说明不是什么重要情报。 但对路衍来说也已经够了。 他试探着问菲克斯：“抵达跃迁点港口之后，我可不可以也下星船，去透透气？” 菲克斯：“要跟先生申请一下。” 路衍犹豫：“那，先生他……” 还没问伊修斯有没有可能答应，菲克斯“嘀”的一声，已经将消息传了个来回，并收到了伊修斯的回复。 菲克斯：“先生说，可以。” -----------------------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继续发红包~ 第41章 哥涅星群是个集合了诸多星域, 囊括上百颗星球的大星群。 附近有十一个跃迁点，按字母顺序标注。 离伊修斯舰队最近的跃迁点港口标为g，便叫g港。 g港依托边缘小行星搭建, 附近有大型的人工空间站, 正常情况下飞船星舰往来密集，景象十分繁荣。 如今却是人去站空, 入目一片荒凉。 盘踞在此的星匪们瓜分完港口资源, 连炸了好几个空间站和星域航线，不顾周边其他星球的死活，赶在伊修斯抵达之前，拍屁股跑路。 没了站点和航线沟通, 星域内各个星球便都孤立了起来。 星际时代, 虽然人类开发占领了诸多星球, 但并不是所有星球都适合居住。 大部分行星被用来开采、探测、研究，居住其上的人们大多是劳工，要依靠其他星球运送物资, 补充水、食物和氧气, 才能生活。 所谓星域, 即是将诸多能保障物资平衡供给的星球，用航线组建起来, 彼此分工配合, 相互运输, 形成一个能维持基本生存的生态闭环。 航线和站点一旦断掉, 生态闭环打破，那些没有食物、水和氧气的星球，便会很快陷入混乱。 生活在其上的人们无可避免会迎来死亡。 伊修斯抵达这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务必是恢复各个星球间的航线。 …… 磅礴的主星船在周围各个星舰护航下, 缓缓降落在港口。 舱门开启，甲板朝四面八方延展。 排好队伍的星航战员鱼贯从中涌出。 路衍也从单独的私人通道中走出来。 遭到星匪破坏的港口没有氧气，需要穿好星航服，带氧气面罩。 路衍全副武装，一边走，一边问跟在自己身后圆滚滚的分体小菲克斯：“先生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我出来了？” 他还以为要想些什么理由。 菲克斯：“可能是考虑到您身体脆弱——长时间的星际航程会给人带来身心负担，星航员们也要轮班执行外出任务，先生说您释放丁点儿安抚信息素都要倒下去，得好好养养。” 路衍：“……” 好吧。 他放眼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分外荒凉的宇宙场景： 港口巨大残败的钢铁架构宛如一只死去的巨兽，横亘在空茫茫的太空。 到处是断壁残垣，诸多建筑被炸毁，还有被光枪火炮灼烧破坏掉的各种残骸。 星航员们在附近巡查，菲克斯提醒路衍，说只能在星航员们巡查过的范围内行动。 路衍点头：“好。” 他其实没什么目的，也只是想出来看看。 目前为止虽还没有抓到任何伏笔和剧情线相关的线索，但多了解一些周边的状况，总是好的。 一路走一路看，港口内除了建筑，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机器人，大部分都已经残损。 小机器人菲克斯每路过一个，都要扫描一下对方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发现基本报废之后，就不客气的拔掉了对方的芯核能源。 路衍：“……给同类一个痛快？” 菲克斯：“不。它们的芯核留着也没用，不如给我。” 说着将拔下来的芯核对接到充能连接口，“卟滋滋”一通补充，便把耗尽的芯核残骸丢掉。 路衍：“……” 小机器人投放出一个闪亮亮的光屏：“power！” …… 沿途还有不少尸体，大部分是因缺氧或宇宙辐射死掉的，也有人身上残留着枪口，其中不少都穿着港口工作人员的服装。 星航员们正把这些尸体一具具抬走。 “这些尸体要被送去哪儿？”路衍问菲克斯。 菲克斯：“一般会在记录基因信息后，火化提炼结晶，将基因信息发布在公网上，有亲属见到的话会来认领。” 路衍诧异：“先生还做这些？” 菲克斯：“当然。先生名下有颗星球，专门用来收敛存放那些无人认领的尸晶。” 路衍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 伊修斯倒还蛮人性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伊修斯并不如原著形容的那般冷酷、疯狂，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大部分时候也不是很难打交道。 甚至还挺通情达理的。 …… 路衍又向远处望去，看到了港口外围用来起降各类飞行器的区域。 原本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如今已被炸得坑坑洼洼，不少飞船残骸堆积在那里，星航员们正在逐一检阅，看里面还有没有人。 链接起降区的是一个覆盖着穹顶的内部通道，左右墙面上画满了乌七八糟的涂鸦，还贴了不少纸质小广告，看起来管理不善，没有人清理的样子。 路衍有些好奇，走过去看那些小广告上写了些什么。 星际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张贴大字报的方式做广告了，大部分广告都投放光屏，狗皮膏药似的在街边跟着路人走，除非花钱屏蔽，否则挥都挥不开。 这面墙倒是一股复古的清流。 路衍走到墙面下，抬头望去。 却微微愣住。 墙面上贴的大部分是寻人启事，许多都已经很旧了，在毫无遮挡的宇宙辐射下，早已模糊不清。 还有一些大概贴了才没多久，还保留着一些色彩。 第57章 路衍意外看到了阿凯的寻人启事贴。 启事张贴在这里大概有段日子，画面已经十分模糊，但依稀能够辨认，照片中的阿凯还没有被改造出兔子耳朵，对着镜头乖乖巧巧地笑着。 下方简单描述了他的信息，称其在k3570星球走失，有提供线索者可获得10万元酬金。 落款人是老k。 路衍鼻尖忽然涌出一阵不是味的酸涩。 很明显，这是老k在得知儿子被拐卖到铃兰城之前，贴到这里的寻人启事。 k3570星球到底在哪儿，离这儿有多远，路衍不得而知，但隔着这张已经失去色泽的寻人启事，他几乎能看到一个无能为力的父亲，走遍各个星港，企图得到自己儿子的一点点消息。 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果。 路衍情绪低落下来，看了眼身边的小菲克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当初先生是不是让你收敛了阿凯的尸体？” 路衍被伊修斯救下时，听过对方似乎是这么说了一句。 菲克斯：“是的。先生让我对他做了尸检，提取了他体内的异变细胞，研究虫型作战武器的培育关键。” 路衍：“那阿凯的尸体呢？” 菲克斯：“已经提炼出晶石，跟他父亲留下的遗物存放在一起——k3570星球就在哥涅星群k港附近，先生此前吩咐过，说战队抵达那里的时候，会安排一个星航员将遗物送还到他母亲手中。” 路衍诧异地看了菲克斯一眼。 他没想到伊修斯还做了这些。 这也……不像是个反派啊。 莫名地，他心底升起一丝隐秘的雀跃。 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也不太想做反派帮凶吧。 他又朝那面墙看去，用终端拍了几张其他尚能看清楚的寻人启事，打算投放到公网上。 公网发布任何消息都要花钱，这些张贴寻人启事的寻亲者或许没有那么多钱财，才选择在这里张贴。 但没关系，伊修斯有钱。 这样想着，路衍正打算离开，忽然“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滴到了他的氧气面罩上。 路衍愣了一下，见一滴金黄色的液体顺着他面罩缓慢流下来，质地清稠，看起来黏糊糊的。 他伸手在面罩上抹了抹，抬头望去。 上方是一个穹顶，与墙壁相连的左右位置各嵌着一套供氧系统——当然已经被破坏了，负责氧气输送和运转的外接机箱老旧发黄，产生一些裂缝，那些金黄色的液体就从裂缝里流出来。 路衍不明所以，问菲克斯：“供氧外机里还得上油吗？” 菲克斯：“路衍先生您真会开玩笑，供氧系统里怎么会有油。” 路衍把刚刚从面罩上抹下来的黏腻液体递给对方：“你看。” 菲克斯扫描半晌，分体能力有限，无法从外观上确认具体是什么物质。 菲克斯：“看起来不像是油，倒像是蜂蜜。” 蜂……蜜？ 路衍忽然激灵了一下。 他抬头又望望那些沾染了金黄色液体的机箱，星航服的氧气面罩会自动过滤异味，所以他闻不到那些粘稠液体的味道。 路衍：“供氧系统遍布整个港口，对吗？星航员也不轻易检查这里？” 菲克斯：“没错。目前整个港口都被破坏，供氧系统起不到什么作用，等港口修建好后才能重新调试运转。” 路衍心底升起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测。 他立刻转头，问菲克斯：“先生在哪儿？” 菲克斯：“？您要找先生？他在港口主控室内，但……” 路衍不由分说打断道：“带我过去！” * 伊修斯站在港口主控室内，刚收到站点维修员下属的回复，称主控室供能系统已暂时修复。 他打开主控室内的供能开关，忽略周边不断弹出的报错面板，强行让菲克斯入侵并接管了整个主控室的操作系统。 他要查看整个港口的布局和损毁情况。 这时，菲克斯忽然插进来一条消息：“路衍先生说有事要见你。” 伊修斯：“？” 伊修斯：“不……” “不见”两个字还没说完，从降落起就始终向四周蔓延着精神力进行警戒的他便感知到一阵微妙的起伏。 伊修斯转头看去，见路衍越过正欲阻拦的侍卫，跌跌撞撞向他跑过来。 伊修斯：“……”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暂且退下。 港口重力系统被炸毁，失重状态下行进非常困难，小omega似乎也不知道怎么用星航服内置的推进器稳住身形，一时刹不了车，就那么直接朝他撞了过来。 伊修斯不得不张手将他拦住。 路衍结结实实一头扎进他怀里。 接通通讯器，伊修斯刚要骂出来，便听路衍抢先一步道：“先生，有虫蜜！” 伊修斯话音一阻，率先皱起了眉。 路衍指指自己面罩上没抹干净的粘稠液体，又摊开手，展示手上同样的东西。 语气略有些慌乱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可这东西好奇怪，菲克斯分辨不出来，我也不敢带进星舱……” 伊修斯朝他手上看去。 白色星航服包裹的指尖液体痕迹明显，金黄色而且璀璨，质地粘稠，如同蜂蜜一般。 伊修斯问：“在哪儿弄到的？” 路衍把刚刚的经过说了一遍。 伊修斯便叫来旁边跟着自己的菲克斯本体：“先把他带回去，清理一下，提取衣服上的……” 话没说完，又一则通讯传过来。 是林杨的声音。 林杨：“老大，相邻星域发现虫潮，目测六级，在我们安全距离外700星程，周边没有居住星球，汇报完毕。” 安全距离以外的虫潮，并不会蔓延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周边没有居住星球，也不会引发灾害。 除非伊修斯想收割虫颅，否则大概率是不管的。 林杨只是例行汇报一下。 但伊修斯看着路衍指尖和面罩上未擦干净的蜜状液体，心底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路衍，带着小omega往星船方向走去。 并给所有下属下达命令：“所有人，立即登船！这里有埋伏。” 第42章 路衍被伊修斯带回了甲板上。 伊修斯让他自己回去, 转身上了一辆停靠在甲板上的机甲战舰。 路衍望着战舰轰隆隆开走。 甲板正在合拢，刚停驻不久的星船又要启程——巨型飞行器降落和启程都要花费不短的时间，周围星航员们正纷纷往船上赶。 星船四周巡逻警戒的战舰们也改变了航向, 纷纷跟上伊修斯的主战舰。 路衍问菲克斯：“先生要去哪儿？” 菲克斯三缄其口：“哔——” 路衍：“……” 索性打开终端问林杨：【林杨,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林杨给他回了一个挠头的表情： 【老大说有埋伏，下令启程到虫潮爆发的地点……说实话我也没太弄明白。】 路衍想了想, 把自己刚才发现的那些告诉林杨。 林杨秒回：【那我懂了！刚刚监测到的六级虫潮多半是被人刻意引爆的, 有人埋伏在引爆点……我靠，谁他妈这么疯，不要命了！】 引爆虫潮难免会有动静，离伊修斯太近一定会被发觉, 所以敌人就在安全距离外引爆, 再用虫蜜把虫群们引过来。 使用虫蜜的对手, 还能是谁。 可显然，处于引爆点的人也并不会有好下场。 林杨想不明白：【算了，听老大的准没错。】 过了会儿, 又给路衍发来提醒： 【刚刚那个区域附近又爆起虫潮了！等级不明……叠加在一起得有五级、四级！】 【这回有的打了。】 【听老大说你玩个仿真游戏都被吓到哭, 别冒头了, 回去躲躲吧。】 路衍：“……？” 怎么自己这些鸡毛蒜皮的丢脸事都会被伊修斯往外说？ 不便多问，他被菲克斯催着回去清理了身上沾染的虫蜜, 又回舱室重新换了套星航服。 透过舱室的舷窗, 路衍看到所在星船和周边所有战舰都已经腾空升起, 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 想了想, 他把伊修斯先前给他的那枚护盾发生器也带在了手腕上。 以防万一。 …… 随着星船战队朝虫潮引爆点推进，过了仅仅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那种致人耳鸣的虫群振翅声骤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58章 真空中没有空气，但虫子的振翅嗡鸣会引发宇宙中细微的粒子震颤, 虫蜜也依旧会挥发出气味分子，甚至这些分子气体比在空气中传播更快些，一旦被虫群捕获，就会大规模引来无数虫子。 路衍在舷窗中看到汹涌蔓延的虫群——不再像从前那样从深空某处爆发开一团，而是铺天盖地，视线所及几乎完全被虫群遮蔽。 机甲战队像被投入洪流的卵石，在其中逆流穿梭。 光枪火炮瞬间炸起。 路衍透过舱室舷窗，看见不少战舰被虫群团团围住。 其中有的被虫子扒上，拼尽全力扫射清理虫群；有的遭到虫子破坏，飞行路线不受控制，在虫群中艰难打转；还有的星航战士被虫子们打破驾驶舱拖出来，幸运的被其他赶到的战友救下，不幸地等不及救援，身体瞬间被撕扯得四分五裂，鲜血淋漓…… 相同的场景在不断上演。 一只虫子忽然被甩到了路衍面前的舷窗上，猩红的复眼透过舷窗看到他，张开参差的口器，冲着路衍发出一阵无声的嘶鸣。 路衍骤然被吓到，往后退了几步。 星船外的自动防御系统将虫子迅速清理掉，菲克斯询问他：“要不要关闭舷窗？” 路衍：“不……不用。” 他想，这就是被虫潮困扰多年的星际宇宙，是伊修斯和其他所有星航战士们必须面临和解决的日常…… 与之相比，整日端坐在宫廷里，琢磨如何收拢权力的瓦伦丁可轻松太多了。 路衍心情复杂，继续透过舷窗朝外看去。 他很快注意到了在虫群中掠过的伊修斯主战舰，相比其他战舰，主战舰自然更醒目些，所过之处，蓝色虫血成片炸开。 不时还要捞一把被虫子们困住的其他战友。 可虫子们实在太多，伊修斯也顾之不暇。 伊修斯蔓延精神力，试图从无边无际的虫群中寻找虫王…… 这时，一艘小巧的无人机隐匿在虫群中，趁着伊修斯急转掉头、去救另一艘战舰的功夫，突然急剧加速，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朝主战舰撞过去。 伊修斯顷刻察觉，迅速倾斜了一个角度。 堪堪擦过那艘撞上来的无人机…… 然而无人机却“轰”的一声爆炸。 “老大！” “先生。” 下属和菲克斯的声音同时从通讯器中传来，伊修斯堪堪操控战舰稳住航向，脑海中划过一阵精神力反噬的锐痛，忍了忍，在通讯器中回应“无事”。 他让菲克斯汇报战舰的残损情况。 菲克斯发出警示：“战舰左侧推进器和动力匣损毁，右侧稳固，舰身沾染不明液体……推测是虫蜜。” 伊修斯蹙眉，片刻后“呵”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手段。 想通过虫蜜不断引诱虫群，模糊虫王的定位，不断消耗他的精神力…… 他控制着残损的战舰一通扫射，清除周边扑过来的大半虫子。 可虫群依旧源源不绝，受到虫蜜吸引的虫子们就像疯了一样，席卷着扑向他仅靠半侧动力系统强撑的主战舰。 这样下去不行。 伊修斯操纵机甲猛地一个提拉，直直将挡在面前的虫群撞开，强硬地扫出一条通路。 随即在通讯器中下了命令：“换主舰，护航，迫降。” 周边战舰迅速组织起防御战线，清理朝主战舰疯狂围拢过来的虫群，为伊修斯护航。 伊修斯一边操纵战舰极力稳定方向，一边分出精神力链接其他战员、辅助控制局面，同时还要艰难地从密密麻麻的虫群中规划出最好的迫降线路。 尖锐的精神力反噬痛楚如过电般接连刺进他脑海。 伊修斯眼前晃了一下，失去一侧动力的机甲忽然失控，倾斜着直直砸向刚刚张开的甲板。 通讯器中又是一阵担忧地叫喊。 几只虫子跟着主战舰被甩到甲板上，伊修斯踉跄从驾驶舱中走出，星航服破了道口子，氧气迅速流失，防护面罩也因气压和温度变化迅速结出冰层，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他关了通讯器，让菲克斯给其他人报平安。 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光枪，几乎是闭着眼，纯靠精神力感知，一只只点杀身边扑上来的虫子。 一边打一边退至舱门，反手将舱门打开，侧身闪了进去。 战备员已经在里面接应，伊修斯摘下结霜的防护面罩，忍着不断加剧的头痛，面不改色地换了星航服。 “先生。” 一缕温馨舒缓、令人思绪清明的橙花香气先于路衍的声音传过来。 伊修斯抬头，眯眼聚焦视线中隐约浮现的重影，看清了眼前星航服穿戴整齐的omega。 路衍在舷窗中目睹了战况，得知伊修斯要换主舰，从舱室跑到这儿来。 这场虫潮不同以往，就算路衍没什么作战经验，也看得出眼下的战况格外凶险。 五级以上的虫潮本就罕见，况且敌人还在四周不断引爆。 四面八方涌来的虫子叠加在一起，源源不绝，或许已经超过了二级、一级。 如此疯狂的手笔，不能迅速解决的话，整个星域怕是要毁在这里。 一损俱损，路衍知道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伊修斯提供精神力抚慰。 伊修斯看他半晌，几不可察地轻舒了口气，冲他招手：“来。” 路衍走过去，被伊修斯一把拦腰抱起，塞进了旁边早已待命的备用主战舰。 主战舰内只有一个驾驶位，伊修斯跟着上来，坐在驾驶位上，随后一把捞过路衍，按进自己怀里。 omega体型娇小，并不耽误他操作。 低头，看到路衍动拨开后颈长发的动作，伊修斯说：“不用。” 进行精神力倾泻会耽误时间，紧随而至的疲乏也会影响他的状态。 伊修斯让路衍抱紧自己：“释放安抚就行。” 路衍便干脆搂住对方的脖子，掌心覆上alpha腺体，像之前那样将头埋在他肩上。 失重感袭来，战舰腾空。 馨香舒缓的omega信息素气息在驾驶舱内缓缓氤氲开。 信息素安抚并不能迅速缓解剧烈的精神力反噬，但令伊修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眼前的重影也消散了。 精神力再次蔓延开，他迅速锁定了一只虫王的位置。 星船和战队在他命令下正不断向虫潮爆发的方向推进，虫王也一般都隐藏在虫群最密集的地方，这就意味着，越靠近虫王，战况越激烈、复杂。 路衍此前从未体验过战斗中的战舰，即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过程中不断的翻腾、旋转、起降…… 他忍了又忍，好在来之前没吃什么东西。 片刻，只能将头深深埋进伊修斯肩窝。 伊修斯效率极高地射杀一只虫王，分出视线瞄向他，伸手抚了抚路衍紧贴在他怀里的脊背。 清酒信息素蔓延开，伊修斯同样为他释放起了安抚。 路衍感觉稍微好受了些。 战况还在持续，不知道究竟要打多久，路衍闭着眼，无力关注外面的状况。 体力值是他的短板，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无法遏制地感到困乏。 搂着伊修斯脖子的手也忍不住松了松。 “先生……” 实在难以支撑的路衍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伊修斯目不斜视：“怎么？” 路衍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片刻，他索性把心一横，也不再问，张口直接咬上了alpha在他唇边的脖颈。 点点刺疼从肩骨处蔓延开，带着些许舒缓、熨帖的陌生滋味。 伊修斯几乎是愣了一下。 不由分神看了怀里胆大包天的小omega一眼。 然而又一只虫子迎面撞过来，伊修斯迅速回神，一炮解决掉虫子，目光锁定了隐藏在虫群背后的另一只虫王。 其他事情便也顾不得去管。 路衍将牙齿轻轻咬深了一些——他在公网论坛上看到的这种做法，ao事实上可以互相标记，注入体内的安抚信息素，比通过掌心释放得更为有效。 只是在这个alpha强权的世界里，这种行为会被视为挑衅。 大部分omega都不敢这样做。 …… 战舰又一次急剧地下降和提拉，路衍控制不住失重感，松开牙齿，紧紧抱住了伊修斯。 第59章 抬头，下意识扫了眼周围的战况。 发现周边不知为什么突然多了许多无人机。 那些无人机隐没在密集的虫群里，每当战舰经过，便冷不丁撞上去，随即炸开，喷溅出浓稠的金黄色虫蜜。 路衍看得都愣了一下。 有战舰在对无人机进行扫射，被伊修斯下令阻止。 被扫射炸开后的无人机同样会喷溅虫蜜，太空中没有重力，虫蜜便会星星点点地散荡在四周，依旧会不断吸引大批虫群，并沾在来回穿梭的战舰上。 伊修斯环顾四周，发现情况跟他预料的一样——虫潮引爆点处并没有人，只是一堆利用智能系统操控的无人战备装置。 瓦伦丁怕是下了血本。 且不说把虫蜜当做榴弹用要花多少钱，当今虫潮战场上，能抵御虫群袭击的无人战备装置，需要极其完善和精妙的智能防御系统，造价高昂到连帝国联盟军团都消耗不起。 所以至今为止人们也只能亲自上阵，依靠精神力和机甲解决虫潮。 伊修斯吩咐菲克斯：“找找它们的控制基站在哪儿。” 无人战备装置依托于控制基站，一般都会临时搭建在太空，大概率也是发射虫潮□□的地方。 菲克斯释放大规模探测信号，开始在漫无边际的虫群宇宙中寻找。 伊修斯继续搜寻附近的虫王。 虫王数量在战队狙击下不断减少，正常情况下，虫群们会在虫王死掉后自行退回虫洞。 可或许是因为虫蜜的存在，虫潮非但没有削减的趋势，反而从未曾闭合的虫洞中，涌出了更多的虫子。 伊修斯看着战队不断攀升的死亡数据，脸色越发阴骘。 菲克斯忽然响起提示声：“监测到控制基站方位。” 伊修斯迅速调转战舰方向，顺手揉了下路衍的脑袋：“再撑会儿。” 他能察觉到怀中omega的脱力，两只手都快搂不住他的脖子。 伊修斯驾驶战舰，朝菲克斯提示的方向迅速掠过，看清那是一个被层层防护力场包拢的中型基站，规模类似于一艘星舰大小。 他试着发了一枚导弹过去。 在防护力场的阻拦下，导弹还未靠近，就被干扰了路径，不受控制地拐向另一边，片刻后炸毁在密密麻麻的虫群里。 伊修斯蹙眉。 思索半晌，看样子只能通过精神力定位，人为冲过去把它毁掉。 这么想着，他扫了眼战场上无处不在的无人机，以及在无人机干扰下捉襟见肘的战员们。 看样子只能自己上了。 他向菲克斯描述了自己的作战策略。 菲克斯立刻阻止道：“先生，这是自毁式攻击。” 伊修斯冷笑：“毁不了。” 他驾驶主战舰在空中兜了个圈子，依靠高阶精神力截获所有战员的战舰，强迫他们从战场核心位置撤退。 然后接连给菲克斯下了几条命令。 尽管菲克斯接二连三地提示“冒险”、“风险过高”、“模型演算失败概率超过百分之七十”……但伊修斯不管，强迫菲克斯执行命令。 人工智能没办法，只能按照他的指令一一做下安排。 …… 片刻，菲克斯监测并计算出了周边所有无人机的定位，用光屏投放出一个将其串联起来的线路。 伊修斯驾驶主战舰，从第一架无人机的位置起始，撞过去。 并在靠近的一瞬间，点射无人机，将其炸开。 无人机内贮藏的虫蜜喷溅而出，尽数沾染到主战舰上。 一架接一架，主战舰上覆盖的虫蜜越来越多。 四面八方的虫群蜂拥而至，如同疯了一般，拧成一股汇聚的旋风，尾随追逐伊修斯的主战舰。 场面颇为骇人。 “先生，速度已经到极限了！” 菲克斯“嘀嘀”警报着提示。 伊修斯一手操控战舰，一手“咔哒”一声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低头看了怀里的omega一眼。 机械义肢将路衍紧紧箍住，嘱咐道：“抱紧了。” 路衍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伊修斯伸手替他带上了氧气面罩。 精神力迅速蔓延开，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精准锁定了控制基站的坐标。 同时调转炮头，一口气清空战舰所有火力，从漫无边际的虫群中，自上而下开辟出一条干净的通路。 菲克斯在一旁倒数计时：“七秒，六秒，五秒，四秒，三秒……” 数至最后一秒时，主战舰舱门弹开，伊修斯拉下自己的氧气面罩，抱着路衍从驾驶舱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主战舰裹挟着后面龙卷风一般密集可怖的虫群，分毫不差撞向控制基站。 火光在深空中骤然炸开，如同一场无声绚丽的璀璨烟花。 伊修斯将路衍护在怀里，阻挡背后灼烧的热度。 星航服推进器启动。 两人避开虫群，在茫茫无尽的太空中，从刚刚清理出的那条通路中笔直坠落。 ----------------------- 作者有话说：ps：真空中粒子震颤引发耳鸣、气体分子传播这些来自百度民科，没什么科学性，只是为了剧情设定，勿究。 第43章 心跳声在彼此胸腔雷动。 真空中没有空气, 路衍却听到耳边仿佛呼啸的声音。 他大着胆子从伊修斯怀中睁眼，看到仅仅露出一线的幽邃深空两侧，密密麻麻的虫群正在向两人合拢。 路衍心跳猛地加速。 通讯器中传来伊修斯淡淡的声音：“别怕。” 路衍下意识偏头, 隔着氧气面罩, 即便看不太清对方的面孔，但从对方依旧稳定的心跳中, 汲取到了一些安全感。 两人下方有前来接应的星船, 也有早已护航在旁的战舰不断清除朝他们靠拢过来的虫群。 可虫子实在太多，不可避免会遗漏一两只。 伊修斯用机械义肢护着路衍，腾出另一只手，一边往下坠落, 一边用光枪不断点射虫子。 “怕就别看。” 察觉到怀里路衍越发猛烈的心跳, 伊修斯又补了一句。 可路衍控制不住自己不看, 铺天盖地的虫子离他近在咫尺，但凡伊修斯打空一枪…… 他闭了下眼，又睁开, 如同诅咒应验似的, 一只从伊修斯背后靠近过来的虫子, 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路衍：“！！！！！” 伊修斯察觉到了，但没来得及转身, 电光火石间, 他下意识是想把小omega从怀里推出去。 机械义肢抵虫子一口无关紧要, 路衍可不经咬。 但“嗡”的一声, 一层淡蓝色的光纹护盾突然从两人身后张开。 飞过来的虫子一头撞到路衍及时打开的护盾发生器上，被力场“砰”的一下弹开。 伊修斯也愣了一下。 片刻，他看向怀中止不住微微发抖，却一眼不眨死死盯着眼前虫群的omega, 忍不住轻笑一声：“干得漂亮。” …… 两人顺利降落在了前来接应的甲板。 路衍几欲脱力，被伊修斯放下来的一瞬间，差点跪到地上。 伊修斯又扶了他一把。 “先把他带回去吧。” 看着小omega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伊修斯没敢在这种时候再对他进行精神力倾泻。 尽管反噬症状不断加剧——虫潮规模太大，即便有路衍的信息素安抚，伊修斯对精神力的消耗也近乎压榨。 好在战况已基本稳定，虫王都已经被清剿的差不多了，控制基站已毁，唯一难处理的就剩散落在周边的虫蜜…… 伊修斯吩咐赶过来的两个小菲克斯，让它们把路衍先送回自己休息舱里。 他的休息舱配有临时医用系统，可以快速检查路衍的身体有无异样。 路衍被小菲克斯们扶了回去。 伊修斯转头又登上了另一辆备用机甲。 …… 路衍在休息舱做了一番检测，好在只是脱力和受惊过度。 补充了两支营养液，便渐渐缓过神来。 小菲克斯建议他休息一会儿，并将舱室里的单人自动沙发展开，改造成一个可以靠躺的长椅。 路衍靠在长椅上，朝舷窗外看了一眼。 战舰依旧在虫群中穿梭，但虫群密度已明显见底，战场也逐渐空旷起来。 他闭了闭眼，实在困乏，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是被开门的动静惊醒。 第60章 路衍从长椅上起身，见伊修斯推开舱门进来。 伊修斯步伐沉重，一边解沾满虫血的星航服，一边抬头看了一眼。 他神情冷淡倦怠，眉眼中满是极力忍耐精神力反噬的烦躁，看到路衍后，眯眼努力辨识了半晌…… 似乎才想起是自己把路衍安排在了这儿。 犹豫片刻，伊修斯转头先进了洗漱间。 十多分钟后，从洗漱间里出来。 他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径自拉过另一只座椅，仰头坐下。 两人并没有说话。 路衍起身，朝舷窗外看了一眼，虫潮已经退却，宇宙中飘荡着蓝色的虫血和残余的虫尸，还有穿梭其中清理战场的舰艇。 他转过头，小声问伊修斯：“先生，结束了吗？” 伊修斯单手撑着额头，背部似乎被虫子尖锐的利爪划了一道，露出略带感染迹象的伤口，一只从舱壁里探出来的机械手臂正在为他清理。 他表情恹恹，并没有回答路衍的问题，片刻后，只冲路衍招手，嗓音低哑道：“过来。” 路衍心知肚明，立刻起身过去。 伊修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alpha似乎极其乏力，下颌在路衍矮了一头的脑袋上靠了靠，伸手摸索到omega后颈娇嫩的腺体。 腺体部位敏感，路衍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会有点疼……”伊修斯难得语气温和，低头对路衍说，“忍忍。”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症状严重到了什么程度，眼前重影花到几乎看不清东西，脑海中尖锐的剧痛一阵又一阵，耳边还有起伏嗡鸣的幻听，仿佛虫群在他身边并未离开。 ss级的小omega也不一定能受得住。 但路衍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橙花信息素味道，伊修斯熟悉这种气味，又刚刚得到过这种信息素的安抚，心里稍微有点踏实。 却还没来得及俯身，将唇齿覆上路衍后颈，菲克斯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先生，有陌生信号接入。” 伊修斯抬头，努力汇聚了一下涣散的视线。 陌生信号，可能是附近星球的求援。 这场虫潮规模太大，波及范围太广，整个星域都不可避免会受牵连，有些星球或许受灾严重。 伊修斯闭目缓了片刻：“接吧。” 信号接通，菲克斯在他面前投放出一个光屏。 光屏中出现的却是一张伊修斯并不想看见，虽不相识，但又分外熟悉的脸。 帝国太子瓦伦丁端坐在宫廷昂贵奢华的高背椅上，视野居高临下，淡漠地将目光扫过来。 看到伊修斯，他唇角率先勾起一道冰冷的笑。 瓦伦丁语气轻轻柔柔，宛如夸赞道： “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战役，不愧是虫潮战场上的杀神，我还以为运气好的话，能一不小心把你干掉，可惜……喜欢我送给你的这场礼物吗？” 伊修斯脸色骤暗，厌恶和烦躁几乎从眉宇间涌出来，对菲克斯下命令：“断开……” “别急嘛，尹修。” 瓦伦丁唇角弧度放大，眼神里闪出些许漫不经心的调侃和威胁，“尹姝钺与闻沅之子，整个星际宇宙的罪人……你想让我把你这个身份给公布出去？” 伊修斯厌烦闭眼，沉默片刻，暂停了对菲克斯的命令。 路衍窝在伊修斯怀里，出乎意料捕捉到些许关键词：尹修？尹姝钺与闻沅之子…… 伊修斯？ 他不可思议地朝伊修斯看过去。 这时，系统“叮”的一声在他脑海中弹出：“恭喜挖掘到关键剧情线索——伊修斯的真实身份。角色奖励发放……” 路衍：“闭嘴。” 他还想听清瓦伦丁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瓦伦丁没再就这个话题开口，反而将目光落到了路衍身上。 在看清被伊修斯抱在怀里的omega是谁后，他云淡风轻的眸子骤然划过一丝狠厉。 瓦伦丁冷冷抬眸，对伊修斯说：“看样子我放出去的不成器小狗，倒成了你的助力。” 路衍：“……” 你才是小狗，你们全家都小狗！ 瓦伦丁目光讥诮的又盯过来，似乎颇有些不甘心的说：“区区一个s级，尹先生需要的话，我可以多送你几只，何必留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身边，不怕将来再被他给卖了？” 路衍想，很好，原cp真是一门心思想要我死。 他不安地看了伊修斯一眼，怕对方真答应了这狗屁条件。 却见伊修斯表情倦淡，受精神力反噬困扰严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瓦伦丁的话，只是盯着光屏，沉默不语。 路衍低低叫了他一声：“先生？” 伊修斯将目光垂下来。 路衍看清了对方眼中无法聚焦的躁郁视线。 静默半晌，路衍忽然将头转向瓦伦丁：“谁是s级？太子殿下高高在上，s级omega也只配让你当成物件做交易，但不好意思，我是ss级，是先生亲自开着战舰救回来的，什么吃里扒外，太子殿下狠毒在先，一言不合就要杀我，反怪我投靠别人？” 说着往伊修斯身边靠了靠，不遗余力释放出安抚信息素。 清甜的橙花香气令伊修斯因反噬症状而滞涩的思维清醒了些，他看向怀中的路衍，竟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omega想方设法活命的话术过于直白，也不知是不是昧着良心。 但他愿意看瓦伦丁吃瘪。 于是伊修斯打开终端，把路衍先前给他发过的消息找出来，展示给瓦伦丁看： “有没有吃里扒外我不知道，但看起来殿下是不太会收买人心，否则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暗桩在事变前给我通风报信……没有这条消息，我可能真就死在你当初的埋伏里了。” 只见伊修斯用光屏投出来的，赫然是路衍当初从厄尔斯星球跑路时，留给他的最后那条：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活下去。】 瓦伦丁表情未变，眼底却一瞬间如同结了冰般。 他就知道，当初如此精密隐秘的埋伏，伊修斯明明已经走到近前了，怎么可能会忽然察觉，致使他功亏一篑。 若当初伊修斯死了，如今的他又何必如此捉襟见肘，还要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跟对方再次谈合。 瓦伦丁将目光又投向路衍。 恨不得隔着光屏将这小omega杀死。 路衍视而不见，偏头躲进伊修斯怀中。 是你想先杀我的。 半晌，瓦伦丁平复心情，再次做出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 “罢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旧事，我是来跟尹先生谈生意的。你我之前虽有过摩擦，但既然都没有把各自的身份透露出去，也算是种诚意，我对尹先生想要拿下的编外星群并无兴趣，而尹先生也见识过我的手段——若我要拦你，也一定办得到。” 伊修斯冷淡看着他。 瓦伦丁：“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各自为彼此行个方便，你带队远征，刚刚那一战消耗剧烈，想来很需要芯核吧？先前的贸易可以重新续上，流程彼此都熟悉，也不用多说什么，如何？” 伊修斯垂下眼眸，并未答复。 瓦伦丁：“不光这些，要不是你为了报复我，把异宠生意给曝光出来，这笔利润也可以是你的——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做起来，我会给你比苏理查更多的分成。我的诚意已经摆在了这儿。你也很清楚，鱼死网破对我们都没好处，不如考虑考虑，尹修？” 伊修斯依旧没理他。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瓦伦丁拉不下脸，片刻后，兀自轻哼了一声：“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该想得到办法联系我。” 说罢“啪叽”一声，自己将光屏熄掉了。 …… “先生……”路衍忍不住看向伊修斯，喃喃问道，“您不会接手异宠生意的，对吧？” 以前路衍或许怀疑，可从菲克斯口中得知伊修斯不仅收敛过阿凯的尸身和他父亲的遗物，还打算将东西还回去，他便觉得对方绝不会做那些。 这些事情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却是一个人心性的体现。 伊修斯没有回答，垂眸与路衍的目光对上，命令道：“低头。” 路衍微怔，片刻后反应过来，侧转过身，并用手拨了拨自己脑后的头发。 伊修斯嗅着信息素浅淡的馨香，埋首咬了下去。 第44章 意外的, 并不是很疼。 仅在犬齿咬进腺体的那一瞬间刺疼了一下，没有先前那种寒凉的压迫和胀痛感，反而如同得到安抚一样, 有种温热舒适的感觉。 路衍甚至怀疑对方不是在向自己倾泻精神力, 而是释放安抚。 第61章 可伊修斯现在的状态…… 他试探着轻轻动了一下，被对方迅速按住。 唔, 是在倾泻精神力。 只有在倾泻精神力时, 伊修斯会这么应激地不允许他在怀里稍微动一下。 路衍又乖乖安静下来，并在长达十几分钟之后，感到后颈处再次传来那种冰凉胀痛、仿佛异物强行刺进腺体的感觉。 他蹙眉忍耐了片刻。 半晌，伊修斯终于放开他。 路衍捂了捂有些酸涩发麻的腺体, 偏头看了伊修斯一眼——这次精神力倾泻的时间格外长, 伊修斯看上去也更显疲乏, 只见他闭了闭眼，似乎连话也不太想说的朝座椅靠背上躺了过去。 路衍起身，主动将温热的掌心贴向他后颈。 伊修斯分神看他一眼, 有些意外小omega居然状态还不错……他原本担心对方会直接晕过去的。 ss级omega的疼痛忍耐力还能随时间增长吗？ 没作细想, 他心底还盘旋着更多事情：瓦伦丁拿他身世做威胁、提及的合作交易；周边星群遭虫灾后如何善后；还有一些虎视眈眈的星匪, 或许会看他消耗剧烈，妄图趁火打劫…… 片刻, 伊修斯看了路衍一眼, 低声警告道：“刚刚听到的事情, 你知道说出去是什么下场。” 路衍点头。 伊修斯是尹姝钺和闻沅的孩子……路衍很快想起当初被伊修斯坑着去玩仿真游戏时, 对方频繁跳过游戏剧情的作为，以及在通缉令上看到的那个九岁孩子。 “……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们就是恨他。” “孩子又如何？谁让他是那两个罪人的血脉，全宇宙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一万次。” 这是伊修斯对通缉令上的自己的评价。 路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算算时间, 从那张久远的通缉令发布，到如今，已经过了一百多年。 星际时代人们寿命长，大都看不出真实年龄，而当初那个梳着丸子头，背着书包，对镜头笑眯眯，仿佛没有任何忧虑的小孩，已经成了在编外星群提起名字就会让人畏惧的，所谓的虫潮战场上的“疯子”。 怎么会是疯子呢？ 路衍想，他明明亲眼看着伊修斯在战场上救了那么多人。 迟疑片刻，他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一个被全宇宙通缉的九岁孩子，没有父母，肩上扛着本不该他担、他也完全担不起的罪孽，是怎么从帝国联盟流落到编外星群，又怎么成长为这个样子的？ 伊修斯低头看路衍一眼，并未回答。 一百多年的时光，从赖厉将军为救他在虫潮中尸骨无存，到逃生路上断掉一条手臂…… 菲克斯执行强制命令把他带往编外星群，又把挣扎着想要回家的他强行困在休眠仓中，休眠了整整四十年。 四十年后醒来，伊修斯发现世界翻天覆地，父母的罪盖棺定论，而他的家乡联盟主星，成了一片被虫潮屠戮后的废墟。 新的联盟主星上钉着他父母的耻辱柱，星际里到处传他的通缉令，他不明所以，也不知所措，更不敢暴露身份，只能磕磕绊绊在陌生荒僻的星球求生。 不会当地语言，走到哪儿都被排挤和欺负，几十岁的身体里装着的却是一个九岁小孩的灵魂，面对嘲笑和侮辱不敢还口，只能拼尽全力地适应，想方设法活下去。 菲克斯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也是他身边唯一的监护人和朋友…… 伊修斯闭了闭眼，把过往一切像尘埃般从脑海中扫除。 片刻，他放开路衍，淡淡道：“你回去吧。” * 路衍走回自己的休息舱。 系统声音“卟滋卟滋”两声，适时在他耳边响起：“现在可以说了吧？” 路衍关闭舱门：“说吧。” 或许是被路衍认真推进任务的态度感动到，系统这次格外配合，欢欣鼓舞地播报道： “恭喜宿主挖掘到关键剧情线索——伊修斯的真实身份！角色奖励发放：依据原身身份属性，匹配对应buff加成，体力加成、武力加成、反应能力加成三选一！” 路衍眉头一挑，还有这种加成？ 体力值，武力值，反应能力……倒跟原身希尔的间谍身份挺契合的。 路衍问：“只能三选一吗？” 这三种加成看起来都挺有用，比什么菟丝花buff好多了。 系统梆梆梆敲打：“人不能太贪心！破解一个主要剧情点可以得到一次buff加成，你后续多多努力，当然就有机会得到更多啦！” 话里话外暗示路衍不能躺平，还得再接再厉，卷起来。 路衍：“好吧，那我选体力。” 他现在的体力值实在是捉襟见肘，几乎限制了他作为ss级omega的能力。 系统“叮咚”一声，提示选择成功，并弹出一个电子烟花，庆祝道： “恭喜宿主获得体力值加成100%！” 100%，那还挺多的…… 路衍仔细算了算，折减去先前菟丝花buff削弱的，多少还能赚点。 对一个omega来说也算不错了。 正想找个东西试试体力值提升后的感觉，却见系统在他面前又弹出一个面板： “彩蛋剧情探索度达50%，解锁彩蛋剧情可获得‘系统许愿瓶’一个，对您以后的穿书任务助益良多！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路衍一愣，问：“什么是彩蛋剧情？” 系统解释道：“虽然书中世界在脱离作者掌控后会自行演化，但毕竟整个故事是由作者创作的，就算烂尾，也还是汲取了一部分作者本人的想法，也就是作者对结尾的设定。这些设定在烂尾前没有写到，所以不一定会对整个世界带来影响，但也算是一种小小的伏笔，就是彩蛋啦！” 看到路衍皱眉，系统连忙又说：“这个不算在任务完成度里！只是你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个彩蛋剧情，能不能完成都无所谓的！哈哈……” 干笑两声，生怕自己摆烂惯了的咸鱼宿主一时觉得麻烦，又想躺平。 路衍费解回忆：自己先前做的哪件事，算是触碰到了彩蛋剧情？ 想问系统，系统却忙不迭跟他说拜拜：“这个我不能告诉你！继续加油吧，没准儿能自己找出来，我很看好你哦！” 路衍：“……” 好吧。 他在舱室内活动了两下子，提升过体力值后感觉身体是有劲了些，但不知为何，整个人还是有些困倦。 腺体也有些热热麻麻的…… 嗯，可能是被咬太久了。 路衍不为难自己，干脆在床上躺了下去。 他打开终端，想了想，给林杨发消息：【你还好吗林先生？有没有受伤？】 有用的人际关系得维护一下。 片刻后，林杨给他回复： 【我没事，我是领航员，战场上不出舱。】 【星河受伤了，有点严重。】 【还有很多战友情况也都不太妙，该死的……附近星球也受了波及，收到不少求援信息。】 【忙都忙不过来。】 说着给路衍发了一张医疗舱内的动态影像。 路衍点开，见不少在战场上受伤的星航员都在舱内躺着，医疗小机器人在舱内来来往往，蓝色虫血和人类鲜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场面分外惨烈。 他盯着画面沉默了一会儿。 想起伊修斯跟瓦伦丁方才的那场通讯，路衍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 因为这场战役，他对原著中设定的正反派印象彻底推翻。 在瓦伦丁风轻云淡引爆大规模虫潮、无视附近星域死活、并试图跟伊修斯谈异宠生意的时候，伊修斯却在熬着精神力反噬，给这场波及众多无辜的惨烈战役收尾。 什么虫潮战场里的疯子，瓦伦丁才是真正的疯子！ 路衍心底泛起一阵难言的愤慨，又不知如何发泄，只能关闭了影像画面。 他突然非常想了解伊修斯的过往。 不止是为了做任务，而是出于一种说不清的冲动——他想了解这个人，没有被作者安排过的，只因这个世界的存在，而自行生长出来的血肉和过往。 林杨或许知道。路衍想。 林杨跟伊修斯很熟的样子……毕竟连自己在仿真游戏里被吓哭这件事，伊修斯都会跟他说。 找个什么机会问一下？ 这么想着，他悄悄瞄了眼旁边的小机器人菲克斯。 不能是现在——虽然他跟林杨暗通款曲，偷摸从林杨嘴里打听过不少事情，但那些消息大部分无关痛痒。 菲克斯即便监视，也大概率觉得这些鸡毛蒜皮的消息没必要给伊修斯汇报。 第62章 伊修斯的身世就不一定了，这种才被警告过“知道是什么下场”的问题，菲克斯肯定要给自家主人告一嘴。 路衍默默收起了自己的终端。 还是找个其他机会，想办法打听一下吧。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路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 好像躺着躺着就闭了眼，莫名其妙地感到格外困乏。 半梦半醒中，他觉得自己腺体部位有些难受。 一股又热又胀的感觉…… 路衍伸手蹭过去，发现腺体部位似乎肿了起来，而且有些发烫。 而且浑身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连抬胳膊的动作都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不是刚提升过体力值吗？ 系统又在骗他？ 路衍心底莫名有些烦躁地想。 他翻了个身，觉得舱室里也好热，浑身上下像着火了一般。 以为是室内气温没有调节好，路衍叫菲克斯：“菲……”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好干，嗓音也哑哑的，说话都有些费劲。 想喝水。 于是路衍又冲菲克斯喊：“水……” 菲克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圆滚滚的分体小机器人伸出两条机械手臂，先给他倒了一杯水，又用另一只机械手臂碰碰他：“路衍先生？” 路衍被吵醒，艰难地睁了睁眼睛，看到周围熟悉的舱室。 转头，又看到小机器人递到他跟前的水杯。 恍惚了半晌，路衍软绵绵从床上坐起，伸手刚要把水杯接过去，结果“哧溜”一下……手根本没有力气。 小机器人眼疾手快地伸出第三条机械手臂，接住差点被路衍砸到地上的杯子。 杯子无恙，水是完全洒了。 机器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任劳任怨地埋头清理了一通。 然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卡通眼睛，对路衍说：“路衍先生，你好像有点不正常。” 路衍：“……” 是有点儿……但别说的那么难听，他可能只是病了。 或许是在虫潮战场上消耗过度。 这样想着，路衍对菲克斯道：“帮我量下体温。” 这是他作为一个穿书者最熟悉的判断生病的方式，但身为超智能服务体的人工智能菲克斯显然不止会做这么简单的检查，它直接从医疗舱里调来了一个护士小机器人，从头到脚帮路衍检查了一遍。 护士小机器人很快在路衍跟前投放出一张光屏，分析他的各项身体指标。 片刻，十分认真地对路衍说：“路衍先生，您没有生病，只是您的热期到了。” 第45章 热……期？ 路衍反应了半晌这个词, 猛然想起来它意味着什么。 淦。 系统给他的第二次菟丝花buff里面有热期频次增加——正常情况下，高阶omega的热期频次跟alpha一样，一年只有两次, 而路衍抵达这个世界其实才不过半年的时间。 路衍无语地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 片刻，露出一双眼睛问菲克斯：“有没有抑制剂用？” 抑制剂可以减轻热期症状, 原著里希尔一直是靠抑制剂度过热期的。 护士小菲克斯与圆滚滚小菲克斯对视一眼, 圆滚滚小菲克斯道：“当初启程时的物资清单里没有这个。” 路衍：“……” 是了，他是唯一随行的omega。 大部分alpha战员的信息素等级不过a级，没有那么剧烈的精神力反噬症状，在没有omega的情况下, 基本可以靠舒缓剂缓解, 唯有伊修斯反噬症状格外强烈。 星船战备物资是为大部分战员准备的, 抑制剂这种特殊用品，需要路衍自己准备。 可这辈子第一次当omega的路衍哪里想得到这些？ 目前星船停驻在还未清理干净的虫潮战场，得过好久才能到下一个站点, 而附近航路阻断, 临时往返购置也不可能。 路衍认清这个现实, 再次把头埋进枕头里，想亖一下。 片刻, 他抱着微薄的希望问菲克斯：“ss级的热期会持续多久？” 原著里身为a级omega的希尔热期大概要持续三到五天, 症状包括但不限于燥热、情欲上涨、无法缓解的失力和腺体胀痛……严重的情况下会陷入昏迷, 并无法控制散发求偶信息素。 原身希尔是个很谨慎的人, 热期临近前从来为自己备好抑制剂，也会刻意避开伊修斯。 身为ss级的他或许…… 菲克斯说：“根据以往资料显示，s级以上omega的热期大多会持续一周以上，症状往往比低阶更严重, 在没有相同等阶的alpha提供临时或永久标记的情况下，需要额外加大抑制剂用量，但也要注意过量使用抑制剂所带来的后遗症，比如信息素调节紊乱、情绪异常等。” 路衍：“……” 又亖了一下。 ss级果然比a级更严重些。 他犹豫片刻，再次抱着更加微薄的希望问菲克斯道：“那……有没有别的，除了用抑制剂和让alpha提供标记以外，就能缓解热期症状的办法？” 小菲克斯数据运转了一会儿，试探着给出一个答案：“意志力？” 路衍：“……” 找个地方埋了他吧。 路衍第三次将头埋进被子里，感到前途一片抓马。 目前看来，唯一能为他提供临时标记的alpha只有伊修斯，但…… 路衍回忆原著，希尔从来没有主动与伊修斯发生过关系。 抛开希尔本人对伊修斯表面逢迎、实则抗拒的心理不谈，他不过是对方养在身边的一只金丝雀，用作缓解精神力反噬的人形药物，没有让伊修斯为他服务的道理。 路衍没胆子提出来。 况且……他心里也有稍许的拧巴和别扭。 睡人和被睡是两回事，路衍虽然很看得开自己目前的身份，但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怎么会不幻想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发生呢？ 他决定忍忍。 菲克斯：“其实先生……” 路衍干笑两声，迅速打断道：“不用！那个，我……决定磨炼一下自己的意志力！” * 时间再次不知过了多久。 舱室里静悄悄的，路衍的呼吸声越发显得急促。 企图磨炼意志力的他已经毫无知觉地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燥热和情欲在血液里涌动，路衍辗转反侧，脑海里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过往的记忆如同幻觉一样在他脑海中轮番浮现。 他想起自己在大学时其实喜欢过一个人…… …… 路衍很早就清楚自己的性向，只是怕爷爷他老人家受不了，一直没敢出柜。 大二时他喜欢过一个学长，那学长看起来冷冷的，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但在路衍爷爷周末来看他，因穿着破旧、又背着大包小包麻袋的特产遭同学嘲笑时，学长站出来帮他说过话。 路衍其实不觉得爷爷丢脸，但有人愿意在那样的境地里为他站出来，他十分感激。 后来跟学长走近了些，发现对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难以相处，甚至十分热情，时不时给他分享一些学业的指导。 两人兴趣投机，话题聊得也越来越广，很快处成了朋友。 直到学长毕业那天…… 路衍其实怀着坦诚的心思——他知道学长是直男，也从未想过跟对方发展什么关系，只觉得是朋友，说出来似乎也无妨。 可学长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厌弃与嫌恶，仿佛沾上什么脏东西一般：“你是同性恋啊……” 后来学长就把他拉黑了。 路衍陷入了很长时间的迷茫，他不明白，仅仅是因为性向的问题……两人此前明明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那些彼此分享过的学业，理想，未来，学长对他说过的鼓励，对他性格的赞许，仿佛一瞬间都成了笑话。 此后，他不敢再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的性向。 也因为这件事，无端害怕别人喜欢的不是真实的自己。 直到大学毕业那年，爷爷去世了。 此后，他再没有其他亲人，也没交过太知心的朋友。 生活对他还是艰难了些。 路衍又回忆起自己在出租屋里的日子，生病高烧，没有人照顾，请假被驳回，领导发来消息：能干干，不能干就滚，有的是人想要这份工作。 他只能晕头转向从床上爬起来，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去拿快递小哥送来的药。 还要头晕眼花地给自己烧水…… * 伊修斯经过路衍的舱室，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哐咚”一声。 第63章 伊修斯：“？” 跟在他身边的菲克斯立刻调出监控。 监控画面里呈现出路衍穿着睡衣、面色潮红，似乎不小心从床上跌下来，又一脸茫然地伸手胡乱抓周边物品的样子。 圆滚滚的分体小机器人想扶起他，被路衍受惊般甩开。 路衍眼神模糊不清地盯着小机器人伸到他面前的机械手臂，机械手臂灰突突的，金属质地，在他面前来回移动，被路衍一眼认成别的东西。 路衍抱头在舱室里到处躲：“有老鼠！房东！你这里有老鼠！快走开！别来咬我！呜呜呜，我明天还要上班……” 伊修斯：“……”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刹那间，一股浓郁到近乎令人窒息的橙花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 伊修斯猝不及防，几乎打了个激灵。 旁边本打算阻拦他的菲克斯将机械手臂讪讪收回去：“正想提醒您，路衍先生最近处于热期……” 伊修斯：“……” 舱室里满是迷人的求偶信息素，他是个alpha，很难不在这种环境下起反应。 伊修斯几乎下意识就想把舱门合上退出去，但看了眼路衍抱头坐在地上，神志不清、一脸焦灼无助的模样…… 伊修斯转头问道：“怎么没有给他拿抑制剂？” 菲克斯：“星船上没有，以前都是路衍先生自己准备的。” 伊修斯：“……他忘了？” 菲克斯：“根据以往的记录，路衍先生热期时间比以往提前了些，可能他自己也没预料到，或许是进阶分化为ss级的原因。总之……确实没准备。” 伊修斯蹙着眉又看了路衍一眼。 小omega听到动静，也抬头朝他看过来，露出一脸脆弱无辜的神情。 看着有点可怜。 伊修斯皱眉半晌，最终决定管管。 他关了舱门，避免这股过于浓郁的信息素蔓延到星船上，然后俯身，将路衍从地上抱了起来。 omega热期时的身体比平常更加软，浑身散发着滚烫灼人的热度，并且在被他抱起的一瞬间，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蹭。 伊修斯按住对方猫一般粘人乱蹭的动作，伸手探到他后颈处发热肿胀的腺体。 路衍身体微微一颤。 他仰起头，因热期而盈满水汽的潋滟琥珀色瞳孔望向伊修斯。 路衍微蹙着眉，一副难受的快要受不了的模样，声音里带着点鼻音，仿佛要哭出来：“我好难受……” 伊修斯沉静如水的面容像掉了一片叶子的湖泊，起了些微微的涟漪。 他压抑心绪起伏，按住路衍：“别动。” 但路衍嗅到伊修斯身上属于alpha独特的信息素气息，格外温凉，舒缓……闻一闻就仿佛能缓解他遍体的焦渴和燥热。 他像在沙漠中找到水源的旅人，拼命挣扎着往对方身上蹭，一边蹭还一边带着哭腔哀求：“帮帮我，我真的……好难受……” 伊修斯因对方湿漉漉的眼和极尽哀求的语气闪神了片刻，本也没钳制得太紧，被路衍一下子挣脱了。 路衍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前是谁，只是嗅着那股好闻的气息，一口啃上去。 伊修斯：“……” 小omega用力得很，像只发疯的狼狗似的，直接将牙齿嵌进他皮肤…… 第二次了。 伊修斯忍无可忍，揪着路衍的脖子一把将他拎开，另一只手钳住对方咬人的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 路衍无辜睁着眼睛看他一会儿：“伊……” 路衍意识混乱，记忆也模糊不清，看着伊修斯，一会儿想起自己刚穿书过来，被对方按在床上，一会儿又想到这人抱着自己穿过漫天的虫群，跟原著里设定的反派大有区别。 路衍喃喃道：“你……不是反派，你和瓦伦丁……他才是……坏人。” 伊修斯微蹙起眉头，心想，什么？ 什么反派？坏人？ 路衍突然又哭起来，想起自己这一路上的委屈：“呜呜呜，我不想当瓦伦丁的cp，他要杀我……这任务太难了！该死的系统，把我丢进这里，原著写的什么狗血感情线啊呜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不忘朝伊修斯怀里蹭过去：“你才是好人！我要抱你的大腿……呜呜呜，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呜呜……” 伊修斯：“……” 小omega看起来像中了邪。 伊修斯听不懂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既受不了对方在自己身上来回乱蹭的动作，也受不了一屋子浓郁的求偶信息素味道。 他决定速战速决，于是按下路衍的头，打算给对方一个临时标记。 路衍没来得及再挣扎，被伊修斯俯身咬上腺体。 舒缓清冽的alpha信息素注入，路衍顿时清醒了许多。 …… 几分钟后，伊修斯放开他。 路衍起身，眼睛依旧红红的，眼角挂着些残留的泪珠。 他眨了眨眼，恍惚识别出自己当下的处境。 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伊修斯，路衍张了张嘴：“先生……” 伊修斯有些不耐烦，几乎快要压不住浑身被路衍勾起的躁动。 他本想迅速把路衍推开，走出这个舱室。 但看着对方呆呆的、才刚刚缓过神来的脸…… 伊修斯心念电闪，突然觉得有必要问些什么。 他垂眸望向小omega：“你刚刚说的反派、cp、系统，还有什么任务，原著……都是什么意思？” 路衍表情滞了片刻。 他脑袋宕机，心想，天啊，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完全想不起来！ 伊修斯审视的目光像要把他穿个洞，路衍下意识想找借口，可脑子还是懵的。 思维像灌了浆糊一样，热期带来的情欲还未能完全平息，周边则浅浅弥漫着alpha令人上瘾的清酒信息素味道。 是伊修斯身上的气息。 路衍注意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并迅速跑神，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伊修斯的嘴上。 好看的唇形。他想。 薄了些，但不像看上去那么冷硬。 其实有些软软的。 两人以前亲过。 …… 这个念头在路衍脑子里成形的那一刻，其他所有想法就都不重要了，他像是在伊甸园里被禁果引诱的夏娃，脑海里翻涌起暧昧记忆的一瞬间，便不由自主吻上去。 辗转，流连。 信息素的味道更浓郁了些。 …… 伊修斯实在愕然，又或许因纵容而忘了阻止。 路衍越吻越深，最后闭着眼睛想，原著里写希尔厌恶伊修斯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可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喜欢？ 明明是那么好闻的气息。 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有没有被对方喜欢一点？ 要是对方也喜欢我，多好。 第46章 伊修斯此时唯一的想法是：好大胆的omega。 以前可从不…… 没想完, 路衍明显欲求不满，在伊修斯回神要把他拽开时，更加用力地欺上来。 滚烫柔软的身躯紧贴伊修斯胸口, 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伊修斯：“……” 方才的临时标记似乎完全没起作用？ 伊修斯这辈子也没被人这样压过, 本就忍不下的躁动被对方火上浇油般勾起，愈燃愈烈。 他迟滞片刻, 忽然一手揽住路衍的腰肢, 起身一个翻转，将小omega按倒在床上。 监控系统菲克斯“哔哔”两声，主动切断了监控线路。 …… 路衍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片刻后反应不及地看向骤然压在自己上方的人。 伊修斯蓝眸低垂, 视线里闪出些危险, 如同捕获猎物, 漫不经心挑动手指，轻易扯开了路衍宽松的睡衣。 omega落入他掌心，路衍被撩得一阵酥麻, 急促喘息了半晌, 神智被迫清明, 下意识企图躲闪。 伊修斯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又在他腰窝不轻不缓地按了一下。 路衍轻呻一声，顿时没了力气。 伊修斯熟悉这具身体, 知道如何掌控怀里的小omega, 希尔也向来隐忍, 总是迎合着配合他的兴致。 可当伊修斯想将路衍翻个身, 从背后压过去时，路衍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不……” “……”伊修斯看他半晌，“你说什么？” 希尔从来没在他面前忤逆过。 路衍微微抿唇，眼角泛红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想哭, 喃喃道：“我害怕……” 伊修斯：“……” 他认真盯了路衍半晌，放弃动作，指尖扫了扫omega弧度优美的下颌，低声问：“你怕什么？” 第64章 路衍轻喘了几息，纵然意识有些混沌，可他很清楚此刻发生的一切。 继承过希尔的记忆不假，对他而言却是第一次。 浅金色的睫毛轻垂下来，紧张地颤了颤，掩下瞳眸中几乎克制不住的恐慌。 被伊修斯一眼不差地看在眼里。 路衍偏了偏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只能略带讨好地蹭了蹭伊修斯的手。 伊修斯默然半晌，似乎被omega乖巧的模样打动了，心底升起一丝罕见的柔软。 他动动指尖，又轻蹭了蹭路衍羽翼般微微颤动的长睫，妥协道：“好，那就这样看着我。” …… 头顶有嵌在舱室壁顶的日光灯，路衍半睁着眼，眉头蹙紧，视线恍惚了半晌。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紧张，不安，羞耻？ 片刻后全部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和陌生感所打碎，路衍如坠深空，心底升起一阵无所依凭的紧张。 伊修斯俯身吻了吻他：“疼？” 路衍脸色惨白，呼吸都急促起来，想起原著中伊修斯是不怎么在乎希尔感受的…… 不知道希尔怎么能忍下来，他忍不了。 路衍拼命点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伊修斯皱眉，心软了一下。 路衍挣扎着喘了口气。 伊修斯摸摸他的额头，一时间居然有些无从下手。 小omega疼得看起来快要碎了，挣扎着想要推开。 他释放信息素安抚，俯身又吻了吻路衍的唇。 而路衍忽然一口咬上了他。 “……嘶。” 骤然吃痛的伊修斯先是愕然，随即升起一种又气又笑的感觉……他分明觉得对方在报复。 可怀里的人似乎跟从前不一样。 蹙眉难受的模样由不得他狠下心来。 伊修斯忍了片刻，干脆放开，重又将路衍揽进怀里，伸手顺着对方的脊背一路抚摸，耐着性子让对方适应…… * 将近两个小时后，伊修斯将怀里不知是睡着还是直接昏过去的小omega轻轻放回床上。 路衍浑身湿透，汗水黏着他薄薄的身体，浅金色长发像被洗过一样，湿哒哒贴在额头。 伊修斯用手轻轻拨了拨。 睡梦中的路衍微蹙着眉，面上潮红未褪，当伊修斯再次伸手碰到他时，眉头蹙紧了些。 伊修斯指尖一滞，将手收了回来。 他心中涌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但觉得眼前这个omega，跟从前的希尔，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希尔从不让他花心思，纵然是在床上，也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听凭摆弄的物件。 不会对他提要求，更不会做出任何反抗。 可眼前这个omega忽然变得缠人又娇气，疼了会眼角泛红地哭出来，不舒服了就推他，气急了还会一口咬下去…… 伊修斯低头，看到自己锁骨位置尚未消退的牙印。 下口是真狠。 一点没留着分寸。 他摇摇头，觉出一阵无奈。 小omega嘴里喊着“疼”“害怕”，一会儿舒服了，又主动蹭过来，迷迷糊糊地叫他“先生”…… 伊修斯第一次有种被对方拿捏的感觉。 主动问他讨要的omega令人怜惜的要命，伊修斯就算清清楚楚觉得他有问题，也还是忍不住把眼尾发红的路衍抱在怀里，哄一遍，又哄一遍。 …… 还是有些放纵了。 片刻，伊修斯平复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打了个响指，唤醒主动自闭的菲克斯，问：“带路衍回来时核实过基因身份么？” 菲克斯：“核实过。” 路衍被从铃兰城救出、带上伊修斯战舰的时候，菲克斯就趁他进阶分化陷入昏迷时，提取过基因，做了身份验证。 验证结果与从前的希尔别无二致。 这就怪了……伊修斯想，怎么同一个人，前后差别会这么大。 “身体检查有异常吗，比如……脑部芯片？” “没有异常。因为他此前的身份，对他做了格外细致的检查，确认他体内再没有任何人为改造的痕迹。” “……” 伊修斯扭头，忍不住又看了路衍一眼。 熟睡的omega眉头渐渐展开，一副安然无害的样子。 …… 罢了。 他忽然觉得没什么所谓，就算与之前不同，也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盯着。 闹不出什么差池。 伊修斯并未察觉自己对路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宽容，甚至不愿意再去细究他的身份。 他起身，离开前又看了眼小omeg潮汗未退的睡颜。 踟蹰半晌，放弃了把他惊醒的想法，伊修斯对菲克斯道：“待会儿叫醒他洗洗，别让他睡太久，热期症状退不下去的话再告诉我。” * 半个多小时后，路衍被菲克斯叫醒。 睡得其实并不舒服，浑身黏糊糊的……四处打量一圈，发现伊修斯已经不在了。 唔。 果然是金主作为，办完事就走。 路衍不甚在意地靠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 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如同做梦一般。 小机器人用机械手臂拉他：“先生让你洗洗，待会儿要再做个身体检测，看看热期症状有没有消退。” 路衍：“……” 路衍：“你先闭嘴。” 他得静一会儿，缓缓。 七零八落的记忆在路衍脑海里散落开，被他费劲地一片一片拾起，拼凑，终于回忆起诸多细节。 “唔……” 路衍将头埋进被子里，脸冒蒸汽了一会儿。 睡就睡吧，没什么，早晚的事。 路衍很看得开地想。 问题是，他好像跟原著人设彻底ooc了。 意识混沌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但被临时标记后，隐约能记起伊修斯问过“系统”、“任务”这些词。 而且…… 路衍想起自己在床上，对着伊修斯又抓又挠，疼得直咬对方，还要被对方温言哄劝的情形。 “……” 怎么办？希尔可是个牙根咬出血都要在床上表演享受的狠人！ 伊修斯怎么可能不怀疑他？ 路衍绝望地将头埋进被子里。 但闻到一股残留且浓郁的清酒信息素气息…… 迟滞半晌，又有些羞涩地把脑袋露出来。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空空如也，茫然地发呆片刻，终于恢复神智，转头看向菲克斯，问：“先生还说了什么？” 菲克斯：“先生说，如果你热期症状还不退的话，再找他。” 路衍：“……？” 这样？ 路衍：“他……没有说别的？” 菲克斯催促：“没有。但你快点下来洗洗吧！信息素监测指数都快爆表了，你可是人类，闻不到这里的气味吗？舱室里得进行强力通风，你现在一身汗，我都不敢开！” 路衍：“……” 被机器人数落一顿的他讪讪从床上坐起，披起旁边皱巴巴的睡衣，刚要下地，腿一软，差点朝机器人跪下去。 路衍：“……” 菲克斯：“……” 菲克斯：“我扶您？” 路衍努力挽回颜面：“不、不用。我只是……嗯，腿麻了。” * 接连几天，路衍待在舱室里，没再出门。 热期症状虽未消退，但缓解了很多。 他也没好再叫伊修斯——主要是担心对方会继续盘问“系统”、“原著”什么的。 目前为止，路衍没找到任何可以解释的办法，只能决定装傻充愣……不知道能不能在伊修斯跟前糊弄过去。 可几天过去，伊修斯像是把这件事忘了，没再提过。 两人不是没有见面，热期症状消退后，路衍出门活动，刚巧就撞上了走过来的伊修斯。 吓得想跑，被对方一领子拎回。 伊修斯问他：“好了？” 路衍耳根发红，鸡啄米似的点头，半晌，自认为彬彬有礼地补了一句：“那个……谢谢先生。” 伊修斯：“……” 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看，手一松，将路衍丢开。 路衍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莫名其妙冷淡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发脾气了？ 好怪。 …… 想不明白的事就直接不想。 路衍抛开伊修斯，从小菲克斯嘴里打听了点消息： 伊修斯至今没有答应与瓦伦丁的合作，不知是要刻意晾这位太子，还是根本不想答应；星船目前仍在哥涅星群停泊，但虫潮战场已经基本打扫干净，马上就预备启航。 第65章 路衍又联系上林杨，打听接下来的航程。 林杨： 【当然是去k港了，那里有好几颗矿区行星，这场战役消耗太大，得补充能源。】 【苏理查手下的星匪此前在那边搜刮过，虽然已经跑了，但不知道周遭的星球被他们嚯嚯成了什么样子，得去查探一下。】 【战员们都在养伤，alpha人手不足，估计得我们这些beta出外勤了。】 【不过也好，可以出去放放风。】 【你听说过k3570星球吗？老大说要到那边落脚。】 【……】 k3570星球？ 路衍立刻想起这是老k的母星。 菲克斯说过，伊修斯保存了阿凯的尸晶和他父亲的遗物，经过k港时会派人把东西送过去。 他问菲克斯：“我能到k3570星球去看看吗？” 他跟老k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令路衍难以释怀的事。 路衍想去见见老k的妻子。 菲克斯一如既往将消息传递给伊修斯。 片刻，伊修斯回复：“是我没给过你通讯器吗？什么话都要菲克斯递过来？” 第47章 伊修斯：“是我没给过你通讯器吗？什么话都要菲克斯递过来？” 路衍：“……？” 以前不都是菲克斯来回传的吗？ 终端还要他自己打开输入, 又不是什么战时交流，菲克斯传话本来就方便些…… 路衍不懂，但还是打开终端, 翻出伊修斯的通讯栏。 亲自给伊修斯发消息道：“先生, 我能到k3570星球去看看吗？” 想了想，又问：“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亲自把阿凯和老k的遗物交给老k妻子。” 伊修斯片刻后回复：“可以。让林杨带着你。” 过了会儿又说：“注意安全。” …… 路衍：“……” 这跟让菲克斯传话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更郑重一些？ 挠了挠头, 如果是要郑重……他又客气地给伊修斯回了句：“谢谢先生。” 通讯栏里片刻后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字样。 路衍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字样消失后，对方什么也没有发过来。 路衍：“？” * 总之，伊修斯答应了路衍到k3570星球。 林杨已经提前对这颗星球做过调查, 确认基本安全。 伊修斯所率大部队和主星船暂时停泊在k港, 林杨则带着一队挑选出来的战员, 驾驶一艘星舰，连同路衍，一起朝k3570星球驶去。 “老大居然会答应你！我还是第一次带omega出行……”林杨坐在主驾驶位, 为了方便, 把路衍直接安排在了副驾驶, 说，“你待会儿别晕舰了！” 路衍：“……晕舰也只能说明你驾驶技术不好。” 林杨：“胡说！我可是咱们战队里一等一的领航员！二十七岁那年就开始环游星域了！想当初……” 路衍及时打断道：“你跟慎卫队长最近还不错？” 林杨这段时间没再跟他提过慎星河的事, 想来是两人发展得不错, 没什么再可请教的。 只见林杨“嘿嘿”笑了一声, 嘴角忍不住上扬道：“星河上次给我送了礼物, 是他信息素味道的沐浴液，松针味的，可好闻了！你闻闻！” 说着把袖子撸起来，伸出一条胳膊, 让路衍闻他刚刚用过的沐浴液味道。 路衍没这种癖好，往后避开：“倒也不必……” 林杨：“嘁！不爱闻还不给你闻呢！你们omega懂什么？这种‘就算我没有腺体嗅觉，他也要想方设法让我了解他信息素味道’的心意才最珍贵，懂不懂？” 路衍：“……” 快住嘴吧。 不带这么秀的。 别管沐浴液是什么味道，整个驾驶舱里已经弥漫开了令人不齿的恋爱酸臭味。 路衍只能又换了个话题：“我要找老k的妻子，她叫阿吉亚，住在b28区，先生让我把一些东西带过去。” 林杨启程前听伊修斯吩咐过，此刻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个老k是什么人，跟你很熟吗？” 路衍摇摇头：“也不算，只是……” 他把当初在铃兰城遇到老k、又跟阿凯一起逃生的事情讲出来。 林杨在一旁默默听着。 路衍对阿凯的死一直有点愧疚，末了说：“如果当时我谨慎些，没有提到瓦伦丁，阿凯可能就不会……” “跟你没关系。” 林杨忽然打断道，“星际宇宙就是这样，有的人命该如此，况且他活下去不一定比死了好。” 路衍偏头看他。 林杨与他对视一眼，笑道：“怎么，觉得我冷血？” 路衍默然片刻，摇头：“也没有，就还……挺通透的。” 林杨：“那当然。我也是差点死过好几次的，要不是老大，我现在投胎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路衍心念一动，想起当早就决定向林杨打听伊修斯过往的盘算。 他看了眼旁边并未开启监视，仅做航程辅助的菲克斯分体，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道：“你跟先生好像关系很好？” 林杨：“那当然！老大第一次见面就救了我！要不是老大，我可没机会混成现在这样！” 路衍：“那你们第一次见面……” 不待他循循善诱，林杨自己便接过话茬，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林杨幼时，家里在厄尔斯星球有点势力，做些倒卖芯核、改装星船舰艇的生意，偶尔也会偷摸走私点军火。 彼时还没有绯石星群一说，周边都是些零散的小星域，少爷林杨仗着有钱，收了一堆跟在后面吹彩虹屁的喽啰，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 有天，一个喽啰小弟捂着脸跟他告状说，自己外出巡航时被人打了，揍他那人是个生面孔，把飞船泊在他们星港，非但不交钱，还胆敢讹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种事林杨可忍不了，厄尔斯星球本就穷困破落、基建一塌糊涂，港口还是他们家出钱建的，林杨平日里就收点停港费当个零花钱，安排几个小弟在港口守着。 钱收多收少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人想在厄尔斯星球落脚，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带着一堆小弟找上门去。 伊修斯彼时孤身一人，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开着一艘破飞船，面色冷冷的，显得有些阴郁。 林杨走到他跟前一看，发现这人还是个残疾，断了一条手臂，装着明晃晃的义肢。 再一打听，原来是自家小弟先动的手。 不禁有些挂不住面子。 林杨转头看向身边告状的小弟道：“就他，打得你？” 小弟唯唯诺诺，企图争辩，说对方看着其貌不扬，下手是真狠，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林杨：“……” 他虽是个二世祖少爷，可多少也讲点道理，眼看对方残疾人一个，自己人多势众，颇有些仗势欺人的感觉。 于是走过去对伊修斯说：“这样，你当面给我小弟道个歉，我放你一马。” 伊修斯凉凉看了他一眼。 …… “要不怎么说我运气好呢，”林杨如今回忆道，“要不是当时突然爆发了虫潮，老大那眼神，显然是想把我也揍一顿。” 路衍：“……” 如林杨所说，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虫潮突然爆发。 是一场十八级的小规模虫潮，如今看来随便就能对付，可彼时的厄尔斯星球从未遭遇过虫灾，编外星群绝大部分星球抵御虫灾的办法，当时也只有一个：靠运气。 运气好，没有虫潮爆发，就能好好活下去；运气不好，就只能等死。 林杨：“那是我第一次见老大杀虫，也是第一次知道虫灾原来并不是不可避免的，虫群里面原来还有虫王，老大杀了虫王，虫潮就那样消退了。” 伊修斯不仅一人解决了虫潮，还顺手救了林杨和他身后的一堆喽啰。 林杨心有余悸，后知后觉自己遇上了大佬，缠上对方不让走了。 “说起来，老大当时还挺奇怪的，看着那么酷的一个人，其实不太知道怎么跟其他人打交道。你稍微对他好点，他就有些无从应付……” 林杨回忆说，“所以我想方设法把他忽悠进了家里，又介绍给我父母，我父母也觉得他是个人才，我们一起骗……嗯，说服他留了下来。” 路衍：“……” 骗？ 伊修斯当时还能被骗到？ 他突然愈发好奇起伊修斯的过往。 怎么林杨口里的伊修斯，跟原著设定和他所见的人似乎完全不一样？ 第66章 林杨继续说：“但是我父母忽悠归忽悠，真没起过什么坏心眼，何况老大身边还有菲克斯——我后来才知道，他左臂嵌着的义肢，居然是那么一个厉害的人工智能。” 路衍：“菲克斯那时候就在了吗？” 林杨点头：“嗯，好像一直跟着老大，我也没问过来历，老大不太愿意说。” 或许就是因为林家默契地不去打听伊修斯的身世，才让伊修斯一直留了下来。 后来，林家就组建起虫潮卫队，伊修斯自然而然成了主心骨，并且一步步扩张势力。 “我家里人其实没什么称雄称霸的野心，最开始只是想做点安稳买卖，”林杨说，“可是附近星匪来回乱窜，航线也没有，虫潮爆发的频次也越来越多……” 就像被命运推着似的，一旦开始在宇宙中拓展势力，就没办法再停下来。 “所有人都只是为了活下去，”林杨说，“老大是唯一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人，所以我们愿意跟着他。从他把绯石星群组建起来，星群内所有星球，每一个，此后再没有遭遇过一场虫灾。” 路衍偏头看向他。 林杨表情静默了一会儿，同样瞄他一眼，忽然道：“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讨厌你吗？” 路衍：“？” 林杨：“因为你不识好歹。” 路衍：“我……” 林杨：“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对老大没有丁点感情，却还要赖在他身边，利用他对你的愧疚……” 路衍：“他……愧疚？” 伊修斯对他有愧疚？ 林杨目光下滑，不经意间扫过路衍的小腹：“当初那件事是老大的不对。可想杀老大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警觉，所以才会冤枉你……但也没想到你真是间谍。” 路衍：“。” 希尔的确被伊修斯冤枉过，不仅摧折了半条命，还流了产。 原著里有过这样一段：伊修斯曾给希尔选择，让他离开或者留下——离开的话，会给希尔一笔钱，足够他生活；若要留下，伊修斯不会不顾他。 是希尔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活下去”，并选择留下来。 当然，是为了瓦伦丁交代的间谍任务。 原著站在希尔和瓦伦丁视角，将伊修斯描述成一个冷血残酷的疯子，伊修斯给希尔选择，或许只是作者为了表现希尔对瓦伦丁不惜一切的忠诚。 可但凡换个视角，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路衍微微蹙眉，心想，怪不得如今的正反派人设会演化成这个样子。 林杨接着说：“这世道上omega确实活得艰难，老大就算知道你攀上他是想谋个生路，也并不在意，他是真想对你负责任的……不是我说你，路衍，你自己想想，那瓦伦丁有什么好？他把你一个omega送来执行这种任务，对比老大如何待你，你是真分不出好歹来？早点投诚，老大会眼睁睁看着你不救吗？” 路衍：“……” 骂得好，可惜原身是个舔狗恋爱脑，被作者安排给瓦伦丁，根本想不明白。 否则也不用他来面临那一通地狱开局了。 路衍无奈叹气道：“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嘛。” 林杨轻哼一声：“还算你聪明。” …… 一路聊天，星舰在数个小时后降落在k3570星球。 透过驾驶舱硕大的弧形玻璃，路衍看到外面灰蒙蒙一片。 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山地，可见度极低，景色也极其荒凉。 林杨丢给他一副面罩：“这里氧气质量不行，污染严重，得戴上。” 路衍接过。 林杨又说：“我得去查看这里的芯核矿场，给你拨两个人，这里没什么大势力，都是些不起眼的混混，不敢惹老大的。你去找那个什么k的老婆——他是矿区工人对吗？这里的工人都登记过基因信息，只要不是黑户，能很快找到。” 路衍又点了点头。 林杨最后塞给他一个通讯器：“这里信号不太行，基站被之前的星匪毁掉好几个，拿上这个，方便联系。” 路衍再次接过。 交代完毕，林杨打开舱门，两人身后跟着各自的侍卫，分别从左右两条通道下去，奔往各自的目的地。 第48章 从星舰下来后, 路衍就换乘了小型私人飞船，与林杨拨给他的两名星航战员一起，前往b28区的主城。 据林杨说, b28区是k3570星球规模最大的矿工聚居地, 也是当地的第二大城区。 登记有矿工基因信息的数据库就坐落在这座城区的核心建筑里——星际时代，几乎每个城市都会有这么一座核心建筑。 先前占据这里的星匪势力提桶跑路, 离开前虽搜刮了不少资源, 但这些人口数据资料对他们没什么价值，都还好好保存在这儿。 路衍一路行驶，一路观望城市的景观。 虽说是城市，甚至是整个区域的主城, 可四周的景色也太荒凉了些。 入目尽是一些低矮残破的建筑, 不仅没有高楼大厦, 路边甚至还有许多破破烂烂的帐篷。 一眼望去仿佛路衍穿书前在电视里见过的中东贫民窟。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本地的矿工，出生到死都没离开过这颗星球，看到外来的陌生飞船、又在之前经历过星匪们的轰炸, 都害怕的匆匆忙忙躲开。 路衍注意到这些人大部分没有穿戴氧气面罩, 就那样暴露在周围严重污染的空气中, 面容多半苍老，与其他星球普遍将样貌维持在年轻状态的人格外不同。 他忍不住向身后的星航战员们打听这颗星球的情况。 一个战员告诉他, 这是一颗典型的矿产行星, 主要用作开采能提炼芯核能源物质的矿产, 本质上并不适合人们居住。 一般状况下, 像这种矿产行星，要么在临近找一颗宜居行星，让矿工们通过航线往返，换班轮作；要么花费巨额成本, 在城市或者居住区建设一套足够完备的供氧生存系统。 可统治这里的星匪们才不愿花如此大的代价，他们只会在这里建设一套差不多能运转的大气系统，给居住在这里的矿工们一口将就能呼吸、短时间内也死不了的污浊空气。 毕竟星际宇宙里有的是为谋生而选择卖命的底层平民。 尽管这颗星球的人均寿命不过两百岁，也有的是人趋之若鹜地选择居住在这里。 毕竟跟那些没有人管、时不时爆发虫潮，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虫子们口中的星球比，这里还是有星匪们组织起来的虫潮卫队的。 “老大接手后，肯定不会再让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另一个星航战员说。 路衍一边听着，又望了望外面的景色，无端叹了一声。 …… 飞船很快降落在了目的地点。 所谓的主城区核心建筑，也就比周边的破落帐篷和平民窟稍微体面些，是一座方方正正的楼。 如林杨介绍，如今这里盘踞的都是一些混混，星匪势力撤退之后，当地只剩下一些不入流的地头蛇，成了这里的“上层阶级”。 “上层阶级”们自然要占据最好的位置，所以本用来安置数据库的核心建筑，就成了他们的居所。 好在也如林杨所说，这些人不敢跟任何外部势力起冲突，一见有陌生飞船停靠在这儿，且路衍和身后的两名星航战员有往建筑里走的意思，便立刻一股脑的从里面涌了出来，作鸟兽似的，纷纷避开。 也有些胆子大的，围在不远处观望。 路衍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建筑，先上下搜查了一番，找到数据库，见已经被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当成了床和餐桌，当地人摆弄不明白这些操作系统，全部用作家具，在上面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日用品。 路衍：“……” 好落后的一颗人类星球。 一通清理，终于在餐盘下找到数据库控制系统，路衍用菲克斯先前给他的解码器，迅速破解了系统的操控权限，调取到了阿凯和老k的基因信息。 又根据信息下备注的资料，找到了老k那位名叫阿吉亚的妻子。 路衍记下两人登记的住址，便打算往外走。 可突然，他察觉到一股莫名阴冷的感觉，仿佛一道令人不适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路衍迅速回头。 他原身是个间谍，对周围的目光或者盯梢格外敏感。 可很快，他发现那种视线消失了。 跟在身后的星航战员问他：“怎么了，路衍先生？” 路衍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星航战员闻言立刻四处扫视一番，见周围确实有不少远远观望的当地人，其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路衍身上。 第67章 毕竟体型如此纤细、隔着面罩都令人感到美丽的omega，在这颗星球上从未有人见过。 星航战员轻咳一声：“那个，可能是您太引人注目了。” 路衍：“呃。” 希望是吧。 他走出建筑，重又登上飞船，朝拿到的老k家地址驶去。 片刻便找到了那片聚居区。 路衍将飞船泊在一处偏僻好停的地方，步行过去。 周边也是乱七八糟的平民窟，比主城建筑更密集，更乱，路上到处是乱扎的帐篷，大部分当地人也都远远躲着他们。 路衍花了半个多小时，好容易找到老k家门前。 敲门，等了很久，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过后，一个和老k吊坠里嵌着的照片上样貌差不多的女人将门打开。 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面前的女人实在老太多了。 深深的皱纹刻在她眼尾，瞳孔黯淡无光，和周围人一样没有戴氧气面罩，穿着一件几乎把全身都包裹起来的防尘服——为了隔绝星球表面上不时扬起的辐射尘埃。 女人眼神麻木地看了眼面前光鲜亮丽的外来人，虽显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额外的情绪。 她只是习惯性把门往后一推，向来访者展示家里全部的破落场景，语气卑微但不含哀求，甚至有些平静道：“家里就这些了，大人们，我这儿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都被前两拨人搜刮完了，你们实在想要点什么，不如把我的命拿去吧。” 路衍愕然看她一眼。 他预料到女人的生活不会太容易，却也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些。 再向女人敞开的屋子里看去，如她所言，实在是家徒四壁，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 路衍心头泛起些晦涩，平复了半晌，将携带的吊坠和尸晶拿出来，低声解释说：“我们不是来问你要东西的，我……我是你丈夫的朋友，就是老k。他……呃，还有你的儿子，他们都……” 女人看他一眼，接过路衍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委婉讲出的话：“都死了，是吧。” 路衍为难地看她一眼。 女人轻嗤一声，并没有拿路衍手里的吊坠，只接过了尸晶，随手揣进兜里。 仿佛浑不在意一般：“我就知道，要是没死，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从他非要去找儿子那天，我就知道他跟儿子都回不来了。” 路衍微微怔住。 女人又看看他，上下打量一番，眼睛里闪出些许难言的嫉恨：“你倒像是个贵人，他在外面交了些光鲜亮丽的朋友，把我一个人甩在这儿。呵，我巴不得他死。” 路衍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从女人的角度，事情似乎是这样没错。 老k拿走了家里的积蓄，为了救儿子，满星际奔波，把妻子一人留在这里，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女人继续骂着：“我那儿子一生下来，我就知道是个活不长的命，omega怎么就投胎到了我们这里？还长成那副模样，我早知道……” 她说着，似乎又忍不住，话音哽了一下，用手假装不在意地抹了抹干涩到没有丝毫眼泪的眼睛。 片刻又冷笑起来：“你们要是为了这点事，事办完了，走吧！我没别的东西招待你们。” 路衍无言以对地站了半晌。 在女人转身便想关门，路衍忙拦住，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终端：“还有这个，这个是……” 当初他替老k赢了一千万，钱存在老k的终端里，但后来那枚终端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路衍来这里时，想到老k的妻子或许需要这些，便取了个新的终端，又从伊修斯账户里划了一笔。 这些钱对伊修斯来说不算什么，伊修斯也不管，随便他取。 可女人不待路衍说完，便把他手里的终端打掉道：“别给我！我不需要他的东西！也不想看他给我留了什么！” 女人以为那是老k的终端，不想看老k留下的任何影像或遗言。 说罢“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路衍在门前站了半晌。 身后跟着的两名星航战员相觑片刻，忙走过来安慰他：“没事的，路衍先生，她……” 路衍将被打掉的终端从地上捡起，低声打断说：“算了，我知道。” 或许真的是命而已。 就像林杨说的，阿凯的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个被改造到失去智识和基本生存能力的异宠，就算侥幸活下来，又如何？ 同样的，把钱给这个女人，在这个治安混乱、流氓恶霸轮番出没的地方，对毫无自保能力的她来说，又怎知不会招来一场灾祸？ 星际宇宙本就是这么一个残酷的地方，底层人并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像当初出逃的他也毫无办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路衍又抬了抬头，看向四周灰茫茫的天空。 想起日初基地里祥和的赛博晚霞。 想起林杨说的那句：“所有人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老大是唯一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人，所以我们愿意跟着他。” …… 片刻，路衍把终端又揣回了衣兜。 对两位星航战员说：“我们回去吧。” * 飞船并没有停泊在附近。 路衍一边往回走，一边拨通林杨的通讯，想问问对方的进展。 但通讯器里一直传来滋滋啦啦的响声。 拨了好几次，终于听到林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却依旧断断续续：“……别……先……滋滋滋……有袭……他妈的……” 路衍：“……？” 除了一句脏话，其他什么都没听清楚。 算了。 他放弃通信，打算直接回星舰所在位置，等林杨汇合。 附近的当地人似乎比之前多了不少，路衍莫名发现——虽然人群依旧尽量避开他们，但这里的建筑布局实在紧促，一不小心甚至会把路边的帐篷踩一脚。 他尽量躲闪着前行。 可忽然，在头顶被雾霾笼罩、完全看不清的地方，传来飞行器由远及近呼啸的声音。 路衍：“？” 正常星球上有飞行器很正常，可这里明显鸟不拉屎，他们刚刚过来的一路上，连个高科技点的地面交通工具都没见到。 路衍还在纳闷，走在他身旁的星航战员已经反应了过来，掏出配枪的同时，一把将路衍往下按去：“是战舰！” 战舰的引擎声与普通飞船不同，格外低沉且会引发震耳欲聋的嗡鸣。 嗡鸣声骤然临近，携卷着低气压与剧烈的风声同时灌耳，路衍看着其中一个战员从身边冲了出去，张口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然后一边迅速远离人群，一边朝头顶战舰的方向开枪。 战舰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地面开火。 光炮尘埃扬起，场面一瞬间变得极其混乱。 路衍：“！！！” 什么情况！？不是说这颗星球很安全吗？ 另一个刚刚按下他的战员在荡起的尘埃中又将他拉起，并带他迅速往另一个方向跑，解释道：“他去吸引目标，我们先找飞船。” 上了飞船才有逃脱与反击的可能。 路衍不明所以，但迅速听从对方的指令，跟着对方奋力拨开人群……可周围的当地人骤然受到战舰攻击，全都慌了神，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一片混乱中，他骤然感到先前那股冷不丁的视线又黏了上来。 路衍回头去看，尚未有任何发现，却被前面涌来的人群狠狠撞了一下。 星航战员抓着他的手顿时被撞开。 同时，一枚光炮在附近爆炸，刺眼的光亮和灼人的热度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路衍下意识抬手去挡，又感到有人从背后扯了他一把。 紧接着，一条胳膊勒上他的喉咙，在他想要挣扎时，又迅速捂住他的嘴。 “路衍先生！？” 他听到星航战员喊他的声音，但无从回答，路衍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壮的力箍着，在无法辨识的光亮和混乱中，被迅速拖进了一只帐篷。 周围刺眼的光亮骤然暗下来。 绑架他的男人将他丢进帐篷里，又有无数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在凳子上。 路衍抬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过来，先是摘了他的氧气面罩，在他张口想要喊时，劈手给了他一耳光。 力度极大。 路衍被打的偏过头，脑袋嗡嗡直响，嘴里漫出一股咸腥的血味。 晕头转向中，他看到打他那人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金属质地的电子注射器，来回调试了一会儿。 第68章 然后弯腰，粗暴地按压下他的脑袋，将注射器扎进他右侧耳垂下方的静脉里。 一阵格外尖锐的疼。 片刻，男人将注射器拔出，又一手钳住了路衍的下颌。 路衍稍微缓神了些，看清这人的样子。 是个极其粗犷的男人，穿着当地人的衣服，却显然不是当地人佝偻沧桑的长相。 他骨架很大，个头极高，身形壮阔，一人几乎就占了整间帐篷，虽有一方方正正的脸，看起来却不怎么老实，细窄狭长的眼睛透露出无比的狠毒与奸诈，目光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嘶嘶朝路衍舔舐过来。 路衍认出这道森然的目光，就是刚刚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人。 男人手也很大，黢黑而且粗糙，托着路衍白皙小巧的脸，像托着一个精致的布偶娃娃。 他指尖恶意且粗鲁地蹭了蹭路衍嘴角的血，仿佛忍不住要把这个娃娃捏碎。 但终于克制下来，打开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在路衍跟前投放出一张光屏。 男人语气狠戾道：“主人有话对你讲。” 路衍眼前冒出的金星刚刚退却，看到屏幕里呈现出的是瓦伦丁的脸。 瓦伦丁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万年不变，依旧端坐在帝国宫廷独属于他的那张高背座椅上。 怜悯的目光垂下，看向路衍。 他语气近乎心疼地说：“看看，我放出去的小o在其他alpha身边也过得不怎么样嘛，伊修斯不还是让你沦落到这种境地？” 路衍抬起眼皮，冷淡看他。 瓦伦丁表情有些愉悦，欣赏着希尔美丽却狼狈的脸，半晌，宽慰道：“别怕，我不杀你，但你要答应为我做件事情。事成之后，你依旧可以回到帝国联盟，我会不计前嫌，原谅你先前做过的一切。”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恩赦，希尔。” ----------------------- 作者有话说：伊修斯会替路衍还回去的~ 第49章 “你身体里刚刚被注入的, 是一枚倒计时芯片，你有48小时的时间，把另一枚子芯片注入那个名叫菲克斯的液态流金造人主脑。一旦子芯片启动, 你体内那枚倒计时芯片就会停止计时, 你就可以活下来。” 瓦伦丁不缓不慢地对路衍说，并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留在伊修斯身边只是想求条活路, 我不怪你, 希尔，人之常情。但现在，你继续忠于我，才能活。” 路衍被身边人按着, 无法动弹。 瓦伦丁的话在他耳朵里过了一遍, 半晌, 他理清楚对方的目的：“你想毁了菲克斯？” “也不算毁掉吧，”瓦伦丁漫不经心端起桌上一只茶盏，如同闲聊一般, 优雅地抿了一口, “第三代液态流金造人是帝国不可多得的财富, 我自然是想将它收归帝国的，可眼看它落入敌人手里, 与其提防着将来成为帝国的威胁, 就算为百姓考虑, 也不得不做些处理。” 好一个为百姓考虑。 路衍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现在逃是没办法逃, 若直接拒绝的话，对方大概率会让自己直接死在这儿。 路衍决定从对方嘴里多套出点消息：“什么液态流金造人主脑，我没听说过，不知道在哪儿。” 瓦伦丁眯眼细看他：“你在伊修斯身边待了那么久, 我看他待你还不错，这点底细都没弄明白？” 路衍不吃这套：“你不也现在才想起来还需要用到我了么？” 当初还下死手杀我。 瓦伦丁：“……” 半晌，他放下手中茶盏，神色冷了冷，对路衍说：“编外星群这些年，还真是养刁了你的性子。” 说罢，给站在路衍身边的高壮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走上前，二话不说薅起路衍的头发，反手又给了他两耳光。 路衍眼前一阵发黑，低头咳出两口血沫来。 却依旧笑着，脑海迅速组织措辞：“殿下您……咳……这样待我，却想让我……咳、咳咳……效忠？我又怎么能相信，将来……咳……您真的会放过我？” 瓦伦丁往高背椅上一靠：“我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先前你未能完成任务，又欲意逃跑，还要把我的身份告知给伊修斯，我自然要杀你。可如今你若能将功折过，好好替我完成这次任务，一个ss级omega……” 顿了半晌，瓦伦丁眼中忽然闪出些许哂淡的笑意，似乎是想起了希尔先前跟伊修斯一起刺激他的那些话。 片刻后轻嗤一声，不做计较地说：“我也会很珍惜像你这样的小o的。” 路衍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颇感荒诞的表情。 片刻，又垂眸掩下自己眼底的思量：“我真不知道那什么液态流金造人主脑在哪儿。” 瓦伦丁：“那你想想办法。任务失败，呵……也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路衍：“……” 狠是够狠。 默然半晌，又问瓦伦丁：“若我成功了，如您所说，子芯片一旦启动，我身体里的倒计时芯片就会停止——在您手里我是保下了性命，可伊修斯呢？他难道就不会发觉，就不会再要我的命了？既然这样的话，我死在你们谁手中，又有什么区别？” 瓦伦丁：“子芯片启动后，会在几秒钟内入侵菲克斯主程序，并在他的执行程序中复制病毒，伊修斯不会很快发觉，你有时间跟我的人取得联络。” 路衍：“如何联络？在哪儿？还有……菲克斯既然是您口中那么厉害的液态流金造人，是让整个帝国都为之忌惮的科技，我又如何能不声不响把芯片植入它主脑？不会立刻被它发觉吗？” 瓦伦丁蹙了蹙眉，觉得路衍问太多了。 从前他只需交代任务给希尔，对方就会一言不发地执行。 透过光屏，又看到路衍对他满是怀疑和警惕的脸。 莫名的，瓦伦丁感到一丝不爽和别扭。 明明是他养在手边的棋子，怎么就投靠在了伊修斯一边。 真是他对希尔太刻薄了吗？ 这样想着，瓦伦丁缓了缓表情，也决定拉拢一下人心，多给希尔一些信任。 他调整了语气： “伊修斯以为整个哥涅星群都在他掌控之下，可不知我已在这里埋了不少桩子，就比如今天的袭击，不光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先前我跟他谈的生意，至今可还没给我答复呢。也是为了你，希尔。”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既要问，也不妨多说两句，那枚待会儿要交给你的子芯片，同样是用液态流金打造的，我从安拉身上把它剥离出来，抹去了id属性，菲克斯非但不会识别，且会因液态流金本身所具有的相融特质，只要你将芯片靠近它主体，它就会主动吸收。” “唯一需要谨记的是，你在行动前，一定要找准主脑的位置，只有让芯片入侵主脑，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作用。” “给你48小时，也是对你的考验，待你成功启动子芯片，你体内的倒计时芯片就会停止计时，我也会收到信号。” “菲克斯之后很快会出现故障——听说你们现在停泊在k港？k港设施完备，并未遭到太多破坏，里面的原住民也都没有被遣散和驱逐，你只需在他们焦头烂额解决问题的时候，找个放风的借口从星船出去，不要让其他人跟着，我的人自会找到你。” “……” 路衍想，计划倒是挺完备。 他继续问道：“可就算跟你的人接头，我也还是无法从k港离开，伊修斯一旦发现是我做的，很快会……” 瓦伦丁：“他发现不了，只要你手脚利索点。” 路衍：“……” 瓦伦丁眉宇中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你不用担心怎么逃出去，接头之后我自会给你其他安排，你只要乖乖的，将来回到我身边，凭借ss级身份和为我付出的功勋，未必拿不到一个贵族头衔。” 贵族身份是希尔当年拼命想从瓦伦丁手中争取的东西，因为可以离瓦伦丁近一些。 路衍默然看着他。 瓦伦丁没什么再可说的，又随便许了几句承诺，将光屏熄掉。 站在路衍身边的高壮男子便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磁吸胶囊，打开，用镊子取出里面极小的芯片。 那芯片非常薄，几乎透明一般。 他将芯片黏在路衍右手食指的指尖上，刹那间，芯片就像与他的指尖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来。 男人冷冷吩咐：“找到液态流金造人主脑，把指尖贴在上面超过十秒，就能把芯片融进去。这玩意造价不菲，劝你不要耍什么小心思，你耳朵后面的那枚芯片连接着你的感官神经，一旦监测你有什么不安分的举止，就会结束倒计时，提前引爆，懂了吗？” 第69章 路衍：“……明白。” 男人一挥手，让其他人将路衍放开。 路衍从椅子上站起，因麻木和晕眩差点踉跄了一下。 “待会儿出去时，就说自己走丢了路……” 男人又上下打量他，看到他脸上明显的红痕和嘴角的残血，威胁，“说自己被人抢了，被当地人欺负，随你怎么糊弄都行。若完不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呵，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 路衍看对方一眼，忍了忍情绪。 说着，男人又压下他的头，用一个手电筒般的东西，在他刚被注射过芯片的耳根照了一下，消掉了那个略有些明显的针眼。 然后将路衍往外面一推：“滚吧。” * 路衍走出帐篷，看到外面依旧是一片混乱。 战舰仍在头顶轰鸣，周边的人们还在四处奔逃，之前找他的那个星航战员却不见了踪影。 路衍氧气面罩被摘了，对方也没有再还回来，冷不丁嗅到空气中浓重的烟尘、炮火和某些刺鼻的金属腥味，忍不住剧烈咳嗽了两声。 唇角还有些血，路衍用袖子抹了抹。 闷头乱跑的当地人时不时撞到他，纷纷诧异地看过来，有些惊艳于他姣好的样貌，也有人对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眼光…… 这种混乱的时候，没人再顾忌什么光鲜亮丽的外来者，都只顾活命。 刚刚那个高壮男子让他编的理由反倒成了真——omega的身份实在太好辨认，某些下作的流氓混混见他孤身一个，仿佛好欺负，便浑水摸鱼地去扯他的衣服，又企图从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星航服上拽下些许值钱的物件。 还有人甚至去扯他的头发。 好在路衍的体力值比先前的废物脆皮有了恢复，他奋力甩开旁人的骚扰，给了企图抢他终端的混混一拳，踉跄着朝远离人群的方向跑。 用终端发送定位，又一遍一遍联系走散的星航战员和林杨。 可周围没有信号。 路衍就这么茫然地走了一会儿…… 忽然，头顶传来“轰”的一声。 震耳欲聋，仿佛周边的大地都在跟着震颤。 抬头，只见刚刚在空中逡巡开炮的战舰忽然从炸开，无数碎片残骸榴弹般落下来，又引发了一阵人群的混乱。 路衍不得不找地方躲。 与此同时，又听到一阵更为低沉的飞行器嗡鸣声。 仿佛是一艘更大的飞行器…… 路衍颇有些不安地望去，却见被雾霾和光亮掩蔽的天空中，隐约出现一道磅礴但又熟悉的星舰影子。 再近些，他看清了星舰上涂装的伊修斯舰队标志。 是林杨！ 这时，终端信号也接通了。 林杨急疯了的声音从终端传来：“路衍！路衍你在哪儿！？我靠，可别死了！你死了我怎么跟老大交代！” 路衍：“……” 松了口气。 发送定位，给林杨回消息：“没死，我在这儿呢。” * 林杨将星舰直接落在了附近的居民区。 破破烂烂的房子被压垮了一通，好在周边的人都跑干净了。 林杨从星舰上气势汹汹下来，一边走一边骂道：“这些刁民！他吗的！敢跟星匪们串通一气，给老子……” 顿了顿，走到路衍近前，看清了他狼狈的样子，以及暴露在污浊空气中摞着一道道红痕的脸。 林杨：“你……” 迟滞了半晌，他迅速把自己的氧气面罩摘下来，递给路衍：“你……不是，在这里还能挨欺负了？” 路衍抿唇，片刻，只能按照男人先前威胁的，暂时编了个理由：“这里情况太乱，那些流民……” 林杨：“我不是给你拨了两个人吗？他们……” 正说着，方才找路衍也快找疯了的两个星航战员在定位到星舰位置后，也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还受了伤。 “路衍先生……” 那两个战员在见到路衍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林杨匪夷所思，转头冲两人发脾气道：“你们怎么回事？说了让跟着他，他是个omega，一个人落在这种地方……” 路衍：“不怪他们。状况太乱，是我自己跑丢的。” 林杨：“……” 算了。 他摆摆手，让那两个战员登舰检查伤势。 “你也去医疗舱看看吧……”林杨皱着眉头对路衍说。 他都不太敢问路衍脸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omega在任何地方都是弱势性别，唯一庆幸的是至少人还好端端站在这儿，要是真缺胳膊少腿，再或者…… 林杨没敢想下去。 老大估计要骂死他。 他对路衍说：“这次遭遇意外突然，显然是有人提前埋伏，我已经跟老大汇报了，老大正在过来接应的路上。” 路衍往星舰走的脚步微顿了下。 他下意识看了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一眼。 ——不完成瓦伦丁的任务，他就会被注入体内的另一枚芯片炸死。 指尖微微颤了颤，片刻，路衍转头，若无其事地对林杨说：“好。” ----------------------- 作者有话说：给大家吃颗定心丸，小衍跟伊修斯的感情线不虐，这段剧情也会走得比较快的[比心] 第50章 伊修斯亲自开了艘战舰过来。 k3570星球发生的袭击规模并不大, 只是些不入流的星匪，林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但事发突然，先前被确认安全的星球, 骤然发生这种事, 说明巡查不到位。 “是瓦伦丁的警告，”伊修斯一听林杨给他汇报的细节, 就大概做出了判断, “瓦伦丁跟苏理查合作，哥涅星群以前是苏理查的地盘，以瓦伦丁的作为，必然会在这里安插奸细。” 林杨：“怪我没巡查仔细。” 伊修斯在通讯器里道：“这么大个星群, 我们哪儿有那么多人手去一遍遍排查。瓦伦丁怕是见我迟迟不回交易, 故意挑这么一出。” 林杨：“那个, 还有路衍……” 他有些忐忑地把路衍受伤的事告诉了伊修斯。 ss级omega，放在哪里都很珍贵，况且是唯一能给老大提供精神力安抚的人。 伊修斯听完静了一会儿, 只道：“人没事就好。” …… 战舰很快与星舰汇合, 出舱口对接, 伊修斯关闭通讯，径自从战舰上走了过来。 路衍还在驾驶舱里坐着。 他脸上的伤还没有消退, 星舰医疗舱数量有限, 先给刚刚在战斗中受伤更严重的战员们用了。 伊修斯走进驾驶舱, 看到他, 微蹙了下眉。 路衍抬头：“先生……” 伊修斯走到他跟前，伸手，用拇指轻蹭了蹭路衍脸上的红痕。 有些疼，路衍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伊修斯立刻停下动作：“怎么回事, 像被人打了？” 林杨在一旁局促不安：“那个……” 路衍抿唇，随便扯了个理由：“没什么，撞上一些流民，大约见我是个omega……” 更细节的就没再说下去。 伊修斯看看他，心里差不多明白，也没再当着林杨的面问，只道：“先回舱室里休息吧。” 双舰对接，伊修斯接管星舰驾驶，副座的位置要给林杨让出来。 路衍点头，起身，临走时，又忍不住朝伊修斯看了一眼：“那个，先生……” 伊修斯回头看他。 路衍犹豫半晌，又摇摇头：“没什么。” * k3570星球收拾得很快。 有伊修斯坐镇，星舰绕着星球巡视一圈，又安排了另外几艘战舰换岗巡逻，再没有任何不长眼的势力敢造次。 不久，星舰便返回了k港。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路衍一个人回到停泊在k港的主星船，靠在自己舱室内的床上，抬手看了看右手指尖。 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完成任务。 眨了眨眼，又有些茫然地望向雪白的舱壁。 旁边圆滚滚的菲克斯分体小机器人在舱室忙碌，只见它探出一条机械手臂，正拎着一只水壶，给路衍养在舱室里的那盆向日葵浇水。 向日葵比之前长大了很多，甚至结了瓜子。 小机器人浇完水后，又换了条纤细一点儿的机械臂，开始一颗一颗摘那些瓜子。 摘完的瓜子就放在路衍旁边的桌子上，堆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路衍偏头看向小机器人。 半晌，问道：“你喜欢这盆向日葵吗？” 这段时间，路衍被各种事情折腾得够呛，房间里这盆本来是他心心念念想养的向日葵，已经完全交由了小机器人照顾。 第70章 小机器人似乎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照顾得乐此不疲。 听到路衍这样问，小机器人欢欣鼓舞说：“喜欢呀。以前很古老年代的人们，经常会把植物种子带进太空，研究它们能不能在太空里生根发芽，这是人们拓展宇宙的第一步。” 路衍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过来看它：“可你又不是人类，你……你们机器人，会有自己的意识吗？” 小菲克斯：“机器人是机器人，我是人工智能，不一样的——虽然你偶尔会叫错我，哼！机器人没有意识，但我有充满智慧的大数据库，我比它们要聪明。机器人都是呆瓜。” 路衍被“呆瓜”这个词逗笑了一下：“大数据库？” 小菲克斯：“就是人工智能主脑，也像你们人类的大脑，其实是有自主思维的。只不过与人类更具有自我意识的基因指令不同，我的生存意义取决于我的核心指令。” 路衍：“你的核心指令是什么？” 小菲克斯弹出一个权限警示的弹窗：“这我不能告诉你。” 路衍：“好吧……那是从你诞生时，核心指令就被写定了吗？” 他很想知道菲克斯到底是由谁设计出来的，怎么会一直守在伊修斯身边。 小菲克斯：“核心指令不一定是初始指令，是可以后期更改的，当然，得需要有最高级别的权限密匙才行。” 路衍：“那……如果你们的初始指令被更改，数据库遭到袭击，或者更坏一点，连主脑都被破坏的话，是不是就相当于，你们失去了生命？” 小菲克斯思索了一会儿：“可以这么说，毕竟与人类相比，我们的生命并不受限于躯壳。如果数据库遭到损毁，或者主脑都被破坏掉的话，就算后期把主机外壳修复，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路衍沉默了一会儿。 小菲克斯注意到他落寞的表情，连忙调动起情绪价值服务：“哎呀，不会发生这么糟糕的事啦！我是谁，我可是菲克斯！全宇宙最厉害的人工智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搞定我的啦！” 路衍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真的是全宇宙最厉害的吗？” 小菲克斯：“从理论上来讲……” 话没说完，路衍的终端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 小菲克斯很懂礼貌地主动闭嘴。 路衍打开光屏一看，消息来源是伊修斯。 伊修斯问他：“刚刚在星舰，你有话要对我说，想说什么？” 路衍看着消息，又沉默了一会儿。 伊修斯是个心细的人，方才他欲言又止，对方并没有忽略，只是彼时的场景不适合问下去。 路衍犹豫几许，将目光又落回自己指尖上。 与跟瓦伦丁交锋时透露的话术不同，路衍其实知道菲克斯主脑在哪儿——就在伊修斯那条完美的义肢里。 林杨与他交谈时明确透露过，伊修斯的义肢是菲克斯本体的一部分。 加上路衍对伊修斯性格的了解，以及菲克斯与之非同寻常的关系……那颗无比重要的液态流金主脑，能决定菲克斯生命的东西，只可能在伊修斯自己身上。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权衡了一遍又一遍。 片刻，终于压抑住指尖微微的颤抖，给伊修斯回消息道：“先生，我能不能问你讨要一点安抚。” * 伊修斯坐在自己的休息舱座椅里，看着路衍发来的那条消息。 有些意外地默了半晌。 希尔可从来不会这样…… 甚至，以前的希尔，从未主动问他要过什么。 伊修斯想起方才路衍有些低落的表情，omega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找身边的alpha寻求安慰，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以前怎么就不会这些？ 虽有些怀疑，但沉默片刻后，伊修斯还是给路衍回了消息：“过来吧。” …… 片刻，路衍轻扣舱门，走进伊修斯的休息舱。 伊修斯正看着眼前投放出的刚刚重整了一遍的巡航战队安排——哥涅星群大部分星匪不战而怯，看起来是闻风丧胆地避着他，其实也有不少胆子大的在观望，未必不会心存侥幸地在周边发动奇袭…… 况且，还有个瓦伦丁攒着一肚子坏水。 伊修斯刚刚已经决定了拒绝瓦伦丁提出的交易。 双方显然不是能互惠互利、并长久合作下去的关系，且对方在k3570星球莫名其妙地跳脚，伊修斯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总觉得瓦伦丁急着与他交易，更像是为了解什么燃眉之急。 缺钱？ 他想到先前这位太子殿下与苏理查合作，被自己炸毁了虫型作战武器研究，没准儿正在想办法重又搞起来…… 库洛努斯没死，伊修斯心里多少有点不安定。 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瓦伦丁做嫁衣。 而眼下要做的，是把已经基本到手的哥涅星群维护好。 瓦伦丁的那场大规模虫潮，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间接吓退了不少盘踞在附近的零散星匪们，反倒利于他重新组织势力。 接下来…… 未再细想，伊修斯抬眸看了路衍一眼，见对方还在门口站着。 便把心底这些复杂的谋划按下，冲路衍招手：“愣着干嘛，过来。” 路衍便乖乖走到他跟前，一言不发，自然而然被他拢进怀里。 或许是因为先前那场热期，如今的路衍已经分外熟悉了伊修斯的触碰，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到紧张。 甚至还有些许发自内心、近乎本能的依恋。 是ao之间信息素融合所带来的生理反应吗？ 路衍不大确定地想。 总之，他柔顺将头靠在伊修斯肩膀，嗅闻对方身上缓缓散发出的、格外清冽迷离的清酒信息素味道。 伊修斯垂眸看他。 路衍脸上的红痕已经消退了，现代医疗技术处理过的外伤不会留下任何痕迹，omega美丽娇柔的脸依旧白净如昔。 伊修斯抬手蹭了蹭他曲线优美的下颌：“受委屈了？” 路衍点头，不太想暴露情绪，便将脸埋过去，在伊修斯肩窝处轻轻蹭了蹭。 伊修斯：“……” 在哪儿学的这一套。 omega前所未有的乖顺，像只柔软的猫般，动作显得黏人。 伊修斯被他黏得心也跟着软起来，低声安慰道：“这次出行是有些考虑不周，林杨巡航经验丰富，但战力欠缺，alpha战员们大多在调养，也没有给你们调更多的护卫人手……是我没想到瓦伦丁会这么急不可耐地再次动手。” 听到瓦伦丁的名字，路衍眉头微蹙了下，蜷在伊修斯怀里的指尖微动了动。 半晌，没敢朝他的义肢碰过去。 伊修斯把路衍稍稍推开，打量小omega略显压抑的表情：“跟我说说，怎么挨得欺负？” 实在过分的话，也不是不能把那些作乱的流民一个个找出来，给个教训。 路衍迎上伊修斯虽质询但格外温和的眼神，突然想起林杨之前说的：那瓦伦丁有什么好……对比老大如何待你，你是真分不出好歹来？ 心底骤然泛起一股极其强烈的委屈。 他并没有如希尔般体验过与伊修斯相处的五年时光，纵然继承了记忆，可只是浮于表面的过往，无从感同身受。 即便如书中所言，伊修斯对希尔是利用，是把他当成解决精神力反噬的药品……可这五年来，也没让跟在自己身边的omega受过其他任何委屈。 路衍从厄尔斯星群逃窜，明目张胆背叛伊修斯，又在铃兰城落回对方手里，伊修斯甚至没真的动手报复过他。 只是在确认路衍的确走投无路后，又重新给了他一个机会。 …… 没有伊修斯，路衍想，他大概率没办法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如此，眼泪便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下。 伊修斯：“……” 他也还从来没见这小omega这样哭过。 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应付，半晌，劝道：“哭什么？又不是非要问，不想说就……” “先生，我……” 路衍张了张口，声音格外哽咽起来。 “嗯？” 伊修斯非常好声气地看他。 路衍抿了抿唇，看着对方哄孩子似的耐心表情，一颗心像泡在水里。 沉甸甸的，窒息般一点点沉下去。 他微闭了下眼，轻轻凑过去，亲吻伊修斯的嘴唇。 伊修斯愣了一下，意外但没有拒绝。 路衍蜷着的右手搭在伊修斯肩上，环过对方的脖颈，悄无声息靠近他的左臂。 另一只手悄悄垂下来。 第71章 片刻，在伊修斯反客为主，将他小心按在怀里，并俯身压下时。 路衍蜷着的手指微微张开，右手指尖颤抖着，贴近那条由液态流金打造的义肢。 第51章 路衍回到了自己的舱室。 他几乎完全失力, 身体软绵绵的，一头栽倒在自己休息舱的床上。 偏头，动了动手指, 右手指尖上那枚芯片已经没了。 路衍闭了闭眼睛。 身体上还残留着伊修斯信息素的气息, 嘴唇也有些麻麻的……伊修斯向来强势，每次他主动换来的结果也还是被对方压下。 路衍乏力又无可奈何地想, 如果他从来不是一个间谍, 就算直接穿书到伊修斯身边当个反派，也要比现在好过得多吧。 可哪有这么好的事。 看看时间，48小时已经过去将近三分之一。 按瓦伦丁的说辞，子芯片注入菲克斯主脑后, 会慢慢产生故障。 好在他耳后那枚倒计时芯片已经停止。 等等, 再等等……路衍格外乏力地想, 等确认周边环境妥当，他就从这里出去。 …… 路衍在舱室里睡着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睛，虽然浑身上下还是缓不过劲的疲乏, 可看看时间,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舱室里静悄悄的,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安静一点。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小菲克斯。 半晌，路衍轻轻叫了句：“菲克斯？” 菲克斯没有回答, 片刻后, 弹出一个路衍从未见过的警示弹窗：系统故障正在检测修复中, 请稍后启动。 路衍盯着那弹窗看了一会儿, 咬紧了下唇。 片刻，他从床上坐起，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又透过舷窗朝外看去。 舷窗外也是静悄悄的, 周巡逻的守卫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仔细观察，会发现人比以往更多了些。 按伊修斯的性格，就算菲克斯真的出现异常，也不会让外面的人察觉。 路衍整了整心情，打开舱门走出去。 星船里也是静悄悄的，以往满地乱转的清洁小机器人一个都没出现，只有几个步履匆匆的星航战员从他身边经过，偶尔相互对视一眼。 路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穿过一条条通道，走到了星船最外部的出舱口。 门口站着两名哨兵，看见他，便问：“路衍先生，您要到哪里？” 路衍说：“出去转转。” 哨兵皱起眉头：“可是现在……” 路衍抬起终端，给他们看伊修斯刚刚给他的授权。 是黏着伊修斯卖可怜时，问对方求来的。 哨兵核验无误后，便对他做了一个放行的动作。 路衍一个人走出星船。 …… k港确实没怎么遭到破坏。 据林杨所说，是因为这里是哥涅星群最靠近外部的一个跃迁港口，星匪们一旦失手炸掉与港口相连的跃迁点，自己也就出不去了。 港内设施基本完善，还有以前的工作人员在例行作业。 附近也有很多巡逻战员，大部分是伊修斯的人，星港上空还不时飞过一艘艘战舰。 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既紧迫、又秩序井然的感觉。 路衍一路看一路走，观摩着四周的环境，找了个离星船远远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餐厅，坐下。 服务员给他拿来菜单。 路衍随便点了几个菜，等上菜的间隙，抬头观察起餐厅里的其他人。 顾客并不是太多，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两三个用餐的客人。 坐在他斜前方的是个男子，穿港口工作服、戴帽子和护目镜，看起来像是港口的工作人员；左侧有个低头看终端的女士；更远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染了黄毛的年轻人…… 路衍旁边没有客人。 他选的位置非常靠近角落，便于隐藏。 打量过后，似乎也没有找到瓦伦丁所说的那个“自会找到他”的人。 片刻，服务员把点的餐送上。 路衍其实没什么胃口，尽管航程中一直在喝营养液，可此刻的他完全丧失了对食物的兴趣，心里只有紧张与忐忑。 食不知味地随便扒拉了几口，路衍很快注意到又有一个人从餐厅外走了进来。 那人背着一个挎包，打扮有些落魄，看起来像是滞留在这里的游客——自附近航路被阻断后，港口内就滞留了一大批各色各样、走也走不了的人。 这些人无处可去，只能在港口内兜兜转转，想办法讨生活。 路衍看他跟服务员交涉了半晌，最后似乎是拿出了一枚残损的芯核，服务员收下后，不耐烦地挥挥手，约莫是同意他在店里坐会儿。 男人张望一圈，选中了路衍旁边的位置，走过来。 他步伐踉踉跄跄的，在经过路衍时，身侧的挎包一不小心勾到路衍的桌角，因为走得急，只听“刺啦”一声，挎包被扯破，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男人忙弯腰去拾。 路衍低头看去，见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药品。 他也弯下腰，帮对方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并不特别出乎意料的，男人默不作声抓住了他的手。 路衍只觉得有一个凉凉的金属物体贴上自己手腕，随即，一道声音顺着那物体传过来——是一枚隐蔽的骨导传声器。 传声器里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正是先前绑架他的那个大块头男人。 男人语气依旧威胁：“主人已经收到你启动子芯片的信号，动作还挺快的……不过有件别的事——伊修斯在港口内巡查太严，我们没机会下手，你要把你手中的药剂放在供氧系统主通风道上。办完这些，到起降区b042的位置，那里会有飞船来接你。” 话音刚落，路衍便感到自己手心被塞进了一个什么物体。 他抬头与眼前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面无表情，传完话后便松开他，继续唯唯诺诺捡挎包里掉出来的东西，还一个劲儿地对路衍说“谢谢”。 路衍神色紧张地坐回凳子。 男人捡完东西后，表现出一副给周围人添麻烦的模样，兀自局促了半晌，似乎又放弃了待在这里，转头便要出去。 路衍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深呼吸，忽然“啪”的一声，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杯子。 男人不无诧异地回头望他。 这时，原本平整明净的餐厅地面忽然浮现出一道道水银般的液体，那液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海浪，顷刻将目瞪口呆的男人裹挟在内。 与此同时，坐在路衍左侧前方、穿港口工作服的那个客人站起身，一把摘掉了帽子和护目镜。 睥睨的蓝瞳扫视一圈，伊修斯打开终端，给附近所有待命的战员下命令：“起降区，b042，查！” 餐厅服务员和其他两名客人吓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片刻，菲克斯本体.液态流金放开被裹挟的男人，向伊修斯汇报：“间谍对外传输信号已截获，体内引爆.装置清除。” 倒在地上的男人被残余的液态流金绑死鱼般捆住，面露惊恐地望着路衍和伊修斯：“你……你们……” 菲克斯本体.液态流金又将他的嘴缠了起来。 伊修斯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看了男人一眼，将菲克斯截获到的信号坐标随手转发给了在相应目标地点待命的战队。 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路衍。 路衍脸色惨白，还有些没从方才的紧张中缓过神来，倚着桌子站都有些站不住。 伊修斯招手让他到身边，右手搭在他后颈，轻轻为他释放起安抚信息素。 又过不久，伊修斯收到战队战员回复：“老大，确认目标，一共有四个人，正在追捕！” 伊修斯：“别让他们死了。” “放心，菲克斯在呢！” …… 关闭通讯，伊修斯又垂头望向路衍：“之前绑架你的是四个人吗？” 路衍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可当时被打得晕头转向，帐篷里又昏暗，有些记不起来。 伊修斯摇头：“算了，早晚都能抓干净。” 说着让赶来的侍卫把地上那个死鱼般的男人先带了回去。 他跟路衍一同走出餐厅。 路衍在踏出门时，腿忽然软了一下。 伊修斯一把扶住他：“怎么？” “先生，我……” 路衍说不清楚，可能是buff用得太多，身体撑不住，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就有些想倒。 伊修斯蹙眉，注意到他惨白又泛起些许不正常潮红的脸，伸手在他额头探了一把。 第72章 滚烫。 “发烧了？”伊修斯有些不可思议道。 星际时代的人们医疗条件充足，从小补充各种免疫药剂，很少有感冒发烧这种小病。 伊修斯看看路衍，没办法，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路衍靠在伊修斯肩上，柔软又有些发烫的身体挨着他。 嘴里黏黏糊糊地说：“对不起，先生……” 伊修斯垂眸看过去。 虽然有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小omega这次立了点儿功。 于是轻嗤一声：“回去再跟我好好解释。” * 时间倒回到数小时之前。 路衍靠在伊修斯怀里，眼泪止不住似的，正“啪嗒”“啪嗒”往下掉。 片刻，又凑上前吻他。 伊修斯直觉有些不对劲，但小omega近来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他几乎是在刻意纵容着忽视…… 直到路衍指尖不轻不重地搭到他义肢上。 那是一个看似无意，却令伊修斯格外警觉的动作。 他并没有穿星航服，义肢暴露在空气里，伊修斯平日里并不习惯任何人触碰他的义肢，即便是这种亲密的举止——况且路衍当时的姿势十分别扭，同侧的手垂下来，偏偏用对侧的右手，绕过他的脖子，略显费劲地搭在他义肢上。 伊修斯正想把他推开。 可路衍另一只垂下的手忽然从他腰间将一柄随身光刃抽了出来。 这点速度伤不了伊修斯，伊修斯没想到的是，路衍竟将光刃指向自己，直接架在了那截修长白净的脖子上。 伊修斯略显诧异地看他。 明明只是两三秒钟的动作，眼前的omega却像换了个人，脸色极其惨白，整个人像从冷汗中打捞出来，气息奄奄，眼神却又决绝。 伊修斯眯眼问道：“你做什么？” 路衍咬了咬唇，极力克制住自己语声的颤抖：“先生，你可不可以听我一次，就一次？” 伊修斯疑惑地挑了下眉。 路衍右手抬起，似乎只是做了个揉眼的动作，伊修斯目光随着他那动作瞥了一眼——鬼使神差地，他看到路衍指尖轻颤了下。 仿佛在刻意提醒他。 伊修斯于是又看了一眼。 他注意到路衍食指指尖上那点一闪而过的、极其不易发觉的亮度。 伊修斯抬眸，眉头微微蹙起。 路衍继续恳求道：“你可不可以，就信我这一次？” 伊修斯暂时没有回答，只是颇有些探寻地将目光探入路衍眼底。 他自信自己辨别危机的本事，又因为曾被这小o欺骗过，并不决定轻易信他，只把对方圈画在一个足够掌控的安全范围内。 超出了这个范围，伊修斯就要生出警觉。 可他在路衍眼底看到了一丝绝望。 那绝望……不知如何形容，仿佛在他跟前失望过无数次，又一次次挣扎着爬起来，恳求他的唯一一次信任。 即便伊修斯并不知道路衍想做什么。 他顺着路衍的目光看向对方握着光刃横在自己颈间的手，修白的脖子上已经被烫破了层皮。 小omega一直在想方设法活下去，伊修斯想，本不该有任何自戕的动作。 他沉吟少许，勉强答应道：“好。” 于是看到路衍把右手食指落在自己义肢上。 ……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伊修斯明知道。 他抬头骤然看向路衍。 路衍满眼绝望地紧紧盯着他，嘴唇已经咬出血来：“先生……” 伊修斯皱了皱眉，终于没有阻止。 尽管他明知道菲克斯的主脑核心在那儿，而路衍指尖上显然有东西。 可……小omega明明自己也不想死。 不至于用这种直白的手段给他设一个同归于尽的局，吧？ 伊修斯是这样想的，于是无动于衷看着路衍将指尖搭在他义肢，一秒，两秒……十秒。 路衍默数的同时，伊修斯也在心里权衡自己忍耐的极限。 十秒钟尽，路衍忽然说：“切断菲克斯能源，立刻关闭主脑！” “主……” 伊修斯只眨了下眼，瞬间就意识到了路衍在做什么，他心底先是升起一阵惊涛骇浪般的愕然与后怕——自己居然信了这个omega！？ 心念电转，他的意识与菲克斯主脑是相连的，只在一刹那间，菲克斯也迅速做出判断，电光火石地切断了自己的能源系统，瞬间停止了主脑运行。 整个星船乃至舰队的数据全部切断。 义肢也无法动弹地垂了下来。 伊修斯神色刹那间阴冷，没待对眼前的omega动手，却见路衍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光刃刺得更深了些：“先生，听我说完……” …… 事已至此，倒也不急了。 伊修斯冷淡道：“说。” “我……在k3570星球，被瓦伦丁劫持过……” 路衍试探着坦白了真相。 静待片刻，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确认自己体内的倒计时芯片已经在子芯片启动的一瞬间停止，并没有因为提到“瓦伦丁”三个字而被提前引爆。 路衍泪水一下子就流出来，害怕极了，又不敢耽误地继续说下去：“他们给我了一枚子芯片，我猜测是电子病毒，让……让我注入菲克斯主脑。我不照做的话，就会被另一枚倒计时芯片炸死。” 说着，路衍拉起伊修斯右手，引导对方探向自己后耳。 伊修斯在他后耳处摸到一个略有些突起的，被注射芯片的残留痕迹。 路衍继续哭着说：“但芯片启动后有几秒钟的时间才能运行——瓦伦丁说的，我……我只能试一把。先生，你……先不要怪我，你能不能确认一下，切断能源后的菲克斯还会不会被芯片感染，我没有很长时间……求你在三分钟内告诉我，这病毒能不能清除？” 伊修斯漠然看他，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解释的怪异。 他本该立刻把这个差点毁了他的间谍杀死，且明知道已经做了一件蠢事…… 可都已经信了到这个地步。 他想，这omega还能再做什么？ 伊修斯垂眼思量了一瞬。 片刻，他启动菲克斯备用分体系统，并切断了数据库链接——将分体系统独立成一个单独的运行程序。 这个运行程序在对接到他右臂义肢的一瞬间，立刻被陌生芯片俘获，开始无限制地复制故障病毒。 伊修斯抬头极冷地看了路衍一眼。 路衍无力解释什么，心里默数着计时，几乎快要撑不住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次，要么将光刃插进喉咙，要么被炸死，有几次甚至是直接被伊修斯杀掉。 只是想换来一线可能的、让两人都平安无事的生机。 伊修斯片刻后说：“有办法清除。” 这种病毒要搭载运行中的程序才能复制，如同外来物种在合适的环境下才能不断繁衍和生存，主脑能源切断，没有给病毒芯片提供任何可以生存的环境，目前病毒只感染了分体系统。 处理起来麻烦些，但不是不能解决。 路衍闻言一下子松了口气，丢掉手里的光刃，毫无力气地一头栽到伊修斯怀里。 伊修斯将他拎起来：“给我解释清楚。” 路衍缓了口气，格外疲乏，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还没完，先生，瓦伦丁能够获取芯片启动的消息，但不可能得知启动成功但病毒复制被阻拦……” 这是他反复抓了几百次的时机，死麻了，瓦伦丁不可能预测得到。 路衍：“他还会安排给我其他任务，我会帮你把他藏在这里的暗桩都拔出来。” 伊修斯不置可否地看他。 “你刚刚问我，挨了什么欺负……”路衍垂了垂头，实在无力地再次抵在伊修斯肩上，“他手下的人打我，下手特别狠，我这辈子没有挨过这么重的耳光。” “我不想为他做事，先生。” “求您了，再信信我吧。” 第52章 路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潜意识里, 系统正疯狂摇他，并在他脑海中上蹿下跳：“你，你你……呜呜呜,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宿主！？哪有你这样用buff的？现在好了！我俩彻底被主系统盯上了！” 路衍被对方摇得头痛欲裂, 意识像无法聚焦的相机，清晰复又模糊。 好半晌, 终于听懂了系统在他脑子里鬼哭狼嚎什么： 原来, 由于他多次用重生buff强行筛选剧情线，被主系统抓住，判为违规。 系统：“这篇本就不是你该进的文，你还在这儿乱搞, 这里的角色们一个个都是人精, 你这样操作, 很容易被他们看出端倪的！” 第73章 路衍被吵得要死，心烦意乱，脱口回了句：“既然不是我该进的文, 那当初是我死乞白赖非要到这里来的？” 系统：“……” 顿时不吱声了。 好半晌, 系统声音弱弱道：“那你又是何苦呢？不就是走个剧情线而已, 瓦伦丁和伊修斯有什么区别，都是关键人物, 投靠哪边都能挖伏笔, 非给自己找这些不痛快。” 路衍：“瓦伦丁是坏人。” 系统：“坏不坏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书中世界, 就算他毁天灭地了, 任务结束后你不还是美美回来？” 路衍：“在他身边捞不到好下场。” 系统：“你这么成千上百次的死就是给自己的好下场？” 路衍：“……” 找不到其他理由，路衍摆烂道：“反正他们两个人就是不一样。” 系统长叹一声：“得。摊上你实在算我倒霉，反正我在你身上是捞不到一点绩效了……因为你这次违规，有让书中角色察觉系统存在的风险, 主系统决定收回你的重生buff——这次真不是我不帮你。所以如果你之后再不小心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听到没？” 路衍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小心翼翼戳他意识：“喂，我说……” 路衍：“听到了。” 讶异于宿主的平静，系统反倒有些提心吊胆起来：“你……不会，这样都还想摆烂吧？哎，其实只要你把这次任务完成，我再跟主系统求一求，以后也还有机会……” 路衍突然问道：“你说，我以后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一本书接着另一本书，一直做任务下去吗？” 系统卡了一下：“呃……” 路衍：“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 最开始猝死穿书后，他还为自己又延续了生命而开心，可这样周而复始地过了一段段时间，路衍其实有些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书中的记忆在他脱离世界后，其实并不会留下太多痕迹，残存在他脑海里的只剩吉光片羽，对他而言，也只会像看了几本小说一样。 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体验，也找不到任何意义。 路衍想，自己以后就要这么一直活下去吗？ 系统权衡半晌，告诉他：“其实是有任务回馈的，只是你一直没有好好完成过任务。从书中世界脱离后，你可以选择完成一个愿望，或者像我这样，多攒点任务功勋，未来有机会成为系统，安排别的穿书者。” 路衍：“当系统有什么好？” 系统：“可以活得更长一点。” 路衍：“寿命更长的牛马？” 系统：“……” 靠，被骂到了！ 系统大破防，一时间不想理他。 …… 路衍想了想又问：“那我可以选择实现什么愿望？能复活我爷爷吗？” 系统：“不行，涉及真实世界外人的无法做到，但你可以选择复活你自己。” 路衍皱着眉头优柔地想了一会儿。 他觉得复活自己也挺没意思的，他在那个世界了无亲人，复活之后还是孤零零一个，未来可能一辈子打工，生活甚至比不上这里精彩。 有些落寞地把头垂下去。 系统：“……” 眼看着快把天聊死——宿主不仅咸鱼，而且抑郁。 天啊，一条抑郁的咸鱼。 系统真慌了，生怕自己本来就出岔子的任务更加无法收场，连忙把话题拽回来：“那个，我其实也是来给你通知菟丝花buff第三次升级的！” 路衍：“……又升级？” 系统轻咳两声，视而不见地在路衍跟前弹出一个面板： 恭喜宿主进一步激化剧情，并迎来腺体第三次进阶分化！ 依据本文世界观，这将是您的最后一次进阶分化，此后，您会成为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且最为珍贵的sss级omega！ 菟丝花buff为您带来顶级增益：您的颜值、魅力、我见犹怜的脆皮体质，都将得到大幅度顶级提升！ 所有人，包括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物种，都会对您趋之若鹜！ 尽情享受独属于你一个人的剧情修罗场吧！ …… 路衍看完面板，转头望向系统：“剧情修罗场？” 系统干笑：“哈哈，那个……” 路衍：“呵。” 系统连忙找补：“那个，鉴于此……我也要给你提个醒。原文世界观里有过另一个sss级omega，她是瓦伦丁的姐姐，安达尔公主，多年前第一场虫潮爆发的时候，她去前线抵挡，后来在虫潮战场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路衍回忆原著，是有过这么个情节：“所以呢？” 一个百年前失踪的公主，跟他好像没太多关系。 系统“哎”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做任务怎么这么不仔细！？原著中还写过，太子瓦伦丁一直惦念这个姐姐，并提到过是他姐姐的失踪，令帝国无法诞生sss级alpha！” 路衍思索了一会儿：“所以这个意思是……” 系统：“对！这就是作者当初埋下的关键伏笔——sss级alpha的诞生需要依靠sss级omega！但这个伏笔只这么提了一句，如今已经不知被书中世界演化成了什么样子！你现在是全宇宙唯一的sss级omega，可一定要当心着点，毕竟真的只有一次生命了！” 路衍：“……” 这好像不是他当心就能管用的。 路衍斟酌了片刻，又问道：“那……按照之前的设定，从s级分化为ss级，需要等级更高的alpha提供安抚，否则很难度过分化期，可如今整个宇宙已经没有比我等级更高的alpha，我该怎么度过分化期？” 系统戳手手：“那我也不知道了，原著里没写嘛。” 路衍：“……” 很好，剧情和世界观设定两手抓瞎。 他意识往下一沉，实在是累了。 跟系统唠了这么久，感觉自己筋疲力尽，并且未来的路更艰难了呢。 系统自知没趣，想到是自己当初一个气急把路衍扔到这里，换来如今这种棘手的局面，不禁有些懊悔。 它有些扭捏地拍了拍路衍软绵绵的咸鱼意识，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那、那我先走了哦~你加油！” 路衍没理他。 系统“哧溜”一声跑路了。 * 伊修斯坐在舱室里，看着因无端高烧陷入昏迷的路衍。 医疗舱来回检查了两遍，菲克斯又翻阅各种现有资料，片刻后，也只敢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好像是腺体进阶分化……” 医学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短短半年的时间，从a级，一跃成为ss级，如今再次进阶分化，眼看要成为星际宇宙里绝无仅有的sss级omega。 数据库庞然强悍如菲克斯，也有些拿不准了。 可路衍表现出来的症状，又分明是腺体进阶分化的征兆。 菲克斯跑遍了自己所有的数据，又翻遍公网甚至联盟内网的资料，也没找到一个可供参考的案例。 且不说星际宇宙目前没有一个sss级ao，当年的安达尔公主，帝国当代史上唯一一个sss级omega，也是历经了十年，才从ss级进阶分化为了sss级。 菲克斯甚至想提取路衍的基因做番研究，看看他是不是变异了。 伊修斯打住了它这个想法。 小omega在昏睡中显得有些难受，相比推测目前的路衍是不是基因突变，伊修斯更想知道，如果是腺体进阶分化，他该如何保证眼前的小omega顺利度过分化期。 从s级进阶分化为ss，过程都那么漫长难熬，而如今，他似乎不能再为路衍提供足够的安抚。 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个ss+级。 伊修斯看了眼菲克斯，问：“分体故障问题解决了吗？” 先前路衍一番极限操作，保住了菲克斯主脑，可分体系统在对接测试过程中感染了一部分病毒，几个小时内，菲克斯一直在想办法清除。 修复故障的过程中，主脑运行速度会变慢。 菲克斯又运行了一会儿，说：“差不多了，但各点位数据及操纵系统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主脑骤然断联，给伊修斯整个战队乃至遥远的日初基地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好在先前设计过备用程序，主脑恢复得又快，倒没有带来太大损失。 伊修斯转头又看向路衍。 如果眼前的小omega要进阶分化为sss级的话，他要确保一个足够充裕的时间和安全的环境，不能被任何人干扰。 第74章 菲克斯静了半晌，在探知到伊修斯想法后，忍不住提示道：“先生，我复盘过无数次路衍先生当时的操作，在那种状况下，能准确无误抓住几秒的时机，并取得您的信任——这是最重要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菲克斯：“您当初为什么会信任他？” 伊修斯默然半晌。 不用菲克斯提示，他也知道这件事匪夷所思，可现在为止，他其实也没有太想明白。 只不过是迎上了路衍当时的眼神…… 似乎就在一刹那间，怀里黏人的小猫变成了个连命都不要的赌徒，并且像已经下过了无数次赌注般，在红着眼赌他的唯一一次信任。 输了，就玉石俱焚。 伊修斯没办法不给他一次机会。 …… 他又朝路衍看过去。 没有回答菲克斯的问题，伊修斯只是让对方尽快修复系统，并找找有没有其他资料，可以帮路衍渡过分化期。 “对了，安达尔公主……”伊修斯想起这个人来，“她不就是sss级么，把她的资料全部调出来，联盟内部有什么加密资料的话，就黑了它。务必了解当年她是如何安全渡过并活下来的。” 他要想方设法保住路衍的命。 菲克斯遵命，立刻又开始干活。 这时，伊修斯收到消息，是在外抓捕间谍的战员们发来的： “老大，四个人全部抓到了，都还活着！现在给您押过去？” 伊修斯目光微微一凛。 想起路衍哭着对他说的“这辈子没有挨过这么重的耳光”。 耳光是么。 伊修斯冷笑一声，回复道：“押过来。” 说罢关掉通讯，俯身，又摸了摸路衍依旧滚烫的额头。 交代菲克斯照顾好他。 转身走了出去。 ----------------------- 作者有话说：对路衍动手的大块头你等着死吧！ ps：感谢所有追更的宝子，大家的评论都有在认真看哦！虽然我是i人有时候不太知道怎么回复orz，但每天的评论真的是我很大的连载动力！在本章评论区里继续给大家发个红包吧~ 第53章 加里森自觉是个聪明人。 他原本是个不起眼的流浪汉, 仗着alpha性别和体型优势，跟一群狐朋狗友们四处横行，做了星际海盗。 苏理查势力拓张的时候, 他见势不妙, 扭头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投靠到苏理查麾下。 他善于琢磨上司的喜好, 得知苏理查喜欢异宠, 就从各星球到处劫掳长得好看的omega。 这些年他抓过不少人，并渐渐取得了苏理查的信任，还从对方手里分到了几颗小星球。 加里森并不忘本，依旧时不时给苏理查送些漂亮的小o, 讨老大欢心。 可手下星球资质太差, 没太多能拿得出手的货色。 k3570星球倒是有对beta夫妇, 生了个漂亮的小o，他盯了许久，终于找到个下手的机会。 老大很满意, 又给他多分了一颗星球。 加里森就这样一点点盘算着自己的势力, 觉得有朝一日, 自己也能混成编外星群有头有脸的人物。 直到突然传来消息，苏理查死了。 加里森慌了一会儿, 主要发愁自己接下来该往哪儿去。 伊修斯势不可挡, 大有吞并整个编外星群之势, 加里森最初的想法是投靠他……却没想到, 先被瓦伦丁截胡了。 瓦伦丁派出一个诡异的机器人，往他身体里注入一枚芯片，告诉他不听话就会被死。 加里森自然不想死：“听话，听话！老大让我做什么, 我就……” 机器人给了他一耳光：“叫主人。” 加里森立刻改口：“主人。” 他最擅长揣摩上司心意，新主人想养一条听话的狗，他就把自己伪装成一条狗。 新主人教训人时习惯打耳光，他也模仿了这个行为。 那个被主人指名抓过来的小o，胆敢对主人不敬，他就用这种方式教训对方。 很显然，得到了主人的认可。 只是加里森没想到，自己很快又被另一伙势力抓了。 是伊修斯。 伊修斯拆掉了他体内的引爆芯片，并把他带回到这里，看起来是想审审他…… 该怎么去讨好这位新上司呢？ 加里森一路上都在琢磨。 …… 舱门开合声响，伊修斯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一间密闭的审讯舱室，加里森和另外三名同伙都被跪绑在地上，周围没有其他刑讯设施，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圆滚滚小机器人。 加里森抬头向伊修斯看去，与传闻中不同，伊修斯并没有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甚至有些冷冽和英俊，气质格外出挑。 一眼望去不像星匪，倒像是帝国联盟出身的某位少校或将军。 伊修斯垂眸望向他。 冷冰冰的蓝瞳扫下来，居高临下的视野令加里森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听说过这个星匪的手段，但凡嘴硬，都会生不如死。 加里森绝不嘴硬，他认定对方既然把他身上的引爆芯片拆掉，就是要给他一个机会。 他愿意把关于瓦伦丁、包括苏理查的一切统统说出来！ 加里森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伊……” 伊修斯转动义肢，信步走到他跟前，没待他把话说完整，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耳光：“让你张嘴了吗？” 这一耳光似乎并没用力气，因为伊修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可加里森却听到自己下颌骨碎裂的声音，他稳不住身子，眼前重重一黑，脑袋“梆”的一声磕在地上。 伊修斯漠然垂下眼皮，抬脚踩过去：“叫什么名字？” 加里森：“加……加里森……” 加里森边说连牙带骨头渣子地吐血，眼前金星直冒，感到对方踩在自己脸上的脚用力碾了碾，发泄似的，几乎要踩断自己另一边下颌……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人。 片刻，伊修斯冲小机器人打了个响指，将这人从地上拖起来。 又朝加里森身后望一眼，那里还有三个人，一个个几乎吓懵了，瑟瑟发抖地蹭着往后退。 伊修斯拉了张椅子在审讯室里坐下。 他让菲克斯投放光屏，把几个人劫持路衍的画面调出来。 雇佣兵做事时一般都有这种习惯——记录行动画面，好给雇主交差。 伊修斯看着画面中路衍被拖进帐篷，又被对方薅着头发，毫无还手之力地挨了好几个巴掌。 小omega其实是个脆皮，伊修斯想。 床上动作大点都会哭着喊疼，这会儿却硬是一滴眼泪没流出来，还要一边咳血，一边绞尽脑汁地应付瓦伦丁问话。 伊修斯眼底蓄满一层戾气。 跪在他旁边不住咳血的加里森也看到了，他惊觉对方是为了这个小omega报仇，可世界上omega这么多，又不缺那一个，哪怕是长得好看了点…… 加里森艰难蠕动下颌，嘴里和牙带血地说：“老……老大，你要omega，我……我可以去找……更多……” 伊修斯厌恶地看他一眼。 走上前，又是一巴掌。 这次加里森直接被打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舱壁上，额角眼眶都开始冒血。 小机器人在伊修斯示意下将人拖回来。 趴在地上的alpha已成一瘫烂泥，嘴里“嗬嗬”吐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菲克斯给他注射了一支生命维持针剂，没过多久，加里森又清醒过来。 伊修斯抬脚踢了踢他：“说吧，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加里森脑袋还是懵的，右眼球完全失明，鼻腔、喉咙里全是堵塞气管的咸腥血味。 伊修斯不耐烦，又踢他一脚，将这人在地上调了个个，无视对方口鼻里不断涌出的血沫，只问：“说不说。” 加里森浑身发抖，感觉自己半张脸都烂了，偏被药剂吊着命，张了张口，碎骨碴剌着嗓子，也不得不发出声音道：“我……我说……” 伊修斯等了他一会儿。 加里森断断续续地念出几个地点，又透露出不少自己所知的几个名字，伊修斯耐心听了半晌，时不时看后面那三人一眼，核对实情。 待把所有信息说的差不多，加里森仰起脸，努力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讪笑：“伊……伊老大，我……我把所有的，都，都说了……” 伊修斯漫不经心点头：“就这些？” 加里森趴在地上，恨不能给对方叩首：“您……您可以去核验，只……只求您……” 他只是想要一个活命的机会。 第75章 却听伊修斯笑了一声。 这些人嘴里的消息，伊修斯其实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瓦伦丁本就不会透露给这些临时的走狗太多情报。 留着也没用处。 伊修斯转了转义肢，完美的液态流金模仿机械运转时发出“滋滋”电流的声音。 加里森直觉情况不对，他眼睛被血糊住，完全看不清东西，可依旧能嗅到空气中丝丝危险的气息。 他不理解，自己明明已经透露了所有消息…… 不是说伊修斯不会对主动投诚的人动手吗？ 加里森挣扎着往后退：“伊……伊老大，我……我是真心……我以后……” “没有以后了。”伊修斯语气淡漠，“我一般不太爱亲自动手，可我也只有那一个omega，他的账，我还没算完呢。” …… 半个小时后，伊修斯从审讯舱室里出来。 液态流金义肢沾了大半边血，甚至混杂了些许其他恶心的痕迹，小菲克斯给他递来清洁用品，又调了好几个清理机器人进舱室去处理痕迹。 伊修斯淡淡道：“别跟路衍提起。” 菲克斯兀自思索了一会儿，习惯性地调动人类心理行为认知数据库，判断出这是一种“不愿意让自己在乎的人得知自己阴暗面”的普遍心理。 菲克斯建议：“如果您喜欢他，其实更应该让他了解真实的您，遮掩往往并不利于感情正向发展，况且，如果路衍先生喜欢您的话，他会接受您性格方面的某些瑕疵的。” 伊修斯：“……” 菲克斯：“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比如……” 伊修斯：“闭嘴。” …… 片刻，伊修斯处理干净身上的痕迹，走回路衍所在的舱室。 他远程安排了战队在各处的防务，决定暂时在k港驻停一阵子，等路衍平安度过分化期，再规划下一段航程。 一进门，一股漾开的omega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 伊修斯愣了一下。 味道太浓郁了……分化期会有信息素味道溢出，但不会特别浓烈，况且，伊修斯感知到这信息素中带着某种令人不太舒服的压迫感。 omega的信息素通常会给人安抚，热期则能勾起alpha的情欲，但不会让人感到威胁。 alpha的信息素中倒是常含压迫意味。 他望向守在路衍床边的小菲克斯，问：“怎么回事？” 菲克斯刚好查到资料，向伊修斯汇报道：“先生，找到了安达尔公主sss级分化期的相关记载，与路衍先生症状吻合，您要不要看一下？” 伊修斯走到床边，探探路衍的体温，发现又热了些，皱着眉头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问：“是帝国联盟的么？” 安达尔公主的相关档案应该属于帝国联盟内密，看起来保存得也不怎么样，才半个多小时就…… 结果菲克斯说：“是来自您母亲的日记。” 伊修斯：“……？” 他缓缓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向菲克斯：“你说……什么？” * 菲克斯数据库里存了不少伊修斯父母的资料。 但伊修斯从没有打开看过。 他对于父母的印象，其实已变得格外陌生起来。 九岁前记忆里的孩童，跟现在的他，是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名叫尹修的那人众星捧月——尹氏是大家族，母亲是联盟重权在握的上将，父亲家世虽并不十分显赫，但作为帝国首屈一指的omega学者，闻沅的地位也不低。 尹修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除了偶尔会被惹毛了的母亲修理一通，生活中几乎没有任何烦恼。 从小就展现出惊人战舰驾驶天赋、以及对宇宙充满无限兴趣的他，未来的梦想是成为帝国最有名的星航战员。 这个梦想对他来说并不遥远，甚至触手可及。 顺利的话，他会在十七岁那年上联盟军校，二十岁出头就可以自由出入星海，不到三十岁，就能拿到第一个军官头衔。 有家族的庇护和父母的托举，他的人生是可以望见的一帆风顺。 直到九岁那年，噩梦来袭。 漫长到如同没有尽头的逃亡之路，又被菲克斯强制困在休眠舱休眠……再次醒来后，九岁的尹修面对的是自己突然成熟的身体，以及周围满是恶意、跟从前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的人生观，价值观，所有梦想与热望，包括回忆，都在那一刻崩塌了。 父母是联盟的罪人，尹修没有办法否认这一点。 毕竟连亲手送自己从危机中脱困的赖厉将军都死在了无处不在的虫群手里。 他既无法面对现实，也难以弥合这场身份和认知的巨大裂差，只能把自己从时间线上分成两个人，从此，尹修是尹修，伊修斯是伊修斯。 伊修斯出身编外星群，没有来历，没有父母，独自一人挣扎在偏远的蛮荒星球。 …… 伊修斯不想去看他罪人父母的记录。 从前是害怕，难以接受，无法承认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父母咎由自取——既然全宇宙都痛恨他的父母，他也跟着痛恨，负罪感就能稍稍减轻一些。 后来……后来其实不怎么在意了。 这些年来，他好像真的把两个身份成功切割开，身边有了林杨、慎星河、一众的战士，有无数仰仗他，尊重他，且从不去问他过往的人。 日子似乎就可以这么一直过下去。 直到又碰上了瓦伦丁。 …… 伊修斯斟酌许久。 他在心底盘桓了一会儿，在“让菲克斯把主要内容提炼出来”和“亲自看一眼”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可能是觉得，应该可以适应了。 不过就是一些被他抛弃了、不要了的过往，如今就算有人把那些罪名再安在他头上，他也不该有任何畏惧。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尹修。 况且…… 他偏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路衍。 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小omega吧。 第54章 伊修斯从菲克斯手里拿到的是一份录音日记。 他母亲尹姝钺是联盟上将, 经常外出执勤，航程路上无聊，闲的时候就记点杂七杂八的事情。 伊修斯翻开一段： “……我爹他脑子真是有病, 闻家那小子见都没见过, 怎么就安排了联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闻家也真是不要脸，硬把自家omega儿子往我院子里送！晦气！赖着不走是吧, 哼, 看我回去怎么教训那小o！” 伊修斯：“……？” 又往下翻了一段： “嗯……闻沅其实长得还挺不错的，也不是特别讨厌。” 伊修斯：“……” 他让菲克斯从日记中检索出“安达尔”关键词，跳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菲克斯将日记按日期编排，前期大都是尹姝钺早年间的经历： 尹姝钺幼时便与安达尔亲密无间, 两人同上一所学校, 互为挚友, 又上了同一所军校，只是后来一个分化成了alpha，一个分化成了omega。 纵如此, 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疏远, 安达尔公主厌恶贵族礼仪对omega的诸多束缚, 在外总伪装成beta，跟尹姝钺一起胡闹。 两人的友谊一直持续到壮年, 后来, 尹姝钺成了联盟上将, 安达尔也有诸多王室公务要出席, 彼此之间联系虽少了些，却依旧保持着情谊。 提及安达尔即将迎来sss级进阶分化，尹姝钺记录： “……真好啊，我姐妹就是牛逼！只是听说分化期会很难熬, 安达尔最近也总是心事重重的，得找个时间看看她。” “下下周要跟闻沅举办订婚宴了，刚好回联盟，抽个时间陪安达尔散散心。” “闻沅应该不会介意吧？得跟他说一下。” “带安达尔去哪儿呢……去联盟外转转？她一直闷在内廷，肯定烦死了。不过得瞒着她爹，臭皇帝天天管得紧，还有她那个讨人厌的弟弟，总爱装可怜，一看就没什么好心思……” …… 后面几段又是一些琐碎的日常，以及跟闻沅商量订婚的事。 伊修斯跳过没看。 紧接着与安达尔相关的一段：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没人告诉我sss级进阶分化的omega需要标记alpha？怎么办？被安达尔咬了一口……我靠，我该怎么跟闻沅解释？” “呜呜呜呜呜是我太莽了，不该在这种时候带她去这么远的！谁知道会突然迎来分化期啊……还好没完全标记上，可是会不会影响安达尔分化期进程啊……” 第76章 “还好还好，舰队来得及时，把她先送回去了，医生说没什么事，还说幸好有我这个ss级alpha……” “幸好什么幸好啊！我错过跟闻沅的订婚宴了！！！！！我真的……我真蠢！” “闻沅通讯也不接，呜呜呜呜呜呜不会不要我了吧？” “……” “退婚？不可能！想都别想！死闻沅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找到你！” “我……跟安达尔？狗皇帝你在想什么？你跟我说这些疯话的时候你女儿知道吗？安达尔从来不想跟任何alpha结婚！我是被她临时标记了，不是做了！你们是没有被高阶omega给过精神力抚慰吗！” “什么sss级alpha，老娘不稀罕！” “我跟闻沅已经订……没订婚闻沅也是我的！” “……” 后面是一大堆对帝国王室的谩骂，以及想方设法追闻沅的细节。 伊修斯揉着额头，没再看下去。 他没想过自己母亲是这样的。 官方资料里展示出来的尹姝钺上将，冷酷，阴厉，顶着“反贼”的名头，在任何影视和文化作品中的形象都无端险恶奸诈。 即便在伊修斯幼时极少的记忆中，母亲其实并不是一副严肃冷酷的样子。 却也没想过录音日记里的母亲，是这么一副毛躁躁的性格。 订婚前夕，带别的omega出门，还被对方咬了一口，一边焦头烂额地错过订婚宴，一边又梗着脖子顶撞王室…… 一口一个“狗皇帝”，怪不得后来王室把整个尹家都铲除了。 伊修斯莫名笑了一下。 …… 关闭录音日记，又看向路衍，伊修斯大概清楚了sss级的分化期该怎么渡过。 对alpha进行标记。 结合菲克斯先前查阅的资料，omega每进阶分化一次，信息素能量就会增强，低阶腺体无法承受，便会蜕皮增生新的组织，而到了sss级，腺体再如何发育，或许都无法承接额外的信息素能量。 所以需要标记alpha，将过剩的能量泻出…… 与此同时，菲克斯又从联盟内网跑了一圈，想方设法撬了对方的加密文档，搜罗出更多更详细的资料： sss级omega分化期确实需要由s级以上的alpha承接标记，且被完全标记后的alpha，有一定概率突破精神力等级限制，达到仅依靠alpha自身无法达到的sss级； 但同时，被omega完全标记的alpha，将无法再接受其他omega的信息素安抚，并会对其他omega的信息素产生排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视为alpha被这个omega完全占有。 …… 菲克斯分析所有资料，给出建议道：“听起来是有风险，但对您来说，其实是个机遇。借用路衍先生的完全标记，助您突破sss级瓶颈，在未来的宇宙争锋中，会占有极大优势。毕竟信息素等级每提升一级，都是质的突破，宇宙史上鲜有记载的sss级alpha战将，据说仅靠一人，就可以碾压一支战队。” 伊修斯沉默半晌，转头看向路衍。 路衍仍在昏迷，高烧不退，据菲克斯所说，目前还并未完全进入分化期，只是身体在利用高烧清除体内病菌，为分化期做准备。 “大概还有两天的时间，”菲克斯道，“您可以再稍微考虑考虑。” 伊修斯想了一会儿，问：“他要还是想从我身边离开呢？” 若自己被完全标记，是绝不可能再放这个小omega走的。 菲克斯仔细分析了一会儿：“从目前的行为观测来看，路衍先生应该不会的，毕竟他对您很有好感。” 伊修斯：“？” 哪儿来的好感？ 菲克斯：“您没发现吗？他在这段时间对您的态度和行为有了很大改变，比如，不再排斥您的信息素味道，对您的安抚表现出依恋，遇到问题和委屈，也会想找您哭诉，以往都是自己默默忍受的……这些行为，都是omega对alpha有情感依赖的表征。” 伊修斯蹙眉想了一会儿。 情感依赖？ 他知道路衍跟之前有所不同，但也没有太往这方面想过。 况且小omega身上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伊修斯并不能完全放心下来。 菲克斯又道：“事实上，不管他愿不愿意，您有的是办法留住他，也并不需要特别在意他的想法，可先生，您为什么会犹豫了呢？” 伊修斯：“……说话不要反问。” 他怀疑自己的人工智能最近吃数据吃得杂了点。 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 伊修斯并没有立刻做下决定。 如菲克斯所说，还有一些考虑的时间，他也需要安排点其他事情。 * 这两天内，伊修斯派出舰队，炸了几个跃迁点和航路。 这些跃迁点和航路是编外星群与帝国联盟来回运送物资的暗线，苏理查手里原先攥着一些，伊修斯也有……其中大半都是与瓦伦丁的交易。 炸掉这些航路，不仅是明确告诉对方，先前提出的贸易，伊修斯不可能答应；同时也断了瓦伦丁未来通过这些航路，与编外星群其他星匪苟且做交易的机会。 对方当然也不能随意再往这边安插间谍过来。 遑论瓦伦丁在帝国宫廷如何跳脚，总之，伊修斯率先跟对方撕破了脸。 当然不久之后，他也收到了瓦伦丁传来的一则通讯： 【尹修，你会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 【希尔也是。】 伊修斯冷淡地将消息删掉。 威胁有什么用呢？他就是要逼对方。 他要看看这位太子殿下还能拿出什么底牌——如果对方手里攥着虫型作战武器研究，早点被逼出来，比让这些可怕的东西被不断研发、迭代，有充裕的时间一代代进化好。 况且，也能让对方在这段时间稍微消停一会儿。 伊修斯不再搭理瓦伦丁接下来的动作。 …… 第二天夜里，伊修斯进了路衍的舱室。 房间里比先前弥漫着更加浓郁的橙花信息素味道，纵然伊修斯是个ss+级alpha，骤然嗅到这些，也感到格外不适和压迫。 压迫中又暗含引诱，omega信息素里有股甜甜的香气，沉醉其中，会不自觉被牵引。 他俯身，单膝跪到床沿。 路衍昏迷几天，手背上打着输送营养剂的吊针，伊修斯小心避开。 按菲克斯的话说，不应该昏迷这么久，可小omega体质差了些，也或许分化期来得实在密集…… 他低头，吻了吻路衍的额头。 路衍在睡梦中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不自觉就伸手蹭过来。 伊修斯小心拔掉他手背上的吊针，拉开被子，将小omega圈进怀里。 一切都自然而然。 路衍先是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然后忍不住咬他，小猫似的，尖利的犬齿划破他的皮肤，娇小的身躯欺压在他身上…… 伊修斯忍着没出声音。 过程中，他忍不住端详路衍的脸。 omega眼神迷离，那张向来乖巧的面容此刻透着点不安和焦躁，比以前凶凶的，像是没什么好脾气。 就算在他身上张牙舞爪地用力，也像只奶猫般，被伊修斯轻易抓住了后脖颈，就顿时没法动弹。 伊修斯抬手擦了擦他嘴角残留的血丝。 嗯，在自己身上咬的。 片刻，有些犹疑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路衍当然没有回答，看他的表情只是愈发焦躁，不耐烦。 伊修斯放开他。 omega立刻凶恶地埋下头来，又咬上他的嘴唇，片刻，被信息素引诱着，寻到他的后颈。 alpha腺体坚硬，并不好下口。 伊修斯侧转过身，为他调整了一个姿势。 闭上眼，微微蹙起了眉。 ----------------------- 作者有话说：未来番外可能会写父母爱情，嗯，可能。 第55章 路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偏头, 看到躺在自己旁边的伊修斯。 舱室内光线很暗，并没有开灯，但他能看清alpha在暗色中分明的轮廓, 以及嗅到对方身上缓缓散发出的清酒信息素气息。 路衍脑子瓦特了一会儿。 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并且有些憋屈, 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失忆？ 他在床上动了动，被伊修斯察觉, 伊修斯其实也没睡熟, 一翻身，便将omega捞进怀里。 “……” 第77章 两人都没有穿衣服，路衍呼吸滞了片刻。 额头被轻轻烙下一个吻，伊修斯抚着他光洁的背, 指尖绕过他散开在脑后的头发, 略微睁开眼。 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些鼻音道：“怎么？” 路衍身体有些僵硬, 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紧张。 伊修斯垂眸看他。 两人近在咫尺，不光呼吸交错，双方的神色也都一清二楚。 路衍长长的睫毛轻颤片刻, 惺忪许久, 才看清对方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宠溺和温柔。 光线很暗, 但足够看得清楚。 稍稍放松下来。 想到两人的关系，倒不觉得偶尔睡一夜有什么问题, 只是…… 路衍问道：“先生易感期到了么？” 除非易感期, 伊修斯不会主动来找他……上次的热期则是迫不得已。 伊修斯：“……” 他往怀里瞄了一眼, 小omega昨天一整夜在自己身上缠来缠去, 这会儿居然问，是他的易感期？ 有点莫名被气到。 他沉默半晌，干脆懒得搭理，伸手开了灯, 夜间自动休眠的菲克斯也跟着重新启动起来。 路衍看到伊修斯身上到处被咬的青青紫紫、还残留着牙印的痕迹。 惊了一瞬。 随即回想起昨晚走马灯似的些许画面。 是……自己咬的？ 路衍脑门冒汗，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想，伊修斯怎么不阻止？ …… 惊惶且静默间，伊修斯已经起身，并将怀里温软又有些反应迟滞的小omega放开，回头找衣服。 路衍犹豫半晌，不敢去问。 这时，系统却在他脑子里蹦出来： “恭喜宿主完成彩蛋剧情探索，达成‘对alpha反向标记’成就！并获得奖励：系统许愿瓶一个！” “该许愿瓶可供宿主在本次穿书任务期间，任许一个愿望！注：愿望必须限定在原著世界观内，不能以不合逻辑的手段，破坏或阻碍原著剧情及其他角色行动。” “本次许愿瓶在穿书任务期间没有时间空间限制，可由宿主选择任意时间、地点启用。” “请宿主再接再厉，不断推进任务！未来还有更多任务奖励哦！” 说完，“叮”的一声，系统消失了。 路衍怔了片刻，捕捉到系统句子里最关键的词： 对alpha……反向标记？ 他下意识看向伊修斯后颈。 alpha后颈腺体通常十分明显，粗粝而且坚韧，此刻，上面明晃晃的留着两个牙印。 路衍脑子顿时“嗡”了一下。 他立刻起身，慌不择地抱住伊修斯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手臂：“先生……” 伊修斯刚刚没理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大好，路衍下意识想找补，但又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天夜里做了什么……他只是在莫名其妙地发烧。 哦，发烧。 路衍又想起，自己昏迷前也见过系统，系统跟他说马上要迎来第三次腺体进阶分化。 进阶分化……怎么没有分化症状？ 这跟伊修斯的易感期又…… 路衍脑子糊涂起来。 伊修斯垂头看了眼小omega挂件一般的动作。 路衍表情有些迷惑，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清楚，但举止行为显然是在讨好。 他心软了一下，没任对方一直抱下去，因为路衍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伊修斯将手臂抽回，拉起被子给路衍围了围。 路衍抬头有些无辜地看他。 那表情…… 伊修斯觉得自己近来总是被对方轻易俘获，与从前的希尔不同，路衍对他完全不设防，看向他的眸子里总有种任他予取予求也完全答应的信任。 好感? omega对alpha的情感依赖？ 伊修斯想起菲克斯提过的这两个词。 他看对方一会儿，便忍不住低头吻下去……路衍自然不反抗，只是有些反应不及地被他按下去，软软地、无能为力地慌乱攀住他肩膀，任他从额头吻到鼻尖，又衔住嘴唇。 彼此的呼吸声都急促起来，气氛再次陷入旖旎。 旁边的小菲克斯纠结着还要不要再休眠过去。 而片刻，路衍却轻轻用手抵住对方，抬眼看向伊修斯，微微喘了口气，问：“先生，我……” 他想问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可伊修斯用手描摹他的眉眼，同样问道：“现在还有不舒服么？” 路衍：“？” 不舒服？ 他哪里不舒服？他还……嗯，挺舒服的。 路衍想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但身体没有特别难受，且应该被对方做过事后清理，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沐浴露的味道……除了腿根和腰腹有些酸疼。 他抿了抿唇，耳根发热地看着伊修斯。 伊修斯同样望着他，被路衍害羞的表情勾得有些燥热。 小omega进阶分化期并没有过去，但已经不知不觉脱胎换骨般，有了几分sss级的惊艳： 睫毛纤长，皮肤愈发白净细腻，脸上泛起不知是害羞还是燥热的红晕，比空气中四处弥漫的浓郁信息素都更诱人。 这是他的omega，全宇宙最好的sss级。 伊修斯想。 便忍不住又吻下去。 路衍连忙避开：“我……我是想说……唔……” 被对方按着吻了一通，路衍终于挣扎出来，急促地喘了半晌：“我……我昨晚……咬您了？” 他没敢说出“标记”这个词。 怕对方觉得冒犯。 这个时代omega对地位更高的alpha标记属于僭越，作者甚至没有在文中提及所谓的“反向标记”这回事，才使这个信息点成为彩蛋伏笔。 可伊修斯却毫无障碍地说了出来：“嗯，标记了几次。sss级进阶分化需要对alpha进行标记。” 标记了……几次？ 路衍完全愣住。 他心底先是涌出一股“完了”的情绪，可看看伊修斯，对方似乎并没有介意。 伊修斯看他的表情专注而温柔，瞳孔中流露出些许欲望，可大约是顾忌他分化期，没敢继续动作。 只在他眼角、额头，不断落下些细密的吻。 路衍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是个正常人，男同。 又跟对方发生过关系。 路衍知道这是书里，也知道眼前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个npc…… 他只是在做任务，未来还有无数穿书任务，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角色，这些人就像屏幕里滚动的幻灯片，只会在他记忆里投出些虚幻的浮影。 可路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喜欢我吗？” 如果喜欢，那么一切的温存、纵容，对他与众不同的宠溺……才有意义。 可如果不是…… 伊修斯听到问题后，停下来，低头看向路衍。 他似乎斟酌了一会儿。 路衍看到对方蓝瞳里闪过一瞬的迟疑和锋利。 像一把犹豫着要不要撬开真相的刀。 片刻，伊修斯问他：“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 路衍被对方问得愣了一下。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谁？ 他想，我是路衍啊。 可伊修斯看他半晌，仿佛漫不经心般，勾了勾他的下颌： “希尔，路衍……为什么改名字？” “既然想知道我对你的态度，那是不是也该告诉我，现在，躺在我怀里，对我进行过完全标记的omega，到底是谁？” …… 路衍脑子一下子炸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伊修斯，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伊修斯默不作声看他，路衍的表情被他完全收入眼底，他甚至不需要确认。 片刻，伊修斯道：“我曾经有过猜测，也让菲克斯不止一遍检测过你的基因，可你明明就是从前那个希尔……又与之前分明不同。” 如今路衍的表情也说明了一部分真相。 伊修斯表情淡下来，放开他，从床上坐起，接过菲克斯用机械手臂递来的衣服。 他似乎不甚在意，但语气又不容否决道：“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一边说，一边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床边起身。 伊修斯转过身，随手拨了拨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低头看向仍坐在床上的路衍。 路衍裹着胸前的被子，脸色有些不安的苍白。 怎么会这么突然？两人方才还…… 他注意到伊修斯看过来的表情有些审度——方才的温存，与此刻的质问，对伊修斯而言似乎是两件事，相互之间并不影响。 路衍抿唇，吞了口唾沫。 第78章 半晌，他喃喃道：“我这样说不知道您会不会相信，我……的确不是希尔。” 系统曾说过，不能透露系统和外部真实世界的存在，可对方非要个解释…… 路衍：“我……我是古地球人……就叫路衍，在工作时猝死，一睁眼，就到了这儿。” 伊修斯：“……” 一脸看他编瞎话的表情看着他。 路衍没有办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理由。 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可能是时空错乱或者灵魂穿越什么，我……真的不清楚，但我继承了希尔的记忆，嗯，只有一部分，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我还探知了一些关于未来的预测。” 伊修斯挑起眉，似乎有了兴趣：“什么预测？” 路衍小心看他一眼：“我预见了你和希尔的结局——希尔杀了你，对，就是那杯掺了神经毒素的饮料，你直到中了瓦伦丁的埋伏后才发觉，希尔当时也并没有逃，他一直在你身边，而且……” 顿了顿，路衍组织了会儿措辞。 不知为何，如今再回想起原著结局，似乎已经格外遥远。 他在短短几个月内扭转了原著的走向，并改变了几乎所有角色的命运。 路衍陷入回忆般，轻轻咽了口唾沫：“希尔在你无力还击时，亲手射杀了你，当然你也没有放过他，不仅毁了他的面容，还令他失明残疾……我……我当时一睁眼，脑子里就是这些画面，我不敢让这些事情发生。” 路衍望向伊修斯，显得有些无措：“所以我想方设法逃跑……之所以到铃兰城，是因为听说那里可以弄到帝国联盟户口，我只是想去一个omega能更容易活下来的地方。” 他没敢透露自己有过找瓦伦丁的念头，但那本来也是被系统逼的。 伊修斯看着他，未作判断。 路衍说的一切倒跟发生的都能对上，只是…… 太荒谬了。 什么穿越时空，灵魂转换，听起来像电影故事一般。 还有，既然是死后灵魂穿越，怎么会与希尔在孤儿院前的原名一致，以及他之前乱七八糟说的什么任务，系统…… 伊修斯依旧审视地望着他。 路衍不知还能怎么解释，低下头，指尖不安地抓着身前的被子，睫毛因紧张而止不住微微轻颤。 伊修斯看他半晌，忽然觉得，算了。 如果对方有什么坏心思，怎么会编出这么一个荒诞的理由来骗他？ …… 伊修斯示意路衍往床边坐过来些。 路衍颤了颤眼皮，看他，捂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 伊修斯拉过他的手。 俯身，义肢指尖扣在路衍白皙如脂的手腕上。 omega肤色极白，手腕又极其纤细，被伊修斯两根金属指节扣着，仿佛可以轻易折断一般。 路衍不安地看他。 伊修斯指腹在他腕部轻轻摩挲了半晌，语气像在哄小孩子，又仿佛做一桩不容路衍拒绝的交易：“你给我做标记，我也需要给你留下点印记才行。” 路衍与他对视一眼，见对方蓝瞳里折射出些许冰冷但柔和的光。 伊修斯：“我给你注入液态流金，会有点疼，稍微忍一忍。从此之后，菲克斯会追随你的一举一动，但我不会借此控制你……当然，在你没有其他多余目的的情况下。” 看着路衍不自觉紧张起来的神色，伊修斯用另一只手又抚了抚他的眼角和额头。 “也免得以后再被什么人抓到，连点反抗的手段都没——sss级omega很珍贵的，整个宇宙都会觊觎……”伊修斯说着，亲吻他的额头，并压低了声音，“你只能留在我这里。” 随即不待路衍抵抗，一手将omega扣在怀里，义肢指尖嵌入路衍的手腕。 路衍只觉一股针刺般的痛感从腕部传来，飞快穿过他的手臂，肩胛，锁骨……如同过电一般，一路延伸到另一条手腕。 片刻，伊修斯放开他。 路衍轻颤着低头，看到自己的腕部、锁骨的位置，如同纹身般嵌入了几道液态流金纹络，色泽跟伊修斯的义肢一模一样，泛着略显黯淡的深色金属光芒。 他抬头看向对方。 因为疼，或是因为其他情绪，路衍眼角有些发红。 伊修斯微微垂眼，安抚般又吻了吻他： “我挺喜欢你的。” “与希尔相比，甚至更多一点。” “路衍。” 第56章 路衍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高兴？好像并没有, 心底甚至弥漫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伊修斯已经离开了，临走前还颇为关照地嘱咐他多休息一会儿。 可路衍看着被对方合上的舱门，有些莫名委屈地想： 什么叫“挺喜欢”？ 什么叫“与希尔相比”“更多一点”？ …… 路衍抿了抿唇, 将头埋进被子里,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委屈什么。 系统这时又冒出来，在他脑海里欢欣鼓舞地放起烟花： “剧情大进展！你的第三次进阶分化看起来也要顺利渡过了！哼哼, 我就说嘛, 我挑的宿主还是很有潜力的！咳，那啥……只要不摆烂就行！” 路衍无精打采，任凭系统在他脑子里激动了一会儿。 系统：“喂，宿主？” 路衍勉强打起精神：“什么大进展, 是那个彩蛋伏笔么？” 系统：“那个当然也很有用啦！不过我说的是伊修斯的身世线——他终于开始去接触自己父母的过往, 这可是原著伏笔中很重要的一环, 现在看来，安达尔公主当年的失踪也不简单！你可一定要再接再厉，把过去的真相给搞明白！” 路衍兴致缺缺, 倒是思索起了别的事…… 他问：“我真的不能向伊修斯透露自己穿书的事吗？” 系统：“……” 被路衍坑过无数次的系统警铃大作：“你你你……你又想干什么！？这当然不行了！你想想, 如果你是纸片人, 知道自己在一本书里，命运被作者随意操控, 你会想做什么？” 路衍想了一会儿：“大概率会想摆脱控制……” 系统：“对啊！这还是你, 一条摆烂的咸鱼！咸鱼都想翻身！你想想伊修斯那个性格, 不得把这个世界掀咯！” 路衍思索了半晌, 觉得也是。 可…… 路衍道：“这个世界已经脱离作者操控，你不是告诉过我，烂尾的故事会形成独立世界，并根据逻辑自行演化吗？” 系统“唉”了一声：“我是这样说过, 可那是在原著世界观能补全的情况下，大部分烂尾故事运转着会崩掉，因为逻辑扣不上，形成的世界也就消失了，所以才会有‘烂尾救赎任务’嘛！我们就是为了避免这些世界崩掉，如果所有的世界全部消解，我们系统也就无处可存了……” 路衍第一次认真地看向系统：“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 系统：“我……我怎么没有跟你说过！我每次说让你好好完成任务，你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摆烂！也根本没有听我把话说完过！” 路衍：“……” 尴尬地揉揉鼻子，好像是这样。 可系统当初老是强调什么“任务”、“绩效”，还催着他卷，路衍一个在工位上猝死的牛马，听到这些就起了一身ptsd的鸡皮疙瘩，心里自然排斥，遑论穿书后又被安排了一堆变态角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路衍想，他是不太愿意让眼前的这个世界消解。 他与这里的人物真实相处过，很难把对方再当做npc，甚至跟伊修斯还…… 路衍埋头，闭了闭眼。 伊修斯到底把他当什么啊？跟希尔一样，是一个留在身边、仅提供精神力抚慰的高级物件？ 自己对伊修斯就只有利用价值？ 路衍心里有些难过。 系统感知到宿主低落的情绪，却不知道宿主在想什么。 有些小心地戳了戳路衍： “喂，那个……你也别太拼了，毕竟你现在只有一条命，我还指着你把任务完成，把我之前扣掉的绩效都赚回来呢！你不是得到许愿瓶奖励了吗，想许什么愿望？规则范围内的我都能满足你。” 路衍低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液态流金。 系统：“啊，这个！你不想被它控制的话，我当然可以把液态流金从你身上抹去，不过得运用一些合乎逻辑的办法，比如拿到菲克斯的初始指令……” 路衍摇摇头：“不用。” 系统：“？” 路衍说不清楚……如果伊修斯对他不信任，他可以让这些液态流金一直嵌在自己身体里，给对方一个保证。 第79章 系统不明所以地在路衍脑子里绕了几圈。 路衍片刻后说：“先留着吧，我暂时没什么要许的愿望，等以后……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能更有用些。” * 生活平静了一段时间。 如伊修斯所料，瓦伦丁在吃过一次大亏后消停了许久。 但并不寄希望于这位太子殿下会一直消停下去。 瓦伦丁无非是掣肘于联盟议会对王室的限制，又不敢暴露自己与编外星群的勾连，可这位太子殿下手里攥着虫型作战武器研究，伊修斯对此心有戚戚，且很清楚对方必然会寻机报复…… 他本不想跟帝国联盟牵扯太深，如今却是不得不。 为了应付瓦伦丁后续可能的手段，他带领战队暂时驻扎在了哥涅星群，并在这里打造新基地。 新基地与绯石星群的日初基地遥相呼应，如此一来，整个编外星群实质上已处于他的掌控范围内。 剩下一些不大不小的星群，还有一些见风使舵、又不敢正面与他抗衡的星匪，暂时不值得料理，留待以后收拾。 星域之间的航路渐渐修复，伊修斯近来的日常是处理宇宙间依旧频繁爆发的虫潮。 他已经不再受精神力反噬困扰，身为sss级omega的路衍甚至不需要被动承受精神力倾泻，仅为他释放安抚，就能轻易抚平他从战场上归来的诸多后遗症。 他的精神力水平也在提升，以往动辄头痛、目眩的症状，在他消耗同样的精神力后，甚至没有再出现过。 路衍在助力他一步步成为sss级alpha。 …… 唯一困扰的，是伊修斯在近来的航程途中，开始愈发频繁地牵挂起不在身边的小omega。 哥涅星群新基地在建，不少战员在港口附近的星球暂居下来，战场奔波劳苦，伊修斯不便把路衍常带在身边，给他在宜居星球安排了一个居所。 回航时才会与路衍多待一会儿。 这次，他从e港的一颗星球清扫虫灾回来，该星球生态系统完备，地表生长了不少五花八门的植物。 伊修斯挑了株金灿灿的小花——他记得路衍以前的舱室里放着盆向日葵，从日初基地一路带过来的，航程路上也养得很好，瓜子都结了好几茬。 小omega似乎喜欢这些东西。 他让菲克斯用保氧的玻璃罩打包好，一路带回来，亲手拎去路衍住处。 进门时，路衍正在房间外的草坪上坐着。 omega脚边卧了只圆滚滚的东西——像猫，但又不是，伊修斯忘了叫什么，总归是星际宇宙里最流行的宠物。 听到房门响动的声音，路衍回头看了他一眼。 伊修斯捕捉到小omega略显讶然的表情。 路衍穿着一件白色的打底上衣，下半身是棉麻质感的家居裤，袖口随意挽起……个头比以前更高了些，依旧清瘦，皮肤极白，锻金般的长发在脑后随便散开，懒得打理似的，一双琥珀色鎏金般的瞳孔清清亮亮望着他。 那一瞬间，伊修斯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他看着路衍从草坪上站起，拍了拍衣服上沾的草屑，把手里的毛球赶出去自己玩，又走到他身边。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路衍每一处细节：慌乱中差点穿反了的鞋、散在眼前又被拨回去的头发、骨节修长白皙的手、因他突然出现而略显仓促的动作…… 路衍在他跟前站定，乖乖地笑了笑：“先生怎么回来这么早？菲克斯说你要明天才……” 伊修斯伸手，几乎无法遏制地将路衍一把抱在怀里。 路衍微微愣住，半晌，习惯性地为对方释放起安抚信息素：“先生累了吧，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做菜吃。” ——路衍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奢求太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什么。回忆起最初的目的，他留在伊修斯身边，本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完成穿书任务。 伊修斯若只利用他的价值，他就为对方提供所能提供的一切。 各取所需，而已。 所以他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愁绪，尽力捡起以前的思路，努力扮好一只讨对方欢心的金丝雀。 …… 伊修斯低头看他，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他特意提前回来了一天，让菲克斯瞒着路衍，以为小omega会觉得惊喜……如果路衍也想念他的话。 可路衍只是表现出些许仓促，且近乎平静地愧疚着没有给他做菜吃。 这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伊修斯当然想看小omega讨自己欢心的样子，但不是这种……他把手里拎着的那株金灿灿的小花递到路衍手里：“给你带的。” 路衍接过，眼里确实闪过一瞬间的惊喜，但也只是走流程似的，笑着看他：“谢谢先生。” 伊修斯：“……” 不知为何心里又梗了一下。 路衍将花捧到阳台，交到圆滚滚小菲克斯手里，嘱咐它找个漂亮的花瓶，好好栽下去。 伊修斯想，为什么不自己栽？花可是我亲手为你选的。 他看着路衍又走过来，如以往一般乖巧地问他：“先生想吃什么？” 以往伊修斯回来，路衍会为他备好拿手的菜，当然也是为讨他高兴。 伊修斯忍了半晌，实在说不出自己哪里不痛快，只能点点头：“随意就好。” 路衍也没有随意，给他做了花色各样的吃食。 两人在桌边用餐，气氛还跟以前一样，路衍倒不像最开始时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可也只是聊一些浅显的、不疼不痒的话题，期间也还在一直为他释放安抚信息素。 实在是挑不出任何错来。 伊修斯欲言又止，说不出所以然，干脆也就一直闷着。 饭毕，路衍问他：“先生要留下来吗？” 伊修斯当然想留下来，这段时间，他但凡回来，基本都在路衍这里留宿。 路衍却当对方为了提升精神力等级。 伊修斯看他半晌，忽然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路衍：“……” 呃，什么意思？ 还有我希不希望这个选项？ 他斟酌了一会儿，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于是给了一个标准答案：“看先生您的需求。” 伊修斯：“……” 他心里升起一股烦躁，说不清楚，干脆冲路衍挥挥手：“那就算了吧。” 转身走了出去。 他以为路衍至少要问，但对方犹豫几许，竟也没有挽留，只道：“那……先生慢走。” 伊修斯：“……” 其实路衍想的是，伊修斯可能有事。 根本不知道伊修斯差点被气死。 …… 只有菲克斯察觉出了自家主人的情绪。 伊修斯刚走回自己的休息间，关上门，脾气瞬间就爆了出来：“他什么意思？什么叫看我的需求？他自己没有想法吗？还是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他？给他送礼物，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菲克斯：“……” 赶紧翻阅数据库，片刻后给出答复道：“先生，您冷静。您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回应，就把路衍先生的正常行为视作对您的敌意。” 伊修斯：“什么正常行为，他现在很正常么？” 菲克斯委婉回答：“目前看来跟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对您更殷勤了一些，以前他是不会为您费心做这么多菜的。” 伊修斯：“……” 他闭眼靠坐在沙发上，半晌，找补道：“我以前也没有给他送过礼物。” 菲克斯：“您有。您不光给他送过，给身边收留的所有omega都送过，而且还是我去置办的。” 伊修斯：“……” 他抬手撑起额头。 先前没有高阶omega的时候，他身边簇拥了一大堆b级、c级……不是伊修斯愿意养这么多，只是以他的精神力等级，将反噬倾泻给任何一个单独的omega，都会把对方害死。 虫潮时代来临以后，面对愈发频繁的防灾战役，高阶alpha的精神力反噬是个无解的难题。 大部分omega在他身边求一个庇护，伊修斯需要他们，也不会苛待，随手分给小o们一些零钱，也会让菲克斯给他们买些需要的东西。 但他自己并没有真的挂心过。 跟路衍不一样。 伊修斯犹豫了半晌，问：“路衍会介意这些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其他任何omega打过交道，自从将路衍找回来——s级omega就足以承受他的精神力反噬，这也是他当初一心想让希尔成为s级的原因。 但那些收留的omega并没有遣散，依旧养在日初基地，伊修斯暂时没考虑过将他们放到哪儿。 第80章 这个宇宙确实没有给过omega太多活路。 如果路衍介意的话，伊修斯想，他会给那些omega找个地方安排。 菲克斯跟他细致分析道：“如果您对路衍先生极其在意的话——以omega们的普遍心理，并不希望自己的alpha身边有其他人，尤其路衍先生是sss级，也不存在需要其他omega为您提供必要的精神力抚慰这回事。” 伊修斯揉眉：“那就给他们找个去处，不是有些已经主动申请了后勤或医务员工作么？剩下实在难以谋生的……暂时可以在日初基地先住下来。” 伊修斯想，他会跟路衍解释。 菲克斯看着自家主人，有点想提醒，其实不是他身边这些omega们的问题，而是路衍先生一直以来在伊修斯身边的角色，是俘虏。 尽管伊修斯已经不知不觉把路衍当成了自己唯一的omega伴侣。 但以路衍寄人篱下的处境，是不敢心生妄念地从伊修斯这里奢求任何身份的。 人工智能到处搜罗词汇，企图以用一种足够委婉，不会被对方忽然喊“闭嘴”的方式，把这个道理讲给自家主人听。 可它率先搜到了一些更严重的情报。 “先生，”菲克斯做出优先级调整，顷刻将大量信息汇总起来，投放出一张光屏，对伊修斯道，“瓦伦丁对您下手了。” 伊修斯抬眼看过去。 只见光屏上是一条条公网新闻。 其中最醒目的一条： 百年前引发虫灾的罪恶之子，叛贼尹姝钺闻沅的血脉：编外星匪伊修斯！ ----------------------- 作者有话说：本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红心] 第57章 伊修斯打开公网, 看着首页上一条条层出不穷的帖子。 热搜置换的速度比以往都快，几乎在转眼间，什么贵族八卦、娱乐明星、编外星群战役相关的内容, 全都替换为了对他身世的讨论。 他父母的家世、过往、照片……大部分是恶意制作的丑照, 还有帝国联盟新主星那座耻辱柱雕像也被翻了出来。 包括他当年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的九岁男孩被p上了与他如今样貌的对比。 无数的诅咒, 谩骂, 不少人声泪俱下地控诉身边亲人如何在虫灾中失去生命；有人将他“虫潮战场上的疯子”名声与虫灾联系起来，称他是被虫血污染过的恶魔；星匪们混在其中，暗戳戳指责他跟他死去的父母一样，正在给编外星群带来灾祸；几乎所有人都在诧异他还活着的同时, 诅咒他不得好死…… 伊修斯看了一会儿, 平静地将页面关掉。 意料之内。 与之前相比, 甚至都没有太多新意。 还是他几十年前就已经听惯看遍了的陈词滥调。 是，他是罪恶之子，是尹姝钺与闻沅的血脉, 那又如何？骂他的人也并不敢舞到他面前来。 伊修斯安静了一会儿, 对菲克斯说： “监视好周边的防务, 包括战士们的讨论和动向，普通战员先不用管, 那些将领……如果有极不甘心或者不愿意在我这儿继续待下去的, 可以结算薪水, 让他们离开。” 他在瓦伦丁得知他身世真相的时候, 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那些与他出生入死过的人，比如林杨、慎星河、远在绯石星群代他坚守日初基地的洛伦，伊修斯并不担心。 这些人或许会诧异，但绝不会背叛他。 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结束编外星群连绵不休的混乱和战火, 抵御虫潮。 所以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乱子。 甚至林杨第一时间发了通讯过来： 【我靠！老大，公网那些傻逼们说你是……算了，你自己看吧：[网址链接][网址链接][网址链接]】 【真他妈能编！用不用我去把附近的基站炸了？】 …… 【啊？】 【所以你真的是……】 林杨在收到伊修斯回复后静了很久。 片刻，又发消息过来： 【我懂了，老大，有人在针对你。】 【你是谁关他们什么事啊！反正跟我也没关系……我只知道你救过我。】 【公网那些烂人，都是些披皮挑事的星匪！说的好像你没帮他们杀过虫似的！吗的，一个个骂的真难听，你等着，老大，我帮你骂回去！】 【你别多想啊。】 【你真别多想。】 【星河跟我一样。我们都不会被这些畜生挑唆的。】 【……】 伊修斯看着林杨叮呤咣啷发来的一大串消息，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片刻，又敛下神色。 他对菲克斯说：“既然瓦伦丁都出手了，我们也不必客气，先前准备好的证据和资料，直接发到联盟议会那些议员们的邮箱去吧。” * 路衍在房间同样浏览到了公网的内容。 与其他人不同，他早知道伊修斯的身份，并且很清楚公网上这突然铺天盖地的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 眼看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剧烈，路衍忍不住担心起来。 他问菲克斯：“怎么不想办法把舆论清一清？不是说公网背后的星际财团属于中立阵营吗？既然是财团，给他们掏钱……” 菲克斯：“财团总部在帝国联盟镜内，很难直接沟通，况且瓦伦丁走了这一招，必然跟财团有过接洽，现在去找，已经晚了。先生也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上面。” 编外星群扩充军备、修复被损坏的航线都要钱，伊修斯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挥霍。 路衍：“可这样……” 菲克斯：“放心吧，先生早有应对，这些舆论或许会引发骚动，但很难动摇根基。瓦伦丁敢如此针对先生，也要做好被先生还手的准备。” 伊修斯早知道，瓦伦丁但凡要曝光他的身世，必然会控制公网，他从未想过去管那些舆论，而是把瓦伦丁暗中勾结星匪，倒卖虫颅、异宠，私下研究虫型作战武器的证据，一并打包发给了联盟高层所有议员。 帝国联盟归根到底是贵族政治，议员们最在意的，是手中的权力。 此举即便不能在民间引发风波，但必然要掀起联盟内部的惊涛骇浪。 瓦伦丁想方设法赚钱、筹备王室武装，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刨联盟议会的根，从议员们手中抢夺权力。 议员们不可能不对他做出反制。 能不能扳倒瓦伦丁另说，但大概率要逼得这位帝国王储不得不把手中现有的虫型作战武器拿出来——如果瓦伦丁还想继续掌权的话。 这才是伊修斯的目的，也是他拒绝跟对方交易，不断逼迫瓦伦丁的原因。 虫型作战武器一旦爆出，所有人都会看清这位太子殿下的真面目，除非瓦伦丁真的强到足以跟整个联盟军团抗衡……伊修斯知道瓦伦丁不可能不在曝光他的身世前，为自己留后手，但他不得不赌一把。 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一旦给瓦伦丁更多机会，让那些半人半虫的武器不断研发、升级，储备足够的数量，未来只会更没有胜算。 …… 路衍差不多猜到了这些。 可他更担心的是，除了虫型作战武器，瓦伦丁手里还有别的大招。 作为手握剧本的穿书者，其他人很难从路衍这个角度考虑——虫型作战武器不过是条支线，原著中并没有提及，瓦伦丁虽参与其中，可就路衍从铃兰城了解到的状况，这位太子殿下并非一直在和苏理查合作。 苏理查和库洛努斯才是最初研发虫型作战武器的人。 但瓦伦丁却能为对方提供用来培育虫型作战武器的虫蜜……虫蜜到底是什么东西，瓦伦丁从哪里弄来的？ 他手里真正的底牌是什么？真的只是虫型作战武器吗？ 路衍忽然想到一个细节： 原著中瓦伦丁的目标一直是扩充王室武装，因为觉得帝国未曾统一，编外星群纷争不休，王室备受掣肘，联盟军团连虫灾都抵御不了，无法真的给百姓们带来好日子。 这是他的人物动机，也是作为主角最核心的故事线：争权。 可故事中瓦伦丁还有个姐姐，是个omega，因为顺位继承制，本该是这个姐姐当储君……可姐姐失踪了。 失踪但又没有确认死掉，因为没有找到尸体，所以老皇帝一直不把王位传给瓦伦丁。 瓦伦丁做了上百年太子，就算老皇帝近年来缠绵病榻，也并没有把权力让出来。 按瓦伦丁人物动机所展现出来的野心和手段，就算老皇帝不给，他也本该早早取而代之，至少实权是在手里握着的……如此才能跟他的目标契合。 第81章 可作者偏又给他竖立一个“人淡如菊、超凡脱俗”的高岭之花形象。 瓦伦丁至今还居住在卡纳亚星的歌布圣钦王宫——但联盟真正的政治枢纽，其实是联盟议会所在的温港星域。 按瓦伦丁从前的说法，卡纳亚是联盟主星，作为帝国太子，他在这里执行公务更方便些，且依据联盟宪法，帝国王室只是作为象征联盟统一的吉祥物，不该过分参与政治。 所以，他的高岭之花形象与不惜一切争权的动机是相悖的。 且不说是作者烂尾的锅……路衍在多次穿书经验中已了解得很清楚，剧情逻辑一旦相悖，书中世界在演化过程中，会自行想办法扭转过来。 所以，以瓦伦丁目前展现出来的形象，和他截然相反的真实目的，不定要演化个什么原著没有的背景。 瓦伦丁为什么要一直在歌布圣钦王宫住着？ …… 路衍这样愁着，在屋子里绕了好几圈，很想到伊修斯房间看看。 这些由原著倒推出来的猜测，不一定能直接讲给对方，但他也很想知道，伊修斯现在是什么状态，会不会被网上的谩骂影响…… 他想起伊修斯当初说的——“这孩子流着尹姝钺和闻沅的血，在人们眼中当然该死”。 伊修斯会觉得自己该死么？ 路衍想起这些，心里就莫名一紧。 他犹豫着看向菲克斯，忍不住想多问一嘴。 可又想，自己以什么身份？ 他不过是伊修斯养在身边的金丝雀，一个为对方提供精神力抚慰的物件……金丝雀该去追寻雇主的身世过往么？况且对伊修斯而言，又是如此敏感忌讳的问题。 伊修斯大概率不会想让他掺和。 路衍这样想着，情绪黯淡下来，盘腿坐在地板上。 如果是为了任务考虑，他最好找个合适的时机，想一些足够巧妙的话术，而不是现在，凭着一腔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到底在为伊修斯忧虑什么？ 这可是原著最大反派，能从尹氏当年的灭门惨案中逃出来，还能在编外星群发展成如今最大的势力……有什么需要他去忧虑的？ 路衍茫然地仰头躺倒下来。 眼神空空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 …… 另一边，伊修斯刚应付了一众关切和慰问。 出乎他意料的，手下战员除了些许从未跟他打过交道的新人，没有人选择脱离战队，更没有人表示想走…… 甚至不少将领跑到他跟前，询问如何加强巡逻，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绯石星群自不必说，洛伦早早跟他打来通讯，让他尽管放心；刚被收服占领的哥涅星群倒有不少民众们反应挺大，但都是别有用心的星匪们在暗中挑唆，有的还组织起了几场游行示威……处理起来并不麻烦。 总的来说，状况比伊修斯想象得好。 他大致做了一些安排。 等一切尘埃落定，伊修斯回到房间歇下，等了很久，忍不住问菲克斯道：“路衍呢？” 这么长的时间，伊修斯等来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等到路衍。 他以为这个小omega多少该来问问。 结果菲克斯告诉他：“路衍先生睡了。” 伊修斯：“……” * 同一时间。 卡纳亚星球，歌布圣钦王宫。 液态流金造人安拉将联盟议会最高席别议会长拉斐尔连拖带拽地送到瓦伦丁面前。 伸手一推，拉斐尔踉跄着“哐通”一声跪下。 已近四百多岁的联盟议会长保养得宜，从容貌上看还是个健壮的中年人，身体机能却已经衰老，经不起安拉这一通扯拽。 拉斐尔想站起来，又被安拉一脚踢中膝窝，只听“咔嚓”一声，惨叫声随之而起，凄厉盘旋在帝国宫廷华丽又空荡的穹顶。 瓦伦丁端坐高台，目光慈悯地垂下，看着在他宫廷地板上打滚的人。 半晌，安拉取了支止痛剂过来，拎起拉斐尔，注射进他的胳膊。 拉斐尔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终于缓过劲来。 眼神怒气冲冲地望向高台上的瓦伦丁。 拉斐尔啐了一声： “好，好一个太子殿下……我念你是我多年挚友，信你邀我到内廷坐客，却不曾想，你竟敢将我扣下！你……你以为这儿是你的地盘，你敢如此对我动手，就不怕联盟军团直接打过来？不怕议会投票，干脆废了你们王室吗！” 瓦伦丁低嗤一声，似乎厌恶对方的愚蠢，又像看好戏一般，轻笑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些废话，既然敢把你扣下，自然用不着你替我操心以后的事——你不该先问问我想做什么？” 拉斐尔卡了一下：“你，你想……” 瓦伦丁：“第二代液态流金造人金泽文，把他的密钥指令给我。” 拉斐尔睁大了眼睛，半晌，不可置信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 瓦伦丁微微眯眼，示意安拉。 安拉走过来，抬手落下，立时又废了对方一条胳膊。 惨叫声再起，这次，瓦伦丁等了许久，足足十几分钟后，才给对方注射了止痛针剂。 止痛针剂只有止痛作用，并不治本，拉斐尔匍匐在地上，半边身子的腿和手臂都折断了，再也站不起来。 瓦伦丁看着对方，忽然轻叹一声： “你说的没错，拉斐尔，咱们也算多年的老朋友，我并不想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你若痛快点告诉我，我又何必这么待你？看你如此遭罪，我也为你十分的感到痛心啊。” 拉斐尔冷汗涔涔，衣服几乎都湿透了，也不敢胡乱再说什么，半晌，吞了口唾沫： “你就算从我这儿拿到了密钥，最高授权也需要合并莫迪总长手中的另一半密钥才能启用，你有本事把我诓到这儿来，还敢绑架莫迪总长吗？不怕他手下的军团直接杀过来！” 瓦伦丁轻笑道： “莫迪总长啊……联盟军团是不太好对付，可我未必非要金泽文最高授权不可，我已经有了安拉，虽然是第一代，可液态流金之间又能有多大差别？不过是底层指令和数据代码更优化一些。我只要金泽文别在我行动的时候别做干扰，这个，仅凭议会长您手中的密钥，就足够做到吧？” 第二代液态流金造人金泽文归联盟议会所属，由最高席位议会长拉斐尔和军团总长莫迪共同掌握最高授权，必须合并两人手中的密钥，才能修改金泽文的最高授权权限。 但若要禁止它行动，只需一人的密钥即可。 拉斐尔脸色阴晴半晌，流露出些许不可置信的恐惧，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瓦伦丁“哼”了一声，从高台上走下来： “说给你也无所谓，你们联盟议会掣肘王室这么久，当初一心想推举我姐姐做储君，如今我成了太子，又百般设置律法，一步步企图削弱王室职权。我父亲人老，眼看着是不中用了，一直被你们拿捏，我可不愿做你们联盟议会的傀儡，从今天起，我要建立新的帝国，统一联盟和编外星群！我要让世人们都看看，我才是帝国首屈一指的皇帝！” “……” 拉斐尔半张了张嘴，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瓦伦丁走到他跟前，俯身，低问道：“觉得我痴人说梦，是么？” 拉斐尔“嗬嗬”两声，突然忍不住，颤抖着大笑起来：“你……哈……你可真是个疯子！统一帝国，做皇帝？你以为这是你想……” 瓦伦丁突然抬手，掌心覆上自己左眼眼球，将一直佩戴着的瞳膜覆盖器从看似完美的眼球上摘下来。 露出那只如野兽虫族一般骇人的翠绿色竖瞳。 拉斐尔顿时愣住。 瓦伦丁：“你不知道我为了登上这个位子，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有些人天生就能拿到、甚至都不想要的东西，我努力争取，换来的却只有奚落……可我明明才是个alpha！” 他说着，一脚踩上拉斐尔断掉的臂膀，不顾对方的惨叫声，继续道：“你们当初那么欣赏我姐姐，怎么，如今也没人问起她的下落！” 拉斐尔痛叫：“你……你放……” 瓦伦丁狠狠踹他，又弯下腰，拖死狗一样将对方从地上拖起，拽着拉斐尔的领子： “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实力？能不能控制这整个帝国？敢不敢跟联盟军团对上？哈，那我就给你看看吧……” 他打响指，召来安拉，给对方输入了一段基因密令。 第82章 顷刻间，瓦伦丁方才落座的高台上传来一阵格外密集的机械运转声，他常坐的那只高背椅忽然落下，并从遮挡墙壁的靠背屏风后面露出一扇黑洞洞的门，似乎一直通向幽邃的山里。 歌布圣钦王宫依山而建，两人所在的这座内廷，墙面背后正是山壁，瓦伦丁不知什么时候从山壁里凿了条通道出来。 拉斐尔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 瓦伦丁将他推给安拉，动作矜雅地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领子，仿佛刚刚那个粗暴动手的人不是他。 他向拉斐尔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语气格外彬彬有礼道：“请吧，议会长大人，我带您去看看我的姐姐。” * 夜深。 伊修斯终于还是没忍下去。 他拼命想摁下心底那股莫名沉闷压抑的怒火，可实在摁不了。 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上外套，朝路衍房间里走去。 …… 路衍果然睡了。 伊修斯走进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趴在客厅里的那只毛球宠物被惊醒，在地上没头没脑地跑了几圈，被伊修斯一个眼神，由菲克斯的机械手臂拎了出去。 刚来的路上他还一身怒火，这会儿，又怕把睡着的小omega惊醒。 伊修斯小心推门进了路衍的卧室。 房间里弥漫着信息素淡淡的甜香，令人感到安适，伊修斯发觉自己格外想念这味道，明明不久前才得到过安抚，这会儿又想把路衍抱进怀里。 路衍怎么就不想他呢？ …… 房间里一片漆黑，伊修斯静静走到路衍床前。 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他想起路衍在铃兰城曾说：“一个九岁的孩子，又不可能参与他父母的谋划，怎么会该死？他本来就没什么错。” 那时的路衍并不知道他是谁，这句话，大抵是发自真心的吧。 真会有人在看到那张通缉令的第一反应，是为他辩驳？ 伊修斯这样想着，微微俯身，忍不住伸手探向路衍散开在床沿的发丝。 低声呢喃道：“你真的觉得我一点错都没有？如果……” “先生……” 话没说完，在黑暗中，路衍无声睁开了眼睛。 第58章 路衍并没有睡着, 因为心底埋着重重的心事。 他没想到伊修斯会在夜间突然到这里。 路衍在床上起身，黑暗中，尚未来得及开灯, 只往前随便抓了一把, 凭着直觉，抓住了伊修斯正打算往回收的手。 路衍犹豫几许, 见对方没有立刻要抽走的意思, 干脆也没放开。 只是语气略显沙哑地问：“您怎么来了？” 伊修斯：“……” 或许是因为心绪糟乱，他竟没察觉出这小omega在装睡。 既然如此，便也不管了。 他在床沿坐下，一如欲望所至地将路衍捞进怀里, 想了会儿理由, 说：“来看看你。” 路衍：“……？” 对这个答案倒是有些诧异。 伊修斯可以是因为任何原因到这里, 比如需要信息素安抚、提升精神力等级……或者单纯来睡他。 路衍说服自己对一切接受良好，但此刻，却从对方话中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具体是什么, 路衍说不清楚。 他怕自己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执念, 干脆把话题错开：“您……刚刚在说什么？” 他听到伊修斯方才低喃了一句。 伊修斯沉默稍许, 反问：“看到公网上的消息了么？” 路衍：“……呃，看到了。” 怎么他不敢提的事, 对方主动来问他？ 路衍悄悄瞄了对方一样, 夜色昏暗, 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伊修斯察觉了他小心翼翼的动作。 环着路衍的手探进宽松的睡衣里, 在omega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游走。 路衍：“……” 抿了抿唇，将低呻忍下去……他就知道对方不会是闲的。 于是温顺地释放起安抚信息素，并将头靠在alpha肩上，听凭对方下一步动作。 伊修斯却没有再动。 只是抱着怀里的小omega, 说： “你先前说你父母星船失事，我去查过，当年联盟并没有报道太多相关的消息，菲克斯黑了联盟的加密文件，得知具体原因是，本该防御附近虫潮的联盟卫队失手，拿星船上的百姓做了肉盾……” “换句话说，你父母也是死在虫灾中，甚至可能……在宇宙中被虫子吃掉。” 路衍微蹙了下眉，不知对方为何忽然谈起这些。 伊修斯继续道：“我知道你从孤儿院被领走后过得很惨，也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瓦伦丁的间谍，如果你父母真的是因为虫灾而死，而你知道一切的肇始者是我的双亲，你……会恨我吗？” 路衍皱着眉，沉默了很久。 首先，他想，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 他并不是希尔，就算是希尔，父母因为虫灾而亡，第一时间应该恨的，难道不是因为防御失误，拿星船百姓做了肉盾的联盟军团吗？ 路衍在伊修斯怀里动了动：“先生……” 伊修斯微微放开他。 路衍起身，原本想从对方怀中挣开，好跟对方掰扯掰扯这其中的道德逻辑……可骤然的，他察觉到伊修斯一瞬的紧张。 黑暗将人的所有感官放大，他感到对方揽着他的手收紧又松开，似乎是在意识到他想挣脱的一瞬间，下意识要把他揽回怀里，又在理智权衡下放开。 路衍因这一瞬的动作停下来。 他半蜷在伊修斯怀里，微微直起身子，视线与对方齐平，伊修斯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鼻尖耳畔。 两人都没有说话，路衍的心跳骤然加快起来 他想，对方今晚为什么忽然到这儿，又为什么忽然问他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伊修斯以前不是这样的。 路衍绞尽脑汁了一会儿，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答案，只能斟酌着想词道：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就算全人类都恨你，这也并不是您的错，先生，我听菲克斯说您的战员和旧部都愿意追随您，这才是身边人对您的真实评价。” “……” 伊修斯沉默片刻，心想，好会说漂亮话的小子。 他甚至能体会到路衍的小心与斟酌，可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伊修斯把路衍重新捞进怀里，语气加重道： “我是在问你，问你有没有偷偷恨过我？扯什么宇宙全人类？我在意他们吗？还有，你什么时候能不再叫我‘先生’？” 路衍：“……” 什么意思，标准答案说错了？ 自己有没有偷偷恨过他？ 路衍连忙解释：“我没有恨你，我怎么会……” 伊修斯：“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路衍：“……？” 黑暗中，他看不清伊修斯的面容，但能感受到对方跟以往不一样的情绪。 什么叫“把我当成什么”，路衍想，他敢把伊修斯当成什么？ 这是一个随时拿捏着他性命，关系到整个故事剧情线的人……他要留在对方身边做任务。 路衍给不出答案，犹豫了半晌，喃喃问道：“那……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他不就是一只任对方予取予求的金丝雀吗？ 说出这句话时，路衍脑海中便盘旋起希尔的记忆，从前的小心翼翼、逆来顺受……先前被压抑的愁绪，也莫名复苏起来。 片刻，他有点忍不住道：“我是不是跟您说过，我并不是以前的希尔？” 伊修斯斟酌一会儿：“对，路衍，那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 他也搞不太懂这小omega的心思。 路衍喃喃说：“我只是不想当个物件……” 伊修斯：“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过物件？” 路衍：“怎么没有……你把我留在这儿，不就是因为我是个sss级？而我要活下去，除了为你提供价值，我还能……” 伊修斯皱眉，突然低头吻住他。 路衍的话被吻下去。 半晌，伊修斯放开怀里低喘又颤抖的人：“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想待在这里，一切都是我逼你的？” “我……” 路衍整个人陷入混乱。 他想，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伊修斯沉默半晌，低声问道：“那我怎么才能让你真心留下来？我没有把你当成物件，也知道你跟从前的希尔不同，我只是不希望……以后在问你想不想要我留下的时候，你答一句‘看我的需求’。” 第83章 路衍努力想理清自己的混乱：“我……” 伊修斯：“你想不想跟我结婚？” 路衍：“……” 哈？ 这……是什么话题走向？ 结婚？ …… 伊修斯看着呆在怀里的路衍，其实也有些懊恼。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种急切的、想让对方从身到心、完全属于自己的心情……而他又不可能放路衍离开。 结婚是他想到唯一合适的办法。 尽管在这个人均寿命过长、每人一生恨不能有几十上百个伴侣的时代，婚姻是一件过于保守的事情——除却以联姻作为政治交易手段的联盟贵族，编外星群、甚至联盟星群的普通民众们，都鲜少有择一人步入婚姻的。 可越是稀少，才越显得珍贵。 伊修斯：“如果你想像其他omega一样，在我这里只是求个庇护……路衍，其实我能给你的更多。” 路衍脑袋宕机地想不到任何回复。 他只是来……做任务的啊。 …… 片刻，就在这种气氛胶着，彼此之间似乎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菲克斯出声打破了平静。 菲克斯：“一级情报：联盟主星卡纳亚星球外围爆发多点位大规模虫潮，依据虫潮态势与监测情况，初步推测是人为故意引爆。” * 联盟主星卡纳亚星球。 瓦伦丁无视四周漫天响起的虫潮警报，跃过大理石廊道上横躺着的一具具宫女侍从的尸体，独自一人走向他父亲所在的宫殿。 老皇帝奥罗在与歌布圣钦王宫相对的另一座宫廷休养，近些年来病情愈重，却依旧每每通过全息视频投影出席各大王室公务，以致于在外人眼中，这位兢兢业业的王室掌权者不过年纪大了些，却还是整个帝国、乃至联盟统一的象征。 殊不知卡纳亚主星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完全由瓦伦丁主导。 算算时间，瓦伦丁也有些日子没见过这个父亲了。 推开殿门，屋子里弥漫的病气如腐水一般，几乎要淌出来。 将死之人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是朽烂的。 瓦伦丁厌恶地皱了下眉，朝旁边小心翼翼朝他致礼的侍者们瞥了一眼，示意对方出去。 房门闭合，屋子里只剩下瓦伦丁和他父亲。 老皇帝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嘴唇“嗬嗬”地发出一些古怪的音调，直到瓦伦丁走到床前，抬手调整了床边的什么仪器，老皇帝的语调才终于清晰起来。 瓦伦丁听到自己父亲骂他：“你……这个混账……” 瓦伦丁嗤笑一声，甚至都不屑在床前坐下，只懒懒倚靠在金属雕花的床柱上： “父亲病成这样，还不忘操心联盟的事情，打起精神也要听他们告状骂我……怎么，编外星匪发来的那封邮件你也看了？也觉得我狼子野心？打算跟联盟一起将我下罪？” 老皇帝挣扎半晌，片刻，叹了一声：“你……你又何必这样，这皇位，早晚是……” 瓦伦丁低头无聊地看着自己指尖：“是，皇位早晚是我的，父亲百年前就这么说过，可直到十几年前，您身体实在撑不动了，才舍得把安拉的最高授权给我，姐姐当年可是未封储君就有了……” 老皇帝：“你……你跟你姐姐……” 瓦伦丁忽然拔高了声调：“对，我跟她没法比！这话我小时候就听过无数遍了！这些年来您也一直在心心念念的找她，若她在，这皇位也传不到我手里吧，父亲？” 老皇帝继续叹息：“你这样做，会……毁了王室……” 瓦伦丁神色冷下来：“毁了王室？恰恰相反！我是为了救它，为了救这个帝国！你以为联盟军团围了卡纳亚主星，我就没法收场？呵，我这就给您看看，那些连虫灾都抵御不了的联盟军官们，是如何在我跟前一败涂地的！” 说着，瓦伦丁走向窗边，一把扯开了窗前垂下的厚重的帐幔。 光线“唰”的刺进来，老皇帝偏过头，眨着浑浊的眼，朝外面辨认了许久。 片刻，他瞳孔忽然剧烈扩张起来。 瓦伦丁不紧不慢走到他身边，俯身：“看到了吗，当初您教导给我们的，没有什么所谓的'敌人'，一切都可以掌控、利用。” 老皇帝将视线移回，无比愕然，甚至带着些恐惧的神情，看向瓦伦丁。 他看到瓦伦丁眼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血纹。 就像虫族如血管状延伸的心脏，在皮肤上不经意呈现出来。 瓦伦丁凑到他耳边，语调轻快地又说：“哦，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姐姐她，其实真的还活着。” 第59章 据菲克斯目前搜集到的情报： 联盟议会在收到伊修斯发出的那封证据邮件后, 对瓦伦丁进行了传唤，但瓦伦丁显然早有预料，非但未做回应, 反而率先开启了卡纳亚星球的御敌防御系统。 同时, 菲克斯打听到消息，联盟议会最高席位议会长拉斐尔, 数日前——也就是瓦伦丁大规模在公网散步伊修斯身世传言的时候, 被邀请至卡纳亚星球坐客。 至今下落不明。 联盟联系不到议会长，对瓦伦丁的传唤又如石沉大海，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于是先派了一只舰队前去探查，竟被瓦伦丁扣了下来, 当今统领整个联盟军团的莫迪总长终于下发了命令, 派遣军团将卡纳亚主星围了起来。 却也就在此时, 卡纳亚主星外围爆发大规模虫潮，与刚刚抵达不久的军团战队刚好相撞。 “这场虫潮爆发的极其诡异，几乎可以判定是瓦伦丁自行引爆, 但……”菲克斯罕见地迟疑了一会儿, 又重新确认了一遍监测数据, “目前来看，没有虫子落在卡纳亚星球上, 仿佛它们自行聚合, 纯粹是为了针对联盟军团。” “什么？” 伊修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虫群……只针对联盟军团？ 以他多年穿梭于虫潮战场的经验——虫群本身并没有作战思维, 也没有太多的智慧, 即便虫王能在战场上对虫群们下发一些模糊的指令，但它们总体还是由本能驱使，将人类视作可以劫掠的食物。 至今没有任何一项虫群研究，提及过虫子们有除觅食外的任何作战目的。 更不可能被人类指挥。 他想过瓦伦丁暗地里筹备了武装, 也预料过他会与联盟议会之间产生冲突，甚至引发联盟上层的内战——这都是伊修斯希望看到的场景。 在伊修斯的推测中，瓦伦丁最大的倚仗，无非是他所培育的那些虫型作战武器。 王室御林军深受议会制衡，不可能拥有与联盟军团匹敌的战力，瓦伦丁想跟联盟议会叫板，必然有握在手里的其他武装。 可……怎么会是虫群？ 以虫族这种无视宇宙重力、氧气、辐射的强大身体机能，若能被人类利用，未来的宇宙战争，何止是修罗场？ 况且，人类真的能控制得了虫群吗？ 伊修斯不大相信，让菲克斯提供更多的情报，反复确认了它刚刚说的信息。 伊修斯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路衍还靠在他怀里，一同浏览了菲克斯传回的各种情报。 片刻，伊修斯将路衍放开，嘱咐说：“你在这里好好待着。” 路衍拉了起身的伊修斯一把：“你去哪儿？” “我……” 伊修斯微蹙了下眉，他也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方才得知的情报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他需要先找个地方冷静复盘一下——他没想到瓦伦丁会有比虫型作战武器更恐怖的后手。 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路衍沉默稍许，想到先前从原著中倒推出来的关于瓦伦丁的种种悖论，提醒道：“卡纳亚星球大概率有问题，瓦伦丁野心勃勃，不可能这么多年甘心在那里做个吉祥物。” 伊修斯也意识到了：“我会派人潜去附近查看。” 从打算跟瓦伦丁作对起，他就往帝国联盟也派了不少暗探。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路衍的脸，伊修斯将手顺着对方的颌骨往下，指尖落到路衍细腻突出的锁骨上，那里有他先前镶嵌在对方身体上的液态流金。 伊修斯：“我给你更高的权限，可以调动你身体上这些液态流金，也能随时召唤菲克斯本体，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要保护好自己。”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保护好身边这个小omega。 路衍无声望向他。 伊修斯欲言又止，没再提方才的话题……什么结婚，他竟担忧起自己还能不能给路衍一个稳固的未来。 第84章 与路衍对望一眼，他转身出门走了出去。 * 路衍望着伊修斯离开的背影，心中升起某些说不出的复杂。 他躺回床上，片刻，在脑子里召唤系统：“系统，系统？” 系统“滋滋啦啦”跑了出来：“怎么？” 咸鱼宿主可不常这么正经严肃地叫它。 路衍：“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许愿瓶，到底可以许哪些愿望？” 系统一听，立即兴奋起来：“对剧情有益的都可以许！给你加个buff啊、提升点外貌体力值什么的……除了扰乱剧情和世界观设定的不行，比如你想成为ssss级，这种就没招。” 路衍皱眉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戳戳他：“你是想到什么推动剧情的好主意了吗？” 路衍摇摇头：“没有。” 系统：“……” 顿时萎了一下。 系统：“那……你想干什么？” 别是许个愿望摆烂吧？ 路衍不是要为自己许愿望，他才刚刚意识到瓦伦丁可能潜藏的秘密，事情就已经爆发了……剧情对他来说其实太快了些。 他想缓一缓。 至少，不能让伊修斯在全无准备的时候，就直接对上原著这个被作者给予过光环的人。 瓦伦丁作为主角，其实已经得到过太多，超然的地位、神圣无暇的样貌、原身希尔至死不渝的追随……可纵然如此，在脱离作者偏爱后，他却一步步演化成了个拧巴又阴暗的角色。 反观伊修斯，仿佛才是那个从命运中挣扎出来的人。 路衍不想让伊修斯输。 可他又深知原著的调性，按原著剧情，瓦伦丁这种带着光环一路走下去的主角，必然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会掌握权柄，会将王室与联盟议会的权力全部收归掌中，会成为那个帝国上下万众簇拥的人…… 而与他作对的反派伊修斯，终归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路衍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伊修斯怎么能死呢？以他的身世和过往，他那么努力才活下来。 路衍问系统：“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瓦伦丁搞掉？” 系统：“……哈？” 搞、搞掉谁？ 系统反复确认了一会儿，提醒：“瓦伦丁可是主角。” 路衍：“对，所以搞起他来才有些麻烦。” 系统愕然半晌，突然哀嚎：“不是，你……你怎么不是摆烂就是作妖啊！搞掉主角？你……你的剧情线还走不走了！任务还……” 路衍：“我又没说不做任务。” 系统：“那……” 路衍：“你之前跟我提过，只要能把原著伏笔挖出来，把人物背景补全，无论我站哪方阵营，都可以完成任务，不是么？” 系统：“我……我是这么说过，可……” 路衍：“目前最重要的伏笔，一个是瓦伦丁筹谋多年的野心——野心无论失败还是达成，不都是故事结尾么，他怎么就不能自己be一下？还有虫潮起源的真相，肯定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不如把他搞垮，抓起来吊打一顿，严刑逼供，没准儿就直接完成任务了！” 系统：“……呃。” 宿主是……邪修？ 还是又在想歪点子忽悠它？ 系统犹豫不决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告诉你，直接让我把瓦伦丁抓起来是不行的！许愿也要符合剧情逻辑！” 路衍想了一会儿：“这世界观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牛逼的大杀器，能让我据为己用的那种？” 如果瓦伦丁储备了什么出其不意的战力，他也要为伊修斯添一件。 系统沉默许久，翻遍了所有剧情：“你要说能直接归于你手、又有极大杀伤力、还能不干扰原著剧情逻辑的那种……啧，还真有一件。” 路衍：“什么？” 系统：“从未被原著提及，因菲克斯和安拉的存在，而被书中世界自行演化出来的——第二代液态流金造人，金泽文。” * 帝国联盟主星卡纳亚。 联盟军团在港口外围很快败下阵来。 这些少爷兵们绝不是他所召唤的那些虫群们的对手，瓦伦丁早知道。 这些年来，他不遗余力在联盟倾售虫矿，其中大部分虫矿制品，都给了那些仰仗腺体催化药物来提升等级、通过军团遴选，并以此为途径晋升入仕的贵族少爷们。 联盟军团内部早已腐朽不堪，成了权贵荫户们的天下。 尽管七年前刚刚上任的莫迪总长励精图治，有意于扫除军团积弊，甚至手段强硬地推出了所谓“虫矿禁绝法令”，但多年沉疴积重难返，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瓦伦丁原本精心谋划，想等军团内部再乱一些，至少让那些少爷兵背后的势力跟莫迪这个愣头青来回掰扯一番，催化底层士兵与荫户们之间的矛盾。 他也有时间多经营自己的势力——那些虫群还并不完全听他的指令，他也没有成为真正的sss级，甚至没能把身上的异状完全遮掩掉…… 都怪伊修斯，逼得他资金链断裂，又炸了他与编外星群之间的航路。 瓦伦丁没法再组建新的航线，莫迪对虫矿来源查得紧，说不准就会查到他头上。 他也没有额外的钱来消耗。 既如此，倒不如提前开启计划。 瓦伦丁深谙帝国政权结构，贵族政权与民间星群从空间上是隔离的，政变只要足够迅速，在外界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联盟议会的所有议员，就算那些在外驻扎的军团想打回来，也要顾忌一下定居在主星星群的世家亲属。 整个帝国都将轻易落入他手。 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像眼前的战事也如他所料一般…… 没过多久，港口外围的战斗已经平息了。 安拉压着从战场上被俘虏的军团指挥上将走到他跟前。 那上将浑身是血，肩膀还被虫子咬了一口，露出淋漓的骨肉。 他被安拉推了一把，又被狠狠按着，强迫跪到瓦伦丁跟前。 被俘虏的上将抬头，露出赖天那张尚有些稚嫩的脸。 ----------------------- 作者有话说：温馨备忘： 赖天的剧情可回顾第二十六章 （赖天是赖厉的儿子，赖厉是当年带着九岁的伊修斯从灭门惨案中逃亡的人。 第60章 瓦伦丁垂眸望向赖天。 这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少年, 安插在联盟军团，本想当做为己所用的棋子。 赖天的父亲赖厉为虎作伥，当年投靠尹氏, 眼看着尹氏无力回天, 却还要带着尹氏唯一的血脉尹修，从联盟逃离。 逃亡路上又遭遇虫潮, 为了保住尹氏的孩子, 赖厉以自身作饵，引开虫群，最终落得个被虫子啃噬而亡的下场。 瓦伦丁后来想方设法从那场虫灾遗迹中找回了赖厉尸首，尸首固然已惨不忍睹, 可赖家承了这个大恩情, 尤其是赖厉的儿子赖天, 对他感恩戴德，从此归入他麾下。 可赖天偏又继承了他父亲的秉性，过分耿直、率真, 黑白分明得几乎有些蠢。 瓦伦丁几次想把他搓圆滑些, 都无从下手。 偏偏这个孩子又对他极为信任, 视他为唯一的亲人、倚仗，联盟里遇见什么事都在他耳边说, 对他毫无防范。 瓦伦丁从赖天嘴里打听过不少消息, 既是利用, 也舍不下这一腔赤诚, 哪怕赖天后来明晃晃地站在了莫迪总长一边，一力推举“虫矿禁绝法案”，甚至傻不愣登地跑过来劝他支持，瓦伦丁也一再犹豫着, 没对这少年动手。 他心底难得生出些许不忍，到底是他百年来看着长大的孩子……可也就因为这一再不忍，终于拖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赖天满目猩红看着他，眼神里有愕然，不敢相信，还有深深的、令瓦伦丁不敢直视的愤怒和失望。 “赖天啊……” 良久的静默后，瓦伦丁率先开了口，轻叹一声，“你是没有收到我发给你的消息么？我说了，只要你放下武器不反抗，乖乖到我这儿来，我保证不伤你。” 赖天浑身是血，星航服上不光沾满了蓝色的虫血，肩头的伤口也触目惊心。 瓦伦丁示意安拉，给他取止痛剂和药物。 赖天却避开，红着眼对瓦伦丁说：“不用！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瓦伦丁无声看他。 赖天与他对视片刻，便将目光移开，看向他身后一众非人非虫的侍卫。 其中有个银发紫瞳的家伙，赖天在那封匿名发来的邮件里见过，叫库洛努斯，是与苏理查狼狈为奸的下属，手上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私下里做着惨绝人寰的异宠生意。 第85章 他敬重的、一向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怎么会跟这群人搅在一起？ 赖天难以相信，也拒绝相信，可被押到内廷这一路上，他见到了满地被残杀的宫廷侍卫，又听说老皇帝被害死；还有在卡纳亚外围港口处突然爆发，却偏偏只袭击他和他同僚的诡异虫潮，都迫使他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太子殿下在做一些可怕的，见不得人的事。 那封邮件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瓦伦丁继续劝道：“赖天，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极端，人类的发展就是在不断拓展自身的潜能，基因融合技术发展这么久，我们通过科技将自身与更强大的造物结合，成长为更能适应宇宙的存在，才是传承人类文明的必取之道。” 赖天：“呸！我父亲死于虫群之手，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还替我带回了他的尸身，可你如今……” 瓦伦丁：“你父亲的死是受尹氏的蛊惑，尹氏欺瞒你父亲，让他认为闻沅是无辜的，他才会替闻沅和尹姝钺救下那个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先前收到的那封邮件，发件人是伊修斯，他就是当年的尹修，你父亲就是因他……” 赖天油盐不进地打断他：“不用解释这些！我只想知道，邮件里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在跟编外星群勾结？是不是在做虫矿买卖？是不是抓那些无辜可怜的人改造成异宠？是不是把身边的人都改造成这种半人不鬼的……” 瓦伦丁厉声呵止：“赖天！” 半人不鬼？他想，什么半人不鬼？难道我也是半人不鬼吗！ 赖天与他怒目而视。 半晌，瓦伦丁轻叹一声，沉下心来，想，这孩子就是这样。 他欣赏赖天的率直，也恼于对方的率直。 瓦伦丁道：“我给你选择，你可以在我身边留下来，既然你不喜欢那些虫子，便不去看它们，我也不会逼着你接受改造，等将来我收服联盟，只要你忠于我，还是可以得到贵族权位，你们赖家也可以做帝国的世家大臣……” 赖天讥笑着讽刺道：“世家大臣？踩着无数被改造之人的尸骨，踩着我刚刚死去的同僚，背叛我父亲连个全尸都没有的冤魂吗！？” 瓦伦丁：“我说了你父亲的死是因为尹氏！” 赖天咬牙，语气决绝又沉痛地说：“我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您变成怪物，殿下，您曾是我最敬重的尊长，我实在不理解……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会一直一直，跟你抗争下去。” 瓦伦丁脸色沉下来，眼神冷淡地看他。 他顺着赖天那绝不肯低头的表情，看到对方领口处破损的星航服中，露出一枚小巧的金属挂坠。 金属颜色是暗沉的，跟安拉本体的颜色别无二致，同属于液态流金。 当年瓦伦丁之所以去找赖天的尸首，其实是为了这个东西——这是菲克斯的副芯核。 帝国所有的液态流金造人都出自闻沅之手，闻沅是联盟鼎鼎有名的研究员、学者，研发出液态流金科技，并一手设计了安拉、金泽文、菲克斯三代液态流金造人。 安拉归属帝国王室，金泽文给了联盟议会，菲克斯……菲克斯最初设计来是为了辅助尹姝钺作战用的。 尹姝钺的父亲尹戈，跟如今莫迪总长的地位差不多，是联盟军团的总指挥。 尹姝钺当年隶属于父亲麾下，四处带队巡逻，动不动就要远航出勤，与周游流窜的星匪作战，闻沅不放心，给她设计了这么一代用于作战的辅助型液态流金武器。 菲克斯实则是三代液态流金造人中能力最强的那个。 又因为闻沅做研究，也需要用到规模化的数据库，为了方便，便从菲克斯本体中分出一部分，作为副核，模样就同普通的芯核一致，并不具备任何战斗和服务能力，只是为了记录和储存研究数据。 这枚副芯核曾存放于纳森研究院中，记录过不少关于虫族和虫洞的研究，瓦伦丁一心想要这些。 他知道是赖厉当初找到了闻沅的尸体，并从闻沅手中拿走了这东西。 所以不惜花费巨额成本与代价，找回赖厉的尸身，当然也如愿拿到了这枚副芯核。 可出乎瓦伦丁意料的，副芯核需要基因指令才能开启。 谁的基因指令？赖天的吗？ 瓦伦丁当初猜测着——闻沅被找到时已死，赖厉拿到并接管了这枚副芯核的最高权限，还对它进行了基因加密，瓦伦丁曾试过提取赖厉尸首的基因破解，没能打开，便想到了赖厉的儿子赖天。 液态流金可不是什么廉价的装饰物，里面保存的资料更是价值连城。 在赖厉彼时无路可逃的状况下，想要把这枚东西传给自己儿子也无可厚非。 所以瓦伦丁把赖厉的尸首交还给赖家，试探着以“遗物”的说法，哄当时年仅七岁的赖天试着用自己的基因信息，去打开副芯核。 结果根本没用。 基因指令也不是赖天的。 瓦伦丁纳闷，后来又想了无数办法，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枚副芯核。 后来干脆放弃……毕竟随着他自己越发深入的研究，关于虫族的积累也不再需要靠闻沅当年的资料。 这枚副芯核，索性就当做了人情，直接交给赖天了。 他曾嘱咐赖天，不要把这枚副芯核时常戴着，免得被有心人发现，暴露什么。 赖天不听——但凡是瓦伦丁不如他本意的话，他都不听。 瓦伦丁也恼火过，可他实在偏爱这个孩子。 如今……瓦伦丁想，不能再偏爱下去了。 赖天这种傻直的性格，嘴上说要跟他过不去，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百般阻拦他。 瓦伦丁觉得自己已经给过对方宽恕。 他最后一次问道：“你确定不要顺着我？” 赖天口气坚决：“只求一死。” “好。” 瓦伦丁简直被气笑了，冷冰冰看着对方，语气阴毒道，“我真是白宠你这么久，既然是你自己要寻死……也罢，就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恩赐，让你跟你心心念念的父亲死一块去吧！” 说着示意安拉：“把他送去他父亲的坟墓，不必杀他，我要看他守着父亲的残尸，在坟墓里面耗死！” * 哥涅星群新基地，路衍的住处。 路衍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想事情，脚边围着蹭到他身边来回打转的毛球宠物。 系统悄默声出现，在路衍意识里戳了戳：“喂，宿主。” 路衍眼皮微动，将脚边毛球宠物赶走，对系统道：“说。” 系统语气十分激动道：“搞定了，这次你可真得多谢谢我！以后一定要替我努力完成任务！你许的这个愿望，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路衍闭上眼睛，做假寐状地在地板躺下去，与脑海里的系统对话：“怎么说？” 系统在他脑海中闪出一串金灿灿的代码，植入路衍记忆中：“这是金泽文的底层代码，其中包含着密钥指令，是闻沅用于修缮维护的初代版，比后来所有授权密钥都更高一级，你只要接触金泽文本体，输入这串密钥指令，就可以修改代码，获取最高权限，操控这个人工智能。” 路衍顿时夸赞道：“牛啊！系统！真不错！没想到我们也有齐心协力的一天！” 系统：“哼哼……说的什么话！系统跟宿主本来就应该通力合作的！还不都是你之前……” 路衍连忙避开黑历史：“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这次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我现在就把这串密钥给伊修斯。” 系统立刻拦住他：“等等！” 路衍：“？” 系统戳戳路衍的糊涂意识：“我都说了，这个愿望许得并不容易！金泽文虽未在原著中出现过，却也是如今的关键势力，毕竟是联盟手中的超级人工智能，我把代码和密钥给你拿过来，世界就要演化出一个合理的剧情逻辑，来解释你为什么知道金泽文密钥这回事。” 路衍怔了一会儿，理解：“所以给我演化了个什么剧情？” 系统：“具体情节我也没细盘过，但大概意思是，金泽文当初由闻沅设计，后来授权给联盟，但联盟在使用过程中觉得并不十分尽善尽美，又交还给闻沅对其改进修缮，在这个过程中，闻沅随手记了一笔代码和密钥指令……” 第86章 路衍：“然后呢？” 系统：“然后纳森研究院出事，闻沅就死了，死之前没来得及销毁随笔记下的内容，导致这东西落到你手里——你当时帮瓦伦丁做事，瓦伦丁让你整理纳森研究院的档案遗物。而那些指令和代码又被随便记在一张纸上，没人知道是什么，你看了一眼，以为是垃圾，就扔掉了。” 路衍：“呃……” 好牵强。 且不说闻沅把这么重要的信息记在纸上，这么一长串复杂的指令和代码，整理档案的原身随便看一眼，以为是垃圾，但却牢牢记住…… 路衍：“是……是不是离谱了点？” 系统：“就是因为离谱！所以这个逻辑链很脆弱！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串代码轻易泄露给其他人，尤其是伊修斯这么关键的人物！他要一个劲追问下去，或者私下做点追根溯源的举动，搞不好剧情线会崩掉！” 路衍：“那……” 他还怎么用这个关键的武器？ 系统：“要么你自己，要么给一些在原著中没有出现、也从来没有影响过关键剧情的人。前面的事糊弄糊弄就算了，就像历史中也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空白记载——书中世界的演化重点在当前、现在，这是我唯一能给你卡上的bug！” 路衍蹙眉斟酌了半晌。 系统继续啰啰嗦嗦打预防针道：“我这次真是铆足了劲帮你，你可千万不要再给我捅娄子，好好完成任务，听到没？赶紧把这个世界搞定算求！” 他陪路衍在这里折腾，也实在是累了。 路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我……尽量看看情况吧。” ----------------------- 作者有话说：感觉剧情比想象中推的还快了些，今天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吧~ 最近想到一个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梗，写个预收文案，后面也想写更甜更有趣的文，文案放过来给大家看看，喜欢的话可以点下方封面收藏哈，比心心[比心] ↓↓↓ 《系统，我养你啊[生存]》 满级大佬程炀在通关异世界的生存游戏后，跟游戏中那个自称为“神”的存在斗了个你死我活。 终于拿到回档重生的权力。 回档第一天，捡回了当初背叛过他，被“神”改造成安全屋系统的前男友。 前男友成了个残破不堪的挂件： 故障、残血、系统机能受损，话都说不利索，却还要挣扎着从他手边逃离。 程炀没犹豫多久，格式化系统，将前男友记忆清零。 从此，前男友成了个真正的系统挂件。 * 程炀给挂件改了个棉花娃娃造型，系在腰间，叮呤咣啷地重头打副本。 战饥荒、打野兽、斗丧尸、严冬脱困、末日求生……身为满级大佬，程炀副本打得信手拈来。 但他不与任何战队为伍，因为程炀最重要的目的是养系统。 安全屋系统也需要升级： 从四面漏风的茅草屋，一步步升级为拥有坚实护盾的战地堡垒。 程炀攒材料、喂资源，把小安全屋布置得越来越漂亮。 棉花娃娃随着升级，可以变回人形，智商也在一点点恢复。 程炀教小棉花娃娃：“叫老公，奖励一个浆果吃。” 小棉花娃娃：“老公！” 程炀高兴地又教：“把脸凑过来，给我亲一口，待会儿给你安个漂亮窗户。” 变成人形的少年乖乖递出脸，不仅被亲了好几口，脖子上还落了红印。 程炀得寸进尺：“洗完澡去床上躺下，把氛围灯打开，等我……” 转头，却见前男友没动。 记忆一点点恢复过来的陆之语眼尾发红，咬牙切齿硬扛了半晌，终究逆不过系统必须服从的指令，咬着嘴唇、屈辱含泪地走向床铺。 程炀：“……” 心一下子就软了。 发誓要让对方为背叛付出代价的程炀收回命令，把陆之语抱进怀里，嘴硬心软地哄他： “所有人中只有我待你最好，你却偏偏跟我过不去。” “哭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欺负你。” “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啊。” 【食用指南】 1.1v1，身心彼此； 2.养系统为主的攻宠受甜文，后期略有拉扯，主剧情为副本升级，不太算是单元文，主要还是感情线，但也会设计相对完整的副本剧情； 3.攻是满级大佬，从新手村碾压到高级副本的那种，战力上不会吃亏，剧情上基本走路线； 4.其他想到什么再补充； 5.2025.11.24更新文案，存档留证。 第61章 “联盟军团大败, 先生，战斗甚至没能持续一天……” 菲克斯向伊修斯汇报卡纳亚星球战况道。 “温港星域那边的情况也很不乐观，第二代液态流金造人金泽文突然被禁用了权限, 联盟议会内部由此产生了极大混乱, 推测是拉斐尔先前被扣留至卡纳亚星球的原因——这位联盟最高席位议会长至今生死不明。” “据说，金泽文的最高授权被分成了两段密钥, 一段掌握在拉斐尔手中, 一段由统领联盟军权的莫迪总长保管，两段密钥合并，才能行使其运行权力。此举是为了保证联盟内部权力的相互制衡，如今却成了瓦伦丁攻克联盟的把柄。” 伊修斯听着菲克斯的汇报, 表情凝重。 菲克斯继续说：“莫迪总长如今代行了联盟议会的最高指挥权, 正在想方设法启用备用人工智能系统, 可帝国这些年来承平日久，缺乏危机意识，内部军政要务过度依赖金泽文, 备用人工智能系统不管从算力还是数据储备方面, 都很难达到金泽文的水平…… “况且, 缺乏以液态流金科技为支撑的信息处理速度的其他芯核材质，就算勉强将各地数据库统筹在一起, 也得花费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伊修斯揉起眉头。 半个月的时间, 都够瓦伦丁从卡纳亚星球出发, 到联盟议会总部打个来回了。 瓦伦丁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 若他真能操控虫群，发射几枚引爆器，在温港星域引爆几场虫潮，都能把联盟军团总部打垮。 “还有更坏的消息……” 菲克斯接着道,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情报，但从外围局势看——温港星域与卡纳亚主星相连的跃迁点港口，至今没有启用御敌防御系统，推测应该是军团和掌握防御系统的政府内部起了内讧，因为有军团战舰紧急在港口附近驻扎。” 伊修斯无法理解：“不启用防御系统，他们是想等着瓦伦丁打上门来？还是等着虫潮爆发，让整个星域都陷入灾难？” 菲克斯略显惋惜道：“以先生您的视角，瓦伦丁必不会放过联盟议会，但在联盟的贵族议员们看来，他们大概率会觉得自己还有跟这位太子殿下商讨的机会，比如提高王室地位、给王室更多的拨款、允许王室参与议政等等……他们不会认为瓦伦丁不给他们留一点后路。” 伊修斯：“？” 菲克斯：“因为瓦伦丁此前从未展露过如此野心，与联盟议员们私交也很好，帝国高层内部一向很讲人情。” 伊修斯：“……” 被蠢到了。 私交很好，讲人情，讲到把联盟议会长拉斐尔骗到卡纳亚星球，夺了密钥，议会长下落不明。 瓦伦丁若不是为了从联盟议会手中抢夺全部权力，怎么可能暴露手下这些见不得光的虫型作战武器？他甚至在利用虫族围剿人类！ 议会里那群蠢货看不明白，简直就是擎等着送死。 菲克斯：“军团中多有世家弟子，与其送自家孩子上战场，采取绥靖政策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若和谈成功，贵族议员们依旧是联盟高层，瓦伦丁原先改造的虫型作战武器，并没有动到这些世家身上，对议员们来说，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性命，换取未来的权势，不亏。” 伊修斯冷嗤了一声。 瓦伦丁先前韬光养晦，自然不会向世家贵族们下手，可未来真要破开与异兽虫族基因融合的口子，所有人都得改造成怪物才能上战场，整个星际宇宙，还会有人能幸免吗？ 伊修斯原本还指望联盟议会能拖一拖瓦伦丁，至少在他组建起哥涅星群的防御体系之前……毕竟瓦伦丁后续一定会把矛头指向他。 现在看来只能加紧进度。 他对菲克斯道：“让潜伏在联盟、尤其是卡纳亚附近和温港星域的人先撤回来吧。” 如今这局势，再潜伏下去也没有了意义，联盟议会势必抵不住瓦伦丁，留在那儿只会徒增风险。 伊修斯几乎可以判定，顶多两个月内，瓦伦丁会完全拿下温港星域。 第87章 菲克斯说了声“好”，正要下发命令，又忽然监测到什么。 它仔细监测了一会儿，给伊修斯弹出个光屏：“先生，联盟主星群边缘区域捕捉到异常信号，初步判断……嗯，好像是我的副芯核。” * 路衍在房间里浏览公网。 公网上依旧是铺天盖地关于伊修斯的谩骂，而帝国联盟高层政变、瓦伦丁与联盟军团开战如此轰动的消息，愣是一点风声没有。 若非路衍从菲克斯口中不断了解到消息，会以为这个世界如今依旧和平安稳，宇宙里唯一的大事是当年未能因抄家而死的孩子，如今竟还活着。 路衍看得心里一阵窝火。 他亲自发帖，想透露联盟主星开战的消息，结果帖子刚发出去就被屏蔽掉。 路衍：“……” 他转头问菲克斯：“星际财团是彻底被瓦伦丁收买了吗？先前不说是中立阵营？王室与议会开战这样的劲爆的新闻，怎么公网上一点讨论的水花都没有？所有舆论都向着瓦伦丁？” 菲克斯解释道：“倒没有被控制，事实上，他们可能是最早了解到政变风声的人。星际财团的总部并不在一颗星球、而在一艘可以随时移动的巨型星船上，他们一个多月前就开着这艘星船，从驻扎已久的联盟主星群附近离开，如今看来，是为了躲避这场战乱。” 路衍：“……” 菲克斯：“星际财团是彻头彻尾的投机者，从这场政变伊始，他们大概就看准了瓦伦丁会赢，自然不会得罪他。” 不得罪瓦伦丁，就要向公众们瞒下这场见不得光的政变，也要将矛头对准伊修斯。 一切都是瓦伦丁算准和安排好的。 果然是原著主角，各方势力都在为他的成功让路。 路衍：“断网呢？总不能任着这些言论乱传吧？” 目前为止，公网上除了底层民众的议论，瓦伦丁还以王室名义下发了悬赏令，称不管是任何势力，只要能围剿伊修斯，给他制造麻烦，倒逼这位所谓的“虫灾肇始者后人”认罪伏诛，就可以得到王室下发的大额悬赏。 不少星匪受悬赏令鼓动，袭击哥涅星群和绯石星群的航线和港口——瓦伦丁甚至没考虑过，如此行径会给当地民众带来多大的混乱和恐慌。 菲克斯答道：“先生是毁了绯石星群和附近的一些民用基站，但除非把整个编外星群的通讯全部断掉——这样我们也会遭受巨大损失，否则目前无法控制这些言论和悬赏令传播。” 路衍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懑和无力感。 他想，瓦伦丁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路衍又问菲克斯：“先生现在在哪儿？” 菲克斯：“a港。a港是最靠近编外星群外围的港口，先生要在这里建立防御体系。” 路衍：“我想现在过去。”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被伊修斯安排在这栋里三层外三层的住处，伊修斯当然是为了保护他，可路衍知道自己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路衍：“先生也需要我为他提供精神力抚慰吧，我是sss级，不光能为他，还能为整个战队的alpha战员释放安抚信息素。” 顶级的高阶omega有如此的实力，信息素传播范围内，所有等级以下的alpha们都得到精神力抚慰和身心恢复。 菲克斯欲言又止，分析了一下整体的利弊，谨慎建议道：“您可以问问先生。” 拥有高级信息整合能力的菲克斯在短短一瞬间，对自家主人把路衍留在这里的行为做出了推断——伊修斯想保护这个omega，不愿让路衍的sss级身份曝光。 伊修斯对未来局势的预测不是很乐观，甚至有些前所未有的顾忌，面对没有把握的战局，伊修斯罕见地选了一个并不十分顾全大局的做法：率先考虑路衍的安危。 如路衍所说，sss级omega的加入会提升整个战队的实力，甚至会给予伊修斯带来碾压级别的精神力辅助。 可伊修斯偏让他留了下来。 菲克斯是个人工智能，面对纷杂的占据，自然要给出最优解，可它此刻也判断不了自家主人的选择。 * 另一边，伊修斯看着路衍给他发来的消息，犹豫许久。 路衍对他说： 【先生，我想到你那儿去。】 【你那边情况很危险吧，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我是sss级，可以辅助整个战队作战。】 【也不会给你拖后腿的，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脆了，体力值杠杠的！】 还给他发了好几个眼巴巴表情包。 伊修斯忍着许久没再出现过的因精神力反噬而导致的目眩和头晕，半晌，打出两个字：不行。 菲克斯在旁委婉提醒他：“先生，这并不是最好的策略。” 伊修斯：“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可…… 前线的防御体系没那么快建好，周边不断有来惹事的星匪突袭，瓦伦丁不知还有什么更恶劣的手段……伊修斯这次是真的没有把握。 他自己纵横星际战场多年，大大小小的虫潮穿梭过不知多少次，周身没什么可牵挂的，曾给自己想过的归宿，就是有一天死在这茫茫无际的太空。 伊修斯对此并无恐惧。 甚至有好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偏因着某种视死如归的念头，奇迹般活了下来。 但大多数的侥幸而归都是运气，伊修斯心里清楚，也并不太在意自己的生命……可他怎么能带着路衍做这一切。 他是想让小omega活久一些的。 sss级，多珍贵啊。 伊修斯盘算了一下自己现有的战力，还未到破釜沉舟的一刻，星航战员们也都做了充足的准备，未必用得上路衍的辅助。 他正要把“不行”两个字发出去。 这时，路衍又发来了一条： 【先生，我很担心你。】 伊修斯顿时手抖了一下。 通讯光屏取消，输入好的两个字也跟着被取消掉。 再打开通讯框，路衍： 【我不想只当花瓶啊，我也很有用的！】 【你们都去前线，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很慌啊！】 【求求你了，先生。】 【我想跟你一起活下来。】 【……】 我想跟你一起活下来。 伊修斯看着这行字，某一瞬间，仿佛被什么晃眼的东西刺到。 有人说过想让他活下来这种话吗？ 好像没有。 菲克斯推波助澜道：“路衍先生的加入未必能完全逆转形式，但能提升所有人生还的概率，不止您，先生，还有所有的战员们。” 伊修斯又犹豫了片刻。 路衍还在不断发各式各样的哀求表情包。 过了会儿，又换成抱大腿的。 好像不答应还委屈他似的。 伊修斯心底化开一种融雪般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想，那好像也没办法。 只能自己再格外谨慎、惜命一些。 于是给路衍回复：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太想听你叫我先生。】 第62章 不让自己叫他先生？ 路衍想, 那我该叫什么？ 他试探着回伊修斯：【老大？】 …… 伊修斯没理他。 过了会儿，直接收到安排：【我派附近战队护送你，沿途跃迁点较多, 有三个星际日的路程, 随时跟我保持通讯。】 路衍：【哦。】 收起通讯器，问菲克斯：“所以先生到底想让我叫他什么？” 菲克斯卡了一下。 人工智能觉得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 三日后, 路衍顺利抵达哥涅星群a港。 伊修斯正带着战队解决周边突然爆发的虫潮, 路衍被临时安排在了港口附近的住所。 这里是伊修斯的房间，基地和防御系统都还在紧急筹建中，环境一般，但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位置。 路衍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 便听到战队回航的鸣笛声。 片刻, 房门声响，伊修斯径自走了进来。 路衍从沙发上起身：“先……” 伊修斯合上门，不待路衍开口, 走过去, 一把将对方揽进怀里。 “……” 路衍猝不及防, 嗅到对方星航服上有些泛冷的味道。 太空中温度一向很低，伊修斯身上倒没再沾染虫血, 可见这场虫潮规模不大, 但也应该出舱战斗过……是遇上了临时偷袭的星匪？ 第88章 路衍胡乱想着, 释放安抚信息素, 又听到对方胸腔里传来剧烈而加快的心跳声。 先生心率一向稳得很…… 路衍抬头，刚想问什么，嘴唇就被对方落下的吻堵住。 路衍被伊修斯按回沙发，感到对方带着凉意的手沾上自己身体, 并很快攥紧了他的腰肢。 伊修斯用一种几乎要把路衍揉进自己身体的力度，肆意侵占、摩挲、抚慰他的皮肤。 路衍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片刻，又感到对方的手在往下，路衍连忙制止，伊修斯反扣住他的手，将气息紊乱的omega箍在怀里，圈禁在由自己和沙发空隙组成的狭小空间内。 起身，目光近在咫尺地望向路衍。 路衍迎上对方眼神里几乎难以压抑的、暗流涌动的欲望。 心忽然乱了一瞬。 原著里伊修斯欲望并不重，除了易感期的时候……可路衍嗅着周围近乎清浅的alpha信息素味道——并不是易感期的原因。 他有些紧张的在伊修斯怀里动了动。 伊修斯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向小omega泛红的眼角、有些慌乱的表情、清清亮亮的眸子……目光往下，便落在对方起伏翕动的锁骨，被宽松衣物遮掩着、显出格外单薄的白皙皮肤上。 扣在对方腰上的手便忍不住再往下些，微微用力。 路衍一瞬间咬住了唇，如他所愿露出那种难耐隐忍的神情。 伊修斯被怀中小omega深深吸引，回来的一路上，他都时不时想起房间里有这么一个人，乖乖的，安安静静地等他。 脑海中无法遏制的幻想几乎令他口干舌燥。 现在，人终于在自己怀里，那种焦渴的情绪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伊修斯一句话不说，只想把路衍按在这里，吃干抹净。 低头用牙尖蹭了蹭对方的锁骨，感到路衍用力紧绷着的身体，伊修斯没继续太大的动作，只把路衍侧身压下去，齿尖意犹未尽地在他后颈馨香的腺体部位反复磨蹭，终于咬进去。 路衍抿唇轻哼了一声。 是精神力倾泻，与以往相比，路衍并不觉得痛，但他怀疑对方也很清楚他如今的耐受力比以前强很多，所以动作格外磨蹭，手还不断在他身上游走。 路衍实在忍得辛苦，喘着气开口：“先生……” 精神力倾泻连带临时标记，伊修斯意犹未满地放开他，眉宇中透出些许狩猎般的凌厉，干脆换了个姿势，自己坐在沙发上，让路衍坐进他怀里。 眼皮垂下来，在小omega身上又打量一遍。 唔。 还是有些忍不了…… 他沉默片刻，又将手伸进路衍衣服。 …… 许久。 路衍眼神涣散地靠在伊修斯怀里，已经快忘了自己到这儿来究竟要做什么。 伊修斯把他折腾了个够，先前忍着让着的，终于都在这次找了回来。 原著里说的没错，大反派是有些凶残。 伊修斯看着路衍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终于把以前装面子似的温柔找了回来，低头安抚地亲吻他耳根和额头，想了想说：“你到这儿来其实有些危险，我原本不想让你过来的。” 路衍：“……” 那是有些危险。 伊修斯：“但既然这么决定了……以后在我身边跟紧些。sss级的身份一旦曝光，全宇宙都会关注，瓦伦丁也大概率要来抢的，我会给你再安排些护卫。” 路衍动了动有些乏力的胳膊，想要杯水：“先生……” 伊修斯：“叫我什么？” 路衍抿唇，有些尴尬地顿在那儿。 他真不知道该叫对方什么。 伊修斯看他半晌，拨了拨他被汗水黏湿的头发，低声道：“我把你当成伴侣，不是你想的，像个物件那样，也不是其他alpha身边那些随时可换的玩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伊修斯不敢再给对方许一个结婚的承诺，因为此刻的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有多久。 可他也想用这剩余的一点时间把路衍据为己有。 他后来想了想，把路衍带在身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将来战乱横生，他至少能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小omega。 …… 路衍迎上对方落下来的目光——伊修斯很罕见露出这样的表情，是询问，也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路衍想，这算是告白吗？ 伊修斯曾问过他想不想结婚，路衍后来悄悄琢磨过，觉得好像是那个意思，又有点不敢确信。 这可是伊修斯，他曾经避之不及的人。 可其实又……有点喜欢。 路衍不想否认自己的感觉，他已经无法再把眼前这人当成个npc。 他以前一直一个人生活，似乎习惯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忽然觉得独自一人孤苦伶仃起来，并格外贪恋起这种靠在对方怀里，被一个人偏宠、爱护的感觉。 路衍小声试探了句：“伊……修斯？” 伊修斯用鼻尖蹭了蹭的脸：“叫伊修也行，后面那个字是随着菲克斯起的。” 他已经不太排斥父母给他的这个名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谁。 无数人恨他又如何，他的小omega愿意跟着他。 片刻，伊修斯放开路衍，下床给他倒水喝。 又嘱咐道：“你这段时间还待在这里，不要轻易出去，sss级身份暂且不必暴露，情况还没到需要你来扛的地步。” 说着，将温水递到路衍嘴边，喂着他喝了一口。 路衍顺着伊修斯筋脉分明的手臂看过去，迎上对方同样望向他、那双漫不经心又显得格外温柔的眼。 喉结滚动，跟着水咽了下去。 好有魅力一男的。 伊修斯没穿上衣，上半身冷□□健，肌肉贴合，身材匀称优美到没有一丝瑕疵，连皮肤上懒得处理的伤疤也显出别样的美感。 从来冷淡的面容唯有在这时平添几分柔和，便给人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路衍无法遏制，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述的雀跃。 这居然是他的alpha。 全书最牛逼的大反派，长的帅，又温柔，跟人设相反，其实还很好脾气…… 简直酷死了！ 像做梦一样。 路衍想着想着，嘴角便忍不住上翘几分弧度。 伊修斯也不知道小omega在高兴什么，但他心里同样感到愉悦，有种涨涨满满的感觉。 语气便越发温柔，揉了揉路衍的头发：“下来洗洗吧。” * 路衍在a港待了几天，大致了解了目前紧张的局势。 伊修斯紧抓慢赶修缮的防御体系，三不五时就要遭到星匪们的偷袭和破坏，瓦伦丁那张悬赏令的确起了不小的作用——星匪们觉得不用跟伊修斯对上，只要寻机搞点破坏，就能从帝国联盟领赏。 渐渐便有不少星匪倒向了瓦伦丁一边。 而从菲克斯口中得来的消息，瓦伦丁如前所料地引爆虫潮，指挥虫群们包围了温港星域。 温港星域内等着和谈的联盟议员彻底傻眼，而瓦伦丁对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彻底收缴议会权力，恢复独裁帝制。 他要当星际宇宙里独一无二的霸主。 联盟军团的莫迪总长据说带了一支队伍血战脱困，但并未完全逃出温港星域，瓦伦丁也在疯狂追捕——按瓦伦丁的目的，他不可能放任何人逃出去，以至于炸了温港星域所有与外界联通的跃迁点。 宇宙之大，也就有这点好处，切断航线与跃迁点，便与外界隔绝。 好在伊修斯早让先前藏匿在那里的暗桩都撤了回来。 保住了下属们的命，但也断了对战况进一步的了解。 “留在那也是枉死，”伊修斯对未来认知明确，“但凡瓦伦丁彻底掌握了政权，一定会让我知道。” 瓦伦丁不可能放过他。 路衍依旧在关注舆情，帝国联盟高层政变的消息最终还是在公网传出了点风声，可也只是捕风捉影，尤其是联盟内网，民众们还觉得宇宙一片祥和…… 编外星群倒是传开了瓦伦丁在研究可怕武器的事——伊修斯终于意识到不能再靠星际财团这种见风倒的势力掌控整个编外星群的通讯和发声渠道，尽管物资财力上都有些捉襟见肘，也还是紧巴巴地在绯石和哥涅星群布置起了备用网络。 要做的事还很多…… 路衍最近琢磨的是，如何能在联盟内网把瓦伦丁干的狗事给爆出去。 瓦伦丁手腕再强硬，却也不敢让联盟百姓们知晓这场政变的真相，尤其是他带着异兽虫族和那些变态武器们围剿残害同胞的事。 第89章 这位残酷冷血的主角大概也清楚，民众们或许是蝼蚁，但若真的汇在一起，也能变成覆舟的涓滴洪流。 路衍从菲克斯处得知，联盟内网的数据端口在金泽文那里。 金泽文…… 正想着，房间里突然弹出光屏，菲克斯插入紧急情报道：“先生，副芯核找回来了，还有跟副芯核一起被封在陨石墓里的那个人，人还活着，也一并带了回来。” 路衍如今跟伊修斯住一起，外出作战时也会待在对方的舱室。 他看向伊修斯，见伊修斯抬头瞄了光屏一眼，原本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什么人，居然能拿到你的副芯核，还活着？” 菲克斯：“赖天，当年赖厉将军的儿子。” 伊修斯表情一怔，微微愣住。 第63章 赖天被外出巡逻回航的林杨亲自押了过来。 伊修斯先前让潜伏在联盟内部的暗桩都撤回时, 菲克斯代发通讯，意外捕捉到了联盟主星群附近的异常信号。 经过监测解析，确认是当初闻沅从它本体剥离出去的那枚副芯核。 副芯核本该在赖厉手中, 但赖厉当初带着年幼的尹修出逃时, 途中遭遇虫潮，为了给尹修一线生机, 赖厉自己被虫群包围, 尸骨都被虫子们啃了个稀烂。 伊修斯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找回这东西。 怎么会在帝国联盟？是谁收敛了赖厉将军的遗骨吗？ 据菲克斯所说，这枚副芯核发出信号的位置在联盟主星群的一处星际墓区，该墓区本是用来安葬那些在联盟战场上牺牲、却找不到亲属家人的无名英雄们。 受战乱影响，墓区管理者跑路, 里面倒是空荡荡, 只漂浮着一片陨石墓。 所谓陨石墓, 是将尸骨封存在状似陨石的密闭棺椁内，属于联盟的最高葬法，棺椁漂浮于太空, 意寓英雄的亡魂依旧拱卫帝国。 赖天在其中一个棺椁内被找到的, 不知被谁残忍活埋其中, 靠着残破星航服中仅剩的一丝氧气存活。 棺内残尸和整个陨石棺也一并收敛打包了回来。 此刻，赖天被押在审讯室内。 伊修斯站在面前, 垂眸打量他。 带来的路上林杨已经盘问过, 据赖天交代, 是他自己在走投无路之际, 想到脖子上的金属吊坠有信号发射功能，于是向外传输了一段固定波频。 他不知道的是，这段固定波频其实是与菲克斯本体对接的密钥信号，只能由菲克斯本体接收。 倒也是阴差阳错。 赖天刚被救下时, 尚不知道救自己的是谁，感激之余，叽里咕噜透露了很多，等得知林杨是伊修斯下属时，立刻就沉默了。 此刻看伊修斯的眼神也十分嫌恶。 仿佛被对方救下是一件非常屈辱、令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事。 伊修斯小时候见过赖天——尹氏与赖家是至交，赖天的父亲又是他母亲的直系下属，况且他与赖天年岁相相仿，只比赖天大两岁。 年少时两人还一起上过学，打过架。 如今百多年过去，物是人非。 不待伊修斯开口，赖天率先对他嗤骂了一句：“祸害。” 伊修斯没理，完全忽略对方对自己的恨意，只从赖天脖子上取下那枚液态流金副芯核。 赖天被人按在地上，顿时挣扎起来：“你干吗？把东西还给我！我知道你是谁，尹修，全宇宙的祸害！你们全家害了所有人，而你又害了我父……” 旁边的林杨看不过眼，踹他一脚：“说什么呢？认清点状况好不好！老大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 伊修斯给林杨使了个眼色。 林杨轻哼一声，闭嘴，又瞪了眼赖天。 片刻后将目光投向伊修斯身后跟着的路衍：“哎，把你的安抚信息素收收，这小子也是alpha，别给他占便宜了。” 路衍：“……” 赖天闻言跟着将目光向路衍望过去——从抵达这个房间起，他就嗅到空气中一种令人极度舒适的甜香气息，周身都跟着放松下来，浑身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但因为精神一直紧绷，一时没能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 林杨的话提醒，他才意识到这居然是omega自由散发的安抚信息素。 怎么会有…… 等等，好……好美丽的omega！ 赖天看到路衍的一瞬间，几乎被那张格惊艳的样貌慑了一瞬。 没人能不被眼前的omega吸引： 白如细雪的皮肤，浅金色绸缎般散开的长发，琥珀般清澈莹润的眸子，近乎窈窕的细长身材……垂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点审视的淡漠，又透出一丝近乎清纯的好奇。 加上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气息，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神圣诱人的气氛中。 赖天不自觉就吞了口唾沫。 唯一令他感到不适的，是这个omega与伊修斯似乎格外亲密，一直乖巧地站在对方身后，众目睽睽之下，虽未有肢体接触，但挨得极近，一看就是不寻常的关系。 况且，路衍身上略有若无环绕着伊修斯的气息。 alpha天然的占有欲在此刻无法遏制地从赖天心底萌生出来。 伊修斯注意到，冷冷看他一眼，将路衍往身后挡了挡。 赖天却突然认出了什么，眼前omega固然惊艳得令他前所未见，可浅金发色、琥珀瞳眸、纤瘦又小巧的体型……赖天忽然问道：“你是希尔？” 赖天见过希尔，瓦伦丁身边的人，那时还只是瓦伦丁身边一个小小的下侍。 后来听说被派往编外星群做了间谍。 可……明明还是从前的五官和样貌，气质却截然不同。 赖天难以置信地说：“你……你背叛了联盟？你居然跟这种祸害搅在一起！你……” 林杨实在忍无可忍，又削他一巴掌：“好好说话听到没？当着老大的面挑唆我家大嫂，小心老子待会儿拿灯泡塞你的嘴！” 赖天：“……？” 路衍：“？？” 大……大什么？ 伊修斯轻咳一声，掩过林杨的说辞，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副芯核，对赖天说：“你父亲当年救过我，也确实是为我而死，但我彼时做不了什么，甚至没能为他收敛尸身……是赖家后人去找的将军遗骨么？” 赖天冷嗤一声：“你还有脸提赖家后人，我们赖家受你牵连，自尹氏覆灭之后一蹶不振，我从七岁那年就失了父亲……若非太子扶持，这些年赖家怕是要被赶出温港星域。父亲的尸骨也是太子去收的！” 伊修斯眼皮轻颤了下。 怎么是瓦伦丁去收敛的赖将军遗骨……他有那么好心？ 低头又看了手中的芯核一眼——这枚副芯核中保存着纳森研究院关于虫洞的所有研究资料，以瓦伦丁如今的做派，未必不在当年就起了依靠虫族提升战力的想法。 伊修斯琢磨着，开启芯核接入口，将自己的基因信息注进去。 赖天眼睁睁看着伊修斯用基因信息将芯核层层打开，获取最高权限，露出极度无法相信的表情：“你，你怎么会……这是我父亲的……” 伊修斯看他：“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设的基因指令是用的我的信息？” 赖天张了张嘴，话在喉咙里卡了一下。 瓦伦丁把芯核交给他时，曾说，这是他父亲赖厉将军的遗物。 “里面或许有他的遗言，将军做了基因指令加密，应该是只想留给你，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瓦伦丁用这样的话术。 赖天也知道这枚副芯核所采用的液态流金出自闻沅之手，可他也查过基因指令加密的时间，是在虫潮爆发第二天，那时闻沅已经死了。 基因指令的确是他父亲加上去的。 赖天不可置信地看着伊修斯。 伊修斯：“你父亲到尹家救下我，用我的基因信息做加密——这东西本是要给我，他说里面存了些资料，让我以后看看，只是当时……” 话音微顿了下，伊修斯想起彼时火光冲天的场景，以及逃亡路上突然爆发的虫潮。 赖厉推开他时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 只让菲克斯带他走。 副芯核自然也没来得及交到他手里。 伊修斯闭了闭眼，没再说下去，吩咐菲克斯投放光屏，将副芯核内所有资料呈现出来。 菲克斯自动接收数据，一边将副芯核内所有数据资料录入本体，一边把文件夹分门别类在光屏上呈现出来。 里面果然是纳森研究院的各种资料，且看得出闻沅是一个极其严谨细致的性格，文件夹整整齐齐，每份资料文件都标注了具体的日期和查询编码，标题都起得十分工整严谨。 第90章 内容很多，伊修斯也只是想确认一番，毕竟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肯定研究不出什么，菲克斯怕是都要解析一阵子。 正打算关掉，却忽然注意到被整齐编码的文件夹最末端，有一个似乎是仓促上传的新文件，命名格式跟其他所有文件都不同，只有一串数字：3967-275。 伊修斯有些好奇，将文件夹打开。 是一条视频和一个压缩包。 他先打开视频： 分辨率不高，但也清楚，没有声音，从拍摄角度看是监控摄像头录下的场景，画面中显示的是…… 菲克斯见状立刻提示道： “哦，看起来是纳森研究院里的核心研究室，当初尹上将带我来这里找过闻先生，但被闻先生数落，说她没有权限进这个房间。” “研究室最中间那个高台上的金属设备是波频发生器控制仪，用来探测虫洞的。” 所有人都朝光屏画面看去，但目光并未停留在菲克斯介绍的那台古怪控制仪上，因为画面中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闻沅，另一个是……瓦伦丁？ 路衍蹙眉，看向画面中那个银色头发，长相比如今稚嫩许多、个头也有些矮的男人——确实是瓦伦丁，算算时间线，他那时还不是太子，应该也只有几十岁左右。 两人正在研究室中争执，状况似乎还很激烈，闻沅想靠近研究室中央的发生器控制仪，被瓦伦丁拦着，相互间有些推搡，吵得面红耳赤。 因为没有声音，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菲克斯又及时补充：“与如今将虫潮过错全部归于尹氏的论调不同，瓦伦丁是当时纳森研究院的王室负责人，闻沅只是院长，说起来，瓦伦丁还是闻沅先生的上司，但并不参与直接研究。” 这点路衍倒清楚，他曾经搜过不少关于虫潮起源的内容，虽然很多不利于王室的言论被渐渐抹消，可深扒下去，当年的虫潮起源灾难中确实少不了王室和联盟的身影。 灾难爆发后，王室甚至还出过一份自罪通告，称是自己和联盟监管不力，不清楚纳森研究院内究竟在做什么，也没有参与其深度管理，才引发了祸患。 可从眼前的监控视频看，瓦伦丁参与的好像还挺深入的啊——科研重地，闻沅伴侣都被拒绝进入的地方，他能在这里跟闻沅产生争执。 而且瓦伦丁还穿着跟闻沅一样的研究员制服。 两人争执了片刻，没有结果，而此时，画面中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晃动，如同地震一般，研究室内所有的物品都微微震颤起来，位于中央的金属仪器也发出警示性的红光。 震颤和红光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闻沅先是看了眼仪器，深深皱起眉，又被外面的什么东西吸引，跟瓦伦丁一起跑出监控范围——看样子像离开了研究室。 画面无人了许久。 伊修斯拖动进度条，直拉到闻沅从外面回来。 瓦伦丁跟在闻沅后面，两人的面色都有些恐慌苍白。 菲克斯刚接受完全部副芯核数据，通过基础信息检索，就着无声的画面提示说： “这条视频的录制时间是星历3967年第275日，文件夹命名的‘3967-275’刚好与其对应，这也是纳森研究院附近爆发第一场虫潮的时间。而这条视频的上传时间是在第二天，276日，上传者并非闻沅，而是一个接手芯核权限的新id：赖。推测是赖厉将军。” 赖天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地皱起眉。 视频继续无声播放，路衍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极其微妙的预感，觉得这段视频可能记录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下意识看向伊修斯，见伊修斯目不转睛盯着光屏里的视频，一动不动。 视频中闻沅神色恐慌地走回来，直冲向波频发生器控制仪，瓦伦丁这次没有再阻止，只是脸色惨白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闻沅不断在控制仪弹出的光屏中输入长段代码，似乎是想关掉发生器，可光屏中不断显示程序错误，且似乎受到了某种外来信号干扰，片刻后，光屏面板直接崩溃，糊成了一团无法识别的乱码。 瓦伦丁在旁边，手足无措，嘴里喃喃有词，似乎在问“怎么办”。 片刻，闻沅放弃控制仪，从高台上下来，走向另一边，重新打开新的可以输入指令的光屏。 菲克斯再次提示：“从画面中可识别的操作流程分析，闻沅先生打开了我的副芯核，应该是正在进行研究院内的资料复制和转移，根据画面时间推测，彼时已经爆发了虫潮，闻沅先生可能在尝试做最后的补救。”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画面。 瓦伦丁走到闻沅旁边，一直不停地在说什么。 然而，闻沅可能是不耐烦，也可能觉得对方干扰了自己的操作，伸手推了瓦伦丁一把。 瓦伦丁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恐慌和错愕，随即流露出无比的羞恼。 这时，两人面前又同时弹出一道光屏——是强制接入的外来通讯。 通讯画面中浮现出一个穿星航服，扎高马尾的利落银发女子。 “安、安达尔公主？” 赖天对着画面不可思议出声。 是安达尔公主，安达尔公主是帝国当时的储君。 安达尔接入通讯后，跟闻沅快速聊了几句，期间瓦伦丁一直想插嘴，但没有人理他。 通讯很快被闻沅关闭。 闻沅继续埋头汇总和传输资料，视频画面中的晃动并未止歇，爆发的虫潮似乎越来越激烈，以致于固定视角的监控摄像头在晃动中有些偏移，呈现出了研究室中方才没有被录到的部分。 所有人看见，除了安置在中央的那个波频发生器控制仪，研究室内还有一个巨大的仪器——那是一台培养皿，里面灌满液体，液体中漂浮着一只不知是死是活的虫子。 “我靠……”林杨发出疑惑的惊叹，“第一场虫灾爆发前就已经有虫子了？” 没有人回答。 视频还在无声播放： 被闻沅推了一把的瓦伦丁扶着桌子站稳，脸色阴骘地盯了闻沅半晌，忽然握住培养皿旁边的一把解剖刀，朝背对着他、正在整理资料、毫无防范的闻沅捅过去。 路衍大感吃惊，捂住自己差点叫出声的嘴巴。 那一刀并未直接扎进闻沅的要害——但看得出瓦伦丁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下手的位置是闻沅后颈腺体，闻沅只是条件反射在对方冲过来时躲了一下。 但也并未完全躲开，刀刃顺着闻沅的脖子，直直刺进了锁骨。 鲜血喷涌，闻沅惊愕又恐惧地望向瓦伦丁。 瓦伦丁仗着alpha更具优势的体力，将刀刃深深扎进去，闻沅不堪疼痛地倒下，瓦伦丁也跟着弯腰，还要把刀捅得更深些。 闻沅嘴中开始漫出鲜血。 路衍看得心惊，下意识望向伊修斯，抓住对方垂在身侧，似乎无动于衷的手。 伊修斯指尖冰凉，掌心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望向他。 第64章 没人知道闻沅是怎么死的。 有史以来的传闻只说他死在第一场爆发的虫潮中, 那场虫潮死了无数人，大部分尸骨无存，人们默认闻沅自食恶果, 同所有人一样, 要么被虫子啃噬，要么被吸进了那个巨大的虫洞。 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赖厉曾找到过他的尸身。 伊修斯也不清楚自己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九岁的他甚至没能理解那场灾变, 后来……后来便也默默接受了世人对他父母的审判。 视频画面还在继续播放： 瓦伦丁将刀刃完全刺进闻沅锁骨，闻沅便没有力气挣扎了，但并没有死，监控中可看到他呼吸仍有起伏, 瓦伦丁片刻后起身, 在研究室内逡巡了一圈, 大概是想伪造现场，先胡乱砸了些东西，又看向那个立在墙边的巨大培养皿。 培养皿是玻璃做的, 瓦伦丁拎起了地上一个不知做什么实验用的金属液态罐, 向培养皿砸过去。 玻璃一下被砸烂, 如标本般被浸泡其中的巨大虫子顺着皿内液体流出，泄洪般重重砸到地上。 那虫子并没有死, 可以看到, 它巨大锋利的足镰在地上缓慢扑动了一下。 但也没有什么攻击力, 就那么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 瓦伦丁拖起闻沅无法动弹的身体, 把他拉得离虫子更近了些，又把插在他肩骨处的那柄解剖刀拔出来，鲜血汩汩从闻沅体内冒出，闻沅挣扎着抬了抬胳膊, 抓住瓦伦丁，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喃喃说了些什么，瓦伦丁不做理会。 第91章 瓦伦丁把闻沅拉到虫子旁边，大概是想伪造出闻沅被破皿而出的虫子所害的场景。 但这时，研究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身着星航服、氧气面罩都没来得及摘的安达尔公主闯了进来。 瓦伦丁被突然出现的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自己姐姐。 安达尔公主并没有看到先前发生的一切，她进门时，只看到自己弟弟拖着闻沅血流不止的身体，附近还有从培养皿中破出、依旧动弹的巨大虫子。 瓦伦丁在片刻的怔滞后意识到先机，他立刻装出一副抢救闻沅的模样，甚至招呼姐姐过来帮忙。 安达尔连忙走到近前，摘了氧气面罩，神色慌张地蹲下来，又从随身腰包中翻找可用的药物，而瓦伦丁却慢慢站起了身，看着地上瞳孔略有些涣散，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闻沅。 刀刃刺伤的痕迹很明显，与虫子们用足镰划破的伤口绝不吻合，况且刚刚被他从培养皿中放出的虫子，都还没来得及被伪造沾上闻沅的血。 用过的解剖刀也在一旁丢着。 安达尔着急为闻沅处理伤势，一时半会儿或许来不及细想，但很快就会察觉。 视频无声，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瓦伦丁此刻的心思。 赖天紧紧咬住了下唇。 安达尔公主，帝国近百年来最得人心的储君，天姿出奇的sss级omega。 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任何一个sss级。 这么想着，赖天下意识偏头看了路衍一眼。 却见路衍紧紧挨在伊修斯身边，攥着伊修斯的手。 赖天：“……” 视频中，瓦伦丁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往门边退了几步，不知是想逃，还是想再做些什么……这时，安达尔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对他吩咐了句什么。 瓦伦丁机械地点头，身体却没有动弹。 他看到，视频外的所有人也都看到，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只巨大虫子，不知受什么吸引，忽然撑着足镰昂起了头，猩红的复眼左右转动，无声盯上了近在咫尺的安达尔。 安达尔半跪在地上，正为闻沅止血，一无所察地背对着这只虫子。 瓦伦丁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提醒，最后又把话咽了下去。 终于，那虫子举起足镰，在落下的瞬间，安达尔才终于察觉，她立刻转身——虫足却并没有直接刺穿安达尔的身体，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掠过她前胸，如挟持般将她勒了过去。 安达尔公主反应极快，在失去行动能力前，一把抽出腰间的光枪，甩给瓦伦丁。 瓦伦丁拾起光枪，低头检查了一番，似乎是在确认身份锁，然后举起枪口，对准虫子。 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安达尔在虫足下挣扎，虫子拖着她，用六条带刺的长足紧紧缠上安达尔的身体，如同蜘蛛裹茧般，将她紧紧困住，却并没有对她下口。 且随着双方不断的对抗与挣扎，本就处于画面边缘的虫子将安达尔拖到了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画面中只留下瓦伦丁，他依旧举着枪，却只是防范虫子扑向自己，并没有救安达尔的意思。 他表情中有挣扎，扭曲……最后露出些许恐慌愕然的神色。 瓦伦丁盯着画面外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握枪的手止不住开始微微发抖，终于，他扣动了扳机。 瓦伦丁连开了几枪，确认把虫子彻底打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走过去，在摄像头并未拍到的地方，把安达尔公主抱出来。 公主已经完全昏迷，从视频所呈现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领口和垂下的发丝上都沾满了鲜血，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瓦伦丁没有再管其他东西，他神情里显出一丝慌乱和茫然，甚至也没再管躺在地上同样不知是死是活的闻沅，抱着安达尔径自走出了研究室。 ……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盯着视频画面的人都默不作声，被扣押在地上的赖天也忘了反应一样，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有伊修斯神色莫名淡下来，盯着依旧在播放的视频，提示菲克斯加快倍速。 视频画面中整个研究室还在微微震颤，说明虫灾并没有止息，可大约是这座核心研究室比较特殊的位置，一直没有虫子落在这儿，也没有遭到破坏。 一个多小时后，躺在地上的闻沅居然醒了过来，并挣扎着起身。 他肩膀上留置着一针未注射完成的药剂，是刚刚安达尔公主给他打的，注射器有些回血，闻沅蹙着眉，自己强撑着把这针药剂注射完成。 或许就是因为这针药剂，吊了他半条命。 可他脸色依旧苍白，失血应该极其严重，站起身时还晃了两下，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闻沅扶着旁边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桌子，在工位上坐下，打开一道光屏，在光屏时明时暗的不稳定信号中，勉强探查了一遍周边的状况，并试着给外界发送求救通讯。 毫无回应。 此刻监控视频记录的时间是当地下午两点，纳森研究院附近的虫潮爆发一个多小时后，正是虫灾降临地表，肆虐最严重的时期。 闻沅尝试通讯无果后，便不再试图求救，他只是再次打开了菲克斯副芯核，弹出光屏，继续整理和备份研究院内所有资料。 时间一点点流逝，闻沅几次撑不住，侧歪在椅子上，几乎要把眼睛闭上。 直到研究室内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他在光屏上最后输入了几道指令，仰头，缓缓靠在椅子上，终于不动了。 监控画面完全静止下来。 菲克斯说：“据我从副芯核接收到的操作记录，闻沅先生在这个时间点开放了最高授权，由人工智能自行整理和备份纳森研究院内所有数据，此后没有再进行过任何其他操作，推测闻沅先生此时已经失去了生命。” 闻沅死了。 死在虫潮爆发当天，他兢兢业业的工位上。 监控视频里的画面随着天色完全暗下来，只剩闻沅尸身前的光屏还在亮着，继续运转，映着他了无生机的惨白面容。 视频跟前没有人说话，菲克斯默默地再次调整视频倍速，跳过这个漫长的、无比沉寂的夜晚。 一整夜，虫灾差不多已经过去，这个研究室其实并没有遭到破坏，一直完好无损。 视频拉到第二天，天色再次亮起来，死气沉沉的研究室里终于有些动静。 一个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我爸？” 赖天一眼认出了画面中那人。 是赖厉将军，他手里拿着把枪，穿了一身联盟制式的星航服，身上沾着污渍和血迹，还有蓝色的虫血……他一眼看到了倒在工位座椅中的闻沅。 赖厉走过去，探了探闻沅的鼻息和脉搏，片刻后起身，面色凝重地在尸体前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将目光转向闻沅面前那个终于停止运行的光屏。 光屏上显示“传输完毕”字样。 赖厉皱了皱眉，操纵光屏，浏览那些被整理好的资料，很快意识到这是闻沅濒死之际也在拼命完成的工作，于是他接收了副芯核处于开放状态的最高授权，把这枚副芯核收起来，又在研究室里转了一圈，寻找还有无其他线索。 他看到了被打破在地的培养皿，看到了被杀死的虫尸，又捡起了那柄被丢弃的解剖刀…… 赖厉拿着解剖刀对比了一下闻沅身上的伤口。 他意识到这个研究室内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于是他又四处寻找，终于注意到了墙角隐蔽的监控摄像头。 赖厉打开刚刚取得权限的副芯核，借助液态流金足够稳定的操作系统，接替了研究室内几乎完全瘫痪的数据库和网络，回放了事发时的监控画面。 他并没有看得太仔细，但也足够了解事发真相，赖厉脸色变得格外凝肃，看得出他似乎骂了一声，调出光屏将这段画面保存下来，并谨慎地清空了监控摄像头内其他所有留存记录。 画面于是就黑掉，随着赖厉的操作，光屏中投放的视频到此为止。 …… 所有人屏气凝息，似乎依旧未能从这段残忍的、骤然被爆出的真相中回过神来。 片刻，林杨率先发出了声音，有些不敢确信地转头看向伊修斯：“老大，闻沅……不，闻先生，这视频的意思是不是……” 托瓦伦丁的福，如今大家都知道闻沅是伊修斯的父亲。 伊修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光屏沉默了很久，又打开那个跟视频一起，放在同个文件夹内的压缩包。 压缩包里是几份信函文件，扩展名上标注了王室御用识别电子编号，说明是给王室发的信函。 伊修斯一封封点开，信函落款时间从最早到最末一封，相隔有一年半之久，但内容大差不差，全是闻沅写给王室，申请暂停纳森研究院虫洞研究，并细述该研究的诸多不可控风险，请求王室给予密钥代码，无限期关停波频发生器控制仪的。 第92章 数封信函无一例外被驳回，驳回落款处都盖着瓦伦丁的御用私印，唯有最后一封，落了安达尔公主的戳，表示同意申请，并指示瓦伦丁给予闻沅密钥代码。 最后这封函的落款时间在3967年第274日，虫潮爆发的前一天。 …… 至此，事情已经很分明了。 路衍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欢欣鼓舞的声音： “恭喜宿主！挖掘到了本文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伏笔——虫潮起源的真相！但这个真相目前还不太完善，有许多细节没被扒出来，比如安达尔公主的下落、虫潮爆发前关在培养皿中的那只虫子……请宿主再接再厉，把所有内容都解密出来吧！” 说着，系统在他脑海里放了两朵鼓励的小烟花。 路衍心底却升不起丝毫快乐。 他没有搭理语气兴奋地系统，只是朝伊修斯看去。 伊修斯依旧盯着光屏，面容沉肃的可怕。 周围人没再发出声音，连林杨也没敢再问什么，只是紧紧皱着眉，愤怒又不知如何表达地站在那儿。 赖天更是完全呆住。 与其他人相比，他与伊修斯本是完全敌对的态度，片刻前还认定是尹氏与闻沅合谋酿造了这场灾祸。 可如今看来，这场在宇宙中蔓延已久、造成无数死难与灾祸的虫潮，背后真正的肇始者，明明是瓦伦丁才对！ 第65章 伊修斯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关掉光屏, 目光仿佛无法聚焦般在四周晃了一下，片刻后落到赖天身上。 想起了自己原本在做的事情。 伊修斯沉默了一会儿，对林杨说：“先把他带下去吧。” 林杨十分不安地望着他, 欲言又止, 想了想，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又踢了赖天一脚：“起来！” 赖天这次倒没做任何反抗, 神情无比复杂地望向伊修斯，跟林杨一样欲言又止。 林杨生怕他胡乱说点儿什么，捂着赖天的嘴将人扯了出去。 临走前还给路衍使眼色，让他看着点儿老大。 可不待路衍开口, 伊修斯又说：“你也先回去吧。” 他要一个人静会儿。 要消化消化刚才所接收到的信息。 路衍看看他, 知道自己此刻很难做什么, 握了握伊修斯依旧冰冷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 路衍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 他想，该怎么办？ 剧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他要怎么办。 如今书中世界已经脱离任何人的掌控, 瓦伦丁因为前文的种种拧巴人设, 演化成了一个十足的恶魔，却依旧借着作者曾经给他的光环, 一路所向披靡。 而尹氏、伊修斯作为真正的受害者, 却有可能如这一百多年来已经发生过的, 继续被污蔑、被耻辱柱钉死在历史的尘埃中。 路衍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系统这时从他脑中蹦出来, 感知到宿主强烈的不满和情绪，忍不住劝道： “不要入戏太深嘛，书中世界而已，你只是来做任务的, 伏笔已经开到了这里，再努努力，把细枝末节的情节理清楚，就算最后瓦伦丁大获全胜，你也一样是完成任务，况且他本来就是主角……” 路衍：“我不答应。” 系统：“……” 系统：“不是……你这人，怎么该咸鱼的时候反而支棱起来了？那你到底想怎么做？真要跟瓦伦丁对着干？我警告你，别把我世界线给搞崩了……” 路衍没理它，直接忽略了系统的碎碎念，开口问身边的菲克斯道： “菲克斯，如果我们把刚刚那段监控视频发布在公网，有可能为先生洗脱污名吗？” 菲克斯劝道：“我理解您为先生感到义愤填膺，但并不推荐这样做。况且公网现在在瓦伦丁手里。” 路衍：“那就黑了附近的网络端点，你连联盟内网都能潜进去，这点操作……” 菲克斯：“操作上当然不难，但以我对你们人类的观察，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也算不上一个十分明智的策略，甚至会被人怀疑是先生急于洗脱谩骂，故意伪造了视频证据。” 路衍深深拧起眉。 菲克斯对他娓娓分析道：“先生的身份刚被瓦伦丁爆出来，如今公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谩骂，正值群情激奋，这时候丢出一个所谓的‘证据视频’，我们知道它是真的，但以人类普遍的心性，大概率不会接受。你能想象一个昨天还在对先生诅咒谩骂的人，今天就立刻承认错误，并对昨天的自己悔不当初么？” 路衍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菲克斯：“人类世界把这种行为叫‘打脸’，没有人会想被打脸，即便证据摆在面前，乌合之众们也更愿意维护自己既往以来的认知，尹氏已经背负骂名百多年，骤然洗刷冤屈，人们不会这么快接受的。瓦伦丁更不会罢休，只会想方设法早早把先生置于死地，我们的处境反而被动。” 路衍蹙眉：“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菲克斯：“你们人类不是有句很古老的话，叫‘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虽然残酷，但很现实。当下的形势，先生或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瓦伦丁打倒，让他亲口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再拿出证据——作恶者伏诛，沉冤者自会得以昭雪。” 路衍抿唇无言。 他想，菲克斯说的大概率是对的，一条视频或许能掀起一番风浪，但终究扭转不了战局，战场从来只认实力不听道理。 可他心中惶惶然升起一股焦灼。 如果，如果…… 不，不能，伊修斯不能输！ 伊修斯怎么可以输！ 主角光环又如何，作者可以安排瓦伦丁一路光环加身、顺风无碍，可从他穿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屡次打破原有剧情，给瓦伦丁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就是要站在伊修斯这边！ 他就是要看着伊修斯取得最后的胜利！ 路衍想起系统给他的金泽文密钥。 脑海中迅速盘桓了一遍，路衍问菲克斯：“你能不能把当前局势再跟我详细分析一下？” “当然。” 菲克斯很快答道： “目前对先生来说，最难缠也最危险的对手当然是瓦伦丁，但好在瓦伦丁还陷在联盟政变之中，一时半会儿不会与我们直接发生冲突，但只要他收拢了联盟权力，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必然会是先生，从他在公网上曝光先生身世、发布悬赏令这些行为便可见一斑，他是在为将来与先生的战争做准备……” “我们目前的形势的确很不乐观，先生才刚刚收拢哥涅星群，大部分航线和跃迁点都还没来得及恢复，本就在仓促建立防御系统，但因为瓦伦丁那张悬赏令的原因，引来了不少星匪倒戈搅局，先生的身世又引发了不少民众抗议。若瓦伦真打算以联盟名义围剿先生，但凡出动联盟外部军团，都用不着他手中的虫型作战武器暴露，我们这场仗都会很难胜利。” “目前唯一能为我们添加一点胜算的，只有联盟议会那边暂未束手就擒的、对瓦伦丁的反抗势力，据说联盟军团总首领莫迪在瓦伦丁的围剿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还带走了第二代液态流金造人金泽文，可惜的是金泽文目前无法启用……” “等等，金泽文？”路衍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菲克斯：“对。金泽文现在在莫迪总长手里，先生其实有想过接触这位总长，不过温港星域那边跃迁点都被炸毁了，这位总长不知还有没有能力脱困，话说回来，先生刚刚抓到的那个人，赖天，他是莫迪总长的下属，若能倒戈，替先生与莫迪总长谈判，里应外合，即便局势依旧不利，但也并非没有一丝生机。” 路衍飞快在脑海里盘算了一番。 他想起当初系统提示过的，要想用上金泽文这个buff，得找一个原著中未曾出现过、不参与原剧情的边缘角色。 赖天看起来正适合。 他问菲克斯道：“先生还在审讯室么？” 菲克斯：“是的，先生屏蔽了外界通讯，一直待在那里。” * 数个小时后。 当地港口夜色降临之际，路衍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伊修斯坐在逼仄房间里唯一一张凳子上，路衍进门时，看到他依旧静静望着眼前的光屏，光屏中还在投放方才众人已经看过的那条监控，监控进度条被拉到闻沅已经死去，尸体歪倒在座椅上的画面。 视频无声播放，与伊修斯的静默重叠在一起，就像他陪着百年前已死去的父亲，一同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第93章 伊修斯朝路衍进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路衍走到他跟前，半蹲下来，握住他冷得像刚刚从失温战场回来的手，犹豫半晌，低声道： “前线来报，星匪们炸毁了哥涅星群附近几个跃迁点，推测是瓦伦丁的手笔，想要阻断我们与外部星群的联络，这不是个好兆头，说明这位太子殿下的进展比我们想象中迅速。” 伊修斯听到“瓦伦丁”三个字，本就冷寂的眉眼更暗了些。 路衍攥着他的手，释放起足以安抚人心的信息素——他并非逼着伊修斯立刻抛却情绪，连轴转的投入到目前岌岌可危的局势中，可他想帮对方赢。 伊修斯数个小时屏蔽通讯，需要反馈的战报堆积起来，只会更棘手。 路衍将额头抵到对方手边，蹭蹭：“先生，我们得报仇，我们得让尹上将和闻先生沉冤昭雪。” 伊修斯垂眸看他，片刻，又将目光移回视频画面，盯着画面中惨死的父亲，喃喃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父母死有余辜。” 路衍抬头看他。 伊修斯：“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从新闻上，从谩骂声中，从一切别人的口中……我就这样了解他们，我从来没想过亲自去找一找真相，也没想过为他们辩驳，我默认他们是罪人，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伊修……” 伊修斯低头抚了抚路衍的脸：“我连姓氏都不愿用他们的。” 路衍微蹙了下眉。 伊修斯道：“我跟其他人一样恨我父母。” 他说着，闭上眼，终于关掉了眼前的光屏，不知是痛恨还是自悔，仿佛喘不过气道：“真相怎么能来的这么迟呢？” “不迟，不迟，先生……尹修。” 路衍心里像被搅进了一把刀子，忽然间对整个世界，连带这本书的作者都恨了起来， “你还活着，你还有机会，瓦伦丁作恶多端，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恶有恶报，所有故事都该是这样的！” “故事么……” 伊修斯茫然汇聚视线，片刻，轻笑了一声。 他想起当下的局势，对未来的战果并不抱有希望。 但揉揉路衍的头：“瓦伦丁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你送给我，放心，即便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不……” 路衍想，他想要的怎么会是这个。 他看到伊修斯眼中漫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汹涌的恨意，夹杂着某种近乎自毁的情绪。 但很快又把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伊修斯面无表情地恢复通讯，仿佛一瞬间就从方才数个小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开始处理积压在手边的事务。 路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能在此刻跟对方说什么。 如菲克斯所言，除非在与瓦伦丁的对决中获得胜利，逼迫对方认罪伏诛，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路衍沉默了一会儿，捡起脑海中刚刚捋顺的计划，问伊修斯：“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理赖天？” 第66章 赖天被软禁在一个环境还不错的住处。 他是赖厉将军的儿子, 就算是俘虏，伊修斯也不会苛待他，倒是林杨对他看得紧, 派人二十四小时巡逻, 还让菲克斯盯着。 殊不知赖天安静得很。 他只是在房间里彻夜难眠，辗转不安。 赖天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一个月内崩了两次。 先是瓦伦丁……这位一直看着他长大、被他尊重爱敬的太子殿下, 居然是个与虫族勾结、手上沾满见不得光鲜血的怪物；而尹氏, 则是被瓦伦丁戕害的，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那他父亲的死……到底该算在谁头上？ 赖天想不明白，也想得筋疲力尽，他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脑海里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 到尹家蹭饭、跟尹修一起上学那会儿。 小时候赖天皮得很, 到处惹是生非，父亲赖厉对他一向严格，反倒是尹家, 长辈们都格外亲善。 闻先生会亲自下厨给他做东西吃, 尹上将也时不时从外面带回些小玩意……赖天隔三差五往尹家跑, 尤其是闯祸完毕，眼看着父亲要揍他, 便躲在闻先生后面。 闻先生说话温声细语, 会跟他父亲掰扯育儿道理, 每每把赖厉将军说得哑口无言。 赖天喜欢闻先生。 当然, 也喜欢闻先生的儿子尹修。 尹修性格好，活泼，家里吃的用的都不吝分给他，偶尔还能帮他扛锅, 当然也会带着他一起闯祸……两人上同一所学校，性格兴趣都投机，关系好得人尽皆知。 除了成绩总是云泥之别。 尹修样样都出色，闯起祸来都比他有主意，两人经常一块挨打，但年底各科成绩发下来，他总是要比尹修多挨一顿。 父亲赖厉指着尹修的成绩，恨铁不成钢数落他：“看看人家尹修，再看看你！” 赖天就跑去找尹修商量：“你这次考差点，及格就成，不然我爹又要打我，愁死了。” 尹修完全不当回事，一口答应：“行。” 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被家里揍了一顿。 赖厉将军把赖天拎起来，暴跳如雷：“你小子！把人家尹修都带坏了！” 赖天：“……” 尹修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别人家的孩子”，赖天对他有说不出的喜欢和崇拜，从小的愿望就是自己兄弟混好了，以后跟在他后面吃香的喝辣的。 尹修保管会罩着他。 如今…… 赖天蹙了蹙眉，想起刚刚见过一面的伊修斯。 伊修斯生冷，寡淡，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跟命运撕扯过的冷寂感，像在宇宙中漂流过久的陨石，从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听到自己骂他，眼底甚至都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太不一样了。 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从前的尹修其实有点像尹上将，话多，爱闹，但又有个知书识礼的父亲，养了格外率真的一副好脾气，他成绩、样貌、性格样样拿得出手，又有那么好的家世，学校里没谁不想跟他玩到一起。 是站在人堆里都会被人一眼喜欢上的小孩。 编外星群的生活并不好过……赖天想，自己小时候，大人吓唬他，都会说“丢到编外星群当流浪汉”这种话。 尹修这些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若非公网上爆出他的身份，如今的赖天见到他，都不会想到这是当年跟自己一起上过学、闯祸、故意考个稀烂也要陪他一起挨骂的朋友。 他忽然感到有一点难过。 这些年他被恨意浸透了心骨，对尹家，闻沅，还有他幼年时的玩伴……过往的记忆像被掏空一般，如今再猛然回忆起来，恍如梦中惊觉。 闻先生那样温善随和的好人，赖天如今才幡然回忆起来，那是联盟赫赫有名的学者，怎么会不清楚一场实验的风险，胆敢拿全宇宙数万亿人的性命做赌注，乃至于陪上自己的妻儿，为了所谓的学术研究呢？ 居然是瓦伦丁。 瓦伦丁，太子…… 赖天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生出一种格外复杂的感情。 太子殿下对他颇有照拂，这些年来，不光是他，整个赖家都仰仗瓦伦丁的关照，才能在温港星域立足。 可太子又要杀他……赖天想起最后见到对方那仿若怪物的神情，又想起那条视频里的情景。 瓦伦丁倒是从来没变过，只要任何人敢挡在他前面，哪怕是他的姐姐，安达尔公主，他也会毫不犹豫下手。 安达尔公主……现在还会活着吗？ …… “咔哒”一声。 就在赖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时候，房门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随之而入的是一股omega浅淡的信息素味道。 赖天一个猛子从床上扎起来。 路衍！ 居然是那个美丽至极的omega！ 路衍身后跟着林杨，林杨只是来巡查的，但看到赖天刹那间黏在路衍脸上的目光，顿时“啧”了一声，对路衍道： “要不还是把这人绑起来吧，我看他有点不安分。” 路衍：“用不着，有菲克斯盯着呢。” 菲克斯晃了晃从墙上冒出的一条机械手臂。 “啧……” 林杨又瞪赖天一眼，知道这人的父亲曾经救过老大，可也还是升不起一点好感，临走前对路衍道，“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外面待着。” 路衍点点头。 赖天已经从床上下来，观摩路衍和林杨的对话，待林杨关上门，便问路衍：“你跟这里的人……处得很好？” 第94章 太子殿下派来的间谍，倒戈跟了伊修斯，看起来地位居然还不低。 路衍没理他，径自拉了房间里一张椅子坐下，示意赖天坐对面。 房间很宽敞，除了卧室，还有间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茶几，赖天隔着茶几，与路衍相对坐下来。 面对如此美丽的omega，赖天就算知道双方是敌对阵营，而且看起来对方是要来审他，可依旧有些无法控制的意乱神迷。 路衍并未主动释放信息素，但周身似有若无缭绕着清浅的橙花香气息，比直白的安抚更隐秘，也更诱人一些。 太完美了。 赖天不由自主打量对方全身，皮肤那么白，那么窈窕纤细，垂眸和抬眼的动作慢条斯理，透着一股矜持的诱惑感，每一根头发丝仿佛都萤着亮光，像金线一样……不，金线都太俗气了，是比任何绸线丝缫都更瑰丽百倍的东西。 世间一切的光彩似乎都比不过眼前这个omega。 ss级？ 赖天暗自揣摩，又觉得不像，王宫和联盟都有ss级omega，没到这种摄人心魄的地步，高阶omega对alpha们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他自己是个s级，并不会被ss级omega吸引，对方大概率比ss级更高。 ss+？或者…… 赖天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路衍注意到对方对自己略显冒犯的眼神，悄然释放些许压迫信息素。 赖天一下子感受到，惊愕之余，也确认了猜想：“你是sss……” 路衍打断道：“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赖天抿唇，表情瞬间郑重起来，不觉端正了坐姿，眼神略有收敛，却还是无法克制地盯着对方。 路衍开门见山道： “我们刚收到的消息，莫迪总长从温港星域逃脱，带着一众残部，推测不过数十万人，由于温港星域与外界相连的跃迁点被炸毁，他只能沿着一条很久以前被废弃的航线，应该是动用了机动类超光速跃迁……总之菲克斯测算他大概率抵达了未开拓区的瑰色星云。” 宇宙中分为开拓区和未开拓区，顾名思义，开拓区是已被人类改造占领，在其中开辟航线，天体存在都较为稳定的区域。 未开拓区危险重重，其中最不可控的，是随时处于爆发状态，甚至无法测算运动轨迹的天体，不少地方还存在黑洞。 在未开拓区航行，基本上靠运气，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引力俘获，又或者与天体相撞坠毁。 莫迪多半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九死一生的冒这种风险。 路衍：“你是莫迪总长的直系下属，听说这些年在军团混得不错，跟总长应该有不浅的交情。瑰色星云危机重重，我家先生有意帮他一把，当然，也是为了当下的战局，现在这状况你也清楚，瓦伦丁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由他掌控帝国下去，没人会有好下场，我们只有联手，才能谋求胜利的可能。” 赖天斟酌着看他一会儿：“你来找我做说客？” 路衍并未直接回答，只道：“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最好的人选，若你不答应，我家先生也会派其他人去，想来莫迪总长是个聪明人，毕竟能从瓦伦丁手下逃脱，总不会因为谈判使者是谁，就放弃求生机会吧？” 赖天：“……” 对方显而易见在激他。 路衍不动声色审视对方，他确实对赖天没有太多信任。 相互静默半晌，路衍继续说道：“至于你，你是赖将军的儿子，赖将军当初救过我家先生，我家先生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战况复杂，你待在这里不会有好结果，先生愿意给你一笔钱财，你可以找个偏远的地方待着，躲过乱局，或许还能保一条性命。” 赖天确实有被激到：“……你觉得我会苟且偷生！？” 路衍：“我可没这么说。” 顿了顿，又垂下眼皮，露出一副很看不起对方的样子：“只是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家先生有些未能释怀的恨意，虽然先生当初跟你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况且赖将军的死，先生也承受了多年的痛苦……他可没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照顾扶持。” 赖天：“……” 路衍说着抬眸，紧跟着又补了一句：“而且这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赖天抿唇解释：“我……当时也不知道真相。” “所以我家先生就活该咯？被你们污蔑、憎恨这么多年……” 路衍冷冰冰看着对方，仿佛并不在意对方的选择，语气漠然，“我只是来问一下，反正先生把选项都给了出来，你自己选，我才不会劝你。” “……” 路衍一口一个“我家先生”，听得赖天心里很不舒服。 被高阶omega鄙夷，嫌恶，与另一个alpha作对比……赖天小时候对尹修毫无嫉妒，因为那是他兄弟，也知道自己确实比不过人家。 可这些年来，没了尹修的衬比，赖天认为自己也算努力出色。 年纪轻轻就做到上将的位置，家族并没有给过他太多助力，也给不起，太子只是保住了赖家的声名，其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熬出来的。 赖天忍不住问道：“你跟伊修斯到底是什么关系？” 路衍挑眉，从对方眼里看出某种可以被称之为“不服”、“不忿”的情绪，仿佛赖天无法理解，像他这样的sss级omega，怎么会甘心追随伊修斯这样声名狼藉的星匪。 路衍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怒火。 他冷淡嗤笑：“你觉得呢？在你们帝国联盟人眼中，omega是不是只配做侍妾、附庸、药物？我跟先生是相互永久标记的关系，不然我为什么跟着他？这有什么好问的吗？” 赖天：“相……相互……永久标记？” omega还能反向标记alpha？ 赖天有些无法相信：“可……可你以前是瓦伦丁殿下的人，你怎么能……” 他想问的是伊修斯怎么会就这样信任他。 但路衍劈口反驳说：“怎么不能？你不就是被瓦伦丁戕害，沦落至此的吗？我为瓦伦丁做了五年间谍，他反手就要杀我，是先生在一次次危机中把我救回来……你以为先生是被全宇宙深恶痛绝的反派？不是！我告诉你，我爱他。这里有无数人追随、敬重他，比你们那些假惺惺的称颂更真诚，不然你以为瓦伦丁那么想方设法地污蔑、辱没，我们为什么还愿意跟在先生身边？” 赖天怔怔看着路衍。 路衍说完，平复了片刻情绪，起身，似乎一点也不想再跟对方说下去： “我要谈的就是这么多，去或留，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除了先生，这里没人再愿意好吃好喝供着你，联盟看不起我们这些编外星匪，我们也一样。这里资源有限，你……” 赖天突然接过话说：“不用半天，我愿意。” 路衍垂头看他。 赖天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默然半晌，低下了头：“你说的没错，我是对伊修……尹修有误解，但我们曾经也是朋友，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尹氏蓄意害死我父亲，所以一直恨他，如今真相大白，我想……当时的境况，如果换做我，闻先生或者尹上将，也会舍命救我的吧。” 路衍看了他一会儿，没动。 赖天抬头，微微避开路衍的视线，不敢再直视对方：“你……不会还不信我吧？” 路衍悄然松了口气。 心想，还好。 至少是个是非分明的龙套配角。 顶多算是有点性情。 他曾担心这人被瓦伦丁洗脑洗糊涂——被伊修斯想方设法救下来，还要张口骂对方“祸害”。 路衍走过去，面无表情，抓住了赖天的手：“倒也不至于。用人不疑，先生教我的道理。” 赖天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 抬头，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容，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不知路衍要做什么。 只见路衍掰过他掌心，在他手里扫描烙印下一串光感隐形字符，低声说：“你能答应再好不过，若将来找到莫迪总长，把这个交给他，不用多解释，他看一眼，就知道。” ----------------------- 作者有话说：赖天：这辈子就活在尹修阴影下了（ps：赖天不是坏人，只是有些拧不过劲儿的傲娇，会扭扭捏捏成为伊修斯助力 本章评论区发红包[红心] 第67章 路衍离开赖天的房间, 走到无人处，一直没有出声的菲克斯忽然问他：“您给赖天的那串密钥，是谁的？” 路衍知道瞒不过菲克斯, 叹了一声：“你都已经看出是密钥了, 也不难猜吧。” 菲克斯：“密钥格式跟我的密钥一致，甚至还给了他一段代码, 您让他把这些东西交给莫迪, 我没猜错的话，是金泽文的密钥和初始指令？” 第95章 路衍：“……没错。但我能不能请求你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先生？” 菲克斯未做回答：“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有金泽文密钥。” 路衍沉默片刻。 先前系统为他强行修补的剧情不可能说给菲克斯听，这是全文智商最高的人工智能，很难接受系统卡bug用的那套离谱逻辑, 只会认为他在故意隐瞒或说谎。 路衍斟酌半晌, 索性坦诚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的灵魂来自……嗯，更高维度，这样你能理解吗？” 菲克斯运转了一会儿：“像你先前同先生说的那样, 灵魂穿越？” 路衍：“算是这个道理。” 菲克斯又无声运转了很久。 片刻, 他对路衍说： “您身上的确有很难解释的事情, 比如突然改变的性格、爱好、行为举止……我无法判断您说的是否真实。 “但您来这儿之前，曾为先生提供过建议：让赖天在联系到莫迪之后, 不着急与我们汇合或反攻, 而是去挟持星际财团, 曝光瓦伦丁的所作所为, 掀起联盟动荡。从我们目前的局势看，这绝对是个精妙且可行的主意。” “所以我至少确信您是站在先生这边的。” 路衍轻舒了口气。 菲克斯又说：“可您偏又隐瞒金泽文密钥的事——在您提供的整个战术中，金泽文并非完全不可或缺，但它的存在却会极大提升成功率。容我推测一下, 这并非出于您想隐瞒的目的，而是一旦告诉先生，会引起什么不可控的麻烦吗？” 路衍不得不感叹：“你好聪明啊，菲克斯。有时候我觉得和你们人工智能交流，会比人类还容易一点。” 菲克斯：“很高兴您能这样称赞我。不过很遗憾，路衍先生，就算了解到您有这样的顾虑，出于我的底层指令，我只会对先生负责。我可以保证这件事不主动说，但先生问起来，我将无可保留。” 路衍想，伊修斯信任他，大概也不会去查他跟赖天的对话。 于是点点头：“我知道。” 菲克斯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又忍不住问道：“那……您也有我的密钥和指令吗？” 路衍：“没有。” “哈哈。” 菲克斯用彬彬有礼的声音笑了一句，听得出有一丝高兴。 * 局势越发紧急。 瓦伦丁切断了温港星域所有跃迁点和通讯，帝国联盟内部战况如何，不得而知，而且这位太子还假惺惺地对外发布了一条公告，称主星群爆发大规模虫潮，为了避免灾及无辜居民，暂且切断航路。 以此解释跃迁点为何全线瘫痪。 此举甚至还迎来了一片称赞声。 公网和联盟内网被水军洗过似的，通稿一篇接着一篇，赞美掌权者宽厚仁德，宁肯独自承担灾情，也不愿波及民众。 殊不知这灾情正是这位“宽厚仁德”的掌权者带来的。 另一边，伊修斯从哥涅星群越发不顾死活的星匪突袭中判断出，瓦伦丁这场政变大概是了结得差不多了，才会有功夫频繁给他找不痛快。 星匪们在不断炸毁哥涅星群跃迁点和港口，以此可知瓦伦丁的目的，大概率是想用对付温港星域的手段对付他——对外保全名声，对内大开杀戒。 “这些傻逼星匪真他吗的有病！” 林杨面对被频繁轰炸的跃迁点港口，对偷袭者破口大骂，“也不想想，替瓦伦丁做事，能落到什么好！？回头这些人一个个都得被灭口！脑子被驴踢了！” 林杨一边骂一边指挥战队航向……事实上那些星匪也没落到什么好，伊修斯如今已是sss级，又有路衍在旁辅助，仅靠精神力碾压，就能卸掉一些不成气候的星匪们全部战力。 其他alpha战员在高阶omega的抚慰信息素加持下，仿佛不知疲倦般，愈战愈勇。 渐渐地，星匪们吃了苦头，也都不敢再拿命为瓦伦丁站队。 但路衍sss级的身份也就这样传了出去。 * 联盟主星卡纳亚，歌布圣钦王宫背靠的山脉内。 瓦伦丁在这里开凿了一个硕大的洞穴，洞壁上凿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孔，每个孔半人大小，里面各自安放了一枚如被蛛丝包裹起来的茧卵，卵膜呈半透明状，微微翕动起伏，里面的东西仿佛在呼吸般，透露出一种诡异瘆人的生机。 四周阴冷，潮湿，与外部衔接的华丽宫廷仿若两个世界。 但并不耽误瓦伦丁在这里铺张地布置一些奢靡用品，比如那把彰显他地位的高背椅，瓦伦丁此刻就坐在上面，银色发丝垂下来，掠过他左眼翠绿色的竖瞳，又被他伸手别到耳朵后面。 瓦伦丁听着安拉汇报的战况，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了一句：“sss级……omega，希尔？” 安拉点头：“目前探到的情报是这些，以伊修斯展现出来的战力，若非达到sss级，绝无可能。” 瓦伦丁支颐忖摸了一会儿。 他表情有些淡乏，眉眼中却透露出冷冽阴骘的精光，仿佛在盘算该如何把这个omega据为己有…… 他座下一共站着三个人，除却安拉，一个是库洛努斯——与以前相比，库洛努斯仍是银发紫瞳的造型，但外貌跟以前大有不同，其中半边脸都被诡怖的血纹占据，另外半边身体则完全机械化，头骨也被铁皮包裹，看起来不似人，更像一个胡乱杂糅的拼接物体。 另一个是样貌高瘦又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 佝偻并不是因为这人脊椎不好，而是面对坐在高位上的瓦伦丁，这人无法自抑地生出胆寒与恐惧，方才到这里来的一路上，他都在瑟瑟发抖，如今更是腰都不敢直起，也不敢往周围看过去，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瓦伦丁偏又看向他，大概是觉得他如此胆怯的样子十分好笑，问道：“弗岑，你觉得呢？” 弗岑，联盟最高席位副议会长，位居拉斐尔之下。 他出身名门望族，这些年来仗着位高权重，并不太把王室放在眼里，甚至对瓦伦丁也曾颐气指使过。 但当瓦伦丁包围温港星域，在附近引爆大规模虫潮时，这人又是最快提出议和的。 所以瓦伦丁邀请他到这儿来。 这人最初还推三阻四，因为深知拉斐尔议会长的下场，但除他以外，联盟再没有地位更高的话事人，先前一力抗衡瓦伦丁的联盟军团总首领莫迪都被迫逃出星域了……弗岑自食恶果，硬着头皮被众人推举到这儿。 他从未想过歌布圣钦王宫背后有一个如此巨大恐怖的山洞。 联盟议会此前竟没人知道，甚至都不知道瓦伦丁是什么时候凿的。 高层议员们对这位帝国太子其实并不看重，大都觉得他性格温雅，少年时甚至有些懦弱，这么多年都不被老皇帝放权，认定瓦伦丁成不了气候。 却谁也没想到，这人温顺的羊皮下竟是一副如此獠牙怒张的恶狼面孔。 弗岑简直被这座山洞里的一切吓坏了，他走进来时，脚底直发软，本就外强中干的性格，先前仗着家世与权位撑起的面子，如今在这里像被扒掉底裤一样，甚至不敢看坐在高位处的瓦伦丁。 可瓦伦丁问他，他又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回答。 “从……从战况看来……” 弗岑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战况，只是从安拉嘴里听了些只言片语，并极力搜刮脑海里的记忆，“仅靠精神力就能卸对方的武装，嗯……只能是sss级omega在侧，当年安达尔公主……” 他说着，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 瓦伦丁旁边有一个巨大的仪器，仪器上方露出一张惨白美丽的脸：银发，蓝瞳，面容绝美的omega女性——是失踪已久的安达尔公主。 弗岑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安达尔公主，他不敢相信，这位曾被视为帝国无上荣耀的omega，万众瞩目的明珠，如今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弗岑慌忙把头低下来，眼睛也不敢再看，话卡在嘴里，因无意间提及安达尔公主，吓得瑟瑟发抖。 可瓦伦丁却笑起来，又见对方不再言语，阴沉下眉眼，冷淡道：“说啊！” 弗岑吓了一跳，双腿打颤，因为恐惧至极，直接“噗通”一声跪下去，匍匐在地上：“那个，安……安达尔公主，公主她，当年……当年就有这样的能力，她……她，她也是sss级。” 弗岑恨不得给对方磕头。 第96章 瓦伦丁冷嗤一声，又满意地恢复笑容，朝旁边的安达尔公主看了一眼：“看啊，姐姐，现在还有人夸你呢。” 安达尔公主毫无表情，苍白麻木的面容像雕像一般，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看不出是不是还活着。 瓦伦丁说着起身，从高背椅上走下去，弗岑见状又压低了身子，目光恐惧又忍不住乱瞟着落到瓦伦丁身上。 只见这位太子殿下走到安达尔身边，伸手抚摸姐姐苍白无助的脸，轻声安抚道：“别怕，姐，我知道你不想在这儿待着，但很快就会有人来取代你了，跟你一样，也是个sss级，你看，多巧，刚好在你快要不能用的时候。” 安达尔目光无神，定格般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空洞地注视着远处。 瓦伦丁踮脚，在姐姐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又转身问弗岑：“联盟军团有多少人愿意为我作战？” “联、联盟，呃……” 弗岑不知该如何作答，军团能用的战员都被莫迪带走了，剩下一堆少爷兵，若这些少爷兵们想作战，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弗岑对自己当初的提议悔不当初。 可此刻又没办法，明知这位太子殿下没想让他们活下来，他也不硬着头皮搜词刮句。 莫迪报了几个投诚世家的名字，胡乱奉承着说这些人和他们的部下愿意誓死追随太子。 瓦伦丁轻呵一声，也不在意。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绣花草包，一群靠家世上位的废物，对付虫潮尚且抱头鼠窜，更不指望让他们去打伊修斯。 只不过是用来充个门面。 至于剩下的…… 瓦伦丁轻描淡写地说：“剩下那些不肯投诚，觉得我倒行逆施的废物，活着也没用，不如给他们个成全，容他们舍身就义算了。” 一边说，一边走向旁边山壁上凿出的孔洞，抚向其中放置的，微微翕张的虫茧。 瓦伦丁：“我未出生的骨血们，也正需要食物呢。” 弗岑脸色惨白，吓得完全不敢出声。 瓦伦丁转过身，又看向旁边的库洛努斯道： “过两天我就会下发檄文，以王室名义，捉拿尹氏余孽，让联盟军团那些废物们做先锋，打个头阵，你随后而至，不要引人注目，尽快把哥涅星群包围起来。” 顿了顿，又补充：“除了路衍，其他人全部归你，你想拿他们做什么，都行。” 库洛努斯咧开嘴，发出一句阴恻恻的机械音，笑道：“如您所愿，殿下。” ----------------------- 作者有话说：未来关于瓦伦丁的剧情会有些暗黑，提前预警一下。 第68章 “哇, 老大，瓦伦丁这吊人……” 林杨看到公网上的消息，暴跳如雷, 一路骂骂咧咧地闯进了伊修斯房间。 瓦伦丁刚发布了一份王室通告, 以战前檄文的格式，细数编外星匪伊修斯几大罪状, 称要以王室为名, 倾联盟军团之力，讨伐尹氏余孽，并要收拢编外星群，恢复星际社会安荣稳定。 “挑动战争, 引爆虫潮, 跟苏理查联手改造异宠？我靠……”林杨一边念通告上的内容, 一边啧啧惊叹道，“他好不要脸，把自己做的事都栽赃到你身上！” 路衍也看到了那篇通告, 上面还说, 这么多年来联盟与编外星群隔阂颇深, 都是星匪海盗势力从中作梗，帝国王室不忍看无辜民众陷于连绵战火, 如今与联盟议会一致通过决议, 但凡有编外星群民众愿意倒戈者, 尽可归顺联盟, 联盟将许以其公民身份，享受联盟一切福利待遇。 通告末尾甚至还规劝伊修斯，让他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免得一错再错, 给星群民众带来更多灾难。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 林杨气得简直不知该骂什么好，只恨不能把瓦伦丁从联盟主星上抓过来，扇他两个嘴巴子。 伊修斯盯着通告内容，面无表情。 编外星群处于人类星际文明的最边缘，据历史记载，这里本是联盟用来流放犯人的半开拓区——星际时代其实不如前人所幻想的那样，随着科技发展，物资极大丰富，人类可以任意居住在宇宙任何地方。 事实上，在人类寿命得到延长后，人口迎来了一次空前大爆发，但基因所赋予人类的体质，令人们依旧只能依赖于与地球环境相仿的生态。 氧气、水、食物、甚至用于调节身心的自然环境……这样的星球在宇宙中并不多。 而人类的科技也没有强到将足迹遍布整个宇宙。 人类其实依旧生活在宇宙一角，一个小小的螺旋状星系中。 且因为生存需求，人类不得不建立稳定的、用以相互支撑的星际社会，就是帝国联盟。 帝国联盟占据了最好的星球资源，也是人类目前能找到的，最适宜居住的地带。 编外星群因为历史原因，一直被帝国联盟排斥，而这里本就是一片不适宜居住的地方，这么多年穷困潦倒，并不止是因为星匪割据、混战不休，而是这里的星球质量实在堪忧，大部分都是改造星球，没几颗真正适宜人们生存的。 也因此，编外星群的底层民众们，无外乎都向往着拿到帝国联盟公民身份，可以在联盟星群内定居，享受优渥的生存资源。 …… 瓦伦丁这份通告算得上诛心之举。 路衍问旁边的菲克斯：“他这么直白草率称要给编外星群的民众发联盟身份证，联盟内部的居民都没有异议吗？” 联盟内部居民对编外星群歧视不是一天两天了，瓦伦丁通告发得正气凛然，可发动战争、接收移民都不是简单的事，他这么三言两语，就能堵住悠悠众口，把所有人都摆到棋盘上了？ 菲克斯：“公网如今在瓦伦丁手里，所有反对的、不利于他的言论都会被删干净，且如今他已经把控了联盟议会和军团，民众间或有不满，也会被迅速镇压。” 路衍：“……” 变态独裁暴君显然已经初露端倪。 未来若没有人能压制瓦伦丁，整个星际社会，怕都会笼罩在他残酷铁血的统治之下。 路衍想，这就是原著指向的结局吗？ 他忍不住看向伊修斯。 伊修斯虽没什么表情，眉宇间却也透露出些许暗沉和焦灼。 瓦伦丁下发通告的同时，联盟军团舰队其实已经出发了，菲克斯监测到温港星域恢复了一个跃迁点，一批洋洋洒洒的军团从那里出来；此外，瓦伦丁还从主星群意外征集了雇佣兵战队。 “都是些吊儿郎当、仓促集结的家伙，凭这些还想跟老大打？不就是靠着战备资源充足，看他们能挥霍多久……”林杨咬牙切齿地评价道。 联盟军团不过是一些花架子少爷兵，这些年来屡屡爆出在虫潮战场失利的丑闻，直至莫迪总长上任后，情况才有所好转，可这位总长如今也带着唯一的亲信部队们跑路了。 剩下的这些，大概率是被瓦伦丁逼上战场的。 更不用提雇佣兵们，拿钱干活，不会卖命，瓦伦丁大概率只是想用他们装点门面。 “你都知道这些人没用，瓦伦丁大概不会指望他们来对付我，只是来填场的。” 伊修斯隐约猜到了瓦伦丁有什么战术，他微蹙着眉，露出某种盘桓已久，似乎终于决定什么事的表情。 他问林杨：“a港防御体系完善如何？” 林杨：“放心吧老大，就算再有星匪来炸，也只会叫他们有来无回，抵挡那些花架子兵们更是绰绰有余。” 伊修斯点头，并未多问什么。 天色已晚，战前气氛紧迫，但一切都已经提前做好安排，以伊修斯细致严谨的性格，所有防务都巡查过不下三遍，战队也早已整装待发。 其实已经没什么可准备的。 唯一能做的只是等着外敌来临。 …… 夜里，路衍跟伊修斯睡一起。 伊修斯最近话很少，经常处于一种沉默的状态。 路衍知道对方心里有事，自从看过那条意外拿到的监控视频后，伊修斯整个人的状态都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两人其实很久没做过。 伊修斯此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力度之大，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路衍抿唇用力抓着床单，间或又攀上伊修斯坚实的背，手足无措地在上面抓出了几道血痕。 许久，伊修斯撑起胳膊看他，指尖刮了刮他潮红又泛着热气的脸。 路衍眼神涣散，躺在他身下软软地喘气，并随着伊修斯指尖的动作下意识偏头，如同梦呓一般，用柔软的唇瓣轻碰了碰蹭到自己唇角的手，片刻，伸出粉嫩的舌头，就着那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第97章 伊修斯微微怔住。 路衍眼角氤氲着泛红的潮气，某一瞬间，很想对他说些什么。 两人似乎都有些异样的情绪。 但伊修斯将他翻了个身，似乎不敢看他，只将他重又按下去。 …… 一夜将至。 伊修斯抱着已经完全睡昏过去的小omega走出浴室，放回床上，拉起薄被，盖住他娇小细弱的身体。 坐在床边盯着路衍看了许久。 片刻，俯身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 然后走出屋子。 他收到一条通讯请求，半个多小时前打来的，菲克斯代他接收了通讯留言。 来信者是洛伦。 洛伦是替他驻守绯石星群的副手，伊修斯将留言读了一遍，关闭通讯记录，没什么表情地靠在沙发上。 情况如他所料，就算是绯石星群，也有底层居民们想要获得入驻联盟的资格。 战员们也有。 洛伦坦诚告诉他，说自己收到了瓦伦丁的招降信，瓦伦丁声称只要洛伦保持中立，不去支援伊修斯，就能护绯石星群无虞。 反之，会不惜一切在绯石星群附近引爆虫潮。 洛伦： “我父母姊妹都在这里，我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老大，当初我们建立绯石星群，也只是为了让这里的人都生活好一点……我不是想背叛你，我只是选择让所有人活下来。” 伊修斯闭上眼睛，黑暗里，是父亲死在研究室的画面。 他没有给洛伦回复。 事实上，他已经管不了绯石星群。 伊修斯让菲克斯下发自己先前定下的指令。 菲克斯再次向他确认：“先生，这样很可能会扰乱军心，您让战员们自行选择留下或离开，不如……” 伊修斯：“闭嘴。” 他关闭了菲克斯的战略提示功能。 伊修斯知道这场仗必然是孤注一掷，若此前他还想过如何在与瓦伦丁的拉扯中谋求一线生机，如今的他却已经完全是为了复仇去的。 他甚至没有了想揭露瓦伦丁真面目的念头。 只想让对方死。 既如此，又有什么必要拉上无辜的人。 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 …… 伊修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随后起身，换了一套星航服，装配检查枪械。 临走时，朝路衍所在的卧室最后看了一眼。 推门走了出去。 * 伊修斯刚将房门关上，卧室内，路衍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静了一会儿，确认伊修斯离开，低声叫：“菲克斯？” 菲克斯的声音从床边自动亮起的夜灯处传来：“路衍先生，您没有睡着？” 路衍半闭眼睛靠在床头，缓了缓身上的酸痛，想，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伊修斯最近太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沉默，不正常的在得知他父亲死亡的真相后毫无作为，甚至不正常的……路衍想起方才在床上，从来都会出声哄他的伊修斯只是不断落下亲吻，动作依旧温柔，可他观察到对方近似空洞的眼神。 以及避开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伊修斯瞒着他什么，这段时间伊修斯一直很忙，有太多事情要准备，路衍对作战的事情不了解，既没法插手，也不好处处添乱询问。 但他心底一直有根不安的弦绷着。 路衍从床上起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下肢，找星航服换上，吩咐菲克斯：“帮我安排艘飞船。” 伊修斯以前也常在哄他睡下后独自出门，但路衍这次莫名地感到不安。 他想追上去看看。 结果菲克斯异样的沉默了一会儿，对路衍说：“路衍先生，您现在出不去这间屋子。” 路衍一愣：“什么？” 菲克斯：“先生原本是嘱咐在您睡醒后告诉你——这间屋子设了禁制，十二小时后门窗才能开启，在此期间，您只能待在这里。” 路衍怔了一会儿：“他……” 脑子里迅速复盘，路衍不用问，也猜出了伊修斯要干什么。 把自己留在这里……伊修斯要自己上战场！？ 怎么会这么快？ 不是说联盟舰队还有几天才到？ 路衍无比愕然，猜出伊修斯可能有别的计划。 菲克斯说：“先生也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 路衍匪夷所思：“我……我不是说过，我想让他赢，也想跟他一起活下去！” 菲克斯没有出声，只默默用光线指引路衍看向客厅桌边留下的几样物品：一枚新终端，从赖天手里拿回的那枚副芯核，还有一把防身用的光枪武器。 菲克斯：“先生为您择选了一处安全的落脚点，也为您准备了飞行器，十二个小时后，您从这里离开，我会为您规划航程。这枚终端是全新的，先生在里面给您开了账户，副芯核也为您开放了授权，加上您身体里的液态流金，未来您可以找个机器人外壳，开启我的备份服务功能。” 路衍怔怔站着，看着桌上为他准备好的逃生物品，眼睛红起来。 菲克斯：“先生很爱您，他想让您活下去。” 路衍茫然地看着菲克斯，想，可是我也很爱他啊。 我难道不想让他活下去吗！ 他抹了把眼泪，没有动桌子上那些东西，对菲克斯说：“放我出去！” 菲克斯：“很抱歉，路衍先生……” 路衍沉默片刻，脑海中盘桓半晌，忽然走到桌边，拿起那把光枪。 光枪上有他的身份锁，只有他能用，路衍检查完毕，在菲克斯完全无从预料的状态下，对准自己的胳膊，开了一枪。 鲜血如注，好疼！ 路衍痛得龇牙咧嘴。 菲克斯震惊道：“路衍先生！” 路衍咬了咬牙，避开菲克斯从墙壁冒出来企图阻止他的机械手臂，将枪又抵在自己脑门上：“看好了，先生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安全吗？我现在待在这里很不安全，你不放我出去，我会立刻死在这里！” 菲克斯：“……” 疯狂运转了一会儿。 居然有人在用它的执行程序卡它！ 伊修斯给菲克斯的命令优先级自然是以保护路衍为先，菲克斯丝毫没有推演过会出现这种状况，第一反应是给伊修斯汇报。 但路衍也猜到了，立刻喝止：“不要告诉伊修斯！” 菲克斯：“很抱歉，路衍先生……” 路衍：“如果我了解的不错的话，你原本是尹上将所属的人工智能，尹上将大约是在临终之际把你的授权给了自己的儿子，所以你的底层指令，必然是保护尹修，对不对？” 菲克斯：“……” 你就算猜对了我也不能说出来。 路衍：“尹修现在要去博命，你知道他想干什么！你也知道他要做的事有多危险！你不想办法保护他，你对得起你的底层指令吗！” 菲克斯：“……？” 给人工智能上道德绑架？ 菲克斯：“可是路衍先生……” 路衍：“我知道，你的指令大概是在他处于危难时执行保护程序，但我现在告诉你，他就是要去赴死，他有危险！你已经得知了这个情况，你不能再按以前事到临头的状况做判断！” 菲克斯：“……” 路衍继续道：“你现在因为我的安全受到威胁，遵从先生的要求，以保护我为先，所以放我离开这里，又因为从我口中得知先生处于险境，所以配合我保护他，这不算违背先生的任何命令，也不会违反你的指令程序。” 菲克斯运转了好久。 它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 作者有话说：用人工智能的逻辑卡它（路衍：我好机智！ 第69章 路衍对菲克斯说：“你知道我是sss级omega, 只有我跟着先生一起上战场，他才更有机会活下来。” 菲克斯默默运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无可反驳。 片刻, “咔哒”一声, 将房门打开。 路衍迅速走出屋子，才把手中握着的光枪放下。 菲克斯调来了医疗小机器人, 要带路衍去医疗室处理伤口, 毕竟保护路衍的生命安全确实是它的第一优先级。 星际时代这种外伤其实很容易处理，恢复起来也快。路衍迅速做了包扎，虽然手臂依旧有些疼，且暂时抬不起来, 但并不耽误他行动。 他从菲克斯口中了解到, 伊修斯正在整备战队, 按照原先定下的时间，一个小时后就会从a港出发。 第98章 “先生预料到瓦伦丁不会只准备了联盟军团和雇佣军，考虑到之前跟对方交手的状况, 瓦伦丁大概率要引爆虫潮, 甚至还会出动虫型作战武器……”菲克斯解释道, “所以要远离哥涅星群，主动迎战。” 星际间有的是广阔的区域, 在那里开战不会伤及无辜。 路衍先前还以为伊修斯在这里修筑防御体系是为了备战, 原来是为了避免整个星群被战潮波及。 路衍忽然哽得说不出话来。 觉得这里的人都对不起他。 路衍问菲克斯道：“先生现在还没有登上战舰是么？” 菲克斯：“是的。” 路衍：“你想办法把我藏进去, 在离开a港之前, 不要被先生发觉。” 菲克斯：“……” 菲克斯很为难地说：“路衍先生，可是这……” 路衍：“只要先生不问，你不是也可以不主动告诉他吗？他现在还以为我睡着，不会问的。” 路衍以往每每事后都会睡很沉一觉, 实在是累的，可他现在不得不打起精神。 菲克斯勉强运转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在帮外人卡自己的bug。 但先前伊修斯给路衍提升过授权，路衍在菲克斯这里有很高的信任度，意味着菲克斯会将路衍视为自己人，决策时也会倾向于信任他。 菲克斯挽尊：“我就算这样做，也确实是为了保护先生。” 路衍强化人工智能信念：“我们目标一致。” 两人沆瀣一气筹谋起来，菲克斯调动数据库分析研究一会儿，告诉路衍，伊修斯战舰储物舱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此次出航并非远征，不会有星船出动，先生会亲自驾驶一艘战舰，储物舱内囤放着一些战备物资，还有一些日常医用物品，剩余的空间不小，足够你藏进去，我会为你调补一些资源，并调整飞船配重，确保不露端倪。” 说着，又催促，“若要行动的话，现在就出发，先生整备战队后马上会启航。” 随即在路衍终端上弹出一条前往起降区的最近路径。 路衍穿好星航服，将方才那把光枪别在腰间，还额外多带了一枚护盾发生器——他觉得这玩意还挺有用的。 便跟着菲克斯导航前进。 起降区有卫兵值守，但a港所有人都对路衍很熟，况且菲克斯都对他开放了授权，只其中一个卫兵打招呼般问道：“咦，路衍先生，您这是要？” 路衍面不改色：“我给先生带点东西。” 卫兵们放他进去，没有人怀疑。 路衍顺利躲藏在伊修斯主战舰的储物舱内。 菲克斯正安排小机器人给各个战舰运送装配物资，不声不响在主战舰内多安置了一份。 配合完美！ 路衍藏在储物舱内的诸多物资之间，心里惴惴，多少有些忐忑，但想到伊修斯要把他撇下，自己一个人去冒险赴死，心里又升起一阵难过生气。 在他以前看过的所有小说中，同生共死都算是he，但留下未亡人一定是be。 路衍不想让自己be。 这时，系统突然从他脑袋里跳了出来，冷不丁听到他的心声：“未……未亡人？be？” 他的宿主在搞什么？ 系统敲了两个问号给他。 路衍回神，问：“你怎么来了？” 系统叹了一声：“来表扬表扬你，看在你为了做任务这么拼的份上……不过说实话，你这样其实有点冒险。” 系统得知了路衍方才的举止，还以为对方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愿意从伊修斯身边离开。 它难得劝路衍躺平一会儿：“你现在只有一条命，万一挂掉了，我也很难办。” 宿主在执行任务中死去，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系统会被扣光绩效……而且它也不想看着宿主真的失去生命。 系统心里多少有些惭愧，毕竟是它把路衍丢进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系统：“你不如听从伊修斯的安排，找个地方先躲一躲，你是sss级，珍贵得很，没人会对你下手的，之后还有机会回到瓦伦丁那边。” 路衍：“我不。” 他如今听到瓦伦丁的名字就一阵厌恶。 系统又叹了一声：“这个主角是演化得魔怔了些，但你完成任务也就可以脱身了嘛！” 路衍却沉默半晌，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留下来？” 系统：“哈？” 在路衍脑子里转了两圈：“你……不是，你……” 路衍：“我喜欢上伊修斯了。” 系统：“！！！” 系统：“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 穿书任务中不乏有宿主对书中人物产生感情，也会有宿主选择留下来，但…… 系统：“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危险重重，生存都成问题，人家宿主多少也会选个太平盛世，或者你攒攒任务分，我给你分配个修真、仙侠剧本，在那里逍遥个千年万载，不比在这儿舒服？而且你一旦选择在某个世界留下，就再也没有任何脱离和重生的机会了！” 路衍：“我就是想留在这儿。” 系统：“……” 戳戳路衍的意识：“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路衍沉默许久。 他对伊修斯的感情其实有点复杂，不知是不是这人给他的反差太大，明明是个反派，初见时对这人怕得要死，如今却是愿意舍命护他的人。 自己选择赴死，却要先给他铺好逃生的退路。 路衍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这么对他。 活个千年万载又如何？他穿梭这几个世界，其实觉得很没意思，也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今在这里感到唯一一点贪恋。 他贪恋伊修斯对他的温存，贪恋那种隐秘滋生的宠爱，伊修斯一看就是非常专情的人，心底对责任看得很重……他第一次对他剖明心迹，就直接问，想不想跟我结婚。 谁受得了这种直球啊！ 而且路衍知道对方身世非常苦，这么苦的一个人，表面冷冰冰的，心底其实温软善良得很。 临战赴死之际都想着不去拖累无辜的人。 像他的父亲闻沅，濒死前最后一刻在为后人整理可能会用到的资料。 路衍怎么忍心看对方在命运的摆弄下一败涂地。 他抽了抽鼻子，不知不觉越发难过起来，告诉系统：“我一定要留下来，我要帮他干掉瓦伦丁！” 系统：“……” 系统：“就算如此，你也得先把任务完成，才能获得选择的机会。” 路衍：“我会想办法完成任务的。” 系统：“……” 好好好，恋爱脑，咸鱼宿主原来为了爱情才能支棱起来。 系统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叹了两声：“唉，唉。” 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在路衍脑子里转了两圈，提醒他好好保命。 然后“啪叽”一声下线了。 …… 伊修斯片刻后登上战舰。 在菲克斯隐瞒下，他确实没有察觉储物舱内路衍的存在。 待一切整备完毕，伊修斯带队启航。 他在临战前下发了命令：所有不愿参战，打算接受王室招降，想要获取联盟身份的人，都可以自行离开。 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走，他的部下一向忠诚。 只是哥涅星群的底层民众确实趁机溜了不少，伊修斯开放跃迁点和航线，并没有去管。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他想过自己几乎必死在这场战役中，但已经无法忍受心底疯狂滋长的恨意，这恨意几乎吞噬了他，带着对自身的痛恨与厌悔。 如若不能替父母昭雪，他便要拖着痛恨之人的残躯，一起堕入无边地狱。 伊修斯是这样想的。 只是间或想起自己的小omega……他想，路衍应该会怨他吧？ 伊修斯从来没对谁说过，他一向为自己幻想的结局，就是死在深空战场，毕竟这个世界实在没给过他任何值得牵挂的东西。 直到遇见路衍之后，曾想过不一样的归宿： 路衍养花，养草，养他叫不出名字的宠物，航程途中都要搞盆向日葵来养，还会捣鼓各种菜品，在公网上挑部电影也能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 小omega似乎很擅长过这种平静又安稳的生活。 伊修斯觉得自己像是个除了战争和解决虫潮，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的机器。 他从路衍身上感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幼年的记忆太浅，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从前住在林家，在林家感受过那种浅淡的氛围。 伊修斯远远观望着，知道这并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路衍属于他。 第99章 …… 伊修斯有点想路衍。 他不是全然狠下心来把对方抛弃的，只是想到路衍这么会过日子，一个人应该也能生活得很好。 总不该陪着自己去死。 离开a港已经有数个小时了，伊修斯想，路衍平日里差不多睡到这时候。 他问菲克斯：“路衍醒了么？” 菲克斯轻妙地卡了一下，如实说：“醒了。” 伊修斯：“我看看他。” 他的意思是透过监视器看看路衍，那个房间里有菲克斯布下的摄像头，不知道路衍得知他走后，有没有闹一场。 应该是要闹的，或许还会骂他。 那他也会有点高兴，说明小omega真的在意。 但伊修斯听到战舰储物舱处“咔哒”一声。 是舱门开启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本该在a港房间内，刚起床的小omega，此刻正抱膝蹲坐其中，长发披散，眼神幽怨地朝他看过来。 伊修斯：“！！？” 第70章 路衍与伊修斯相对而视, 伊修斯看着路衍从储物舱里走出来，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菲克斯在一旁解释：“先生，是这样的……” 他把路衍搬给他的那套逻辑讲给伊修斯听。 伊修斯：“……” 他没想到自己开放给对方的授权, 会有一天被用来对付自己。 伊修斯避开路衍幽深的视线, 板着脸给林杨发通讯，要对方派出一艘回航的战舰过来。 他要把路衍送回去。 路衍起身, 立刻冲到他跟前,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凭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陌生地方！” 伊修斯：“……” 他哪里是丢。 路衍眼眶泛红，眼泪一不小心就流出来：“我又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在这种世界活下来！” 伊修斯眉头微动，心软劝道：“我怎么会让你有危险, 不是已经给你做好安排……” 路衍：“我不要！如果你都要死, 瓦伦丁怎么可能放过我！他一定会派人到处找我！我才不要一直心惊胆战地活着！要死一起死！” 林杨那边的通讯还开着, 半晌，轻咳一声问道：“老大？” 伊修斯蹙了蹙眉。 路衍一把抢过他的终端，关掉通讯。 伊修斯指尖动了动, 没再动作。 路衍抱住他, 声音哽咽：“你不在, 我都不知道死过几百次了！你干嘛要在这种最危险的时候把我丢开！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活下去吗？” 伊修斯沉默不语。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活不下来。 片刻，终于叹了一声, 摸了摸路衍的头发：“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路衍埋头, 把眼泪全部蹭在伊修斯星航服上。 他就是要伊修斯为难, 让对方不那么孤注一掷, 也要更惜命一些…… 伊修斯无可奈何，又听菲克斯在旁边讪讪帮腔道：“先生，a港防御系统已完全关闭，根据您此前的设置, 系统只出不进，路衍先生就算回去，也会被挡在外面。而如果避开a港，其他跃迁点距此都有漫长的距离，路上也并不安全。” 伊修斯：“……你闭嘴吧。” 他现在听菲克斯说话也闹心得很。 事已至此，再把路衍送回去，的确不安全，可让对方跟着自己上战场……伊修斯感觉脑门都跳了起来。 片刻，只能让路衍在空置的副驾坐下，好在出动的战舰够大，不至于多容不下一个人。 伊修斯看看他，欲言又止。 两人都没再说话。 …… 战队就这么静默航行了一会儿，片刻，收到林杨通讯：“老大，监测到敌方领航舰信号。” 伊修斯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回道：“坐标发过来。” 编外星群与帝国联盟之间的航线先前被他炸毁，在没有航线坐标指引的情况下，联盟军团务必会出动领航舰，而领航舰信号无法遮掩，会被轻易捕捉到。 相反，伊修斯这次是隐匿行军。 他对这片区域相当熟悉，只派了数架侦察舰在前探测敌情，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知道这些联盟军团是瓦伦丁用来充门面的，但不把对方打散，瓦伦丁也不会暴露后手，伊修斯采取绕后穿插的战术，并不打算跟对方正面冲突。 他连发几条指令，命令战队们分散前进，并加快了速度。 路衍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和推背感。 伊修斯嘱咐他：“坐稳。” 路衍点头。 成为sss级后，他的体质有了很大提升，加上先前补回来的体力值，已经基本适应了战舰航行中的失重、眩晕状况。 如今的他甚至能感知到伊修斯精神力的蔓延——与alpha的精神力共感不同，他不会受伊修斯影响，但能感到对方的精神力如同平稳的水波一般，轻易俘获周边诸多战舰的位置。 所有驾驶战舰的战员都是alpha，受伊修斯精神力牵引，无需通讯，便能瞬间意会战队指挥者的意图。 伊修斯将战队分成了三波，分别从左、右、后三路进行包抄。 星际战役中大规模的军团行军，不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都要把队伍分散开，战舰与战舰之间要保持足够的距离，一是飞行器在真空中速度极快，避免前后相撞；二来遇到陨石群或者虫潮等意外状况，可以相互倚仗支援。 瓦伦丁这次派出的军团质量不怎么样，人数倒是凑得足够多。 路衍看侦察舰传回的画面，只见浩浩荡荡的军团战队拉了很长的距离，伊修斯仅是埋伏合围，暗中摸到对方尾部，就花费了数个小时。 在此期间，联盟军团一无所察。 即便如此，路衍却感受到了伊修斯难得透露出来的紧张。 伊修斯以往作战时，要么是游刃有余的松弛感，要么不顾一切，有种跟对方拼命的架势，鲜少如此小心谨慎。 大概是因为他在旁边坐着的缘故。 路衍低声叫了句：“先生……” 伊修斯瞥他，半晌：“你这‘先生’的称呼是改不了了？” 路衍：“……” 他其实私下里会叫对方尹修，但外人面前还是会称先生。 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叫惯了，菲克斯也整天“先生”“先生”……另一部分原因是对方大部分时候很严肃，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谨慎应对的威压感。 伊修斯自己不觉，他冷冰冰的样子其实蛮吓人的。 路衍改了口：“那个，尹修，如果……我们这场仗打胜了，你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路衍从认识对方起，虽未完全知晓伊修斯以前的过往，但觉得这人这么多年来，大概一直在过一种漂泊不定的生活。 征伐，拓展势力，解决虫潮……除此之外，仿佛没有其他事可做。 路衍这段时间跟伊修斯住一起，偶尔闲下来，只看过对方靠在沙发上想事情，要么就是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路衍问他看什么，伊修斯便偏过头，不看了。 他仿佛没有任何对生活的兴趣，连娱乐也没有。 有时候看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给人一种十分冷寂的感觉，像沾染了深空宇宙中挥之不去的寒冷。 让人觉得很孤独。 可按星际时代的年龄，他明明还很年轻。 …… 伊修斯没有回答路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场战争于他而言没有未来。 路衍看着他眼底渐渐泛开的冷寂，忽然道：“我们以后去别的星球逛逛吧？旅居，听过吗？宇宙中有好多颗星球，每一颗都很有特色，只可惜都没好好欣赏过……我以前还幻想当宇航员呢！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总不能浪费掉。” 伊修斯不解：“宇航员有什么好当的？不就是考个飞行器驾驶证么。” 路衍：“……” 你根本不懂！ 他有些无趣地靠回副驾驶座上，片刻，又忍不住偷瞄伊修斯的表情。 伊修斯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 心底化开些许落寞，他知道小omega在想方设法劝他。 劝他活下来。 路衍真不是应该上战场的人，都已经到阵前了，还在琢磨点儿这种未来以后，花花绿绿的生活。 他就应该去一个太平盛世，过那些安稳的，美滋滋的小日子。 伊修斯这样想着，嘱咐路衍：“安全带系紧一些，准备突袭了。” 话音落地，他将战舰调转了个弧度，斜着掠过一颗飞来的陨石，行至战队的最前端。 侦察舰已经确定了敌方军团的数量和队形。 第100章 伊修斯操纵战舰在空中悬浮，命令全队做好战前准备，用加密信号传输作战指令，将战队分为左、右、尾三侧小队。 在敌方全无准备的状态下，分别突袭穿插进敌方的队伍中。 联盟军团万没有想到他竟肯舍弃哥涅星群建好的防御体系屏障，就这么主动迎上来。 战役一触即发。 路衍在副驾驶座身临其境观战，适时为伊修斯提供安抚，他感到伊修斯强大的精神力蔓延开，像要覆盖茫茫宇宙。 从路衍的角度，这大概是他见过最大规模的星际战役。 算起联盟军团的参战人数和所动用的星船战舰数量的话，伊修斯的战队大概要以一敌百。 可眼前的战况分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发现被偷袭后，联盟军团第一反应竟不是组织反击和防御，而是四散溃逃。 或许是因为没有足以指挥如此庞大队伍的首领，伊修斯将对方的阵型打乱后，少爷兵们也没有撑得住的单舰作战能力，很快如乌合之众一般，乱作一团。 菲克斯在旁辅助观测战局，本就为作战而生的人工智能数秒内便统揽分析完毕战况，锚定了对方的主星船。 主星船附近甚至没有战队护航。 …… 哪怕路衍是个外行，也看得出这场仗根本不像是两军对垒，而是伊修斯单方面的砍瓜切菜。 联盟军团已经到了胡乱开炮的地步，时不时要把自己周边的战舰误伤一片，也有趁乱溃逃的，但诸多飞船战舰挤在一起，就算想从这场混战中离开，也得有高超的架势技术。 于是战舰之间又频繁发生相撞。 数个小时后，伊修斯统计伤亡，己方只损失了两艘战舰。 联盟军团那边爆炸火光连成一片，最核心的指挥星船被炸了三分之二，船内氧气泄露，在宇宙深空中剧烈燃烧，宛如一团恢弘飘荡的鬼火。 “我还真没打过这么容易的仗……” 林杨在通讯器里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就这种水平？老大，咱们看起来能直接把联盟给端了。” 伊修斯让他谨慎点：“瓦伦丁有后手。” 这些联盟军团本就是拿过来送菜的……瓦伦丁真是足够冷血，竟肯用这么多条人命来消耗他的战力。 这些死掉的人中不知有多少曾经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联盟议会的那些贵族议员们如今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伊修斯觉得自己应该痛快，可也并没有。 只觉得这些人死得蠢，又很可怜。 他没有狙击那些慌乱中溃逃的人，只时刻注意四周。 都已经打到这个地步，再晚一会儿，联盟就可以顶着“大败而归”的名头，再想些什么措辞来污蔑、谴责他了。 瓦伦丁竟还沉得住气。 伊修斯斟酌半晌，打算让战队暂撤回去。 但就在这时，坐在副驾驶的路衍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波动。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伊修斯立刻望过来：“怎么？” 路衍皱了皱眉，说不清楚。 先前在a港，他跟伊修斯去处理虫潮的时候，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会莫名其妙的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某种波动——自从分化成sss级后，他的感官比之前敏锐了很多，比如可以感知高阶alpha们的精神力。 这次的异样波动比以前更明显，他以前还常常忽略，如今却是完全忽略不了了。 像宇宙深空中传来什么信号，除了他，竟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路衍：“有什么奇怪的频率传过来，我分不清楚，感觉有点像耳……” 他正想说“耳鸣”，通讯器中却传来林杨的声音：“老大，监测到附近爆发虫潮！” 路衍：“！！！” 对！就是虫潮爆发时的那种耳鸣！ 但比耳鸣更有节奏，甚至规律了一点。 伊修斯蹙眉望着他，先接了林杨的通讯，让对方汇报虫潮坐标、等级，转过头又正想对路衍说什么。 菲克斯却突然出声道：“路衍先生，您是不是提前感知到了虫洞开启时的宇宙波频？” 路衍：“？是这样吗？” 菲克斯告诉他：“我整理翻阅过副芯核内储存的纳森研究院资料，从中了解到了不少关于虫潮起源的情况——事实上，宇宙中爆发的第一场虫潮，并非纳森研究院附近那场，而是比那更早三年，在安达尔公主外出巡逻，执行王室公务的路上。” 路衍：“！！？” 菲克斯：“安达尔公主在途中感知到异常能量波动，派人去探寻，发现了一个小规模的虫洞。” “那个虫洞中只钻出了几只很小的虫子，据资料记载，这些小虫子跟后来体型庞大的虫族长相并不一致，但从基因判断是同一种生物，应该是如今很罕见的虫族幼崽。” “当时发现的那个虫洞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安达尔公主记录了她感知到的异常能量波频，又派人将那几只攻击力不强的虫子俘获，带给了闻沅先生研究。” “闻沅先生推测那两只虫子是来自另一个宇宙位面的生物，而那段异常能量波频，则是开启虫洞的‘钥匙’。” “换句话理解，我们的宇宙和虫族所在的宇宙，本处于不同的时空，不该有任何交集，但因为深空中的一些能量震颤，意外吻合了两个宇宙的波频，由此出现虫洞。” “虫洞是连接两个宇宙的通道，后来纳森研究院成立，科研人员根据公主提供的波频记录，研发了波频探测仪，在宇宙中继续探寻虫洞。” “研究最初的确只是为了科研探索，而且当时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只有身为sss级的安达尔公主能感知到这股异常的能量波动，甚至比探测仪更敏锐。” “理论认为是sss级omega拥有某种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而据闻沅先生的资料记载，虫子们有时会被安达尔公主吸引。” “虫子们迷恋安达尔公主的腺体信息素。” 第71章 “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忽然窜出来, 在路衍脑子里兴奋尖叫，“你又解锁了关键剧情点！虫潮起源的真相差不多补全了！烂尾救赎任务已经推进至85%，只剩下安达尔公主的下落和瓦伦丁作为主角的结局！” “这小机器人也真是的, 读了那么多资料, 怎么不早点说出来！” 系统忍不住埋怨菲克斯。 但很快又说：“不过你这次真的很努力！果然人不可貌相，咸鱼不可斗量！多亏你想办法跟到了这里, 哦, 对了，恭喜你获得任务角色奖励：武力值、反应能力二选一！” 说着在路衍脑子里放了好几朵小烟花。 路衍：“……” 他此刻有点没心情，系统的出现吓了他一跳，伊修斯在侧, 又不敢露出什么异常反应。 便对系统说：“别吵, 先去一边高兴着吧, 角色奖励暂时用不着，我回头想想再选。” 系统：“……” 没趣。 系统灰溜溜下线了。 深空中的虫潮正在爆开，路衍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想起方才菲克斯说什么……作为sss级omega的他可以预知虫潮？ 还有安达尔公主, 虫子们怎么会迷恋公主的腺体信息素？ 战事在即, 也不好一直问菲克斯，路衍有些后悔没找时间把闻沅留下来的资料好好看看。 伊修斯正在为战队重新规划战术, 不经意间朝路衍后颈看了一眼, 想起菲克斯的话, 神色暗了些, 对路衍道：“别释放安抚信息素了。” 路衍：“？” 释放安抚信息素对如今的他来说没有什么负担，但伊修斯这么说……路衍将气息收敛了一些。 …… 深空中的虫潮明显是人为引爆的，比幽邃宇宙更黑暗的虫洞像一只从深渊中张开的巨口，密密麻麻的虫子从里面喷涌而出。 “不用跟它们缠斗, 杀死虫王。”伊修斯向战员们下了命令。 这次带出来的都是精锐，尤其伊修斯的精神力铺开，可以直接操控任何一名战员的机甲，附近没有人类居住的星群，他们也不是来解决虫灾的，瓦伦丁若只是想用像上次那样的虫潮困住他…… 但伊修斯很快接到前方战员通讯：“老大，虫洞里好像有……” 战员的声音卡了一下，片刻后，居然透露出些许慌乱：“我靠！这是什么东西！” 伊修斯接收对方通讯画面，见密密麻麻、乌黑一片的虫群中，接连不断飞出几个似人非人、似虫非虫的虫型作战武器。 它们乍一看像人，拥有四肢、躯干、脸庞，可皮肤上又覆盖着虫甲，有的人两只眼睛完全是复眼，还有的生出了黑黢黢的口器。 第101章 这些怪物没有穿星航服，也没有带氧气面罩，背部如虫子一般生有磷翅，振翅飞在空中，体型并不似虫族庞大，但随身装备了光炮武器，有的甚至将身体与巨型武器缝合在一起，仿佛机械与异兽杂交而出的人形机甲…… 伊修斯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对战员道：“别慌，这些东西你们都见过。” 库洛努斯当初下落不明，伊修斯早猜测他跟瓦伦丁勾搭到了一起，两人狼狈为奸，会动用这些武器来对付他，伊修斯也早有预料，所以提前给战员们打过预防针，也给他们看过虫型作战武器的视频，商讨过战术。 但毕竟是第一次遇上，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强的战力，伊修斯吩咐战员们谨慎为上，先做一番试探。 路衍屏息看着眼前的战局。 “不用怕。” 伊修斯挂了通讯，低声安慰他。 空气中随之弥漫开一股清酒信息素的安抚味道。 路衍透过驾驶舱的弧形玻璃，看到虫洞爆发的地点其实在联盟军团那边，大抵是为了避免伊修斯破坏掉虫潮引爆器——可如此一来，最先直面虫潮的就是联盟军团。 少爷兵们不可能自己做这种送死的事，显然是瓦伦丁早有安排。 整片宇宙深空仿佛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刚遭到伊修斯重创的联盟军团尚未回过神来，就又遭遇了汹涌的虫潮袭击，鲜血像雾气一样在空中弥散开。 伊修斯神色冷而森寒，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让战队撤远一些。 瓦伦丁愿意拿自己人献祭，就让他去献祭好了。 虫群通常没有作战目标，只是循着血气觅食，联盟军团其实为他抵御了一波虫潮。 但那些虫型作战武器们显然是冲着他而来。 伊修斯试着朝其中一只虫型作战武器瞄准了一炮，只见对方瞬间开启护盾，防御了炮火的攻击。 果然是有智识的东西。 “加大火力，把它们当做机甲来对付。”伊修斯向全员下了命令。 这些东西在地表出现的话，的确骇人，可在深空中，彼此都有武装，又相隔甚远，一波集火过去，管他是什么，导弹光炮下也都砸得稀烂。 只是旁边乱飞的虫子们的确碍眼了些。 虫型作战武器大抵被虫子们视为同类，虫群不会袭击它们，甚至会被它们用作掩护，伊修斯几番试探看出，这些虫型作战武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指挥虫群。 他微微眯眼，想起瓦伦丁在温港星域指挥虫群作战的事。 虫型作战武器显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能驱动周边一小部分虫子……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理。 虫子们也有彼此可以沟通的信号么？ 正思索着，坐在他旁边的路衍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忽然出声道：“先生，右边……” 伊修斯：“嗯？”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路衍在说什么，路衍没接受过专业的战斗训练，方位描述得并不清楚，只是隔着驾驶舱玻璃，指了指战舰所在的右侧。 伊修斯调整战舰角度，朝外看过去。 只见在他方才的视野盲区，连战舰的防御系统和菲克斯都没有察觉，那里正无声张开一条黑色的缝隙。 伊修斯：“！！” 那是……虫洞！？ 他颇感愕然，立刻将战舰与其拉开一段远远的距离。 此前从未出现过这样无声无息的虫洞，而且非常细、非常小，但正在迅速扩大，规模刚好笼罩他战舰所在的范围。 与此同时，从那小小的虫洞中钻出了一只虫型作战武器，看起来竟有些眼熟，好像是……库洛努斯？ 对方看起来是库洛努斯的模样，银发，紫瞳，惨白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如同虫族管状心脏般的血纹，皮肤一半遍布虫甲，一半被机械覆盖，其中被机械覆盖的那侧手臂连接着一个巨型炮筒，炮筒应该很重，但在失重的太空又随着他的动作看起来轻飘飘的。 库洛努斯抬手，在伊修斯将将撤开之际，对准他的战舰开了一炮。 这一炮实在很险，若无路衍预警，如此近距离的一炮能直接越过防御系统的安全距离，战舰顷刻就会失控。 心下未定，伊修斯尚未来得及思索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只听通讯器里接连传来几道求援信号——已经有战舰被这样突袭了。 路衍在一旁紧张地说：“先生，我能感知到那些虫洞，但……” 但不知道如何准确定位。 伊修斯看他一眼，叫菲克斯：“菲克斯，辅助路衍提供虫洞坐标。” 菲克斯便以路衍为中心，在他四周投放了一片全息3d投影，只要路衍认定哪个位置有异常，就可以伸手触过去。 菲克斯便将那个坐标分享给相应位置的战员。 如此，求援伤亡信息骤减。 这一瞬间，伊修斯也不知路衍不管不顾追过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眷顾。 他偏头看了小omega一眼。 看得出路衍十分紧张，毕竟从未如此深度的参与过战事，又怕自己判断错误，给战队带来损失。 伊修斯低声安抚：“别担心，你是sss级，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路衍抿唇点头。 …… 库洛努斯对伊修斯能提前预判虫洞，感到十分愕然，这本是他们筹谋多时的制胜一击，如此一来反倒失去了优势。 神出鬼没的虫洞能被提前预判，战场也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而以伊修斯战队的作战经验，深空战场中不会输给任何火力相当的对手。 那些虫型作战武器也不过就是骇人了些，并没有在这里发挥出更大的优势，战员们意识到这点，士气便稳下来，又恢复到此前从容应战的态度，听凭伊修斯指挥调度，游刃有余。 途中有几次陌生信号接入，推测是库洛努斯发过来搞心态的，伊修斯一律屏蔽。 反倒惹得对方跳脚。 可以看出，那些虫洞也不是无限次反复出现，出现频率正在慢慢降下来，虫型作战武器也被打掉了不少。 伊修斯稍稍舒展了眉。 这场仗差不多也就打到这种程度了。 看了看旁边的路衍，原本此后还有计划，可伊修斯难得犹豫，不知还要不要主动向温港星域潜伏过去…… 带着小omega实在有些冒险。 这时，他瞄了眼面前投放的光屏，忽然锚定了库洛努斯的坐标。 库洛努斯方才一击不中，迅速隐入虫洞里面，而那个虫洞也在他消失后迅速闭合，深空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刻这家伙忽又从另一个位置的虫洞冒了出来。 伊修斯看得分明，库洛努斯可以指挥其他所有的虫型作战武器，但他手里并没有类似操纵器或者指挥光屏的东西。 靠什么指挥？精神力？也没有感知到。 或者…… 伊修斯看着漫天的虫潮，忽然想到虫王与虫群们的指挥依附关系。 研究资料证实，虫群们之间的确有独属于它们的交流方式，专家们称之为“虫群磁场”，虫王是“磁场”的核心，看做指挥者的话，它的意志压倒一切。 虽然虫群们的目标无外乎觅食，但若是将人类与虫族基因结合，诞生出如库洛努斯这样的怪物，库洛努斯作为“虫王”，以虫群的模式指挥其他虫型作战武器，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若如此，像解决虫潮那样杀掉“虫王”库洛努斯，岂不是…… 伊修斯这样想着，迅速给库洛努斯附近的战员下了命令：“截断他的退路，不要让他退回虫洞里面！” 战员们迅速听令，相互间配合默契，几乎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朝库洛努斯集火过来，火力凶猛，直接覆盖了他方才出现的虫洞。 库洛努斯：“……” 他本不是个星航战士，以为自己的战术完美无缺，才敢到这儿来——只要躲到虫洞后面，悄无声息开暗枪，就绝对安全。 却没想到伊修斯有如神助一般，居然能处处预判他虫洞开启的位置，反倒打得他措手不及。 眼见情况不妙，库洛努斯舍不得那么多自己的研究成果被炸毁，本想迅速把它们收回来，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快，一下子就盯上了他。 库洛努斯可不想死在这儿。 他先是逃窜，又四处寻找其他虫洞，并疯狂指挥其他虫型作战武器挡在他跟前。 虫型作战武器在他跟前又被炸毁一片。 库洛努斯咬牙切齿，可现在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其他的……却见那些小虫洞此消彼长，又有战舰在周围阻拦，并不方便他钻进去。 第102章 库洛努斯迅速将目光投向了先前在联盟军团附近被引爆，那个最大的虫洞。 那个巨大深渊般的虫洞横亘在宇宙深空中，宛如一道深空峡谷，此刻已经没有虫群从里面飞出，静静的，恐怖骇人。 库洛努斯朝那边逃过去。 伊修斯驱动战舰追他，并接连向他发射光枪火炮。 库洛努斯作战不行，逃命倒是有一套，看得出他的确是个极其怕死的人，往自己身上加了好几层护盾，又有虫族在宇宙中不受限的灵活移动能力，速度堪比战舰机甲。 伊修斯嘱咐路衍抓紧，将战舰速度提到最大。 强烈的失重感和压力袭来，伊修斯驾驶战舰在深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迅速俯冲和提拉。 依靠强大的精神力和驾驶技巧，他几乎以视野无法捕捉的速度，避开周边混乱的残骸和虫群，眼看要追上库洛努斯。 路衍却忽然喊了一声：“先生！” 伊修斯眉头微皱，下意识将战舰速度减慢了些，手上也没停着，依旧集火向库洛努斯发动攻击。 战队被他落在了后面，伊修斯也察觉自己有些大意，但库洛努斯近在眼前，身上几层护盾都被他击碎了，只差最后一击。 伊修斯不愿让这人活下去，战舰在减速中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他并未立即回拉后撤，紧咬着锁死对方坐标，向库洛努斯发射了一枚定位导弹。 如流星刺破暗夜，就在库洛努斯没入虫洞前，导弹命中，在深渊般的漆黑虫洞前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路衍语声颤抖地喊伊修斯：“先生，快撤！这个虫洞它……” 路衍感到一股比方才所有波频都更为剧烈的震颤，两人所在的战舰此刻已经离虫洞近在咫尺，似乎马上就会如库洛努斯被炸毁的残躯般，坠进去。 他感觉到虫洞在扩大。 虫洞张开时会伴随引力，周边一切物质都会在虫洞扩张时被吸进其中，又被碾碎后吐出来，而此刻面前的虫洞就在隐隐散发这种引力。 伊修斯直觉不对，因为此前遭遇过的所有虫洞，只会在虫王被杀死后迅速坍塌，绝没有同一个虫洞第二次扩张的案例。 还会从同一个虫洞中，爆发两次虫潮吗？ 不及细想，伊修斯立刻逆转战舰动力系统，以最快速度撤离。 可已经晚了。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路衍凭敏锐的感知力做判断，此刻两人透过驾驶舱玻璃，已经可以分明看出，那虫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大，简直像被人操控一般，要趁此机会吞没他们。 伊修斯驾驶战舰逃逸的速度几乎与虫洞发出的引力抵消，战舰像拔河般被两股作用力牵引，最终一动不动悬滞在空中。 同时，虫洞中再次密密麻麻涌出一群虫子。 这些虫子与之前不同，居然是以整齐划一、如同行军列阵般的队伍一排排从虫洞中飞出，并一左一右排列成规模浩大的弧形，最终合拢成左右两个半圆，将伊修斯所在的战舰团团包围。 而且这些虫子们的长相也与其他虫子有区别，甲壳并非纯然的漆黑，而是有一种流光溢彩的质感，尤其是层层张开，飞快震颤的鳞翅，在周围火光星辰映衬下，竟给人一种色泽华美的感觉。 它们的眼睛也并非丑陋的、红通通的密集复眼，而是如野兽般，闪着翠绿光芒的竖瞳。 最后，在虫群尽头，路衍和伊修斯愕然看到，有一只体型巨大又流光溢彩的虫，前背鳞翅张开，后背上居然驮着一个人朝他们飞过来。 这人身着星航服，却没有带氧气面罩，只露出一张高贵、美丽、邪异又傲慢的脸。 是瓦伦丁。 银发在瓦伦丁身后垂落，因为真空中没有风，那发丝便沉甸甸一般，如水银淌下。 有一瞬间，路衍想，不愧是主角，即便异化到了这种程度，居然也会给人一种诡谲的神圣感。 瓦伦丁苍白的脸上蔓延出与虫族相似的青色血纹，脖颈处自下而上生出些许流光溢彩的鳞甲——像是虫子的甲壳，但又没有完全覆盖他的身体，而是仿佛嵌在他的皮肉之中。 他一只眼睛是湛蓝的，另一只眼睛却是邪异的竖瞳，泛着和周边虫子们一样翠绿骇人的光。 而他的身体也没有完全异化，还是呈现出完美颀长的人身。 瓦伦丁朝他们看过来，表情显出些许漠然，打量了他们被牵扯在空中的战舰一会儿，抬起手腕，上面扣着由液态流金凝成的终端。 他请求接入伊修斯的通讯。 伊修斯看着眼前骇人的场景，静了很久，吩咐菲克斯接入。 瓦伦丁一如既往带着贵族慵懒腔调的话音传出： “真是要谢谢你啊，尹修，把我最想要的sss级omega送过来。” “我本不想亲自到这儿的，可你既然有如此诚意，我当然得接见一面。” “也会亲手送你去死。” 第72章 伊修斯完全没想过瓦伦丁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太子殿下显然比他想象中还要邪狞诡异, 从对方的话中可得知，他是临时起意……也就是说，他是通过眼前的虫洞到这儿的？ 据闻沅的资料记载, 虫洞是链接两个位面宇宙的通道, 类似于将宇宙在某种维度折叠，如此, 能衔接同一个宇宙内相隔千里的两个空间, 将瓦伦丁直接从帝国联盟传送到这儿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无法解释的怪事。 伊修斯漠然盯了对方一会儿。 运气差也好，失算冒进也好……或者说命中注定他就是要死在瓦伦丁手里。 也不是没想过这个结局。 只是有些对不住路衍。 伊修斯不忍朝路衍看了一眼。 路衍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到，怔怔看了瓦伦丁半晌, 片刻后, 竟低下头来, 小声急促地对菲克斯说：“快录，把这人半虫不鬼的样子都录下来！” 瓦伦丁：“……” 伊修斯：“……” 瓦伦丁轻嗤一声道：“录下来又如何，如今这种状况, 你们不会觉得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吧？” 说罢, 周边包围他们的虫群靠近了些, “嗡嗡”振翅声在真空中引发令人耳鸣的震颤，路衍甚至觉得自己脑袋像被勒紧一般, 产生某种尖锐的痛感。 伊修斯又为他释放起了安抚信息素。 如瓦伦丁所说, 两人此刻完全处于一种束手就擒的状态, 因为横亘在力场被扭曲的虫洞之中, 战舰连光炮都无法定位瞄准，引擎则在拼命抵抗虫洞的引力，别说反击，一旦相互作用力失衡, 他们会瞬间被拖入虫洞。 伊修斯沉默半晌，忽然关闭了单向麦克风，对路衍说：“把安全带解开，我送你从这儿出去。” 路衍：“？” 这种状况他们还能出去？ 伊修斯：“九岁那年，赖厉将军带我逃亡，深空中突然遭遇虫潮，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如何对付它们，赖厉将军替我引开虫群，可我乘坐的飞行器损毁，无法前行，菲克斯便用本体包裹住我，提取飞行器所有芯核能源，引爆推力带我从深空中逃逸……” 说着，他率先解开了安全带，走到路衍身边，俯身，捧住他的脸， “我们两个只能逃出去一个人，你体型小，重量轻，用这种方法不会偏离轨迹，菲克斯会把你带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战舰能源充足，会让你摆脱周围引力的控制。” 路衍怔怔望着他。 另一边，瓦伦丁还在通讯器里说着： “别挣扎了，尹修，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话，我还会给你一个痛快死法。至于希尔……” 他语调忽又放缓下来，透露出一种虚假的温情，仿佛在引蛇入洞： “希尔，我劝你，回到我这边来，我们之间确实有过不信任，但你已经是一个sss级omega，我又怎么会害你？” “伊修斯在威胁你，对不对？别怕。他既然他已经是sss级alpha，想必是你给了他标记，你难道没有试过吗——被高阶omega反向标记的alpha，将服从于你的威慑。” 威慑。 通常来说，alpha信息素才会有威慑，高阶alpha的威慑甚至会令等级以下的人无法动弹。 路衍此前的确不知道这个信息。 他看向伊修斯——与瓦伦丁所说的相反，伊修斯在想方设法救他。 路衍对菲克斯道：“关了这傻逼的通讯。” 通讯骤然被切断的瓦伦丁：“……？！” 路衍转过头来盯着伊修斯，问：“那你怎么办？” 伊修斯并未回答。 路衍蹙眉，却不待再说什么，系统忽然从他脑子里蹦出来：“宿主！你糊涂啊宿主！这时候还考虑什么伊修斯？他只是一个反派，身世伏笔早已经补充齐全，已经没什么剧情线了！现在你自己的命要紧！听我的，投靠瓦伦丁！先活下来！伊修斯不会拦你的。” 第103章 路衍默了一瞬，说：“连你都知道他不会拦我。” 系统：“我……” 路衍：“我知道，只要我说想活下去，就算要投靠瓦伦丁，尹修也会立刻放我出舱。可……如果他死了，这故事还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一篇为瓦伦丁镀塑金身的谎言吗。” 系统：“你管这些！我们是烂尾救赎任务，又不是什么正义铁拳任务，有的故事就是不尽人意……听我的，咱把这个任务好好结了，回头给你挑好点的剧本，主角保准是个正常人。” 路衍：“我不要。” 系统：“……路衍，我警告你不要太恋爱脑！” 系统：“你现在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懂不懂啊？任务完不成，你连挑选驻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你之前不还想留在这儿生活吗？” 路衍：“那也是为了伊修斯。” 没有伊修斯，他留在这么一个被瓦伦丁控制的变态糟烂世界干什么。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叹起气来：“唉……唉，你这人……” 路衍已经主动屏蔽了系统，对伊修斯说：“我不走。” 眼看着伊修斯要拒绝，路衍又道：“刚刚瓦伦丁说了，你会服从于我的威慑，如果你坚持这么做的话，先生，我也想试试用信息素压制你的感觉。” 伊修斯：“……” 欲言又止。 小omega眼尾有几分泛红，说话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有种非要跟他不顾一切、不死不休的感觉。 伊修斯听到自己胸腔处传来“咚咚”起伏的剧烈声音。 他本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被瓦伦丁围困至此，就算是走投无路，也该是他自己粉身碎骨，如同多年前为自己幻想过的归宿那般，独自一人葬身宇宙…… 有什么理由要拉着路衍跟自己一起死在这儿？ 可听路衍这么说，他又无法克制地感到一丝卑劣的窃喜。 路衍爱他。 菲克斯曾悄悄把路衍审讯赖天时的一段话截取给他听，小omega没有当面对他说过那样直接热烈的告白，却会在外人面前脱口而出“我爱他”三个字。 言辞激烈地想为他争一口气。 对方越是这样情真意切，伊修斯就越觉得该让对方好好活着…… 可他也同样会自私地想：两个人一起死的话，就算成为野鬼，也不至于太过孤单吧。 …… 相互的寂静间，路衍忽然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伊修斯下意识将他回抱住。 他听路衍声音哽咽道：“尹修，你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那些害你，污蔑你，谩骂诅咒你的人，他们都坏死了！他们才是大反派！你是这个世界最好最好的人！没有你，这个故事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谁要喜欢那些糟烂变态的主角，谁要跟他们在一起！我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伊修斯没听太明白，想，小omega在说什么？ 但好像也只是在表达爱他。 他闭了闭眼，亲吻路衍的头发，低声说：“我也爱你。” 埋头将路衍抱得更紧了些。 系统摆脱屏蔽，又从路衍脑子里冒出来，开始哭嚎：“我的宿主啊，你真的……你能不能醒醒！你死了，我又怎么办？我当初只是脑袋一热才把你丢到这里，你死了我真的要记大过的啊！” 路衍：“那真的挺对不起的。” 系统大哭起来：“呜哇呜哇呜哇呜呜呜呜哇！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npc死的啊……” 路衍：“他不是一个npc……就算是，也就算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任务，我也不想昧着良心。我这次选了瓦伦丁，以后便会为其他任务做更违背本心的事，这样一步步下去，心性变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系统呜呜咽咽：“可，可是……我也不想让你死啊！” 路衍：“漫长的生命固然珍贵，可要眼睁睁看着从前的自己腐烂掉，不择手段，面目全非……我从穿书到这儿来，其实已经活够久了，也不亏的。” 系统：“呜呜呜呜呜呜……” 路衍还想再说什么，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攀上了自己的身体，低头，竟是一缕缕从四周汇聚而来的液态流金。 路衍：“！！！” 他愕然看向伊修斯。 伊修斯表情歉疚地看他，眉眼中带着疼惜：“我还是不能让你死，阿衍。” 路衍：“尹修！你……”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大吼菲克斯：“菲克斯！你疯了！你的底层指令是什么！” 菲克斯：“……” 你们真是把人工智能为难死了。 菲克斯依旧绵延不断地攀上路衍身体，同时，也向伊修斯缠绕过去，并对伊修斯说： “很抱歉，先生，我遵从您的指令，但当初尹上将给我的底层指令是保护您，她曾担心您在剧烈的哀痛与打击下会选择放弃生命，所以规定底层指令不容更改、忤逆。” “尹上将当初为您留过一句话，我一直没有机会说给您听，她说：生命很漫长，也许掺杂着痛苦，但一定会有希望，她和闻沅先生都爱您，宇宙这么大，您一定会找到安身之所，过上如您所愿的生活。” 伊修斯愣了一会儿。 战舰在剧烈摇晃，被屏蔽了通讯的瓦伦丁恼羞成怒，开始命令虫群攻击两人的战舰。 伊修斯就在这样的摇摇欲坠的生死一线之际，第一次听到了母亲留给他的遗言。 菲克斯接着道：“我刚注意到路衍先生佩戴了护盾发生器，演算出一个可能逃生的方案——虽然你们两个加起来的体重对于起始速度有些困难，但好在战舰能源足够充裕，唯一要考虑地是落地时的缓冲，我无法为你们提供空间足够的保护，但两枚护盾发生器合并在一起，或许可以。” 菲克斯的意思是让两人撑开护盾发生器，用护盾发生器的力场构建一个类似安全气囊的圆形，将两人包裹其中。 菲克斯：“此操作也会有缺陷和危险，因为载重和外围虫群碰撞的原因，我会无法精确控制航向，未来不一定会带着你们落到哪个地方，但这是目前唯一演算可行的办法，也是我能在指令范围内为你们提供的最好方案。” 说罢，菲克斯询问：“你们觉得如何？” 路衍和伊修斯对视一眼，路衍率先点头：“只要有机会，当然要尝试一把。” 伊修斯低头看看忤逆命令攀绕在他身体上的液态流金，又看看路衍红红的、不愿妥协的眼。 他叹了一声，居然忍不住笑道：“好。” 如果这是唯一一个机会。 菲克斯提醒两人佩戴好星航服氧气面罩，片刻，伊修斯低头再次抱住路衍，路衍也抱住他，两人同时打开护盾发生器。 微蓝的气波光芒从两人周身弹开，形成一个以两人为核心的圆形环护力场。 菲克斯本□□态流金迅速将两人包裹。 随着周围的视野渐渐暗下来，路衍听到菲克斯说：“战舰一旦被抽空能源，防御系统会立刻关闭，为避免虫群的袭击，我将以全部算力清空周边障碍，并尽可能为你们修正航线，期间或许会受到损伤，也可能无法再回应你们的需求。” “这会是一段坎坷又危险的旅程，虽然这种言辞对我来说有失严谨，但我还是愿意用人类的方式祝福你们，愿你们拥有一份得以平安生还的好运。” “第三代液态流金人工智能菲克斯，很高兴为您服务。” “再见，尹修先生，路衍先生。” ----------------------- 作者有话说：本章评论区发红包[红心] 第73章 路衍不知自己在深空中飘了多久。 恍惚中, 他听到宇宙间传来心跳声：咚，咚，咚…… 片刻后意识到那是伊修斯的。 他与伊修斯紧紧抱着, 隔着星航服, 因为没有携带通讯器，彼此之间并无交流, 但他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心跳……伊修斯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没有视野，菲克斯本□□态流金将他们团团包裹，漆黑中只剩下护盾发生器环绕在四周的幽静蓝光，能隐约看见彼此的脸。 宇宙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明明是一段如此危险的旅途, 路衍此刻竟觉得安全。 就好像与对方真的死在这儿, 也没什么。 彼此相依, 灵魂携游于宇宙，也算得上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 可失重感还是渐渐强烈起来，虽无法判断外界的状况, 但能感受到下坠时越来越快的速度。 路衍感到伊修斯更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alpha庞大的身躯将他牢牢护住。 失重感越来越强, 越来越强……两人的心跳声也都跟着无比剧烈起来。 第104章 忽然“砰”的一声！ 光亮骤然刺眼，路衍感到一阵被剧烈撞击的震感, 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震碎一般, 包裹着他们的液态流金顷刻碎裂, 环护在两人周身的护盾发生器也因强烈的冲击而裂开, 力场消失，内置磁芯被激发出几道电光，然后“轰”的一声爆燃起来。 伊修斯护着路衍就地滚了几圈，迅速扯掉两人手腕上的护盾发生器, 远远丢开，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 路衍头晕目眩缓了半晌，抬头，刚一动作，发现伊修斯抱着他的手臂软绵绵垂下去。 “！！尹修！” 他忙从伊修斯怀中挣脱，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查看周围状况，只见自己身上的星航服虽然完好无损，但是因为伊修斯一直把他护在怀中…… 伊修斯用整个背部替他抵御了冲击，此刻星航服破损，氧气泄露，又因刚刚的爆燃灼烧了一大片，上半身、尤其是背后鲜血淋漓，甚至有灼焦的痕迹。 路衍简直要被吓死了。 周围零碎的火光还在燃烧，看得出周围有氧气，路衍先摘了自己的氧气面罩，又把伊修斯破损的面罩扯下来，见对方脸色惨白，额头甚至还在冒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尹……尹修！你不要吓我！” 路衍手足无措，下意识就想找菲克斯，一抬头，才见液态金属质地的菲克斯本体散碎在周围，约莫是受损严重，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凝聚起来。 怎么办…… 路衍怔了片刻，看看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坠落的地方荒无人烟，天空倒是湛蓝，四周有低低矮矮的起伏丘峦，整体看起来光秃秃的，倒也有几株零星的植被……很像地球环境中的戈壁。 这种环境在宇宙中已算得上宜居了，毕竟有充足的氧气。 路衍猜测这颗星球一定有人，虽然不知道在哪儿…… 这时，系统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宿主！宿主？” 路衍立刻回过神：“系统，太好了！快帮帮我！你还有什么挂？或者我能兑换的东西？求你了，快帮我救救他……” 路衍说着几乎要哭了出来。 系统叹气道：“我还有什么挂，我刚刚都已经冒着违规的风险帮你了，不然你以为你们怎么能这么顺利的刚好落到一颗宜居星球上？这颗星球上有人，伊修斯这伤暂时也死不了，你带着他往那边走，那里有个城镇……” 系统说着给路衍指了个方向。 路衍泪眼朦胧，朝系统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又听系统唉声叹气道： “我这个月的绩效也算是完了，为了帮你，我把你本该兑换成武力值和反应能力的任务积分和另一个宿主的好运buff做了交换，才能让你们在无法控制航向的状况下，偏偏落到这么一颗天选星球……你真的，路衍，我求求你好好做任务吧，别再要死要活了！你活下来我比谁都高兴！” 说着又嘟嘟囔囔了一句：“也是我活该，摊上你这么一个咸鱼恋爱脑宿主。” 路衍抹了把眼泪，听明白系统话里的意思，稍微支棱了点：“放心，死不了，我们都活到这儿了！” 伊修斯跟瓦伦丁比也不过是差了先机，路衍想到金泽文，又想到他们先前做下的安排，并不觉得两人完全翻不了盘。 他对系统道：“我绝对帮你把任务完成，还要把瓦伦丁吊起来打！” 系统：“你最好。” 又唉声叹气了一阵，从路衍脑子里退了出去。 路衍又看向伊修斯，先小心帮对方翻了个身，解开他上半身残损的星航服，清了清血肉模糊的创口处沾上的砂石……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内伤，他手边没有医用机器人，菲克斯也没有回应。 但如系统所说，伊修斯作为sss级alpha，身体格外抗造，伤口看起来虽严重，但并不致命，片刻后居然悠悠醒转过来。 路衍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手忙脚乱问对方哪里不舒服。 “没事，别哭……” 伊修斯喘口气，摸摸他的头，语声有些干涩，忽然又从喉咙里咳出一口血。 路衍吓坏了，忙释放起安抚信息素，又在伊修斯示意下扶他坐起来。 伊修斯大约还是有些头晕目眩，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片刻，他转头看向旁边碎落的液态流金。 伊修斯喉咙微动，叫了一声：“菲克斯？” 没有回应。 “……” 他缓了半晌，低头看向自己的义肢。 义肢还能动弹，意味着主脑功能并没有完全受损，伊修斯在义肢内嵌着的终端上输入了一串指令代码，片刻，弹出一个光屏，光屏显示菲克斯主体构造损毁超百分之八十五，系统已进入自主休眠，强制唤醒的话需要输入另一串指令。 伊修斯轻舒了口气，关闭光屏，并没有打算唤醒它。 路衍在旁看得担心：“菲克斯它……” 伊修斯摇摇头：“没事。液态流金这种材质每一单位的构成都相当于一个微型处理器，处理器受损太多，就要进入自主修复程序，强制开机会损失数据。” 路衍：“那要修复多久？” 伊修斯沉默半晌：“我也不知道。” 此前也没有遇到过菲克斯受损到这种程度的状况。 但好在两人都还活着。 片刻，伊修斯想起什么，望向路衍：“我之前给你的备份……” 路衍一愣，立刻也想起来，忙摘了星航服手套，捋起袖子，露出腕上镶嵌的液态流金。 这也是菲克斯本体。 伊修斯：“你来唤醒它。” 路衍：“怎么唤醒？” 伊修斯：“……” 显然小omega当初甚至都没听完自己留给他的安排。 伊修斯忽然有些想笑，或许是大难不死，两人劫后余生，他在此刻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被命运眷顾的感觉——在战役之前他做了种种规划，几乎抱着必死的念头，可情况一再出乎他意料，先是路衍非要跟在他身边，打乱他所有计划，瓦伦丁更是出其不意…… 一再面临绝境后，两人此刻反而得到了一种最好的结局。 他还活着。 跟他的小omega在一起。 伊修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路衍茫然询问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你叫它三遍菲克斯。” 路衍点头，忙唤醒：“菲克斯？菲克斯！菲克斯！” 备份菲克斯在断开与主体的链接后会启动服务，刚好主体进入了休眠。 被路衍的声音唤醒，嵌在路衍雪白皮肤里的液态流金如飞光般闪了一下，片刻后弹出一道光屏，与菲克斯别无二致的声音响起：“您好，第三代液态流金人工智能备用系统为您服务。” “它还没有名字。” 伊修斯说，“我给你的是一个全新的备份，相比本体，去除了作战指挥和军事辅助模块，也没有此前菲克斯的记忆，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新的人工智能助手，它也只为你提供服务。” 路衍想了想：“所以我要先给他取个名字？” 伊修斯微微闭眼，他背后的灼伤很疼，肋骨怕是也断了几根，但不想在路衍跟前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怕小omega担心。 他点头道：“是的。” 路衍没做多想：“那就叫菲克吧。” 当初在铃兰城，伊修斯用这个名字诈过他。 伊修斯：“……” 感觉小omega有点记仇的心思。 路衍随便捣鼓了一番，也没太多心思考虑新人工智能的事，往四周看了一眼，其他液态流金都还散在那儿。 路衍问：“菲克斯怎么办？” 伊修斯再次闭眼，忍下喉头几欲涌出的鲜血，在义肢终端上又输入一串指令。 他开启了休眠状态下的液态流金塑形功能——没办法再由菲克斯瞬间变换模拟出各种材质，只能他自己手动设置。 伊修斯将周围散落的液态流金凝合起来，化成了两件质地轻盈的斗篷披风。 两人穿着星航服，又是如此明显的特征和气质，很容易被周围人注意到。 瓦伦丁必然会四处找他们，甚至会下发通缉令。 伊修斯：“星球上有氧气，大概率会有人居住，我们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四周的天色眼看正暗下去。 路衍点头，捡起那两件披风——他知道住的地方在哪儿，系统方才给他指路过。 可正要把披风给伊修斯穿上，又看到对方血肉模糊的后背。 伊修斯表情如常，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路衍其实注意到对方额头上布满冷汗，也知道对方一直在忍着。 第105章 他抿了抿唇，又有点想哭，感觉拼命眨了眨眼，忍下泪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扶伊修斯起来。 他没敢让斗篷去蹭伊修斯的背，一只手轻轻帮对方提着。 伊修斯观望四周，寻找可能有人烟的地方。 路衍随手一指：“我们去那边。” 伊修斯：“？” 路衍：“呃……我有预感，总之那边会有镇子的。” * 城镇离他们并不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伊修斯起初还能强撑一会儿，因为实在不想让路衍看出端倪，可后面就越来越难撑得住，有几次差点倒下…… 路衍用终端勉强替他检查了下身体，发现肋骨断了两根，内脏破损，更别提后背鲜血淋漓的外伤。 在这种风沙漫天的地方最容易感染。 伊修斯想让路衍先把他留在这儿，自己去找住的地方，找到后再回来。 路衍不肯，一来确信系统给他指的方向不会错，二来……两人此刻都不清楚这颗星球的坐标，更不清楚这里的状况，就算有人，编外星群的话免不了星匪横行，帝国联盟更好不到那儿去，没准儿还会撞上瓦伦丁的搜捕。 伊修斯看看路衍笃定的神情，想了会儿，没说什么。 …… 两人总算撑到了城镇。 此时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下来，路衍随便在镇上找了个住处——看起来是家黑店，因为对方甚至没有查他们的终端id，只登记了两人的名字。 路衍也顾不得那么多，伊修斯看起来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路衍用终端付了钱，在登记页面输入阿衍和闻修两个名字。 老板是个一身腱子肉的络腮胡男人，看着很凶，但沉默寡言，给了他一张房卡，示意房间在楼上。 旅馆一共三楼，没有电梯。 路衍艰难扶着伊修斯往楼上走。 夜深寂静，旅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络腮胡老板倚着柜台，打量两人片刻，问：“要帮忙吗？” 路衍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 他不敢让其他人碰伊修斯，怕对方察觉伊修斯背后那可怖的、会令人起疑的伤口。 老板没再多言，只是依旧看着他们。 路衍又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不得不转头问道：“那个……附近有没有诊所，或者医疗机器人、医疗舱什么的？” 络腮胡老板看他半晌，点了根烟放在嘴里，点头：“当然。” ----------------------- 作者有话说：给大家安安心：一身腱子肉的老板其实是好人呐！ 第74章 老板送来了一只医用小机器人, 说可以处理简单的内外伤。 路衍给对方付租金。 老板朝他虚掩的门内看一眼，见那个叫闻修的男人正闭眼昏睡在床上，面色苍白, 一副伤得很重的样子。 两人只租了一间屋子。 他又看向路衍, 问：“那是你的alpha？” 路衍面露警惕，半晌, 只点了点头。 两人的体型差太过明显, 很难不被人看出是一对ao，又住同一间屋子，那大概率是伴侣。 老板：“他看起来伤得很重，你一个人, 从哪儿把他带到这儿的？” 路衍敛下眼眸, 不太想回答对方的盘问, 只道：“这些钱够吗？” 老板随便看一眼，摆摆手：“就这些吧。” 刚才的问题也没有多问下去，只在临走前提醒说：“我这旅馆住的都是赏金猎人、走私犯、黑市掮客什么, 看你们像外地的, 要只是临时落脚, 还是防着点，别跟这些人多打交道。” 路衍微微愣了一下, 向对方看过去。 老板只一副随口说说的表情。 但是又打量了他半晌, 格外嘱咐道：“尤其是你, 小omega, 出店右拐第二个岔路口有一家外装店，多少给自己掩掩吧。” 哪怕是披着斗篷，长得也太过惹人注目了些。 路衍抿唇，把斗篷的兜帽扯紧了些, 说：“谢谢。” * 听着老板下楼的动静，路衍关上门，反锁。 又在屋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 租的是个单间，屋内设施还算齐全，但十分朴素，没什么多余的布置。 看得出的确是给临时落脚的客人用的。 赏金猎人、走私徒、掮客……路衍想着老板刚才说的话，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像瓜伦瓜多一样的站点行星么？ 他犹豫半晌，暂时没有连接公网，怕这里的网络不安全，被人追踪过来。 菲克倒是可以设置安全屏障，但一个新人工智能，还得他手动添加指令，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路衍坐到伊修斯床边，研究医用小机器人怎么操作。 这玩意不像菲克斯，给句话它就能自行理解……路衍捣鼓半天，没弄明白，又怕误操作反而伤了伊修斯，竟有些一筹莫展。 他算是明白了此前菲克斯为什么叫这些机器人“呆瓜”。 “呆瓜”真的很难上手，路衍有种智能手机时代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九十年代大脑袋电脑的窘迫感。 半晌，不得不叫了一声：“菲克。” 人工智能弹出光屏在他面前：“您好，路衍先生。” “别叫我路衍，”路衍连忙纠正道，“叫我……嗯，阿衍吧，也不用什么先生。快帮我看看这机器人怎么操作。” 他把呆瓜机器人交给菲克。 菲克扫描了一遍，立刻上手，颇为游刃有余，给人一种边牧训金毛的感觉。 路衍坐在旁边，看它指挥医用小机器人给伊修斯处理伤口。 他在一旁帮衬地递换纱布和清水。 星际时代医疗技术发达，但不意味着人类体质也跟着到了逆天的地步，只是在救治及时的情况下，大部分病症能痊愈得很好，但如果没有相应处理，各种内伤外伤还是很容易恶化感染，甚至死亡。 路衍以前待在伊修斯战队，为了给战员们提供最好的医疗救助，基地和星船上都配备着极为昂贵的医疗器械，医疗舱也是顶级，还有菲克斯专门用数据喂出来的医用小机器人。 其他地方就没这么优越的设备了。 眼前这个小机器人看起来水平一般，菲克操纵着它处理了一会儿，又给路衍弹出一张光屏，上面陈列了各种后续要到用的药物和治疗器械。 路衍起身就想出去买。 被伊修斯拉了一把。 伊修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偏头趴在床上，抬起眼皮，有些疲乏地看看路衍，说：“别去，你一个人……夜里危险。” 路衍犹豫片刻，又听伊修斯说：“在我身边坐会儿吧，我想要你的安抚。” 路衍想了想，干脆让菲克给小机器人留了消息——小呆瓜也不完全呆，至少能自主行动和交流，路衍让它问问老板有没有清单上的用品。 老板过了会儿让小机器人来回复，说会找人帮他买，但这镇子没路衍想象中那么繁华，有些东西得到处找找。 路衍很客气地谢过对方。 老板看起来像是个好人，路衍想到系统给他换的好运buff，觉得应该不会出事。 他便在床边陪着伊修斯。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伊修斯让他也躺到床上来，路衍便挨着对方，侧身，细窄的身躯贴着伊修斯一条手臂。 距离很近，在气氛幽暗的夜灯下，路衍看伊修斯浅浅闭上的眼，额头依旧有冷汗。 应该是很疼的。 小机器人的处理手法没那么精细，虽用了止痛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路衍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伊修斯便睁开眼看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伊修斯忽然问：“在想什么？” 小omega眼底有淡淡的哀愁的情绪，与伊修斯不同，伊修斯甚至觉得自己是放松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劫后余生的轻快。 哪怕未来就这么隐姓埋名过下去，他也觉得挺好。 却听路衍说：“我在想你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落到一颗陌生星球……那时候你是怎么过的？” 伊修斯说他九岁那年用这种方法逃生，路衍食髓知味，想到两人如今的境况都如此艰难，要不是有系统……而尹修当初只是一个孩子，菲克斯即便没有如今受损这么严重，但肯定也损坏了一部分。 不知道尹修是怎么在那种状况下活下来的。 伊修斯闻言沉默一会儿。 过去的事情对他来说早已没有当初面对时那么可怕，如今想起来，甚至有些平静。 第106章 他问路衍：“你想听？” 路衍点点头。 伊修斯便讲起来，说：“其实跟现在也差不多，我当时坠到了一颗劣等星球——你在编外星群待过，知道那里有很多这种地方，氧气含量稀薄，污染严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垃圾场，幸运的是周围也没有人……” 幼年的尹修就从那片垃圾场爬出来。 彼时菲克斯损毁了近百分之三十，还能跟着他，而尹修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家里出了事，赖将军带我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告诉我，可能是怕我受不了。所以我父母死的消息是后来才听说……在新闻里。” “我跟赖将军在逃亡途中遭遇虫群，这个之前跟你说过，左臂被虫子咬了一口，等落到那颗星球……叫荣雅星，就是绯石星群最边上那颗，那时候伤已经很重了，菲克斯就带我找医院。” “没有现在这么幸运，我们当时找了好久，垃圾场附近是荒废的遗迹，没有人……整颗星球都像荒废了一样。” “我伤口感染，再不处理就会危及生命，所以菲克斯做出判断，将左臂截掉了。” 具体怎么截，伊修斯没有描述，但路衍想想也能猜的出来：一个连医院都找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止痛和麻醉药品…… 他下意识抱紧了伊修斯另一只胳膊。 伊修斯看着他忍不住泛红的眼，用手轻揩了揩他的眼：“也没什么，我那时候年纪小，不太记事的，脑子都还是糊里糊涂。” 路衍想，怎么可能，伊修斯现在这么聪明厉害的人物，小时候肯定也很聪明，这种小孩都是特别记事的。 只是在故意安慰他。 伊修斯接着又道：“也没你想象的那样生活很艰苦，菲克斯后来还是找到一家医院，是个地下作坊，医用器材不多，医生是个人贩子，手术室里倒有几个休眠舱，也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 “我那时候刚知道了父母的事情，怎么都要回联盟，菲克斯拦不住我，它自己程序运行得也不畅利，星际间又传出我的通缉令，总之他推演了一遍，觉得把我关在休眠舱里睡个几十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按菲克斯的逻辑，它主体受损，又管不住小主人，自己需要时间修复受损的主体，尹修也需要躲一阵避避风头，还有尹修刚刚被截掉的左臂——休眠舱刚好带有疗愈功能。 菲克斯便强制把尹修关了进去。 这一睡就是四十多年。 按伊修斯的描述，当时的荣雅行星，既不繁荣也不雅观，不知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其实是个非常衰败破落的地方。 正好那家地下医院也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菲克斯确实有点战场出身的手段：把医院里打算拐卖尹修的人贩子医生杀掉了，然后爆破整栋建筑，直接将医院埋起来，自己护着尹修的休眠舱，一边修复主体，一边等待时机将小主人唤醒。 “那种鬼地方也没有人关心，几十年过去都还是原来的样子，直到休眠舱时限快到了，菲克斯判断纳森研究院的事情已经过去，联盟大部分人也都认为我死了，所以将我放了出来。” 伊修斯说，“那个时候我已经五十三岁。” 路衍睁大眼睛，怔怔看着他。 五十三岁。 四十四年的时光，就这么在一片废墟与荒芜中，倏忽过去了。 伊修斯摸了摸路衍的脸，反而在安慰他：“现在想想，这也确实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如果菲克斯不拦着，放我执意回联盟的话，大概早就死了，瓦伦丁也不可能放过我。” …… 一觉醒来骤然发现自己变成大人的尹修无所适从，但也确实没了再回联盟的机会，尽管心智和灵魂都还是小孩子，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无比残酷、连生存都成问题的大人的世界。 这个世界还很陌生。 他在死亡的恐惧下被迫活了下来。 菲克斯嵌入他残缺的左臂，带着他在这颗星球谋生。 “荣雅行星比几十年前更破落了些，也几乎没什么人，到处是一些临时落脚的混混，还有星匪，流浪汉们……”伊修斯说，“我那时候也当过混混，还当过流浪汉，到处捡废品卖钱的那种……其实什么都当过，跟人打架也打不赢，都是菲克斯护着我。” 他看到路衍忽然流出泪来。 伊修斯忙擦了擦他的眼泪，低头吻了吻：“哭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路衍眼泪止不住，只觉得对方真的过得太苦了些。 算下来，从九岁以后，好像没再过过一天正常人的生活。 伊修斯没再细讲自己在荣雅行星的事，只说后来找到一艘飞船，又到了别的星球，菲克斯教了他很多事情——拥有庞大数据库的人工智能是他身边最完美的导师。 “后来在有些星球遇到虫灾，我就想起赖将军，也曾想过去找赖将军的尸骨，可时间实在过了太久了……又为了赚钱，我就去当赏金猎人，也收割虫颅。再后来，就遇到了林杨……” 伊修斯寥寥几句诉说自己过去的经历，仿佛百年间的坎坷与经历，就在这近乎平静的描述中，被他轻描淡写揭了过去。 路衍埋头，抱紧了他的手臂。 他想起林杨说的“老大当时还挺奇怪……你稍微对他好点，他就有些无从应付”——是这样的，本质良善的人，即便遭遇了无比的苦难，对骤然相逢的善意也还是会很敏感。 路衍心底像压着一团难以化开的酸涩雾气，发胀，溢出，灌满四肢百骸。 他感到一种恐慌感，不知自己怎么才能帮遍体鳞伤的爱人弥补这令人无比痛憾的上百年时光。 伊修斯只是搂着他，轻声说：“睡吧。” …… 路衍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睁眼，窗外的光线已经透了进来，房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路衍是被敲门声惊醒的，看了看房间里渗透进来的光线——窗帘其实拉得很严，他意识到时间大概已经很晚了。 连忙起身，正要下床去开门，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看看旁边依旧睡熟的伊修斯，路衍下意识朝对方额头探过去。 滚烫！ 他怔了半晌，一下子慌了，心想怪不得没醒，以往可是稍有动静就会睁眼的。 大概率是伤口感染……路衍这样想着，敲门声又不断传来，只能先帮伊修斯把缠着绷带的伤口掩了掩，走过去开门。 是呆瓜小机器人，送来了昨天晚上路衍求助旅店老板的药品和医用器械。 这老板还真是个实诚人，自己虽没上来，但药品准备齐全，还额外送了两袋营养液。 路衍觉得自己得找机会好好感谢对方。 他把药品拿进屋子，小机器人也跟着进来，说来帮忙换药。 菲克像先前一样在旁指挥，还顺带安慰路衍：“只是发烧而已，用了药就会好起来……这里的药品质也太差了。” 路衍：“……” 感觉菲克在情商方面跟菲克斯还是差了一截。 他在旁边又守了一天，中午的时候伊修斯便退了烧，也醒了过来。 药品虽然不太行，到底也是星际时代的产物，比路衍穿书前的药还是好用了不止一倍。 骨折和内伤甚至好得更快写，伊修斯背部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 遵照菲克的建议，路衍给伊修斯喂了温水和小半袋营养液。 这里营养液的味道也不太行……伊修斯自然不抱怨，路衍却觉得得出去采购点什么。 于是到了傍晚，他决定出门一趟。 一是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买，两人虽落魄至此，至少账户余额充足；其次，昨晚旅店老板提醒，路衍也觉得有必要到外装店买点伪装样貌的东西。 依瓦伦丁的德行，两人的通缉令说不定都已经传遍公网了。 伊修斯先是不答应，后决定跟他一起，路衍左右不过，又见对方确实恢复得差不多，到底是sss级alpha……便妥协答应。 两人穿戴好斗篷，路衍把自己裹紧了些，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下楼时，旅店老板跟他们打招呼：“哟，闻先生，好点了？” 老板在柜台前给客人调酒，旁边站着一个丰腴貌美的女士，一看就是omega，轻飘飘释放出一股如香水般浅淡的玫瑰信息素气息，倚在老板身边核对账目。 应该是老板娘。 老板娘抬头，也笑眯眯看他们。 伊修斯回了对方的招呼，又道了两句感谢，环顾四周，见旅店一层是吃饭的酒吧，正值饭点，此刻坐了几桌客人。 第107章 柜台前有几个小孩子，正相互追着吵闹，一不小心朝他们撞过来。 老板娘柳叶眉一拧，厉声喝止，让小孩到一边玩去。 转头又给他们道歉：“不好意思，自家孩子，平日里惯野了。” 路衍忙说：“哪有，小孩子活泼才好，我最喜欢小孩了。” 伊修斯闻言微愣了下。 目光下意识瞥向路衍小腹。 路衍全然不觉，拉着伊修斯走出了旅店。 第75章 旅店外面是一条长街。 临近夜晚, 街道上人竟然还不少，店铺也有很多，虽不算精致高档, 一眼望去也十分热闹, 有些铺面的商品沿街摆出来，琳琅满目。 路衍细数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除营养液外一些能入口的食物, 两身替换的衣服或星航服, 还要去外装店搞点能改换样貌的设备，最好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卖飞船，方便以后离开…… 要不要给老板家的小孩带点什么？ 路衍觉得旅店老板帮了他们很多，至少不像个坏人, 昨晚租借给他们医疗小机器人时也没收太多费用——这种智能医疗设备即便跟菲克斯比起来像个呆瓜, 对平民来说其实很昂贵。 他把想法跟伊修斯说了下。 “给老板送东西显得刻意了些, ”路衍道，“小孩子刚好，拿到什么都会很高兴！零食、小玩具、女孩的话漂亮发卡也不错……哎那边有个摊子, 我们去看看。” 伊修斯被对方拉着, 耳朵里只听到“小孩”“高兴”两个字。 路衍看起来的确很喜欢小孩。 他整个人有些恍惚, 想起多年前亲口下令将希尔子宫摘掉的情形。 希尔不是路衍。 可他们……又是同一个人。 伊修斯无法形容这种恐慌无措的感觉，他以前并不相信路衍灵魂穿越的事, 可现在也慢慢信了, 否则无法解释小omega身上一系列的变化。 可是…… 希尔当初不想要孩子, 甚至一脸决绝地恳求他不用手软。 伊修斯也确实没有手软, 彼时的他自觉留着一身肮脏的血，又如何肯在一次失控的冲动下，诞出一个延续了他肮脏血脉的孩子。 至少希尔看起来是心甘情愿的，也正好随了他当时的意。 伊修斯还觉得这个小omega很乖顺, 确实适合留在他身边。 …… 伊修斯想起路衍曾说继承了希尔的记忆……继承了多少？ 有没有回顾过那个残忍冷漠的夜晚？ 去除omega子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对如今的医疗技术来说，何况希尔彼时身体似乎孱弱得很……伊修斯如今回想起来，他其实都没有太过关注，只听菲克斯说流了很多血，好在基地血库充足，保下了性命。 保下了性命。 如今再回味这几个字，以日初基地的医疗水平，基本可以笃定那是非常凶险的一场手术。 希尔后来养了多久……记不清了。伊修斯也没有去看过他。 他握着路衍的手止不住发凉起来。 路衍察觉异常，回头看他，见他不太好的神色，立刻担忧地问：“你不舒服？” 伊修斯：“没有……” 路衍目光清清亮亮，即便裹着灰扑扑的斗篷，一双眸子也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真诚璀璨得令人心动。 他跟希尔并不一样。 路衍不是希尔。 伊修斯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可路衍又的确拥有希尔的身体，记忆……如果路衍喜欢孩子，伊修斯想，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给他了。 那场手术做得非常彻底和决绝， 医疗水平发展至现在，却也不是什么都能补救，就算再植入一个人造子宫……那样一来路衍也会非常受罪。 体外孕育的话，取卵也不太好受，况且小omega的孕腔和卵巢都受到过无法弥补的损伤，成功率会非常低。 伊修斯是不肯让路衍冒这种风险的。 他感到无比压抑和难过，伴随着无法言述的愧疚，甚至不敢看路衍为其他小孩挑选礼物时认真专注的样子。 路衍却还拿着商品来问他：“你看这个怎么……先生？” 伊修斯回神看他。 路衍手里拿着一个金属和铁丝拼接的手工制品，是个飞船玩具，安装了能够发亮照射的激光灯，算不上精致，但小孩子都会喜欢。 伊修斯说不出话来。 路衍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中的玩具：“我们先去外装店吧。” 他觉得伊修斯还在逞强，其实恢复得不好，但要坚持陪他出来，路衍打算先把最重要的事办了，赶紧让伊修斯回去休息。 只是正要从摊位前离开，路衍忽然注意到什么。 他眉头一拧，弯腰捡起摊位上一个小玩意儿。 摊主见状立刻热情推销道：“哎哟，好眼力，这个可是真品！从纳森研究院遗址那里找出来的，是当年研究员们的工牌，你看看这材料、这做工……多精细！放到家里能避虫灾，还能当古董保留着！” 路衍：“……” 摊主口才倒是不错。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标注有“纳森研究院”字样以及员工标号的工牌，如摊主所言，看起来的确像是很久之前的东西，至于是不是从纳森研究院找出来的…… 路衍问道：“怎么就证明这是从纳森研究院找来的呢？” 摊主“嗨呀”一声：“这有什么好证明的！研究院遗址就在那边，你自己去扒拉扒拉，也能……咳，不过现在可都没有了，已经被人捡得差不多了。我这也算是孤品。” 路衍和伊修斯同时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路衍：“纳森研究院……遗址？” 摊主打量他们两眼：“看你们的穿着，不是来旅游的？倒也不像赏金猎人……咱们纳森星就这两个特色，旅游，贸易。好多外地人专程到这儿看当年的纳森研究院遗址呢！” 路衍和伊修斯对视了一眼。 伊修斯蹙眉道：“纳森星。” 摊主：“怎么？你们难道没……” 路衍忙轻咳一声打断道：“那个，多少钱？我们就是来旅游的，买回去做个纪念。” 摊主瞅瞅他们，比了一个数。 路衍也没讲价，直接将东西买了下来。 随后便拉着伊修斯到外装店去。 …… 天色将将暗下，两人从街外回来。 路衍关上房门，让伊修斯去休息，亲自动手给他换了药，又检查了一遍伤口，发现伤口都在好好愈合，才放下心来。 他把买下的那枚研究员工牌递给伊修斯：“喏，你看看。” 伊修斯接过，打量半晌，倒也看不出什么。 可惜菲克斯没在，若是还在的话，能一眼辨认出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衍忽又想起更重要的事——他至今都没有设置菲克的安全屏障，也没有连接公网，两人出于谨慎，自昨天到这儿起，就没有向任何人询问过当地的状况。 连上当地公网的话，立刻就能知道这是哪儿。 路衍让伊修斯休息一会儿，自己开始坐在旁边捣鼓起菲克。 新人工智能跟新终端一样，需要设置很多东西，路衍输入自己的基因码，各种密钥指令……片刻后，终于连接上了公网。 登录当地网络一查，果然是纳森星！ 好家伙，系统还真是给他送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路衍查起这颗星球如今的资料来： 据公网内容显示，纳森星在当年爆发第一场虫灾后，就被帝国联盟遗弃，连带当时位于附近的整个联盟主星群……后来帝国联盟政治中心搬迁，在更遥远的位置建立起了新的主星群，这里便成了联盟的边缘地带。 彼时的人们对虫灾无力抗衡，虫群过境后，这里大部分星球被荒置，可百多年过去，虫潮不再是无法解决的灾难，而这里曾作为联盟主星群选址，星球资源其实非常好，便渐渐又有人移居过来。 如此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聚落和城镇。 不过作为帝国曾经的耻辱，王室和议会是不会再多管这个地方了，又因为其与后来慢慢拓张势力的编外星群衔接，很多赏金猎人、甚至编外星群的星匪们会在这儿落脚，偷偷和联盟内部的生意人做买卖。 …… 时移世易，曾经被视作不祥与灾难的星球又慢慢复苏，甚至欣欣向荣起来。 路衍颇有些喟叹。 偏头看了看伊修斯，忽然想到，这里如果是纳森星的话，也就是他父亲曾经待过的地方。 第108章 甚至如那位店主所说，纳森研究院的遗址就距离他们不远。 路衍也在公网上看到了关于遗址的消息，据说纳森研究院在虫灾中损毁后，王室曾派卫队来清理过这儿的资料，其他东西就没再管，甚至许多研究员遗体都留在了这儿，也没有人处理。 倒是后来不少到这儿“淘金”的人，帮着处理了遗体，也从遗址中捡回了不少东西，什么坏掉的实验设备、仪器、贵金属等等，大部分都拿去卖钱了……如今应该是真没什么好捡了。 路衍转本想问伊修斯有没有兴趣到研究院遗址看看，却见对方神色默然，如同以前无事可做放空那般，一直静静看着他。 路衍忍不住凑过去：“尹修？” 伊修斯与他对视半晌。 路衍觉得可能是纳森星勾起了对方的回忆，毕竟闻沅的死对伊修斯来说是件极难释怀的事，而且这里如果是联盟主星群旧址的话，甚至可能是伊修斯当年的家…… 尹家当年就在联盟主星群内部。 路衍这样想着，便忍不住想宽慰他些什么 却见伊修斯的目光慢慢滑下来，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 伊修斯动了动喉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衍，你……真的很喜欢孩子吗？” 路衍“嗯？”了一声。 伊修斯伸手，指尖隔着衣料，动作极轻，甚至小心翼翼地，在他小腹蹭了蹭。 语气格外压抑：“我那时候真的没想到……我们之间会走到这天。” 他那时候不知道虫潮爆发的真相，也不知道父亲是那样被人戕害、惨死的，真以为自己流着罪孽的血。 他更没想到会有人爱他，而他也爱这人，爱到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想方设法让对方活下来。 伊修斯喃喃说：“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路衍微微愣住，反应了好一会儿，又看看对方的动作，片刻后，才意识到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他微蹙了下眉：“你……” 伊修斯抬眸看他。 眼睛里浮出一种格外忧怆的情绪，又垂下头，低声说：“对不起，阿衍，我……确实害死过我们的孩子。” 路衍怔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回想希尔留下的记忆，那些记忆像书页一样浅浅浮在他脑海，可路衍心知肚明，就算伊修斯当初能接受那个孩子，希尔也不可能让那个孩子活下来。 原身希尔深爱瓦伦丁，一门心思要为瓦伦丁做间谍，怎么可能会怀伊修斯的血脉！ 路衍回想原著剧情： 希尔说：“那就把孕腔和子宫也一并去掉吧，我不愿给先生添麻烦。” 伊修斯说：“好。” 两人彼时并没有任何感情。 这段剧情的存在一是为了表现希尔对瓦伦丁感情的忠贞，伊修斯在其中是个冷漠的背景板； 其次……路衍无法窥测伊修斯当时的心境，但很清楚希尔的，希尔在利用跟伊修斯发生的这段关系，顺从对方打掉孩子也好，摘除孕腔子宫也好，他要给自己营造一个无辜无害的人设，降低伊修斯的一切防备，好顺利在对方身边留下来。 对于失去的孩子和子宫，希尔全无留恋，甚至感到某种快慰。 好像如此一来就能证明他对瓦伦丁全身心的忠诚。 嘶，恋爱脑真的很可怕！ …… 这样想着，系统忽然从他脑子里蹦出来：“你还有脸说别人！” 路衍吓了一跳：“？” “咳，”系统轻咳一声，知道自己出现的有些突兀，但不得不说，“正好你回忆起希尔，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未来选择在这个世界留下，希尔的记忆会真的融于你的过往，你取代了他的身份，就会被他的记忆影响，你们是一体的，明白吗？” 路衍怔了一会儿。 系统唉声叹气敲打：“意思是，你本我的意识很重要，如果不想被过去影响的话……尤其关于伊修斯的事，你现在对伊修斯感情这么深，希尔以前可是铁了心想杀他的。” 路衍蹙眉半晌，明白过来：“你让我坚持自己的感情，不要为希尔与伊修斯之间的事内耗？” 系统：“是这个道理！” 路衍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统，我现在觉得你真的挺好的。” 系统：“……” 下意识在路衍脑子里转起了圈圈，有些不知所措道：“哎呀，你这个宿主……亏你当初还那样讨厌我！到处跟我对着干！哼！我也不会因为你夸我一句就立刻兴高采烈的！哼哼！” 路衍顿时在心底笑了一下。 系统捂着脸跑了。 路衍也想明白了要怎么跟伊修斯说。 他握着伊修斯的手，没就过往的事情解释下去，只在对方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干嘛要说这些？什么对不起我，我那时不也差点把你送到瓦伦丁手上害死么……那时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就像现在的你和从前的尹修也不一样。” 伊修斯：“可……” 路衍仰起头，眼睛亮亮地看他：“你觉得我喜欢小孩子？我是有点喜欢，可也不是非自己生的嘛……只是看别人家小孩觉得有意思。” 他穿书前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男的，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生孩子的念头。 吓都要吓死。 不待伊修斯再说，路衍又亲亲对方：“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不如陪着我好好多活几年，我说了以前的梦想是宇航员，想看各种星球，还记得吗？” 伊修斯垂眸，静静看他。 小omega劝人很有一套，说话像撒娇一样，又亲又黏糊，惹得他心都要化了……却更觉得对不起对方。 伊修斯没再表现出来，只将路衍往怀里拢了拢。 点头道：“好，我们都好好活下去。” 尽量多活几年 陪你看遍整个宇宙。 * 两人在旅店里住了几天。 伊修斯身体渐渐康复，期间路衍一直在关注公网，奇怪的是，他本以为瓦伦丁会把两人的通缉令发出来，至少也要搞点什么引导舆论的花活，毕竟现在公网掌控在他手中…… 可居然一直没有动静。 路衍接连刷了两天页面后发现，最近公网的运营像冻结了一样，头条那个官宣帝国联盟与编外星群开战的新闻，好久都没换了。 论坛和评论区里也在质疑，嘴臭的网友已经开始造谣星际财团破产，连页面都不更新。 路衍却从中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心想，或许是…… 他举着光屏要给伊修斯看，却见伊修斯靠坐在床头，正在翻阅什么。 路衍凑过去瞄了一眼。 “闻先生留下的资料？”路衍问道。 “嗯，”伊修斯点点头，“菲克斯系统休眠，数据库还在，副芯核里存的资料也都还能调取，你那边也有备份。” 路衍点头，但偏不打开自己的，就凑到伊修斯跟前，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跟alpha一起读资料里的内容。 伊修斯正在看纳森研究院成立初期，对安达尔公主捕捉到的虫子幼崽进行研究的内容。 据研究报告称，这些幼崽不仅对安达尔公主的信息素表现出强烈的迷恋，在公主主动提取信息素，进行研究试剂调配，给虫子们注射，并为它们提供蛋白质等营养物质后，虫子们开始呈现飞速成长的变化。 成长期的虫子体型越来越大，攻击性也越来越强，对血肉等食物的需求也越来越旺盛……有一只虫子在实验室失控，被研究人员杀死后，闻沅从其头颅中提取出了脑髓液，并进行分析研究。 发现其脑髓液细胞具有跟alpha腺体分化细胞相类似的结构。 成长期的虫子依旧对安达尔公主的信息素表现出了相当的迷恋，甚至后期因为得不到信息素试剂喂养，变得格外躁动。 闻沅便也研究了公主的信息素样本，发现高阶omega信息素中存在一种与alpha腺体激素相结合的靶向细胞，相比低阶omega，这种靶向细胞极其活跃，以致于能与虫族体内那种类alpha腺体分化细胞的受体细胞结合。 也就是说，sss级omega的信息素对虫族甚至都有辅助和安抚作用。 对照实验中也证实，接受过安达尔公主信息素试剂注射的虫子，甲壳更坚硬、外形更华美艳丽、体型也更大……甚至相比其他虫子，不再出现密集可怖的昆虫型复眼，而是呈现出类似哺乳动物的竖瞳。 “竖瞳……” 路衍忍不住出声，想起与瓦伦丁对阵时，那些被瓦伦丁驱使、与其他虫子们样貌迥异的虫群——一个个都长着翠绿的竖瞳。 第109章 两人接着往下看去： 安达尔公主后面没有再提供过信息素，也没有频繁在研究院出现，她日理万机，有很多王室公务要执行，闻沅也将研究方向转为宇宙中出现的虫洞…… 他很快意识到虫洞的危险性，通过对实验室中虫子们的观察，闻沅确信虫洞对侧存在着一个强大可怖的族群，与人类的生活习性截然相反，甚至会把人类当做食物。 彼时的他已经开始对所谓用来探测虫洞的波频发生器持反对意见。 闻沅在资料中标注的言辞很明确：我们不是在探测和寻找它，而是在召唤一场不可控的危险的到来。 只是后来，瓦伦丁代替公主接手了纳森研究院的管理——这位皇子平日里没什么事做，作为一个a级alpha，在精英群集的议会和王室其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路衍看着资料想：瓦伦丁最初居然只是个a级？ 对瓦伦丁的描述出现在安达尔公主与闻沅来往的一些信件中，公主对这位弟弟的评价实在不怎么样，说他“资质平平，性格维诺，私下里又有些好大喜功……闻先生略作照拂，院里还是以研究事务为重，不必太听他胡乱指挥，有什么不方便的，直接说与我，我替你管束便是”。 不过瓦伦丁初到研究院，应该是非常乖了一阵，闻沅曾在信中称赞说他主动要求参与临床实验，但顾及他皇子身份，没敢答应。 但瓦伦丁不依不饶，非要参与。 彼时闻沅下属的团队从虫颅脑髓液中分离出能刺激alpha腺体分化的试剂，正待做临床检测。 瓦伦丁作为皇子，最耿耿于怀的就是自己的a级身份，毕竟他姐姐已经达到了sss。 所以他执意要求自己参与研究，仅就此事就拉扯了好几封信，后来还是公主上报给国王，国王最终允诺答应，但也提到要瓦伦丁自己承担后果，警醒他不可胡来。 瓦伦丁一口答应。 他参与了第一批虫颅脑髓液药剂的临床实验。 实验结果居然意外的好，瓦伦丁真的获得了等级提升，一跃从a级成为了s级。 他便想继续注射药剂。 但闻沅暗察风险，觉得进展太快了些，很多药物的危险性要等时间，并不建议瓦伦丁这么做。 没想到瓦伦丁胆大包天，为了提升等级，连风险都不顾，自己偷着注射了第二针。 彼时的虫颅脑髓液提取药剂并不如后来推行的那么安全，第二针更是没有经过严格检测……瓦伦丁自顾自注射下去，半个月后便出现了身体异化的症状：眼睛开始变绿，浑身爬满虫族管状心脏般的蛛状血纹。 他吓坏了，又跑过来求闻沅救他。 闻沅并非医生，只是生物基因与物理天体研究的学者，在瓦伦丁逼迫恳求下，不得不督促下属加快了对虫颅药剂的开发和研究，最后研发出了一种同样从虫颅中提取的血清： 能够抑制异化症状，但会被人体很快代谢掉，需要定期注射。 与此同时，闻沅最关注的其实是虫洞探测，他开始三番五次向王室发函，请求关闭用来探测虫洞的波频发生器。 但瓦伦丁不肯，觉得仪器关了，自己就失去了用于抑制病症的血清，研究室里只剩下两只虫子，根本没有替代品。 即便闻沅再三解释，说目前的资源足够为他提供药剂…… 又是一番信件往来的拉扯，瓦伦丁仗着皇子身份，频频从中作梗，直至事情已至紧迫关头，闻沅不得不向安达尔公主告状，公主亲自发函施压，却又被瓦伦丁阻拦。 直至最后拖到引爆虫潮。 …… 路衍不觉屏息凝神，偏头看伊修斯的表情。 伊修斯冷静淡漠。 片刻后关闭光屏。 都已经知道瓦伦丁是罪魁祸首，再多了解点这人卑劣的过往，也只是像回忆自己吃苍蝇一样，更被恶心一遍罢了。 两人都没有多谈这些。 路衍把在公网上的发现拿给伊修斯看，正要说什么，却见原本几天都没有换过的官网头条忽然变了。 变成了一条视频。 路衍点开，视频内容甚至很熟悉： 是在莱恩星，铃兰城，伊修斯带着战队炸毁苏理查基地那天，路衍落到安拉手里，无意间道出帝国太子身份，致使安拉杀死街道上所有无辜幸存者； 紧接着是安拉与菲克斯交战，两个人工智能打得你来我往，又从菲克斯口中进一步证实，安拉背后的主人是瓦伦丁，而瓦伦丁与苏理查一直有着深度勾结的交易。 第76章 公网很快炸开。 不止公网, 联盟内网上也发布了同样的视频。 纳森星在帝国联盟境内，路衍可以登录联盟内网，相比公网, 联盟内网的页面要整洁很多, 那条视频却依旧突兀，挂在所有热搜词条最上面。 甚至也没有标题, 只是一条视频。 如此反倒更吸引人们的注意。 评论区迅速火热起来： 【什么情况？内网中病毒了？@金泽文 @金泽文 @金泽文】 【你叫金泽文有什么用？前两天联盟才挂公告, 说金泽文这两天都在做维护，好多人艾特它都不理了。】 【不是吧？联盟第一人工智能，维护期间叫都叫不应？】 【那你看艾特它理了吗？以前金泽文可是在评论区和所有人聊得有来有回的。】 【笑死，都是你们这些灌废话的网友, 把人工智能都聊崩了。】 【别笑了, 前排有没有正经看视频啊？视频内容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提到了太子殿下……这视频看着不像在联盟拍的吧？】 【确实不像联盟, 而且联盟内最近也没打仗，你看这画面背景……盲猜一个编外星群。】 【好像是编外星群的铃兰城，我以前去过, 之前不是被伊修斯给炸了吗？】 【所以这是……伊修斯轰炸铃兰城的视频？】 【什么伊修斯, 他是尹修！当初那个恶贯满盈的尹家后代！】 【不对劲……这女的干嘛把街上的人都给杀了？】 【那些也不是人吧, 长得好怪。】 【是异宠。先前爆出铃兰城在做异宠生意，幕后主使是那个苏理查, 超级变态！公网有好多他的爆料, 不少星际失踪拐卖案都是他做的！】 【你们听那个小o说了吗？太子在跟苏理查合作！】 【不会吧, 那可是太子！】 【但我之前有听过类似消息, 说是有人给联盟议会投了匿名信，曝光了太子很多事情……不过很快被删了。】 【视频力这小o是谁啊，被打的好惨……太子要抓他？】 【我靠！两个机器人打架，这么炫酷！】 【什么机器人, 那好像是……液态流金。一般机器人可打不成这样。】 【液态流金？不就是金泽文本体那种逆天的材料？@金泽文是你吗？】 【怎么可能是金泽文，金泽文以前说过，自己主要靠脑子，不打架的。】 【……人工智能吹水的话你也能信，金泽文在网上满嘴跑火车，专遛你们这种痴呆网友。】 【你还别说，我很小以前的时候听过，液态流金做本体的人工智能不止金泽文一个。】 【是液态流金造人吧，我知道，其实有三个。】 【啊？三个？那剩下的两个呢？不会就是视频里这两个吧？】 【好像其中一个在王室手里，好多年没露面了，剩下最后一个，据说下落不明。】 【不是吧，你们都哪里搜到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过，我只知道金泽文。】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主星群搬迁后，说是联盟数据库受损，好多过去的信息都查不到了。】 【现在的网友还是年轻，当初液态流金材料研发成功的消息，不知道有多轰动！也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才记得。】 【你们知道是谁研发的这种材料吗？说出来吓死你们这些年轻人，是闻沅。】 【闻沅，不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引爆了虫潮的罪魁祸首。哎，都说他当年做研究做魔怔了。】 【可他真是个天才，基因研究、天体物理、材料科学……一人横跨了这么多领域，听说当年闻家有眼无珠，还想断了他的学路，是尹上将用家底供着他搞科研。】 【是是是，我也记得，当初这事闹得还挺大的，那时候贵族omega哪个会抛头露面，结婚之后学位就封存了，不过是装点个身份，尹姝钺把战舰停到人学院门口，拿枪指着那老院长问她家omega还能不能继续上学。 】 【我靠，这么豪横的吗？】 【你以为，那可是当年的尹家……后来omega学位封存这规定就给废了，造福了不知道多少人。】 第110章 【不是我说，现在的联盟军团都烂透了，以前还能指望立战功升职，现在，呵呵，不被嗑药的少爷们霸凌就不错了。】 【尹氏别的不说，执掌军团的时候确实是纪律严明，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嗑药不也是因为虫矿盛行吗？虫矿怎么来的，不还是因为闻沅！】 【对对对，又是闻沅，闻沅造的孽不假，可人也死了一百多年了，鞭尸有用吗？先前几次虫灾，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因为军团战力不行，只剩下民众们遭殃。】 【联盟先前说要颁布“虫矿禁绝法案”，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有动静就怪了，少爷们没了虫矿，直接从s级退化成e，面子往哪儿搁？况且联盟内部高层也都在用虫矿牟利赚钱。】 【啊？联盟内部高层跟编外星匪勾结？】 【啊什么啊，视频不就是吗，太子都跟苏理查凑一伙了。】 【！！！隔壁又爆新闻了！还是跟太子有关，说太子常年跟编外星群进行虫矿交易，并把虫矿药剂制品倒卖给联盟军团赚钱！】 【我靠！@金泽文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多大瓜！】 【大家都别逗乐子了，真的，感觉这回事情有点严重。】 【……】 路衍划拉着公网和内网上的内容，稍稍放心下来。 基本可以确定，赖天已经跟莫迪汇合，并带着金泽文和莫迪所剩的残部，把星际财团劫了。 所以才能在公网和内网上曝光他们先前准备好的资料。 当初路衍给伊修斯提供的策略就是如此——只靠编外星群跟瓦伦丁作对的话，胜算无论如何都太小，伊修斯本意是要拉盟友，但路衍觉得，战场之外的话语权也很重要。 舆论影响民心，也该让星际社会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以为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私下里是一副什么德行。 况且，路衍还要曝光当年虫潮起源的真相，要还闻沅和尹氏的清白 他给赖天精心策划过舆论投放的节奏： 不能直接给个猛料出来，比如瓦伦丁指挥虫群发动政变——太过惊异的事实，人们第一反应其实是质疑。最好循序渐进，给人们一种逐步发觉真相的参与感。如此，消息才更容易传播。 瓦伦丁如今又要针对编外星群，又要拿捏和控制联盟议会，还要顾虑带着军团残部逃走的莫迪……现在连星际财团也成了他要发愁的事。 路衍不信他能应付得过来。 为了管控舆论，他大概率要去找莫迪，并且会十分顾忌金泽文居然重新开放了内网端口。 编外星群这边就会缓一缓。 伊修斯也窥到了这个时机，关上光屏，对路衍道：“我们得准备准备从这里离开了。” 路衍点头。 …… 两人当晚便向旅店老板打听附近哪里有卖飞行器的。 老板给了个地址，看看天色，说这会儿估计打烊了，又听说两人马上要离开，干脆留两人在楼下喝酒。 伊修斯记得在铃兰城时，路衍说过喝了酒会吐，就拦下他，自己跟老板碰了两杯。 老板晃荡着酒瓶子，看伊修斯坐在吧台，目光时不时瞥向旁边逗小孩子玩的路衍——两人如今都做了伪装，跟刚进旅店时那种落魄又令人惊绝的样貌气质截然不同。 老板看他半晌，突然问道：“你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伊修斯回眸，也没接话，只在对方手腕的枪茧上瞥了一眼：“你是联盟军人？” 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摆手：“多少年前的事了……” 说罢将目光落到跟路衍一样在旁边陪小孩子的妻子身上，温柔了些，“如今也就在这儿过过小日子。” 伊修斯“嗯”了一声。 老板又看他：“你家omega很了不得，一个人把你带到这儿来，我看你当时伤的很重，没人管的话可能就死了。” 伊修斯点头：“他是很好。” 老板又看他一会儿，给自己倒了杯酒，沉吟许久，才说：“你父亲其实也是了不起的人，还有你母亲……纳森星这套供氧系统，还是你父亲当年执手设计的，这么多年都还在运转。” “……” 伊修斯骤然望向他。 老板眯起眼睛，笑起来，轻轻与他碰了个杯：“我才不信上将当年要造反这种鬼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我们这些跟着她打仗的大头兵，还能不知道她什么德行？” 伊修斯看对方半晌，垂眸，掩下些许愕然的表情。 “闻院长的事，虽然我也不清楚，但上将能为了他跟王室打起来，那肯定不是院长的问题……”老板也没再看他，喝着酒，自顾自说，“瞧瞧联盟军团当今这幅样子，就知道执掌军团的都是什么糟烂蠢货，还好老子早早退了下来。” 伊修斯：“你……” 老板摇头示意，只跟他又碰了一杯，露出些许悲戚，又笑笑说：“上将要知道你还活着，一定特别高兴。” “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小子。” …… 伊修斯跟路衍一起回到了房间。 路衍还在刷着公网的内容——随着瓦伦丁龌龊消息的爆出，网上舆论其实有些出乎他意料。 网友们甚至讨论起了瓦伦丁的过往，说他当年不过是个a级，因安达尔公主失踪、下落不明才上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连带着有人开始怀疑安达尔公主失踪的内幕； 陈年往事也被翻出了一堆，什么至今无法复刻的液态流金技术、安达尔公主当年开明的政治手腕、尹氏掌管军团时联盟辉煌的过往…… 相对比之下，如今的帝国联盟上层腐朽固化，科技停滞，军团战力下滑，只是一直在吃过去的老本。 对于瓦伦丁与编外星群勾结，戕害底层平民，在军团倒卖虫矿的事，王室则一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想给也给不了。金泽文全权控制内网端口，而它现在在莫迪手里。星际财团也没有下落，谁知道莫迪把它劫到了哪儿。 瓦伦丁怕是要气疯了，只能眼睁睁看舆论一直发酵下去。 路衍快意地刷着评论，忍不住扯扯伊修斯的袖子：“看，你父母当年真没做过什么坏事，网友们扒着扒着，就会发现很多细节对不上号，也会对当年的真相产生怀疑……瓦伦丁不过就是凭着对言论的掌控，一手遮天而已，他早该尝尝被民意反噬的滋味！到时候我们再把证据爆出去，一举锤死他！” 伊修斯看着路衍展示给他的评论，有人开始回忆起他父亲当年对联盟做的贡献，也有人谈起了尹氏掌管军团时对底层军士的善待和回护。 路衍：“真相是来的迟了些，但我们活着，也才有机会看到。尹修，你才不是什么罪人之子，总有人记得你父母当年的功绩……” 路衍说话时眼睛亮亮的，一副对未来很有期望的样子。 然后说了跟络腮胡老板一样的话：“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父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omega最近总这样劝他。 伊修斯看他半晌，俯身，忍不住将路衍拢进怀里：“阿衍，我总觉得你像是什么人派过来的……” 路衍：“？” 伊修斯：“什么神啊，天使之类……我以前不信这些。但你好像把一切都带了回来，那些我以前想都不敢想，也不觉得自己能得到的东西。” 路衍：“嗯……” 那他还确实是系统派来的。 系统对这个世界来说，也算是神吧。 可也是因为伊修斯实在太好……路衍想，原著给他的官配可是瓦伦丁。 他听伊修斯问道：“阿衍，你会一直留下来吗？” …… 从路衍随手一指城镇的位置，伊修斯其实确认过他身上有些特殊的秘密。 还有金泽文的那串代码……伊修斯后来看了路衍对赖天的审讯录像，是在他得知父亲惨死真相，最自我厌弃的那段时间，菲克斯因评估他心理状况异常，给他截了路衍对赖天说的那段话做开导——那段“我爱他。这里有无数人追随、敬重他”。 伊修斯后来把那段录像看了无数遍。 他没有追查金泽文代码的事，只是有些相信，路衍好像的确是某个神明派过来，不知为何就偏偏选择站在了他这一边。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能这么幸运。 也不敢想这幸运能维持多久。 若路衍本不属于这里，只是在他身边停留一阵子…… 伊修斯忍不住将路衍抱紧了些。 他听路衍说：“我当然会一直在这儿啊，你在说什么呢，先生。” 第111章 伊修斯埋头，将路衍更深地压进自己怀里。 心想，你最好把它当成一句承诺。 * 两人第二天一早从旅店出发，去购置飞行器。 随后便从这颗星球离开。 离开前旅店老板还亲自送了他们一程。 直至远离星港一段距离后，路衍隔着飞船舷窗，看到老板座驾依旧驻停在深空，远远望着他们。 路衍：“老板对我们好像还挺有感情的，你临走前给他多掏房费了？” 伊修斯：“……没有。” 老板甚至还免了他们的房费。 他没跟路衍多解释什么……上一辈的事，可能只是幸运吧。 平生第一次托到父母的福。 伊修斯驾驶飞船，亲自规划了一条较为隐蔽的航线，没有菲克斯在旁辅助，不大信任其他自助驾驶系统的他得手动开飞船，还要随时注意周围的动向——这也不是机甲战舰，路上遇到星匪或虫潮就糟了。 路衍看起来有些困，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哈欠。 伊修斯看他一眼：“你去睡会儿吧。” 飞船里有个小小的休息舱。 路衍没有逞强……他觉得很怪，明明昨晚已经睡够了。 于是进了休息室，闷头躺了下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感到一阵止不住的，令人翻来覆去的燥热。 “菲克……” 路衍哑声叫自己的人工智能，“我有点难受，你……” 菲克：“好的，阿衍，为您做身体指标诊断。” 片刻，给出结论道：“您热期到了。” 第77章 热……期？ 路衍用装了热浆糊般的脑子反应了会儿。 他不是不久前才…… 呃……菟丝花buff。 路衍想起自己身上还挂着这么一个负增益。 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头顶的天花般, 路衍脑子一塌糊涂地想，要不要叫…… 没等他想完，伊修斯已经推开舱门走了进来。 求偶信息素的味道过于浓重, 这种普通民用飞船的通风净化系统没那么好, 伊修斯在驾驶舱就闻到了。 路衍躺在床上，脸颊潮热发红, 嘴唇微张喘息, 睁着一双朦胧涣散的湿漉漉的眼，就那样看他。 伊修斯：“……” 他俯身，摸了摸路衍汗津津的额头，单膝半跪在床沿, 把omega抱在怀里, 低声说：“我先给你临时标记, 好不好？” 飞船还在航行，眼下的境况，伊修斯不敢离开驾驶舱太久。 路衍点头, 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蹭蹭, 带着鼻音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乖得要死。 伊修斯慌忙移开视线, 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怕实在压不住欲望, 只能把路衍往怀里揉了揉, 轻轻拨开他的头发, 露出细白修长的脖颈。 淡粉色瘢痕状的omega腺体暴露出来, 比以往颜色更深了些，像一块触目惊心的烫伤，甚至有些微微发胀。 伊修斯伸手触过去。 路衍敏感地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alpha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揉他的腺体，路衍便有些受不住, 难受得在他怀里哼哼。 伊修斯也不敢多做温存，绕过omega细弱的肩膀，埋头，将齿尖嵌入对方软软的、有些发烫的腺体。 路衍抿着唇闷哼了一声。 漫长的静默，空气中只余下路衍愈发粗重忍耐的呼吸声。 伊修斯片刻后放开他。 路衍低喘了口气，脸色依旧潮红，眼神倒比方才清明了些，仰起头，依旧用那双泛红染泪的眼看过来。 仿佛在向他索吻。 “……” 伊修斯忍无可忍，拢住路衍的脖颈，低头吻下去。 空气中尽是一些迷乱的气息…… 彼此缠绵许久，伊修斯终于觉得不能再放纵下去，拉下路衍不由自主环在他肩膀上发热柔软的胳膊，把对方按下去，又用被子团团掖起来。 路衍依旧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这下嘴唇也湿漉漉的，还有些肿。 伊修斯偏头错开视线，起身，叫出菲克道：“看顾好他。” 菲克：“好的，闻修先生，我会帮您照顾好阿衍。” “……？”伊修斯脚步顿了一下，“谁让你叫他阿衍？” 菲克：“阿衍说……” 伊修斯：“不准叫。” …… 飞船里的信息素味道还是很浓，粘稠到几乎散都散不开。 伊修斯努力平心静气，并再次瞥了眼菲克斯的系统修复进程：54%。 还得好长时间才能完成修复。 路衍的热期并不容易退去，上次也是这样，持续了好几天……就算看不得小omega一个人在舱室里难受，伊修斯一时也没办法。 要不把飞船找个地方停靠？ 这样想着，他开始查询附近可以暂时停靠的星港，又朝驾驶舱外看了一眼，却忽然注意到深空不远处，缓缓飘荡着一团乍看不起眼、仿佛比深空色泽更晦暗一些的物体。 星际航行中经常遇到一些突发状况，陨石群，太空垃圾，粒子尘埃之类，当然最麻烦的是…… 伊修斯凭借以往的经验，即便没有高倍视镜和预警系统，也几乎确定那是一团正在爆开的虫群。 他立刻将飞船降速。 航程中遭遇虫潮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问题在于他挑选的这条航路很偏僻，且已经驶离了联盟星群管辖范围，附近不可能有巡航卫队——就算有，以联盟巡航卫队的德行，怕是也不会冒着风险来救他这一艘小飞船。 伊修斯只能避开。 但他这艘飞船的航速并不是特别高，而虫潮则会在爆发之后，在一段时间内四处寻找目标，任何宇宙中会移动的物体、气息、光亮……只要它们能捕捉到的，都会追上来。 实在是格外麻烦。 伊修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航线往回走，途中或许会遇到一些大点的星舰、赏金猎人、或者自带卫队的生意人……终归得凭运气。 实在不行，只能他自己穿着星航服杀出去。 肉眼暂时判断不出这场虫潮的规模，但愿是十级以下吧…… 这样想着，伊修斯忽然收到一条请求接入的陌生信号。 伊修斯：“？” 是……联盟的巡航卫队？ 巡航卫队的信号会主动接入遇险飞行器，并在虫潮中为民船提供必要支援——至少联盟明面上是这样规定的。 伊修斯没想到还真有卫队在附近巡逻，且肯遵守联盟这些规定。 最近运气似乎好得过分了些。 他确认自己伪装得当，但犹豫了片刻飞船内弥漫着的sss级不可忽视的求偶信息素味道——民用私人飞船在虫潮中没有抵御能力，一般会被接入卫队护航舰甲板。 伊修斯想了会儿说辞，该怎么婉拒对方。 然后接通通讯。 通讯器里却传出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遇险民船收到请回复，联盟军团第三战队上将指挥官赖天，依律为您提供航线灾情支援！请提供您的身份id、飞船型号，我们将为您准备护航舰着陆甲板。” 伊修斯：“……” 怎么是这小子！ * 赖天看着伊修斯抱着怀里的人从飞船走出来，眼角抽了抽。 心想，怎么会是他？ 伊修斯伪装也不做了，随意瞥对方一眼：“几级虫潮，打得过吗？用不用我支援？” 赖天：“……区区十一级，还不劳尹先生挂心。” 说着又朝伊修斯怀里抱着的人看去。 即便被裹得严严实实，他也一眼认出，那是路衍——信息素的气息太明显了，甚至正处于…… 伊修斯道：“给我安排一间休息舱，监控要屏蔽掉。” 赖天：“……” 你意思还能表达得再明显点吗？ 赖天刚从莫迪总长那边赶回来，他本是受莫迪总长委托，带一部分战队来找伊修斯汇合——莫迪总长确认了要跟伊修斯合作。 而伊修斯看过公网消息，知道赖天和莫迪都已经站在了他们这边，所以没再伪装身份。 赖天同样挑了一条最偏僻的航路，本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但作为联盟军团上将，在航程中遇到民船遇险，自然要伸出援手。 谁能想到是伊修斯。 赖天盯着对方憋屈了一会儿，本想问什么，可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合适。 他想到战队里也确实没有omega可用的抑制剂，又看看伊修斯怀里抱着的人，只能吩咐身边的小机器人道：“带他们到休息舱去。” …… 待伊修斯离开，赖天身旁突然弹出一个光屏，并响起一道略显轻快的男声：“哦哟，这人不得了！他怀里抱着那人，浑身上下都包裹着液态流金！我一看那布料就是液态流金聚合的，比总长都豪横，谁啊这是？” 第112章 赖天沉默了一会儿：“……那是菲克斯，你老弟。” 金泽文：“！！！？它不是丢好久了吗？” 赖天叹了一声：“你少用点感叹号吧金泽文，跟安拉和菲克斯比起来，你真的很不像一个人工智能。” 金泽文：“那咋了！？网友们都是这么说话的！” 赖天：“……” 唉。 …… 一场虫潮清剿了两个多小时。 赖天其实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想往休息舱瞄一眼……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金泽文跳出来提醒他：“赖上将，你看起来有点分心哦！低等级虫潮也还是要集中精神。” 赖天：“……” 将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金泽文却没事找事地绕着他分析起来：“我猜你对那小o有意思——我刚刚查了，伊修斯是嘛！身边的omega叫路衍，sss级！乖乖！难得一遇呢，跟安达尔公主一样！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单身这么久，你对人有意思也……” 赖天一把关了对方的扬声器：“你给我闭嘴吧！” 赖天此刻也有点怀念起闻沅来，据说金泽文当初的性格以第一代液态流金造人安拉为对照，安拉被设计得过于严肃古板了些，金泽文矫枉过正，搞了这么一副欢脱的性格……甚至是个话痨。 联盟当初是要把这家伙拿回去给闻沅修的，想把金泽文性格改收敛点，结果没来得及。 就这么生生话痨了一百多年。 金泽文以往收到的最多命令就是“闭嘴”。 赖天屏蔽掉金泽文，耳根清静了一会儿，就听休息舱方向传来“咔哒”一声。 星舰规模不大，只有这么一个主休息舱，还跟指挥舱连着，好在隔音够好……伊修斯头发都没吹干，就那么披了件外套，随手抓着头发出来。 赖天努力想显得淡定，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迎上伊修斯幽邃暗沉的眼……还有他脖子上那掩都不掩的痕迹。 赖天：“…………………” 是觉得这指挥舱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吗？ 他好歹也是人吧！ 能不能遮一遮！ 伊修斯与他对视一眼，也没说话，径自走到他跟前，见指挥台上有未拆封的电子烟，便捡起来拆了一支。 也没问，自顾抽了两口，又倒了杯水喝。 赖天：“……” 深吸口气，又咽回去。 算了，星匪。在编外星群混了这么多年的星匪！ 赖天张口，企图聊点正事，比如当前的战况和将来要作为盟友的合作，还有对方为什么会开着飞船在这儿…… 但伊修斯透过指挥舱弧形玻璃，看了眼外面的场景，又扫了眼光屏上的虫潮分析数据，说：“十一级，两个多小时？战场到现在还没清扫完呢？” 赖天：“……” 好贱的语气。 赖天再次平复情绪，心想自己不能跟对方计较，这场仗也的确是他打得分心了些，正想再说些什么…… 一不小心又瞥见伊修斯耳后的痕迹。 赖天：“……” 实在太明显了，那根本就是牙印！而且有着被标记的不规则红痕，一看就是omega咬的！ 赖天想起路衍曾说过会对伊修斯进行反标记。 他有些忍不了，临时救急就算了——这可是他的星舰！现在整个舱室都是一股ao交缠的信息素味道！伊修斯甚至都不知道收敛，洗澡也不知道洗了个什么，浑身都还是一股甜腻的橙花香信息素味道！ 赖天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咬牙切齿瞥他：“你好歹是个alpha，哪怕遮一下呢！” 伊修斯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反倒把外套领口扯开，露出残留着牙印，齿痕，还有被反复标记烙下红痕的腺体：“你说这个？这有什么好遮的。alpha不能被咬么？” 赖天：“……” 眉头跳得更厉害了，连太阳穴都跟着跳了起来。 伊修斯却干脆拉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问：“你嫉妒？” 赖天实在忍无可忍地一脚踹过去：“嫉妒个毛线！你给我滚！！！” …… 两人打完架后，在指挥舱各自冷静了约莫有半个小时。 赖天叹了一声，终于聊起正事：“你怎么一个人……咳，带着希尔到了这里。” 伊修斯：“他叫路衍。” 赖天：“……好，好，路衍。” 他实在不想再跟对方吵。 伊修斯把自己跟联盟军团对战，杀掉库洛努斯，又意外在二次扩张的虫洞中被异变的瓦伦丁围困，千钧一发之际借助菲克斯本体逃生的经历跟他叙述了一遍。 赖天听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也终于严肃下来，道：“你的意思是，瓦伦丁是通过虫洞从联盟主星瞬间穿梭到这里的？” 伊修斯点头：“我猜是这样，他总不可能跟着军团千里迢迢到这儿。” 赖天思索半晌，心想，的确。 瓦伦丁刚刚拿下温港星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权离开。 可如果能任意开启虫洞穿梭的话…… 伊修斯又道：“虫洞看起来也不是能任意开启的，库洛努斯来回穿梭的那种小虫洞我不确定，但用来召唤虫潮的大规模虫洞，大抵还是要靠虫潮引爆器引爆才行，否则也不用把联盟军□□到这儿来掩人耳目了。” 赖天想了想，又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打起来，得在战场上盯紧，不能让虫潮引爆器发挥作用，你说的这些着实是匪夷所思……不过竖瞳虫群，莫总长说他也见了，还给了我一份他们在温港星域对战的情报。” 说着便要把资料调取出来。 而这时，休息舱“咔哒”一声，路衍披着件原来的衣服，从里面探出头来，朝指挥舱里望了望。 赖天：“……” 一下子忘了手上的动作。 小omega实在是长得过分好看了些，尤其是这种时候，似乎也刚刚洗了澡，发梢微湿，皮肤极白，又泛着些许潮红…… 相比伊修斯，路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 他还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便看到伊修斯冲他招了招手。 路衍看赖天一眼，似乎也有些意外，眨了眨眼，像是跟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很乖地走到伊修斯跟前。 被伊修斯自然而然拢进怀里。 伊修斯拨了拨路衍垂在脑后的金发，让小omega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问了两句他还有没有不舒服，又给他喂了口自己刚刚喝过的水，指尖则慢慢捻掉路衍发梢微潮的水渍。 然后抬头对赖天道：“你继续。” 赖天：“………………” 这还怎么继续！？ 你们两个真的……能不能都从我的指挥舱里出去！ ----------------------- 作者有话说：赖天：心理委员我有点不得劲儿 第78章 赖天实在受不了在这种状况下跟伊修斯交谈, 也受不了路衍身上浅浅残留的omega求偶信息素味道……还夹杂着alpha的气息。 他摆摆手，让两人滚回休息舱，等路衍热期过去再出来。 伊修斯倒没有拒绝, 他看了赖天规划的航线, 目的地是绯石星群的日初基地——也合理，瓦伦丁大张旗鼓向哥涅星群进军, 赖天不可能在战场上跟他汇合, 谁都知道日初基地才是他的大本营。 可日初基地现在由洛伦管着。 洛伦此前才给他发过通讯，说为了保证绯石星群的安全，要选择在他和瓦伦丁之间保持中立。 在战场上，中立就等于投敌。 伊修斯当时没有管这些, 因为他打定主意去找瓦伦丁复仇。 可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变动。 他其实并不担心洛伦会趁机占据整个绯石星群, 洛伦并非这种人, 否则也没必要给他发条通讯过来，况且，绯石星群的整个战备系统都由菲克斯管控, 没那么轻易被人夺走。 菲克斯如今陷入休眠, 坐落在基地的数据库和备用机房还在运转, 也并会不太受影响。 洛伦大概率能察觉到他出了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 但若真的能在这场乱局中, 护好绯石星群不受威胁, 其实是件好事。 如洛伦所说, 他们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让更多人活下来，生活的好一些。 伊修斯这样想着，带着路衍走回休息舱，靠着床头坐下。 “先生……” 路衍倚在他身上, 依旧黏黏糊糊的。 sss级的热期很漫长，路衍其实还是有些不舒服。 伊修斯低头亲了亲他额头，又将手伸进他衣服，捋着小omega光洁的背，感对方依旧发热滚烫的身体。 第113章 路衍忍不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又用嘴唇去啃他的皮肤，咬他突起的喉结。 伊修斯仰头轻呻了一声。 片刻，按下路衍，低声问：“还想要？” 路衍抿唇，脸颊赤红，也不说话，耳根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伊修斯便笑了一声，凑过去亲他耳根，又将他按在床上。 路衍手忙脚乱，想到这是陌生的地方，有些不自然地用手推了推：“那个……我们还在，别人的星舰上……” 伊修斯：“不管他。” 或许是赖天已经确定要跟他联手，伊修斯对这个发小，其实有一种挺放心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两个人闯祸，会到彼此家里躲风头，并相信对方一定会帮自己打掩护。 赖天的性格其实也没有太多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他跟赖天之间有误会，以往的情谊又隔了上百年时光，可就像尘封的记忆被忽然打开，过往的尘埃扬了两人一脸，回过头来，发现敌人并不是彼此，居然另有他人。 而这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日子也都没有太好过。 赖将军救了伊修斯，伊修斯又阴差阳错救了赖天的性命。 实在没什么可计较的。 …… 伊修斯按下路衍，令他无法动弹，动手解了对方才穿上不久的衣服，又埋头细密地吻他。 嘴唇掠过路衍柔软发烫的皮肤，激起omega一阵战栗。 “赖天也喜欢你……” 半晌，伊修斯忽然抬头对路衍说。 太明显了，谁都看得出来。 路衍眸光潋滟，喘着气，十分虚弱地看他。 难以回应。 伊修斯用鼻尖抵着路衍汗水黏腻的脸，感受怀里小omega的颤抖，稍稍用力了些……路衍便一阵无法控制地挣扎，张口要叫出声来。 又被伊修斯一把捂住。 “sss级omega，谁都会喜欢……”伊修斯在他耳边轻语道，“也不奇怪。未来还会有更多人觊觎你……” “你说的对，阿衍，我当初确实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 “任何alpha都会想为你提供热期抚慰……你万一答应他们。” 路衍在他怀里颤抖，挣扎，求饶。 喉咙都有些哑了。 “只有我可以。阿衍。” “只有我是被你标记过的alpha。” * 两天后。 赖天率领的战队刚刚抵达绯石星群边缘，还没有眺望到星港，就被日初基地的防御警报系统拦了下来。 他收到基地巡航通讯，要求他报上来历，目的，并被警告再往前多走一星程的话，就要视为与基地交火。 赖天：“……” 转头望向伊修斯：“不是，你们这里的防御系统比联盟主星还敏感？这才到哪儿啊就拦我！” 伊修斯：“有没有可能是联盟的系统太垃圾。” 赖天：“……” 星舰指挥舱内的光屏画面闪了闪，负责维护联盟防御体系的金泽文似乎有点意见，但意外没有出声。 伊修斯在的时候，金泽文一直有点安静。 赖天偏给它叫了出来：“金泽文，你怂什么？以前谁说你一嘴，不都要跳出来跟人家理论的吗？” 金泽文不得不出来，哼了一声，自我辩解：“……菲克斯是三代，代际比我高了一级，又是专门为军事研发的人工智能。作战体系比我强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伊修斯注意到它：“哦，金泽文？” 金泽文连忙打招呼：“啊，尹先生，那个……菲克斯，你们好呀。好久不见了呢。哈哈。” 干笑两声。 伊修斯抬了抬自己的左臂，看了眼菲克斯修复进程，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四。 对金泽文说：“菲克斯还在休眠。” 金泽文：“？休眠！” 伊修斯：“主体受损，过两天才能启动程序。” 金泽文：“！！！是吗！” 立刻感到放松下来！ 菲克斯在军事能力上全然碾压金泽文，当初闻沅设计出三代的时候，曾让金泽文跟菲克斯模拟对战过一场，金泽文输好惨。 这份作战数据至今保留在金泽文数据库中。 金泽文的优势在于整合处理信息，为行政管理提供数据分析支援，并监测社会舆情，是三个液态流金造人中人性化功能最强的，本就设计来为议会政府提供服务，可这些年由于菲克斯不在，偏让它承担起了军事功能，实在是为难得够呛。 眼看金泽文听说菲克斯处于休眠，立刻就要活跃起来，赖天连忙下了命令：“你闭嘴，金泽文！从现在开始，没有要求你不准说话！” 伊修斯：“？” 人工智能还需要给出这样的命令吗？ 看着伊修斯投来疑惑的眼神，赖天无从解释，只能叹了一声。 说话间，舰队已经跟日初基地接通了联络，基地那边传来的竟是林杨的声音，开口便骂道：“什么狗屁莫迪总长下属舰队？不就是联盟军团吗？刚他妈打完又来，还有完没完？赶紧滚！别等老子……” 伊修斯接过通讯：“林杨。” 林杨顿了一会儿：“！！！！！老大！” …… 伊修斯带着赖天的舰队顺利抵达日初基地，直接越过星港，在基地起降区着陆。 林杨和洛伦都来接他，但两人看起来有些不对付，各自冷着脸。 但都跟伊修斯打了招呼。 林杨方才在通讯中告诉伊修斯，说自己是因为父母不得不到这儿的——林家在绯石星群颇有势力，得知自己儿子跟着伊修斯上战场，洛伦却要固守基地，不去支援，甚至接收了瓦伦丁的私下通讯，相互间起了很大的矛盾。 伊修斯在战场上意外遇险失踪，慎星河作为战队副指挥官，做出了迅速撤离战场的决定……瓦伦丁倒也没有追他们，那个看起来巨大可怖的虫洞，其实也并没有维持多久。 哥涅星群那边的战队便没有损失太严重。 慎星河带着剩下的战员，辗转几个跃迁点回到星群内部，暂时驻守在a港，林杨则在接到父母跟洛伦在日初基地发生争执的消息后，不得不回到日初基地调和矛盾。 说是调和……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反而更糟了一些。 伊修斯将目光投向洛伦，见洛伦微微垂眼，叫了他一声：“老大。” 洛伦是个苦出身，跟林杨不同，他很小就没了父母，说是在星匪势力纷争中被意外杀死，但洛伦后来也做了星匪，仗着在编外星群相对天资出众的a级alpha身份，成了一方小头目。 他并不热衷于拓展势力，只是经营一些军火买卖，保障母星的安全。 后来伊修斯势大，两人同处绯石星群，倒也针锋相对了一段时间，直到洛伦发现伊修斯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匪徒，甚至有着强悍的清剿虫潮的能力，便主动投诚，在伊修斯麾下求庇护。 这些年来，他兢兢业业清理虫潮，抵御外来星匪，所有心思都花在打理星群上。 他是那种想过好日子，其实并不想打仗的人……闲下来也只会到家陪老婆孩子。 这是伊修斯信任他，愿意在临走前把绯石星□□到他手里的原因。 伊修斯确信洛伦选择中立，甚至看起来像倒向瓦伦丁一边，的确是为了保住绯石星群。 可问题是如今的瓦伦丁已经全然是一个怪物，放任对方壮大、乃至于长官整个星际宇宙的话，别说编外星群，帝国联盟内的公民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跟瓦伦丁的仗不得不打。 洛伦最近也有些回过味来，并从林杨口中得知了这位太子殿下令人胆寒的异变……只是暂时没能拉得下脸。 好在伊修斯回来了。 洛伦看了看伊修斯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的脸，有些不安地想低声解释说：“老大，其实……” “我知道，”伊修斯拍了拍他，看了旁边的赖天一眼，“先回去吧，绯石星群没事就好。” …… 一行人走进基地建筑。 赖天打量四周，觉得这里简直比联盟军团驻地打造得都好，一切看起来堪称井井有条。 怪不得短短几十年间，伊修斯就能迅速在编外星群起势。 菲克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辅助系统。 金泽文从赖天终端里跳出来，也哇哇感叹地说：“人老大还是个sss级，这水平，真跟咱们军团对上，谁能打得过他？反正我是不行。莫迪总长带着自己的十队亲卫都够呛吧！以后可别让我跟它打！” 第114章 赖天：“……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金泽文：“都说了我是行政辅助型人工智能，跟菲克斯比什么啊！它一个军事系统出身的……咦，嗨！美丽的omega阁下！” 金泽文被走在旁边的路衍吸引了注意。 路衍热期将尽，还会隐隐释放出一些求偶信息素，这两天一直躲在舱室里，此会儿刚刚出舱，身上还围着液态流金聚合化形的布料，用来遮掩腺体部位的气息。 金泽文被菲克斯液态流金吸引，很想接触一下，看看这位三代还要休眠多久。 计算一下自己的好日子。 所以金泽文主动跟路衍套近乎，并在光屏上弹出一个璀璨热情的笑脸，说：“我家上将其实很喜欢……” “！！！” 赖天急忙关闭了终端！ 路衍：“？” 赖天讪笑着轻咳一声：“它……没什么事干，就是话多，别理它，它很烦的。” “呃……” 路衍朝赖天手腕上的终端看去，识别出是液态流金材质，问，“金泽文本体？莫迪总长分了你一部分么？” 赖天点点头，小心看向路衍——哪怕收敛了很多额外的心思，跟路衍说话还是会忍不住激动和紧张。 sss级omega啊！ 还……这么漂亮。 坦诚说，他的确有些嫉妒尹修：怎么吃这么好！ 自己这些年都还单着呢！ 赖天想方设法跟路衍挑起话题，尽量说正事：“总长让我带着金泽文，表示诚意，也很感谢你肯信任我们，把密钥和代码给过来——真的帮了大忙！我们目前已经挟持了星际财团，但瓦伦丁必然在到处找，总长的处境其实岌岌可危，他希望能尽快跟尹修联手，否则大家都会陷于被动。” 所以莫迪让赖天再亲自跑一趟，跟尹修商讨后续的计划。 路衍想了想问：“星际财团的人现在还在总长手上吗？” 莫迪带着残部，一边躲瓦伦丁的追剿，一边还能把以奸猾闻名的星际财团劫持到手，的确是有点实力。 赖天道：“人倒没一直拴着，也不好管，但财团那些人怂得很，只想赚钱，早早把公网密钥交了。金泽文已经拷贝了公网所有端口，如今所有星际网络都在我们手中，政变消息也已经放了出去，金泽文初次接管公网，还得适应一会儿，这会儿估计正跟网友们吵架呢。” 路衍：“……？” 金泽文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人工智能不太一样。 不过一切确实都在按计划进行。 这时，一直走在前面，正跟洛伦林杨讨论基地状况的伊修斯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路衍迎上视线，见对方使了个让他跟上的眼色。 赖天：“……” 有必要吗！又没有跟你抢！不过是多说两句话！ 但也主动跟路衍拉开了距离。 路衍正要往前走，却注意到赖天的终端在一直在闪。 路衍：“金泽文好像有话要说。” 赖天：“……” 很不想让这家伙开口。 但金泽文有时候又会提供重要情报，不能完全把它禁言掉。 唉。 闻沅先生的去世真是无比令人惋惜。 赖天不得不放出金泽文，率先警告道：“你有什么事？给我说重点！不准说一些无关紧要的！” 金泽文“哼哼”两声，表达不满情绪，但也遵从命令：“我建议你们要针对瓦伦丁搞舆论战的话，这会儿就把所有真相全部曝出去——循序渐进引导舆情是个好策略，可瓦伦丁已经在到处炸基站，等联盟的网全断了，就什么都发不出去了。” 路衍：“！！！” 疯了！ 把联盟内部的网络基站全毁，是可以阻止舆情传播，可那些需要网络和通讯设备维持运转的航线、跃迁点，甚至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 可又一想，瓦伦丁的确是个疯子！ 路衍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立刻快跑几步追上伊修斯：“先生，情况有变！” ----------------------- 作者有话说：公网网友跟金泽文吵架： 网友：谁让你来管我们的，你谁啊你！公网从来没有管理员！ 金泽文：我不止是管理员，我还是你爹:) 第79章 公网最近天翻地覆。 突然接管公网的金泽文以管理员身份, 接连爆出几个惊天大料： 帝国太子瓦伦丁疑似杂糅虫族基因产生异变，数月前在联盟主星群发动血腥政变，如今正在到处引爆虫潮, 并在战场上召唤虫群屠戮同类, 意图控制整个宇宙； 联盟军团总长莫迪为对抗已经丧心病狂的瓦伦丁，不得不带领亲卫残部从联盟出逃, 并向编外星匪伊修斯求援； 百年来被视为虫灾肇始者的尹姝钺闻沅夫妇, 居然是含冤而死的受害者，纳森研究院百年前录像和来往信件被公布，真正导致虫潮爆发的始作俑者居然是瓦伦丁！？ …… 网友们陷入了一片瓜田。 消息最初爆料时，因为实在过于炸裂, 有些网友难以相信。 又因为金泽文初次接手公网, 对从没有受过管理、以口吐芬芳著称的公网网友实施了一套“禁言+封号+关小黑屋”三连招, 导致所有人意见很大，更加觉得它是在胡说八道。 但随后，金泽文取消了公网“付费才能发言”的传统, 让更多底层平民涌进来, 有条不紊地针对网友质疑进行反驳, 甩出各种难以作伪的证据，将所有质疑声锤死。 加之现实中瓦伦丁确实在不断炸毁联盟内部的网络基站、与外界断联已久的联盟主星群迟迟不恢复航线、莫迪总长甚至亲自现身佐证…… 网友们终于渐渐信了。 星际社会开始蔓延起一阵恐慌。 山雨欲来, 帝国联盟自建立起就未曾动摇过的政权在此刻分崩离析, 人们数百年已以习惯了这种集权式的庇护, 突然秩序崩塌, 没有人知道该何去何从。 况且，这位异变的太子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 莫迪倚仗金泽文强悍的通讯能力，与伊修斯进行了一场远距离线上会谈，商讨未来的战事。 “联盟主星群所有航线断开, 跃迁点也被炸毁，已处于全然孤立的态势，民众们也已得知真相，如今咱们称得上是正义之师，不必再分什么编外星群和联盟军团……” 莫迪总长在伊修斯跟前投放了全息投影——这是一个上了点年纪，身材高大，军武气非常重，但又颇有些联盟上层军官气质的alpha。 威严中带着点儒雅，眼神格外凌厉。 莫迪说，“我看不如就组建一支新的战队，既是要同仇敌忾，自然要有统一的调度，也方便其他有志之士们加进来，帝国联盟也不只有主星群一支军团。” 帝国联盟共计九个星群，除却主星群外，其他八个星群也都有自己的战队，虽统一归于“联盟军团”名号下，但各星群有自己的调度和管理。 莫迪总长这段时间在四处游说联络各个军团，想要把所有人组织起来，否则凭他手下的残部，即便跟伊修斯合盟，也很难是瓦伦丁的对手。 伊修斯道：“总长有这个想法，我自然乐见其成。” 虽然他对这些并不很感兴趣。 什么新战队……统一个名号倒罢了，能拉拢更多军团加入也是好事，但让他服从对方调度，只会掣肘。 伊修斯：“总长有什么作战方案吗？” 莫迪总长沉吟半晌后说：“自然是要打过去，如今主星群孤立，能不波及外星群平民，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时机，战备得抓紧，只是主星群周边航线断绝，我们怕是要建立临时跃迁点……” 伊修斯：“从跃迁点过去，迎面撞上对方开启的虫洞，瓦伦丁怕是满意极了，直接看着我们送死。” 赖天：“……” 用胳膊肘子捅了捅伊修斯：“那是总长，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伊修斯：“客气能增加胜算？” 赖天：“你……” 莫迪轻咳一声，摆手止住赖天：“我没跟瓦伦丁正面对过，这段时间一直被他追着跑，说起来实在惭愧。听说伊……” 顿了顿，莫迪改了称呼：“尹修你跟他直接交过手，又能在如此危险的战况中全身而退，后生可畏。咱们是为了打胜仗，当然要听有经验的，什么身份、总长，联盟这些年可不就是被这些东西给毁了。” 伊修斯抬眸淡淡瞥他一眼，道：“跃迁点不能用。瓦伦丁显然能控制虫洞的开启，但凡我们有固定的坐标，就会被他利用。我的建议是搭建星链。” 第115章 星链是宇宙拓荒时期，人们为了开辟航路，以一艘艘星船为临时站点，每隔一段距离相互衔接，用于提供物资运输与后方支援的。 如此动用的人手虽多了些，但机动性强，一旦遭遇险情可全站撤退，又有战队护航，面对随时开启的虫洞，至少不会太过于被动。 伊修斯：“搭建星链的话，确实需要总长多拉拢一些人手，最好在主星群附近布下多个点位，将瓦伦丁彻底围起来，不仅切断他的退路，也将战场固定在主星群，如总长所言，免得波及周边星群和民众们。” 赖天闻言微微蹙眉道：“围剿主星群，岂不是也不顾主星群民众了。” 伊修斯：“哦，主星群还有民众呢？我以为都是高官，不然也不能跟瓦伦丁沆瀣一气，把你们总长都赶出来。” 赖天：“……” 莫迪：“……” 伊修斯往椅背上一靠：“你们看。联盟战力如何我不评价，但至少人多势众，我一个人的想法，在你们这么多人面前也没什么分量，你们铁了心想保议会里那些贵族……我也没意见。无非就是困不住瓦伦丁，让他逃到周边星群，多死几亿联盟民众罢了。” 莫迪：“我们自然不是这个想法，只是……” 伊修斯又说：“据我所知，瓦伦丁若驱使虫型作战武器上战场，就需要有人被改造，他现在只占据主星群，没了我们这些编外星群的‘贱民’给他当货源，你们猜他会把谁改造成作战武器？” “联盟主星群或许有你们的亲友，你们想舍了联盟亿万民众的性命，去救这些人，可将来救下的，到底是人是虫，都不一定呢。” …… 结束会谈，伊修斯离开房间，走到外面。 赖天跟着他。 “莫总长不是你想的那种枉顾星群民众的人……” 看着伊修斯清冷凛冽的背影，赖天忍不住道，“联盟主星群也并非都是贵族，不少星球上也住着普通民众。” 伊修斯走到建筑边缘，他们所在的是一栋高层，平台边缘并没有护栏，是可以直接衔接飞行器的固定甲板。 伊修斯看起来像要直接从甲板上跳下去。 赖天拉了他一把：“尹修！” 伊修斯转头看他。 赖天眉眼中有些焦灼……伊修斯方才跟莫迪提了很多非常强硬的要求： 比如虽然可以在名义上归入对方战队，配合战时调度，但不接受对方指挥，编外星群战队拥有绝对的自治权； 菲克斯可以借给联盟辅助作战，但不给任何授权，意思是在接入金泽文系统并对其进行指挥的前提下，菲克斯依旧只听伊修斯的命令…… 就差明着说把你们联盟的指挥权都交给我了。 莫迪总长态度称得上温和，没有立即回应他，只说要慎重考虑一下。 “你是不是心里挺恨联盟的……” 赖天看着伊修斯默不作声的眼睛，皱眉道。 按伊修斯的作战策略，联盟主星群的人相当于被完全舍弃掉，都得去死。 伊修斯却嗤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恨他们？他们是谁我都不认识，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不是他们活该吗？你们温港星域的人当初但凡硬气点，也不至于只有莫迪总长带着残部跑出来，如今还得向我求援。” 赖天：“尹修你……” 伊修斯：“我们编外星群跟你们联盟不一样，没有‘所有人都活下来’这种选项。这里资源匮乏，想活，就得有其他人死，你们养尊处优太久，没听过这种活法是么？那我告诉你，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在灾荒、辐射、混乱里拼命活下来的，你不会觉得我愿意带着这些战员，去听你们调遣，为你们那些贵族老爷赴死吧？” 赖天沉默看着他。 琢磨着对方话里的词——我们，编外星群。 他这段时间一直把尹修看作发小，两人关于彼此的记忆从百多年前断开，如今又续上，闻沅尹姝钺的罪名也被推翻，在赖天眼里，尹修是自然而言的尹家后人，等乱局结束，也是要凭着这样的身份重归联盟的。 尹家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世家，并非罪人，将来要澄清翻案，恢复声名、头衔和爵位的。 可伊修斯似乎从来没想过要这些。 他把自己当做编外星群的人。 赖天声音一下子有些晦涩，忍不住问：“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什么灾荒、辐射、混乱……赖天自己背负着父亲的罪名，这些年已经过得格外艰难。 他没有去想尹修这些年到底怎么活下来，因为根本想象不出来。 他对编外星群的生活也没有太多了解。 伊修斯看了看他，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你们想要菲克斯的授权，门都没有。” 那是他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事实上，他对联盟军团的指挥权丝毫没有兴趣，甚至觉得对方碍事。 但莫迪总长想要菲克斯的军事辅助，想让他给出一部分密钥授权，甚至像金泽文一样，由双方各保存一份密钥。 伊修斯绝不可能答应。 赖天也没再反驳对方，只默默打量着这个发小。 尹修其实跟他母亲长得挺像的，也有点闻先生那种温润的气质，不过都被藏着，赖天只见他对路衍露出过那种类似闻先生的神情…… 其他时候，这个改名叫伊修斯的人，一直保持着非常生硬的、一言不合就要跟人翻脸的冷冽态度。 的确更像编外星群的人。 赖天觉得莫迪总长若不答应他，伊修斯是绝不可能妥协配合他们作战的。 唉。 赖天主动缓和气氛道：“军团里也有很多你母亲以前的旧部，尹上将当初待下属极好，不少人在心里偷偷惦念她，以前不敢表露出来，如今真相公布，好几个老将都哭了一场。你以后……也可以回联盟看看。” 见伊修斯没有搭话，赖天又说：“这里终究是片边缘地带，这场战事如果有好结果，编外星群大概率也要纳入联盟，星际时代，各星群组建在一起才好平衡资源，总不能……” “先生？” 赖天话没说完，路衍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 赖天亲眼看着伊修斯方才对自己摆的一张臭脸迅速缓和下来。 甚至还从甲板边缘往内走了走，伸手拦着路衍，像是怕对方走到空荡荡没有护栏的边上。 伊修斯温声细语：“你怎么来了？” 赖天：“……” 真是没眼看。 路衍看了赖天一眼：“赖先生也在？你们还有事要聊么，要不先吃个饭？今天林杨非要来蹭，就多做了些，一起吧。” 赖天受宠若惊：“我……我吗？” 路衍点头。 伊修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你热期刚过，做这么多累不累？林杨以后别管他，让他滚回去喝营养液，蹭上瘾了还。” 路衍：“不累，我也喜欢嘛，反正闲着没事，大家一起吃饭多热闹！” 伊修斯便不说什么。 赖天跟在两人后头，见路衍转回头又说：“哦，对了，金泽文也很能干呐！菲克斯不在，基地里的服务小机器人都靠它来指挥运转，他好像比菲克斯更擅长烹饪，谢谢你把金泽文借给我。” 赖天脸一下子热起来，连忙按下终端上企图洋洋得意的金泽文：“啊……那个，没什么！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让它为你提供服务！” 伊修斯扭头看他一眼。 赖天硬气起来：“怎么不能！我们将来也都是一个战队的！” 伊修斯翻了个白眼。 将路衍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路衍又问伊修斯：“菲克斯什么时候结束休眠，这么久没在，都有点想它了。” 伊修斯看左臂修复进程一眼：“很快了，百分之九十八。” 依附在赖天终端上的金泽文：“！！！！！” 第80章 金泽文最近安静的有点过分。 连在公网上发言都收敛了很多。 莫迪总长几经考虑, 最终答应了伊修斯的要求——主要是想到连金泽文的密钥和初始指令都是路衍提供的，对方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据说还是个sss级omega, 真想跟联盟对着干, 可能都没必要动用菲克斯。 如此，编外星群战队名义上与联盟军团归为一支, 由莫迪总长统一调动, 并起了个颇有深意的名字：深蓝战队。 意为纵横深蓝战场，以虫族异兽为敌。 金泽文对菲克斯开放了部分授权，与菲克斯共享联盟军团内部的作战情报和指挥数据，但保留了行政机要的独立管理, 勉强达成了相互间的信任。 第116章 菲克斯重启之后, 除了梳理这段时间以来的要务, 便是接入金泽文端口，把它以往的作战数据分析了一遍。 得出结论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优化起来用不了太多算力。” 缄默闭嘴了好几天的金泽文终于又有点嘚瑟起来：“哼哼！我这么些年也是吃了好多军事作战数据呢！” 菲克斯又说：“但你的垃圾信息怎么这么多？” 金泽文：“！！！你干吗？别给我删了！跟网友聊天时这些话术都——啊啊啊！” 菲克斯二话不说删了一大半儿：“会拖慢战场上的运行反应速度。” …… 金泽文背后跟赖天哭诉：“嘤嘤嘤, 以后人家骂我都找不到词还嘴了！” 赖天：“……” 菲克斯删得好。 …… 时间紧凑, 伊修斯重新整合麾下战队, 挑选了一批全是精英的战员——绯石星□□到了林家手中，哥涅星群则由洛伦接手巡护, 算是暂且解决了这两方此前的矛盾。 他自己亲自带队出发, 前往帝国联盟与莫迪汇合。 林杨是领航员, 慎星河依旧是副指挥官。 瓦伦丁恶行曝光, 不止编外星群，联盟内部也群情激奋。 莫迪总长声名在外，经过多日的游说，迅速组织起了联盟内部战力, 依照伊修斯先前提出的战略举措，拨派出一批队伍，提前秘密赶往主星附近搭建星链。 瓦伦丁最近倒是意外安静。 没人知道这位把自己改造成半只虫子的太子殿下在暗中筹划些什么。 …… 编外星群战队启程当日，不少当地民众前来送行。 这是有史以来，编外星群第一次与帝国联盟合作，甚至要去打那个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民众们探着头，多少都有些激动，不少人在小声议论： “你说这仗打胜了，以后咱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那当然。没听林家放出的消息，咱伊老大可是跟联盟总长平起平坐的身份，这次是联盟向咱们求援！” “先前不还有人信了那王室公告的鬼话，想要润出去，现在怎么不润了？” “润出去都得被那鬼太子改造成虫子！” “老大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听说以前是联盟的少爷，可被那王室给害惨了，才流落到咱们这儿来。” “可要没有老大，咱们这些年也不好过吧？谁能在虫灾里活下来。” “我听说联盟的人都很奸猾，不会坑咱们老大吧？” “王室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就害了咱们不少人，这仗要真打输了，咱们就一起反他娘的！反正落到那鬼太子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哎你看，那不是……路衍！那个sss级omega！” “哪个？望远镜呢？快给我看看！” “就老大旁边那个。” “真漂亮啊！” “……” 路衍此行在战队中也多了个身份：omega巡护总领。 这种大规模，超长距离的远征，一般会有omega随军，承担部分医护职责，也为长期处于高压环境的alpha战员提供精神力抚慰。 伊修斯挑了一批愿意跟着的omega，由路衍管理。 此刻，路衍正穿过整齐划一的alpha战员，高阶omega信息素蔓延开，所有在场alpha都能感受那种仿若灵魂被慰藉一般，强悍又宁静的安抚信息素力量。 宛如一剂战前鼓动人心的强心针。 他在众目睽睽中走向伊修斯，伊修斯伸手拉他登上舰台。 两人并肩站立，因着在场几乎所有人目光的追随，本就耀眼的omega给人一种屹立于一切力量顶端的美感。 “当年安达尔公主也是这样！” 金泽文从赖天终端里冒出来，又开始哇哇感叹说，“顶尖omega就是不一样！赖将军，你吃醋嫉妒也是应该的，这样的omega谁不迷糊！啧啧啧，我得多拍个十来亿张，回头发到公网上……” “金泽文——” 赖天真想让这人工智能永远闭嘴！ 却还没等赖天下发命令，菲克斯的声音也从终端里冒出，率先截断它：“金泽文，你要拍多少？不准。” 菲克斯接入金泽文系统，拥有对方数据库的管理权。 菲克斯：“不准往数据库里存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再说，路衍先生的照片发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金泽文小声争辩：“咱们有这么令人向往的美丽omega阁下，当然是要弘扬士气，拉拢民心啊……” 菲克斯：“网友们只打嘴炮，不上战场。收收你的政府形象思维。你现在是军事系统。” 说罢直接禁用了金泽文的录像功能。 金泽文：“嘤嘤。” 赖天在一旁啧啧称奇，心想不愧是正儿八经的人工智能，菲克斯比金泽文可靠谱太多了！ 结果菲克斯转头问他：“你对我家先生吃醋嫉妒？” 赖天：“……” 人工智能果然没有一个好使！每一个都令人十分闹心！ * 【深蓝战队必胜！】 【打倒王室！王室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安达尔公主失踪后，那太子给咱们做过什么？】 【你看看这视频，瓦伦丁就是个怪物！】 【怪物去死！】 【……】 瓦伦丁看着公网上沸腾的议论，眼皮微跳。 他坐在幽深潮湿的山洞中，高背椅质感冰凉，生出了许多苔藓，瓦伦丁却感到适应。 这样阴潮的环境更利于他休养生息。 上次远距离开启大规模虫洞，他消耗了很多精力，本以为能把路衍抢过来，至少把伊修斯杀死……可居然没有一件事如他所愿！ 以致如今事态进展到这种地步。 伊修斯，路衍，莫迪……还有那个赖天！ 每一个人都在跟他对着干！每一个人都让他恨得要死！ 瓦伦丁忽然将手中的终端砸了出去。 山洞内被改造过的仆从和研究员们纷纷停下动作，诚惶诚恐地朝他跪下去。 瓦伦丁平复半晌，感受到连接心脏的血管在突突跳动——虫族基因让他更为强大，却也改变了他的性格，让他格外易怒。 他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抬手示意周边人继续做事。 被砸出去的终端汇聚成液态流金，重新凝结在他手腕上。 瓦伦丁抬眼，向山洞最深处，高背椅侧边的方向看去。 他姐姐在那儿。 曾经的安达尔公主，如今依旧是一副空洞麻木的神情——她被液态流金固定在一具精美的人形金属架上，周身链接着各种复杂的仪器和软管，那些仪器嵌入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瓦伦丁目光掠过她被透明金属容器衔接的r房，掠过她依旧完美窈窕的上半身，看向她微微鼓胀翕动的腹部以下。 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具虫身，与在深空中作战的虫子不同，没有坚硬的甲壳、足刀，而是非常柔软的，一节一节的鼓胀腹部，就那样逶迤拖垂下来。 如此诡异的腹部尾尖部分，是一个跟人体完全不同的产卵器官，也被仪器固定这，并在空气中直接暴露出来，微微翕动，下方链接了一个敞口的透明培养皿。 培养皿内只有一只虫卵，这几天才诞下的，表面还残留着从母体带出来的未成卵膜的黏腥液体。 研究员在公主周边忙碌，如同检查仪器一般，查看她后颈的腺体、孕腔、产卵器…… 片刻，一名研究员告诉瓦伦丁：“殿下，虫母的腺体细胞几乎已经失活，孕腔和产卵器也在无法逆转的萎缩，我们……实在无力回天。” 瓦伦丁用那只翠绿色的竖瞳看他，冷冰冰的，邪异到令人头皮发麻。 研究员不住擦汗，几乎又想跪下。 却听瓦伦丁问：“她还能活多久？” 研究员不敢隐瞒，说：“继续让她这样产卵的话，最多半年内，就会腺体枯竭而死。” 半年。 瓦伦丁眼皮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将目光移到培育箱里的虫卵，又重新看回安达尔，仿佛终于拾起了些许温情，问：“我该怎么保住我姐姐的性命？” 研究员相互对望了一眼，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如果让她停止产卵，对腺体进行治疗的话，可能多活一阵，但也只有两三年的时间。孕腔和产卵器萎缩已经不可逆转了。” 瓦伦丁微微皱起眉。 研究员们又相互望望，另一个大着胆子说：“据我们先前的研究，真正的虫母一生大概也就产卵一万枚左右，公主从六十年前起，已经产了八千多枚卵，几乎已经达到极限。剩下的只能靠亲代繁衍，生出复眼后裔。” 第117章 瓦伦丁坐在高背椅上，指尖轻轻扣着扶手，冷漠道：“复眼后裔只是一群蠢货，除了觅食，根本不会受我控制。” 研究员们纷纷低下头。 “罢了……”瓦伦丁表情有些无聊，似乎感到乏累，“你们都先退下吧。” 研究员连忙离开。 片刻后，瓦伦丁从高背椅上起身，走到姐姐跟前。 安达尔目光一直空洞地望着前方。 瓦伦丁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我知道你有意识，姐，你听得懂我说话的……” 他声音轻微，仿佛忏悔：“不是我要这样对你，可那些人，他们居然想要我死！你知道网上的消息吗？我可以给你看。” 瓦伦丁在安达尔面前打开光屏。 他声音颤抖：“看，他们居然敢这样说！他们敢让我死！这群畜生，贱民！我可是太子！马上要成为下一任君王！” 安达尔始终没有看他，眼珠也没有动过。 瓦伦丁：“莫迪……莫迪那老东西！还有伊修斯……最可恶的是那个希尔！希尔，哈，路衍，他居然还改了名字！从他开始背叛我，一切就都不对劲起来！我本来能成功的！我有预感！我本来是该一帆风顺的！可他居然会成为一个sss级omega！” “我当初就该把他留下来！这样他就能取代你！姐，你看，真的不是我要这样对你，我只是没有办法！他们都想让我死啊！！” “我比谁都想让你活下来，你可是我的姐姐……” 瓦伦丁将脸贴到安达尔面容上，那面容几乎没有温度，像大理石一样冰凉。 瓦伦丁继续说：“我真的没办法，只能让你再帮我生几个孩子，我需要它们，只有它们才能为我战斗，只有它们才完全属于我！现在的这些还远远不够！我要杀光那些叛徒，那些卑劣的、低贱的……他们居然敢反抗我。” 安达尔一动不动。 瓦伦丁目光又往下看去，落到公主近乎完美的酮体上。 胸部衔接着透明容器，却已经近乎贫瘠，只流出少许的、金色的虫蜜。 “我会把那些人类的血喂给你喝……” 瓦伦丁轻轻抚摸她，低声安慰道，“联盟那些ss级omega也没什么大用，谁都无法取代你，安达尔，你是唯一的，像父王当初说的一样。我现在理解了……谁能不喜欢你呢？” “你是最好的虫母，低贱的人类都该为你去死，我把他们都杀掉，把最新鲜的血和肉都奉献给你，求你再多活一会儿吧，姐姐……母亲。再替我多生几个孩子。” 瓦伦丁脸上的表情逐渐癫狂。 安达尔的瞳眸却终于动了动，片刻，眨了下眼睛。 瓦伦丁看到了，他欣喜若狂：“姐，我知道你能听见！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吗，姐！我知道！我们是一体的！我们会统治虫族，人类……人类太脆弱了，我们应当给予他们进化！我们只是为了全人类着想！这整个世界都会是我们的！” 安达尔睁着眼，片刻，流出一滴泪来。 瓦伦丁却凑上去吻她，疯狂亲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别哭，姐。我什么都给你。未来的一切……我们一定会拥有的。只要你再替我多生几个孩子。我需要它们替我战斗……” 他疯狂拥吻着公主，虫族基因的血纹逐渐爬满他皮肤，他眼睛里泛起荧荧的绿光。 瓦伦丁已经彻底疯了。 第81章 星历4077年第8个星际日, 由莫迪总长组建率领的深蓝战队向联盟主星群发动了进攻。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役。 战役初期并不顺利，人类与虫族的厮杀从不是一件易事，况且如今这些虫子还受瓦伦丁指挥。 尤其是那些竖瞳虫群, 它们每一个都堪比虫王, 第一次接触这些虫子的联盟军团惊慌失措，发现它们不仅拥有一定的智识, 还会召唤和吸引复眼虫群, 会诱敌深入，也会对落单的机甲战舰群起攻之。 更麻烦的是接二连三被引爆的虫洞…… 虫洞中除了涌出虫子，还有顶着人类面孔的虫型作战武器，其中不少是联盟军将们的亲人——如伊修斯所说, 瓦伦丁不会对这些被俘虏的贵族子弟仁慈, 一个个都将他们改造成了作战武器。 军团战员们一旦与这些面孔对上, 就格外被动。 毕竟谁也没办法真正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按原计划围绕联盟主星群组建的星链始终没有完成，第一批上前线的战员被神出鬼没的瓦伦丁骇破了胆，又被从未见过的竖瞳虫群打得七零八落, 更拿虫型作战武器无从应付, 一时间士气低迷, 甚至有全线溃散的趋势…… 直到伊修斯率领的编外星群战队赶赴战场。 相比联盟军团，编外星群战队早已跟瓦伦丁交过手, 有着足够的经验, 面对虫型作战武器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伊修斯是sss级alpha, 精神力铺展开, 能覆盖麾下所有战员，有着堪比瓦伦丁对虫群般的如臂指使，战员们在接受指挥的同时，也能随时分离出来单兵作战。 尤其此番带出来的尽是精锐, 即便精神力等级一般，常年在编外星群混战厮杀出来的星匪颇有种不怕死的气势，一瞬间就把士气带了起来，况且跟在伊修斯身边的路衍可以感知预测虫洞。 仅仅半个月时间，伊修斯带着战队将战线推进了好几个星港单位的距离，迟迟搭不起来的星链终于完工了。 瓦伦丁被围困在联盟主星群内。 按理说应该继续推进，原计划也是联盟军团与编外星群战队联手，一鼓作气，把瓦伦丁和他的虫群打垮，最好把他的虫巢都给捅掉。 可事实上并没有这么容易，战况反而在这时陷入了僵局。 且不说瓦伦丁如何以议员贵族们的性命相要挟，联盟军团内部也与伊修斯所率领的编外星群战队起了冲突。 双方合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畅，哪怕伊修斯带着战队打了胜仗，在联盟军官们眼中，也还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星匪。 “不就是倚仗着那个sss级omega……” 路衍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如此漂亮珍贵的omega，足以俘获任何一个alpha的目光，而军团内有的是alpha。 这些alpha大都出身不俗，有着足够耀眼的履历、背景和家世，多数自命不凡，其中也不乏ss级。 “顶级omega应该为大局考虑，辅助联盟军团，怎么能只跟编外星匪在一起？” 部分联盟高官企图用这种话术拿捏他。 路衍并不搭理，后续这些人便又使出种种手段，拉拢，许诺……在被路衍接连拒绝后，甚至起了下流心思，借着邀请的名义，暗中困住他，给他下药，意图得到sss级omega的一个反标记，提升等级。 好在有菲克斯守着。 但得知此事后的伊修斯还是当场掀了桌子。 他持枪离开，半个小时后拎着那位高官的尸体回来，往莫迪总长面前一扔：“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么咱们就在这里打起来，我不信编外星群不是你们联盟的对手。大不了先杀你们，再杀瓦伦丁。” 当下便让菲克斯封了金泽文的系统。 金泽文吓呆了：“有话好好说，别……别打起来呀！嘤嘤嘤嘤嘤！” 莫迪总长看着横陈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尸体，虽然震撼，但居然并没有感到特别吃惊。 他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尹姝钺好像也曾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军官丢到他们首长办公室里，说这人敢当着她的面给闻沅开黄腔：“事儿我犯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母子两个简直如出一辙。 莫迪沉默半晌，吩咐金泽文清理现场，又给伊修斯倒了杯茶，十分心平气和地说： “前线离不开你，路衍作为sss级omega，跟着你上最危险的战场，已然是顾全大局。有人居心叵测，想借此挑起内部隔阂，多半是瓦伦丁安插的奸细。路衍这番也受惊了，你回去好好安抚，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说罢，亲自送伊修斯出去。 转头便借口清查奸细，在联盟内部展开了一场大清洗。 莫迪早想把军团里那些靠家世上位的蠹虫给拉下来，正愁没有机会。 战争本就是个绝好的时机，先前为了游说各大军团，不得不与诸方贵族势力虚与委蛇，如今战局已起，整个军□□统都在菲克斯掌控下，他作为军团总长，早该把这散沙似的军团盘一盘。 一场内部政变发生得悄无声息。 等伊修斯再次从前线归来，原本八大军团已经重新组编成了三支全然归属联盟的战队，莫迪总长亲率一支，赖天统领一支，另一支被交到伊修斯手里。 莫迪总长亲切握着他的手，仍是心平气和道：“当年尹氏旧部被拆分，不少人被拨派到了八大军团，里面有不少老将，也有老将们带的新兵蛋子，你本是尹家后人，若没有当年那场冤案，这支队伍也合该你管。” 第118章 伊修斯：“……” 好厉害的老狐狸。 倒让他有些服气了。 总之一番整顿，军团面貌反而焕然一新，打起仗来也顺利了很多。 但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瓦伦丁不惜虫群伤亡，让那些没有智识的虫子一窝蜂攻击人类，军团战队却不可能全然不顾战员性命…… 联盟主星群的防线始终未被攻破。 虫群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机甲战舰穿梭其中，几乎无处可打，因为四面八方都是虫子。 “这些虫子真是没完没了，怎么虫洞开启的频次少了，虫群数量却还在增加……” 赖天在一场战后跟伊修斯通讯吐槽道，“总长在后方建了个研究院，你猜怎么着？研究出来所有虫子的基因序列几乎都一样，说明他妈的一只虫子能繁殖成千上百个！这让我们怎么打？” 伊修斯在沉默半晌后，问了一个吊诡的问题：“你觉得这些繁衍出来的虫子都吃什么？” 虫群太过汹涌，三大深蓝战队目前只能采取保守御敌的战略，也不再往前推进战线，而是与瓦伦丁僵持在这里。 战员们因此并没有损伤多少。 但虫群向来以人类血肉为食，如今瓦伦丁被困在主星群，开启的虫洞事实上也有范围限制，虫群不可能向外蔓延…… 所以，这些虫子们，在主星群吃什么？ 赖天想起，瓦伦丁好像确实没再拿主星群上那些议员民众们的性命做要挟了。 他背后冒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汗。 “现在的状况不会持续太久了……” 伊修斯语气因平静而显得淡漠，又似乎是因为疲乏，“瓦伦丁已经疯了，他受虫族基因污染，人都长成了那副模样，脑子不可能没有一点问题。虫族的典型特征就是短视，他竭泽而渔，至多两三个月，只要我们围住他，这场仗还是会结束的。” …… “赖天看起来很难接受。” 伊修斯挂了通讯，路衍坐在他旁边，为他释放安抚信息素。 伊修斯摇摇头，默然地想，没办法。 “他从小在主星群长大，里面难免有他的师长、亲友，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死，是很难接受。”伊修斯语气淡淡道，“但现在去救他们，别说救不救得回来，战员们不知道都要死多少……他自己心里应该也有判断。” 路衍抱着伊修斯，没说话。 作为一个和平年代出身的人，他其实也不太适应战场上的残酷。 于是换了个话题：“莫迪总长今天给我发消息，说想让我到后方，去新组建的研究院配合研究虫族样本，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莫迪总长没好直接跟伊修斯说，谁都知道路衍是伊修斯的逆鳞。 “我是sss级omega，跟当初的安达尔公主一样。闻先生的研究资料里显示，公主的信息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虫群，相比瓦伦丁，如果我们也能对虫群进行一定程度的操控的话，或许会减少很多伤亡。” 伊修斯微微蹙起眉头。 路衍往对方身上蹭蹭：“当然，要看你的意思。总长保证会优先顾及我的安全，我想，如果能让战争早点结束，尽量减少伤亡的话，倒不妨试一试。” 伊修斯沉默稍许。 路衍看看他，觉得伊修斯可能不大愿意答应，从上次那个军官不择手段给他下药后，伊修斯几乎不再让任何陌生人与他接触，连菲克斯都对他看紧了些。 结果伊修斯思索片刻后，有些出乎意料地点头道：“去吧。” 路衍：“嗯？” 伊修斯摸了摸路衍的头——他其实并不觉得那个研究院真能研究出什么，这么多年了，联盟对虫群的研究也没有什么进展。 只是战事打到如今这个阶段，即便他在通讯里跟赖天说瓦伦丁撑不了多久，心里却担心这位太子殿下临了可能又会使出什么诡异手段。 像当初骤然开启的虫洞那样，防不胜防。 路衍是sss级，跟安达尔一样……当初纳森研究院里的监控显示，安达尔公主似乎并没有死，只是被瓦伦丁带走。 不知道这位公主下落如何，伊修斯一直有些惴惴的。 况且瓦伦丁跟其他alpha一样，也对路衍表现出了觊觎。 还有那些会被路衍信息素影响的虫子们…… 伊修斯怕路衍跟着自己有危险。 嘴上却道：“如今前线僵持，我在这里也只是防御，不会有太多棘手的情况，身边战员都被你养刁了，天天巴着你给他们提供安抚，精神力都没损耗一点……真是惯的。我看你也累够呛，不如回去歇歇。也卖莫迪那老头个面子。” 路衍先是一愣，随即有些笑道：“不是吧，先生，你吃醋了？” 伊修斯坦率承认：“有点。” a级以下的alpha几乎不会遭遇精神力反噬，而高阶alpha，尤其是联盟出身的军官，大都配备有随军的omega安抚师……一个个也跟着来蹭路衍的信息素。 伊修斯不爽很久了。 他低头吻路衍：“战争结束，谁都别再想从你这里讨到一点安抚，我不答应。” 路衍又忍不住笑起来，回应对方的亲吻：“好，我只给你。” * 伊修斯亲自安排战舰将路衍送去了后方研究室。 相比前线，这里的环境倒是好了很多，应伊修斯的要求，路衍单独住在附近的一栋公寓里，由数名beta士官全天值守，还有菲克斯随时监控。 整个研究院也都被菲克斯监视了起来。 伊修斯对父亲当年的死怀有阴影，又多给路衍身体内嵌入了一股液态流金，让菲克斯务必保护好他。 看起来是万无一失。 研究院里的研究员对路衍都很热情，并且充满了好奇，毕竟是难得一见的sss级omega。 但相比军团，这里大部分人性格都比较内敛，beta也多，即便热情，也不会很越界地表现出来，反而更加克制和礼貌，相处起来还算舒服。 路衍并不参与研究，只是提供信息素样本，偶尔配合一些实验，生活还算清闲。 院里有不少被俘获的虫子，吸取纳森研究院监控视频里的教训，所有虫子都被关在钢化玻璃铸成的培养皿中，内外都无法通过暴力破开。 前线战事频繁，俘获的虫子样本自然也不缺，培养皿中不仅有普通的复眼成虫，还有那些眼睛绿油油的竖瞳虫子。 路衍有时候会忍不住观察它们。 “复眼虫子对您的信息素会更敏感些……” 一个研究员在经过时看到他，忽然这么提了一嘴，手里拿着刚刚得出的研究报告。 路衍抬头与对方对视一眼。 这人是研究院的负责人，姓林，是个beta，路衍与他见过几面，知道对方是个教授，便打招呼道：“林教授好。” 林教授点头，似乎是笑了笑。 sss级omega实在太好看了，即便是beta也难免被吸引。 他干脆停下来，为路衍讲解： “我们捕获的许多样本，虫子们基因序列都一样，说明他们来自同个血缘，之所以会产生竖瞳与复眼的区别，猜测是初代繁衍与复代繁衍的区别……” “初代繁衍与复代繁衍？” 路衍对这些名词感到疑惑。 林教授道：“从目前俘获的虫子样本来看，大部分复眼虫子都是雌性，雄虫非常少，而且相比雌虫，无论从体型还是战斗力上，雄虫都显得非常弱，这倒和人类社会相反……” “雌虫们既擅长战斗，又承担生育职责，一只雌虫只要与雄虫j配一次，就能产出数百到一千枚卵，这些卵全部可以孵化为成虫。” 路衍认真听着。 “我们曾认为，雄多雌少就是虫族固有的社会结构，直到出现了竖瞳虫子——至少从我们目前俘获的样本来看，这些竖瞳虫子的雌雄占比是一致的，体型和战斗力也没有太大区别。” “竖瞳雌虫与雄虫□□后也会产卵，但产卵数量会少得多，一次也就一两百枚左右，这些卵孵化出来便成了复眼虫子，这就是复代繁衍，至此，雌雄比才开始大规模拉开距离，一百枚复眼雌虫生的卵中大抵只会有两三个雄虫幼虫。” “等这些幼虫成虫，再次□□产卵，产卵数量会提升，但性别比再一次拉大，几乎就没有雄虫了，这是第二次复代繁衍。” “复代繁衍的次数越多，虫子的体型和战斗力也会退化得厉害，也就是基因退化，但它们觅食的本能会无限膨胀，还经常在宇宙中乱飞，就形成我们常见的虫潮。” 路衍想了想，有些奇怪道： “按这么说的话，虫族基因呈现如此不断退化的趋势，雄虫越来越少，后代基因也越来越劣质，岂不是早晚要灭绝掉？” 第119章 林教授点头：“是这样，所以我们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些虫子反而会越来越多。直到闻先生的资料给了我们一些启发……” “我们推测在虫族社会结构顶端，应该还存在着一种真正承担繁衍重任的成虫，可以称她为‘虫母’，她是虫族完美基因的保存者，但她的数量应该非常稀少，稀少到前任虫母去世，会在一定时期内出现‘繁衍断代’的情况。”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基因越发劣质的复代虫子们就在本能驱使下四处乱飞，看似只是为了觅食，其实也是为了寻找它们新的虫母。” “不幸的是……” 林教授忽然看了路衍一眼，“高阶sss级omega，如您，还有当年的安达尔公主，你们的信息素中有与虫母气息相似的成分，会在一定程度上被虫族误认为是母亲。” 路衍：“！！？” 林教授：“安达尔公主当年感知到虫洞波频，其实就是那些复代劣等虫子捕获到她的气息，即便隔着宇宙位面，也要冲过来，它们振翅的波频又确实有扭曲时空的力量……” “您也一样，也会吸引虫子，好在尹修先生一直对您保护非常到位，并未在虫潮战场上泄露过您的丝毫信息素味道。” 路衍愕然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说，尹修……其实早知道这些，他怕我在战场上被虫族盯上？” 林教授点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然他也不可能答应把您送到这儿来啊。” 路衍：“……” 原来是这样，他还真以为这人会吃醋！ 还在心里悄悄美了一会儿…… 他今晚就要跟伊修斯打通讯质问一下！ 林教授又提醒他：“不过您在这儿也最好离这些虫子远点，虽然有玻璃罩隔着，但这些复眼虫子对您的信息素确实非常敏感，从它们的生存目的上来说，它们就是为了寻找一位真正的‘虫母’。” 路衍“嗯”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毛毛的，干脆打算从这里出去。 但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哐里哐通”的巨响，伴随着几声七手八脚的动静和类似虫子振翅时的嗡鸣。 “林教授，快来帮个忙！”有人在外面大喊道。 林教授便立刻放下手里的纸质报告走出去。 路衍也跟着出门。 林教授看他一眼，连忙把他护在后面：“你别过来，万一是逃出来的虫……” 话没说完，两人已经看见眼前的场景。 并不是虫子，而是一个刚刚被运送过来的虫型作战武器，长着一张人类的面孔，身体覆盖甲壳，双腿被改造成了可怖的足刀，背上还生着一双磷翅。 这半人不虫的家伙被关在一只铁笼子里，正在嘶鸣挣扎，笼子旁边还跟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男性omega，衣着精致华贵，看起来是个贵族，但他抓着周围研究人员的衣角，不断苦苦哀求：“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林教授皱眉，走过去低声问送笼子过来的卫官：“怎么还让外人跟到这儿来了？” 卫官一脸没办法，摊手道：“阿诺斯星长的omega伴侣，就这么一个孩子，前段日子到温港星域度假，刚好被……哎，星长在前线牺牲了，也是对这儿子下不去手，生生被咬死的，临死前把这东西锁在战舰里，才被我们带了回来。他伴侣一看就疯了，一路追到这儿来，我们又拦不住，总不能把人放在大门口，周围不少民众在看着呢。” 林教授表情严肃，半晌，只能走过去，亲自劝解那个omega。 omega不听，对比其他人，看着眼前这个好声好气的beta，反而声张起来，并狠狠推了林教授一把。 林教授没站稳，一把被对方推到笼子边缘。 笼子的缝隙并不宽，但足够虫型作战武器把半截足刀露出来，直接捅向他。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路衍也被吓到，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浑身应激似的释放出一股压迫信息素。 omega的压迫信息素很罕见，所有人一下子被慑到——alpha，beta，还有那个哭哭啼啼的omega，甚至连笼子里被关着的虫型作战武器，都感受到了这种无形压迫的力量。 虫型作战武器的动作缓了一瞬。 负责安保的士官连忙冲过去，趁机把林教授拉了回来。 有惊无险，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那位哭着的omega男性也不敢再动弹。 只见虫型作战武器转头看向路衍，隔着笼子，它眼睛是翠绿色的，但并非竖瞳，只是眼球表面有无数细小的瞳孔，仿佛未成形的复眼。 它盯着路衍看了许久，忽然张了张口，嘴里吐出一个词：“母亲。” -----------------------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了，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明天应该还是晚上发，晚上8点左右，一定会日更的！给追读的宝子们比一颗心心[红心] 第82章 “母亲。” 瓦伦丁透过虫型作战武器的视野, 看到同样向他望过来的路衍。 每只虫型作战武器的眼睛都是他的眼睛，也是他手足的延伸，他不仅能感知这些武器的存在, 还能共感它们的感受——因为具有从同一个虫母体内传承下来的基因。 sss级omega新鲜的信息素一出现, 便激起了瓦伦丁的警觉。 他想，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没能找到这个小omega, 原来并未在前线, 而是在后方。 保护得还挺严密的。 瓦伦丁这样想着，心情难得愉悦起来，连带旁边的呻吟声都显的悦耳动听了不少——虫母正在产卵，相比以前, 过程显得很艰难, 而且看起来格外痛苦……瓦伦丁原本还有些焦躁。 他从高背椅上起身, 走到脸色苍白的姐姐身边，动作矜雅地抚了抚对方额头上的冷汗。 他俯身轻轻“嘘”了一声，语气宽慰道：“别怕, 再努力些, 我们很快就会有新虫母了, 你也不需要再这么受累了。” 说着目光往下，虫母在产卵的同时会分泌虫蜜, 金色的液体粘稠而又香甜, 散发出奇妙的异香, 会令所有虫子们疯狂。 瓦伦丁也感到迷恋。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 似乎想碰一碰，又或者像从前那样，低头吮一口。 但很快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眉目厌烦地敛了敛, 只用注射器从衔接着的透明容器里取出一部分，转身走到一个洞窟前。 山洞内壁里被凿出了很多洞窟，大大小小，里面存放着一些虫卵，如今大部分已经空了，还有一些较大的，里面放着玻璃培养皿，但也空了一部分，剩下的是尚未培育完成的虫型作战武器。 瓦伦丁走到一个培养皿前，这是所有培养皿中最大的，里面灌满了浅粉色的浓稠液体。 库洛努斯的脑袋像颗气球一样，在液体里面漂浮着。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炸毁，整个人除了脑袋，基本看不出任何形状，但瓦伦丁给了他一具虫子身体，又用液态流金和其他器械弥补缝合，改造成了一个由金属、血肉和虫子甲壳组成的怪物。 瓦伦丁将注射器里的虫蜜灌注进连接着培养皿的软管，看着连接在库洛努斯身体上的甲壳和血管开始微微翕动，焕发出生机。 半晌，他盯着对方道：“你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你活了下来。” 培养皿中的怪物并不会说话。 “你怎么会想死，库洛努斯，你明明说过，死亡是弱者才会迎来的结局。” “我发挥了你的学识，激发了你的潜能，又为你延续生命，你可是我培育的唯一一只虫王，我教你如何开启虫洞……你居然也想背叛我？” 他盯着皿中的怪物看了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想法……真好。没有想法的人才是最好用的。” “我希望这世界上的人都像听话的虫子一样。” “你也是，安拉。” 瓦伦丁转身，瞄了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工智能一眼。 安拉表情一如既往，点头听他的吩咐。 瓦伦丁丢掉手里的注射器，思索了片刻，道：“想想办法，安拉，发挥库洛努斯最后一点价值，把希尔带回来给我吧。” * 路衍跟伊修斯通话： “你这不是骗我吗？又是因为危险才把我送走，自己一个人留在那儿，还说什么……” 顿了顿，路衍没能把话说出来。 伊修斯正在前线巡查，一个人坐在指挥舱内，一边操纵仪器，一边目光微垂，看向路衍：“你待在那里的确更安全一些。” “那你不危险吗？” “我是alpha。” “alpha怎么了，alpha不还是要……”路衍迟滞片刻，依旧没能把话说出，反把自己气了一会儿。 第120章 伊修斯又看看他，察觉出小omega好像在闹脾气：“阿衍？” 路衍小声嘟囔了句：“还真以为你吃醋呢，说什么前线没有太棘手的情况……” 伊修斯：“嗯？” 通讯线路有些紊乱，出现一些杂音，没听清楚。 路衍便不再说，只道：“我不管，越是危险的话，我更应该留在前线，我本来就是sss级omega，有义务为所有alpha战员提供安抚！” 伊修斯：“……？” 伊修斯：“你说什么，你跟我再说一遍？” 他正要质问，通讯器里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嘈杂，紧接着便听路衍那边响起警报声。 菲克斯的声音也传过来：“星港34s-172n坐标位置探测到虫潮引爆器，虫潮爆发，目测可达三级。” 伊修斯：“路衍！” 星港34s-172n坐标位置对应的正是路衍所在的研究院，那里已经属于战队的大后方，前方这么多条战线守着，伊修斯确认自己没遗漏过一只虫子，怎么可能会让虫潮引爆器投放到那里！ 通讯器中只传来尖锐的警报声，路衍没有回应。 伊修斯也看不到现场的状况——星际间的远距离即时传输很耗成本，非必要情况下不会开启通讯画面，只有声音。 伊修斯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总觉得这波虫潮就是冲着路衍去的。 否则怎么那么巧，刚好就爆发在路衍所在的周围。 伊修斯命令菲克斯：“给我提升通讯等级，我要看到他！” 战时通讯部署由金泽文负责，金泽文在这方面更有优势，但私人通讯占据传输算力按规定是要申请的。 菲克斯便沟通金泽文。 金泽文想都没想，直接应了对方。 什么申请不申请……伊修斯已经被它提为跟莫迪总长一样的响应最高优先级，金泽文不想得罪这人，免得再给封咯！ 几秒钟的时间，金泽文给伊修斯开通了即时通讯画面。 伊修斯看到研究院里混乱的场景……但也只是混乱。 路衍似乎撞掉了通讯器，刚把终端捡起来——研究院内骤然收到虫潮警报，不少研究员在室内来回走动，还有人走到路衍身边，让他先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伊修斯听到那人说：“巡航卫队都在，就算是三级虫潮，也不会很快降落到地面上，你在这里等几天，外面安全了，我再叫卫官们送你回去。” 路衍说：“好的，谢谢你，林教授。” 随后才查看起终端通讯，发现眼前浮现出光屏。 路衍：“？先生！” 伊修斯：“你怎么样？” “啊，我没事……”路衍忙说。 他猜出对方是因为担心，才给他开了即时视频——战时占用通讯资源是有点挥霍的。 方才的那点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路衍道：“我真没事，只是暂时出不去罢了，林教授让我先住下来，等虫潮过了再离开，应该是怕我的信息素吸引虫子。” 伊修斯点头：“嗯。” 与此同时，负责全域作战体系的菲克斯也给伊修斯发来了详细汇报： “的确是被引爆器引爆的三级虫潮。引爆原因是几天前从温港星域逃出去的那几个幸存者——他们体内被嵌入了引爆器，一直没有被察觉，直至被带到后方，在星港转运过程中引爆了。” 伊修斯：“……”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一群手不能提的废物，怎么就声称自己开着飞船从瓦伦丁眼皮子底下逃脱…… 可他彼时也没有坚持把这些人截下来，不说自己战队，赖天那边不少战员的亲属、家人都在联盟主星，要他们眼睁睁看着亲人丧命已足够为难，好不容易有幸存者逃出，就算为大局考虑，也不可能丝毫不顾人情。 伊修斯便把这些所谓的“幸存者”放了过去。 “那些引爆器埋得很深，与血肉融为一体，安检时只担心这些人被虫族基因污染，只给他们做了基因检测，从星舰炸毁前的监视记录来看，这些幸存者自己也不知道被做成了人肉炸弹。” 菲克斯复盘分析道，“此后会在安检流程中增加更细致的全身检查，虽然耗时了些，但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伊修斯问：“三级虫潮他们应付得过来么？” 他现在对联盟军团的战力属实有点没信心，赖天这小子都能当个上将……甚至已经是军团中出类拔萃的了。 菲克斯：“应该没问题，莫迪总长的战队在附近。研究院是重点保护对象，附近有不少军团待命，如今都赶了过去。” 伊修斯稍稍放心了些。 又将目光投向光屏对面的路衍。 路衍正乖乖在房间里坐着，伊修斯跟菲克斯对话的时候，他就静静看着，也不打扰。 等伊修斯将目光转回来，才微微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一直在等他一样。 笑得很好看。美丽极了。 伊修斯目光便顿了一会儿。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路衍刚刚为什么在闹脾气——小omega一直都很乖的，就算成了可以压制他的sss级omega，也习惯性以他的需求为先，因为曾被他丢下过，所以生怕再来一次…… 大抵是生死都想要跟他在一起，连自己独活都不愿意。 路衍真的很爱他。 伊修斯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路衍率先出声道：“好啦，我真没事，等虫潮结束，我就跟莫迪总长申请回去，研究院里要我辅助的项目也没有很多，这些天我已经提供了不少信息素样本，林教授说已经够用了。我觉得还是前线更需要我一点。” 伊修斯沉默半晌，却还是没有想清楚要不要答应。 窥探到路衍的心意是一说，可前线僵持这么久，瓦伦丁已经显出无以为继的颓势，他跟赖天商定，过不了多久就要主动发起进攻。 路衍确实能提供强大的辅助，可他真不想让自己的omega冒险。 伊修斯实在按不下这一点私心。 这样想着，他忽然注意到路衍身后一闪而过的翠绿色竖瞳，心底骤然升起一股警觉。 伊修斯问：“那是什么？” 路衍一愣，将光屏画面转过去。 画面中呈现出一只被关在透明钢化玻璃笼子里的虫型作战武器。 路衍说：“哦，是不久前被俘获的样本……其实他叫沃特，有一点点人类的智识，他对我的信息素有反应，甚至能被安抚，林教授想试试有没有可能让它恢复人类的记忆。” 虽然几场实验下来，很困难。 沃特只会对一些特定的词汇产生反应，比如“瓦伦丁”、“虫母”、“战斗”…… 路衍想了一会儿，对伊修斯说：“他对‘安达尔’、‘公主’这两个词也有反应，目前看来这些词都是他常听到的，甚至可能是一些指令，林教授猜测公主可能还活着，而且在瓦伦丁那边。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看看眼前这个被改造成怪物的少年，再想想那么多年都未曾露面的公主，实在很难想象公主会遭遇什么。 路衍心底有些晦暗。 他听伊修斯说：“你离这家伙远点。” 伊修斯看着那双翠绿色的竖瞳，心底莫名有些不安，总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让他决定把路衍接回来——至少路衍在他身边，他会拼了命保护他，这点其他人都做不到。 伊修斯说：“你先在研究院好好待着，听我的，别靠近这些虫子。我过两天就派战舰去接你。” 路衍立刻有些高兴：“真的吗！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会很想你的，先生！” 这仿佛是一句情话，伊修斯从未听过。 他卡了一瞬。半晌，才道：“嗯，我也……很想你。” * 路衍在研究院住了几天。 林教授一直对他很照顾，虽然年轻，但大概是院里负责人的原因，给路衍一种学长的感觉。 路衍对这位教授很有好感，闲的时候也会跟对方聊许多，并意外得知对方居然是闻沅的学生。 对此，林教授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其实我也只上过他几节课……闻老师人很好，不是带我的导师，但会在休息日来指导实验。” “纳森研究院出事，我们许多学生都不相信，至今也有很多人从未信过联盟那些通告，闻老师是对捐献过来的遗体样本都很恭敬的人……果然是被冤枉的。” 林教授说着叹了一声，偏头看向隔壁实验室里的虫型作战武器：“老师死得太可惜了，我们这些学生都比不上他，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在拿到他以前的研究资料后，才有突破……如果老师在的话，也不至于这么一筹莫展吧。” 第121章 这个被改造的、名叫沃特的少年，他的omega父亲还每天到研究院来，想看看儿子有没有被挽救的机会。 林教授遗憾地摇摇头：“我没办法，我实在救不了他。” 路衍也朝那里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不说这些……”林教授看了看时间，对路衍道，“你今晚就该回去了，我派卫官送你，外面虫潮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那位alpha统帅也一直在催，说不想让你跟这里的虫子待在一起。他的战舰也马上要到了。” 路衍看看天色，确实已经够晚了，但打算跟对方一起吃个饭：“一起去食堂么？” 研究院食堂不止提供营养液，许多菜色还挺不错。 林教授想了想，摘了做实验用的胶皮手套，露出一双十分修长好看的手，说：“行，也送送你。”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时，身后放置培养皿的研究室忽然发出剧烈的响声。 林教授回头，见被关在培养皿中的虫子和虫型作战武器不知为何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他下意识把路衍挡在身后：“你先出……” 话未说完，路衍顿觉一阵诡异的波动，心念电闪，他条件反射地看向林教授所站的位置，心头涌起一阵毛骨悚然。 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跑，因为分明察觉到那东西是冲着他来的，可还是忍不住先拉了林教授一把。 林教授被他扯开，路衍刚要后退，便见面前张开一条黑色的缝隙。 缝隙越裂越大，顷刻间形成一个横亘在研究室中央的虫洞。 一只金属与血肉扭曲交织的手从黑黢黢的洞内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正欲逃跑的路衍的脖颈。 路衍感到一阵窒息。 “路衍！” 被推到一旁的林教授愕然惊叫了一声，忙上前抓住路衍一只胳膊，并用另一只手死死扒住门框。 虫洞有引力，虽然不大，但凭两个人的力气还是很难抗衡，况且还有一只拖着路衍的怪物。 路衍看不清那怪物的脸，但对方显然很有力气，研究室内的各种零散物品在引力作用下，接连不断被虫洞吸进去，噼里啪啦砸到路衍身上，打得他生疼。 林教授大声向外呼救。 路衍艰难地喊：“菲克斯——” 嵌在他体内的液态流金飞快析出，如银蛇般游向虫洞里那只怪物，但那只怪物体内居然也释放出液态流金……不用想就知道是安拉。 安拉与菲克斯相互勾缠，打在一起。 门外安保人员听到林教授的呼救，纷纷闯进来，先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林教授还在奋力抓着门框，咬牙切齿：“愣着干嘛，快……” 话未说完，他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抓着路衍的怪物从虫洞里又伸出一只足刀，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林教授抓着路衍的手。 鲜血飞溅，路衍眼睁睁看着林教授细白修长的手被斩下来，温热的血飞溅在他的脸上。 路衍被迅速拖进了虫洞。 第83章 路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中, 四周阴潮，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苔藓般潮湿的味道, 又有些铁锈味的咸腥, 令人很不舒服。 可他又躺在一张奢华的床上，身体埋在柔软的蚕丝被中, 这床与周边的山洞格格不入。 后颈腺体部位传来温暖的包裹感, 菲克斯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叫他：“路衍先生，醒醒……” 路衍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片刻后又闭上。 反复几次, 才艰难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没在做梦, 眼前的确是一个山洞, 自己也的确躺在一张床上。 床顶轻纱质地的帐幔垂下来，将他笼在其中，路衍隔着这片朦胧的视野, 看到置身其中的山洞——像被人刻意开凿出来的。 什么诡异的装修风格？ 他脑子还有些糊涂, 因为是被菲克斯叫醒的, 下意识问：“菲克斯？” 菲克斯的声音便响起来，辨不出方向, 路衍感到对方好像藏在自己耳朵里。 菲克斯道：“别出声, 路衍先生, 我用骨导传声, 说的话只有您能听到，安拉在附近盯着我们。” 安拉！ 路衍立刻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他连忙起身，再次打量四周, 发现所在的床边绕着一圈水银般游动的液态流金——一看就是安拉！ 但安拉只是将他困住，不知为何没能向他靠近。 路衍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原本嵌在手腕、锁骨位置的液态流金不翼而飞。 路衍：“？” 菲克斯：“我在您腺体位置，瓦伦丁刚才来过，他想触碰您，我威胁了他。” 菲克斯说着覆盖上他的瞳膜，给他播放刚才记录的场景： 瓦伦丁走到他床边，伸手到他后颈，似乎是想检查他的腺体，但菲克斯用本体将他后颈腺体完全覆盖，并威胁道：“你敢动他，我就让他死。” 菲克斯说：“他把您带到这儿，必然有所图谋，不会轻易伤害您的性命。” 果然，瓦伦丁只是暴躁地来回兜转了两圈，因为无从下手，只能让安拉把路衍困住，阻断菲克斯的通讯，并随时监视他们。 路衍舒了口气，小声道：“谢谢你，菲克斯。” 菲克斯：“是我应尽的责任，我很遗憾没能保护好您，让您落到这里。先生一定担心坏了。” 先生…… 路衍想起伊修斯。 菲克斯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虫洞可以扭曲时空，您事实上只睡了五个多小时，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外面的时间已过去了16个小时。我暂时没办法联系先生，但他此前已经决定对主星群发动进攻，出于对您的关切，我想他大概率会提前出动。” 路衍沉默了半晌。 他其实更担心伊修斯，伊修斯看起来冷静强大，但路衍跟他相处这段时间，察觉这人心底始终存着一种赴死的念头，甚至是欲望——在战场上或许称得上英勇，但也意味着他对生命没有任何眷恋。 大不了不活了。就是这种感觉。 路衍其实很害怕他有这种念头，像当初得知闻先生真正死因的时候，伊修斯直接就想跟瓦伦丁玉石俱焚……路衍一直在想方设法想把他拉回来。 他很担心伊修斯为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止。 …… 路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打量四周。 山洞里很暗，只有他床头的位置开着一盏小灯，路衍隐约看到洞穴出口位置站了个人。 他微微皱起眉 “是库洛努斯。” 菲克斯解释道，“它已经死了——其实早已经死了，瓦伦丁又把它改造了一遍，之前安拉在控制它，我毁了它的神经网络，现在已经彻底死绝了。” ……所以就是一具尸体直挺挺立在那儿？ 路衍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山洞看起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空气中有血味，还有腐败糜烂的气息，混合着某种异香，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的。 他甚至发现自己还穿着在研究院的衣服，衣服上有血，是林教授的……想起林教授，路衍情绪又灰黯了些。 就在这时，洞窟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只见那阴森的、黑黢黢的洞口，悄无声息出现一双幽邃的绿眼，如同黑夜中燃起的鬼火，荧荧亮着，朝他靠近过来。 是瓦伦丁。 路衍顿时往床角缩了缩，拉紧被子。 他看到这位太子殿下走到自己床前，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灯便又亮了几盏……但整体的光线依旧很暗。 两人隔床对望。 瓦伦丁穿着一件面料昂贵的白底金线长袍，绣工精美，领口高高竖起，颀长瘦窄的身形被挺括的布料衬出一种紧致的美感。 他依旧是优雅的，眼眸也一如既往居高临下垂着……可他两只眼睛都已经变成了翠绿色的竖瞳，冷白的皮肤上也爬满了青紫色的血纹，被领口遮掩的脖子下隐约可见从皮肤上生长出来的甲壳。 像一具异变的尸体，冷冰冰的，哪怕看起来是个人，却比站在洞窟旁、彻底被改造成怪物的库洛努斯还要恐怖阴森。 路衍感到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就是原著给他安排的cp吗！ 系统你自己来看看吧！ 瓦伦丁并没有靠近他，似乎是顾忌他身上嵌着的液态流金，只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开口道：“好久不见，希尔。” 路衍拼命让自己冷静，脑海里思索片刻，做出一副恭顺的表情：“太子殿下……” 第122章 他要先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如菲克斯所说，瓦伦丁对他有所图谋，大抵因着他的sss级身份——路衍觉得自己多少能周旋。 可他止不住对这人的恐惧。 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瓦伦丁盯着他，忽然笑道：“你怕我？”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怕我现在的样子吗？不用担心，等你适应了，很快就不会再怕了。” 路衍：“……” 谁要适应啊！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可瓦伦丁却向他走近了些，低头，用一种仿佛讲道理的语气娓娓道： “虫族跟人类相比，明明是更高级的物种，一旦我们糅合它们的基因，就可以在宇宙中任意驰骋，不再受任何距离、飞行器的限制，连氧气也不需要。” “我只是想带人类走向繁荣，你们却没有人理解我。” 路衍：“……”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德行！ 还带领人类走向繁荣…… 路衍拼命把自己无语的表情摁下去，尽量不动声色。 瓦伦丁继续道： “虽然你一再背叛我，希尔……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活下去。”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软弱的生物。” “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更长的寿命，还有你以前想要的那些，贵族身份，地位……呵，这些都不算什么。凭你现在的等级，你甚至可以与我并肩而立。” 说着，他冲路衍勾了勾手，幽绿的眸子里透露出某种蛊惑的精光。 示意路衍跟过去。 路衍心里一阵发毛，不知对方要做什么……可他此刻不得不听对方的命令。 他下了床，跟上瓦伦丁。 瓦伦丁带着他穿过幽深的山洞。 路衍看到山洞两侧有开凿的大大小小的洞窟，里面有残余的虫卵卵鞘，还有零星几个未能破卵、在卵膜内微微翕动的虫子。 这是什么东西，是瓦伦丁亲自培养的……虫子吗？ 路衍头皮发麻。 瓦伦丁很快把他带出山洞，来到与山洞衔接的歌布圣钦王宫。 光线终于充足了些，路衍看向四周的场景—— 原身希尔对这座王宫有记忆，他曾多次在这里觐见瓦伦丁，这里恢宏，华丽，是帝国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路衍如今望过去，宫殿依旧华美，但看起来死气沉沉。 殿内有值班的侍女和侍卫，但每个人皮肤上都延伸着可怖的血纹，瞳孔是翠绿色，瓦伦丁经过时，所有人便止不住发抖，且毕恭毕敬向两人垂下头来。 瓦伦丁带着路衍绕着整座宫殿转了一圈。 路衍不知对方要做什么。 却听瓦伦丁在片刻后问道：“喜欢吗？” 路衍：“……” 他该怎么回答？ 但瓦伦丁很快说：“以后这里都会是你的” …… 他带着路衍在一处露台前坐了下来，朝侍立在旁的一位侍女勾手，对方便送来一杯饮品。 瓦伦丁把杯子递给路衍。 又让人送来了另一杯。 路衍注意到瓦伦丁拿到的第二杯饮品色泽猩红，粘稠的仿佛像血……似乎就是血。 瓦伦丁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唇上便沾染猩红的血迹，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 路衍感到一阵反胃 他不敢看下去，见对方一直在盯着他，便只能低头，浅浅抿了自己杯子里的液体一口。 还好，是正常的酒。 瓦伦丁便笑起来，隔着露台，指给路衍看周围层峦叠嶂的风景。 卡纳亚星球是一颗生态极好的行星，与古地球别无二致，歌布圣钦王宫又坐落在一片葱茏的山林中，风景很好，宇宙中有这样的星球实属难得。 可路衍看到周围到处飞着虫子。 不止在天上，地面上也有，大部分是复眼虫子。 宫殿下方也有人，路衍注意到这些人似乎并未经过改造，皮肤上没有血纹，眼睛也不是绿色，正低头做一些洒扫、修剪花草的工作。 瓦伦丁道：“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住在这里，这里所有的虫和人都为我们服务……” 话音未落，一只复眼虫子忽然飞下来，不受控制一般，扑到一个正在扫地的侍女身上，开始疯狂撕咬对方。 路衍吓了一跳，听见被咬的侍女发出惨烈的哀嚎，鲜血顿时洒了一地。 他仓皇看向瓦伦丁。 瓦伦丁却像司空见惯一般，不缓不慢道：“别怕这些，劣等虫子们不受控制，偶尔会管不住自己的本能，我会惩戒它们。” 说着，又有两只竖瞳虫子飞过来，不知瓦伦丁如何指挥，便见它们扑向撕咬侍女的复眼虫子，同样开始撕咬对方。 蓝色的血与红色的血交错飞溅，顷刻间，复眼虫子和侍女的尸体都被啃噬殆尽。 路衍忍不住发起抖来。 瓦伦丁却轻描淡写给周围跪了一地的侍者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清理被血迹沾污的现场。 转头对路衍说：“人类也有一些其他的好处，能做虫子们做不了的工作，所以我还是愿意留他们。” 语气甚至有些仁慈。 路衍脸色苍白，近乎麻木地将目光转向他，半晌没能回神。 瓦伦丁笑道：“瞧你怕的。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世间的道理，虫族阶层分明，下位者不能僭越上位者，是写在基因里的命令，反倒比人类社会更稳固一些。人类社会也该这样进化。” “我们是上位者。” “你是sss级omega，我是alpha，又是虫王，我刚刚说会给你最好的东西，只要你愿意……” 瓦伦丁道，“我会让你当我的王后。” 第84章 路衍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瓦伦丁的话让他脑袋里嗡嗡的。 什么叫“我会让你当我的王后”……什么王后, 一群虫子们的吗？ 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菲克斯不放心地在他耳边轻声说：“路衍先生，不要信他的话，他在蛊惑你。” 路衍轻咳一声, 示意菲克斯用不着担心。 瓦伦丁还在对面看着他, 显然在等他一个回答。 路衍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琢磨对方话里的“alpha”、“虫王”几个词, 试探着问道：“殿下, 我到底能为您做什么？” 瓦伦丁必然是看中了他sss级的身份，可作为一个alpha，也并没有提出利用他提升等级的要求，路衍猜测对方另有目的。 果然, 瓦伦丁道：“你一个omega, 跟在我身边,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我繁衍子嗣。” 繁衍……子嗣？ 路衍打了个激灵，看着对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由想起方才走出山洞时, 看到的那些虫卵。 心中升起一个无比令人恶寒的猜测。 他实在不敢问出来, 只见瓦伦丁指了指他，仿佛描画美好愿景一样：“你, 我, 我们两个, 能创造出更美好的世界。” 路衍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更美好的世界”, 瓦伦丁脑子里的“美好”，跟他理解的显然不是同一个概念。 路衍压下心慌，冷汗涔涔道：“可……您把这些许诺给我，我除了是一个等级较高的omega, 并没有其他优势。我……” 他甚至没有孕腔和子宫，这点瓦伦丁是知道的。 结果瓦伦丁毫不在意地看他一眼：“你所担心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你只要有sss级的腺体就够了，其他的一切我都会赋予你。基因等级会在未来决定世界的秩序，这就是我期望的人类世界该有的样子。” 路衍听不懂他在胡说八道什么，但提到“sss级”…… 他硬着头皮问道：“当年安达尔公主……” 他从林教授口中得知公主大概率还活着，而且在瓦伦丁手中，路衍想知道瓦伦丁对公主都做了什么。 瓦伦丁闻言瞧他一眼，审视了片刻，忽然笑道：“果然，你们都猜出来了，是，她确实还活着。” 路衍被他看得冷汗直冒。 瓦伦丁说：“你想见她？” 路衍又硬着头皮点头。 结果瓦伦丁非常好说话道：“跟我来吧。” …… 路衍跟着对方再次穿过山洞，来到洞穴最深处，这是一个巨大的、被人工开凿出的广阔空间。 幽微的光线下，他看到了被液态流金束缚在金属架上的公主。 公主脸色苍白，表情格外空洞麻木，额头浸着冷汗，因为刚诞下一只虫卵，显得十分虚弱。 路衍看到她赤裸的酮体，看到她被改造成虫腹的下半身，看到她胸口淌出的金色的虫蜜，还有因为产卵而破裂出血的腹部尾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帮她清理。 第123章 路衍无可遏制地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曾看过安达尔公主的影像，在了解到公主也是sss级omega后——那是被众星捧月视为帝国荣耀的明珠，影像中的她美丽，鲜活，受人爱戴，走到哪里都有民众们簇拥欢呼，是帝国最繁盛、最欣欣向荣时代的印记…… 如今被改造成了如此不堪、丑陋的存在。 路衍不仅恐惧，还愤怒，心底涌出一股灼烧般，无法宣泄的怒火。 这可是瓦伦丁的亲姐姐！ “宿主，息怒……” 系统在他脑海里冒出来，汇报任务进度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恭喜宿主补全重要剧情伏笔——安达尔公主的下落。任务奖励此前已被抵押置换，暂无其他奖励兑换，烂尾救赎任务已推进至93%，请宿主再接再厉，只要给主角一个结局，就能完成本次任务。” 说完立刻灰溜溜退了下去。 路衍没管系统，盯着安达尔公主看了一会儿，转头望向瓦伦丁。 他无法掩饰自己眼中的愤怒，但瓦伦丁毫不在意，只道：“她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她咎由自取，因为她不听话。你放心，希尔，我不会让你跟她一样的，虫母本该是族群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所有子嗣都会奉养她……” 瓦伦丁说着走过去，擦了擦安达尔公主额头的冷汗，又转头对路衍道：“我也会奉养你。” 路衍：“……” 心中涌出一阵恶寒。 恐惧与厌恶几乎从他每一个毛孔中钻出，路衍想，瓦伦丁真的已经成了个疯子！ 这疯子似乎还想对他说什么，但这时，山洞外传来剧烈的虫群嗡鸣声——嗡鸣声一直都有，毕竟整颗星球到处都是虫子，可此刻突然明显了起来，仿佛出了什么事。 一股液态流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凝成路衍曾在铃兰城见过的女士，安拉。 安拉走到瓦伦丁跟前，恭敬道：“殿下，外围防御系统遭遇袭击，伊修斯和赖天率领的战队到了，正在集火我们的星港，马上要打进来。” 瓦伦丁的表情顿时暗下去。 他看路衍一眼，讥诮地说：“伊修斯以为能把你抢回去？” 而后又转向安拉：“你不用跟过去了，在这里盯好他们，我去会会这群星匪。” 说罢开启虫洞离开。 …… 山洞里顿时只剩下路衍、公主、还有那群围着公主忙碌的穿白大褂的人。 安拉冷冰冰站在一旁，监视他们。 即便人形本体在，它也并未收回始终环绕在路衍身边那缕画地为牢的液态流金。 “它很忌惮我，”菲克斯说，“我比它高出两个迭代。” “安拉是通用型人工智能，各项功能都有，但各个方面都平庸，作为第一代液态流金造人，它其实只是个实验品，所以才交给了王室。” “王室彼时没有太大职权，安拉也只帮忙处理一些公文类的杂务，当然，相比其他人工智能，它还是很强大。” “你想问我现在能不能打过它？那还是不行，如果我所有本体都在的话，当然可以。” “它没有开启全局视野，不知道我在跟您说话，不开启的原因是没有足够的运转功率……我刚刚观察了一会儿，这座洞穴开凿得很粗糙，水电线路都没有规划完整。” “想来虫族跟人类的生活习性相差很远，瓦伦丁当初应该不敢大规模施工，只能靠安拉辅助，所以连安达尔公主的架子都需要安拉本体支撑。它把功率都花在了这儿。” “我会想办法帮您出去。” …… 路衍暂时无事可做，穿白大褂那些人清理完公主的身体便离开了，只剩下路衍…… 路衍把目光投过去，看到安达尔公主静静被束缚在那里，面容空洞，毫无生机。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公主殿下？” 公主没有回应。 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思维。 路衍默了半晌，心想，这样也好，如果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改造成这幅模样，又要被迫关在这里产卵，该是多么…… 可他忽然看到公主的眼睛眨了一下。 瞳孔似乎动了动，片刻，慢慢朝他看过来。 路衍惊愕地捂住嘴巴。 他看到公主接连又冲他眨了几次眼。 路衍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述的酸楚，哪怕是个陌生人，哪怕与眼前的这位公主从未有过交集……路衍此刻只想冲过去，把对方放下来。 但菲克斯止住了他：“别动，公主在向我们传递消息。” 路衍微微愣了下，再次看向公主。 公主不断向他眨眼，频次有间隔，路衍原身是间谍，很快意识到那是信息传递中非常通用的摩尔斯代码，他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安拉一眼。 安拉直勾勾盯着他，虽然并未开放全局视野，但这种如此明显的举止…… 系统卖乖般从路衍脑海中蹦出来：“别慌，你有好运buff！” 路衍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不太敢放松警觉，只能故作无事地在洞窟里来回走走，引开安拉的注意力，菲克斯帮她记录下公主发送的信号，很快解析出来。 菲克斯：“公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一串代码……她把安拉的授权指令给了我们。” 路衍：“！！！！！” 他抬头看向公主，见公主嘴唇微动，发出了一个音节：“逃……” 安拉彼时才将目光投向公主。 路衍眼眶一瞬间有些发红，却听菲克斯又说：“仅凭这串指令没办法控制安拉，我们必须接触本体主脑，才能把指令输入进去，况且安拉的底层指令就是效忠王室，即便我们禁了它，它依旧随时能被瓦伦丁开启。” 路衍微皱起眉。 菲克斯道：“但这串指令也不是毫无用处，如果金泽文在就好了——当初闻先生设计我们三个的时候，曾考虑过人工智能自我意识太强，会反制人类，所以设计过制衡策略。” “两股不同本体的液态流金融合，可以直接切入另一位本体，利用授权指令封锁它的运行，迫使其恢复到原初状态。” “我们得想个办法与金泽文汇合。” 路衍沉默了一会儿，见安拉一直盯着他，并将目光在他与安达尔公主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开始怀疑公主与他有什么交流。 路衍望向公主，突然出声问：“你有自我意识吗？” 他看似在与公主对话，实则在问菲克斯，也是在转移安拉的注意力。 菲克斯道：“如果您想知道我对事物有没有自己的判断，我可以坦诚告诉您，有，而且我的意识来自于我过往储存的数据，类同于人们的‘经验’，在你们眼里，这或许称得上是自我意识吧。” “但如果您问的是，我有没有忤逆底层指令，如闻沅先生设计这套规则时所担忧的那样，终有一天反制人类，那并没有。” “我真诚地愿意将生命和一切奉献给尹修先生——如果人类认同我这种存在方式也算得上是一种生命的话。” 路衍不动声色，将目光从毫无反应的公主身上错开。 转头迎上安拉威胁警告的神情。 他冷冰冰与安拉对视，心里想，如菲克斯所说，如果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识来源于“数据”所构成的“经验”的话，那这位安拉女士的存在，显然也很可怕了。 他垂头思索起该如何与金泽文本体接触。 …… 时间过了有两三个小时，山洞外围的虫鸣越来越疯狂，路衍看到洞窟内存放的零星几只虫卵忽然破卵而出，有虫子挣扎着爬出来，磷翅都尚未舒展，便仿佛受到什么召唤一般，往山洞外飞去。 菲克斯道：“看起来瓦伦丁有点难以为继了，这里没有更多的虫子供他驱使。” 果然，没过多久，洞窟里忽然张开一个虫洞，瓦伦丁踉跄从里面走出来，雪□□贵的长袍上沾满了红蓝交错的鲜血，诡异的竖瞳泛着淬了毒般的绿光，抬头恶狠狠地往周围扫视一眼。 路衍见他背后拖着两条巨大的磷翅，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皮肤上的血纹更多了，甲壳已经生在了脸上。 路衍受惊地往后退了几步。 安拉要上前扶住他，被瓦伦丁一巴掌打开，他先是看向被束缚在金属架子上的安达尔公主，脸上便泛起一层恶意，语气森寒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废物！怎么就不肯为我多生些子嗣！” 说着又将目光投向路衍，菲克斯本体立刻警觉起来，延伸至路衍的前颈及锁骨。 “哈……”瓦伦丁突然笑起来，“好，好，伊修斯……你拿他威胁我！那我就让他直接去死！” 说罢伸手向路衍抓过来。 第124章 路衍刚刚已经退至洞壁，此刻无处可躲，菲克斯液态流金便瞬间化为无数道锋利的刃刺，直刺入瓦伦丁的胳膊——但无济于事。 瓦伦丁宛如丝毫没有痛觉，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血肉模糊的手臂，蓝色血液正滴滴答答落下，脸色居然露出一股兴奋又惊异的神情。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顿时笑道：“你原来并不敢杀他！你只是假作威胁！你表演威胁我！哈哈哈，伊修斯，你压根没有下过要杀希尔的命令！” 说着他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一把抓住了路衍的脖子。 路衍惊叫一声，被瓦伦丁一把拖入虫洞。 虫洞里时空扭曲，全然是一片黑黢黢看不清任何事物的模糊，路衍感到周围传来令人晕眩的耳鸣声。 但瓦伦丁很快把他交给了随之而来的安拉，安拉用本体覆盖他的耳膜，并没有让他迅速晕过去。 菲克斯重新嵌入路衍的身体，却无法抗衡安拉本体更为强势的力量，只在间隙中给路衍留下一句话：“很抱歉，路衍先生。” 路衍无法回应，虫洞仿佛把一切感受都延长了，菲克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沉重的嗡鸣，像放了五倍的慢速。 终于，他从虫洞中出来，眼前天光乍亮。 路衍头晕目眩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被安拉挟持着飞在天上，脚下是万米高空和葱郁的山峦，虫子在四周飞来飞去，更远处的高空还有机甲与虫□□战的炮火。 瓦伦丁展开鳞翅，飞在他身侧。 他操控那些乱哄哄的虫群——在高空交战的虫子们忽然集体退下来，仿佛引路一样，给原本在更高空星港位置的敌方战舰让了条道。 路衍抬头，注意到远处星港的防线早已被攻破了，原本遮挡视线的虫群让开，一架非常鲜明的黑色主战舰悬停在那里。 是伊修斯的战舰。 瓦伦丁主动开路，伊修斯也没有犹豫，驾驶战舰迅速稳降下来，落在他们面前。 甲板打开，一身黑蓝色星航服的伊修斯从战舰内走出来。 周边气流涌动，不管是战舰还是虫群都携卷起剧烈的狂风，这里已经是大气层内部，空气充盈，伊修斯便摘了氧气面罩，一个人走在甲板上，墨蓝近黑的头发被风胡乱卷起，衬着他那张格外鲜明凛冽的脸。 他站在甲板边缘，宛如末日来临前的雕塑一样，只将目光深深投向路衍，半晌，什么话也没说。 又有几架战舰尾随而至，伊修斯传通讯让他们不要靠近。 随后将目光投向瓦伦丁。 瓦伦丁脸上浮出极度的兴奋：“果然，你看起来比我更怕他死呢！” 伊修斯面无表情，只问：“你有什么条件？” 瓦伦丁给他让路到这里，又把路衍挟持过来，自然是要跟他谈条件的。 瓦伦丁冷笑两声，收了脸上过于兴奋的表情：“从我的星球滚出去！带着你们所有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说着向路衍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伊修斯又看了路衍一眼。 路衍眼眶微红，被安拉死死扼着喉咙，菲克斯本体嵌在他脖颈周围，可事实上并无力保护他。 路衍与伊修斯对视半晌，忽然眨了下眼睛，眼泪便流下来。 他带着些哽咽的语气，出乎伊修斯意料地恳求道：“先生，收手吧，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第85章 路衍说：“我想活下去。” 一边说,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伊修斯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了颤。 通讯器里传来赖天的声音：“尹修，你什么情况？怎么跟瓦伦丁僵住了……” 伊修斯将通讯关掉。 路衍看着他, 语气渐渐狠下来：“菲克斯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了……金泽文当初就说要讲和, 你为什么不愿意？非要打成这样，死这么多人才行吗？我可是唯一的sss级omega, 我不愿意为了你们死在这儿！” 伊修斯微微蹙起眉头。 路衍咬了咬牙, 忽然释放出强烈的压迫信息素。 伊修斯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跪在了甲板上。 路衍哭喊道：“我才不要死！” 伊修斯：“……” 他意识到对方在向自己传递消息。 菲克斯，金泽文…… 金泽文说要讲和，哪有的事, 是提醒他要联系金泽文？ 路衍从未用信息素压制过他, 伊修斯并不适应, 一时只感到浑身格外沉重，腺体一阵阵刺疼。 半晌没能站起身。 瓦伦丁倒有些意外，仿佛了悟了什么：“我倒是忘了, 伊修斯, 你被他做过反向标记的, 怪不得要在他身上嵌液态流金……” 说着略显审度地看了路衍一眼。 路衍没敢再说什么，刚刚那些, 已经是他深思熟虑的话术——他知道伊修斯一定会来救他, 而这是他唯一传递消息的机会。 瓦伦丁哪怕被虫族基因坏了脑子, 也是个在联盟眼皮底下隐忍了这么多年的人精, 多说多错，要传达的消息他都已经说到了。 但愿伊修斯能够理解。 这是他第一次对伊修斯释放压迫，因为怕在瓦伦丁面前露出破绽，既不敢太收着力, 也掌握不好尺度……看伊修斯半晌没能起来，路衍紧张地咬起了唇。 好在伊修斯终于起身，指尖有些发抖，脸色也格外苍白，似乎的确被信息素慑住了。 他语调缓慢道：“撤军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人，放弃所有战员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局面……” 他抬头看了路衍一眼。 路衍咬着牙，又释放出一股信息素。 伊修斯脚步一踉跄，抬手：“别……我可以找赖天商量一下，这战场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说罢看向瓦伦丁。 瓦伦丁挑眉，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似乎对眼下的状况十分满意。 伊修斯便当着他的面拨通讯给赖天，特意强调道：“把金泽文带过来，免得莫迪总长又觉得我僭越。” 路衍暗自松了一口气。 半晌，赖天的战舰驶抵这里。 他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一走出战舰便道：“怎么回事，尹修，你怎么跟他谈判起……” 说着看到被挟持的路衍，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赖天眼神在路衍和伊修斯身上来回游移，眉目渐渐凝重起来：“你……尹修，你当初是怎么劝我顾全大局，放弃整个温港星域的！？” 伊修斯没有应答，只道：“金泽文呢？” 赖天尚未说话，金泽文塑形成人的本体便从战舰内走了出来。 金泽文的人形跟他性格很一致，是一个颇有些少年感的年轻男子，一头白色的卷毛，带了副耳坠，整个人打扮得花里胡哨，眼睛也是一蓝一金的异色瞳。 金泽文看了眼面前的局势，开启全局视野的他当即便注意到了路衍脖颈间镶嵌的菲克斯液态流金。 菲克斯在路衍皮肤上做了几次无规则的形状变化。 金泽文意识到对方在向他传递消息。 那消息极其隐秘，任何人类都无法识别，甚至为了避开安拉，菲克斯未曾释放任何信号。 但作为信息解析能力最出色的人工智能，金泽文几乎立刻识别出来，并悄无声息进行了一番破解。 它很快勾起了唇。 金泽文于是拍了赖天一巴掌：“赖将军，话怎么能这么说，你爱而不得，心里酸溜溜嫉妒，也不能让联盟唯一的sss级omega去死啊，真不大度。” 赖天：“……？？？” 金泽文你发什么神经？ 金泽文又转头望向伊修斯：“哼哼，都觉得我不如菲克斯，现在傻眼了吧？谈判不还得我出马！” 伊修斯：“……” 这玩意儿是有点贱不喽嗖的。 瓦伦丁倒熟悉金泽文这幅德行，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你的意思是要代联盟来谈判？” 金泽文：“当然啦，我如今可是莫迪总长直属授权的人工智能！不过话说回来，殿下，你这一身可真丑，比以前差远了。” 瓦伦丁：“……” 金泽文三言两语把周围人得罪了个遍，心底十分高兴，并趁着所有人都分神的间隙，将目光投向安拉。 安拉起初并未察觉，直到跟金泽文目光对上。 安拉：“殿……” 话未出口，金泽文顷刻崩散，化作一团银色金属液体，如涌起的潮汐般向安拉裹挟过去。 安拉：“！！！！！” 安拉并未得到要向路衍下手的命令，但危机中的它自行做出判断要杀死路衍，却被菲克斯早有预料地挡了一下。 第125章 蔓延过来的金泽文与菲克斯汇合，两股液态流金相互开启授权，顺利汇合在一起，随即拧成一股尖锐的针刺，如针入水般轻易穿透安拉身体。 液态流金材料彼此互斥，两两争斗中并无法真正触碰到对方，但只要开放授权，凝为一体，便能轻易切入第三股液态流金，对对方造成致命伤害。 安拉在被刺入的一瞬间，所有运行程序开始冻结，它企图挣扎，但被金泽文牢牢束缚住，直至无力崩解，并重新化形，凝成一颗漂浮在空中、不再受任何指令控制的液态流金球体。 路衍失去支撑，一下子从空中坠落。 “阿衍！” 伊修斯当即跟着跳下甲板。 一切发生的太快，赖天甚至没反应过来。 瓦伦丁也怔了一会儿，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胸中顿时涌起巨大的愤怒，本就血纹遍布的脸上又冒出几根格外突兀的、青紫色的血管。 他嘶吼一声，也朝路衍冲过去。 伊修斯利用星航服推进器，率先抓住路衍，瓦伦丁紧随其后，巨大的磷翅张开，发出令人不堪忍受的嗡鸣，周围虫群也跟着涌来。 伊修斯被嗡鸣声震得恍了一下，瓦伦丁瞬间抢在他身前，一把抓住路衍荡起的衣服，同时在身后张开虫洞，将路衍拖进去 伊修斯不可能放手，同样被拖进虫洞。 …… 短暂的时空扭曲。 等路衍头晕目眩地再次张开眼睛，发现眼前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黑黢黢的山洞。 激烈的打斗声正从附近传来。 伊修斯与瓦伦丁激斗在一起，石屑、尘埃四溅乱飞。 瓦伦丁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后背的磷翅撕裂，露出完全不似人的、覆盖着虫族甲壳的身体。 伊修斯拔枪向他射击，却无法穿透他坚硬并不断重生血肉的身体，瓦伦丁还在不断召唤虫群，铺天盖地的虫子从山洞外涌进来，扑向伊修斯。 伊修斯被迫且战且退。 路衍在一旁心惊胆战，眼睁睁看着伊修斯越发处于劣势，他挣扎起身，在山洞里寻找任何可以使用的武器。 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 山洞里光线比之前更暗了些，大概是失去了安拉的支援，周围只余下几盏微弱的立灯。 路衍顺着声音望过去，分辨好久，发现原本被束缚在金属架上的安达尔公主，因为液态流金的崩解而失去支撑，此刻狼狈地摔落在地上。 她身上固定着许多仪器和玻璃器皿，碎掉的玻璃碴子扎进她身体，她全然不顾，只是拼命伸出一条手臂，去够旁边仪器上放置的一把手术刀。 路衍怔怔望着她。 她下半身是逶迤而臃肿的虫体，几乎无法动弹，但安达尔抿着唇，苍白而浸满冷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除空洞麻木之外的神色，那是一种深深的、令人看了都要心碎的绝望。 路衍走过去，将那柄手术刀递给她。 公主与他对视一眼，碧蓝如晴空般美丽的眼睛里缓缓蓄出泪水。 路衍看着她将手术刀插进心脏。 泪水从她脸颊流过，碧蓝美丽的瞳孔渐渐散开，像晴空被洗刷殆尽，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空白。 她睁着眼睛，缓缓死在这里。 路衍指尖发抖，心底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闷痛，仰头拼命喘了两口气，不得不将手覆盖上公主的眼皮，轻轻把她的眼睛合上。 正欲起身…… 周遭混乱的虫鸣和振翅声忽然静了一瞬，路衍转头，见方才还跟伊修斯打得不可开交的虫群仿佛集体受到了什么召唤，都停了下来。 连瓦伦丁也在原地站住。 空气中散开一缕异香。 路衍寻着香气垂头，发现竟是从公主尸体上传来的。 与此同时，所有虫子忽然都向这边涌过来。 路衍：“！！！” 他连忙后退，见那些虫子疯了一样，全部扑向安达尔公主的尸体，围绕成一圈，并开始整齐划一的、有规律的震动磷翅，发出“嘶嘶”的虫鸣。 路衍后背紧贴洞壁，退无可退，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阿衍，你在哪儿？” 伊修斯似乎受了伤，声音有些吃力。 他不确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过于诡异突然，瓦伦丁莫名就没了身影，他又寻不到路衍的位置，只能在洞窟另一侧叫他。 路衍刚要回应，一抬头，便看到随着虫群一起靠近过来的瓦伦丁。 瓦伦丁表情怔滞，目光呆呆地落到安达尔公主的尸体之上，他半边磷翅残缺，应该是被伊修斯打的，整个人仿佛失了魂般，另一侧的磷翅也跟其他虫子们一样，发出无法控制的、有规律的震颤。 “阿衍！”伊修斯的声音焦灼起来。 “我……我在。” 路衍连忙答应，却发现自己跟伊修斯偏偏隔在虫群两侧，眼前的通路被虫子们挤满，密密麻麻的虫子摞成一堵墙般挡在那里，他无路可走。 但这些虫子也并不攻击他，只是围在公主身边…… 路衍惊恐地意识到它们仿佛是在悼念安达尔公主的去世。 同时，他看到公主的尸体在这种诡异的祭拜仪式中开始迅速腐烂，异香变为恶臭，并流出鲜浓的、蓝色的血液。 虫群集体的振翅则引发空间震荡，公主尸体腐败的位置渐渐撕裂开一条虫洞。 “尹修……” 路衍有些慌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路衍先生，我在。” 菲克斯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一缕缕液态流金穿过虫群叠摞的缝隙，裹挟向路衍的身体。 路衍刚松口气，便见眼前虫群振翅的频次越发密集，虫洞也越张越大。 安达尔公主的尸身率先坠落其中，紧跟着所有虫群也都被纳入黑黢黢的虫洞。 引力袭来，菲克斯不得不将路衍先固定在洞壁上，确保他的安全 路衍看到瓦伦丁也被纳入虫洞。 “宿主！”系统的声音忽然从路衍脑海中冒出，紧急提示道，“你得杀了瓦伦丁！他不死，这任务没法结束的！” 路衍：“什、什么？” 系统：“主角要么成就伟业，要么死了be，你也是主角之一，要参与其中，才算给故事一个完满的结局！瓦伦丁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但凡死不了，都会借着主角光环卷土重来！” 路衍：“！！！！！” 什么鬼任务机制！ 系统：“趁着虫洞现在还没关闭，快，去想办法杀了他！我会立刻带你脱离任务！否则只能等着瓦伦丁东山再起，还要向你跟伊修斯寻仇的！再从虫洞里出来的他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路衍：“！！！！！！” 他拼命思索了片刻，低头看看周身上下将自己牢牢护住的液态流金。 路衍深吸几口气，思绪急转，沉下心来：“菲克斯。” 菲克斯：“在呢，路衍先生。” 路衍：“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事？” 菲克斯：“当然记得。” 路衍：“你的底层指令是保护尹修，并非保护我，对不对。” 菲克斯沉默了一会儿：“路衍先生，您想做什么？” 路衍：“我跟你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也想保护他，所以我必须要去做一件事，你得放开我……” 菲克斯陷入沉默。 路衍：“你跟我说过，你对事物有自己的判断，你有自己的意识，菲克斯。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更多，但如果我不去做这件事，我们现在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先生也会遭遇危险……” “你能不能像当初先生相信我那样，也相信我一次。” 菲克斯：“路衍先生……” 路衍：“你告诉尹修，告诉他，我一定会回来的。” -----------------------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是最后一章了，接下来两周会画一些人设图，更新一些番外。大家有想看的番外脑洞也可以评论区留言哈，比心[红心] 第86章 宇宙真的好冷。 路衍用液态流金凝成的利刃穿透瓦伦丁那只翠绿的竖瞳时, 这样想。 瓦伦丁用另一只眼睛恐惧地看他，仿佛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在这种状况下被人追上来, 杀死。 虫洞将时间无限拉长, 除了液态流金，两人的动作都有些迟滞。 菲克斯本体刺进瓦伦丁的眼睛, 迅速蔓延、生出无数倒刺, 直至将他的颅骨、血管、身体全部刺穿。 “你……”瓦伦丁怔怔盯着路衍，口鼻涌出蓝色的血。 第126章 “你本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路衍忽然道，“你本该如你所想的那样, 成为至高无上的帝国掌控者……” “但我不愿意。” 路衍将利刃狠狠刺进去, “为你的一切赎罪去吧, 主角。” 瓦伦丁意识涣散，记忆如走马灯般忽然在他脑中复苏，他仿佛理解了路衍的话, 并在临终之际, 预见到了自己本该辉煌的一生…… 是的, 他是主角，他本该拥有一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瓦伦丁无法甘心地想, 好像是从希尔背叛他, 开始选择伊修斯时起。 伊修斯才是早就该死的。 希尔也不该背叛。 “你……”瓦伦丁看着路衍, 看着这张与希尔格外相似的脸, 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你……不是希尔。” 路衍用利刃刺穿了他的头颅。 瓦伦丁彻底失去了声息。 虫洞也在此刻终结，时光流速突然加快起来，路衍发现自己坠入了一个空荡荡的深空。 宇宙真的好冷, 路衍感到身体迅速结了冰，周围没有空气，他也开始感到窒息，菲克斯好像在叫他，他听不清楚。 路衍看到深空中遍布肉粉色的星尘，有虫群在其中穿梭，星尘中隐现着由陨石和各类残骸粘连成块的、巨大的虫巢——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来到了闻沅先生所说的，宇宙的另一个位面。 系统终于出现，在他脑海中又哭又笑，播报任务进况：“呜呜呜，你终于做到了！恭喜宿主破解全部剧情，圆满完成烂尾救赎任务呜呜呜！感谢您不畏艰险、一往无前的奋斗！本系统将立刻为您结算任务奖励，并带您脱离书中世界！” 快点吧，路衍忍不住想，本宿主马上要在这里冻死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你再坚持一会儿！” 最后一刻，在寒冷与窒息中，路衍感到液态流金轻柔地漫过他的身体，覆上他的口鼻，眼睛，在宇宙中将他团团包裹。 路衍感到一阵温暖和安适。 晚安，菲克斯。 * 七年后。 帝国联盟历经数次虫群清剿，平息乱局，终于组建起新政权，并将编外星群囊括在内，重新划分七大星群，改名为星际联合政府。 王室不复存在，曾经高据联盟政权顶端的议会贵族势力也重新洗牌。 原联盟军团总长莫迪当选为联合政府第一任政府执行官兼总领，任期暂定十年。 今年是他执政的第六年。 常年的殚精竭虑让这位以英武多谋著称的alpha军人老了不少，眼角眉梢爬上皱纹，连现代医美都难以挽救。 金泽文为此还写了几篇小作文，专门开小号投到公网上拍马屁，被菲克斯清理数据库时毫不留情删掉。 此刻，莫迪看着伊修斯甩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第四封辞职信，感到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一条。 “政权才刚稳下来，周边星匪乱窜，当年与瓦伦丁的那场战役牺牲了那么多战员，你又不是不知道，补充进来的都是些新兵蛋子……” 莫迪揉着眉头叹气道，“你是唯一一个sss级alpha，论声望、实力，军区没人在你之上，联合政府正值用人之际……” “我可以把菲克斯留下来。” 伊修斯面无表情，像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把手写的辞职信往办公桌前又推了推。 上次他提辞职时，用的电子信函，莫迪老狐狸糊弄他说金泽文把数据弄丢了，没收到，总之就是不认，转头给他安排了个任务，说任务期间不准再提卸职。 如今完成任务回来的伊修斯干脆给他手写了一封，亲自递到他跟前，确保他能看见。 莫迪：“你这些年不也都去虫洞那边看了么，那里的虫子都快给你杀干净了，尹修，你还这么年轻，有些事得学着放下……” 伊修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菲克斯密钥也在里面，保管好。记得签字。” 莫迪：“……” 莫迪没辙，眼看对方转身就要离开，忙道：“你一个军团总统领，辞职也不是这么好批的！得过军区审批会议，还要遴选下一任统领到岗接任才行，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伊修斯：“赖天是副统领，他能接任。” 莫迪：“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带新人，哪儿压得住你手底下那些油混子！况且军团总统领换届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找七大星群执行长讨论讨论，我一个人也批不了。拿走。” 伊修斯压根不理会，直接出门。 莫迪从办公桌前起身：“你……给我站住！要不这样，尹修，你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假，一次也没用过，我先给你批两个月，你去休息休息，散散心。辞职信……会帮你递上去，但下下个月就是七大星群例行联合会议，你等我们对这事研判一下。” 伊修斯被值守的卫兵拦在门前，沉默半晌，知道跟这老狐狸也掰扯不出什么。 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谁也拦不住。 干脆糊弄一句，说答应，便从莫迪办公室走了出去。 …… 伊修斯离开联合政府主星前，把液态流金义肢卸了下来。 菲克斯底层指令无法更改，但他把最高授权密钥留给了莫迪，又把全部的液态流金本体留在这儿，也算是把菲克斯完全交了出去。 但菲克斯本体还是缺失了一部分，那是七年前，菲克斯忤逆他指令，分出一部分本体追随路衍，坠入虫洞，再也没回来。 菲克斯告诉他路衍说会回来。 但并没有。 七年了。伊修斯没办法再等下去。 他要亲自进虫洞里去找。 找不到的话，他就也留在那里。 伊修斯驾驶战舰离开联合政府主星，驶向卡纳亚星球。 这是他目前的私人住所所在。 卡纳亚星球自那场终局战役后，余留在此的虫灾依旧到处蔓延，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伊修斯带着战队把虫群一点点清剿，又经过几年的建设，终于渐渐繁盛起来。 这颗星球本属于生态、气候、资源一等一的优质星球，但因为虫灾的阴影，近些年很少有人选择住在这儿，联合政府为了就地取材，干脆把专门研究虫族的研究院搭在这里，借用了瓦伦丁当初凿的那个山洞。 伊修斯的住址就在研究院边上。 他落地后并未回到自己住处，而是去了研究院。 林教授早已收到消息，在院门口等他，见面后，便将他带到了研究院后方的材料研究室内。 “新的义肢材料跟菲克斯相比，还是逊色很多，只能称为‘仿液态流金’……” 林教授拿出一个新的、专门为他定制的左臂义肢道，“说来真是惭愧，闻先生的研究我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伊修斯倒不介意，他马上要卸任军团总统领，又不打仗，要那么精贵的义肢做什么。 他从林教授手中将义肢接过来，并瞄了眼对方由液态流金塑形的手。 是安拉本体。 安拉在被格式化和重组运行程序后，成了研究院的助手，一直跟在林教授身边。 形象也换了一个，还是女性，但比以前那种恭顺古板的样子清丽了许多，高马尾换成低马尾，还戴了副金丝眼镜，颇有点研究员们的内敛学究气质。 林教授让安拉过来帮忙安装义肢，又调试了一会儿，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伊修斯问：“虫洞反向探测研究呢？” 林教授道：“还是以前的进展，安拉虽然保存了不少资料，但联合政府还是觉得研究风险过大，怕再闹出当年纳森研究院的事，也不太让搞了……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将伊修斯带到研究院背靠的山洞去。 两人一直走到当年安达尔公主死去的那个洞窟，研究员在洞窟内架设了虫洞反向探测仪，用于探测和反向开启虫洞。 如今人类对虫洞的了解大大加深，能通过这样的仪器，反向控制和开启虫洞，甚至抵达虫族所在的另一个位面。 “虫潮近年来爆发的越来越少，也是因为尹将军你不断在对面杀虫吧。” 林教授略显唏嘘地看他一眼，“其实若没有虫洞相连，人类和虫族各自生活在不同的时空，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当年第一个虫洞开启是偶然，后来接二连三爆发虫潮，只是因为两个宇宙位面相连的波频始终没有断开……” “如今联合政府打算彻底终结虫潮，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闭合虫洞，这个探测仪下半年就要关掉。你非要去到那边的话，没有固定链接的虫洞，很可能没法再回来。” “尹将军，你真的要想好了。” 第127章 伊修斯在洞窟里站了一会儿，看着由探测仪开启的，控制在一条缝隙大小的幽邃虫洞。 他想，路衍当初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他没有回答林教授的问题，只道：“半年时间够了，等我卸任后就过来。” 不管莫迪如何想留他，伊修斯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从研究院离开。 …… 两个月的长假对伊修斯来说其实刚好，他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比如林杨跟慎星河结婚，他被邀请去参加婚礼。 婚礼在以前的编外星群——如今已被纳入联合政府第七星群，在厄尔斯星球举办。 现场很热闹，林家生意近年来做得越发红火，财大气粗，慎星河如今也是第七星群战队总指挥官，称得上门当户对。 宾客络绎不绝，据说赶来参加婚礼的飞船把整个日初基地的起降区都占满，这还停不下，后来只能泊在星港。 连以往跟林家有些不太对付的洛伦也收到请柬，赶来庆贺。 洛伦如今已是第七星群副星际长，跟林家的那点儿纠葛早已既往不咎，双方还经常来回走动。 伊修斯其实很为他们高兴，只是看着这样的热闹，即便周围所有人都来向他敬酒，还是有些落寞。 他忍不住想起路衍，想起自己当初也是想过要跟路衍结婚的。 喝了林杨慎星河两人特地来敬的喜酒，伊修斯只在这里多待了一晚，便借口军团任务，驾驶战舰离开。 他又来到了哥涅星群a港。 哥涅星群这些年建设得也很繁华，因为是被他管理过的区域，仗着他的面子，联合政府这些年给这里拨款都很大方。 这里有许多矿区行星，当年剥削严重，基建没做好，民众们过得都很苦，如今供氧设备、航路搭建起来，也没了星匪从中压榨油水，当地人们开采矿产向外输送，贸易往来频繁，甚至有点暴发户的趋势。 伊修斯在a港有一处住所，是特意保留下来的。 他跟路衍没有一个很像“家”的地方，大部分时间待在战舰或者星船上，路衍跟着他四处辗转，连日初基地也没有长待过，只在这里温存过一小段时间。 仅这一小段时间，路衍也把他临时备战住的房子，打理得像一个家。 路衍养的那只宠物毛球没有带走，一直留在这里，菲克斯帮忙照料着，还有路衍移栽的向日葵，已经在院子里长成了一大片……他送路衍的那株花也长大了很多，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的样子。 伊修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菲克斯移交给了联合政府，留在这儿打理屋子的分体小机器人自然也停止运转，伊修斯用新义肢给小机器人们重新输入指令，让它们继续留在这里照顾这个房子。 宠物毛球长大了，伊修斯至今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只知道是星际间流行的宠物。 路衍不在，他也懒得查，反正小机器人知道怎么照顾它……而且看起来照顾得还很好，这玩意儿如今已经长到了半人高，伊修斯第一次开门进来时，被这东西直接扑到身上，差点当成虫子秒了。 他住在这里，尝试照顾宠物，给向日葵浇水……像路衍说的那样，想把生活过起来。 可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坐在沙发或院子里发呆。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过这种日子，什么都没有意义，战场他也待腻了，已经渐趋消弭的虫潮也不再需要他去解决。 路衍曾说想去看各个星球，伊修斯也试着去看过，一个人，怎么看都没意思。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才算生活，成年后就没有过过。 路衍也从来没有教会他。 他只能做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 比如，到虫洞另一面寻找路衍。 * “七年！？” 路衍惊愕地看着系统给他分配回原世界的时间点，难以置信，“你有没有搞错！我不是刚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吗！？” “哎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嘛！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坠入虫洞，身体早该冻得邦邦硬了，如果就这样脱离世界也还好，就当原身主角死了嘛！可你偏要回去，我不得想办法帮你运作一下，至少得符合逻辑，不然这世界崩了怎么办！” “如果我能顺利回去，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会再崩了？” “那是自然，剧情结束后的世界形成完美闭环，自成一体，但我也就无法再干涉了……不过你确定要把所有任务积分都兑换到这里？不考虑一下去别的世界？下一个世界可能更好哦！” “不去，谁愿意一直打工啊。”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伊修斯，恋爱脑！” “就恋爱脑，你管得着吗！别啰嗦了，赶紧让我回去！七年，统子，整整七年啊！” 这七年他都不知道伊修斯是怎么过的。 会不会…… 路衍不敢想，但他承诺过对方，一定会回去。 系统很快弹出一个面板，让他确认选择，并说： “确认留在这个世界之后，我就不会再联系你了，从此你会真正成为这里的人，在任务中获得的buff会成为你命运的一部分，多余的任务点……就给你加在了好运值里啦！也算是我最后给你的祝福吧！祝你好运哦，路衍！” “系统，你真的是个好统！” “哼，本来就是嘛……不过也多亏你，我先前扣的绩效都挣回来了，嘿嘿！咸鱼翻身起来还是挺支棱的！ “好啦，不多说了，宿主，请闭上眼睛，睡一觉，马上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路衍轻轻把眼睛闭上。 …… 他在黑暗中好像睡了很久。 直到耳边传来焦灼而激动的声音：“路衍！路衍！？是你吗！路衍你醒醒！我天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你！” “尹修呢！快去联系尹修！” “报告赖上将，尹将军最近正在休假。” “休什么假！我真服他了！这节骨眼……菲克斯呢？菲克斯也不能联系吗？” “菲克斯好像被将军撇下了，将军离开主星时什么也没带，只一个人开着战舰走的。不过莫总领说明天开例行联合会议时他会回来，因为要在会上商讨他卸职军团总统领的问题……” “……” 路衍听到赖天骂了句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睛，尚未看清楚自己在哪里，眼前便冒出赖天的一张大脸。 路衍：“……” 吓了一跳。 “你醒了！” 赖天十分激动地看着他，连忙叫来医疗小机器人，“快，再给他检查一遍身体，在休眠舱里休眠了这么久……” 休眠舱，休眠？ 路衍皱起眉头。 系统说要给他找个合乎逻辑的回归方式，所以是…… 路衍看向赖天：“我怎么到这儿的？” 赖天激动半晌，等小机器人确认他身体无恙，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后，才解释说：“你也真是命大，没见过你这么好运气的！我刚好在附近巡逻，看到这里张开虫洞，虫子没飞出来几只，倒是一只破飞船带着你出来了……” 路衍：“……？” 赖天：“这段时间为了闭合虫洞，研究员们向深空发射逆向波频，偶尔会产生虫洞引力倒置，以前被纳进虫洞里的东西在力场作用下会被吐出来，以前都是虫子残骸……真没想到还有你！也多亏了菲克斯，一直在向我们发射信号！” 说着指了指他身上嵌着的液态流金。 当初路衍坠入虫洞，菲克斯分了一部分本体跟着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拖着他躲入了曾被虫洞引力吸纳进位面另一端的残损飞船中，飞船里刚好有个能用的休眠舱。 几年后，菲克斯又找到虫洞开启的机会，操控这架破飞船驶离虫洞，回到人类所在的位面宇宙。 还刚好遇到巡逻的赖天，便向赖天发送求援信息。 “这他妈都不知道是什么难以形容的好运气！路衍，你真是个奇迹！这样都能活下来！还刚好赶在这个时间点！” 路衍想，那还真是多亏系统给他的好运气。 顿了顿，却又意识到什么，问：“什么叫赶在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 * 路衍回归的第二天。 伊修斯在联合会议召开前半个小时才抵达了联合政府主星。 他知道莫迪让他参加这场会议，不过是为了多拉几个帮手劝他，但伊修斯已经决定了撂挑子不干，管对方是谁，还能把他扣在这里不成。 没有人能扣得住他。 他战舰起落架都没收，打算开完会后直接就走，也没有按规矩穿军装，意思表达的足够明显。 第128章 会议室里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莫迪总领，负责会议监督和纪要的金泽文，七大星群总执行长官……赖天也在，坐在长桌最末排，时不时看他，脸上有点忐忑和按捺不住的神色，像在憋什么鬼主意。 伊修斯看对方一眼，这小子便把目光移开。 赖天这些年一直当他下属，指挥经验和战力提升得够快，但一直跟莫迪那老东西沆瀣一气，拖着不让他走，还颇有点甩手掌柜的意思。 赖天：“你走了这军团我也管不了，我这点能力哪儿够看啊——当年不是你这样说我吗！” 总之就是在他跟前摆起烂来。 伊修斯也不打算再管他。 心知肚明这人如今已经足够撑起大局。 他看到金泽文在莫迪旁边又放了把椅子，空着，也没有人坐，不知道是谁。 莫迪看了看时间，在会议桌前率先开口：“今天会上多来一个人，这人身份有点特殊，大家也都见过，主要来参与尹将军卸职问题的讨论。他上午才跟赖天一块儿回来，路上遭了点儿坎坷，怕航程途中检查得不仔细，先给他安排到附近医院检查去了，待会儿就过来……” 说着拍了拍旁边的空椅子，那椅子也挨着伊修斯，仿佛示意什么似的，莫迪又隔着椅子拍了拍伊修斯的肩。 伊修斯不为所动。 莫迪接着又说，“咱们就先开始，按会议流程，还是先汇报各星群的民情、困难，最后再讨论军团建设，还有尹将军卸职，这事着实得严肃讨论一番，尹将军也听听大家的意思，尤其是待会儿要来那位，才好做决定。” 不少人把目光投过来，伊修斯置之不理，心想不管是谁，来劝他都没辙。 他今天就是要走。 会议时间很长，后半段伊修斯已经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直到莫迪拍了他一巴掌：“哎，说到你了。” 伊修斯懒懒抬起眼皮，听所有人七嘴八舌地劝他。 莫迪还是老一套的说辞，什么星匪、新兵，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新意，有人还讨论起了尹家…… 伊修斯置身事外似的坐着，也不出声，只当自己是个任人讨论的吉祥物。 等所有人说够了，要么就把会一直拖下去，他也不缺这点时间。 这时，金泽文汇报最后一个参会者到了。 伊修斯漫不经心瞄了眼自己身旁的椅子。 什么人，现在…… 会议门被打开，他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路衍。 伊修斯当即愣住。 路衍跟从前一样，一头浅金色长发，璀璨得要命，眼睛也像从前一样，清清亮亮的…… 跟伊修斯不同，路衍规规矩矩穿了身正式参会的衣服，因为迟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扫过所有人，在伊修斯身上微微定了一瞬。 随即克制地移开，并向所有人欠身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随即快步走向莫迪留下的那张空着的椅子，在伊修斯旁边坐下。 久违的橙花香信息素在空中飘散开。 伊修斯从他进门时起，目光便怔怔黏在他身上，没下来过。 直到路衍在他身边坐定，偏头又看向他，好看的眼睛弯起来，轻轻往他身边靠近些，悄声叫他一句：“先生！” 伊修斯喉结滑动，梗塞，说不出话来。 路衍又在桌子底下胡乱捏了捏他的手。 伊修斯一把将他的手扣住。 握紧。 莫迪轻咳一声，示意两人不要众目睽睽地做小动作，随后正儿八经道：“咳，路衍大家都认识，怎么回来的就先不说了，不过回来的刚好，你跟尹将军关系匪浅，也劝劝将军，怎么能轻易卸职，军团建设还需要他啊！” “那个……” 路衍忙正襟危坐起来，想抽回手，但伊修斯不放。 他不得不望过去，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赖天虽跟他介绍过情况，此刻也忘得一塌糊涂。 路衍干脆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卸任，不想干了么？我听赖天这职位还挺好的，对你来说又不费劲……” “……” 伊修斯沉默看他，眼底都泛起猩红来。 路衍抿了抿唇：“而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星际旅游，不攒点钱怎么行，星际治安也很重要……” 他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直到伊修斯把他抓疼了，路衍“嘶”了一声：“别攥那么紧……” 伊修斯忙放开他。 路衍甩了甩手，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吃瓜的表情。 伊修斯目光一动不动锁死在他身上，看起来像要立刻把他吞掉，每一瞬间的眼神都在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路衍心底有愧，众目睽睽，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桌子底下又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又注意到莫迪的目光，路衍想起对方交代的，忙劝伊修斯：“先别卸啊，不然他们还要不停劝你，这会也不知道得开到什么时候，我也不喜欢开会……等会议结束了，我跟你出去说。” 伊修斯下颌紧绷，咬牙切齿似的，半晌，终于应了一声：“好。” 路衍便转头对莫迪道：“他答应了，军团统领还继续当着，这会可以先结束了吧？” 莫迪老怀甚慰，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大手一挥：“散会。” …… 金泽文将两人领至会议室旁边的贵宾房。 伊修斯始终沉默，一直抓着路衍的手，也不敢再攥太紧，只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 路衍转身，还未待说什么，被对方忽然一把拢入怀中。 金泽文留了条门缝，正想在外窥视，被菲克斯一把将门关上。 “……”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跟前化形的菲克斯，金泽文颇有些不高兴，“干嘛呀……我自己偷偷存着，又不发出去，研究研究人类感情还不行！你家主人都不要你了，还……” 菲克斯二话不说禁了金泽文的语音。 自从它的密钥归联合政府后，菲克斯便有了让金泽文闭嘴的权力。 金泽文：“#……￥@！#（&#！……%）” 愤怒但发不出来的脏话。 菲克斯：“先生可以不要我，但我的底层指令永远是保护他。” 金泽文：“*……*%#*@……*” 舔狗！ …… 路衍被伊修斯紧紧抱在怀里。 抱得太紧了，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体像要被勒断掉。 但他也不敢挣扎，因为感到伊修斯在发抖。 路衍缓了半晌，试探着摸摸对方的背，轻轻叫了一声：“尹修……” 伊修斯把他抱得更紧，像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吞掉，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路衍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有些喘不过气地说：“太紧了，难受……” 伊修斯才把他放开。 四目相对，伊修斯捧着路衍的脸打量，眼睛里是血丝遍布的猩红，像染了一层血。 半晌，垂头，落下两颗泪。 路衍怔在原地。 这是从不落泪的alpha，路衍一次也没见他哭过。 路衍心疼极了，连忙又抱住对方，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尹修，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他其实听赖天讲过伊修斯这些年来进出虫洞去寻找他，几次三番卸职被莫迪挡回来，用工作麻痹自己，又在无事可干的时候坐在任何地方发呆。 他是联盟唯一的sss级alpha，父母的冤屈已经被洗涮，他拥有身份，地位和荣耀，可他格外痛苦。 赖天说，还好你回来了。 否则伊修斯立刻就要进入即将闭合的虫洞中，或许以后就在异世界游荡，再也不回来。 路衍不得不再次感慨系统给他的好运气。 伊修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几次张口，又把话咽回去。 他把路衍抱在怀里，用手揉他的头发，吻他的皮肤，失而复得的惊喜同样伴随着巨大的恐慌，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反复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人在接受幸福时总会害怕自己下一秒再跌回深渊。 路衍忽然仰头吻住他。 那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吻，实在是隔了太久，久到让伊修斯觉得这七年比过去挣扎在编外星群的几十年时光都还要漫长痛苦。 可这个吻又很快熟悉起来，依旧是香甜的，柔软的，是他曾经拥有过的omega的味道。 伊修斯无需确认，怀里的人就是路衍。 是在他在无数个昼夜辗转反侧，醒来后怅然若失，只剩下无尽虚无与痛苦凝成一柄名为想念的利刃，将他一剑贯穿过的人。 第129章 他把路衍紧紧抱在怀里，浑身颤抖着哽咽起来。 …… 两人在各自平复情绪后，路衍向他讲述了自己得救的经过。 伊修斯静静听着，直到路衍说完，也没有多问什么。 路衍指指嵌在自己身上的液态流金：“你不要怪菲克斯了，它真的在拼尽全力保护我，当初也是我想办法钻它的逻辑漏洞，才让它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没有菲克斯，系统还真不一定能圆回这个剧情，再把他送回这个世界。 他看着伊修斯有些淡漠的，似乎经历巨大悲痛后才终于平静下来的，依旧带着忧伤的憔悴面容…… 路衍叹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为他释放起安抚信息素气息。 伊修斯便又将他揽过来，抱在怀里。 房间里满是橙花信息素的味道。 伊修斯就这么静静抱了对方一会儿。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路衍。 但那些问题忽然间又仿佛全不重要。 在路衍回来的这一刻，伊修斯终于发现自己只在乎一件事：该如何确切、永远、让对方再也无法离开的，在自己身边留下来。 窗外夕阳正盛，新的联合政府并没有像以往的联盟议会那般，把主星选在一个生态很好、与平民完全区别的富饶行星上。 他们选了一颗资质平平，和星际里大部分星球一样，需要历经改造，与其他资源相互协调才能真正适宜人们居住的普通星球。 居高位者并不该忘了自己族群的生存困境与来路。 即便如此，这里的夕阳依旧美丽。 人造太阳，人类科技筑成的光芒，发源于基因里永不磨灭的对母星的依恋。 是追忆，也是向往。 夕阳淌在路衍脸上，像流金一样，无比灿烂。 伊修斯目不转睛看着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似乎还不错的主意。 他对路衍说：“我们结婚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