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太监也能当攻吗》 第1章 《假太监也能当攻吗》作者:梦三亭【完结】 简介: 从前闻析只想往上爬。 后来闻析只想死遁。 * 闻析九岁入宫,在小太子身边兢兢业业十年。 有望为赦免闻家之罪,与家人团聚。 谁知一朝宫变。 御驾亲征的承光帝全军覆没被俘。 晋王裴玄琰打着清君侧名号,攻入皇城。 新帝登基,而作为旧党的闻析,被打包和小太子囚禁冷宫。 为了养活小太子,闻析每回都趁着夜黑风高去偷吃的。 没想到一朝马失前蹄。 非但没偷到吃的,还被失控的新帝咬了一口。 惊魂未定之时,他被抓到了新帝的跟前。 年轻的帝王冷峻如鬼魅,掐住他的下颔。 “从今日起,你留在勤政殿,伺候朕。” 闻析:没说伺候皇帝,要洗干净脖子被吸血啊! 可某天,他如往常般伸长项颈等吸血。 新帝却温存的抚过他每一寸面容,最后,吻上他的唇。 闻析瞳孔地震:“陛下,奴、奴才不是断袖!” 新帝:“哦,朕也不是。” 闻析:说这话时,能不能把乱摸的手从我身上拿下来? 后来—— 闻析:“陛下,奴才是个太监,恐无法伺候您。” 新帝:“无碍,你躺着享受就成。” 再后来—— 闻析垂死挣扎:“陛下,其实我是上面那个!” 新帝略一思忖:“也行。” 闻析:累了,毁灭吧。 * 一心只想回家的假太监攻x逐渐变态的帝王受 这是一个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狗血乱炖。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朝堂 正剧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闻析互动裴玄琰 其它:受强制攻,虐攻身,虐受心 一句话简介:不仅能当攻,还能当皇后。 立意:心存善念,勇往直前。 第1章 承光十年,春。 帝听信宦官谗言,御驾亲征。 十万大军于函谷关中西戎军圈套,全军覆没。 承光帝被俘,西戎狮子大开口,要大雍割十九州。 是年,晋王裴玄琰领八千飞翼军,打着清君侧的名号。 一路从荆州,势如破竹攻入皇城。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昭明。 在新帝登基后,先后派遣得力将领,在冬至前一日,连夺回十城。 捷报传回京城,新帝大喜,在宫中设宴众臣。 * 闻析哈出一口气,本想暖手,但热气与寒气接触,很快凝成一层薄霜。 他冷得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单薄破旧的棉衣。 今日可是个偷吃食的好日子。 新帝在太液池大摆宫宴,犒赏三军,大半的守卫都围着皇帝了。 而御膳房这等地,巡逻的侍卫便更少了。 闻析熟练的摸进御膳房,为了养活小太子,这种偷鸡摸狗的活儿,他如今已经十分上道了。 而且他还十分聪明,不会拿那些一看便十分精致,容易被人察觉的膳食。 像那些白面馒头、咸菜之类,又便宜又管饱的,哪怕多拿一些,也不会被人察觉。 毕竟这些低下的吃食,便是连外头达官显贵都瞧不上,何况还是宫里这些金尊玉贵养着的娘娘们。 通常,都是留给那些身份低微的宫人们。 若是分不完的,便直接倒了做泔水。 闻析盯着灶面上,摆放的精致的吃食,佛跳墙、黄焖鱼翅、樱桃肉等等,不由咽了咽口水。 从前跟着小太子,他也算是能吃香的喝辣的。 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声“闻小公公”。 而如今,真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打与小太子一道,被囚禁在冷宫后,别说是吃食了,便是从前那些捧臭脚的宫人们,见着他,都会吐两口唾沫骂声晦气。 不过所幸闻析九岁入宫,早便见惯了宫中的拜高踩低。 骂他两句也不会少块肉,但不能紧了吃食。 他是个成年人,饿一两顿没什么。 可小太子才五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自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小孩儿,哪儿受过这般的罪。 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担惊受怕,生怕哪日新帝想起了他,觉着留着他这个承光帝的种是个祸害,一刀给咔嚓了。 闻析带着小太子,谨小慎微,若不是饿肚子,都不敢踏出冷宫半步,生怕被人瞧见又给惦记上,小命难保。 今日宫宴,剩下的吃食不少,这几日不知何故,闻析的眼皮子总在眺。 都说左眼眺福,右眼跳灾。 这右眼一直在眺,保不准没什么好事儿。 他还是多拿一些,这样也可以窝在冷宫几日都不必偷摸出来。 打包好吃食后,闻析摸着黑,抄小路返回。 路过一片篁竹,风吹竹动。 在窸窸窣窣的响动下,闻析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不由摸了摸鼻尖,不知是冷风钻着缝儿,灌了进来,还是这股不知打哪儿飘来的血腥味。 闻析感到后脊背一阵发凉,在这宫中,闻到血腥味,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想加快脚步,赶紧回去。 可这人,一贯是怕什么来什么。 忽的,只听扑哧声。 一把软剑,径直贯穿了一人的身体。 鲜血顺着剑背,在惨白的月光下,映衬出了对方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对方一身宫人装扮,似乎是看到了他,挣扎着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在这月色下,更显得像是索命的厉鬼。 吓得闻析瞬间白了脸,身体先做出反应,抱着怀中的包裹,迅速藏到竹后。 “在朕身旁,安插了不少光景,却还是心急了。” 随着这宫人的倒下,软剑收回,露出了一片明黄的衣摆。 但下一瞬,软剑却杵在了地面,高大修长的身形一晃,单膝跪地倒下。 竹林又恢复了诡异的静谧。 闻析隔的有点远,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他深知,要想在这深宫中活下去,就得少听少看。 赶紧跑。 闻析闭着一只眼,将脸侧到一边,快步直往前冲,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就在要脱险时,脚腕子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掌抓住。 一声惊呼要脱口而出,但又怕会招来侍卫,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而就在这一瞬,脚腕子上的力道加重,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好汉饶命,我什么也没瞧见!” 闻析紧闭上双目,张口先求饶准没错。 但等了片刻,对方似乎没有下一步动作,唯有上方的呼吸声,十分粗重。 闻析长睫颤动,缓缓睁开。 却兀自,撞上了一双猩红的双目。 男人冷峻却满头冷汗的脸,在月色下如同十罗殿的阎王索命。 因为,闻析已经感觉到,那只手,探上了他的项颈,并且在慢慢收紧。 强烈的求生欲,让闻析顾不得会闹出什么动静,手脚并用挣扎想将人推开。 “找死!” 可他的挣扎,却彻底激怒了对方。 那把还滴着血的软剑,对上了他的脖颈。 肌肤被割破的刺痛,让闻析瞬间停下了挣扎。 “好汉我们无冤无仇,别杀我……嘶!” 闻析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却低下头,逐渐靠近,像是在嗅着什么。 满脑子想着怎么逃命的闻析,一开始完全没注意。 但随着对方一口咬上项颈,尖锐的齿尖刺穿了肌肤,他倒吸一口凉气。 鲜血顺着被咬出的破口倒流。 失血的感觉,让闻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上的人竟然在吸他的血! 见鬼了,他不会是遇到什么僵尸吸血鬼了吧? 而更让闻析头皮发麻的是,对方似乎在吸了血后,发出了一种,缓解舒适般的叹谓。 “那儿有动静!” 就在这时,远处听到了人声。 趁着身上之人的力道松懈了些,闻析一把推开人,抓起包裹,捂着脖颈头也不回的跑了。 “陛下在这儿!” “糟糕,陛下又犯病了,快传孙太医!” * 勤政殿,四足提链铜香炉龙涎香袅袅。 在孙太医来之前,裴玄琰已经清醒了。 他倚靠在枕边,手中却把玩着一块看似十分寻常的宫牌。 “快为陛下诊脉!” 贴身太监李德芳很是着急。 孙太医不敢耽搁,忙为新帝号脉。 但很快,他不由咦了声,低估一句“怪了”,才问:“陛下在微臣来之前,可是服过药了?” 按理而言,每回新帝犯病,躁狂到便是几个壮汉齐力都尚且压不住。 第2章 即便是及时服药,效果也不太大,至少要过上一个时辰左右,才能慢慢恢复理智。 可从孙太医得知新帝又发病,到来勤政殿,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孙太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为陛下施针?” 但在孙太医开口前,裴玄琰却抬了下手。 “不必,朕的头,已经不疼了。” 裴玄琰慢悠悠道:“朕并未服药,朕的脉象,可有何不同?” “那真是奇了,陛下脉象驱渐平稳,且观体内之毒的走向,有被压制之势,不知陛下在发作之时,可曾做过什么?” 孙太医是在裴玄琰还是晋王世子时,便在跟前伺候的。 对他的病症,最是了解,这些年来,他翻遍医术,也只能用药物加施针的法子,勉强在裴玄琰发作时控制住。 但随着毒素加深,这发作的时间间隔越来越近。 可今日这么一号脉,孙太医惊奇的发现,裴玄琰的脉象是难得一见的平稳,像是毒素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躁动的本能。 裴玄琰眸色深邃的,望着手中的宫牌。 “若说做过什么——” 裴玄琰勾唇,露出一个寡薄的笑,“朕似乎,吸了一个人的血。” 孙太医:“……” 李德芳:“……” 陛下您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毒被压制住了,恢复了理智。 旁人不知,但裴玄琰却清楚,或许真是那一口血。 虽然他当时神志不清,未曾看清对方的样貌。 但他一开始是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本能的寻着那味儿,最后摸索到了项颈。 脑子里唯有一个声音叫嚣着—— 咬下去。 当咬破那层肌肤,鲜血顺着齿尖流淌入口腔。 那香甜的气味瞬间具象化,在顷刻间,安抚了裴玄琰狂躁的神经。 随着被安抚下的暴躁,裴玄琰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叹谓。 那般真实的舒坦,是被毒纠缠了多年的裴玄琰,难以形容的酸爽感。 他的指腹,摩挲着宫牌上再寻常不过的花纹。 随手将其丢给了李德芳。 “即刻封锁宫门,此人必是宫中之人。” “一日内,找出丢失了宫牌的,带到朕跟前。” 宫中之人,每人都有一块代表身份,才可在宫中走动的宫牌。 李德芳:“是,陛下。” * 穿过冷宫阴森的甬道,闻析总算顺利抵达。 “殿下我回来了。” 原本听到外头有动静,吓得畏缩躲在桌底下的小太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喜,立时爬了出来。 “闻析闻析!” 小太子扑到闻析的怀里,葡萄般的大眸啪嗒啪嗒掉金豆子。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好害怕呜呜呜。” 闻析温柔的轻拍着小太子的后背安抚,“殿下不怕,猜猜我今日带了什么?” “当当,是鸡腿哦!还热着呢,殿下快尝尝。” 但小太子却一歪头,很是担忧的大叫:“闻析闻析,你的脖子流血了!” 作者有话说: ---------------------- 主攻,闻攻裴受,受前期不做人是真正无情冷漠的帝王,后期为爱发疯搞墙纸,虐攻身虐受心,新人新文,请点个收藏吧~ 第2章 闻析顺手一摸。 指腹沾染了黏糊的血液。 怕吓着小太子,闻析在进门前,都已经扯着衣袖擦拭过了。 但还是有鲜血从两个小洞冒出来,足以见得当时那一口咬的有多狠。 “没事的殿下,是不小心被剐蹭到了,明日便能好全了,殿下快些用膳吧,凉了可便不好吃了。” 小太子这才乖乖拿起鸡腿,但他没吃,而是用小手掰成了两半。 “闻析一半,我一半。” 闻析有种养成系老父亲的宽慰,摸摸小太子的脑袋。 “我已经吃过了,殿下用鸡腿夹馒头,味道超级棒的哦。” 闻析哄着小太子用膳。 许久未曾碰过油水的小太子,大口大口,没两下便全入了肚,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闻析闻析,明日还会有鸡腿夹馒头嘛?” 曾经的小太子,这不吃那不吃,挑食的很,一盘精致的菜肴,不会动超过三次筷子。 而如今,每日朝不保夕,能吃上一口白面馒头,项上的人头还在,都要拜一遍菩萨,叩谢祖宗保佑了。 “殿下乖的话便还会有,今日殿下的书可看了,字可练了?” 小太子立时献宝似的,将练好的字拿出来给闻析看。 笔墨是闻析问老太监讨来的,至于这纸,都是捡不要的废纸。 虽然如今沦为阶下囚,但学习可不能停。 万一哪一日,身陷西戎的承光帝还能杀回来,夺回皇位,小太子便能复位,而他作为唯一陪着小太子的太监,当属第一功臣。 说不准运气好些,不必等小太子登基,便能借着这份功劳,为闻家赦免罪责,接家人回京。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太子,每晚都要睡在他的怀中,被他哄着才能入睡。 夜里受了惊吓,闻析也身心俱疲,抱着小太子,倚靠在床头,昏昏沉沉之间,隐约听到外头有动静。 他一下惊醒,擦了把冷汗,先查看怀中的小太子。 小家伙还睡着,只是因为冷宫缺少油水,总是饱一顿饥一顿的,小太子原本可爱的婴儿肥,都瘦脱相了。 闻析叹了口气,小心将人放置榻上,轻手轻脚摸出去。 声音不是来自冷宫,而是对面的宫殿。 是锦衣卫在搜宫。 “你的宫牌呢?” “大人饶命,奴婢的宫牌前几日掉了,但奴婢已经向掌事姑姑禀报过……” “没有宫牌,都带走!” “不要抓我,大人饶命,饶命啊!” 在一片拖拽中,人人自危,匍匐于地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闻析下意识一摸腰间,瞬间脸色骤变。 糟糕,他的宫牌呢? 忽然回忆起,昨夜匆匆忙忙逃离现场,当时似乎感觉到腰间一坠,难道是宫牌是在哪个时候掉的? 看如今这搜宫闹出的大阵仗,闻析才意识到,自己昨夜意外撞见的,怕是个大人物。 该不会是昨夜撞见了不该看的,要被抓过去杀人灭口吧? 闻析忙从小道抄近路去了宏恩观。 “义父,义父救我!” 何维贤已经老得老眼昏花了,拄着拐摸人。 “急什么,出何事了?” 闻析颤着唇,将昨夜的事挑重点说与何维贤。 “我真的只是路过,并不知事情原委,可今日宫中到处都在搜丢了宫牌的,若是寻到了我……这该如何是好?” 闻析还不想死,他还没与闻家人团聚。 在宫中摸爬滚打,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若是因着昨夜之事而莫名丢了命,岂不亏大发了? “能调动锦衣卫,对方的身份,少说得是皇亲国戚,你呀你,怎的闯下了这等祸事!” 闻析苦哈哈的跪在何维贤跟头,“我只是想着,昨日宫宴,御膳房的守卫比往日松懈些,若早知如此,便算是饿一顿,我也是万万不敢出门的。” 何维贤叹了口气,折身从端屉内拿出了块腰牌。 “拿着吧。” 闻析连连摆手,“这不成,宫牌每名宫人仅此一块,若是我拿了义父的,万一锦衣卫查到义父,岂非拖累了义父?” “我已经老得都快走不动了,锦衣卫不会拿我怎么样,赶紧拿着,太子殿下还需要你照顾,好好活着。” 闻析擦了把泪水,咬咬牙接下,叩首拜谢,匆匆赶回冷宫。 * 裴玄琰闭目养神,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宫牌是在宫中走动的通行证,若是宫人丢了宫牌,必然会在第一时间上报补办。 一日内,共抓了十五名宫人。 但有十四人,都丢了至少有两三日,且已经上报过丢失,在补办中。 唯有一人,说自己在前两日丢了,但补办的名册中,并没有他的名字。 食指一顿,裴玄琰慢条斯理开了口:“将人带来。” 何维贤颤巍巍,叩首行大礼。 “老奴何维贤,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裴玄琰依旧阖目养神,只启唇:“你的宫牌,何时丢的。” “回陛下,是前两日。” 裴玄琰:“为何补办名册中,没有你?” “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一时忘记了……” 谁知话未说完,裴玄琰凉薄一勾唇。 “你可知,欺君是要杀头的。” 何维贤脑袋磕地,诚惶诚恐:“陛下恕罪,老奴万死也不敢欺瞒陛下!” 裴玄琰不多言,只动了动手指。 第3章 “拖下去,脊杖,年纪大了,便多敲打两下,自然便什么都能记起来了。” 何维贤被拖下去。 他上了岁数,哪儿受得住杖刑,没几下便进气少出气多了。 可即便如此,何维贤依旧咬着牙,任由鲜血溢出嘴角,也不曾吐露半个字。 “义父!” 闻析得知唯有何维贤一人,被带去了勤政殿,直觉不对劲。 他原本只敢远远观察,却在瞧见何维贤被拖出寝殿受刑,便再也顾不上其他。 死便死吧,可如何也不能拖累了义父! “蠢货,你、你跑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我、我冒犯了陛下,难逃一死,与你无关,快、快走!” 闻析扑通跪下,以头抢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是奴才丢了宫牌,与义父无关!” 在提声连喊了好几声后,朱红的殿门才缓缓再度开启。 “将人带进来。” 闻析将头埋到最低,走在金砖铺就的平滑地面。 整洁如镜的地面,不止映出穹顶的蟠龙衔珠,更称出他那张苍白的面容。 “奴才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析几乎是匍匐跪地,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 而在他出声时,原本一直闭目养神的新帝,忽的睁开了双目。 这道声音—— “抬起头来。” 闻析满头渗汗,掌心更是紧张的要痉挛。 迅速抬头,又立即垂下去。 随之,他听见了窸窣的声响,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在空寂的殿内,如同催命符般,一声又一声的砸在闻析的心头。 直至,明黄的衣袍,在眼前晃动。 新帝走下了御座,伫立在他的跟前。 帝王高大的身躯,将拉长的倒影,笼罩于此刻匍匐在地,削瘦的身形之上。 更显得跪在脚边之人,犹如一只他一根手指,便能决定生死的蝼蚁。 直至,下颔被冰凉的两指扣住。 被迫一点点,抬起头。 年轻的帝王,眉目冷峻如那被供奉于高台上,最无情的佛像。 如炬的双目,幽深如古潭,只一眼便能叫人尸骨无存。 裴玄琰微一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竟是张白白净净,极为清秀的一张脸。 眉如远山,挺括的翘鼻下,薄唇是失血的苍白。 但那双似是隔山照雾般的眸子,细看下会发现还是褐色的,犹如摆放在殿内,最珍贵的那颗琉璃珠。 只是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眸里,尽是对他的恐惧。 裴玄琰并不在意一个小太监的惶恐不安,他只在意—— 随着身躯缓缓往前倾,裴玄琰停在了项颈处。 那一片肌肤,像是常年不照阳光般,白到甚至都能看清薄薄一层肌肤下的青色血管,贴了块看上去,就像是欲盖弥彰的膏药。 裴玄琰抬手,动作粗暴的撕下了膏药。 闻析颤抖的愈发厉害,撕痛感让他紧紧闭上双目。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帝王冰冷的指腹,摩挲上那一寸肌肤。 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擦过肌肤,如同被一条毒蛇给缠上。 这简直是比直接对着脖子来一刀,都要来得恐怖。 果然,裴玄琰瞧见了,被掩盖在膏药之下,那两个齿尖咬出的小洞。 已经愈合了,但因为他的肌肤太白,所以绕着小洞一圈的红晕格外明显。 “昨晚,是你。” 闻析做梦也没想到,昨夜自己惹到的,竟然会是新帝! 这真是喝口凉水,都能被活活呛死的倒霉程度! “陛、陛下恕罪!” “昨夜奴、奴才真的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裴玄琰哦了声,语调分辨不出喜怒,一如他的气质般,冷到没什么人气。 “可是你的反应,可不像是什么也没瞧见。” “比起活人,朕更愿意,相信一个死人的话。” 那只原本流连在那一寸肌肤上的手,忽的扣上了脖颈,收紧。 帝王居高临下,神色冷漠,犹如碾死一只蝼蚁。 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只要陛下愿、愿意饶奴才一条小命,奴才为陛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闻析的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从帝王的手中活命。 可他悲催的发现,他不过是个再低微不过的小太监。 连温饱都成问题,何况还是在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新帝面前。 他的生死,不过是新帝的一念之间。 就当闻析彻底放弃希望,紧闭双目,浓密的长睫,像是不断抖落的簌簌白雪,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时。 脖颈上的死亡力道,却是倏然松了开。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勤政殿,伺候朕。” 闻析连一口气也不敢出,只敢匍匐以头磕地,嗓音是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颤抖:“奴才遵旨。” 寻到了人,裴玄琰的心情不错,施施然回了御座。 却见跪下之人,磨磨蹭蹭的,竟还没退下。 “陛下,奴、奴才的义父只是担忧奴才安危,并非想要欺君,望陛下宽恕。” 裴玄琰挑眉,“你在与朕谈条件?” 闻析惶恐:“奴才万万不敢!义父冒犯龙颜,奴才愿为义父受罪,陛下恕罪!” 裴玄琰抬手,那根碰过闻析项颈处肌肤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这个小太监身上,能抚平狂躁的香甜。 他难得不想见血的,开了次恩。 “放了吧。” 闻析连连磕头:“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李德芳领着闻析出殿,一面吩咐:“回去收拾一下,陛下末时要休憩,准时来伺候,机灵着点,仔细你的脑袋。” 闻析低着头,毕恭毕敬应声:“奴才省得。” 谁都知道,何维贤不知何故得罪了新帝,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太医院也无人敢来为他医治。 闻析只能红着眼,跪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义父,您身子骨本便不好,那个时候,何苦嘴硬,供出我便是,左右我还年轻,便是挨几棍,也死不了的。” 何维贤虚弱道:“我活到这把年纪,也算是活够了,何况当初你父亲将你交到我手里,我又如何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宫牌一事,陛下当真不治你的罪了吗?” 即便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何维贤还在担忧他的安危。 闻析低低嗯了声:“陛下让我留在御前伺候。” 何维贤叹气:“据传这位新帝陛下,喜怒无常,在御前伺候的,除了自小服侍他的李德芳外,极少有长时间的。” “也不知经此一遭,算是你的福,还是祸。” 闻析有苦难言,今日宛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至今想来都还后怕。 即便是在冷宫饱一顿饥一顿,他也不想到喜怒无常的新帝跟前伺候。 但为了不让何维贤担忧,闻析还是装出一副得了便宜的笑脸来。 “义父莫担忧,自然是福了,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能在陛下跟前伺候,若是伺候得好,说不准我还能混个大太监当当。” “再运气好些,得了陛下的青眼,说不准陛下便会松口,赦免了我家的罪责,我还能早日与家人团聚呢。” * 从宏恩观出来,闻析抬头望了望天穹。 叹气,他离开了冷宫,独留小太子一人,小家伙该如何能活下来。 看来,得要尽快摸清新帝的脾性。 若是运气好些,升一升位置,他还能有机会,拨个人去照料一下小太子。 只是当闻析说自己要去御前伺候时,小太子哇的一声哭了,小手死死抱住他。 “闻析闻析,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呜呜呜……” 闻析耐心安抚:“我没走殿下,我还在宫中,得空也会时常来看殿下的。” 可小太子却不听,泪眼汪汪:“连你也不要我了吗?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闻析以指腹擦去他的泪水,低声哄:“我没有不要殿下,其实我是在为殿下谋出路。” 小太子不懂的眨眨水眸。 “殿下你看,若是我去御前伺候得当,趁着陛下龙心大悦,我便能趁机请陛下将你放出冷宫。” “如此殿下便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了。” 小太子抽泣:“我不要,我只要闻析!” 多少个胆战心惊的日日夜夜,都是闻析陪在他的身边。 小太子无法想象,没了闻析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也舍不得殿下,可是若我留下来陪殿下,便会惹怒圣颜,我的脑袋便会和身子分家,殿下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虽然小太子还很小,但他见过生死,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第4章 他流着泪,却还是松开了手。 “那、那闻析会时常来看我吗?” 闻析笑了笑,一面为他擦拭泪水,一面许诺:“当然,我向殿下起誓。” 他将一切事由安顿好,仔细教小太子,在哪里打水,如何洗脸,又如何更衣等等。 还有诸多不放心的事由,却是来不及再多叮嘱。 想着得空便过来,他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匆匆离开了冷宫。 * 赶在末时前到了勤政殿,原以为新帝已经午憩了。 没想到远远的,便听到殿内新帝在发火。 “朕乃九五至尊,朕的父王,合该谥封先皇,入葬太陵。” “他薛翰文竟然敢以皇后之位,与范阁老一帮老臣沆瀣一气,忘了是何人将他扶上内阁次辅之位。” “朕能扶持一个薛翰文,也能扶持第二个!” 上护军罗永怀单膝跪地,拱手劝慰:“陛下息怒,陛下初登大宝,如今战事方歇,底下的人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陛下后宫空缺,不止是薛翰文,满朝文武都想插一脚,毕竟自古前朝后宫一体,陛下若为先皇入陵一事先乱了阵脚,反倒叫他们找了机会钻空子。” 裴玄琰反手将奏折拍在案上,狠狠掐眉。 李德芳猫腰上前,端上御前龙井,“陛下可是又头疼了?龙体要紧呀。” 裴玄琰挥挥手,“那小太监可到了?” “回陛下,已在殿外候着了。” 罗永怀问了一嘴:“听闻陛下,从冷宫调了个太监,还是前头伺候过废太子的?” 裴玄琰冷冷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 “不知这太监可有武艺傍身?” 裴玄琰:“朕探过他的脉,并无内力。” 罗永怀却不放心,“此人毕竟是旧党,心思难免不纯,不如让微臣再试上一试?” 裴玄琰没应声,便代表不反对,只道:“让他进来。” 其实闻析并不想在皇帝动怒时伺候,可他没有选择权,只能埋着头入内。 谁知刚埋入一只脚,伴随着一道疾风,飞刀伴着白光,直冲他门面而来! 闻析瞠圆了双目,呆在原地,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所幸那飞刀只是擦过了他的面颊,只感觉到一丝刺痛。 便直直刺入他脑后的门框之上。 力道之深,但凡他方才刚躲一下,都得被当场开瓢。 虽然不知哪里惹到了新帝,但闻析先膝盖一软,下跪求饶准没错。 “陛下恕罪!”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尤其是面对着生死一瞬。 只要有一点武功傍身,都会本能做出闪避。 而这小太监傻愣愣的呆在原地,完全一副吓傻了的模样,看来的确是没半点武功。 罗永怀抽回了飞刀,拍了两下闻析的肩头。 力道之重,闻析感觉半边肩都麻了。 “伺候好陛下,胆敢有二心,下回这飞刀划破的,就是你的喉咙。” 闻析以头抢地,表明忠心:“奴才万万不敢!” 待罗永怀离开,殿内便只剩下他与新帝二人,闻析更冒冷汗了。 裴玄琰看似随性的倚靠在引枕之上,凉薄启唇:“会按摩吗?” 闻析:“回陛下,会一些。” “近前来。” 闻析起身时,忍不住揉了下肩臂。 动作虽小,却尽入裴玄琰的眼。 “痛了?” 闻析忙低下头,“没、没有。” 手腕子却骤然被冰凉的大手扣住,往前一拽。 闻析没站稳,一个踉跄,几乎半个身子,都扑在了案几上。 而新帝却也没管他有没有磕到,只用腾出的另一只手,扯开他一边的衣领。 虽然殿内常年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但这猝不及防的一扯,空气钻入肩头,让闻析止不住一颤。 却见那一边的肩头,蔓延至肩胛,已经淤青了一片。 新帝语气无悲无喜的:“作为奴才,你倒是细皮嫩肉的很,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还能为朕做什么?” 闻析也摸不准新帝为何留下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奴才的命,都是陛下的。” 裴玄琰却是一讪,“朕要你的命有何用,不过——” 手从肩头的位置,落到了脸上。 指腹在那道浅浅的伤痕上一压。 血珠顺着指缝溢出,闻析吃痛的半眯起了一只眼,却不敢吭声。 裴玄琰缩回手,却忽的,舔了下指腹上那几滴压出的血珠。 “你的血,很香。” “朕很喜欢。” 闻析险些腿软。 都说新帝阴晴不定,但没说他其实是个变态啊! 谁家正常人,会喜欢喝血? 闻析哆嗦:“陛、陛下……” 裴玄琰丢出一把匕首,扔到他的跟前。 “将你的血,放满这口碗。” 其实闻析挺怕疼的,但皇权之下,别说是放点血,便算是要他的小命,都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儿。 锋利的刀刃,割破掌心。 殷红的鲜血顺着掌纹,滴落汇入白瓷碗内。 快放满时,闻析手脚发凉,有点发晕。 他知道自己是贫血了。 但他不敢吭声,直至血快满出来了,裴玄琰才开了金口:“行了。” 闻析想站起身,眼前一黑,伴随着耳鸣,他下意识往前一伸,想要抓住什么撑住身子。 等意识过来,发现自己抓的竟然是龙袍的一角。 洁净的黄袍上,沾染了他掌心留下的鲜血。 闻析吓得腿软跪地。 “奴才该死,陛下恕罪!” 作者有话说: ---------------------- 谢谢超高校级单身狗小宝贝儿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4章 裴玄琰淡漠而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匐在跟前的削瘦身形。 他一贯爱洁净,若是换做平常,眼前人早便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但沾染了血污的衣袍,却散发着,独属于这小太监身上的,香甜而又能压下燥郁的气味。 裴玄琰大发慈悲的,将一块绣龙纹汗巾,丢给了闻析。 “擦干净。” 闻析拿着汗巾的手还有些抖,不敢擦。 新帝冷睥睨,“怎么,还要朕亲自动手?” “奴才不敢。” 闻析只能硬着头皮,用那块独属于帝王的汗巾,胡乱的擦了两下掌心。 但隔的口子有点深,非但擦不干净,还被血污了满手。 香甜的血腥味更浓重了。 裴玄琰产生了一种,血脉沸动之感。 他有点难耐的,抵了抵后槽牙,啧了声。 “手。” 闻析不知新帝又要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伸出那只干净的手。 裴玄琰明显没什么耐心了:“另一只。” “奴才手脏,恐会污了陛下的眼……” 裴玄琰不是个有耐心的,这小太监也是真没点眼力界。 懒得多说,裴玄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 用那块已经染了血污的汗巾,缠过他的掌心。 新帝屈尊降贵,亲自包扎,但凡换个人,都会觉着受宠若惊。 但闻析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他总觉着,新帝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他掌心的血上。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夜被压着吸血,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显然金尊玉贵的新帝,不曾亲自给人包扎过,随便缠绕两圈,包得奇丑无比,已经算是耗尽了他的耐心。 “多谢陛下,奴才定将汗巾洗干净,还予陛下……” 裴玄琰摆了下手,“赏你了。” 旁人用过的东西,何况还是沾染了血污,即便洗得再干净,裴玄琰也有洁癖,怎可能会再用。 何况他的物品,都是一次性的,极为铺张。 约莫是见他脸色实在是白,裴玄琰难得有了一分怜悯之心,让他退下歇息。 闻析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勤政殿。 望着那削瘦身形,恍若背后有豺狼虎兽追赶般,落荒而逃。 裴玄琰慵懒的抬手,他的指腹上,沾染了一滴方才为闻析包扎时,所残留下的血珠。 舌尖卷过那滴血珠,似是在瞬间与他的血交融,舒缓了他躁动的血脉。 裴玄琰舒适的叹谓了声:“浪费了。” “陛下。” 孙太医奉命传唤。 裴玄琰指了指案几上盛了满满的一口血碗。 “将这血,融入到朕平时服用的药丸之中,朕要最大的功效,只许成功,明白吗?” 孙太医不敢多问:“是,陛下。” 李德芳上前,小心伺候裴玄琰换下染了血掌印的外袍。 “挑些补气血的,给那闻——” 裴玄琰顿了下,李德芳立时接腔:“闻析,那小太监的名字,陛下。” 第5章 他不甚在意的嗯了声。 那小太监与他而言,不过便是能暂缓他毒发时狂躁的血包,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奴才这便去办。” * 新帝亲赏了人参、鹿茸等珍贵的补品。 同住一间直房的太监们见了,都羡慕不已。 “闻析还是你有本事呀,才到御前伺候,便得了陛下的青眼。” “前头毕竟也是伺候过冷宫的那位,不如也教教我们,伺候贵人们的要点是什么呢?” 这福气他可不敢要。 这可是放了一碗的血,才得来的所谓赏赐。 闻析随便糊弄了几句,挑了几样,偷偷去了冷宫。 “殿下?” 原本一听到动静,就瑟缩在桌底下的小太子,听见这道日思夜想的声音,如小猎豹一般,飞扑入闻析的怀中。 “闻析闻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 闻析抱着小太子安抚了一会儿,小孩儿才算稳下了情绪。 “殿下瞧瞧,我带了什么好吃的,这些可都是名贵的补品,殿下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每日煮一些,能强身健体。” 闻析正愁原本金尊玉贵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太子,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而瘦巴巴的,光是靠他偷来投喂的馒头咸菜,这营养可是远远跟不上。 但小太子却只注意到他的手,抓着他的左手很是焦急。 “闻析,手,受伤了!” 赶着来见小太子,闻析也没怎么包扎过,新帝大发慈悲给缠的一圈汗巾,早便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大半。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可小太子不依,一定要拆开,他亲自给闻析上药。 闻析的肌肤一直都是常年不见光一般的白,因此掌心那道割开的伤痕,便更是触目惊心。 因为没有及时上药处理,边缘发白隐有发炎的征兆。 小太子一面凑过去呼气,一面啪嗒啪嗒掉金豆子。 “不是小伤,闻析又骗人!” 闻析笑得温和:“殿下吹一吹便不疼了,这次不骗你。” 小太子信以为真,鼓着腮帮子吹了好一会儿。 闻析将带来的补品按日来分装,耐心的教小太子如何用药罐来煎补品。 “殿下学会了吗?” 小太子蹲在他身边,用一双泪水盈盈的大眸希冀的望着他。 “如果我学不会,闻析是不是就不走了?” 闻析心头一酸,揉揉他的小脑袋,“过两日我再来看殿下,殿下要乖,按时用饭,读书习字都不可落下,我会抽查的。” 小太子只能蔫巴巴的点点头。 怕出来太久会被人察觉,闻析抄小道从冷宫返回直房。 不料途中从天而降一个麻袋,他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敲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冷水给泼醒的。 “醒了?” 看清高位之上,素服端容的女人,一双丹凤眼微微上翘,华贵之余又显凉薄。 闻析匍匐跪地,“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如今宫中有两位太后。 裴玄琰的生母晋王妃,母凭子贵,为圣母皇太后。 而作为承光帝皇后的卢氏,位置就显得尴尬了。 裴玄琰大发慈悲的,封了卢氏为母后皇太后。 但实则,卢氏这个太后形同虚设,过得胆战心惊,全看裴玄琰的心情。 倘若不是有祖宗法制压着,大雍一向又以孝道治天下,卢氏怕是早便已经与小太子一样,被封囚禁在冷宫了。 “闻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哀家将子逾托付于你,你竟背着哀家,转投了新帝。” “你当真以为,陛下被困西戎,这天下就真成他裴玄琰了吗?” 即使承光帝都已经在西戎当留学生了,但卢太后依旧坚信他能回来。 毕竟只要裴玄琰一日在位,她这个太后就随时没命坐,而卢家亦是犹如被夹在火上的蚂蚱,永无出头之日。 “太后娘娘息怒,奴才万万不敢,奴才在御前伺候,实乃意外,奴才身虽在御前,却始终心系殿下与娘娘。” 卢太后哦了声:“如此说来,倒是哀家冤枉你了?哀家很是好奇,裴玄琰一贯疑心重,如何会让伺候过子逾的你,去御前伺候。” “他选你,是出于什么缘由,从实道来。” 闻析如实道:“回娘娘,奴才也实在不知是为何故。” 卢太后冷笑一声,“看来这是离开了冷宫,便以为是有了新的出路,到了哀家的跟头,也还不老实呀。” 闻析连连道不敢。 可卢太后却并不信,动了动手指。 “宫里的人呀,两面三刀的哀家见惯了,看来又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左右两个太监将闻析钳制住,给架了起来。 “太后娘娘,奴才真的不知,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卢太后居高临下,神情冷漠:“放心,你既是在裴玄琰的跟前伺候,哀家自不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说着,一旁的太监拿出了比手掌还要长的银针,朝着闻析逼近。 “此罚名为银针刺穴,刺入身上的大穴,受刑人将会如万蚁吞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析清晰的感受到银针刺入穴位,下一刻,他便软倒在地,痛不欲生的开始抽搐了起来。 他难耐而痛苦的,想要咬自己的手来转移痛苦。 但一旁的太监却死死按着他,让他只能痛到翻白眼,口腔内不知何时被咬破,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只觉这比下地狱还痛苦。 “奴、奴才想、想起来了……” 闻析艰难喘息,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卢太后才抬了下手,太监将银针拔出。 闻析如同濒死的白鹤般,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 每一下喘息都十分的粗重,唯有一双泪水湿润的琥珀色眼眸,紧紧盯着地面。 “或许……或许新帝是瞧上了奴才的血。” 这个回答倒是让卢太后有些意外,“他要你的血做什么?” “这个奴才真、真不知,但今日新帝才取了奴才一碗血,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可查验奴才的手。” 因为方才长时间的抽搐,闻析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力气动。 太监上前,抓起他的左手。 粗暴的扯开了才包扎好的绷带,却见掌心的伤痕,切口锋利,看着的确是为匕首等利器所伤。 卢太后勉强相信,露出一个笑。 “看来裴玄琰也不是毫无破绽了。” 卢太后与身旁的嬷嬷低语了一句,嬷嬷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手上多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玄黑锦盒。 “将这颗药丸服下,你便能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哦咯小宝贝儿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连更,求求收藏,求求评论呀~ 第5章 闻析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便被扣着头,强行塞下了黑色药丸。 捂着喉咙,闷咳了好几声。 卢太后才又慢悠悠开口:“放心,虽是毒药,但只需你乖乖地听哀家的话,哀家便会保你不死。” “但哀家的耐心有限,你需得尽快,获得裴玄琰的信赖,明白吗?” 闻析心头一凉。 裴玄琰此人是真正的帝王心性,多疑且心思深沉。 对于旁人都尚且存戒心,何况还是他这样伺候过小太子的,便更是没有半分信任可言。 原本闻析是打算徐徐图之,慢慢降低裴玄琰的戒心。 可如今被喂了毒,为了保住小命,闻析只能被迫改变计划,铤而走险。 闻析低眉伏地,“奴才领命。” 卢太后才大发慈悲的,放他离开。 等人都退下后,卢太后才不放心地又问一句:“确定这药丸,能起作用?” “娘娘放心,阿凝炼制的药物,何曾有失手?” “虽然通过这小太监的血,间接毒杀裴玄琰需要一定过程,但这也是咱们难得,可以对他下手的机会。” 卢太后:“阿凝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一个卑贱的小太监,死便死了,可别计划没成,便先将这本体给毒死了。” “哀家等这次机会,已经等了太久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夜已深。 太监所住的直房,乃是大通铺,一个直房里,一排连着可以睡十人。 此起彼伏的鼾声,在静谧的夜格外清晰。 闻析的身体很累,可他的精神却睡不着。 他来得最晚,好位置早就没了,所以只能睡靠门口,吹一夜冷风的位置。 闻析将头抵在墙垣,透过门缝,仰望高悬于天的孤月。 一如此刻孤援无助的他。 他从草荐枕下,拿出了日记本。 簿子已经很久了,边缘泛黄,翻折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 第6章 而簿子的封面,写着“小析的日记”五个字。 可字体却与如今所盛行的所有字都不同,反而像是简化的一种字体。 闻析不知道这簿子是从何时开始写的,他甚至都不确定,这上面的字是不是他写的。 因为他在八岁时,生了一场病后,便失忆了,不记得八岁之前的所有事情。 那个时候,闻家还没因庄王一事而被牵连获罪,他也还是闻家受家人宠爱的小公子。 关于八岁的事情,都是闻家人口述告诉他的。 而这个日记本,便出现在他下榻的玉枕底下。 从第一页开始,记载的都是同一件事。 我要回家。 闻析不明白。 他是闻家受宠的小公子,父母恩爱,兄妹和睦,生活美满,若非后来的变故,他该是万千生灵中,最无忧无虑的贵公子。 可日记甚至是从一岁记起,那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简体字,一笔一划,在簿子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那强烈的“回家”的愿望,甚至透过字迹,迎面扑来。 闻析猜测,这个“回家”,回的不是闻家。 可如若不是闻家,失忆前的他,究竟是对哪个家,抱有如此强烈的念头呢? 虽然闻析想不起八岁前的记忆,但他总隐约觉得,“回家”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所以他将这股强烈的念头,自动转化成,与闻家人团聚。 闻析拿着笔,翻到最新的一页,在那个“正”字上,划上一横。 自他入宫至今十年,日记本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可他还能,活过下一个十年吗? 闻析擦掉眼泪,将日记本藏回到枕下。 * 幸而这两日,裴玄琰没要求他放血。 但在御前伺候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因新帝因先晋王的谥号,以及入太陵一事,遭到了朝臣的阻止。 虽不敢在明面上阻止,但这些人企图将此事一拖再拖,除非裴玄琰松口皇后的位置。 这就是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权看哪一方更有耐心。 裴玄琰又发一通火,宫人们齐刷刷跪地,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去触新帝的眉头,哪怕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李德芳。 但闻析却在这个时候,悄然无声的,跪着上前,细致地将散落了一地的折子都给收拾了起来。 这一举动,看似悄无声息,却成功吸引了新帝的视线。 “都退下。” 在宫人们猫着腰腰退下时,裴玄琰再度启唇:“你,留下。” 闻析顺利的留了下来,他十分温顺而恭敬的,保持着匍匐的跪姿。 “近前来。” 闻析依言靠近,跪在了新帝的脚边。 裴玄琰居高临下,神情冷漠,“给朕按摩。” “是,陛下。” 裴玄琰屈尊地抬了下手。 闻析起身,绕到他的身后。 伸出手,刚放到太阳穴的位置,新帝蹙眉,啧了声:“太凉了。” 闻析忙惶恐跪下,“奴才万死。” “去烤热了。” 闻析不敢有任何异议,又跪到错金盘龙熏香暖炉前,伸出双手烘烤。 待手暖得差不多了,闻析才敢回到裴玄琰的身后。 跪坐在暖榻边,动作轻柔的按揉起太阳穴。 身后之人像是兜了一袖的淡淡清香,虽然效果没有鲜血那般的明显,但混合着按揉的动作,却是让裴玄琰冷眉逐渐舒展。 闻析小心观察着新帝的神色,见他姿态似乎缓和了下来,才敢尝试着开口。 “陛下,奴才不才,或有一计,可为陛下分忧。” 裴玄琰眉梢微动,“哦,说来听听。” 他语调轻飘飘,没什么分量,一看便知他压根儿没将闻析的话放在心上。 他手底下能人辈出,都无法在父王谥号一事上为他分忧,何况还是一个看起来就十分怯懦的小太监? “若是走常规,陛下如今便无需这般头疼,但倘若剑走偏锋,或许能起到奇效。” “依奴才之间,或可从太武先帝的陵墓入手。” 原本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裴玄琰,忽的睁开了眼,眸光犀利,自带无上威压。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皇爷爷的主意。” 闻析伏身跪下,连道不敢:“此计虽惊扰太武先帝,可奴才听闻,太武先帝在世时,最为喜爱的便是当时还是晋王的二皇子。” “若是太武先帝在天有灵,得知能有机会让自己的二子入太陵,长伴左右,想来也会十分欣慰。” 顶着来自于头顶的压迫感,闻析只能冒险继续胡说八道一通。 威压没有减轻,但新帝却忽的一笑。 “说来听听。” 闻析暗自松了半口气,看来他赌对了。 虽然裴玄琰对他毫无信任,但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能让自己的父亲以帝王之尊谥号入太陵,他没少和满朝文武斡旋。 但显然他已经厌烦了,只想尽快速战速决。 闻析缓缓道出昨日想了一夜的计划。 而裴玄琰听着听着,深邃的冷眸明显亮了不少。 到闻析说完时,他甚至态度都算得上和颜悦色了:“起吧。” 在闻析刚站起身时,他又问了一句:“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 闻析又跪了回去,他知道以新帝的猜忌心,必然是疑心背后有人指点了。 “奴才第一日来御前伺候时,无意中听见陛下为先帝一事烦忧,奴才能得陛下钦点,心中万分感念陛下恩典。” “若能为陛下解忧,奴才万死不辞!” 裴玄琰眸中的冷意有所减缓,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若是此计能成,当记你一功,朕必有重赏,但若是不成——” 在裴玄琰故意顿了下语调时,闻析已经自觉接腔:“奴才愿受一切责罚。” 想要得到裴玄琰的另眼相看,就必须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闻析既然跨出了这一步,便做好了豁上这条小命的准备。 * 皇陵近来发生了一件诡事。 太武帝所在的陵墓,竟在半夜无端发出砰砰砰,似是碰撞的声响。 还将一名守陵的侍卫给吓得大病一场,此事顿时传遍了朝野。 裴玄琰震惊,亲自下令,让钦天监勘测天相。 钦天监监正次日在朝堂之上禀报,太武帝乃是为子孙之事所困扰,所以才会陵墓不安。 又说先晋王在世时,本是太武帝最喜爱的皇子。 如今裴玄琰称帝,太武帝泉下有知,甚是欣慰,想让先晋王能安眠在他的陵墓旁,如此方可告慰太武帝的拳拳爱子之心。 新帝当众落下泪来,追忆起当年皇爷爷在世时,他时常承欢膝下。 皇爷爷曾提过,希望百年之后,也能在地府享人伦之乐。 于是乎,裴玄琰大手一挥,顺理成章的敲定了先晋王的谥号,并葬入太陵,以先帝之尊,昭告天下。 以薛辅文为首的几位重臣,脸色都十分难看。 若是以祖宗礼法,他们尚且可以衡制新帝,可若是牵涉到了怪力乱神,何况太武帝的陵墓的确是出了诡谲之事。 即便他们想反对,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只能眼睁睁看着绝好的机会,被裴玄琰给掀过,反而还让他得偿所愿的追封了先晋王。 一桩心事落地,裴玄琰龙心大悦。 “此番追封父王之事落定,你功不可没,不过你的胆子,倒不是一般的大,寻常人,可是不会,也不敢将主意打到皇爷爷的陵墓之上。” 没错,闻析的计划说是复杂,其实也简单。 命内功深厚之人,潜入皇陵之内,在夜半时分,推动棺椁,撞击墙壁。 守陵的侍卫还以为是闹鬼,且事关皇陵,可是国之大事,一旦闹开,随便按上一个由头,便能让文武百官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哪怕是惊扰了太武先帝,奴才便算是折寿,也心甘情愿。” 裴玄琰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析,忽的笑了笑,还屈尊亲自,将闻析给扶了起来。 “你对朕的忠心,朕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闻析低眉顺眼:“奴才不敢多求,只盼能有一处独立的,可以安生歇息的直房,每日下值后,能吃上一口热饭,奴才便心满意足了。” 裴玄琰倒是没想到,这小太监的胃口竟然这么小。 他难得龙心大悦,开了金口。 可这小太监不求荣华,不要富贵,只要一间独立的直房,和单独的膳食。 只是不知他是真的容易知足,还是在做戏了。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以闻析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哪怕到了御前伺候,可因着他先前伺候过废太子,被划分到了旧党。 第7章 在一众御前伺候的太监当中,他的地位也是最低的。 “准了,朕再多赏你一箱黄金,只要你认真为朕做事,朕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闻析跪下磕头谢恩:“奴才多谢陛下圣恩!” “今日起,你便在朕的身旁,伺候笔墨吧。” 这份差事说轻不轻,说重要却也算不得亲信。 但至少比先前只能在殿外吹冷风,等待传唤,是一个不小的进展。 闻析磕头谢恩:“奴才叩谢圣恩。” 裴玄琰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 尤其他的皇位,是从他亲叔叔的手中抢过来的,他对底下的人,无论亲疏远近,都存了或多或少的疑心。 因此,比之承光帝,裴玄琰更加注重中央集权。 只有牢牢将军政大权,都握在手心,方能心安。 所以裴玄琰的政务颇为繁重,一旦奏折积压,批阅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儿。 何况他如今才登基不足一年,加之他想推行新政,一扫承光帝留下的沉疴痹症,便更是一日不可荒废。 闻析安安静静的在一旁为新帝研磨。 但实则,心下却百转千回的想着,接下来该找什么机会,可以更进一步得到裴玄琰的信任。 只是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物极必反,反而引起裴玄琰的猜忌。 但也不能太慢,毕竟他能等,体内的毒却等不得。 “皇兄!” 伴随着亮丽的嗓音,一道明艳的倩影,未经通传,便大大咧咧的跑了进来。 来人是个极为年轻的姑娘,却与寻常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她着一身干练的红地宝相花织锦劲装,袖口以护腕收紧,腰配大雁纹革带,脚踏长靴,扑面而来的便是朝气蓬勃的干练。 来人正是裴玄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安乐公主裴衔月。 裴玄琰眼也未抬,在折子上随手一勾。 “说了多少遍,便算是不喜欢通传,也该叩门,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裴衔月毫不在意,旁人怕裴玄琰,她可不怕,左右都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来时风风火火,说话亦是直接:“皇兄,我听说你动了皇爷爷的陵墓,命人装鬼,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让钦天监那帮骗子,在朝堂之上对着迂腐的大臣们,好一通忽悠呢?” “这么损的法子,是何人给你出的?莫不是邱英吧?也便那小子,平日里鬼点子最多了,要我说,这主意真是妙得很呀!” 裴玄琰抬笔沾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顺着裴玄琰的动作,裴衔月歪头,正好与安安静静磨墨的闻析对上。 但闻析很快垂下眼睑,恭敬行礼:“奴才见过公主。” 看清闻析的脸,裴衔月的眸子瞬间一亮。 她立时喜新厌旧的抛弃了无趣的皇兄,笑吟吟的凑到闻析的跟前。 左看看,右瞧瞧,颇为稀奇。 “皇兄你打哪儿挖来的小太监,这般眉清目秀,着实叫人眼前一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叽叽喳喳,却和她哥哥形成强烈的反差,显得平易近人,毫无敌意。 闻析温声回道:“回公主,奴才名唤闻析。” 裴衔月念了两遍,“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 夸完后,她便语出惊人:“不如你便跟着我吧,如此妙人,在皇兄这般无趣之人的跟前伺候,你的灵气也会被他吸光的。” 别说,新帝倒真的会“吸”,但这个吸,不是名字,而是动词。 “在我跟前伺候,又轻松又自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何?” 闻析的眼风,不动声色的扫过一旁的新帝。 裴玄琰搁下了狼毫,冷峻的容色不显喜怒,但闻析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无形的气压如黑云压城般骤降。 闻析跪首在地,言辞得当的婉拒:“奴才叩谢公主赏识,但奴才德才疏漏,万不敢高攀公主。” “而且,奴才的命是陛下给的,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望公主见谅。” 裴玄琰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下。 算这小太监识趣。 裴衔月啧了声,故意凑近压低嗓音道:“我知晓你是迫于皇兄的淫威,才会昧着良心屈服,毕竟谁见了我都会喜欢我。” “你放心,日后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尽管来我的公主府,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裴玄琰扫去一眼,话虽责备,但语气却带着宠溺。 “朕赏你的奴才还不够,还要来挖朕的墙角?” 裴衔月嘿了声:“那些歪瓜裂枣,能和皇兄你新得的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相提并论吗?我严重怀疑,皇兄你是挑了好的,剩下不要的才塞给我。” 裴玄琰抬手,拿着奏折在裴衔月的脑门上一敲。 “再胡言乱语,那些歪瓜裂枣也都收回来。” 裴衔月抱着头,往后连跳几步。 “错了错了,皇兄我错了,话说回来,我听永怀说,皇兄你将在裴子逾身旁伺候的太监给调到了御前?” “旧党的人皇兄你也敢放在身旁,是嫌生活太没有刺激了吗?要我说还是直接杀了吧,以免后患无穷。” 裴衔月随口定生死,那云淡风轻,看似天真烂漫的模样,与说的话形成强烈的反差。 裴玄琰不清不淡的呵了声,但带着些揶揄的冷淡视线,落在了闻析的身上。 “瞧瞧,看来不止一个人想要你死,还觉着朕冷漠无情吗?” 闻析立马表忠心:“陛下英明神武,奴才能有幸择明君伺候,乃是奴才三生修来的福气。” 听着两人的对话,裴衔月才算是反应过来,满是不可置信。 “他便是伺候过裴子逾的太监?” 惊讶过完,裴衔月又摸着下颔感叹:“没想到裴子逾这小屁孩儿,年纪不大,眼光倒是不错,挑个太监还卡颜呢。” “长得好看的太监可不多见,皇兄你还是不要杀他了吧。” 裴玄琰:“立场如此不坚定?方才不是还担忧朕的安危,眼下又不怕会后患无穷了?” 裴衔月嘿嘿笑:“那简单呀,皇兄可以把人送给我,经由我的手调教,必然会叫他服服帖帖,绝不敢有二心。” “你的算盘珠子,都快嘣到朕脸上了。” 裴玄琰抬手作势要再教训,“再不滚,朕便先将你训得服服帖帖。” “皇兄小气鬼!” 裴衔月做了个鬼脸,撒欢跑了。 闻析望着裴衔月俏皮的倩影,不由得忆起当初在闻家时,与兄长和小妹相处时的温馨画面。 小妹调皮,父亲买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每回她都想要哥哥们手里的。 兄长严厉,不想她养成如此任性的小习惯。 而每回兄长训斥,小妹都会躲到他的身后,一面说着“二哥哥保护我”,一面朝着兄长吐舌头。 可记忆太久远了,如今回想来,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兄长与小妹儿时的模样了。 “傻愣着做什么,怎么,是想跟着去公主府?” 闻析骤然回神,温馨的画面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面对的,是残酷冷漠的深宫,以及喜怒无常的帝王。 “奴才绝无此意,只是瞧见公主天真烂漫,想起了奴才的家人,一时失了神,请陛下责罚。” 裴玄琰早已将闻析的家世背景调查了个干净。 闻家原也是官宦人家,虽算不上勋贵,但闻析也算是世家公子出身。 只是闻析的父亲不会站队,当初太武年间,三位皇子争储激烈,闻父站的是庄王。 可惜庄王野心大,却没本事,最后惨败被幽禁在王府。 而跟随的一众党羽,也都在承光帝登基后被清算。 闻家便在清算的名列之内。 也是闻析当初年纪还小,没有跟着父兄被发配岭南,而是入了宫。 裴玄琰对小太监的家事并不感兴趣,语气冷漠凉薄:“你一个断了子孙的,既是入了宫,便该断了所有念想。” 才不是,他是有家人的。 闻析在心里愤愤的反驳,剥削了他的劳动力,还要剥削他的情感。 万恶的封建社会! 但嘴上,他顺从的道:“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亦是奴才的君父,奴才心里眼里,只有陛下一人。” 油嘴滑舌的小太监。 裴玄琰拿起折子,却是几不可见的翘了下唇。 * 夜半,孙太医是被殿前司从榻上抓起来的。 谁知刚入殿,暴躁的帝王将一只白瓷药瓶摔在了他的脚边。 “没用的废物,为何朕服用加了血的药丸,还是无法入眠?” 裴玄琰受体内的毒所困,除了毒发时会失控狂躁外,还因为毒素如入体时间太久,而导致他长期失眠。 原以为有了闻析的血,改良后的药丸能让他睡个好觉,但他辗转反侧到半宿,还是毫无睡意。 第8章 孙太医慌忙跪伏在地,“陛下息怒,微、微臣这便回去再改良……” “改多少次了,看来你是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待太久,活腻歪了!” 孙太医战战兢兢:“或、或许是因为血离开了人体,便失去了活性,以至于入药后起不到效果……” 裴玄琰冷笑:“怎么,你是想让朕日日抱着那小太监吸血不成?”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孙太医连声说不敢。 但这些求饶,在裴玄琰的耳中,不过都只是对方无用的托词。 他烦躁的以两指用力压了压眉骨。 长时间的失眠,让体内的毒素更加不稳定,隐有再度发作的趋势。 他不由得想起,白日里批阅奏折时。 原本处理政务,是裴玄琰最容易烦躁的时候。 尤其是那些总喜欢扯东扯西,犹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又长又臭,完全没有任何重点的朝臣的奏折。 每次批阅这种,裴玄琰都控制不住想将人拉过来砍头。 但今日,即便是碰到了这样没有重点的奏折,他竟是出奇的并未动怒,甚至算得上心平气和。 只因,在这个过程中,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似近似离的清香。 让他的神经,在无声无息中,缓缓的平复下来。 而这股清香的来源,便是—— “让他来见朕。” * 今日闻析心情非常好。 不仅有了一间独属于自己的直房,也不用再担心下值晚了,会没饭吃。 而且还得了一箱黄金,闻析一下了值,便迅速回了直房,将这箱来之不易的黄金给一分为四。 三份按照送的人打包后,剩下的最小的一部分,留给自己,方便之后在宫中走动打点。 而另外三份,一份给了义父,留给他的养老费。 一份留给了小太子,有了银子的打点,哪怕冷宫中的宫人拜高踩低,至少看在银子的面儿上,不会像之前那般,克扣吃食那般明目张胆。 至于这第三份,则是像从前一般,暗度成仓的偷偷送出了宫。 做完了这些,闻析抱着剩下的银子,心满意足的盖被安寝了。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回忆起了,儿时那段快被他给淡忘的记忆。 梦中,他似是又回了家,但这个家却和记忆中的闻家有很大的不同。 四四方方却会说话的箱子。 他听见梦中的自己,熟练的说:“小爱小爱,打开电视机。” 然后又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悠哉的在沙发上躺下,伴随着呲的声,打开瓶盖,饮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极爽的叹谓。 “小析,大晚上的又喝冰可乐,跟你说多少遍了,你胃不好,晚上不能喝冰的,明天起来要是又胃不舒服,可不要叫妈。” 厨房忙活的身影,碎碎念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闻析的心跳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他热泪盈眶,像是经历了千千万万年,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再度重逢。 可就在他要看清对方的样貌时,却忽然被外力给惊醒。 “闻析,快醒醒,陛下召见!” 骤然惊醒,闻析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视线聚拢,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直房,心底那克制不住的,如潮水般的悲伤,几乎让他维持不住往日的卑躬屈膝。 他胡乱的抹了把脸,从榻上爬起来。 “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 殿前司不耐烦道:“陛下之事,岂容尔等揣测,还不快些,叫陛下久等,仔细你的脑袋。” 闻析只能匆匆套了衣裳,赶去了勤政殿。 夜半三更,但勤政殿内却灯火通明。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闻析小心踏入,“陛下。” 他正要叩首行礼,帝王寡淡的嗓音先一步传来:“脱了,去榻上。” 闻析花容失色,直接膝盖一软跪了。 “陛、陛下,奴、奴才不是……” 新帝便倚靠在暖榻的引枕之上,姿态看似懒散,但单手支着额首,冷眉微蹙,气场极低,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磨磨蹭蹭,怎么,还需要朕亲自动手?” 闻析面如死灰,“奴才不敢。” 放血也就算了,不是说只是在御前伺候笔墨吗,怎么眼下,还需要他牺牲身体了? 可他真的不是断袖啊,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来得让他无法面对! 果然,白日里的恩赏,只是铺垫。 给个甜枣,再来个巴掌。 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闻析慢慢吞吞,不情不愿,来到了龙榻边。 龙榻整洁无虞,金缂丝云被摊开,波浪般的褶皱,彰显着方才新帝是睡过的。 闻析深吸一口气,抱着必死决心一般的,抖着指尖,解衣襟上的扣子。 “朕让你脱靴子,你解衣扣做什么?” 幸而在这个时候,裴玄琰大发慈悲的开了尊口。 闻析立时手指变得灵活,将才解开的两颗扣子给扣了回去。 “奴才愚钝。” 不是要睡他,那大半夜的,裴玄琰是叫他过来做什么? 莫不是给他铺床? 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吗,非要扰他清梦,真是不做人。 闻析在心中吐槽时,裴玄琰动了动手指,“上去,给朕暖床。” 勤政殿内常年烧着地龙,与外头的天寒地冻形成强烈的反差。 进来没一会儿,都能被热出一身汗。 都这么热了,裴玄琰还要让他暖床。 莫不成……新帝其实体虚? 不过只要新帝对他没有那档子的心思,什么都好说。 在闻析要爬上榻时,裴玄琰又问了一句:“可有换过衣裳,若敢弄脏朕的床榻,仔细你的脑袋。” 一面要他暖床,一面嫌弃他脏,真难伺候。 “奴才净过身了的。” 不得不说,帝王用的龙榻,乃是最为珍贵的紫檀罗汉床,又宽大又舒坦,与他直房内的又窄又硬邦邦的木床形成强烈反差。 就连盖身的锦被,也是价值千金的云锦,又软和又温暖,像是盖了层云朵般。 因为帝王常年安寝,榻上还带着独属于帝王的龙涎香。 闻析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往暖榻那边飞快的瞄了两眼。 确定裴玄琰一时还没打算睡,手中拿着一本书卷在打发时间,应当没注意到他这边。 闻析打了个小滚。 罗汉床非常宽敞,闻析打的这个小滚,犹如猫猫只占了一个小角,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他又迅速往裴玄琰那看了眼,这次胆子稍微大了些,又打了个大点的滚。 闻析最喜欢裹着被子打滚了,但在帝王的榻上他不敢裹锦被,只敢就地打滚。 滚舒服了,一双漂亮的琉璃眸,会弯起一道小小的月牙。 但闻析不知道的是,习武之人,一贯耳清目明。 在他鬼鬼祟祟,往这边探头探脑的时候,裴玄琰就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只是他不动声色,倒是想瞧瞧,这小太监想要做什么。 倘若是存了什么不轨的心思,他一只手,就能掐断那截细白的脖子。 但很快,裴玄琰就发现,他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却是就地打滚。 先滚了一小圈,又马上看他,发觉裴玄琰这边似乎并未察觉,又滚了一个大的。 什么奇怪的癖好。 这种行为,裴玄琰只在野猫的身上看到过。 正当闻析想要滚第三圈时,一道声音笼罩着自上而下。 “舒服吗。” 猝然对上裴玄琰那双没什么人情味的寡淡冷眸,闻析如同猫受惊炸毛般,迅速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般的,下了龙榻,跪在他的脚边。 “陛、陛下,奴才已经暖好了。” 裴玄琰看到了那双弯成小月牙的漂亮眸子,是一种他先前没看到过的,因为放松和舒坦,而自然流露出的姿态。 这么看着,倒的确是有点像,那只总爱睡在勤政殿屋檐上,睡舒坦就伸懒腰的小狸猫了。 裴玄琰单手负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小太监。 只是胆子太小了,和那小狸猫一般,只要察觉到人,就会跑得无影无踪,禁不起逗。 “今夜你守在外头。” 闻析原以为暖完床就能放他回去了,没想到还要加班。 他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道是。 裴玄琰一躺下,锦被、玉枕之上,除了他一贯用的龙涎香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困扰了他好几日的失眠,在被这股清香笼罩后,紧绷的神经逐渐放缓。 果然只有活体,才有奇效。 内殿外有张隔开的小榻,是为值夜的宫人用的。 只是这榻又小又硬,还没被子。 第9章 不过通常守夜的宫人,也是不敢睡的,以免主子有任何需要,若是没及时伺候,那是要掉脑袋的。 幸而殿内的地龙烧得热,即便是没被子,至少也不会冷。 闻析抱着膝头,蜷缩在小榻一角,当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他便会习惯性的,将脑袋靠在墙边。 刚才他应该胆子大些,再打两个滚的。 至少还能多回味一下。 不到卯时,新帝便要起了,洗漱穿戴上朝。 一群宫人鱼贯入内,整齐有序,忙前忙后的伺候裴玄琰。 插不上手的闻析,便安安静静的站在最后,趁着没人注意,揉揉眼角,打了个哈欠。 好困。 “你,过来伺候朕更衣。” 裴玄琰的余光,早便注意到了闻析的小动作。 难得睡了一个还算是舒坦的觉,睡眠得到了一定的保障,裴玄琰今早起来,鲜少没有发火。 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点了闻析的名。 闻析觉得自己好苦,一个人打三份工。 伺候笔墨、暖床,现在连更衣都要点他。 果然钱不是白拿的。 不过幸而,接下来两日,裴玄琰出宫巡幸。 闻析得了假,但也没闲着,又是给义父换药,又是偷偷探望小太子。 但第三日当晚,闻析才熄了灯,殿前司匆匆上门。 “陛下召见,快些!” 完了,今夜又没得睡了。 闻析轻车熟路的穿戴好,叩门入殿。 却发现,殿内无人,但一堆黑黑白白的药丸,却撒了一地。 心中正困惑,听到内殿传来压抑的闷响。 “陛下?” 闻析一只手才推开门,一道黑影逆着昏黄的烛火罩下。 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子,将他拽的往前一个踉跄。 闻析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猩红的双目。 这感觉,和初次意外撞见裴玄琰失控杀人般,令人毛骨悚然。 吓得他顿时睡意全无。 “陛、陛下……”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此番巡幸,原本是安排了五日。 但在第三日时,毒便毫无征兆的又发作了。 并且这次比以往的还要厉害,裴玄琰险些要当场失态。 第一时间下令,匆忙回了宫。 可即便吃了一把的药丸,却无济于事。 裴玄琰狂躁的将药瓶打翻,脑子是要炸开了般,只想毁灭一切。 就在这时,他隐约之中,听到了一声轻唤。 伴随着这道嗓音的,是一道清甜的香味。 那清香,让他体内的血脉迸张。 他想得到。 并且想要得到很多很多。 裴玄琰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循着那股清香,抓住了在眼前晃动的人影。 被他的大掌,牢牢圈固下的手腕子,肌肤很滑,很柔软,但很冰。 并且,还带着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对方在发抖,在害怕他。 只因,裴玄琰在抓住人,一手扣着腕子,一手将人抵在门上。 同时,腾出只手,不容分手,且十分粗暴的,一把扯开了对方的衣襟。 骤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露出了半边的肩,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那一片肩头又白又削瘦。 闻析完全吓傻了。 不仅为裴玄琰徒手撕碎衣襟的动作,更是为他在与此同时,凑上前来。 如同猎豹咬中了猎物,一面嗅着,一面寻找着最佳的下口位置。 “好香。” 帝王的吐息又灼热又急迫,扑散在颈处的每一下,都让闻析头皮发麻。 他艰难的偏过头,想要求新帝放过他:“陛下,能、能否先放开奴才……唔!” 毫无征兆的,裴玄琰张口,咬在了那一截脆弱的颈上。 浅薄的肌肤瞬间被尖锐的齿尖所刺破,裴玄琰咬的又急又狠,像是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一般。 好痛。 闻析的眼尾溢出生理性泪水。 被不断的,大口大口的吸着血,失血和失重般的感觉,让他不仅头脑发昏,更是双腿发软。 而裴玄琰却觉得还远远不够,抓着他的下颔,让他被迫仰起头。 这样的角度,可以更加方便让他下口,吸食那能浇灭他体内不断翻涌的热火。 后脊背抵在冰冷的墙面,闻析站不住,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新帝原本抓着他下颔的大掌,又落在了腰处。 往上一托,抵着人,将齿尖更加深入那片被他咬食得有些血肉模糊的项颈。 但很快,裴玄琰便不满足于这个姿势。 他一手圈固着腰,单手一下扛起。 闻析脑子还因失血而发蒙,被一下头和脚颠倒,被迫收拢意识,下意识的求饶。 “陛、陛下,别!” 裴玄琰一脚踹开了碍眼的水墨花鸟屏风。 下一瞬,粗暴的将闻析丢到了龙榻上。 随之,他倾身而来。 自上而下,似是要将下方之人给拆卸了般。 又急又凶。 闻析实在是怕了,他怕自己会被失控的新帝给吸干了血。 他捂着不断流血的后颈,身体本能的反抗,挣扎着想跑。 但这张平日被他认为极为宽敞的罗汉床,今日却那般的小。 小到他才只挪动了几下,便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过来。” 满足的吸了不少血,裴玄琰的狂躁有所缓和了下来。 但他还觉得不够。 尤其是,那香甜还远离了他,这让他不由又产生了新的烦躁。 闻析知道自己根本就跑不掉,他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陛下,能、能不能换个位置吸……” 话没说完,已经不耐烦的帝王,用那只冰凉如毒蛇般的大手,抓住他的脚踝。 粗鲁的,将人一把拽了过来。 他根本就不考虑闻析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疼,依旧对着那片早已血肉模糊的脆弱之处,再度咬下来。 闻析艰难喘气,手无意识的抓了抓。 抓住因摇晃而拂动的帷幔,企图分散疼痛和失血失重的注意力。 直到,新帝终于恢复了所有的理智。 看到榻上,乌发散乱,血泪混做了一处,如同被人狠狠糟蹋了般的小太监。 以及,那片不堪入目血肉模糊的项颈。 或许是此刻,他的血液中,也夹杂了闻析的血。 裴玄琰难得起了一点怜悯心。 “朕一时失控,弄疼你了?” 哪儿是失控,分明就是个疯子! 可嘴上,他却只敢说:“陛下龙体无恙,奴才受点小伤也是应该的。” 说着,闻析单手撑榻,想要起来。 但被一次被吸了不少血,加上受惊,脑子还晕乎乎的,起到一半又跌坐了回去。 一贯没什么血色的唇,或许是方才忍痛的时候,用力咬了许久,被压出了一抹如朝霞般的红晕。 乌发红唇,但那张白净清秀的脸,却又如同一戳即碎的泡沫般,竟有一种欺凌后破碎的美感。 裴玄琰折身,拿了止血的药膏来。 “先上药,朕会给你补偿,自不会亏待了你。” 闻析又没资格反驳帝王的话,他只能默默接过药膏。 心里想的却是,此番没有两……三箱黄金,他的血白流,脖子白被咬了! 但没有铜镜,他看不见脖上的伤具体的位置,只能用还在发抖的手,摸索胡乱的涂抹。 裴玄琰原本像是个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单手负后,不管售后。 但在瞧见闻析胡乱一通抹,非但没止住血,反而让那被咬的一片模糊的血窟窿,又咕噜咕噜往外渗血。 那甜腻的血响,让裴玄琰有些不受控制的,滚了下喉结。 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不需要再吸血。 何况就这小太监单薄的身板,怕是也受不住再来一次。 裴玄琰屈尊弯腰,刚伸出手。 闻析却如受惊的小狸猫般,一下瞠圆了双目,同时身子往后瑟缩。 用了几分理智,才没让自己往后躲。 “朕不动你,药膏拿来。” 意识到裴玄琰是要亲自给他上药,而不是要继续吸血,闻析这才松了口气,将药膏递上。 “多谢陛下。” 他偏过头,将那截脆弱的项颈,再次暴露在裴玄琰的眼前。 一向只有别人伺候,鲜少亲自动手的新帝,动作并不温柔。 闻析轻轻的吸了口气,纤长浓密的长睫,还挂着些许泪渍,随着抖动,而如落雪般簌簌微颤,似是能在那一瞬化蝶。 “疼?” 这还用问吗? 自己下口有多重,心里没点儿逼数? 闻析身残志坚:“奴才不疼。” 第10章 贴上了膏药,裴玄琰这才发了慈悲的说了一句:“下次朕会尽量控制些。” 闻析根本就不想有下次。 被吸血的阴影,一次比一次浓,他刚才都以为自己要死在床上了。 “赏你两箱黄金。” 闻析不是太开心,他都被咬成这个样子了,才两箱,做皇帝的也这么小气,抠抠搜搜。 而裴玄琰竟难得的,通过这小太监的小表情,看出他不是很满意事后的恩赏。 胆子倒是大了些。 不过裴玄琰也没生气,反而还因为心情舒畅,笑了两声。 “四箱,可满意了?” 闻析高高兴兴的谢恩,漂亮的琉璃眸不自觉的,弯成了一道小月牙。 看他这副贪财的模样,裴玄琰的唇角不由上扬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作为帝王,天下都是他的,他最不缺的便是金银珠宝。 倘若这人图财,倒是好利用。 但若是连财都不图,那才是心思深沉,该尽早除之。 闻析正要爬起来,却被新帝单手按住了肩头。 “今夜便睡这儿吧。” 这话犹如恐怖片,将闻析吓得脸又白了一度,头直往下低,“陛下龙榻,奴才若睡了,陛下睡哪儿……” “你往里稍稍,不就成了。” 闻析一卡:“陛下……也睡这儿?” 裴玄琰挑眉,“怎么,你还要朕将龙榻让给你,朕去外头将就?” 闻析恹恹:“奴才不敢。” 出了身汗,裴玄琰洗洁,要去沐浴。 “你也过来,不洗干净,不准上朕的龙榻。” 其实他并不想睡龙榻。 闻析应了声是,慢吞吞跟在裴玄琰身后。 帝王所用的御汤,面积达数丈之广,内外皆以珍贵的白玉所铺砌,池底、池壁皆镌刻鱼龙花鸟浮雕。 随着池水的晃动,浮雕在水中浮动,尽显奢华。 裴玄琰褪去了衣袍,他的身材是极为标准的习武之人,健硕分明,充满力量感。 闻析本想等裴玄琰沐完浴后再洗,但裴玄琰却瞥了他一眼,见他磨磨蹭蹭,啧了声。 “下来。” 闻析:“奴才身上脏,不敢弄脏了陛下……啊!” 话没说完,失去了耐心的新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不打一声招呼的,将他往下一拽。 池水晃动,闻析一下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但他不敢恼,反而只想着离裴玄琰远一些。 因为,他身上还有个秘密。 一个一旦被人发现,就要杀头的秘密。 “一个大男人,泡个浴,扭扭捏捏,躲这么远做什么?” 闻析低眉道:“奴才不算男人。” 裴玄琰倒也不再勉强,能与他共浴,可是这小太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泡了一会儿,裴玄琰便起身更衣。 “还不上来?” 见闻析待在御汤中不动,裴玄琰一面套单衣,一面随口问了句。 闻析:“奴才……奴才头一回泡御汤,想多待会儿,可以吗?” 没见过世面。 裴玄琰摆了下手随他。 见裴玄琰往内殿去了,闻析松了口气,迅速起身,将湿漉漉的衣衫褪下。 但随之,闻析发现梨花木架上没有多余的干净寝衣。 他有点急,正想四处找找,忽然一只手,拉开了紫檀嵌宝石屏风。 闻析吓得手抓了块白布,往下方一遮。 “陛、陛下。” 裴玄琰的视线,肆无忌惮,赤果果的,从上往下扫。 “你下面又没有,遮什么?” 作者有话说: ---------------------- 连更,求求收藏~ 第9章 你下面才没有!你全家下面都没有! 闻析在心里愤愤反驳,但嘴上却道:“奴才自卑,望陛下谅解。” 看看看,看什么看,他有的,他不是也有吗? 一个小太监,倒是讲究的很。 裴玄琰的视线又从下往上,最后停在那片雪白的胸膛处。 原本他是要收回视线了,但无意一瞥,视线顿住。 闻析的肤色一直都是白中带着透明,给人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茫感。 但胸口的两点红,却如同茫茫雪海之中,展开的两朵腊梅。 凌寒独绽,红中还透着粉,格外显眼。 裴玄琰莫名有点口干。 “陛下?” 新帝不动,闻析也不敢动。 裴玄琰错开视线,将手中的寝衣丢过去,罩在了闻析的头上。 “穿好。” 丢下两个字,裴玄琰转身就走,脚步却带了几分快。 闻析觉得莫名其妙,但幸好,裴玄琰没有深究,不然要是拿掉了遮挡的白布,秘密暴露,他必死无疑。 等闻析回到内殿,裴玄琰已经懒懒散散的倚靠在了龙榻之上。 长腿一条直放,一条则是半屈起。 裴玄琰睡的是外侧,那么里侧不言而喻就是留给闻析的。 闻析以眼神试验了一下,觉得这么垮过去有点难度,而且从帝王身上垮过去,怕是会惹恼对方。 想了想,闻析决定从末端绕过去。 但裴玄琰却十分恶劣的,仗着腿长,往边上一搭。 很好,前后都被堵死了。 “陛下……奴才过不去。” 裴玄琰幽幽然:“那就爬过去,需要朕教你?” 他将方才莫名的口干,归结于都是闻析磨磨蹭蹭的锅。 既然他不爽了,自然是要将这份不爽,从这小太监的身上讨回来。 闻析只能说不敢,双手撑着床面,小心翼翼的,先抬一条腿垮过去。 正当他要再垮过另一条腿,裴玄琰却忽然侧了下身。 闻析重心不稳,一时没收回腿,一屁股坐了下来。 好死不死的,恰好垮在了裴玄琰的小腹上。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裴玄琰呼吸一紧,小腹骤然一收。 “奴才该死!” 闻析手忙脚乱,正要下来,但后腰却猛地被大掌掐住,往内一收。 天地翻转,闻析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但新帝在将他拽到里侧后,却并没有责备,反而是一股灼热的吐息,扑散在他的颈处。 很热,很烫,让闻析有点头皮发麻。 “你背着朕,还用了什么皂香?” 先前裴玄琰就觉得闻析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而唯有这股清香,才能让他的狂暴慢慢平复下来。 裴玄琰觉得对方一定是用了什么香。 闻析不敢动,他觉得新帝的掌心实在是太烫了。 透过薄薄的一层寝衣,在后腰的一处,烫得他不敢动一下,甚至呼吸都是紧的。 “奴才从不用香。” 他一个太监,用香还能去勾引宫女不成? 那股热气又近了两分,以至于裴玄琰每一下吐出的气息,都像是钻入了耳膜,振振麻麻的。 “那你怎么这么香?” 在说话间,闻析通过呼吸,分辨出新帝在说话的同时,还深吸了一下,跟个十足的变态似的。 闻析瑟缩了下,却躲不开,动不得。 “除了陛下,没人说过奴才香,奴才也不知是何故。” 裴玄琰啧了声,这才大发慈悲的松了手。 闻析得了解脱,立刻往角落挪,挪得离帝王越远越好。 “睡那么远,还怕朕会吃了你?” “近些。” 裴玄琰喜欢这股清香,平日里哪怕不毒发,他也总觉得精神紧绷不舒坦。 即便那晚让闻析暖床,可到底残留的余香,和源源不断的从闻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是完全没法比的。 早知便让这小太监直接陪睡了,裴玄琰一贯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 闻析:你刚才要没有凑在我颈边,跟个变态一样的吸气,或许会有几分可信度。 但君命不可违,闻析只能不情不愿的,又挪了回去。 这三日在宫外巡幸,裴玄琰几乎夜夜失眠。 而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涌来,裴玄琰打了个哈欠。 “安分些,敢有旁的心思,剁了你的手。” 帝王之榻,是鲜少能容人安寝的。 何况,还是像裴玄琰这般多疑的帝王。 即便他如今容许闻析睡在他的旁边,但实则,房檐之上,一直都有殿前司时刻值守。 但凡闻析敢有不臣之心,便会立刻人头落地。 闻析尽量占了最少的位置,低低嗯了声:“奴才万万不敢。” 裴玄琰让闻析安分些,可他自己却实在是不安分。 睡在龙榻,闻析本便无法放松神经,一直睡得不沉。 所以身侧帝王翻身的动作,他也能感应到。 原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翻身,没想到,下一瞬,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腰。 闻析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挪开。 第11章 还没松口气,又搭了上来。 只是这次闻析还没机会再挪开,对方臂弯一收。 闻析猝不及防的,便被带到了对方的怀里,撞上了宽厚的胸膛。 而那股热气,又再次凑到了颈处,但所幸这次没有下一步动作。 可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种诡异的暧昧感,闻析试图挣脱,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甚至在无形中,吵到了裴玄琰,他非但没撒手,反而还搂得更紧了。 闻析:人麻了。 * 这一觉,裴玄琰睡得极为舒坦。 还是在外头,李德芳的轻唤下,才醒转了过来。 “陛下,该早朝了。” 听到帝王慵懒的嗯了声。 李德芳才示意宫人,上前撩起了帷幔。 但在看清龙榻内的情形后,宫人们吓得不知所措。 更甚至,还有宫人手抖,不小心将端着的银盆脱手。 咚的声巨响,清水撒了一地。 也成功将裴玄琰最后的一点睡虫,吵得一干二净。 裴玄琰蹙了下冷眉,骤一睁眼,却先和一双雾色朦胧的漂亮琉璃眼眸对上。 视线再往下,才发觉自己竟然以单臂,圈固着对方。 两人的姿势,暧昧而又亲密无间。 “谁让你离朕这么近。” 裴玄琰干咳声,松开手。 虽然他清楚,这个姿势,只有是自己先动的手。 但他是皇帝,他说事实是如何,事实便是如何。 闻析在心里白眼都快白死对方了。 但他没有反驳的权利,只能先爬起来,自觉跪在榻边。 “奴才该死。” 裴玄琰只是甩锅,倒并不想真的责罚闻析。 毕竟昨夜的确是多亏了有这小太监,他不仅数十年来,难得的一夜无梦,而且因为睡舒服了,他都不觉得烦躁了。 在更衣时,裴玄琰又开了金口:“日后夜里,你便留在内殿吧。” 有这小太监在,可比他服用多少安眠汤药,都要来得管用。 闻析却是有苦叫不出。 白天压榨,夜里还压榨,没见过这么万恶的资本家! 穿戴好冠服后,裴玄琰抚了下衣袖,居高临下,冷眼扫视一圈。 “今早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宫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奴婢/奴才什么也没瞧见。” 虽然只是单纯的睡觉,但作为帝王,和一个太监同床共枕,若是传扬了出去,定是有损他的君威。 * 午后闻析才去看望了义父,帮他换了药,便被殿前司告知,简单收拾一下,跟随新帝出宫巡幸。 昨日裴玄琰是因为毒提前发作,才会临时回宫。 如今已经没事了,剩下的行程自是要走完。 只是闻析不懂,为何新帝还要带上他。 当然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在收拾行李前,闻析打算先换一下颈上的膏药。 他觉得还是很疼,撕下膏药时,发现伤口竟然还在淌血,一夜过去了,竟然还没什么愈合的迹象。 这放在先前,至少都要开始结痂了。 想着或许是止血的药粉涂的不够多,他一次性跟刷墙似的,涂了厚厚的一层,才贴上新的膏药。 结果到了御前伺候,裴玄琰鼻头一动,蹙眉。 视线落在他的颈处。 “你是掉进药罐子里了?全是药味,洗干净了。” 裴玄琰之所以出宫也带着闻析,只是看中了他身上的香味可以缓解他的狂躁。 如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都被浓重的药味给遮盖了,还有什么用? 闻析只能乖乖道是,用清水洗了一遍,随便贴了块没什么气味的膏药。 裴玄琰这才满意了。 * “皇兄,你好慢呀!” 裴衔月牵着她的战马,一早便在宫门口等着了。 在瞧见跟随在后的闻析时,裴衔月眼睛一亮。 “小太监你也在,才到御前伺候,皇兄便带你出来巡幸了,看来皇兄真的很宠你呀!” 闻析笑了下,恭敬低眉道:“奴才幸得陛下信任。” “会骑马吗,咱们一道呀?” 这是战马,一般人可还骑不到。 闻析有点心动。 但可惜,裴玄琰残酷的声音响起:“上车。” 闻析只能婉拒了裴衔月,跟着裴玄琰上了御车,跪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给新帝斟茶打下手。 裴玄琰一手拿着书卷,品了口茶。 “怎么,想骑马?” 闻析低眉顺眼,“奴才不想,奴才只想陪在陛下身侧。” 裴玄琰将书卷往上抬了抬,遮挡住了唇角上扬的弧度。 油嘴滑舌。 作者有话说: ---------------------- 谢谢云鬼小天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如果有打赏地雷或营养液的小可爱,请在评论区冒个泡哦,作者君非常感激每一个看文的小可爱们,笔芯~ 求求收藏~ 第10章 裴玄琰此番考察的是平县。 这次的巡幸,也是为新政的推行做铺垫。 帝王亲临,平县官府一早便候着,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虽说帝王亲临考察是危机,但对于地方的官员而言,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倘若得了帝王的青眼,便能官运亨通,扶云直上。 而且裴玄琰才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也是最容易靠着出成绩升官的时候。 平县的县令可是准备了许久,十分有自信,今日必然能让新帝对平县的政绩满意。 尤其当县令带着裴玄琰巡视田地,那一片被雪压弯的金灿灿的麦子,彰显着来年雪化之后,将会有大丰收。 在这个自给自足的封建社会,上至天家,下至平民百姓,都要靠着朝耕夕种吃上饭。 一年麦子的丰收与否,意味着来年社稷的稳固。 以京师为中心,辐射周遭的州县,不少州县都因天灾虫祸,而导致麦子受损,裴玄琰看了不少哭诉的折子。 唯有平县,是这些州县之中,难得的几乎年年能丰收的县。 在田地的另一端,一个个穿戴整洁的百姓,跪伏在地,高喊着万岁。 这番象征着欣欣向荣的场面,裴玄琰看得颇为满意,县令揣摩着帝王的心思,陪笑的脸都快笑烂了。 但闻析看着看着,却看出不对劲之处。 他趁着无人注意,蹲下去查看田地的麦子,拔出来一看,眸光微动。 原来如此。 有老汉代表了百姓,上前来叩谢圣恩。 裴玄琰说了两句客套话,一旁的李德芳便上前,将老汉给扶了起来。 闻析趁机,观察到了那老汉的手。 等一圈巡视下来,裴玄琰也打算回宫了。 闻析找准机会,上前低声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他先看了一圈周围。 裴玄琰抬了下手,屏退了闲杂人等。 “何事,说罢。” 闻析:“陛下,方才奴才观麦子,发觉有异,拔起来一看,发现这麦子的根部与土地的接触十分低,一下便能拔出来。” “通常而言,麦子在下旬种下后,经过了几月的成长,根系该是与土地相连,如此浅的深度,别说是生长,麦子必然是活不了的。” 裴玄琰原本舒展的眉目,一下压沉,“所以?” “所以,这麦子怕不是秋种冬生,而是因为陛下此番前来巡视,有人故意搬了最好的麦子,挪到那片田地来,专门给陛下看的。” 裴玄琰啪的一拍案面,闻析低膝跪下。 “你确定?此事牵涉到整个平县官府,是否存在舞弊糊弄天听,倘若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光凭信口雌黄这一点,朕便能摘了你的脑袋。” 闻析跪首在地,“奴才还有一个佐证。” “在田地间常年做活的庄稼人,这手上必然会因风吹日晒,而发黑皲裂,布满老茧。” “可先前那名叩谢圣恩的老汉,手上却颇为干净,半点也不像是长期劳作之人,反而更像是——” 在裴玄琰阴沉沉的视线下,闻析说出四个字:“乡绅富户。” 如果真如闻析所言,那么平县的官府,便不单单只是欺君这么简单了。 “来人……” 在裴玄琰要雷霆一怒时,闻析安抚住他,“陛下且慢,若是陛下直接质问,平县官府必然不会承认,并且还会想出法子,继续来欺瞒陛下。” “依奴才之见,不如来个声东击西。” 新帝摆驾回宫,平县县令擦了把汗。 “大人,陛下当是没看出什么不妥吧?这次升迁的机会,是不是妥了?” 县令满脸的志在必得:“今年灾祸不断,唯有我上报的平县,敢说明年开春会有丰收,若是陛下不重视,岂会亲临?” “放心吧,若是本官顺利升迁,必然不会忘了你们。” 第12章 一众官员们纷纷恭维道谢。 殊不知,在大部队回宫时,新帝却带着一小队御林军,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因着是要打一个回马枪,所以都是轻装出行。 但这可是苦了闻析,因为他不会骑马。 儿时他学过,只是他九岁便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学习骑射。 他笨拙的一手拉着缰绳,尝试着踩上马镫。 可马往前走两步,闻析便猝不及防的被甩了下来。 一只大掌,托在他的后腰。 新帝一贯冷淡的嗓音,却带了两分揶揄:“既是不会骑,便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笑什么笑,若他也有这般好命可以当皇帝,他也能打马游街,春风得意! “奴才愚钝。” 裴玄琰一掌托着他的后腰,往上一带。 骤然腾空,下一瞬便坐在了马鞍上。 裴玄琰甚至都没踩马镫,只是一手牵住缰绳,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了闻析的身后。 “坐稳了,驾。” 帝王的马,乃是最为珍贵的汗血宝马,且裴玄琰的这匹马,还是跟着他一路征战过来的战马。 被养得膘肥体壮,一日能行千里。 闻析一开始还有点怕,但裴玄琰的马术精湛,即便快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很快有了心情,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漂亮的琉璃眸瞟个不停。 “这么高兴?” 裴玄琰觉得这小太监实在是没见过世面。 但他望着身前之人,那张白净的侧脸,笼在余晖的夕阳下,似是镀了层岁月静好的光晕。 闻析如实道:“奴才九岁入宫,几乎没出过皇宫,不禁赞叹于,大雍的大好河山。” 说着,闻析还不忘马屁上一句:“这都是陛下治下有功,才能社稷安稳,百姓安康。” 裴玄琰的唇角上扬一个细小的弧度。 “马背上拍马屁,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闻析:夸他还喘上了,矫情。 * 先前裴玄琰巡视的是平县的东郊,而他们此番去的,则是相反的西郊。 而很快,裴玄琰便没有闲情雅致玩笑了。 只因,西郊的光景与东郊完全不同。 没有放眼望去雪压麦穗的丰收,而是一片贫瘠干枯的田地。 更没有一个个穿戴整洁的百姓,有的,只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贫苦农户。 这简直就像是在打裴玄琰的脸。 而一凶神恶煞的寮主,带着一帮的护卫,正在收地租。 一走路都蹒跚的老农,跪在地上哀求:“今年收成不好,实在是交不出三十石谷物,能否宽限些时日,求求您了!” 可那寮主,却毫无怜悯之心,反而还一脚将那老农给踹翻在地。 “爷爷!” 一衣衫单薄的小姑娘,哭着护在老农的身前。 “我们是奉东家之命,前来收租的,若是交不上粮食,要么收回田租,要么——” 他猥琐的视线,停在了小姑娘的身上,像是在估价一件物件,“你这孙女儿,倒是有几分姿色。” “陪我睡一晚,便免了你这次的地租。” 老农大惊,“不可!不可!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孙女儿,她还小啊……” 但这些恶人,如何会放过这对无助的爷孙。 一人抓着小姑娘,往人少的地方拉拽。 小姑娘哭着喊着叫救命,而其他农户,想阻拦却又不敢。 便在老农要豁出性命保护孙女时,一支长箭破空,直接贯穿了寮主的手掌。 “啊我的手!” 寮主惨叫,其他护卫立时受惊,纷纷掏出了武器。 “哪个找死的,滚出来!” 在叫嚣的声音中,裴玄琰手持弩箭,冷眸如炷,通身天潢贵胄的气派,只一眼扫来,上位者的积压,便能叫人双腿发软。 “错了,今日,是你的死期。” 裴玄琰根本就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一箭,射中他的肩膀。 一箭,射中他的大腿。 再一箭,是对着头。 原本那些护卫还想反抗,结果在被御林军给围住,见到御林军拔出的长刀后,吓得丢盔弃甲,只剩下喊救命的份儿了。 这些护卫也就花拳绣头,只敢狐假虎威的,欺压无权无势的农户们。 对上武功高强的御林军,魂儿都要吓没了,哪儿还敢反抗。 在裴玄琰料理这帮人时,闻析快步上前,将小姑娘扶起。 又用衣袖,不嫌脏的,给对方擦了擦泪水。 “没事了,别怕,我们是来为你们做主的。” 小姑娘抽泣:“真、真的吗?” 闻析点点头,耐心的宽慰,指指不远处,长身玉立,面色阴沉的新帝。 “那是我的主子,他是连县令都畏惧的大人物,你们有何委屈,只管如实说来。” 小姑娘这才止住了哭。 闻析又将老农扶起,拍拍他身上的灰。 而其他农户在听到闻析的话后,都将信将疑的围了过来。 “小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位……大人物,真能为我们做主吗?” 闻析耐心的一一回应。 而这边,那带头的寮主还敢叫喊:“你、你打哪儿来的,竟然敢管闲事,你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 “我们老爷可是县令大人的老丈人,得罪了我们老爷,县令大人定砍了你们的狗头!” 裴玄琰似笑非笑,“倒是头一次,有人敢砍我的头。” “行啊,回去告诉你们老爷,让他带着他的姑爷县令,来见我,看看他有几颗脑袋够砍。” 通风报信,只留一个活口就够了。 剩下的欺压百姓的—— 裴玄琰面无表情冷漠下令:“都杀了。” 回身,却见闻析竟将自己带的碎银子,全分给了农户们。 霞光笼罩在他的周身,如同普度众生的玉菩萨。 闻析朝着他小跑过来。 那双漂亮的琉璃眸,很亮、很鲜活。 “陛下,都问清楚了。” 裴玄琰莫名觉着,钻入耳中的温声细语,酥酥的、痒痒的。 他刚想要说什么,忽然一道白光掠过。 “陛下当心!” 闻析伸手一挡,那护卫手中的匕首,堪堪划破了他的手臂。 找准机会,那护卫拔腿就想跑。 裴玄琰眉心一压,一手将闻析拉到身后,一手取过弩箭。 一箭射穿那护卫的心脏! “蠢货,不会武功,挡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闻析觉得这新帝真难伺候。 他都舍身取义,不顾个人生死的挡在前面挡刀了,还劈头盖脸的骂。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呢。 “陛下有危险,奴才没想那么多,奴才该死。” 看着身侧小太监低眉顺眼的模样,裴玄琰莫名心里有点堵、有点烦躁。 尤其是在看到他的右臂上,衣袖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还在往外冒。 他的血,只能属于他。 被其他人所伤,不允许。 裴玄琰略显烦躁的觉着,只是一箭将那护卫给射杀,还是太便宜了。 “朕不需要,没有武功,只会碍手碍脚。” 裴玄琰的语气很沉很冷,但手上,却是拿了块龙纹汗巾,一手抓着闻析的手臂,一手简单的将伤处给包扎了一下。 “记住,你的血,只属于朕。” 闻析忍痛道了声是,心里翻了个白眼,真龟毛,以为他很乐意伺候吗? 农户瞧见裴玄琰走过来,因为闻析说过他是个大人物,连县令都畏惧他,能否有盼头,便全看这一次了。 他们大哭着跪下来,哭诉平县官府的行迹。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地里的收成一直都不好,地租本便高,可那些富绅却丝毫不管收成,反而还不断的提高地租。” “更过分的是,我们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麦子,县令一声令下,不由分说的就全割走了,那些麦子还未完全成熟,被拔了去是活不成的呀!” “而且没了这些麦子,我们来年便更是没什么收成,全家都活不下去了啊!” 农户们越说越伤心,诉说着这些年来,他们被官府压迫的快活不下去了。 而这些真实的哭诉,都是远在庙堂的裴玄琰所听不到的,和平县官府呈报上来的折子,全然不同。 裴玄琰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当然清楚,这些还没成熟,却被强行拔走的麦子都去了哪里。 只是为了应付他这个皇帝的巡视,让原本便生活艰难的农户们,更是没了活头。 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就敢如此的阳奉阴违,弄虚作假,简直是罪该万死! 第13章 而富绅在得到跑走的寮主,说田地里有人闹事,还将护卫都给打死了,登时恼火不已。 找上县令,让县令派衙役前去平事。 县令哪儿会想到,本该回宫的新帝,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走,而是去了西郊,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在得知岳丈受了气后,县令压根儿就没有多想,便大手一挥,派了衙役前去平事。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在我的地理闹事,知道我是谁吗?将他们都给我抓起来,我要砍了他们的头!” 富绅赶到西郊,发现自己养的护卫全被杀了,暴怒不已,叫嚣着让衙役去抓人。 谁知对方非但不怕衙役,反而还三五下的,将本便只有三脚猫功夫的衙役给打趴下,只剩下求饶的份儿了。 原本还十分嚣张的富绅,看着越来越近的御林军,刀尖上还滴着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们竟然敢动官府的人,简直、简直是不知死活!我、我可是县令的岳丈,若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你们就完了……” 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御林军手起刀落,将富绅的头发给全削了。 “让郭顺立刻滚过来,我在这等他来算账。” 裴玄琰单手负后,通身贵气不可言,让富绅放到一半的狠话,愣是没胆子敢再往下说。 富绅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就跑了。 “郭顺,真是无法无天了,一群该死的盗匪,竟然敢在光天化日在我的田地里闹事!” “不仅打伤了衙役,还把我的头发都给削光了!你亲自过去,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这口恶气要是不出,我就把名字倒过来!” 县令也没想到,在这平县,竟然还有人敢犯到他的头上。 并且在衙役出动的情况下,竟然连衙役都敢动,简直是不知死活。 “岳丈消消火,我这便亲自过去一趟,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必让他们活不过明日。” 眼下正是他升迁的关键时刻,竟然还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闹事。 但在过去的路上,县令又多问了一句:“那些人有什么特点,人数可多?” 富绅:“不多,也就十个不到,但一个个武艺都十分高强,竟连衙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十分的嚣张,还说让你滚过去见他,他就在原地等你来算账。” 县令皱眉,嚣张的他见过,这么嚣张的,还是第一次见。 都说民不与官斗,没见过这么找死的。 不知为何,县令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女婿,就是这帮人!不仅打了衙役,还削了我的头发,目无法纪的闹事,快将他们都抓起来……” 谁知,富绅趾高气昂的叫嚣还没说完,却反被县令一个巴掌。 “你给我闭嘴!” 富绅被这巴掌给打蒙了,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县令在看到那道锦衣华服的身影时,吓得双腿发软,脸都白了好几度。 “郭顺你疯了,竟然敢动手打我?” 县令顾不上其他,直接就朝着对面之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哐哐磕了好几个响头,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战战兢兢的高喊:“下、下官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 一声陛下,在场的人都吓傻了,纷纷抖成筛子一般的跪下,不敢再多看一眼。 农户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闻析说这位是个大人物,但没说大到这个程度,竟是当朝天子啊! 而富绅更是完全吓傻了,几乎是瘫软着跪下来,连个屁都不敢放。 若只是当官的,毕竟官官相护,走到哪里都有层关系,还是好摆平的。 可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触怒帝颜,神仙来了都难救,他这脑袋,怕是要保不住了。 “郭顺,你可真是有本事,将朕耍的团团转,朕该要如何赏赐你的阳奉阴违、张冠李戴呢?” 县令匍匐在地,大汗淋漓,瑟瑟发抖,只觉得一把剑,悬在了头顶,随时会落下,斩断他的头颅。 “陛下恕罪,下官、下官九死不敢欺瞒陛下!” “这、这都是事出有因,实在是连年天灾不断,下官也、也是没法子了……” 裴玄琰的语调冰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击:“连年天灾?可朕怎么记得,你在折子写的,是风调雨顺,平县年年五谷丰收,百姓安居乐业。” “东郊麦子成片,西郊却荒芜贫瘠,朕倒是不知,朕底下的官员,竟还有此等偷天换日的本事。” “将别处的麦子,提前割了,移植到东郊,又安排一群富绅来假扮农户,企图混淆视听,此等欺上瞒下之行,株你郭氏九族,也不足以让朕平怒!” 县令都吓尿了,连连磕头,哪怕是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 “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在县令哭喊着求饶时,剩下的官员也姗姗来迟。 发现新帝非但没有回宫,而且还在贫瘠的西郊,又见县令哭着喊着求饶,就知道一切都暴露,一切都完了。 原本还计划着要升迁提前庆功的一众官员,如今一个个的都吓成了鹌鹑,和县令一起,在地上磕头谢罪。 “平县县令郭顺,欺君罔上,目无法度,鱼肉乡里,革去所有职务,择日问斩,郭氏满族抄家流放,子孙后辈永不录用。” “平县一众官员,皆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 县令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而其他的官员更是瘫软在地。 一夕之间,一切颠倒,美梦破碎。 非但没能升迁,反而还落了个抄家断头的下场,可谓是令人唏嘘。 处置了贪官污吏,农户们喜极而泣,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高呼。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裴玄琰让御林军分了些银子,安置好这些受苦的农户。 踏上回宫的归途时,已是日落黄昏。 回到勤政殿,李德芳领着宫人,忙前忙后的为裴玄琰更衣净身。 新帝十分洁癖,平时穿戴皆要纤尘不染,何况此番还出宫,又处置了一通贪官污吏。 但裴玄琰只是净了手,换了外衣,便摆摆手,示意都退下。 “过来。” 被单独留下的闻析,上前正要跪下。 一只修长的大手,已经先握住了他的手臂。 “将外衫脱了,衣袖撩上来。” 闻析眨眨眼,才明白新帝这是要亲自给他上药。 受宠若惊道:“奴才自己包扎便好,不敢劳烦陛下……” 裴玄琰啧了声:“朕的耐心有限。” 闻析闭嘴,乖乖褪下了外衫,又将右边的衣袖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他是半蹲在裴玄琰的跟前,作为奴才,他不能和帝王同坐,更不能与帝王保持一样的高度。 这一点,自闻析入宫时起,便一直牢记于心的保命守则。 但裴玄琰却似是有些不满,抓着他手腕的动作往前一收。 闻析猝不及防的被带起,一屁股跌坐在了旁侧的暖榻上。 “陛下……” 裴玄琰:“闭嘴,别动。” 闻析道了声是。 裴玄琰拆开先前随便包扎的汗巾,却发现伤处竟然还在淌血。 虽然伤口并不深,但割开的皮肉,翻出一片鲜红的血肉,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目而显眼。 “一直在流血,怎么不说?”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尘萦、影月、江怀清、猫崇cn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看到小可爱们的留言炒鸡开心,啾咪~ 求求收藏~ 第12章 闻析眨眨眼,眸里是不曾褪去的笑意。 “陛下为民做主,奴才太高兴,都不觉着疼了。” 裴玄琰望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试图从中捕捉到心虚。 但是他的眼是前所未有的亮,就如同在拨开了层层迷雾,窥见了光明般。 “作为久居深宫的太监,你倒是心系民生。” 闻析拍马屁张口就来:“大雍是陛下的大雍,陛下心系天下,奴才心系陛下,只要陛下高兴,奴才便高兴。” 裴玄琰的指腹轻轻一颤。 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点无法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眸,心跳有点快有点闷,令他下意识的错开了视线。 并以一种不自然的口吻,岔开话题:“此番你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闻析等的就是这句话,立时起身跪下。 “奴才愿成为,陛下的一把刀。” “陛下雄才伟略,推行新政,扫大雍之沉珂旧弊,奴才不才,愿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裴玄琰以为他会要什么金银财宝的赏赐,毕竟先前他听见黄金,那眼都亮了。 没想到这回他非但分文不求,反而还提出了如此出人意料的请求。 第14章 便是连裴玄琰,一时都有些摸不清闻析的真正目的。 这小太监的一言一行,总是会超出他的预料。 但他莫名,有点喜欢这种出乎预料的感觉,至少在这一沉不变的深宫生活中,窥见了一点不一样的光彩。 “你可知,新政这条路,遍布荆棘,成者封侯拜相,败者人头落地,自古以来,这推行新政的能人志士,几乎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你当真确定,要走这条路?” 闻析毫不犹豫的,以头抢地,掷地有声:“奴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十年。 虽然风险极大,但是若真能助力新帝成功推行新政,他便是大功臣。 既利国利民,也能借此功勋,为闻家赦免罪责,可谓一举两得。 左右也不过就是一条命,失败了杀头,成功了名留千史。 赌博虽有风险,可这是他难得的出头机会。 “你的志向的确远大,今日也的确是立了功,可你到底不是士子出身,你要朕如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以助朕?” 闻析:“承光帝在位时,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已久,陛下想要顺利推行新政,必要有足够的财力支撑。” “奴才有一疏策,或可为陛下分忧。” 若是在今日之前,裴玄琰必然不会信,一个小小的太监能有什么治国之策。 但今日在平县,从发现麦子有问题,到兵分两路,降低对方的警戒,再杀个回马枪,出其不意揪出了贪官污吏。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做法,肚子里没点墨水,脑子不活络的,可是决计想不出的。 裴玄琰无疑是多疑的,可望着那双隔山照雾的琉璃眸,他忽然产生一种,给他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的想法。 “两日内,若是能给出一份让朕满意的策论,朕或可给你一个机会。” 闻析知道第一步是妥了,连连叩谢。 * 机会难得,夜半闻析趁着裴玄琰睡着,爬出了龙榻,躲在外殿挑灯夜战。 只是右臂有伤,写一会儿就等歇息一会儿,他忍着痛,按着手臂不停的写。 直至天蒙蒙亮,李德芳领着宫人来伺候裴玄琰洗漱上朝。 闻析才惊觉已经不早了,他偷偷摸摸的想要趁着裴玄琰没起前,溜回到龙榻上。 只是一只脚还没踏出,帷幔后却骤然伸出一只大手。 扣住他手腕的同时,将他往里一拽。 帷幔晃动之间,天地翻转,闻析再眨眼,已经被控制在了身下。 “好大的胆子,朕让你暖床,你却偷偷跑了,朕该如何罚你才好?” 冰凉的指腹,擦过了颈处,激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不过这回闻析倒没有很怕,他和新帝同床共枕几日,也算是有些摸到了他的脾性。 倘若他真的动怒要治罪,必然不会先开口,而是直接动手,帝王之威彰显无遗。 而此刻他虽然说闻析胆子大,但并未如先前一把,掐着他的脖子要他命。 语气也不冷不淡的,深邃的黑眸并不见什么怒意。 不像是动怒,更像是一种兴致来了的戏弄。 “陛下恕罪,奴才昨夜写策论,一时忘了时辰,能否看在奴才通宵写好了策论的份儿上,再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闻析呈上写好的万字疏论。 虽然一夜未睡,但是他的精神却很足,眼里满是对裴玄琰看过后会发表什么评论的期许。 裴玄琰倒没想到闻析的效率这么高。 指腹擦过他的面颊,发现格外的冰冷。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指腹已经流连在了闻析的面颊之上。 甚至因为觉着他面颊光滑而柔软,指腹还不受控制的,掐住了一小块的软肉,往外扯了扯。 而被扯的闻析,则是没想到新帝会来这么一下,愣愣的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 见鬼了。 裴玄琰如同被电了下般,迅速抽回了手,同时起身,放了闻析自由。 “日后不准离开朕的身侧太久。” 难怪他昨夜睡得不是很舒坦,原来是这小太监为了写疏论,三更半夜爬起来,宵衣旰食到天明。 他真不知是该夸他一句勤劳,还是骂一声自作主张。 闻析跪坐在榻边,乖乖点头,一双琥珀色的水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裴玄琰手上的疏策。 其实裴玄琰本该起了,因为候在外头的李德芳已经询问他是否起身。 但坐起来后,裴玄琰却顺势靠在了枕边。 “都在外候着。” 不准宫人进来后,裴玄琰才翻阅起了疏策。 随着越往下看,裴玄琰眼里的意外和惊喜便越浓。 直至全部看完了,裴玄琰才猛地抬眼,深深的望着闻析。 “这疏策里的内容,全都是你自己想的?” 闻析点点头,“回陛下,因时间有限,疏策上的都只是一个简单的框架,若是陛下觉着可行,奴才可在此基础上,给出更完整的举措。” 裴玄琰一把掀起帷幔,“更衣。” 在起身时,裴玄琰又顿住脚步,看向闻析,“散朝后,你在文华殿候着。” 闻析一听,便知这疏策妥了。 皇帝上朝是在奉天殿,但若是散朝后还要再单独和大臣议事,则会放在文华殿。 裴玄琰让他去文华殿,便是允许他参与朝政了。 * 散朝后,裴玄琰单独召见以此番科举中第的新科状元许方信为首的新官。 这些新任官吏都是通过科举上来,且没有依附于任何的党派,由新帝一手提拔。 便是裴玄琰为了推行新政,所提前下的一步棋。 这几位新官上任,便被新帝安排在各个重要的官位,深得新帝重用。 说一句年轻有为,春风得意也毫不为过。 人到齐了,裴玄琰将疏策传下去,让许方信等人一观。 许方信看得直称奇:“妙啊,这一条鞭法实在是妙!陛下,不知是哪位能人志士,撰写了这篇疏策,这可是解决了困扰微臣等诸多时日的难题呀!” 裴玄琰想要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让大雍朝上下焕然一新,这绕不过的,必然便是关于土地的改革。 但自大雍建朝以来,这土地兼并的问题便屡禁不止,即便是作为开国皇帝的太祖帝,也无法解决此事。 裴玄琰继位后,这土地兼并的问题更是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这都是先前承光帝在位时。 承光帝可是个贪图享乐的主,为了让自己的私库能够丰盈,对于底下的世家大族、乡绅富户等,打着圈地的名头,实则是兼并土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们能交上越多的赋税,至于底下的穷苦百姓会因为土地兼并,而如何被打压受苦,这就不在承光帝会考虑的范围内了。 裴玄琰想要改变这个现状,这也正是这段时日来,他出宫巡幸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是底下的官员至今没有相对应的法子,来解决土地的事。 而闻析所呈上来的疏策,可以说是一场及时雨,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裴玄琰动了动手指,“闻析,和朕的爱卿们仔细说说,这一条鞭法该如何落实吧。” 当几人瞧见,从新帝的身边走出的白净小太监时,尤为震惊。 其中一人更是脱口而出:“这一条鞭法是出自于一个太监之手?这怎么可能呢?” 闻析缓缓走出,不卑不亢的反驳:“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俗话说,强中自有强中手,莫向人前满自夸,别说奴才一个太监,便说太祖皇帝。” “当初亦是草根出身,开局一口碗,亦是能揭竿起义,金戈铁马,平定天下。” “诸位大人们寒窗苦读一朝中第,奴才虽没有这个福气,但亦是在陛下身侧耳濡目染。” “你我皆效忠陛下,心系天下,为天下子民谋福,难道便因奴才的出身,而否认一条鞭法的可行性吗?” 众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尤其是闻析还将太祖皇帝给搬了出来。 而裴玄琰亦是有些意外的挑眉,望着身侧之人。 他出口成章,引经据典,神采飞扬,斜阳透过窗棂,拢在他的周身,熠熠生辉像是为天下先而出世的贵公子。 “是微臣等目光短浅,言有所失,一条鞭法若能落地推行,当是利国利民之大举,还望闻小公公为我等详细解惑。” 作者有话说: ---------------------- 谢谢热爱小月亮、影月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13章 闻析从赋役合并、折银征收、按亩计税和官收官解四方面,详细讲述了一条鞭法的具体内容。 在涉及到自己的擅长领域时,闻析滔滔不绝。 第15章 鞭辟入里的讲述,让人在不自觉之下,忘却了他作为太监的出身,而以为他是知识渊博,为国为民的世家大儒。 但即便是那些号称才学满天下的大儒,怕是也无法给出如何详尽的疏策。 土地兼并问题,是裴玄琰在登基之前,甚至还是晋王世子的时候,便早已觉察出,王朝存在的问题。 尤其是在承光帝登基之后,承光帝只知贪图享乐,对底下的贪污腐败丝毫不管。 以至于土地问题愈演愈烈,而伴随着土地兼并一起的,则是底下的人富得流油,而朝廷却总是收不上税,国库屡屡告急。 王朝岌岌可危,裴玄琰登基后,虽然通过一年的时间,推行了不少新政,但还是无法改变土地兼并的现状。 而一条鞭法就是冲着土地兼并的,最本质的问题去的。 若是能顺利推行,必然是利国利民的大举。 裴玄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滔滔不绝的闻析。 他忽而觉着,自己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些。 若是当初一登基,便发现了闻析这么个奇才,他的新政推行何愁如此的艰难? 但随之,他心里有产生一种不太爽的情绪。 闻析先前是在小太子的身边伺候,这小小的废太子,眼光倒是毒辣,一下就挑中了可用之才。 倘若不是承光帝过于自负,御驾亲征,以至于全军覆没被俘,这皇位也轮不到他一个远在荆州的藩王来坐。 那么小太子便会一路顺顺利利的,在承光帝驾崩后登基,闻析辅佐的对象,便是小太子,而不是靠以不正规途径,抢来皇位的他。 裴玄琰越想心里觉得越不爽,越觉得实在是便宜在冷宫囚禁的那个废太子,越觉着那废太子是个大隐患,该处之而后快才是。 “陛下?” 闻析都说完了,却见裴玄琰似乎是在出神的想什么,而且脸色还越来越阴冷。 以为是自己说的一条鞭法有什么地方让新帝觉着不满,闻析试探着唤了声。 裴玄琰回神,面色又恢复如常。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以许方信为首的几位朝臣,都对此赞不绝口。 “只是陛下,一条鞭法虽是利国利民,且能有效解决土地兼并问题的良策,可土地兼并问题存在良久。” “各州县皆是被乡绅富户所垄断,而这些富绅更是与官府往来密切,两者利益相绑,若是要顺利将此良策在地方推行,怕是会有不小阻力。” 另外一人也说:“而且不止是州县的官府,据微臣所知,朝中的不少要员,名下亦是占有不少土地,且有许多是不曾上报过的。” “若是推行一条鞭法,内阁怕是会第一个跳出来不赞成,这恐是不利于政策的推行呀。” 就拿内阁辅佐过三代帝王的范阁老而言,范家在京师根深蒂固,乃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之一。 其名下兼并的土地,更是数不胜数。 哪怕范阁老是清流派的领袖,但该占的土地,范家是一个也没少占。 再拿卢太后的娘家举例。 卢家本便是四大家族之一,其影响力可追溯到前朝,其强占的土地能排得上前几。 而卢太后的父亲卢敦阳亦是官拜文渊阁大学士,虽然地位已经不如承光帝在位时期的重用。 但作为旧党一派,即便是裴玄琰这样疑心重的新帝,一时也无法将其一并清算了。 当然,裴玄琰还留着卢敦阳,除了卢家世代在京师积攒下的名声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朝堂的制衡。 如今朝堂上,帝党、清流党、旧党,以及新党,四方势力交横,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一旦施行一条鞭法,怕是清流党就会和旧党联手,竭力反对。 这个现实问题不仅是针对一条鞭法,更是裴玄琰此前针对土地兼并问题,施行的一系列举措,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不过裴玄琰对此倒并不急,“朕培养帝党也近一年,薛翰文也该给朕回报了。” 裴玄琰一手扶持薛翰文入内阁,成为内阁次辅,与范阁老和卢敦阳形成三角制衡。 一手培养新党,主推新政,实现他富国强兵的抱负。 如今帝党和新党的羽翼逐渐丰满,尤其是薛翰文,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和另外两派对抗。 裴玄琰选中薛翰文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薛翰文先前是寒门出身,在京师毫无根基。 后来因为他的女儿,救了裴玄琰一命,被当时的晋王看中,招入王府成为幕僚。 后来晋王去了荆州就藩,薛翰文也跟着去了荆州,因此薛家在京师毫无根基,自然也就牵扯不到土地兼并的问题。 和自己的利益不挂钩,同时还能沉重的打击另外两派的势力,这种事薛翰文自然是乐意,并且会尽心尽力的去做了。 闻析没想到,裴玄琰那么早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并且在登基之后就已经在布局。 帝党和新党联手,虽然不如清流党和旧党在京师的根深蒂固,但他们有一个王牌,那就是新帝的支持。 这倒是给一条鞭法的推行,开了个好头,至少阻力会少一半。 闻析这才又道:“若是陛下怕前期阻力会太大,奴才倒是还有一计。” 裴玄琰抬手示意他往下说,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得想,这小太监,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呢? 他鲜少会对人,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兴趣感。 “前段日子,陛下不是才处置了平县的一众官员吗?平县官府空缺众多,新的官员还未补上,而那些乡绅富户若是没了官府的支持,气候将会大大减半。” “奴才以为,可以平县作为试点,选拔支持新政的官员赴任,如此没了官府的支持,新政推行或可更为顺利。” 裴玄琰也一时没想到平县。 而无疑,平县是最好的试点。 恰好先前的官员落马,新的官员接替上去,只要选的是新政的支持者,便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不错,那便以平县为试点,许爱卿,你可愿以平县县令之职,为朕分忧?” 人事调动全凭帝王的喜好,只要许方信在平县做出了成绩,裴玄琰完全可以将其再调回来,并且还能借此继续往上升。 许方信斗志昂扬的,跪下领旨:“微臣必不负皇恩!” “陛下,另有一事,虽有许大人等一众忠臣身先士卒,但平县的那些富绅毕竟深根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许大人等毕竟都是文臣,若是遇上富绅有意聚众闹事,怕是也不利于新政的推行。” 裴玄琰:“直言便是,朕都不会怪罪于你。” “安乐公主追随陛下平定战乱,乃大雍当之无愧的第一女将军,若能得安乐公主的红杆军相助,想来也能事半功倍。” 裴衔月可不是养在深闺中,娇滴滴的公主,而是能上马打天下的女武将。 当初裴玄琰起兵一路从荆州杀到京师,手底下的五虎将可谓一个比一个凶勇,而裴衔月便是五虎将之一。 她手底下亲自带出来的红杆军,全都是女子,各个都武功高强,便算是和男子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裴玄琰笑了声,“你倒是很会物尽其用。” “不过衔月行事一向以喜好为定,便算是朕,也轻易左右不了她,若是她愿意助你,朕自不会有二话。” 说曹操曹操便到,这边裴玄琰才提了裴衔月,一道清丽的嗓音,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了。 “皇兄你莫不是又在说我坏话呢?” 众人行礼:“见过公主。” 裴衔月摆摆手,几步便来到了闻析的跟前。 “我方才刚到门口,便听见你提到了我的红杆军,小太监见识很渊博呀,竟然也知晓我的红杆军?” 闻析:“公主威名,天下皆知,奴才亦是万分佩服公主巾帼不让须眉,若是新政推行能得公主一臂之力,乃是天下万民之福。” 裴衔月被夸得大笑了两声,啧啧直谈:“你这小太监,嘴巴可真甜,这么有意思的事儿,怎么能缺了我呢。” “皇兄,何时出发?我已经迫不及待,拳打乡绅,脚踢富户了!” 裴玄琰无奈中透了几分宠溺:“不可闹得太过,不然又得朕给你收拾烂摊子。” 明日许方信等官员便要走马上任,而闻析作为提出一条鞭法的人,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虽然平县就在京师旁,但行程也得需要一日,所以闻析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回。 这次不用裴玄琰说,闻析在沐浴熏香后,便自觉来到了裴玄琰的跟前。 新帝还在批折子,比眼睛更快的,是先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陛下。” 听到温存的声线,裴玄琰抬眼看去。 闻析自觉蹲下,偏侧过头,还未完全干的乌发,被一只手拨到了一边,露出一截雪白而脆弱的项颈。 第16章 “奴才此去平县,少则两三日,多则数十日,奴才担忧陛下龙体会有不适,陛下可要先吸一些血?” 作者有话说: ---------------------- 谢谢江怀清小宝贝儿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虽然现在看文的小可爱们不多,但如果营养液过百,作者君就加更哟~ 求求收藏~ 第14章 裴玄琰再度觉得口干。 并且这口干的感觉,比上一次要更加的强烈和明显。 他的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假设。 如果这小太监是个女人,一定是个十分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否则只是撩个头发,露个项颈,如此简单而正常的动作,怎么到了他的身上,就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味道呢? 裴玄琰并没有直接动口,而是伸出了一只手。 冰凉的指腹,带着常年练武所留下的老茧,擦过光滑颈处的每一寸肌肤时,让闻析只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缠住了脖子。 “这么主动,不怕疼了?” 新帝的语调听起来无悲无喜的,却又带着一种隐晦的味道。 当然怕疼,上次被咬的血肉模糊的阴影,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脊背发凉。 但闻析也深谙处世之道。 裴玄琰给了他出头的机会,他自然也要表现出足够的听话,并且彰显自己对他的作用不止一星半点。 只有把人哄高兴了,他才能往前更进一步。 原本流连在项颈处的手,忽然落在了腰处。 在收紧的同时,往上一带。 闻析只觉半个人都被提了起来,眼前的光影被新帝高大的身躯所遮掩。 而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被带着按到了檀木书案之上。 后脊背抵在硬邦邦的书案上,很不舒服。 闻析小幅度的动了下,“陛下……” 但话没说完,却被新帝以两指捏住了下颔。 闻析抬眼时,就对上裴玄琰那双深邃如古潭的冷眸。 只是此刻,这双冷眸却没有往日的寒霜,反而是添了几分他看不太明白的晦涩。 “你要是都像今天这么主动,朕怎么会舍得亏待了你呢。” 伴随着灼热呼吸逼近的,还有新帝的薄唇。 藏在袖下的拳头捏紧,闻析屏住呼吸,偏过头,尽量保持一个让自己不太受罪的姿势,好方便对方吸血。 但他还是有心理阴影,所以忍不住闭上了眼。 只是等了会儿,裴玄琰却还没下嘴。 因为裴玄琰的视线,落在了他右边的颈处,上面的膏药还没撕下来。 指腹在上面摩挲了两下,像是在逗小猫一般。 “还没愈合?” 闻析睁开眼,嗯了声:“伤口有点深,愈合的比较慢。” 其实主要是裴玄琰不给他多用药,他上次多涂了止血的药粉,裴玄琰就觉得药味太重,遮盖了他身上带着的那股清香。 以至于都过了好几日,迟迟无法愈合,每次换药的时候,都还在流血。 “这次朕会轻一些。” 裴玄琰很少会对人产生怜悯,但他想,难得这小太监主动而又听话,他生出一点怜悯之心,也是正常。 只是这点怜悯心不多,毕竟在他的观念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他的,何况是闻析这个人。 他怜悯他一点,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尖利的犬齿咬破肌肤。 令人头皮一阵发麻的痛感,让闻析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失血的失重感,让他靠不住书案,而慢慢往下滑。 裴玄琰有点不满,将人往上一提,犬齿刺入的更深。 闻析忍不住呜咽了下,“陛、陛下!” 可裴玄琰还在上头,说好的轻点,却抵挡不住鲜血的香甜。 闻析两眼发黑,一只手无意识的抓住了一旁的玉玺,指甲嵌入,呼吸发抖。 直到裴玄琰觉得满足了,他在松口时,却忽然舔了下。 作痛的伤口,像是被毒蛇的粘液给缠住,非但没有一点抚慰到,反而让闻析觉得一阵恶寒。 “朕咬疼你了?” 闻析脚底有点飘,踉跄了两步,捂着脖子,苍白着脸缓缓摇头。 “只要陛下龙体舒适,奴才这点疼不算什么。” 新帝明显被取悦到了,动了动手指,“过来。” 闻析靠近两步。 裴玄琰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拉到眼皮子底下。 近距离一看,雪白的项颈上留下的两个小洞,有一点深,但和之前那一片血肉模糊比起来,这点深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要怪就怪你的血太香,朕已经有所克制了。” 万恶的资本家,吸完血后,又装起了好人。 闻析鄙夷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温顺道:“是奴才的错。” 裴玄琰龙心甚悦,亲手给闻析的颈处上了药,然后摆摆手,示意闻析可以去暖床了。 或许是晚上失了不少血的缘故,闻析一上了榻,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意识模模糊糊之间,他觉得有点冷,本能的朝着热源挪动。 裴玄琰批完奏折,刚躺下,就察觉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他没动,倒是想看看,这小太监想要做什么。 只是下一瞬,伴随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的,还有带着凉意的身躯。 男人的身体自然没有女人柔软,但或许是闻析身上的香味是裴玄琰所喜欢的,所以他也觉得接触到的肌肤,格外的软和。 但闻析并没有缠上来,只是一种趋于对温暖的向往,贴贴的那种。 贴到了热源后,他就没动了。 意识到这小太监是将他给当做了暖炉,裴玄琰有点被气笑。 还没人敢这么贴他。 原本是想将人推开,但当触碰到闻析的手时,却发现带着一股凉意。 勤政殿内常年不断的烧着地龙,温暖如春,正常人都会热出手汗,偏他非但没有什么暖意,反而还一手的冰凉。 难道是他方才吸的血太多了? 裴玄琰难得反思了一下。 但他并不打算改正,因为帝王是不会有错的。 顶多,之后让这小太监多吃点朴血的,养回来就是。 心里这么想着,裴玄琰的手已经落在了腰处,等反应过来时,发现他已经将闻析抱在了怀里。 这是一个,十分暧昧的,相拥而眠的姿势。 裴玄琰蹙了下冷眉,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神志不清了。 难道真是因为后宫长久没宫妃,所以觉着抱着一个小太监的感觉也不赖? 裴玄琰觉得一定是夜晚瞌睡来了,让自己的理智都变得不太受控制了。 他应该将人推开。 但手上却老实的很,反而还收紧了两分。 直到闻析因为有点无法呼吸,在睡梦中唔了声。 裴玄琰才有种如梦初醒般的,松开了点力道,但依然没将人推开,依然还是拥抱的姿势。 甚至,裴玄琰还慢慢低下头。 鼻子几乎快埋在闻析的颈处,因为距离太近,他甚至都能闻到,从贴着的膏药里,透过缝隙,流淌出的鲜血的香甜。 裴玄琰深深吸了口气。 他只是因为抱着他,近距离闻到那股清香,才有了困意。 仅此而已。 * 次日闻析随许方信等人一道启程前往平县。 闻析不会骑马,许方信几个文官亦是马术平平。 所以便形成了,文官们都坐马车,而裴衔月带着红杆军,身骑战马,威风飒飒的在左右开道护送。 从京师到平县,一日的脚程便到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但闻析等人来不及休息,在随便用了膳食后,便商议起明日该从哪方面先入手。 在许方信与几位文臣热火朝天的讨论时,闻析便一直安静的在旁听着。 直至许方信询问裴衔月:“公主,下官等以为,明日该是从那些大富绅们入手,也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公主以为如何?” 裴衔月把玩着手中的紫藤鞭,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是看向闻析。 “小太监,你以为呢?”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个闻析在。 虽说这一条鞭法是由闻析提出,但即便许方信口中叫着“闻小公公”,但上到他,下到其他官员,对于闻析并不怎么尊重。 甚至这一路上,他们宁愿挤在一辆马车内,也不愿与闻析同乘,嘴上说着不敢叨扰闻小公公。 但实际上,也都是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作为太监的身份。 闻析没有提出意见,而是先反问:“公主,诸位大人们,可知平县有多少富绅,而这些富绅在私底下,各自又圈了多少地?” “他们圈的地,又各自是在哪个范围?这些年来,他们靠着兼并的土地,又偷漏了多少税钱?” 第17章 三个问题,将众人都给问住了。 许方信:“将他们挨个提审,也能从他们的口中挖出这些信息吧?” 闻析却假设:“许大人,倘若你是富绅,占了足有百亩良田,但却隐瞒了大半的良田,以达到偷税漏税的目的。” “如此数年,漏的税已达万两白银,在朝廷清算时,你会自觉吐露出这些实情,不仅要将兼并的良田吐出来,还要补上税钱,你甘心吗?” 许方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甘心二字。 因为他是寒门出身,家中自然没有几百亩良田,他可以很轻松的说他可以,但若他真有,却不一定能办得到。 “而且,这些富绅在平县盘踞多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许大人你们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情况下,便将他们提审,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反扑。” “到时反而是许大人你不占理,故此而错失了先机。” 许方信沉默了,而另外一名官员见他们商议了半天的决断,被闻析一个太监给全盘否定了,语气有些不满。 “闻小公公否决了我们的决断,看来你是有更好的主意了?” 作者有话说: ---------------------- 谢谢热爱小月亮、影月、尘萦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谢谢?、豆豆两个小宝贝儿们的地雷,么么哒~ 很意外会有几个小可爱推了我的文,作者君从零写起,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可可爱爱的小天使的喜欢和支持,其实本文是作者为了xp的自割腿肉,狗血虐恋双齐飞,作者君会努力写的,后面几天都会更新,再次感谢小可爱们~ 求求收藏~ 第15章 闻析依旧不卑不吭:“并非是否决诸位大人的提议,而是想以更加完全之策行事。” “毕竟我们初至平县,不论是风土人情,还是人脉影响力,都远不及那些富绅。”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在明,而他们在暗,一旦丧失了先机,我们失败事小,可如果无法顺利推行一条鞭法,恐是无法向陛下交代。” 最后一句话,死死的拿捏住了众人的命脉。 他们可以瞧不上闻析太监的身份,但他们却不敢拿前途与命,去赌新帝的喜怒。 何况新政是裴玄琰登基后,重点所抓。 将他们这些人派到平县,便是寄予了厚望。 临行前,裴玄琰语气和善的画大饼。 许诺一旦一条鞭法在平县顺利推行,必会将有功之臣调回京师,从此自可一路青云直上。 但同样的,高回报也代表了高风险。 裴玄琰还有另外一半话,没有放在明面上。 那便是,一旦失败,要么丢乌纱帽,要么小命难保。 他们这些两榜进士,朝廷栋梁,实则生死也不过只是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罢了。 直至许方信开了口:“不知闻小公公有何高见?” “诸位大人们的策略已经很全面,我的意见,只是作为锦上添花,为大人们做个铺垫。” 闻析的谦虚,让这些新官们的面色才稍霁,也不再对闻析抱有太大的抵触心理。 “在推行一条鞭法前,首先得要全面的弄清楚,那些并未登记在册的土地,都是属于何人的。” “只有准确的掌握了这些土地真正的所属人,才可精准的计算出他们这些年来,偷漏的税钱。” 有人提出疑问:“那倘若他们不肯承认这些土地是属于他们的呢?到时岂不是也算不清到底偷漏了多少税钱?” 闻析不急不缓的补充:“杜大人莫急,首先,第一关在统计土地时,需得乔装打扮,在暗中进行。” “平县有多少未登记在册的土地,而这些土地究竟又是隶属于谁,我想没有人比每日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户们,更为清楚。” “从他们的手中,掌握到了第一手资料后,第二关,便可开始大张旗鼓的进行土地测量,届时富绅们自然会着急,想来认领那些未登记在册的土地。” “到时,诸位大人便可对照着实现计算好的税钱,按照我朝律法,凡偷税漏税者,皆以双倍缴清税钱。” “想来有绝大多数的富绅,都要狠狠的出一次血,而有不少人,是拿不出那么多现钱,或者有些人不舍得补,而直接不承认这些土地是他们的。” 闻析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若是他们肯认,官府便能收取巨额税钱,若是他们不认,便可将这些未登记的土地以朝廷名义,按每户人头,低价租赁给农户的形式。” “如此农户们有了田地,有官府监管,不会再被富绅剥削,而那些被兼并的田地也都收归朝廷,受惠于百姓。” “如此合规合法合情,即便是富绅们想闹,但是他们偷税漏税在前,不认土地在后,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 一下说了那么多话,闻析也有点嘴咳了,刚想倒杯水,却有一杯沏好的茶,推到了他的手边。 闻析抬眸,却见裴衔月俏皮的朝着他眨了下眼。 “闻析你这么奸诈狡猾,不会是和我皇兄学的吧?” 裴衔月托着下颔,笑吟吟道:“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皇兄的影子,难怪皇兄那般喜欢你,与你同吃同住。” “如果你不是个太监,而入朝为官,必扶云直上九万里,名垂千史也说不准呢。” 闻析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公主谬赞,奴才万不敢与陛下相提并论,陛下愿意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已是感恩戴德。” 裴衔月一拍手,定下:“行了,这事儿我定下,便按闻析说的行事,诸位可有意见?” 许方信先起身作揖:“是,公主。” 其余人也不再有意见。 毕竟闻析有理有据,并且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第一轮筛查,无需诸位大人们出面,诸位大人来平县上任,明日起那些富绅想来便会逐一上门拜访。” “他们知晓了诸位大人的样貌,若是再去田地里走动,恐是容易被觉察出,而打草惊蛇。” 许方信也觉着言之有理:“可若是官府不露面,平县的面积虽远不如京师,但要筛查每一亩地,还是要花费不少时日的。” 闻析已然有了方案:“便由我与公主的红杆军,先打头阵,红杆军的将士们各个英勇无双,巾帼不让须眉,此等国之重事,她们做之,必然也不会比官府的差,甚至效率还能更高。” “公主治军严明,即便是奴才深居皇宫,也早有所耳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要说闻析不愧是在宫里艰难求生的太监,这说话的艺术便是高超。 先夸了一遍红杆军的女将士们,再烘托出裴衔月的英明神武。 裴衔月自然是知晓闻析是为了请她出面,才会拍马屁,但这马屁拍得,甚得她心。 她豪爽大笑两声,“这忙自然得帮,若是不帮,我红杆军岂不是就不英勇神武,而我这个主帅,岂不是也配不上治下有方了?” 闻析拱手,“公主大义,奴才佩服。” 裴衔月豪气的揽过闻析的肩头,与他咬耳朵:“能让我的红杆军干活的,除了皇兄,你可是头一个。” “事成后,若是不请我吃酒,我可会在皇兄的跟头,说你坏话,说你一个小太监,竟敢奴役当朝公主,其心可诛呀!” 闻析弯了下眸道:“公主怎知,前不久陛下赏了奴才不少金银,公主与将士们想要吃什么,奴才都能起得起。” 裴衔月被逗得不行,“你这是花着皇兄的银子,好处全被你给占了去呢?” “够奸诈,够狡猾,我喜欢哈哈哈!” * 正如闻析所言,红杆军的办事效率的确是奇高。 而且因为她们是女子的身份,只需稍作平民的装扮,混入到田间,很容易便能降低农户们的戒心,从他们的口中套出土地的信息。 他们两人一组,而裴衔月张口便要和闻析一组。 一开始裴衔月还能叽叽喳喳,不论她说什么,闻析都会认真倾听,并在合适的时候,应和上两句话。 裴衔月越发觉着闻析有意思极了,与他一道排查的精力也便更充沛。 只是一日下来,风吹日晒的,田地还很难走,裴衔月又说了太多话,到后面便有些累了。 裴衔月是武将,体力自然比常人好,她都觉着走累了,没有武功傍身的闻析更是早已大汗淋漓。 但他却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裴衔月累了,因为她的话少了许多。 “公主去那边的棚子底下,歇歇脚,吃口茶吧,剩下的几亩地,我很快也便能排查完了。” 裴衔月见闻析满头是汗,但脸色却很白,与她被晒得红扑扑的两靥形成强烈的反差。 “没想到你一个没武功的小太监,脚力倒不错,我都累了,你不累?” 闻析如实点头,“奴才也累,但不能让公主累着。” 第18章 裴衔月不由怔了下。 而闻析看到了什么,走过去,蹲下身,和老农交谈了几句。 买了几个柑橘,用前摆的衣兜,兜住,回到裴衔月的跟前。 “虽然这几个柑橘模样挺丑,比不得宫里,但奴才尝过,很甜。” 裴衔月的确是觉着口干舌燥,喝水也不管事,没想到闻析如此心细。 她接过后,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抓紧排查完,若是撑不住了,便叫我。” 但实则,她是主子,闻析是奴才,她本就不需要干活,便算是全部交给闻析,也是理所应当的。 闻析露出一个笑,“多谢公主。” 裴衔月去棚子下歇脚,而闻析则继续在田地间穿梭排查。 这柑橘的确是很丑,而且不少外壳都已经干了。 但即便是如此丑陋的柑橘,对于农户而言,已经是他们能吃到的美味水果了。 许是又累又渴又饿,裴衔月竟在不知觉中,快把柑橘给吃完了,剩下最后一个时,她拿起,又看了看远处忙活的闻析,又放了下来。 正当闻析这边总算排查结束了,以衣袖随便擦拭了下额前的汗水时,衣摆却被人轻轻拽了下。 他垂目看去,便见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童,有点怯怯的,伸出了只小手。 “哥哥,给你吃。” 闻析仔细一看,发现是个馍馍,上面还沾染了黑灰,和小女童有点脏兮兮的小手一样。 但闻析并不嫌弃,反而是蹲下来,和她保持平视。 “谢谢,不过你给了哥哥吃,你自己就没得吃了。” 小女童摇摇头,“哥哥吃。” 见她坚持,闻析不由笑了下,“为什么一定坚持给哥哥呀?” “哥哥好看!” 闻析先是一怔,尔后笑出声,摸摸她的脑袋。 “你也很漂亮。” 闻析接过馍馍,将其掰成了两半,一份还给小女童。 小女童原本不肯要,但闻析又道:“和你说个小秘密,哥哥也有个妹妹,她小时候和你一样,又乖又可爱,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和我分享。” “两个人分着吃,才更香呀。” 小女童这才接下,闻析当着她的面,将馍馍都吃了。 然后又拿出几锭碎银子,偷偷塞到她的衣兜里。 闻析来到棚下时,却见裴衔月不大高兴的鼓着腮帮,瞪着他。 “怎么了公主?” 裴衔月兴师问罪:“我还以为你只对我温柔,但没想到你到处留情,连小孩儿都不放过,渣男!” 作者有话说: ---------------------- 谢谢?、豆豆两个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超高校级单身狗、影月、热爱小月亮、尘萦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16章 面对裴衔月看似无理取闹的指责,闻析依旧很温和。 “奴才待公主,与待那位小女童,是不同的。” 裴衔月故意问:“哪里不同?” “公主生来受万民供养,奴才与小女童,皆是公主的子民,奴才与小女童之间,顶多只是百姓之间的一点善意。” “但奴才与小女童,皆对公主敬之爱之,奴才会给予小女童一点善意,却愿为公主肝脑涂地,听凭差遣。” 不得不说,闻析实在是太会抓住人心。 三言两语的,非但叫裴衔月没了逗弄他的心思,反而是忽的靠近了两分。 抬手,用帕子,亲自给闻析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闻析一惊,忙要躲开,却忽的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莫名的,令人脊背发凉,却又无比熟悉的阴森森的凉意。 “闻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坏公主。” 闻析和裴衔月都没想到,裴玄琰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裴玄琰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从闻析在田地间,不辞辛苦的忙活,累得浑身是汗,拿着簿子,一亩一亩地的去询问农户。 再到他与小女童之间的互动,那么一刻,裴玄琰忽然觉得,他似乎从未看懂这个小太监。 他胆小,只是简单的一句呵斥,他便会跪在跟前,瑟瑟发抖。 可他又心细如发,能第一时间觉察出对方的心思,并且以一张巧嘴,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便如裴衔月,被他三两句话,哄得竟是以公主之尊,亲手为他擦拭汗水。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必然会掀起不小的惊浪,只因,闻析是太监出身,公主为太监擦汗,成何体统? 但更多的,却是从心底,不断翻涌上来,一种莫名的怒意和躁动。 就像是本该独属于他的东西,在背对着他的时候,将用在他身上的套路,原封不动的,用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的帝王,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 而这个小小的太监,他的目光、他的言语、他的一举一动,都该只放在他这个帝王的身上。 他不该对一个小女童和颜悦色的互动。 更不该,将裴衔月哄得眉开眼笑,忘却规矩。 闻析立时跪下,匐身在地,“奴才该死。” 虽然这是裴衔月的个人所为,但裴衔月是公主之尊,又是裴玄琰最为宠爱的亲妹妹。 裴衔月的过失行为,裴玄琰自然不会责备她,而只会将其都归咎在他这个小太监身上。 “皇兄你凶什么呀,吓我一跳,我只是看闻析来来回回,忙得一头是汗辛苦,犒劳有功之人,给予了一点小奖励而已。” “闻析,起来,你又没做错什么,跪什么,有本公主在,看谁敢罚你。” 闻析自然不敢起来。 裴衔月虽是公主之身,但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却是裴玄琰这个帝王。 要想在这吃人的封建社会活下去,面对强权,凡事先认错,摆正态度,苟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陛下息怒,都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 裴玄琰还未开口,裴衔月已一步上前,护在了闻析的跟前。 “皇兄你不准动闻析!” 裴玄琰气笑了,“他是朕的人,如何处置,轮不到衔月你在这里置喙朕的决定。” 在裴衔月还想说什么时,裴玄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闻析的手臂。 二话没说,将他拽起来,动作十分粗鲁,闻析被拽得猝不及防一个踉跄。 他的右臂本就有伤,是上次为裴玄琰挡刀的时候伤的,即便过了数日也还未痊愈。 而裴玄琰抓的位置,正好便是那处伤,闻析不由痛得面色一白,忍不住嘶了声。 裴玄琰动作一顿,视线往下,似是也想到了闻析先前受过的伤,抓着他手臂的力道在不自觉中,松了几分。 但他依旧阴沉着脸,却还是松开了手。 只冷冷命令:“跟上。” 闻析只能尽量跟上他的脚步,但裴玄琰是习武之人,步子本便迈得大。 且加上还是在气头上,就跟头牛似的,往前冲。 而闻析忙了一日,本便精疲力尽了,身体累,脚底心更是疼,不用脱下鞋袜他也知道,必然又被磨出血泡了。 到底还是没坚持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虽然第一时间以手撑地,但双膝跪在碎石上,还是带来了钻心的刺痛。 裴玄琰停下,转身看到人摔了,尤其是看到他的掌心被尖锐的碎石,瞬间磨破了皮,有鲜血溢出。 细皮嫩肉,连个路都不会走,有什么用。 裴玄琰心中虽是这般烦躁的想,但在闻析撑起身子,用那双雾色蒙蒙的琉璃眸,带着点祈求而可怜意味的望着他。 “陛下,奴才腿疼,实在是……是走不动了。” 裴玄琰啧了声,但理智却没跟上动作,人已经上前弯下腰,一只手托住闻析的后腰,而另一只手则是绕过他的膝头。 下一瞬,径直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的腾空,让闻析一惊。 但更让他头皮发麻的神经绷紧的,还是此刻他正在新帝的怀中。 如此近距离的,不适宜的公主抱姿势,让闻析一下大脑空白。 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一时也打结,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陛下,这、这不妥,您放奴才下、下来,奴才可以自己走……” 裴玄琰已经失去了耐心,“闭嘴。” 他的语气虽然冰冷,但抱着闻析的姿势却并不颠簸,哪怕他走得很快,却也依然健步如飞。 闻析不敢再发言,却也实在是胆战心惊,只能努力将头往下埋。 幸而这是泥泞小路,过往的人并不多。 虽有路过的农户,奇怪的瞄了两眼。 但在裴玄琰的冷眼扫视过去,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吓得瞬间收回了视线,低头迅速离开。 从裴玄琰的这个角度,自上而下的高度,可以看见怀中小太监白皙的额头,上面挂着的汗水顺着额角下滑。 第19章 如同清晨的晨露一般,非但闻不到什么汗臭味,反而还带着一股,自体内散发出的幽香。 让如裴玄琰这般洁癖之人,非但不嫌弃浑身是汗的他,反而搂着的力道,又在不自觉中紧了两分。 见怀中的人总算是肯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乖巧的像是一只敛了所有爪子,只在主人怀里撒娇的小狸猫。 裴玄琰原本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占有欲,在这一幕中被逐渐抚平。 唇角上扬一个弧度,是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天下是他的,这小太监自也不例外。 幸而这段路并不算长,裴玄琰是骑马来的,殿前司并没有明目张胆的跟着,而是在暗中保护,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是不会现身的。 裴玄琰将闻析放在了马背上,尔后利落的翻身上马,十分自然的,在牵过缰绳的同时,以一种霸道而占有欲十足的姿势,几乎将闻析整个都拢在了怀中。 “你倒是机灵,知道先暗度陈仓,再一击致命,谁教你的?” 闻析温声道:“奴才在陛下御前伺候,耳濡目染,都是陛下教的好。” 裴玄琰笑了两声,但这笑声扑在耳廓边,却莫名让闻析觉着阴森。 而下一瞬,闻析的腰窝便被对方不轻不重的掐了下。 他有点怕痒,但又不敢闪躲,只能僵硬着身体。 “你也是这么哄衔月的吧?” “衔月还是头一回,因为一个外人,而出言顶撞朕,不过几日的功夫,你便能将衔月哄得团团转,倒是朕小瞧了你的本事。” 闻析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 他只是个奴才,不尽心伺候好上位者,难道等着被砍头吗? 一面说他心思机敏,一面又说他不坏好意,怎么都难伺候,真不想干了! “奴才只是与公主一起排查田地,公主仁善,不与奴才计较得失……” 话还没说完,腰窝又被对方掐了一把,这次掐的有点重,闻析差点痛得溢出了声。 “你这话,是说朕不仁善,朕不好说话,朕与你斤斤计较了?” 他难道现在不就是在斤斤计较吗? 真是自大而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闻析想离他远点,但才只挪动了一下,便被对方察觉,掐着腰又往怀里带紧了两分。 只能瓮声道:“奴才不敢,陛下英明神武,乃一代明君,奴才心之钦服。” 裴玄琰不咸不淡的笑了声,但两指却还停在闻析的腰窝处。 帝王的指腹上带着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即便是隔着层衣衫,在摩挲之间,如同毒蛇盘踞般的触感,也是让人无法忽视。 “你的腰窝还挺软。” 原本裴玄琰火气消了点,该是收回手,但方才掐的那两下,指腹陷入了柔软的腰窝处。 那种温热而又带着湿汗的触感,竟让裴玄琰有点不想松开手。 闻析头皮发麻,不知新帝这话意欲何为。 裴玄琰是轻装来平县的,并未惊动许方信等官员。 到了官署,裴玄琰先翻身下马,尔后朝着闻析伸出了一只手。 闻析是想自己跳下来的,但新帝都伸手了,他也只能将手放到对方的手中。 借着对方的力道下马,而裴玄琰却没收回手,反而又靠近一步,作势要再度抱他。 吓得闻析连连后退两步。 “陛下,奴才的脚已经不疼了,可以自己走。” 裴玄琰挑眉,“你在嫌弃朕?” 作者有话说: ---------------------- 谢谢?、豆豆两个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尘萦、热爱小月亮、小鱼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17章 闻析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知道还问? 何况哪个正常男人,会公主抱另外一个男的? 哪怕他是个太监,也觉得膈应的慌。 但不知是不是闻析的错觉,他总觉得裴玄琰似乎抱得很顺手,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恶寒。 不过嘴上,闻析看似温顺的回:“奴才不敢……啊!” 话没说完,就被新帝一把掐住了后腰,紧随着脚底腾空,头与脚倒转,一个天旋地转。 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以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被新帝给单抗在了肩上。 闻析羞愧难当,原本苍白的脸,都在这一瞬涨得异常的绯红,如同染了胭脂化开了雪一般。 “陛下,你、你放我下来!” 谁知,裴玄琰非但没将人放下来,反而以腾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往闻析的臀上一拍。 啪的一声脆响。 从臀部传来的痛感,让闻析有那么一瞬的发蒙,紧随着是身体僵硬,以及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羞耻感。 “放肆,对朕没大没小。” 裴玄琰嘴上说着放肆,但实则语气却并不见怒火,反而还带了故意逗人的揶揄。 迈开长腿,往官署内走。 闻析咬牙想要挣扎下来,裴玄琰却轻飘飘来一句:“不想让整个官署的人,都看见你被朕扛在肩上,朕劝你还是乖乖的别动。” 早知皇帝的癖好越来越奇怪,他刚才就不应该拒绝。 公主抱总比单肩扛要好,何况还被莫名打了下屁股,简直是…… 没脸见人了! 而显然,裴玄琰十分会拿捏闻析的羞耻度。 他果然没再挣扎,只是羞愤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将头往下埋,不再吭声了。 裴玄琰心情又好转了不少,他竟头一回发现,逗一个人这般好玩儿。 原来这小太监平时看着这么怕他,实则也是有脾气的。 一旦被猜到羞耻点了,便连尊称都忘了。 但裴玄琰却难得没有感觉到被冒犯,甚至还有种,被他的应激反应,取悦到的愉悦感。 只是倘若这份逗乐放在旁人的身上,裴玄琰又觉得他必然没有这般的兴致,亦或者,他必然不会这么做。 譬如让他抱李德芳,或者是罗永怀,他只会觉得一阵恶寒,并且将人踹得远远的,否则晚上恐怕会做噩梦。 但若是肩上的这个小太监—— 一脚踹开了偏房的门,将人放到了床榻上。 裴玄琰的思绪想到这里,一双凛冽的黑眸,直直的,居高临下望来时,犹如森林中伏击的饿狼。 盯上了可口的猎物,筹划着该如何找到最合适的下口点。 裴玄琰有些意料之外的,发现闻析的脸竟然红了。 是那种白里透红,却不似往日里那般,如同缺血般的苍白,而如同云蒸霞蔚般的潮红。 被紧咬的下唇,因为齿间的用力,硬生生的压出了一抹红来,像是以指腹沾了胭脂,压过那片唇,留下的残红。 裴玄琰又觉得口干。 并且这次不受控制的,喉结上下一滚。 他生出一种恶劣的想法。 想要更过分的逗弄他,将他欺出更鲜艳的红来。 那一定,非常的赏心悦目。 裴玄琰一向是个行动派。 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高大的身躯已经逼近床榻。 他单膝曲在床边,同时身子倾靠过去,在察觉到闻析想要躲他时,大手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对方的脚踝。 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拽,同时以另一只手,扣上了他那截雪白的颈处。 不知为何,闻析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和先前被咬吸血不同的,一种像是来自于原始野性的危险。 他慌忙伸出手,抵在帝王的胸膛处。 “陛、陛下,奴才浑身都是汗臭味,可、可否等奴才沐浴更衣后,陛下再来吸血?” 闻析将眼前新帝的古怪举动,归结于是他又发病狂躁想要吸血了。 可裴玄琰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是毒发的狂躁,而是一种源自于内心原始深处,不受控制,却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想要遵从本能的一种行为。 但裴玄琰对上那双瞠圆的琥珀眼眸,眼里清晰的倒映着此刻,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帝王的脸上的,一种原始的冲动的情绪。 裴玄琰一顿,手上的力道松开了。 而闻析则是借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从榻上起来。 幸而在这个时候,裴衔月拯救了他。 “皇兄!皇兄!” 那大嗓门,恨不得昭告天下,皇帝来了平县。 裴玄琰蹙了下冷眉,但视线却始终锁在闻析的身上。 “赶紧沐浴,朕的耐心不多。” 闻析道了声是。 裴玄琰这才迈开腿出去,闻析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般,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是不打断的话,恐怕会有无法预料的后果。 “鬼叫什么,闭嘴。” 裴衔月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裴玄琰的身后看。 “皇兄,你没对闻析做什么吧?只是擦个汗而已,你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第20章 裴玄琰冷声道:“衔月,你平时随性妄为,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记住你是我大雍最为尊贵的安乐公主。” “代表的是皇室的脸面,你的一言一行,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若你的德行有所失,朕自然不会罚你,但另外一人,便不会这么幸运。” “你该知晓,朕要一个人的命,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裴衔月自然感觉到皇兄这次是真生气了。 可她不是很明白,只是擦个汗而已,又没有什么其他不妥的举动。 怎么皇兄这般恼火,就像是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抢夺了,他才恼羞成怒。 裴衔月撇撇嘴,“我就不信,皇兄你会舍得杀闻析,倘若你方才真因为我的失仪而动了杀心,闻析早便人头落地了。” “皇兄你就是在吓唬我,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分明便是找借口,在与我抢闻析!” 要说不愧是亲兄妹,旁人会怕裴玄琰龙颜大怒,但裴衔月可不怕。 她从小就敢摸老虎的尾巴,否则也不会成为大雍建朝以来,第一位以军功获封的公主了。 裴玄琰觉得抢这个词,十分的刺耳,让他从心底压不住那股子怒火。 “裴衔月,他是朕的御前太监,注意你的措辞!” 裴衔月理直气壮:“那皇兄你可以将闻析赐给我呀,他成了我公主府的人,便自然是我的了,反正皇兄你身边最不缺伺候的太监,舍一个小太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难得有一个合胃口的小太监,养在身边逗逗乐,这日子也不会无趣了。 裴玄琰压下了眉眼,如同黑云压城。 “裴衔月,再敢胡言乱语,朕便收回你对红杆军的指挥权!” 裴衔月满是震惊,“皇兄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要回京,我要告诉母后,皇兄欺负我!” 听到她嚷嚷着要回京,裴玄琰莫名火气消了大半。 甚至在那一瞬,他难得产生了一种后悔的情绪。 后悔先前不该答应,让裴衔月带着红杆军,来支援平县的改革。 “来人,即刻送公主回京。” 原本一直藏在暗处的殿前司,立时现身。 幸而在这时,许方信等人得知皇帝亲临,着急忙慌的赶来请安。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只是许方信等人一来,就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方才隔着一段距离,似乎听见皇帝正在和公主吵架? 不过应当是他们听错了吧,安乐公主是新帝唯一的同胞妹妹,自来受新帝宠爱,平时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何况是吵架呢? “皇兄我讨厌你!我不走,有本事你打死我!” 裴衔月一跺脚,许方信等人吓得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自戳双耳,毕竟皇室之间的矛盾,可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随便听的! 幸而放完狠话后,裴衔月便跳走了。 裴玄琰无奈的掐了掐眉骨。 “新政推行的如何了?” 得了允许,许方信等人这才起身,将新帝请入了正厅,汇报这几日以来的进展情况。 * 闻析原本只是想简单的冲洗一下。 但他这一天,受苦受累又受惊的,实在是太累了。 泡澡是最容易通过热气,让精神不由自主松懈下来的。 以至于泡着泡着,不知不觉就趴在木桶边缘上睡着了。 直至外头传来了新帝寡淡的嗓音:“他人呢?” “回陛下,闻小公公应是在隔壁沐浴。” 裴玄琰蹙了下冷眉,他都已经和朝臣讨论了半晌的功夫,闻析怎么还在沐浴? 他嗯了声,将人打发了,高靴转了个方向。 甚至也不敲门,径直一把将门给推了开。 裴玄琰先是听到了哐当一声,像是在仓促之间,撞到了什么。 紧随着,便看到一双雪白的双足,在屏风后一晃而过。 他的视线,如鹰隼一般,紧盯着那双足。 时间太过仓促,闻析甚至都来不及穿衣裳,只简单的拿了件单衣,迅速往身上一裹。 “奴才德容有失,可否请陛下在外等候片刻?” 裴玄琰嗯了声。 新帝如此好说话,闻析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松了口气。 刚想伸手去拿外衣,屏风自外被人一把扯开。 猝不及防和新帝那张冷峻的脸,几乎是近距离接触。 闻析呼吸一紧,吓得本能想将屏风拉回去,同时人往后倒退。 但裴玄琰的动作比他更快。 单手抵住屏风的同时,以另一只手,掐住了闻析后颈处的软肉。 闻析被对方指腹的冰冷刺激的瑟缩了下,“陛下……” “躲什么,朕是洪水猛兽?” 作者有话说: ---------------------- 谢谢35064309、尘萦、landarydri小宝贝儿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18章 难道新帝不知道,他比洪水猛兽更可怕吗? 毕竟谁家正常人,会喜欢在别人沐浴的时候搞偷袭的? “陛下可否等奴才先更衣?” 但闻析敢怒不敢言,想要摆脱裴玄琰落在他后颈处,那只犹如毒蛇一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大掌。 而裴玄琰的视线,却是往下移,落在了那双雪白的足上。 脚背很白,但脚底却是一片红肿,像是一朵朵的血花,绽放在皑皑白雪之中,显得格外刺目。 “脚底怎么红肿成这个样子?” 许是新帝定格在他双足上的视线太过于灼灼,闻析总觉得他并不是带着关心在问,而是一种意味不明,危险的味道。 闻析瑟缩了下,解释:“许是这几日,走的路有点多,所以磨破皮了。” 裴玄琰啧了声,“细皮嫩肉,走个路也能磨成这个样子,没出息。” 闻析真想白死他,你试试一天走到头,从天蒙蒙亮便出发,到夕阳西下再回官署,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住好么? “奴才愚笨。” 说着,闻析便想要起来。 不成想裴玄琰不打一声招呼,单臂绕过他的膝头,径直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一轻,闻析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了对方的后颈处,以免自己会掉下去。 “陛下,奴才可以自己走……” 裴玄琰自上而下,垂下眼,“都肿成这个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有多虐待下面的人。” 但闻析并不想让新帝抱,不仅是对这个姿势觉得别扭,更是觉得再这么抱下去,新帝怕是要抱上瘾了。 所以他还想要动,想要下来。 裴玄琰见这小太监竟然不听他的话,既是如此不乖,那他就—— 往前走了两步,裴玄琰作势,要将闻析丢到浴桶里去。 “再啰嗦,朕就把你丢进去。” 闻析受了一惊,下意识将头埋到裴玄琰的颈处,双臂圈着他后颈的力道也紧了好几分。 “陛下奴才知道错了!” 贴的距离又近了好几分,肌肤相亲的触碰,是一种冰与火的交融,连带着他说出的每一声气息。 如同雪化霜般,扑散在他的颈处,裴玄琰的喉结上下一滚,呼吸变紧、变急,又带了几分粗重。 “还要下来吗?” 再开口时,裴玄琰的嗓音比平常,多添了几分晦涩的黯哑。 “不敢了。” 闻析低低又带着点闷声:“奴才不敢了。” 伴随着这道声线的,还有不断从他鼻息、颈窝,身上的各处,散发出来的,幽幽的清香。 裴玄琰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颈窝处深吸了几下,像是沉沦,又如瘾君子一般的,闭了闭眼,是餍足般的享受。 闻析想要往后仰,想要躲开对方这种变态一般的亲密接触。 但他又怕新帝一言不合又想将他丢到浴桶里,只能生生忍住。 强忍了会儿,才颤着声道:“陛下,奴、奴才脚疼,可以先回房吗?” 不知何故,分明人都在他怀里了,而且还吸了好几口清香,可裴玄琰却越发觉得无法满足。 心底的某处,像是有一个无底洞,无论往里面填多少,都无法填满,并且还越来越觉得无法满足。 将人放到床榻上后,裴玄琰扫视了屋内一圈。 “药膏呢?” 闻析起身想去拿,被裴玄琰单手按住。 “都已经是半残了,坐着吧。” 裴玄琰起身去拿,闻析受宠若惊,伸手想接过:“多谢陛下。” 但裴玄琰却没将药膏给他,反而是捉住了他的脚踝,同时坐在床边,将他的一只脚,放在了膝头的位置。 闻析受惊,差点腿一蹬,踹在裴玄琰身上。 “陛下千金之躯,怎可为奴才涂药,奴才自己来就行……” 裴玄琰不轻不重的戳了下他的脚心,酸痛感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第21章 “看来只有痛,能让你长记性。” 闻析没敢动了。 裴玄琰的确是没怎么伺候过人,他生来便是尊贵的亲王世子,如今更是权倾天下的九五至尊。 但有了前几次为闻析的颈处上药的经验,裴玄琰现在倒也轻车熟路了起来。 将药膏以指腹,慢慢在脚心推开。 闻析觉得又痛又痒,但又不敢动,只能将半张脸埋在枕上,双手无意识的抓住棉被,以转移注意力。 忽的,听上方的帝王问:“朕待你好吗?” 总是动不动就吓唬他,也敢说待他好?这厮心里没点逼数吗? 但嘴上,闻析温顺的回答:“陛下大恩,奴才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裴玄琰忽的逼近两分,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眸,直直望着他。 “知道朕待你好,就乖乖待在朕的身边,听朕的话,胆敢再如今日这般,动了别的心思,朕必重重的罚你。” 说着,裴玄琰捏住他脸颊上的一块软肉掐了两下。 觉着手感不错,由掐改为了捏。 闻析知道他说的是今日裴衔月给他擦汗的事。 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新帝却反复提起,作为帝王,真是一点肚量也没有吗? “奴才从未有过旁的想法,能够在陛下的身边服侍,乃是奴才三生有幸,除了陛下身侧,奴才哪儿都不会去。” 裴玄琰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气已经消了,明明人就在他的眼前,但是他就是觉得,像是吸食他的血一般,令他内心无法得到满足。 如同一个无底洞,一定要确定他就在眼前,确定他就在他的掌心之间,确定从他口中得到保证的话。 那种无法得到满足的烦躁感,才会有所缓解。 这样近乎于失控的情绪起伏,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的身上。 帝王该是要喜怒不行于色。 而他却因为一个小太监,几次没有控制住情绪。 甚至今日,还和胞妹起了争执。 实在是太不该了。 他不应该,将这么具有危险性的存在,留在身边,不是吗? 裴玄琰再回神时,寂静的屋内,只听见了平稳而绵长的呼吸。 视线移到了那张素白的脸上,几缕乌发散漫的垂落,将他隽细的眉眼,如云雾漫漫般遮笼其下。 显得安静、乖巧而又无害。 裴玄琰又不得想起,在田间看到,闻析蹲下身,温声细语的和小女童说话。 斜阳洒落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犹如菩萨般仁慈的圣光。 那份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温柔,似是化作了一缕清风,吹到裴玄琰的面前,也悄然无声的吹进他的心头。 眼中原本泛起的杀意,悄然无声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本伸向他颈的手指,最后却只是勾起了他散落在榻上的一缕乌发。 在指尖绕了一圈,又松开。 裴玄琰低下头,闻了闻乌发上残留的清香,沉迷一般的,闭上了眼。 “闻析,敢骗朕,你就死定了。” 他想,他是帝王,天下都尽在他的掌间,何况是一个小太监。 即便他曾是旧党,曾服侍过裴子逾。 可那又如何,现在他是他的。 没人可以背叛他。 也没人能,逃脱他的掌心。 * 次日闻析睡醒时,屋内极为安静,他活动了下双脚,发现脚心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大半,也不像昨日那般疼痛难以行走了。 要起身时,又发现自己的掌心,还有膝盖的位置,也都涂上了药膏。 只是一点擦伤,所以经过一晚的恢复,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是愈合的速度有点慢,但闻析也没在意。 洗漱一番出门时,正好与许方信碰上。 “闻小公公起了?今日我们正要去测量田地,闻小公公这几日辛苦了,不如在官署内休整两日吧?” 闻析表示无碍,收拾了一下,就和许方信一道出门了。 “公主还在休息吗?” 原本外出,裴衔月都要跟着一起,说一句凡事亲力亲为也不为过。 “陛下将平县分为了东西两边,东边由我来管,西边由公主来管,公主一早便出发,去西边测量田地了,不过留下了一半的红杆军,好方便镇压一些不听使唤的富绅。” 难怪今日一早,没有听见裴衔月叽叽喳喳的动静。 确定裴玄琰在重新布局了后,天不亮便离开回京了,闻析也算是安了心。 果然有了前期闻析带人登记在册的田地名单后,官府大张旗鼓的测量田地,尤其是那些并未登记在官册中的土地,直接就将其充公。 这下,平县的富绅炸锅了。 先是有人跳出来,说那块田地是属于他家的,只是忘了登记。 那简单,官府照着田地的面积,结合多年来未交的税收,让对方补齐上百辆的白银后,自可将田地登记到他的名下。 看到那上面,能吓掉人眼珠子的补缴税钱,富绅人都傻了。 有人直接就否认说自己记错了,那田地不是他家的,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也有人想要回田地,一开始还能咬咬牙出,但随着被圈出的没有登记的田地越来越多,需要补缴的税钱也成倍的增长。 即便他们再有钱,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而且若是无法当场补缴,就必须要充公。 一时之间,平县的乡绅富户们都地震了。 而官府则是尤为顺利的,将许多先前被兼并的田地,全部都划归回了朝廷。 并在清算好田地后,又对外贴出了告示。 准许农户以家中人口为标准,一口人可折算五亩地,若是家里有几十口的,则可以不到市场价一半的租金,租赁五十亩地。 平县的百姓,多数都是以田地为生,如今有了田地,还是由官田,租金低,每年只需要按照所租地面积,来折算租金。 并且是以现银的方式,如此一来,百姓们家中便能有多余的存量。 可以拿去集市卖,也可存在家中,再也不必担心食不果腹,越耕越穷了。 而百姓们高兴,富绅们一个个日子都不好过了。 尤其是平县的第一富户吕家。 吕家公子望着账面上的赤字,恼火不已。 “爹,咱们在平县这么多年,便是那些官老爷,也得卖咱们面子,这许方信竟敢如此拿我们开涮,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口气,我忍不了!” 作者有话说: ---------------------- 谢谢豆豆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影月、尘萦、depompo、热爱小月亮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19章 吕家在平县根深蒂固,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即便是县令,都得要卖吕家一个面子。 但这新上任的许方信,非但在上任之后,没有像以往的县令一般,接受富绅们的宴请,反而还推拒了所有的邀约。 趁其不备,搞了一出清丈土地,将富绅们私下里圈走的田地,全部都被迫吐了出来。 这造成的损失,可谓是让富绅们肉都痛了,尤其是作为平县第一富户的吕家,更是损失惨重。 吕老爷也憋着火,但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也不是在清丈土地的时候,企图利用贿赂的形式,想求许方信高抬贵手。 可非但没成,反而还险些被许成信以贿赂官员的罪名,给抓起来下大狱。 吕老爷屁滚尿流的跑了,他活到这把岁数,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承光帝在位时,地方官府与咱们富绅穿一条裤子,从中捞取的油水,可是比朝廷发的俸禄要高多了。” “但如今的这位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便在打击贪官污吏,还扶持了不少新官,许方信要在平县推行什么一条鞭法,是奉了皇命,谁敢阻挠?” “除非许方信死了,否则这新政是必然要在平县推行下去的!” 但吕天佑却是冷笑一声:“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是皇命又如何,这是在平县,不是京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一个人,多简单。” 吕老爷心头一跳,“天佑,你想要做什么?可别乱来,你平时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如今官府没咱们的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为父可保不住你!” “爹您怎么临老了,胆子还变小了呢?何况若是在新政推行之处咱们不先下手为强,一旦新政彻底推行,咱们将来还有好日子过吗?” 吕天佑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您放心,便算是要杀人,也不会脏了我自己的手,武行山上的那群土匪,您忘了吗?” 吕老爷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摸着胡须,露出一个欣慰额笑来。 “还是我儿子有主意,不过切记要当心,若是失败了,也不能牵连到咱们吕家。” 第22章 * 闻析每日早出晚归,几乎日日都往田间跑,都和农户们混熟了。 尤其是小孩儿们,都很喜欢闻析。 因为他每回来,除了带着官府清丈土地之外,还会借着机会和他们唠嗑,通过深入百姓之间的方式,尽可能的了解他们如今的境况和难处。 毕竟每个州县的世纪情况不同,在施行政策时也要因地制宜开展。 虽然推行新政的阻力因为前期的铺垫做得好,小了许多阻力,但每日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冒出来。 闻析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小册子,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给记录下来,等晚些回官署之后,再和许方信等人商议。 “闻哥哥,今日我家烙了炊饼,可好吃了,你来我家里吃呀?” 闻析蹲在田地间,还在埋头记录着,便被小女童抓着衣角,轻轻的拽了拽。 听到这道欢快的声音,闻析低下头,笑了笑:“谢谢小桃,我现在还不饿,就不去了。” “不行不行,我姐姐说了,一定要请闻哥哥,闻哥哥是我们的大恩人,要感谢你!” 闻析被一群小孩儿围住,叽叽喳喳的一定要他去吃炊饼,盛情难却,闻析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小桃一家是新政推行之后,最先受益的一批农户。 根据人头,他们家分到了二十五亩地,并且租金减半,今年总算不再捉襟见肘,甚至还有富余,至少这个年是能过了。 “闻公子快请坐。” 小桃姐姐一早便在家门口张望,一瞧见闻析的身影,紧张的抚了抚鬓角,笑得有些腼腆的迎了上去。 热腾腾的一大碗胡辣汤,再加上一张比两个脸盘子还要大的炊饼。 “这太多了些,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小桃姐姐却坚持道:“闻公子你的脸总是没什么血色,便是吃得太少了,多吃些,也能增强体魄。” 小桃也跟着应和:“对呀对呀,闻哥哥,我姐姐做的胡辣汤和炊饼可好吃了,这些可是只有我家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得着呢!” 闻析见状也不再推脱,而是拿了一口小碗,分出了一些,再将炊饼掰出了一部分,分给了小桃。 小桃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是姐姐给闻哥哥你做的……” “我一个人吃不完也会浪费了。” 说着,闻析做了个嘘的手势,“咱们偷偷的,不要让你姐姐看到,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了。” 小桃嘿嘿傻笑着点头,偷偷摸摸和闻析一起吃。 “闻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嘛?” 闻析觉得小孩子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便随口回了一句:“没有,小朋友打听这个做什么?” 好笑的捏捏她的小脸,谁知小桃却语出惊人:“那闻哥哥觉得我姐姐怎么样?” “我姐姐可能干了,而且还是我们村最漂亮的村花哩!村长的儿子喜欢我姐姐,我姐姐都看不上,但我姐姐特别喜欢闻哥哥你呢!” “你做我姐夫好不好呀?” 闻析差点一口胡辣汤呛着。 小桃姐姐从厨房出来,给了小桃一个板栗,又慌又羞赧的将人抱开。 “对不住闻公子,小孩子童言无忌,你莫听她胡言乱语。” 小桃气鼓鼓的反驳:“小桃才没有胡言乱语,不是姐姐你每日都跑到田地看闻哥哥,还把家里最好看的衣裳都翻了出来。” “娘说,姐姐这是桃花开了,为什么是桃花开了呢?桃花开了是什么意思呀?” 闻析有点尴尬,小桃姐姐忙捂住了她的嘴。 恰好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响动。 闻析扭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影在墙角的位置倒下,带着满身的血。 他忙站起身。 小桃姐姐赶忙将小桃护在怀里。 等闻析将倒下的人翻转过来,露出了脸时,小桃好奇的从姐姐的背后伸出脑袋,不由咦了声。 “这不是铁柱哥哥吗?” 小桃姐姐也认出了这是同村的铁柱,赶忙和闻析一起,将人给扶到了屋内。 “铁柱,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铁柱来不及喝水,一把抓住闻析的手。 “闻公子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闻析安抚他:“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我、我今日上山砍柴,无意中撞见了武行山来的那群山匪,听见他们说、说要对许大人下手。” “我不小心发出了动静,被他们给发现了,幸而我熟悉后山,这才死里逃生。” 山匪? 这山匪虽是占山为寇,但一般情况下,是不敢和官府发生正面的冲突。 但是这群山匪忽然下山,还要对许方信下手,怕是冲着新政来的。 看来是新政的实施,动了平县富绅们的蛋糕,这群人终于忍不住了。 能想到和山匪勾结,这群富绅也是有点脑子的。 因为即便是许方信真的出事了,大不了可以将锅全部甩给山匪。 而平县的山匪一向是十分凶悍的,加之承光帝在位时期,底下贪官污吏横行,甚至不少官府还和山匪勾结。 此事必须要赶紧告知许方信。 “我知道了,多谢你冒险告知此事,你好好养伤,改日我必代官府登门拜谢。” 闻析留下了银子,便匆匆离开了。 在半路时,恰好遇到了返回的裴衔月。 “闻析,急匆匆的做什么呢,莫不是特意来接我的?” 裴衔月一勒缰绳,嘴上抱怨着:“皇兄真是小肚鸡肠,故意将我指派到西边清丈田地,便是故意将你我分开!” 闻析没心思说这个,只道:“公主,山匪要对许大人下手,劳烦公主速回官署,将此事告知许大人!” 裴衔月一听,瞬间收敛了玩笑,“平县的山匪竟如此无法无天,竟然光天化日便敢对官员动手,当我朝廷是吃素的吗?” “正好,我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拿他们开开胃!” 说着,裴衔月朝着闻析伸出只手,“上马。” 此刻情况紧急,闻析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借着裴衔月的力道上了马。 飞奔向官署的途中,裴衔月还不忘提上一嘴:“闻析,等得了空,我教你骑马吧?我的马术便是与皇兄比起来,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闻析:“多谢公主,只是奴才……” “那便说好了,我这也是为了新政的推行,不然你每日靠着双脚走,坐马车在田地间也不方便,咱俩都这么熟了,还同我客气什么?” “而且,这可是我头回主动教人骑马,你若是拒绝,便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我会生气的!” 裴衔月都这么说了,闻析也只能闭上了嘴。 只是两人原本以为来得及,但没想到山匪走的是小径,即便裴衔月的马是战马,最快也只能和对方前后到达。 届时想要再进行部署抵御,怕是就来不及了。 而且为了尽快清丈田地,大半的红杆军都被调往了各地。 这些山匪都是亡命之徒,若是没有一定的准备,必然会损失惨重。 闻析只在脑中将各种假设过了一遍,便拿了主意。 “公主,你先赶往官署,我留下,拖延一下时间。”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你别管攻就是老婆、求虫族别丑化雄虫、乖女是攻谁反对、热爱小月亮、来一口小丸子叭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20章 给官府通风报信是一回事,其次也要确保裴衔月的安全。 说着,闻析便要从马背上下来,却被裴衔月给按了住。 “你没有武功,拿什么拦,命吗?” 闻析冷静分析:“公主放心,奴才会智取,何况奴才不会骑马,让奴才留下来拖住山匪最为合适……”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裴衔月一下勒紧缰绳,刹停了战马。 尔后二话没说,将缰绳塞到了闻析的手中,并在同时跃下马背。 “抓紧缰绳,顺着这条路往前冲,我来断后。” 闻析蹙眉:“不行公主……” 裴衔月径直打断他:“行了废话少说,我乃大雍安乐公主,更是随着皇兄一路从荆州杀入京师的第一女将军。” “何况你不是说,我身为公主,享万民供养,天下皆是我的子民,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我自然是要留下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闻析与裴衔月的视线对上,大雍作为尊贵的安乐公主,此刻却神采熠熠,眸光坚定而无所畏惧。 此刻,她不是尊贵的公主,而是守卫黎民百姓,英勇无畏的将军。 在闻析开口之前,裴衔月已经对着马屁股一拍,战马立马翘起了蹄子,迅速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而裴衔月则是调转了方向,拿出信号弹,迅速发射上天,同时抽出腰间的紫藤长鞭。 第23章 抄近道,拦截住了气势汹汹而来的山匪们。 “都说民不与官斗,我还是头一次见着,竟然会有匪寇,上赶着去官府送死的。” 带头的匪寇头目停下了马,如同雄狮一般的,傲视着这个拦在路前,看起来便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老子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女人敢拦老子的路,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裴衔月抱臂,“一群靠烧杀抢掠为生的恶徒,真不知道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如你们这等大奸大恶之辈,便算是下地狱了,阎王都不肯收你们。” “不过没关系,阎王不收,姑奶奶我来收你们了!” 山匪头目还是头一回见如此狂妄,不知死活的女人,而旁边跟随的小弟们,更是瞬间被激怒。 “老大,这小娘们儿实在是太不知死活了,不过这小娘们儿长得挺带劲儿的,老大,如果我拿下了,可以给我尝尝味儿吗?” 山上生活本就寂寞,所以这群山匪每次下山,除了烧杀抢掠之外,还会强抢良家妇女,行为十分的恶劣。 这小弟长得贼眉鼠眼,一瞧见裴衔月便起了色心,想要霸王硬上弓。 山匪头目哈哈大笑:“给你半盏茶的功夫,抓紧时间,我们还得办正事儿。” 小弟十分高兴:“多谢老大。” 抽出大刀,小弟十分自信的骑着马朝着裴衔月冲了过去。 “小娘们儿,看在你这张漂亮脸蛋的份儿上,我给你个机会,跪下来伺候好爷爷,爷爷就姑且放你一马,留你一条小命。” 裴衔月冷笑,不多说废话,挥舞手中的长鞭。 紫藤长鞭如同闪电一般,在那小弟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直接缠住他的身体。 而裴衔月往前这么一拽,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小弟便被径直拽下了马背,狼狈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土。 甚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裴衔月再度甩起长鞭,将他整个人给带了起来,一下摔在了树桩之上。 那小弟重重的撞击,最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最后甚至连求救的机会都没发出,便张嘴吐血,竟是活活给摔死了! 裴衔月活动着筋骨,“太弱了,就这战斗力,也好意思称是山匪,还有谁想要送死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谁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一鞭子便将人给摔死了。 山匪头目也是读过几本书的,能当上老大的,多少还是有点脑子在,一下便看出来,裴衔月绝对是个练家子。 他跟着抽出了长刀,“你是官府的人?没想到现在的平县官府,竟然还有你这等武功高强的女人。” “不过你只有一个人,即便你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我们,我是一个惜才的人,要是你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收你做义妹。” “同我们一起回武行山,可是比为官府卖命要潇洒自在多了,如何?” 裴衔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脸敢收我做义妹?你就算是投胎一百回,都不够给姑奶奶提鞋的。” 这下,山匪头目是被彻底惹恼了,也不再废话,大喝一声:“给我杀,砍下这个女人的头颅!” 一众山匪冲了过来,裴衔月捏紧长鞭,不见丝毫的慌乱,在乱刀之中穿梭。 侧翻,卷住马头,一把将山匪从马背上拽下来。 纵身一跃,跳上马背,一手捏断山匪的头颅。 裴衔月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即便是面对对方压倒式人数的情况下,她也依旧在其中灵活穿梭。 以一己之力,干掉了数个山匪。 但她到底只有一个人,在以长鞭缠住一人时,却被旁边的人偷袭,一下没躲开,手臂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她蹙眉,一脚将人踹开,以脚挑起落在地上的长刀,反手将其抹了脖子。 而就在这时,迎面而来一阵刀风,裴衔月立时拿刀一挡。 但对方的力量十分强悍,一下将裴衔月给震得连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握着刀的手,被刀背震得发麻。 裴衔月咬牙,这山匪头目,比她料想的武功还要高,更准确的说,他十分的有力气,和雷石全一样,以力量为主。 如果单单只凭肉搏,裴衔月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必须要智取。 可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找了,如果只是和山匪头子单打独斗,她或许能很快找出对方的破绽。 但周围不断的有山匪冲上来,裴衔月既要应对山匪头目,又要分心思应付那些小弟们。 非但没能把握住找出破绽的机会,反而还因此再度负伤。 “可恶!” 裴衔月咬紧牙关,这么下去不行,她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怕是再要不了几个来回,便要落下阵来了。 情况紧急之下,她只能做出最后的殊死一搏。 但就在这时,忽然前方传来了地震山摇一般的动静。 众人都不由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朝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 却见数头水牛,如同发疯一般的,朝着这边蜂拥而来。 山匪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水牛给撞得四仰八叉,甚至还有不少直接被撞吐血,亦或者扭头就跑的。 局势一下便转变了过来,而在同时,不远处有人骑在战马上,冲着这边大喊。 “我乃平县新任县令许方信,尔等山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不速速投降!” 山匪一下就慌了。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许方信,但许方信自己找上了门,莫不成是他们的计谋败露,被官府给围攻了? 而裴衔月看到去而复返的闻析,其内心震撼程度,远超于所有人。 她没想到,分明没有一点武功,一旦落入山匪的手中,必死无疑的闻析,明明有先脱身的机会。 可闻析依然义无反顾的回来了,他带着一群的水牛,拯救她于危难之际。 裴衔月迅速回神,在土匪头目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单手撑地,一个速移,绕到了山匪头目的身后,同时手腕一甩,以长鞭缠住对方的脖子。 用力往后一拉,一下将土匪头目从马背上拽了下来,使劲勒紧对方的脖子,企图想将人给勒死。 “快救大哥!” 但周围的小弟们很快反应过来,在裴衔月要被再度包围时。 闻析骑着快马,杀入重围,朝着裴衔月伸出手。 “公主,把手给我!” 裴衔月虽然可惜无法杀了土匪头目,但如今局势不利于他们,只能暂且收回长鞭,握住闻析的手。 借着力道,一跃上马背。 抓过缰绳,用力一夹马肚子。 “驾!” 小弟们围上来扶起土匪头目,“大哥你没事儿吧?” 土匪头目占山为王,耀武扬威惯了,何曾受过如此挫败? 何况,还是险些折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倘若无法杀了这女人,寻回面子,他在山头还如何混下去? 土匪头目啐了声:“许方信那个狗官是孤身一人来的,给我追,抓住这两人,谁先砍下他们的头颅,重重有赏!” 小弟们顿时冲击十足,追着闻析他们逃跑的方向杀去。 * “公主可还好?” 裴衔月的身上受了不少伤,但所幸都是轻伤,并不致命。 她张口先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要命了?” 闻析却温和而坚定道:“我不能丢下公主一人。” 裴衔月心头一震,是一种十分奇妙的,酥酥麻麻之感,如电流般一击而过。 “我运气不错,在途中遇到了赶牛的农户,向他买了所有牛,让他拿着信物,先去官府传信。” “我再利用发疯的水牛,给土匪们一个突袭,所幸效果不错,我并非是不要命,而是我有信心,可以带着公主一起突围活下来。” 作者有话说: ---------------------- 谢谢豆豆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风陌弦、何事秋风悲画扇、热爱小月亮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21章 裴衔月望入闻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像是她儿时母亲送予她的,最漂亮的那颗琉璃珠,她十分喜爱,将其珍藏了许久。 可后来去荆州,途中却不小心遗失了,那时她心疼了好久。 “闻析,待平县事了后,我向皇兄讨了你,你随我去公主府,我会比皇兄待你好千万倍,可好?” 闻析:“……” 在这个逃亡的时候,真的适合说这事儿吗? 裴衔月很有信心,她好歹是个女子,可比皇兄那等粗人要细心百倍,闻析难道还会选择待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而不愿同她去公主府?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公主,且不提这事,咱们是不是……跑错方向了?” 第24章 在闻析的提醒下,裴衔月才一拉缰绳,这才发现前头没路了。 他们本就不是平县人,对这里的地形自然是不了解的,趁乱随便选了一条小路跑。 谁知跑着跑着,竟然就跑到了悬崖边。 就在这时,一支长剑破空而来。 裴衔月耳朵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一个侧身,以长鞭卷住飞箭,将其甩飞插入了树桩之上。 而同时,后面的山匪已经追上来了。 “你们还真是自掘坟墓,跑到悬崖边上来了,你一个姑娘家武功倒是不错,我一向是个惜才的人。” “只要你把许方信这个狗官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裴衔月冷笑,“那便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了。” 一触即发之时,闻析抓住裴衔月的手臂。 “公主,你负伤了,他们人多,若是硬拼对我们不利,公主相信我吗?” 裴衔月转向闻析时,又是和颜悦色:“当然信!” 闻析藏在裴衔月的身后,对着山匪那边提声问。 “本官知晓今日难逃一死,但死也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何人,派你们来截杀我的?” 山匪头目大笑:“自然是因为你来了平县,将平县弄得乌烟瘴气,动了那些大老爷们的利益,你自然就非死不可了。” “废话少说,速速下马受死,我还可留你一具全尸!” 这山匪头目嘴巴还挺硬,闻析都假装示弱赴死了,他竟然还不肯将指使之人的身份说出来,看来是没必要和他浪费口舌了。 闻析义愤填膺道:“本官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便算是死,也绝不会落入到你们这群匪寇的手中!” 说着,闻析从马背上跳下来,拉住裴衔月道:“公主,跳崖。” 裴衔月啊了声,却见闻析已经一马当先往下跳。 “闻析!” 裴衔月甚至都来不及想,抓住闻析的手,跟着他一起跳了下去。 山匪头目追上来,却见山崖高耸雾气缭绕,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底。 “老大,他们跳崖了,这么高,当是活不成了吧?咱们也算是省事了,赶紧回去领赏吧?” 山匪头目道了声可惜了:“倒是条硬汉子,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收队,回去领赏。” * 听到上头的动静没了,裴衔月才松了口气。 “闻析,你真聪明,怎么知晓悬崖下面有藤蔓,可以托住我们?” 没错,此刻闻析和裴衔月就抓着藤蔓,被挂在了峭壁上。 而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一旦失手,便会粉身碎骨。 “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放手赌一把了。” 裴衔月:“那你胆子还真大,万一我能带着你,杀出重围呢?” “公主负了伤,之前和他们也血战了许久,消耗了大半力气,再加上还要带一个不会武功的我,必然更吃力,我不能拿公主的性命去冒险,还是稳妥一些好。” 裴衔月没想到闻析方才不怕死的冒险跳崖,竟然只是不想让她冒险去和山匪血拼。 这人真的是—— 怎么能这么好,这么温柔呢? “他们应该都已经走了,公主,咱们上去吧?” 裴衔月回神,哦了声:“我们怎么上去?” 闻析沉默了片刻,“公主不会轻功吗?” 裴衔月歪头,咦了声:“我会轻功吗?” 闻析:“……” 失算了,他以为裴衔月鞭子耍的虎虎生威,以为她鞭法好,轻功亦是不再话下。 “我没学过轻功,皇兄的轻功倒是不错,这可怎么办,咱们怎么上去?不会要等到救兵过来吧?” 闻析观察了周围一圈,忽然眼睛一亮,指向右边的位置。 “公主,那儿有个洞穴,公主你先跳到洞穴里,再将我拉过去。” 裴衔月明白闻析的意思,但她却没有自己先跳,而是抓住闻析的那根藤蔓,用力一甩。 闻析整个人飞出去,准确落入洞穴内,就地滚了一圈。 “闻析,接住我!” 他刚爬起来,裴衔月就松开藤蔓,朝着他飞扑了过去。 闻析接住人,因为惯性往后倒退了两步,而裴衔月则是十分自然的,趁机抬手搂住了他的后颈。 笑吟吟而俏皮的眨眨眼,“闻析,你接住我了。” 闻析嗯了声,“公主能下来吗?” 裴衔月哼唧:“你就不能多抱我会儿?” “公主,我们是在逃命。” 裴衔月只能不甘不愿的哦了声,从闻析的身上下来。 这洞穴并不大,到处都是蜘蛛网。 后面没路是悬崖,两人只能往前走。 “前面好黑,闻析你抓我……” 裴衔月刚想让闻析抓她的手,闻析已经先将衣袖递了过来。 “公主可怕黑?抓着奴才的衣袖,奴才在前面探路。” 无论何时,闻析都得体有度,即便他是个太监,也始终保持着男女有防。 可裴衔月却想逗他,“但是我好怕黑,且一黑便完全看不清了,抓着袖子容易摔倒,你牵着我的手好不好?” 闻析:“公主,不可,男女有别。” “可你是个太监呀。” 闻析默了一秒:“奴才虽是太监,但也不能让公主的清誉有损,望公主见谅。” 裴衔月撇撇嘴,“好吧好吧,那你可要在前面探好路哦。” 说着,裴衔月拿出了火折子,擦了火,递给他。 在跳跃的烛火中,她和闻析的视线对上,俏皮的眨了下眼。 “行军打仗,必要工具,我可有用了吧?” 闻析笑了下,“是,公主真厉害。” 裴衔月生来尊贵,自小听到的马屁数不胜数,这句夸赞实在不算什么。 可裴衔月却听得眉眼弯弯,倘若有条尾巴,她怕是都要左摇右晃了。 “闻析,你入宫多久了?” “我听永怀说,你先前是在裴子逾身边伺候,那小屁孩儿是不是破事特别多?” “但我就不一样了,如果闻析你来我身边,你便是公主府的第二个主子。” 裴衔月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但闻析也没有任何不耐烦,有问必答。 直至,裴衔月忽然声音一止,抓住闻析的手腕子,将他一下拉到身后,同时抽出长鞭,是正面迎敌的姿态。 闻析这才后知的看到,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他拿火折子一照,竟是狼群! “后面应当是森林,我们遇到狼窝了,这个洞穴很有可能是狼群的窝巢。” 裴衔月一面戒备,随时进入战斗状态,一面还有心思调侃:“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叫,才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森林里的野狼都很有团队意识,公主千万当心。” 闻析知道自己不会武功,也便不去拖裴衔月的后腿,自觉往后退到不妨碍她的距离。 “那它们遇到姑奶奶我可就要惨了,闻析,想要狼皮做衣裘吗,我送你!” 裴衔月一鞭子甩去,最先发动了攻击。 一开始裴衔月凭着长鞭的威力,震慑住了狼群,干掉了好几只狼。 但正如闻析所说的,狼群想要在森林里活下去,捕猎的时候必须要靠团队力量。 这些狼十分聪明,在发觉裴衔月的战斗力十分强后,便佯装攻击她。 但实则,分了一小队,去偷袭闻析。 “该死的狼!” 裴衔月的注意力放在了闻析的身上,赶着去救他,结果一不留神,就被旁边的一只狼给扑住了。 狼爪一下挠在了她的脸上,裴衔月腾出一只手,掐住狼脖子,用力往墙上一甩。 但同时,又有狼扑了上来。 这些狼都是抱着要咬死猎物,大饱口福的主意,一旦失去先机被围攻,必死无疑。 “公主小心!” 闻析想也没想,一下挡在裴衔月的面前。 而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便一下咬在了他的腿上。 “闻析!” 裴衔月怔怔的望着眼前人,下瞬无比恼火,一把掐住狼脖子,将咬伤闻析的那只狼给活活掐死。 “敢伤我的人,都给我死!” 暴怒之下的裴衔月,战斗力拉满。 手掐狼脖子,一脚连踹飞两只狼,一鞭子缠住一只狼,在甩飞起来的同时,连带干掉另外两只。 而杀红了眼的裴衔月,身上沾了不少狼血,犹如从地府爬上来的修罗。 狼群嗷呜一声,剩下的几只狼,见势头不对,夹着尾巴跑了。 裴衔月转身,露出一个笑,“闻析,我厉害吧?” 闻析还没开口,裴衔月手中的长鞭一松,往前栽了过去。 “公主!” 闻析一步冲上前,抱住人。 手心黏糊糊的,一抹,才发现裴衔月的后背都是血,应当是方才在与狼群厮杀时,不慎被抓伤的。 第25章 她竟顶着如此伤势,血战到将狼群吓退。 闻析撕开衣摆,先简单为裴衔月包扎止血。 又拖着还在不断流血的伤退,出去寻草药。 所幸他运气还算不错,找到了止血的草药,先简单为自己包扎。 将裤腿往上撩,脚踝一片血肉模糊,是被狼给活生生咬下了一块肉,深可见白骨。 闻析用牙齿咬碎草药,包扎伤口时,不断麻痹自己。 “不疼不疼,马上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家攻是妹宝公主大小姐老婆、云间客、热爱小月亮、尘萦、幸美人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加更,后面会一直更,而且会有大肥章,小可爱们可以看个够了哦~ 求求收藏~ 第22章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当涂上碾碎的药草时。 那股钻心挖骨一般的剧痛,让闻析只觉两眼一黑,呼吸都停滞了好几瞬。 他原本就是很怕疼的,这么深的伤口,可比先前受过的所有伤都要重。 但他来不及调整休息,用痛到颤抖的手,粗略的包扎了一下。 拄着从路边捡来的枯树枝,带着剩下的药草,在一拐一拐的回洞穴的路上,还不忘再沿路留下标记。 希望许方信那边能快些找过来。 裴衔月还在昏迷,闻析只能先给她处理伤口。 其他的伤处倒是还好,但是到处理后背时,就需得将上衣给褪了。 保命要紧,闻析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侧过脸,有点不太熟练的将衣裙一件件脱下。 但就在还剩一件单衣时,手腕子却骤然被扣住。 闻析抬眼,就和一双带着警戒与杀意的凤眸对上。 裴衔月显然是刚苏醒,又或者是在褪衣的过程中,被疼醒了,身体先于脑子,以为是有危险,便先发制人的扣住对方。 用力这么一掰,伴随着骨头嘎达的声响,还有一声轻嘶。 裴衔月这才看清眼前人,忙松开手,“闻析,我没弄折你的手吧?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闻析只是摇了摇头,温和道:“奴才没事,奴才只是想给公主上药,抱歉,唐突了公主。” 裴衔月这才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件单衣,而闻析在说话时,一直偏着头,并不多看一眼。 如此懂礼知节,便算是那些自诩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也是鲜少有如此真正高洁的品质。 想到这里,裴衔月勾唇,故意逗他:“这可如何是好,闻析你看了我的身子,我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如此你岂不是要对我负责了?” 闻析的语气有些无奈:“公主,奴才是太监,公主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太监又如何,只要她喜欢,她就一定能得到手。 但这心里话,裴衔月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裴衔月后背的这道伤痕还是有点深的,但在处理的过程中,她愣是紧咬着牙关,一声未吭。 简单包扎好后,闻析又褪下自己的外衫,拢在裴衔月的肩头。 而方才还一声没叫的裴衔月,却在闻析给她处理脸上的一道抓痕时,忧心忡忡。 “闻析,我该不会要毁容了吧?” 闻析好笑的安抚:“不会的,只是一道小抓伤,奴才采的这个药草很管用,保准会让公主恢复如初。” 但裴衔月又问:“闻析,倘若我当真毁容了,你会嫌我丑吗?” “公主英勇无畏,天下无双,不论是容貌,还是才能,皆是天下女子之表率,而美貌,只是公主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哪怕是美貌有损,也丝毫不会影响公主的风采。” 裴衔月觉得,一定是这洞穴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能清晰的听到外头的虫鸣鸟叫,以及胸腔那颗,因为眼前人而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脏。 砰砰砰。 声声作响,不受控制。 “闻析,你不要那么好,否则我会——” 裴衔月这话说得很轻,说到一半顿住。 闻析侧目看她,“公主?” 裴衔月笑了下,“没什么。” 否则我会,不择手段的,也想得到你。 这后半句话,裴衔月终是没说出口。 因为不知许方信他们何时能找上来,入夜后,林子里昼夜温差,只会更冷。 闻析又一拐一拐的,出去找柴火和吃的。 林子里倒是有些野果,但都是长在树上。 闻析忍着右腿伤处的剧痛,爬上去摘了一兜,下来时,腿痛到根本无法行走。 他只能暂时休息,将伤处解开,血流如注,敷上的药草根本就没什么用,血还是一直在流,包扎的碎布都被血给染透了。 没办法,他只能就近取材,找了新的药草,碾碎重新包扎。 折腾一番,疼出一身汗,但总算勉强包扎好了。 一手兜着野果,一手抱着捡的柴火回去。 裴衔月在洞口张望半晌,好不容易见闻析回来了。 “闻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想出去找你了呢。” 闻析勉强笑了下,将新摘的果子,擦干净了后,才递给裴衔月。 “抱歉公主,我不会打猎,只能勉强公主吃些果子充饥了。” 裴衔月盯着他的脸,“闻析,你的脸好白,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脸白应当是腿处失血过多所致。 但他们现在还未完全脱险,加上裴衔月也受了不轻的伤,闻析并不想让对方担心,便摇摇头。 “我很好,公主吃果子吧。” 虽然狼群被击退了,但森林里还有不少野兽,尤其是入夜,更是野兽昼伏夜出的时候。 “公主休息吧,奴才去门口守着……” 闻析刚想要起身,却被裴衔月按住。 “你就在这里守着我,这是命令,你不准走。” 闻析以为裴衔月是怕黑,便只能留下来,但他还是背过了身。 “公主快睡吧,奴才哪里也不去,公主放心。” 裴衔月看着他削瘦,却依旧如松柏般,百折不弯的背影,忽然道:“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要自称奴才。” 她说:“我不喜欢这个自称。” 闻析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 次日,闻析见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了,平安度过了一晚。 他刚要起身,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倘若不是及时扶住墙壁,怕是就要一头栽过去了。 他甩了甩头,觉得脑袋像是被灌了浆糊般。 回头见裴衔月缩在角落,靠在墙边还睡着,他忍着不适,拖着伤腿出去。 快一天没喝水,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渴。 但果子好找,在偌大的林子里,想找水源却是不容易。 忽然,他听见了不寻常的动静,瞬间警铃大作,躲到一棵大树后。 他在心中祈祷着,是官府的人找了过来。 但很显然,他的运气并不好,不是人,而是一头狼。 准确的说,是昨日逃跑的其中一头狼,因为这狼的身上还带着伤。 一双绿眼,十分凶狠的盯着闻析,让他意识到,这狼是来报仇了。 闻析悄悄的将裴衔月给他护身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混沌的脑子竭力的思考着,该如何脱身。 恶狼朝着他越来越近,忽然,它发动了进攻,一下扑了过来。 而闻析一直站在原地,直至那爪子快抓到了脸,他一个侧身就地翻滚。 扑得太猛的恶狼,一头撞在了树上。 撞得晕头转向之际,闻析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一下扑上去,抓住恶狼的脖子,拿着匕首用力刺下去。 但他如今没什么力气,攒聚了所有力气刺下去的那一刀,并没有给恶狼以致命的一击。 反而让它一下挣脱,并且还被反扑。 当上方那张血盆大口,朝着他咬过来时,闻析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他还没给闻家脱罪,还没和家人团聚,他还不想死。 就在这时,凌空破开一阵声响,一支长箭冲破凝滞的空气,一箭贯穿了恶狼的身体! 伴随着恶狼倒下,闻析后知后觉的,看向了那抹高大修长的身形。 当和新帝那双冷冽,又染了些因暴躁而遍布血丝的黑眸对上时,闻析十分迟缓的眨了下眼。 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啪嗒一声断了。 撑着身子,晃晃悠悠艰难起身。 “陛下……” 乍一开口,破碎而沙哑的声音,连闻析自己一时都没听出来。 裴玄琰悬了一晚的心,在那一声沙哑的陛下中,一下就松了下来。 幸而他及时撞见且出手。 第26章 否则等待他的,便是这小太监冰凉的尸体。 裴玄琰鲜少这般紧张过,哪怕当初带兵攻入皇城,他都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但还没等裴玄琰走过去,闻析忽然迎头往前栽了过去。 “闻析!” 裴玄琰运展轻功,不过眨眼的功夫,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接住了人。 混合着那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清香的,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与指腹接触到的,滚烫的肌肤。 裴玄琰面色很沉,抬手往闻析的额头一摸。 滚烫得吓人。 烧得这般高,真不知他是如何凭借着意志,还能走这么长的路,到现在才倒下。 裴玄琰迅速将人打横抱起,才走两步,衣袖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拽了两下。 怀中的人,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还在担心别人的安危。 “陛下,公主还、还在洞穴……” 裴玄琰的语气很低沉,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 “朕会派人去寻她。” 有裴玄琰在,来搭救的人必也不少,裴衔月应当很快就会被找到。 闻析终于支撑不住,意识彻底被黑暗给淹没。 * 闻析和裴衔月为引走山匪而失踪,官府可谓是彻夜未眠,一直在四处寻人。 得知找到人了,许方信激动不已,谁知刚冲到门口,却见新帝大步流星,脸色十分阴沉的走了进来。 “陛下……” 许方信还没来得及行礼,裴玄琰直接打断:“速传大夫!” 他这才看清,裴玄琰的怀中还抱着个人。 只是被新帝以大半的衣衫挡着,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从衣着来看,似乎是—— 闻析?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尘萦、家攻是妹宝公主大小姐老婆、攻的老公是绝世狂受、何事秋风悲画扇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关于公主的戏份,作者统一做一下解释,公主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作者君始终觉得不论是欣赏还是喜欢,都是需要一个过程,普通人尚且如此,见过太多俊男美女的皇家更是如此,因为有这个过程,后面的剧情进展再狗血也会合理,作者君的每一个剧情点安排,都是为了后续的剧情服务,不会乱写,请小可爱们放心,作者君希望笔下的每一个角色,不是像过场的npc,每个人都有血有肉有弧度,如果给小可爱们的感官上造成了不适,作者君在这里鞠躬赔罪,但请放心,主线一直围绕攻受,啾咪~ 求求收藏~ 第23章 新帝怎么亲自抱着人回来了? 难道闻析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让新帝顾不上其他? 许方信心中虽震惊,但来不及多想,赶忙命人去请大夫。 而在闻析被裴玄琰带回来没多久,裴衔月也回来了。 只是她顾不上自己,张口第一句话问的便是:“闻析也回来了吗?” 许方信:“公主放心,闻小公公已经先您一步,被陛下带回来了,只是闻小公公受伤昏迷不醒,大夫正在为他诊治……” 谁知许方信的话还没说完,裴衔月却是急了。 “闻析受伤了?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许方信见裴衔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走路都还有些摇晃,忙劝她:“公主您的身上也有伤,还是先处理身上的伤吧,闻小公公那边有陛下……” “闻析在哪儿,一句话,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裴衔月来平县帮忙,一直都没太大的架子,也算是和许方信他们打成了一片。 平时总是笑吟吟的,何曾见她发过这般大的火? “在、在西边的厢房。” 而在裴衔月赶过去时,大夫正在给闻析处理脚踝上的伤。 拆开简略的破布,在看清那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时,便是大夫都倒吸一口气。 “陛下,这伤口太深,需得赶紧缝合,闻小公公如今高烧,怕是伤口发炎感染所致,若是再不缝合,怕是会保不住腿。” 裴玄琰的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床榻上昏迷的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没有人比裴玄琰更清楚,方才在来的一路上,他甚至都不敢将人抱得太紧,且一路上总是会时不时用指腹来探闻析脖颈处的脉搏跳动。 那个时候的新帝,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严重的洁癖,哪怕抱着满身血污的小太监,他自己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因为怀中的人体温太烫,可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像是一个不留神,就会化作蝴蝶,拍拍翅膀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是他不允许。 没有他的允许,闻析没有死的权利,他不准死! “那还不赶紧缝合,废什么话?若是他撑不过去,朕便先摘了你的脑袋!” 大夫哆哆嗦嗦,先给闻析喂了麻沸散,如此可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在缝合过程中的剧痛。 但麻沸散起效果还是需要时间的,可闻析如今血流不止,必须要马上缝合,与阎王争分夺秒。 果然,即便是先服下了麻沸散,在缝合之时,哪怕闻析没什么清醒的意识,也痛得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裴玄琰迅速出手,按住了他的手脚。 大夫忙叫:“不好,他会咬到自己的舌头,得要拿汗巾塞他的嘴……” 只是话还没说完,却见新帝抬起另外一只手,几乎没半点犹豫,便将手塞到了闻析的口中。 而处于剧痛之中的闻析,压根儿就不知道这是帝王的手,直接一口便咬了下去。 大夫震惊得呆愣在原地。 “陛、陛下……” 闻析这一口咬得可不轻,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让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殷红的鲜血,添了几分诡谲的美感。 咬伤了帝王的手,这重罪哪怕闻析这个小太监掉一百次脑袋都不够! 但裴玄琰却连眉梢都不带动一下,只冷然道:“愣着做什么,继续缝合。” 大夫不敢再多看,赶忙继续缝合。 就在收尾之时,外面传来了裴衔月的声音。 “让开,我要见闻析!” “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拦本公主?” “再不滚开,我就削了你们的脑袋!” 但即便裴衔月再怎么闹腾,守在门口的御林军依然纹丝不动。 只道:“公主恕罪,属下等奉陛下之命,不准放任何人入内打搅大夫的医治,即便是公主您也不行。” 裴衔月冷笑,既然话说不通,她便干脆动用了武力。 抽出长鞭,一鞭子便朝着御林军甩了过去。 御林军不敢还手,只敢躲避,即便是被鞭子抽在身上,也不肯让开半步。 若是放在之前,裴衔月早便几鞭子将他们给打趴下了。 但是因为她现在还负伤,本身就还虚弱,几鞭子没将御林军给干趴下,她自己反而是扯到了伤口,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公主当心身子,还请公主莫要为难属下等。” 裴衔月简直是要气死了,没办法,她只能提着嗓子冲里头喊:“皇兄!皇兄你让我进去!我只是想亲眼确认闻析的情况,你放我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来传来裴玄琰冷淡的嗓音:“进来。” 裴衔月几乎是跑进去的,她满心满眼都只有闻析的安危。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大夫在一旁收拾医药箱并开药。 而裴玄琰则是坐在床榻边,正在将卷起的裤脚往下放。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裴衔月看清了,原来闻析脚踝上的伤,竟然如此之重。 难怪先前在山洞时,他脸色一直都很白,甚至拄着木棍,走路都还摇晃。 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反而还一心照顾着她,怕夜里她有危险,而一直没怎么睡守着。 甚至一早,又担心她一天没喝水会口渴,拖着这样一条伤腿,又出去寻找水源。 但实则,他受的伤和她比起来,甚至更加严重。 可是他却将她照顾的那样好,好到她甚至都没有发觉,他已经很不舒服,甚至已经是强弩之末。 哪怕是在战场上,被敌军一刀贯穿了肩膀,裴衔月至多也就是皱个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觉得女子亦是不比男人差。 可是此刻,看着容色苍白,呼吸浅弱的闻析,泪水不受控制,悄然无声的从裴衔月的眼尾流出。 她咬着牙,随意以手背擦拭去。 上前的同时,拿出帕子,屈膝跪坐在床榻边,就想要为闻析擦拭汗水。 但还没碰到他的肌肤,却被一只大手,拦路给截住了。 裴衔月红着眼眶道:“皇兄,闻析都是为了救我,才会被狼咬了,他还一直瞒着我,拖着伤腿为我治伤,忙前忙后。” “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伤得这么重,甚至命悬一线,就让我来照顾他吧?” 第27章 看闻析伤得这么重,险些命都快没了,尤其是他毫无知觉,晕倒在他的怀中的画面,不断的在裴玄琰的脑中闪现。 他的心中本就憋了一团气,而在从裴衔月的口中得知,闻析是为了救她,才会伤了腿。 更是为了照顾她,伤势才会加重如此。 那股憋着的气,化成了熊熊的,无法浇灭,且几乎快要灼烧理智的无名火。 “你是公主,他是奴才,便算是他豁出这条命来保护你,也是他该做的,不需要你感恩,更不需要你留下照顾。” 裴玄琰的话听上去,十分的冷血无情。 但语调却是硬邦邦的,带着压着的怒火。 看似无情,实则却更像是,一种无法发泄,最后只能以自欺欺人的口吻,告诉别人。 不要自作多情,闻析救她只不过是因为主仆之责,而没有别的,不该有的感情。 可裴玄琰嘴上这么无情的打破裴衔月不该有的幻想,心里却是愈发的不舒畅。 他将这股不舒畅,归结于闻析的不忠不洁。 明明,他才是他的主子。 他的命,是他这个主子的。 除了他之外,即便是他的亲妹妹,他也不该,更不能以不要命的姿态去保护。 否则,他这个真正的主子,又算什么? 是不是在这小太监的心里,但凡是个人,都能值得他豁出性命去保护? 蠢货! 愚忠! 气死他了! 而完全不知裴玄琰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脸色越来越阴沉,裴衔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睁大了眼。 “皇兄,你怎能如此无情无义?闻析是个人,是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能将他当做奴才来对待?” 裴玄琰冷笑:“你处死了不少奴才,怎么不见你将那些奴才当个人?” 裴衔月毫不犹豫:“那些人,怎么能与闻析相提并论,闻析与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裴衔月,记住了,他是个太监,而你,是大雍最为尊贵的公主,你与他之间,只能是主子与奴才。” 裴衔月气得不行,“我就是不想将他当奴才,皇兄,既然你只将闻析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奴才,你便将他给我。” “你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闻析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得到他!” 裴玄琰额头的青筋被气得突突直跳。 他气得抬手,帝王一怒,可谓伏尸百万,流血三千里。 可怕的气压下,大夫早已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恨不得自戳耳朵和双眼。 这些皇家秘事,被他一个低微的小大夫给听了个一干二净,小命岂非难保? 见过皇室之间,为了争夺皇位,为了争宠的,还没见过,兄妹二人反目成仇,竟是为了争一个小太监? 旁人会怕,会恐惧裴玄琰,但裴衔月可不带怕的。 她反而还气势嚣张:“皇兄你还想打我吗?有本事你就打啊!就算你要打死我,我也要闻析!” “裴衔月!” 比嗓门大谁不会? “裴玄琰!” 大夫都快哭了,为了不听到更要掉脑袋的秘闻,他只能颤巍巍的提醒。 “陛、陛下,公主,病人需、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 作者有话说: ---------------------- 谢谢来一口小丸子叭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热爱小月亮小可爱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24章 此时此刻,卑微的大夫只想说:救救我救救我。 但凡不是亲妹妹,此刻敢有人敢如此顶撞天颜,早便已经人头落地。 而但凡大夫没有说一句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裴玄琰便要当即责罚。 但最后,所有的愤怒,都只化作了一句刻意压低的两个字:“来人!” 守在外头的御林军立时入内。 “将公主带走,好好地给朕面壁思过!” 但裴衔月连新帝的大名都敢直呼的勇士,哪儿会怕他口头上的面壁思过。 非但不肯走,反而还扒拉着床边,理直气壮:“我不走,我要留下照顾闻析,我哪儿也不去,打死我都不走!” 然后,裴玄琰便出手了。 甚至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裴玄琰对着裴衔月的后颈,一掌劈了下来。 前一瞬还屁股黏在床边,誓死不走的裴衔月,甚至连骂娘的机会都没有,两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裴玄琰一只手接住,却十分嫌弃的,且忍着怒意的,将人丢给了御林军。 “带回去,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再找个大夫,给她治伤。” 虽是恼怒,但到底是亲妹妹,也不能看她顶着一身的伤不管。 因为方才吵闹,后背的伤又开裂,鲜血透过衣衫渗出,但裴衔月满心满眼,却只有闻析的安危。 裴玄琰只觉得看到这妹妹,便是一阵心堵。 所幸眼不见心不烦,早知,便不该让她来平县,也便不会让她与闻析扯出如今的事端来。 * 裴玄琰还要处理山匪一事,不能在厢房内多留。 他深深的,望了眼床榻之上,还昏迷不醒的闻析。 “守着,若是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知朕。” 大夫不敢马虎,跪着连连称是。 裴玄琰刚从厢房内出来,一直等候在外的许方信,立时上前。 但他还是先试探着询问:“陛下,闻小公公可有大碍?” 倘若不是闻析和裴衔月两人,舍生取义,引走了山匪,恐怕整个官署都要惨遭山匪的毒手,首当其冲的,便是山匪此次的目标许方信。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裴玄琰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确定山匪的行踪了吗?” “回陛下,这帮山匪皆是来自于武行山,这座山头一片,多年来山匪横行,烧杀抢掠,附近的村民们皆是苦不堪言。” “这群山匪将闻小公公当做了下官,以为下官死了,便回了山寨,从武行山探路回来的红杆军已经确定,山匪们聚集在山寨,大摆宴席貌似在庆祝。” 庆祝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群山匪以为许方信坠崖死了,领了丰厚的赏钱,买了猪鸭羊肉,一缸缸的好酒往山上扛,俨然是不醉不休的架势。 裴玄琰眯了眯冷眸,薄唇扯出一个势如万钧的冷笑。 “红杆军留下,守着官署,殿前司诸等,随朕攻陷武行山,若遇反抗者,杀无赦,只需保证土匪头子是活的便成。” 那些小弟们只是可有可无的杂碎,唯有土匪头目的嘴里,才能撬出有用的东西来。 至于其他山匪的生死,在新帝的眼中,不过都是可灰飞烟灭的蝼蚁罢了。 许方信吃惊:“陛下要亲自剿匪?这、这怕是有些危险……” 劝解的话还未说完,裴玄琰冰冷的眼尾扫去。 “这天下,都是朕金戈铁马,浴血沙场打下来的,一群不成气候的土匪,你是认为朕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方信连声说不敢。 不过这话倒是不假,裴玄琰是难得的,以将才封帝的皇帝,说一句“马上天子”也不为过。 裴玄琰迅速点兵后,便带着殿前司杀去了武行山。 彼时武行山正大摆宴席,各个都喝得动摇西晃,在庆祝此番出山的顺利,还捞了一大笔犒赏金。 “还、还是大哥聪明,咱们与吕家那冤大头合作,一次得的犒赏金,可是比咱们这数月来,在山脚打结赚的多多了!” “日后若是要有此等好生意,大哥可、可不要忘了带上兄弟们啊!” 一小弟打头,因着喝了不少酒,说话都大舌头,端着酒碗,对着土匪头目一顿吹嘘。 其余人也端着酒碗起身,冲着土匪头目吹嘘应和。 被众星捧月的土匪头目,翘着二郎腿,犹如土皇帝一般的,坐在主位上,接受着小弟们的敬仰膜拜。 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轰隆隆不小的动静。 有值守的小弟屁滚尿路的跑过来。 “老、老大不好了,官、官府的人打过来了!”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而土匪头目更是啪的下扣下酒碗。 “一群不成气候,酒囊饭饱的衙役,都不够给我砍的,慌什么?” 见土匪头目如此淡定,小弟们也冷静了下来。 也对,他们盘踞在武行山,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即便官府知晓他们烧杀抢掠,但多数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敢上山剿匪。 只因这些衙役,都是一群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和刀尖上沾血混饭吃的山匪们全然不同。 他们不会,也不敢真的豁出性命来剿匪。 可很快,土匪头目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对方在外攻打的同时,竟然发起了火攻。 第28章 无数的火箭,射入山寨内,不仅瞬间点燃了火势,更是有倒霉的土匪被当众一箭射穿。 这下,山匪们都笑不出来了,甚至有人惊恐的大叫。 “不好了,官府打进来了!” 土匪头目也被惹恼了,抄起一旁的大刀。 “他奶奶的,竟然真敢攻打我的寨子,真是找死,愣着做什么,都给我抄家伙,今日砍死了多少官府,便多得一锭银子!” 有钱开道,土匪们瞬间又点燃了战斗力。 只是他们显然是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因为来的根本就不是衙役,而是曾追随裴玄琰,南征北战,各个身经百战的将士。 这些将士被编成了殿前司,挑选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负责日常保护帝王的安危。 如今帝王一声令下,殿前司攻势猛烈,自发组织的土匪们,压根儿就不是对手。 甚至都没等土匪头目杀出去叫嚣,山寨的门就先被殿前司从外面破开了。 而裴玄琰几乎是一马当先,身骑战马,手持长枪,居高临下,纵马跃过火线,破入山寨之内。 一枪贯穿了还想逃跑的一个山匪,将其尸体高高抬起,一甩丢到土匪们的面前。 血腥而残暴的画面,给烧杀抢掠惯了的山匪们,都是视觉和精神上的震撼。 “现在放下武器,可保全尸。” 裴玄琰犹如从尸山血海的地府里,爬上来的修罗。 简简单单几个字,便可判人生死。 不少山匪们都被他那天潢贵胄的强悍气场,给吓得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了。 “他奶奶的,别以为你有两把刷子,就敢舞到爷爷我的头上来。” “也不打听打听,这武行山姓什么,今日老子便让你有命来,没命回!” 山匪头目见自己这边士气大损,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犯怵。 他坐拥山头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气场如此强大之人,怕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但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若是不迎面出击,他老大的颜面和地位岂不是保不住了? 裴玄琰似笑非笑,手中那把随他南征北战的长枪,鲜血还未干,顺着枪头滴滴凝聚成血水。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我的面前,如此狂妄找死了。” “你的头颅,我定了。” 裴玄琰手握长枪,以枪头指土匪头目。 气势如虹,阎罗开道。 土匪头目咽了咽口水,但所谓输人不能输阵,他拿着大刀大喊:“给我杀!” 当长枪与大刀撞上的瞬间,电花火石。 但显然,土匪头目低估了裴玄琰的武力值,而裴玄琰在对上的一瞬,就摸清了对方有几斤几两。 如此废物,根本就不配他亲自出手。 一个回马枪,将土匪头目手中的大刀挑飞出去的同时,锋利的枪头一枪贯穿了土匪头目的右肩。 和刚才那被直接贯穿身体的小弟一样,但不同的是,裴玄琰并未一枪要了他的命。 而是以同样屈辱的方式,以长枪将人给挑到了半空。 “你们的头目已败,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原本还拼着一口气,和殿前司厮杀的小弟们,看到土匪头目都被裴玄琰给单枪挑起来了,瞬间就慌了神。 “老大!” “我们投降,别杀我们!” 裴玄琰动了动手指,殿前司迅速将这群土匪们给拷了起来。 “今日是何人,将他们逼到了悬崖?”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闻析和裴衔月。 一开始没有土匪敢站出来。 而裴玄琰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手指一动。 殿前司上前,一刀抹了一个土匪的脖子,鲜血四溅,这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残暴,将离得近的土匪都给吓尿了。 “如果没有人承认,那我只能一个个杀过去,总能杀对,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人的凶残,简直不是人,而是恶魔! 在杀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我、我说,是二剩,还、还有我们老大,是他们逼许大人他们跳崖的,我没有动手,求大人饶命,饶命啊!” 被供出来的二剩,一下就瘫软在地。 “我我……我也是被逼的,是老大让我动手的,大人饶命……” 求饶的话还没喊完,被裴玄琰单手拎了起来。 新帝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已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哪只手,碰过他?”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尘萦、i攻人是这样的、热爱小月亮、landaydri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求求收藏~ 第25章 二剩瑟瑟发抖:“不是我……” “是这只?” 手起刀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将二剩的一只手生生砍了下来。 鲜血溅到旁边人的脸上,直接将那土匪给吓晕过去了。 而二剩是足足呆愣了好几瞬,才被迟来的剧痛覆盖。 但他却连在地上打滚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助的惨叫着。 “看来不是,那就是这只了?” 刀背的鲜血甚至都还未凝成血珠,另外一只手又被砍了下来。 裴玄琰厌恶的看着刀上浓稠的鲜血,以及这血所散发出的,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将刀随手一丢,薄唇无情吐出四个字眼:“聒噪,杀了。” 这简直是比一刀抹了脖子,还要来得恶劣。 在将人以一种玩弄般的方式,给予了他死前生不如死的痛苦后,才给了他一个痛快。 可是将剩下的土匪们都给吓死了,哭爹喊娘的叫着再也不敢了。 只有土匪头目,算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哭喊的人。 但实则他也吓得不轻,但作为老大,就算是人头落地,他也不能落下一个懦夫的名头。 所以面对裴玄琰,他硬撑着,梗着脖子道:“有本事便一刀杀了老子,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裴玄琰居高临下,睥睨着脚边垂死挣扎的蝼蚁,似笑非笑。 “别急,你才是主谋,自然不能让你死得这般轻松,扣上,带走。” 只有土匪头目被扣上了枷锁带走,至于剩下的—— “妇孺押回官府,剩下的,杀了。” “至于这个山寨,也不必留了。” 留着山寨,将来还会让后来人落山为寇,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在一片惨叫声中,山寨被熊熊大火所覆盖。 * 裴衔月被关在屋中,但她在清醒后,倒是没有吵闹,假装知错听话了。 在降低了外头守卫的戒心后,就偷偷摸摸翻窗跑了。 大夫还守在床榻边,冷不丁有人翻窗闯了进来,吓得他就要大叫刺客。 “有刺……” 话还没喊出口,裴衔月一个就地翻身,捂住了大夫的嘴巴。 外头的守卫听见里头传来动静,便问:“出何事了?” “说没事,不然本公主现在就抹了你的脖子。” 大夫欲哭无泪,他可是个卑微的打工仔,不论是皇帝还是公主,他一个都招惹不起。 但此刻还是小命要紧,他只能咽咽口水,对外面道:“没事,是我不小心碰倒了茶盏。” “我只是来照顾闻析,并不想做其他的,你不准出声,不准招来其他人,就当没看见没听见,懂了吗?” 大夫还想要劝:“可是公主,陛下让您好好养伤,不可来闻小公公的厢房……” 裴衔月给了他一掌,“废话那么多,本公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照顾谁就照顾谁,即便他是我皇兄,也管不了我,一边儿去。” 毫无发言权的大夫,只能弱弱的退到了一边。 裴衔月来到床榻边,闻析还在昏迷着,一贯白净的面容,更是苍白如纸,如裴衔月最爱的那盏琉璃灯盏般。 只是一个没看住,便被人打碎,再也无法重现光彩。 裴衔月先摸了下他的额头,依旧十分烫手。 她有些恼,但为了不惊动外头的人,只能压低声音质问:“为何他的体温还是这般烫?” “回公主,闻小公公腿上的伤太深,加之又没有及时好好处理,导致伤口发炎,这才会高烧不退。” “若是过了今夜,高烧能退下,闻小公公便能平安无事了。” 裴衔月:“若是退不下来,会如何?” “恐会……会危及性命。” 裴衔月急了,“你必须治好他,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本公主第一个先拿你开刀!” 大夫跪地连连称是。 心中想的却是,裴衔月与裴玄琰不愧是亲兄妹,连威胁人的口吻都如出一辙。 但他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真的神医,真是强人所难啊! 裴衔月一遍遍的,给闻析换额头上放着的湿汗巾。 “闻析,你一定要快快醒来。” 第29章 “只要你这次能醒过来,我便将你带回公主府,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大夫看着裴衔月握住了闻析的手,又摸着他的侧脸。 最后,指腹停留在他苍白的唇上。 半晌也不曾挪开手,反而像是一种流恋缱绻般。 大夫看得胆战心惊。 这怎么越看,越不想是一个公主,会对太监做出的行为? 便在这时,房门被人自外一脚踹开。 裴玄琰脸色阴沉,身上还带着杀伐之后的血腥味。 “一群废物,连公主都看不住,拖下去,杖责三十。” 在下令责罚的同时,裴玄琰大步上前,抓住裴衔月的手臂,将她一下拉了起来。 动作不复往日对待妹妹时的包容,反而还带着怒意与急迫。 “皇兄你干嘛,放开我,我要留下来照顾闻析!” 裴玄琰将她拽离床榻,“有大夫在,不需要你照顾,出去。” “闻析需要我,我不走!” 裴玄琰目光如注,“到底是他需要你,还是你不想走?” “我就是不想走,我要照顾他,直到他没有性命之忧,清醒过来为止,否则我不会心安。” 裴衔月这次没闹,甚至抓住裴玄琰的手,难得低下了头颅,带着祈求:“皇兄,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闻析吧。” “大夫说他若是一直高烧不退,便会有性命之忧,都是为了我,他才会身陷危险。” “皇兄你不是一向最疼衔月了吗?我都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连如此小的请求,都不愿应我吗?” 可祈求中的裴衔月,却没有看到,裴玄琰那双黑眸中,压沉的滔天巨浪。 “你若真为了他好,便去审那山匪,挖出幕后指使之人,他的伤才不算白受了。” 裴衔月立时来了精神,“皇兄你抓了那山匪头子?关在哪儿了,我现在就去审,我必要扒了他的皮!” 虽然裴衔月被哄走了,但新帝的气场依旧低沉到可怕。 他坐在床沿边,伸到一半的手,到底只是不轻不重的掐了下闻析的脸颊。 “你真是长本事。” 竟将裴衔月勾得神魂颠倒。 可裴玄琰此刻的念头,并非是荒唐,而是一种,属于他的东西,被觊觎,被抢走的滔天恼火。 这小太监是他的,谁也不能觊觎。 即便是亲妹妹,也不容许。 * 虽然裴玄琰亲自照看,但闻析还是烧了一整晚,不仅烧没退,脉搏反而还越来越弱。 天都还未亮,裴玄琰便揪着大夫的衣领,发了一通的火。 “陛、陛下,草民真的已经尽量了,但草民医术有限,闻小公公的伤处一直无法止血,才会一直高烧不退,草民想尽了法子,但都不管用,陛下饶命啊……” 裴玄琰一把将人丢开,“废物!” 但他清楚,哪怕他将大夫给赐死,也无法让闻析退烧。 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要马上将闻析带回京师。 民间的大夫医术不行,只能看宫里的太医。 但若是连太医都治不好,恐怕—— 裴玄琰脸色阴沉如水,他取了大氅,将闻析里里外外,裹得严实不透风。 “传令,即刻回京!” 因为闻析如今见不得风,裴玄琰坐的是马车。 他命殿前司快马加鞭,可马车太快了,难免颠簸。 虽然闻析还昏迷着,到底被颠簸的在昏迷中,难受的呓语。 “妈……妈妈,难受……我、我难受……” 这一声声,比猫儿还弱般的气音,如同虫子般,不仅钻入裴玄琰的耳中,更是像是噬咬着他的心脏。 裴玄琰憋着火,只能冲外面的马夫喊:“行稳些!” 而一面,则是将人抱在怀中,以身体来充当垫子,如此可在一定程度上缓冲马车的颠簸,好让他舒服些。 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市。 孙太医是在府里,被急匆匆赶来的殿前司抓到宫里的。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急切的帝王打断:“速来诊治!” 孙太医一眼先瞧见皇帝的怀中抱着个人。 匆匆忙忙上前,才看清他怀中的,是那个小太监闻析。 只是此刻,这小太监气若悬丝,脸更是惨白,甚至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被野狼咬伤了腿,伤口在昨日已经处理,可一直无法愈合,至今还在流血。” “整整一夜,高烧一直未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太医也是裴玄琰身边的老人了,何曾见过新帝这般急迫过? 哪怕是他自己毒发狂躁时,至多也就是想杀人,却不曾这般—— 慌张。 没错,就是慌张。 像是生怕怀中之人,就这么药石无医的气绝了。 孙太医压下心中的震撼,不敢再往下细想,忙诊脉。 “如闻小公公这般,用了最好的金疮药,过了一夜伤口还未止血愈合的,微臣也是头一回见。” “或许……或许是他的体质过于特殊,但若是无法止血,伤口便会持续发炎,高烧亦是不会退。” 裴玄琰一直压着火气,没耐心听这些病危的话,“你只说,如何治!朕不要听到这些废话,朕只要保住他的命!” “为今之计,恐只能下猛药,但坏便坏在,闻小公公高烧不退,身体极度虚弱,怕是受不住猛药,极有可能会即刻要命。” 作者有话说: ---------------------- 这里插个通知哦,本文明天入v,非常感谢所有看文并收藏的小可爱们,是你们的支持才有作者君写文的动力,作者君初来乍到对许多规矩都不是很懂,正在努力摸索中,只有小可爱们的支持,作者君和闻宝才能走得更远,再次拜谢~ 明天万更肥章,敬请期待,啾咪~ 超爱你们,么么哒~ 第26章 但裴玄琰却不要, 也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他的态度强硬,却失了帝王一贯该有的从容冷静。 颇有一种,哪怕是满殿神佛判了闻析死刑, 他也要从神佛的手中, 将闻析给抢回来。 “朕不要听到任何不好的结果, 朕只要他活着。” 裴玄琰抓着孙太医肩膀的手,用力到能将对方的骨头都给徒手捏碎。 “记住,你不仅是在救他的命,更是在保住你头上的官帽。” “明白吗?” 孙太医瑟瑟发抖,除了受惊于裴玄琰恐怖的气场,更是震惊于, 新帝竟然为了一个小太监, 而放出如此狠话。 毕竟孙太医和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不同, 他是在裴玄琰还是晋王世子的时候, 就一直是他的主治大夫。 只有孙太医,才能暂时控制住裴玄琰体内的毒。 所以裴玄琰就算是再震怒, 再想要杀人,都会留着孙太医一命。 虽然裴玄琰没有威胁要摘了孙太医的脖子,但如果就此要摘了他的官帽, 这与将人杀了有什么区别? 难道新帝忘记了, 自己体内的毒,还需要靠孙太医来控制吗? 孙太医在权贵身边伺候多年,自也是脑子机灵的。 虽是震惊无比, 但这一刻, 也可断定,这小太监在新帝的心中,怕是占据了不小的分量。 才会让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新帝, 都会在这一刻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微臣……微臣必竭力救治。” 裴玄琰:“不是竭力,是必须!” 在孙太医竭力救治时,裴玄琰就在旁盯着,寸步不离。 所幸孙太医的医术的确是要远高于民间的大夫,总算是止住了闻析不断流血的脚踝。 又开了服猛方子,命人煎成了药。 勤政殿一直处于低气压之中,伺候的宫人们自然也是看到了震怒的新帝。 所以在煎药等过程中,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并且动作十分迅速。 当宫女端着煎好的药上前,想要喂闻析服下时,一直沉默守在旁的新帝,忽然开了口。 “朕来吧。” 宫女的手一抖,不由迅速瞄了眼此刻还在龙榻上,尚且昏迷不醒的闻析一眼。 这小太监究竟是何德何能,不仅能让皇帝为了他的生死而着急,更是能在昏睡在龙榻上,还有皇帝亲手喂药。 独是这一份殊容,在御前伺候的宫人们,就没见过第二个。 但宫女当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将药碗交给了裴玄琰。 生来便是天潢贵胄的裴玄琰,自然也是没亲自喂过人,到底没有和闻析同床共枕时,抱着人那般熟练。 他喂第一口时,甚至都没确认这药是不是烫的。 喂到闻析的口中,哪怕闻析还处于昏迷之中,也被烫得唔了声。 裴玄琰虽是很快收了手,但还是将闻析的下唇烫红了。 第30章 那一点红晕,在他那苍白的唇上,犹如一片茫茫的皑皑白雪之中,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腊梅。 脆弱中又透着一种蛊惑人心,且具有致命效果的美感。 裴玄琰心中这般想着,大拇指的指腹,已经在那片红晕上,往下压了压。 他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的发现,闻析的唇甚至比他的脸,比他的腰窝,还要柔软。 这份独特的柔软,以及那一抹被烫出的红,莫名让人口干舌燥,想要在这片唇上,欺压出更鲜艳的红来。 但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现在还是个病人。 等他烧退了,病好了,再来付诸于实践也不迟。 总归,他从头到尾,都是属于他这个皇帝的。 这回,裴玄琰先吹了吹,确定不烫了后,才喂到闻析的口中。 但许是药太苦了,即便闻析还在昏迷,也下意识的抵抗。 才喂了两口,他便闭着唇,不肯张开了。 裴玄琰一开始还有耐心,但他却怎么也不肯张嘴。 将白瓷玉碗放置一边,裴玄琰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颔。 高大的身躯向前倾靠的同时,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如同一条毒蛇,在缠上了他的脖颈的同时,一点一点的,缠绕收紧,令他窒息。 “再不乖乖张嘴吃药,朕便咬你了。” 显然,闻析对咬这个字,有很深的阴影。 即便是没什么意识,也下意识的松开了牙关。 他肯喝药了,这是好事。 但裴玄琰心中却莫名有种,计划没得逞的失落。 因为他是真的打算,倘若闻析还不肯松开牙关,他便咬上那片,他已经盯了许久的唇。 神经末梢在叫嚣着,想要试一试,那片唇咬上去,和压上去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到底还是落空了。 “不该听话的时候,倒是机灵得很。” 但裴玄琰后面又补了一句:“别以为你现在听话了,朕便会放过你。” 裴玄琰一向是个很有耐心的猎手。 他感觉到不爽,就必须要将这份不爽给讨回来。 并且,还要加倍的那种。 一碗药总算是下了肚,在裴玄琰将玉碗递给宫人时,宫人低着头上前的同时,呈上了一块汗巾。 是用来给闻析擦嘴的,但新帝却没接。 反而是十分自然,伸出了大拇指,按上了那片唇,在顺着优美的唇形弧度,一路往旁边滑去。 像是以指代吻,细致的、每一寸都不放过的,将那片唇的每一寸肌理,都抚摸过,通过指腹肌肤,传递到血脉各处。 带着血脉沸腾,心脏的跳跃也快了许多。 是一种,犹如头皮发麻的爽感。 但很快的,裴玄琰就发现他并不满足于,只是以指腹抚过那一片唇。 如果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如果是以另外一个位置—— 比如,他自己的唇。 那么他不仅能更加深刻的感触到,这片被压出血色的唇的柔软感,更能深入的品尝到,藏在这片唇后。 独属于这小太监的,令人沉醉痴迷的香甜。 血脉翻涌、叫嚣着不够,远远不够。 身体已经快于脑子,慢慢的,弯下腰,朝着那片唇,一点点,逐渐的靠近。 就在新帝高大的身躯,投落下的黑影,几乎将龙榻之上昏睡的闻析,整个笼罩于其间时。 李德芳猫着腰,在水墨屏风外禀报:“陛下,大军已近皇城,诸位大臣聚在集英殿,恭候陛下示下。” 前不久,由上轻车都尉邱英领兵,镇压各地蠢蠢欲动的藩王,捷报连连传回京市。 自承光帝御驾亲征,全军覆没被俘后,大雍各地藩王各个对奉天殿上的那把龙椅,望眼欲穿。 谁都想要坐上那把龙椅,谁都觉得自己能坐上那把龙椅。 但毕竟承光帝膝下上有子嗣,若是起兵等同于夺位,得位不正,将来势必会被史家口诛笔伐。 因此,一时之间,各地藩王都还只是观望。 唯有才继任晋王没两年的裴玄琰,第一个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大部分藩王,年纪都比裴玄琰大,甚至从辈分来说,都是叔叔辈的。 因此他们都认为,裴玄琰年轻气盛,一个毛头小儿,根本就不成气候。 所以在裴玄琰这一路攻入京市时,路过藩地,那些藩王们都按兵不动。 以至于让裴玄琰这一路上,几乎没什么阻力,势如破竹,攻陷皇城,诛杀阉党,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废除了小太子,并登基称帝。 速度之快,态度之强硬,打得那些观望的藩王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机会已经稍纵即逝了。 那一个个的,叫一个捶胸懊悔不已。 但转而他们又觉着,裴玄琰一个小辈,都能夺位登基,凭什么他们不能? 其中以湘王为首的势力最大,势要攻入皇城,将裴玄琰拉下马。 因此裴玄琰将手下的得力将领,兵分两路。 一路以轻车都尉曾邺为首,领十万大军,对抗西戎。 而另一路,则是以上轻车都尉邱英为首,率三万精锐,镇压藩王叛乱。 前不久与湘王的最终一战大获全胜,湘王自刎于江边,湘王府一干亲眷被俘。 而随着湘王的覆灭,其他藩王接二连三的都投降。 眼下邱英便是押着藩王,凯旋回京复命了。 捷报传到京师,裴玄琰大喜,并当朝宣称,要在大军凯旋之日,亲自率百官在城头相迎。 只是此刻,裴玄琰却没有多少凯旋的心情。 但大军凯旋,乃是整个大雍之喜,他这个皇帝自然是不能缺席。 “你留下来守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知朕。” 对于旁人裴玄琰不放心,也就是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的太监李德芳,才能得他为数不多的几分信任。 李德芳还是头一回,见新帝对一个外人如此关切。 哪怕是血脉至亲,也没见裴玄琰如此放心不下,甚至连大军凯旋都没让他展颜。 他甚至还不放心,将李德芳留下来照看,只为了确保闻析能够闯过这道鬼门关。 李德芳能在御前伺候多年,是何等了解新帝,又是何等聪明,心中已经明白这小太监是走了大运,算是彻底得了新帝的青眼。 自是不敢有所大意,低头应道:“是,陛下。” * 闻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次他梦到的不是那个四四方方的家,而是一个宽敞的空间,里面摆满了桌椅板凳。 穿着统一制服的孩子们,在下课铃声响起后,欢快的跑上来围着他。 “闻老师,他上课抓我小辫子!” “闻老师我没有,是她辫子太长,扫到我课本,让我上课根本就没法集中注意力!” “闻老师,我同桌在我的课本上画乌龟!” “那才不是乌龟,是癞蛤蟆,闻老师他眼神不好!” 面对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闻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每一位学生的诉求都听了,并且逐一进行解决。 抓小辫子的,将两人的座位对调,这样男生抓不了,女生也就安全了。 画乌龟的两个同桌分开来坐,并让画□□的学生必须想办法将对方课本上的□□给弄干净了。 等处理完琐事,也到了放学的时间。 闻析领着学生在门口等家长。 原本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但忽然前方传来了不小的骚动。 紧随着有人在尖叫、喊救命。 闻析这才看见,一个男人手持着一把菜刀,一面喊着都去死,一面在校门口随机抓到学生就拿刀乱砍。 好几个学生已经被砍中,无声无息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尖叫声。 眼见着那男人,朝着闻析这边冲过来,要抓他班里的学生。 “快,快往学校里跑!” 闻析来不及多想,一面叫着让学生往回跑,一面朝着男人冲过去。 一把抱住了完全被吓傻,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跑的学生。 噗嗤。 锋利的菜刀,砍中了他的后背,刺穿了心脏。 鲜血灌涌而出,闻析张了张嘴,却先呕出了一大口血。 “别怕,老师会、会保护你……” 学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闻老师!闻老师!” 第31章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他颤抖着手指,用那双染满鲜血的手,划开了接听键。 妈妈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析析,在回来的路上了吗?晚上妈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菠萝咕噜肉。” 闻析呛出了一口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妈妈,我晚上要加班,应该赶不回来了,你先吃吧。” “又要加班呀?那妈妈给你打包到保温盒里,给你带到学校来好不好?” 闻析觉得好冷,痛与冷相交织,他甚至已经逐渐感觉不到痛感。 “妈妈,我、我一直爱您,您要、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咳咳……” 电话那边,是妈妈慌乱的,碰倒东西的声响。 “析析,析析你怎么了?不要吓妈妈,析析……” * “闻析?闻析?” 李德芳一面按住闻析的手脚,一面大喊:“孙太医!孙太医不好了,闻析不知何故开始痉挛,快来!” 新帝离开前,命他守在龙榻边,要是在这个过程中,闻析有什么好歹,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怕是都要做到头了。 才打了个盹儿的孙太医,赶忙跑上前。 迅速做出判断:“怕是梦魇着,引发的痉挛,按住他的手脚,我需得立即施针。” 孙太医取出银针,熟识的对着闻析身上的各处要穴施针。 一番施针结束,闻析慢慢安静了下来,孙太医不由擦了把汗水。 而就在这时,闻析浓密的长睫轻轻颤抖。 下一瞬,缓缓睁开了双眸。 当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他看了十几年的雕梁画栋,他的心中不由产生一种被潮水淹没般浓烈的失落与绝望。 可当他大梦一场,再想细细去回忆梦境时,却再次悲哀的发现,那些原本该十分清晰的梦境,却又如同镜碎般。 支离破碎,分崩离析,如何也凑不全一个完整的画面。 “谢天谢地,闻析你可算是醒了!” 李德芳也不由擦了把汗,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赶忙招呼宫人:“快,速去禀报陛下,闻析醒了!” 闻析想要坐起身,但是起到一半,又因为浑身酸软无力,又跌了回去。 他高烧两日,人没烧傻,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今好不容易苏醒,身子没有恢复过来,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 开口的嗓音,更是沙哑到一时分辨不出:“这是……皇宫?” 他不是在平县吗? 他只记得,遇到了死里逃生的一只野狼,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裴玄琰所救。 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唤了声陛下,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腿上的伤,一直无法愈合流血,以至于发炎高烧不退,若是再在平县待下去,怕是小命都难保。” “陛下便带着你回京,一刻不停赶路,总算是将你的小命,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听着李德芳对于这两日发生的事的描述,闻析反应有些迟钝的,眨了两下眼。 “是陛下,带我回京的?” 李德芳语气透着丝古怪:“你这小太监,可是走了大运,竟是能入了陛下的眼。” “陛下难得对国事之外的人感兴趣,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伺候陛下,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倘若不是李德芳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闻析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否则李德芳口中的新帝,怎么和他所知晓的新帝,不像是一个人呢? 新帝会关心他? 还会在意他一个低微小太监的生死,带着他连夜回京,只为保住他一条小命? 不过很快,闻析也就想通了。 他如今是新帝的血包,倘若他这个血包一命呜呼了,新帝到时犯病,就没法舒缓了。 闻析不再关心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正事:“武行山的那群山匪,可是抓住了?有查出幕后指使之人吗?” “算是抓住了吧,除了那山匪头子之外,其余山匪都被就地处决,那山寨也被一把火烧光了。” 闻析微微讶然:“都死了?” “知晓陛下除了被尊称为马上天子之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外号吗?” 闻析摇摇头。 李德芳吐出两个字眼:“人屠。” “只要是陛下觉得没必要存在的,皆会——” 说着,李德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抹去此人在世上,所有的痕迹。” 闻析咽了咽口水,才回过味儿来,“陛下亲自剿的匪?” 李德芳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陛下登基后,很少亲自出手了,所以说,你这小太监,也是好福气。” 闻析却笑不出来。 这人屠的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甚至闻析毫不怀疑,倘若他的血对新帝没什么用处了,他也会成为被抹杀的人之一。 这时,宫人端着青瓷玉碗上前。 “闻小公公,该吃药了。” * 太液池。 朝廷大摆宴席,犒劳三军。 邱英捧起酒盏,豪爽一笑:“陛下,末将幸不辱命!” 裴玄琰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带着老茧的指腹,一直在琉璃酒盏的边缘,来回的转圈。 直至邱英向他敬酒,他才抬了下手。 “邱将军此番征战平定藩王之乱,立下旷世之功,当重赏。” 一旁的太监上前,宣读早已备好的赏赐圣旨。 “今有上轻车都尉邱英,忠勇出众,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身先士卒,屡建奇功,平定藩王之乱,护我大雍国祚稳固。” “朕心甚慰,特加恩宠,今晋封邱英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望尔勤之勉之,不负朕之厚望。” 殿前司指挥使,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武官,官居二品,真可谓是圣眷正浓,前途无可限量。 邱英起身,跪首谢恩:“末将,谢旨隆恩!” 趁着大军凯旋,新帝又是犒赏,又是晋封的,薛翰文等朝臣趁机提起后妃一事。 “陛下,如今藩王之乱平定,西北更是捷报连连,不日便将会将西戎彻底驱逐出我大雍国境。” “如今战事初平,陛下正值壮年,也该是考虑广充后宫,绵延子嗣。” 裴玄琰本便心情说不上好,如今听到封妃一事,更是一瞬压沉了眉眼。 “在未完全收回雍北十九州前,朕无心考虑此事,不必再议。” 但紧跟着,范阁老也起身作揖:“陛下的婚事,亦是国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正如东宫储君一位,不可空缺太久,否则社稷将会不稳。” “收回雍北十九州,与陛下广充后宫,二者并不冲突,还请陛下为国、为朝廷、为天下百姓,择选皇后,充盈后宫,延绵子嗣。” 随着范阁老的劝解,一群朝臣跟着起身:“微臣附议。” 啪嗒。 原本歌舞升平的融洽氛围,却随着裴玄琰单手扣下酒盏,帝王黑云压城般的可怖气场,立时让在场鸦雀无声。 舞姬们更是瞬间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朕还没死,你们就考虑着立储,怎么,是觉着朕得位不正,想要让朕挪窝,好让你们在朕的枕边安插宗族女眷,如此便可给你们腾位置了?” 朝臣们忙喊冤:“陛下明鉴,微臣等万万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管完朕的父皇谥号,便管起了朕的后宫。” “行啊,这么担心朕的子嗣,朕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就在众朝臣以为新帝终于顶不住压力,要松口时,却见他折身,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 往高台之下一丢,剑光泠泠,泛着一种渗人的寒光。 “既然一个个的,都是朕的忠臣良将,一心为了朕着想。” “若是不来个死谏,如何能表明你们对朕的忠心呢?” 朝臣们诚惶诚恐的跪伏于地,这个时候,他们都一致的不敢出声了。 因为别的皇帝可能动怒之下,只是扬言吓唬。 但裴玄琰却截然不同,他说要一人死,这人便绝不会活过明日,阎王收人都没他快。 在这一片死寂中,新帝自龙椅起身,一步一步,从玉阶上走下来。 踩的每一步,都犹如是踩在了朝臣们的命脉上。 第32章 直至,高靴停在了一位朝臣的跟前。 从朝臣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双墨绣龙纹锦靴,近在咫尺,带着帝王骇人的威压。 哪怕不发一言,也足够让朝臣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往下落。 犹如催命符般,锁上了他,朝臣逐渐抖成了筛子,懊悔自己不该和薛翰文等人一起冒头。 薛翰文等帝党,都是从晋王府出来的,是旧臣,更是拥立裴玄琰登基的有功之臣。 裴玄琰便算是再龙颜大怒,也不会真的动这些功臣。 但底下的这些可有可无的小喽啰,便是炮灰了。 可自古以来,前朝与后宫一体。 若是他们的家族中,能出一位皇后,亦或者宠妃,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都想要搏一搏,万一赌成了,那可是全族的富贵荣华,满门荣耀。 何况,新帝的后宫一直空悬,这也代表着,不论是旧党、帝党,还是清流派,谁都有机会。 可是此刻,这朝臣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祈求新帝略过他。 裴玄琰没开口,只是将手一抬,大掌展开。 邱英立时会意,十分有默契的上前,他的腰间各两边配有双刀,抽出了其中一把,放到了新帝的掌中。 裴玄琰在收刀时,一个挽手,下一瞬便架在了那朝臣的脖上。 在沙场上饮过血的长刀,锋利非常,吹发立断。 朝臣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都要尿了。 “陛陛……陛下!” 裴玄琰的嗓音如水一般,听似寡淡,却尽藏冷锋:“朕记得,俞爱卿你尚有一女,据说长得貌美如花,且还待字闺中。” “爱卿如此尽忠尽职的为朕着想,朕又如何能辜负爱卿的一番好意。” 倘若新帝没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话听上去还有几分真。 但是此刻,被刀随时威胁性命,朝臣却是连哭都不敢:“陛下恕罪,微臣……微臣绝无此意,小女年幼,远不到出嫁的年纪……” 裴玄琰微一挑眉,打断道:“怎么,俞爱卿是觉着,你的女儿配朕,是委屈了?” 朝臣马上改口:“微臣绝无此意!” “好马易得,忠臣难求,俞爱卿一片赤胆忠心,这样,不如朕给爱卿一个机会,许爱卿的爱女一个贵妃之位,如何?” 朝臣呆住,一时分辨不清,这是恩赐还是陷阱。 但此话,却引起了另外一个大臣的反对:“陛下,俞达不过只是个五品员外郎,贵妃之位实在是逾制……” 谁知话刚说完,邱英抽出另一把长刀,刀光泠泠之间,直没入那大臣的指缝间,不过咫尺,便能叫他手指分离。 “胆敢打断陛下的话,看来你是有九条命,所以才迫不及待的上赶着送死了?” 那大臣立马就老实了。 裴玄琰手底下的五虎将,一个比一个凶残,说杀人是真的会杀,不管对方是皇亲还是高官。 “不过冯爱卿说的也很有道理,俞爱卿你毕竟只是个员外郎,贵妃之位,多少还是于理不合。” “朕一向是个尊重祖宗礼法的,太祖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外戚不可独大。” “俞爱卿只需砍下自己的头颅,那这一切祖制,便迎刃而解了。” 说着,裴玄琰将长刀,塞到了朝臣的手中,丝毫不在意这朝臣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 “以一命换满族荣耀,朕觉着,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毕竟,三岁稚儿都知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否则,这便宜岂非是都叫人占了去。” “那朕岂非是要吃大亏了?可这天底下,哪儿有让一国之君吃亏的道理呢?” 朝臣汗流浃背。 而在裴玄琰说这话,扫过跪地的一干人等,他们只觉得虎躯一震,如临大敌。 新帝看似是在说这员外郎,实则,却是明嘲暗讽的,说给在场所有想让他充盈后宫的臣子们听。 他们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后继有人。 但实则,一个个的谁不想将家中的女眷塞入后宫,以期能更上一层楼? 而裴玄琰的话很明确,想要逼他松口?可以,拿命来换。 他的后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进来。 而他裴玄琰,也从不是死守祖宗礼法的皇帝。 曾经他是晋王世子,只能偏居一隅,不敢妄动。 但如今他是天子,是九五至尊,除了他自己,谁也做不了他的主。 “国舅还是性命,选一个吧。” 员外郎大汗淋漓。 而裴玄琰失了耐心:“选!” 一个字节,吓得员外郎失手丢了长刀,跪地哐哐直磕头。 “微臣不敢!微臣该死!” 宴池内人人自危,方才还一个个大义凛冽,喊着帝王的家事国事都是天下事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成了鹌鹑。 生怕这把火,会从这个倒霉的员外郎,烧到他们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小跑过来,“陛下。” 裴玄琰还在气头上,冷眼睥来,吓得小太监腿一软跪了。 但很快,裴玄琰认出,这小太监是在勤政殿伺候的。 难道是闻析又有什么不妥了? “近前来。” 小太监忙俯身禀报:“陛下,闻小公公醒了。” 裴玄琰眉间的戾气一瞬化去半数。 他反手将长刀送入刀鞘内。 “邱英,替朕招待好朕的爱卿们,今日庆功宴上,朕备可都是好酒,若是不饮完,便是对朕有意见了。” 那一排排,整坛的酒,哪怕是一坛值一金,若是全部喝完,在场这些一把年纪的,怕是大半都要去了半条老命。 招惹了新帝,当真是不将他们当人来整。 不过他们还要感谢,裴玄琰另有要事,没了心思继续整他们。 否则便以今日这架势,不见几滴血,这口气裴玄琰可是顺不下去。 大臣们苦不堪言。 而邱英却很是意外,陛下什么时候,如此心善了? 以往陛下不是最喜欢的,便是杀鸡儆猴了吗? 邱英都已经熟练的做好,要为新帝补刀的准备了,这方面,他配合可是相当默契。 但没想到,裴玄琰却没一刀了结了这员外郎,反而是将剩下的摊子丢给了他。 邱英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玄琰已经在撂下话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看这背影,竟是透着几分迫不及待、心急如焚的味道来。 不过转而,邱英便将这个完全不可能的猜测抛之脑后。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让泰山崩于前,都尚且面不改色的陛下,流露出急迫的神情来。 * 这药实在是太苦了,闻析才喝了一口,便被苦得皱巴了脸。 若是喝完,他觉得这比被狼咬一口,还要他的命。 “李掌印,可以给我取一些蜜饯子吗?” 李德芳并没有怀疑,便出去命宫人拿些蜜饯过来。 而闻析则是趁着四下没人的空档,掀开锦被下榻。 不过因为右腿有伤,不能落地,他便抬着右腿,以左腿在地上,一蹦一蹦的,蹦到了窗棂边。 迅速将碗里的药,往窗棂前的一株常青藤树上浇。 正当闻析为自己的机智,悄摸摸勾起唇角时。 一道沉冷的嗓音,骤然在背后响起:“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转头便敢偷偷倒药,看来朕便不该费心救治你。” 闻析只觉得头皮都在那一瞬,被吓得炸开了。 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玉碗脱落。 但下一瞬,一只大掌自后出现,快而稳的,接住了碗。 “别以为你摔了碗,便能不吃药了。” 闻析并不太想,在做坏事的时候,看到新帝。 这跟见了鬼,没什么区别,实在是晦气。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单着条腿转身。 只是他没想到,裴玄琰不仅站在他身后,而且站得非常近。 这个距离,几乎就是他一个转身,就能直接撞到对方的怀中。 闻析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但一时忘了他现在是个半残,本就单着腿站不稳。 更别提,还是以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想后退。 整个人便直接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不过下瞬,裴玄琰便以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腰。 第33章 闻析刚想要客气的道一声谢,谁知新帝的大掌,从后腰十分自然的,滑到了后臀的位置。 在他完全没有防备下,一收,凭借着强壮有力的臂弯,竟是直接托着他的臀,将他整个人给托了起来。 身体的腾空,让闻析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绷紧。 又因为下意识怕会摔下去,他只能伸手,环住了裴玄琰的后颈。 惊呼出声:“陛下……” “一条腿也能蹦跶,看来该是将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才能让你安分在榻上待着。” 闻析闭上了嘴,不敢再吭声。 因为以新帝的残暴,他完全能说到做到。 本以为裴玄琰会将他放回到床榻上,但他走到龙榻边后,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闻析只能先开口:“陛下,可否先放奴才下来?” 这个姿势,实在是别扭而又不自在。 裴玄琰实在是臂力惊人,一手托抱着他,另一手还能自如的,将那口药碗抬起,递到他的跟前。 “喝完,朕便放你下来。” 闻析想讨价还价:“陛下先放奴才下来,奴才再喝药。” 裴玄琰不为所动,反道:“来人……” 闻析一惊,他可不想被外人瞧见,此刻被新帝以如此不入眼的姿势托抱着。 虽然他是个低微的奴才,但作为一个男人,还是要脸的。 他迅速接过药碗,“别陛下!我……奴才这就喝。” 闻析心一横,憋着气,仰头一口气喝完。 裴玄琰如鹰一般的视线,一瞬不瞬的,凝在那张白净的侧脸上。 精准而清晰的,捕捉到怀中的小太监,因为药太苦,而不自觉的皱巴了眉头,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威胁之下。 这小表情,竟是有些—— 可爱。 心中这么想着,唇角是怎么都压不住的,上扬的弧度。 “这么乖,奖励你一颗蜜饯吧。” 裴玄琰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颗裹着糖浆,一看便色泽甜腻的蜜饯。 闻析正觉着嘴巴苦得发慌,道了声“多谢陛下”,便伸手想去接。 但裴玄琰却十分恶劣的,将手往上一抬。 闻析接了个空,一时不解的抬眸,用一双漂亮的琥珀水眸困惑的望着他。 第一眼时,裴玄琰便觉得这双眼生得顾盼生辉,实在好看。 如今被这么望着,他只觉得心口的痒意更甚。 禁不住想要逗弄他、欺负他。 想要从这张白净的脸上,窥见更多,不被外人所见的表情。 而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他说:“用嘴咬。” 有那么一瞬,闻析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而裴玄琰则像是拿着致命的罂粟,在闻析的眼前诱惑。 “不想吃吗?” 他递到了嘴边。 闻析觉得这姿势实在奇怪,他微微别开首,“陛下,奴才又不想吃了。” 他不想要,裴玄琰却不高兴了,偏要他吃。 “这是圣旨,想抗旨?嗯?” 闻析咬了咬下唇,他不懂新帝为什么总有奇奇怪怪的癖好。 但作为奴才,他没有反驳帝王的权利。 蜜饯就在嘴边,他张口就能咬到。 可就在他张口时,裴玄琰却又将手抬高了些。 如闻析这般好脾气的,也被他这番幼稚的举动,弄得有点气恼。 他大了胆子,忽的抬手,抓住了裴玄琰的手腕,同时伸长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下蜜饯。 甚至闻析觉着自己的小计谋得逞,不由有点得意的,朝着裴玄琰挑了下眉。 松开口,正要往后撤。 却全然没注意到,裴玄琰在那一瞬,暗哑下来的眸色。 先前,裴玄琰觉得他的腰软。 后来,他觉得他的唇应当更软。 但是此刻,当他的舌尖,在咬下蜜饯时,无意中擦过他的指腹。 被柔软舔舐过的一瞬,如电流般,自指腹一路传递,令全身的血脉迸张,爆发出属于野兽的本能。 以至于等闻析感觉到危险时,却已经来不及。 人被反按在床头,后背抵在墙上。 同时,新帝一手扣着他的下颔,一指径直,探入了他的口中。 闻析瞠圆了双目。 整个人寒毛直立。 他退,而他却进。 如同被一只野兽,牢牢圈固在方寸领地间。 无法逃脱,只能被一点点的,拆卸入腹,吃干抹尽。 而裴玄琰则如入无人之地般。 是一种翻江倒海,肆意妄为的恶劣玩弄。 “好吃吗?朕也尝尝。” 第27章 闻析只觉得头皮发麻。 整个人都被新帝的这一诡异而变态的举动, 弄得止不住轻微战栗。 他想躲,想撤开,却被裴玄琰以单臂, 牢牢掌控。 “陛、陛下……唔!” 艰难的吐字, 但裴玄琰却忽的将指腹一压。 是抵着舌根。 不是很痛, 但能让人控制不住剧烈一颤。 其实裴玄琰只是一时兴起,他本该逗弄几下便离开。 可在看到,近在咫尺的小太监,想躲却躲不开,反而因他的逗弄,眼尾竟渐渐如朝霞染了霜雾般。 一点点的红晕, 却混在似雾似水的泪中。 那是被他逗弄后, 情不自禁, 溢出的一点点泪水。 可那种来自于最深处的, 口干舌燥的感觉,却因此而变得愈发浓烈而清晰。 脑中不断地有一个想法在叫嚣。 不够, 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得到更多。 而闻析在新帝有那么一瞬失神时,一下将他推开。 他知道里侧逃不掉, 就想要下榻逃走。 但因着脚上有伤, 他行动本就不便。 甚至只是翻了个身,人都还没脱离龙榻。 自后探来的长臂,一把圈固住他的腰。 将他捞住的同时, 往上一带, 整个人被单臂强行抱起,悬在半空。 “跑什么,朕许你动了吗?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闻析逃不掉, 只能抵住他的胸膛,“方才……陛下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 裴玄琰却是笑了声,但这笑却是带着诡谲而莫测的味道。 他用另一只手,伸出了那根方才探过闻析口内的食指。 然后当着闻析的面,舔了下食指。 他的动作很缓慢,甚至带着那种,如同在品尝世间美味般的,沉浸式的享受。 看得闻析遍体生寒,甚至都忘了逃跑。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朕在品尝。” 裴玄琰唇角上扬,是一个不深,却足够变态的笑容,“果然是甜的。” 他的手上,带有属于他口中,最亲密的味道。 就像是,他间接的,也品尝到了这股独一无二的味道。 可很快,裴玄琰又觉得他并不满足于此。 不满足于,只是间接的品尝。 如果压上那片唇,撬开那最后一道关卡。 那里的柔软与香甜,必然比他方才以手来尝试,要更加令人沉醉痴迷。 裴玄琰的黑眸,落在他的身上。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头猛兽,捕捉到了猎物之后,在思索着,该从何处落口,才能让这次的进餐最为享受。 “你想不想,尝一尝这味道呢?” 闻析艰难别过头,“奴才……不太想。” 他不敢将话说得太绝对,但他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抗拒。 可惜,裴玄琰是会听进别人话的人吗? 当然不是,帝王一贯唯我独尊、我行我素。 所以他笑了声,笑得闻析毛骨悚然。 “不,你想。” 在说话间,裴玄琰以两指扣住他的下颔,强迫他的头转了回来。 直直的,毫无遮拦的,望入新帝那双深如黑渊,此刻却翻涌着如同野兽吞噬猎物般,危险汹涌的色泽。 他每靠近一寸,闻析只觉得离死亡越近一步。 闻析不知道新帝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第六直觉告诉他,若是不阻止,将会有不堪想象的后果。 就在闻析想要豁出去时,外头传来了李德芳的声音:“陛下,可要传膳?” 已到了晚膳的时辰,可久久不见里头传来裴玄琰的声音。 李德芳等了许久,揣测着才敢开口。 却不知,在关键时刻打搅了裴玄琰的兴致。 第34章 让裴玄琰瞬间阴沉如水,不爽的啧了声。 而闻析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人往外推。 又怕对方会不高兴,补了一句:“陛下,奴才也有些饿了。” 到底是被坏了气氛,那脱离于理智之外的冲动,也因为断续后,一下收拢了回来。 可裴玄琰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太爽快。 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但不是怒火,而更像是,无法发泄的,□□。 所以最后,他在推开时,只是用两指,掐住了闻析脸颊上的一块软肉。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力道不重,但看到小太监疼得半眯了那双漂亮的琉璃眸,他顿时有种被取悦到的畅快感。 “传膳。” 得到新帝的传话,外头张罗了起来。 闻析以为裴玄琰总算是要出去了,这一口气都还没松出来。 谁知,裴玄琰又弯下身,在同时伸出了双手。 一看这个动作,闻析就知道他是要做什么,赶忙按住他的手。 “陛下该用膳了。” 闻析想提醒他,先前他几次公主抱也就罢了,左右没有多少人瞧见。 但这是在皇宫,是在勤政殿,里外都有宫人。 若是被更多的眼睛瞧见,传扬了出去,他的帝王之尊还想不想要了? “这么迫不及待,看来是饿坏了。” 但裴玄琰是听进别人话的人吗? 自然不是,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将闻析给抱了起来。 身体的失控,让闻析下意识将手搭在对方的后颈。 闻析有点绝望,“陛下,外头有不少宫人……” “这是朕的寝殿,外头都是朕的人,谁敢多看一眼,朕便挖了他们的眼,谁敢多嚼一句舌,便割了他们的舌头,给你泡酒如何?” 闻析:“……” 他常常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与这个封建社会格格不入。 果然,当新帝抱着闻析出来时,外头的宫人都惊呆了。 但不愧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在御前伺候的,只看了一眼,即便是再震撼,还是立即低下了头。 四周鸦雀无声,果然没人敢再多看一眼,更无人敢指出新帝的不妥之处。 裴玄琰一路抱着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黄梨木圆桌前。 先将闻析放在了圆凳上,尔后他坐在了旁边的位置。 闻析只觉着屁股下的圆凳是烫的,单着一条腿就要起身。 “陛下,这不合规矩……” 在这宫中,唯有太后才能与皇帝共桌。 而他一个卑微的小太监,却和皇帝平起平坐,是活腻歪了? “朕的话,便是规矩,再乱动,看来是想在朕的怀里用膳了?” 闻析一阵头皮发麻。 只能乖乖的坐回来。 裴玄琰却勾了勾唇,他发现,这小太监看似胆小,但很多时候却很倔。 单单只是用皇权,似乎还压不住他。 但若是反其道行之,以另外一种极端的方式,却是屡试不爽,效果奇佳,就好比现在。 李德芳内心虽也震惊,但他先前也见了新帝对闻析的特殊。 只是让对方与他平起平坐用膳,这没什么,这很正常。 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后,李德芳便想像先前般,为裴玄琰布菜。 但裴玄琰却抬了下手,自己拿起了金箸。 不过他没吃,而是调了个头,将八宝鸭肉放到了闻析的白瓷碗之中。 闻析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声:“多谢陛下。” 然后埋头苦吃。 嚼嚼嚼,吃吃吃。 他才吃完了碗中的,裴玄琰又夹了一堆。 闻析一开始还是不太敢吃,但皇帝的膳食,是这宫中最好的,哪怕是一道小小的青菜,都与他平时吃的截然不同。 实在是太好吃了。 作为曾经饥一顿饱一顿的闻析而言,他对食物格外的珍惜。 而从裴玄琰的这个角度,则是看着身侧的小太监,吃得腮帮子鼓鼓。 明明嘴里都快塞不下了,手上却不停。 无论夹了什么,他都来者不拒,倒是一点儿也不挑食,好养活得很。 这一点,却是和屋檐上的那只小狸猫不同。 那小狸猫怕生的很,偶尔裴玄琰兴致来了,给它丢一块肉。 它也只敢猫手猫脚的走近,叼起来后,就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但身边的人却不会。 他吃得虽快,却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说明自小学的是上等人的规矩。 尤其是在吃到喜欢的菜后,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会小小的弯一下。 这是一个很细微的细节,倘若不是一直盯着看,是很难察觉的。 裴玄琰也不知是怎的,便将这道菜给记住了。 他想,下次便让御膳房,多做这几道。 心中这么想着,裴玄琰单手抵着额,另一手拿着金箸,不间断的往闻析的碗里夹菜。 这对他而言,似乎成了一种乐此不疲的趣事般。 只到,闻析捂住嘴,打了个很轻的嗝。 “陛下,奴才吃不下了。” 他还从没吃得这么多,这么饱过。 但裴玄琰看了眼还剩下许多的膳食,蹙了下冷眉,“饭量这么小?” 闻析:“……” 你没吃几口,差不多全进了他这个太监的嘴里,也敢说他饭量小? 只是没等闻析开口,裴玄琰抬手,拿着汗巾,擦拭他的唇角。 这动作在外人看来,是耐心而又温柔。 但在闻析的眼中,却令他毛骨悚然。 新帝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又是让他一起用膳,又是给他擦嘴,怎么像是在处以死刑之前的,最后一顿断头饭? “朕待你好吗?” 这不是裴玄琰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虽不知新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酒,但闻析还是讨好的点头,“陛下大恩,奴才无以为报。” “不,你现在便能报。” 说着,裴玄琰放下金箸,慢条斯理的,将双手往外张开。 是一个,等待投怀送抱的姿势。 “过来。” 或许是被抱太多次了,以至于在看到裴玄琰做出这个动作,没提抱字,闻析便猜到他这是什么意思。 新帝非要抱他,和他自己主动投怀送抱,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闻析连头发丝都在抗拒,“陛下,奴才……可以再消消食吗?” 裴玄琰眸中的笑意淡了下来,眉眼压下阴沉。 再次重复:“过来。” 但这次,语调明显加重、加沉,带着令人不可抗拒,也无法抗拒的强势命令。 闻析只能单着条腿起身,跳一下,再跳一下。 哪怕万般不愿,他距离新帝也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 近到他甚至都没太多挣扎的机会。 闻析深吸一口气,带着豁出去了的架势,不甘不愿靠近。 双手先搭上了对方的后颈,但接下来,却需要他再转个面,坐在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实在是过于羞耻。 哪怕闻析已经做了心理建树,但到实践时,怎么也坐不下去。 而裴玄琰被他的磨磨蹭蹭,显然磨没了耐心。 单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往下一带。 因为闻析是弯下腰,而新帝是坐着的,所以在猝不及防被往下带时,闻析整个人往前一冲。 唇在无意识下,擦过了裴玄琰的脸庞。 柔软的触觉,带着些许湿润般的,似是吹风拂面,又如流水淌过。 是一种,令人爽到头皮炸裂的感觉。 以至于,让裴玄琰拦着那截腰的手,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几分。 再回神时,已将小太监给抱了个满怀。 而他却依旧并不觉得满足的,低下头,在闻析的颈处,一路嗅到了他的唇边。 “这么香,朕开始有些饿了,你说如何是好?” 闻析很清楚,新帝说的香,不是指饭菜,而是指他。 他实在是不懂,为何新帝会有这样变态的癖好。 就在闻析头脑风暴,想着该如何巧妙避开这个致命问题时,外头传来宫人的禀报。 “陛下,邱指挥使求见。” 一夜被打搅了两次好兴致,裴玄琰多少有些不爽,但到底还是没发火。 他打横将闻析抱起,将他安置在了内殿的龙榻上。 指腹在闻析的唇边,似是缱绻般的流连了一遍。 “乖乖等朕。” 第35章 闻析并不想等他,在裴玄琰走后,闻析将锦被盖过头顶。 不断麻痹自己,快睡快睡,只要他睡着了,新帝就不会再莫名其妙,对他动手动脚了吧? * 邱英带着一身的酒气,见裴玄琰才内殿出来,嗓门极大,带着被酒精刺激的兴奋。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将那些迂腐的大臣们都给喝趴下了!” 谁知,新帝却并未像从前一般,夸赞他,反而是蹙了下冷眉,往内殿的方向看了眼。 “轻些。” 邱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像是窥见了新帝不可告人的秘密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陛下总算是要开荤了?不知这位佳人有如何本事,竟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 要知道,裴玄琰可是出了名的挑剔。 再加上儿时中毒一事,让他自来对女人有种警惕和抵触。 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至今身边没个女人伺候。 佳人倒算不上。 裴玄琰慵懒地靠在引枕上,轻嗅着食指。 似是还残留着,那无与伦比的香甜。 “他很香,但朕总觉得远远不够,当是如何?” 邱英一听,便知新帝这是迷上了,而且还欲求不满,看来那美人是要遭罪了。 毕竟他们行伍出身,不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十分惊人。 一夜鏖战不休,也是轻轻松松。 他露出男人都懂的贼兮兮的笑,偷偷摸摸的从袖中拿出了本册子。 “赶巧了,末将在返京途中,得了件宝贝,绝对有助于陛下房中之事。”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尘萦、云间客、79193849、来一口小丸子叭、阿喵很菜、你姐千金不卖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昨天作者君一通操作猛如虎,发完之后发现忘记留言感谢了,非常感谢小可爱们的倾心支持,把我的心串一串,比个超级爱心,啾咪~ 这三天的订阅很重要,作者君尽量多更,求求支持~ 第28章 神秘兮兮, 其实就是春宫图。 裴玄琰随手翻了翻,眼底无波,面上风平浪静。 而邱英则是在旁倾情推荐:“这图与市面上最大的不同, 便是里头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多, 陛下可一一试验, 必然趣味多多。” 但在邱英眼中,是个宝贝的春宫图,到了裴玄琰的眼中,却无法引起他任何的波动,甚至他觉得这些图画,十分的丑陋。 不过若是将这上面的脸, 换成是闻析…… 光是这么想, 裴玄琰便觉得身上有点燥热, 且有了不同于寻常的反应。 可转而, 他又嫌弃了起来。 这上面的姿势,全都是男女之间, 没有任何的参考性。 裴玄琰将图一丢。 “这种寻常的,朕不稀罕,朕要不同寻常的。” 邱英没想到新帝会是这种平淡的反应。 要知晓, 但凡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看了这图,多少都是会有反应的。 可裴玄琰随手就丢到了一边,并且还对这图不满意, 要更与众不同的。 这下便是连鬼点子最多的邱英, 也一时摸不准新帝的脾性,挠挠后脑勺。 “陛下是对这些姿势不满意?还是觉着这些姿势不够新奇,想要更新奇的?” 裴玄琰言简意赅:“不要男女。” 邱英:“男女之间, 不就这档子事儿,不要男女,还能画什……” 话到一半,邱英有点回过味儿来,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向油嘴滑舌的嘴巴,此刻都变得结巴了起来。 “陛陛……陛下,末将卖命不卖身……” 先前只说跟着新帝,能升官发财,没说还会屁股不保啊! 说着,邱英还觉得不够,又用一只手捂住了屁股。 裴玄琰狠狠一抽嘴角,实在是忍无可忍,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滚,朕对你没任何兴趣,再歪想有的没的,朕摘了你脑袋。” 得到确定的话,邱英这才又复活,一个弹跳起身,嬉皮笑脸:“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但陛下既是没兴趣,又要那……那种图做什么呢?” 裴玄琰冷眼斜睥睨:“朕让你去寻便去,知道太多秘事,是活腻歪了?” 邱英只觉脖子一凉,不敢再多问,只单膝跪地拱手:“末将这便去寻。” 只是从宫中出来,邱英一路还古怪,新帝要找那种图,到底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想出了新的折磨人的法子吧? 用这种,将男人的尊严踩踏在脚底下的方式,对于一个有节操的男人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这么一想,邱英不由拍案叫绝。 陛下这招损人的酷刑,实在是高啊! * 裴玄琰回到内殿时,一眼便瞧见了,龙榻上微微隆起的小山。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床沿边时,先弯了腰,抬手将锦被掀开了些。 却发现这小太监竟是先睡着了。 或许是躲在锦被底下的时间有些长,空气稀薄,被憋的难得两颊带了如朝霞般的一点点,淡淡的红晕。 “也不怕憋死自己。” 裴玄琰话是这般说,但语调在无奈中,带了些纵容的味道。 但另一只手,却是在说话的同时,落在了闻析的脸旁。 熟练的捏住了一小块软肉。 捏了捏,手感是极好的。 且还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但裴玄琰尝试过那一截,粉嫩的,舌尖的柔软,所以此刻对于脸上的这块软肉,已经无法满足于他了。 所幸裴玄琰还存了那么些良知,见他睡了,而且如今还是个伤患,便不再像白日那般肆无忌惮的欺负。 在躺下来后,裴玄琰将人一卷,一如过往的无数个夜晚般,将人牢牢锁定在自己的怀中。 而这个姿势,从裴玄琰自上而下,望入眼的,首先是闻析那挺括的鼻尖。 以及因为浅浅呼吸,而微微张开,又轻轻闭上的唇。 闻析的唇是薄薄的,却有着十分优美而标准的弧度。 弧度饱满,带着点微微上翘。 是天生适合,亲吻的唇。 当亲吻这两个字冒上来后,方才看过的春宫图,便一幕幕的,在裴玄琰的眼前晃过。 而无一例外的,那些人脸,都自动换成了闻析的脸。 内殿外,李德芳才打了个盹儿。 想着按照往常的习惯,新帝怕是已经歇下了。 但忽的,珠帘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撩了开。 当看到一身黄袍的新帝,长身而立,但眸色却阴沉如水的出现时,李德芳一下清醒,赶忙起身,猫着腰上前。 “陛下。” 裴玄琰开口的嗓音,却不似他的脸色那般沉,而是带着一种,像是事后般的暗哑。 “备冷水,朕要沐浴。” 李德芳讶然:“陛下,冷水伤身……” 裴玄琰一个睥睨的冷眼扫过去。 李德芳瞬间闭上了嘴:“是,奴才这便去准备。” 当整个人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裴玄琰紧闭上了双眼,但额头凸起的青筋,却彰显他此刻依旧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谁能想到,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抱着那小太监,情不自禁的将闻析的脸,带入到春宫图后。 那股□□便窜了上来,并且以势不可挡的趋势,让他只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裴玄琰很快意识到,要是再不灭火,他必然会对闻析做出超过道德底线的事情。 当然,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那么想对这个小太监做这种事,但是他的确是想。 而且是很想,非常想,想到快要控制不住理智,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但到底,他还是忍住,并且及时下了榻,并企图用冷水来浇灭这股火。 这倒不是他的道德有多么高尚,毕竟作为帝王,是没有道德的。 只是念及闻析如今才刚醒,身子还虚弱得很,若是他做了那档子事儿,以这小太监单薄的身子,怕是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还不想因为一时的畅快,而让这小太监死。 不,或者更准确的说,他现在是有些舍不得他死。 骤然睁开眼,裴玄琰已然恢复了理智,□□也被冷水给浇灭了大半,但到底还是不太爽快,以至于黑眸一直阴沉如暴风雨来袭的前兆。 第36章 等裴玄琰返回,一眼瞧见龙榻之上的小太监,以一种蜷缩的姿势,缩在最里侧的角落,睡得倒是香甜。 裴玄琰有点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妥协的无奈。 捏住闻析的鼻尖,低沉的嗓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睡得倒是香,可知朕为了你,都忍了些什么?” 即便没有称帝前,裴玄琰也几乎是随心所欲,没什么人能管束得住他。 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裴玄琰从不会在意旁人的感受,只要他自己得到,并且满意了,才算是达到目的。 可今日,他竟是为了一个小太监,忍到如此地步,怕是说给从前的自己听,他都会觉得是疯了。 但到底,他的确是这么做了。 并且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只是捏着他的鼻子,压低声音控诉,也依旧是舍不得将人给吵醒了。 裴玄琰觉得,这太不像他。 作为帝王,他不该如此。 不该被一个小太监左右了心神。 更不该为了一个小太监,而不断的打破原则。 睡梦中的闻析,感觉到了呼吸不畅,无意识的咿唔了声。 就是这一声,让裴玄琰自觉的松开了手。 等松开后,裴玄琰才反应过来,然后他被自己气笑了。 “闻析,朕头一回如此容忍一个人,但这番容忍,朕定是要加倍讨回来的。” * 但到了第二日一早,裴玄琰起身上朝时,闻析还在睡。 要是放在先前,闻析一个做奴才的,怎么能容许在主子起来后,还躺着不动? 但就在李德芳想要叫醒闻析时,却被裴玄琰抬手制止了。 “他身子还虚弱,便让他多睡会儿吧。” 李德芳内心尤为震惊,而裴玄琰则又补了一句:“他吃药不老实,必须盯着,一滴不剩全部喝完。” 在新帝身边伺候多年的李德芳,何曾见过他对一人如此上心? 不仅屡次坏了他自己的规矩,更是细致入微,连吃药都考虑到了。 这小太监,怕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是,陛下。” 在换好了朝服,准备出门前,裴玄琰又想起了一事。 “平县的山匪一案已经查清结案,衔月这几日必然会快马加鞭赶回来,若是朕没回,不准她踏入勤政殿半步。” “若是让她与闻析见面,便让守卫都提头来见朕。” 李德芳心中一凛。 因为上回他没跟去平县,所以并不知平县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知第二次,新帝便带着闻析赶回了京师救命。 但听裴玄琰的语气,似乎公主与闻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晦事。 当然,主子不说,当奴才的也不会多问。 “奴才这便吩咐下去,陛下放心。” 而果然正如裴玄琰所料,在他前脚刚去上朝,裴衔月后脚便赶回了京师。 她这一路,可以说是风尘仆仆,都没怎么合眼。 以最快的速度,破获了山匪一案,揪出了幕后指使之人,乃是平县的首富吕家。 裴衔月虽是女子之身,但她在杀伐决断一事上,与裴玄琰这个做哥哥的简直是如出一辙。 前脚揪出幕后黑手,后脚便带着人去抄了吕家。 将吕家父子当众斩杀,其余家眷一并流放。 这一番杀鸡儆猴的操作下来,引起了整个平县的地震。 而那些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富绅们,一个个都吓傻了,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出手,一面缩成鹌鹑,不敢再有翻身的妄想。 如此一番清洗威慑下来,反而是更有利于新政的推行。 至于那土匪头目,更是被拉到了闹事,当街千刀万剐,以极端痛苦的方式送他去见了阎王。 在亲眼看着伤害闻析的人都被收拾干净后,裴衔月归心似箭。 她从未觉得,只是一日的路程,竟也是如秒如年。 唯有一个念头,她非常非常,想要见到闻析。 可都说知妹莫若哥,裴玄琰预判了她的预判。 当裴衔月星夜兼程的赶到了皇宫,却被堵在了勤政殿外。 “公主恕罪,陛下有令,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不准进入勤政殿,尤其是公主。” 裴衔月哪儿听不出来,裴玄琰这是跟防贼一样的在防着她呢! “让开,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但裴衔月岂是个孬种?她果断抽出长鞭,势要杀入殿内。 李德芳忙上前劝阻:“哎哟公主千万冷静!陛下这么下令,也是为了闻小公公。” “闻小公公昨日才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操劳,更不可受惊。” “便是陛下去上朝前,也未曾惊醒他,还望公主为闻小公公着想,待他身子好些了,奴才再领公主去探望他,可好?” 要说还是李德芳会抓重点,若是单单拎出裴玄琰,反而会引起裴衔月的逆反心理。 但若是以闻析的安危为由,她自然不敢去赌。 “李德芳,你可不许唬我,否则本公主的鞭子便招呼在你的身上!” 李德芳连声:“奴才万万不敢欺瞒公主!” 裴衔月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出宫,而是折去了慈宁宫。 “母后,儿臣好想您呀,您也不挂念儿臣,儿臣去了平县数日,也不见您写信惦念儿臣!” 崔太后戳了戳她的眉心,“你这小没良心的,不与哀家商议,便私自跑去了平县,哀家听琰儿说,你还受了伤,伤得可重,让哀家瞧瞧。” “看看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你皇兄真是不会当哥哥,如何能让你去推行新政冒险!” 裴衔月依偎在崔太后的膝头,“儿臣才不是为了皇兄,儿臣只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母后不必担忧,儿臣只是受了轻伤。” “但这回若非是闻析,儿臣便要将命丢在平县了。” 崔太后抓住重点:“闻析?何许人?” “他是皇兄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虽是太监之身,但才能出众,如今在平县推行的一条鞭法,便是他提出来的。” “若非他舍命保护儿臣,儿臣便要命丧山匪之手。” 裴衔月满怀期许的请求:“母后,他真的很好很好,儿臣想要他,可皇兄却小气得很,怎么也不肯给。” “甚至还将他藏在勤政殿,不许儿臣见他一面,母后,皇兄最是尽孝,也最是听您的话,您与皇兄说一说,让他将闻析赐给我,好不好?” 裴衔月满心以为崔太后最是疼爱她,她平时鲜少会求什么,这一回如此恳切,崔太后必然会答应。 却没有瞧见,在听到她这一番话后,崔太后眼中的笑消失了个干净。 但面上,崔太后只是摸着裴衔月的脸。 “竟是有这事,哀家会寻个时间,与琰儿聊一聊,月儿你这数日也是辛劳了,先回公主府吧。” 裴衔月以为崔太后是应下了,高兴地不行,“多谢母后,儿臣便知,母后待儿臣最好了,那儿臣便等着母后的好消息了!” 在裴衔月离开后,崔太后起身道:“摆驾勤政殿。” 李德芳如何也没想到,唬走了裴衔月,后脚竟来了崔太后。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崔太后抬了下手。 “哀家做了琰儿最喜欢吃的藕粉桂花糖糕。” 李德芳上前,“太后娘娘辛辞,陛下下朝回来,必会十分高兴。” 但崔太后却没让李德芳接,反而要往殿内去。 “哀家另有要事,需与琰儿商议,便在殿内等他吧。” 李德芳大惊,慌忙拦住,“太后娘娘恕罪,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勤政殿内……” “放肆,太后娘娘也敢阻拦,不想要脑袋了?” 一旁的嬷嬷厉声呵斥,门前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琰儿还在早朝,如何不能让任何人入内,莫非是殿内,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崔太后语峰变得凌厉,不等李德芳再想理由,径直一把推开了殿门。 守卫敢拦裴衔月,却不敢拦崔太后,李德芳急的满头是汗,以眼神示意旁边的宫人赶紧去通风报信。 但被崔太后的人眼尖发现,“没有太后娘娘的懿旨,谁也不准离开勤政殿半步,违者斩立决!” 崔太后如入无人之境。 扫视一圈,走向了内殿。 闻析是被外头的喧闹吵醒的。 他睡得有点懵,单手支着坐起时,揉了揉眼角,才发现裴玄琰已经不在了。 第37章 刚掀开帷幔,便猝不及防的,与崔太后撞了个正着。 崔太后来时虽有所猜测,但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皇儿,竟然在勤政殿内藏了个男人。 而这男人,竟还睡在了龙榻之上! 简直是荒唐至极! “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哀家抓起来!”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你姐千金不卖、来一口小丸子叭、衍序、猛嗅狗儿玉爪、攻的老公是绝世狂受、79193849、云间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呔,是谁的读者这么可爱呀?哦原来是我的读者宝贝儿们,不过你们本来就很可爱,超爱你们,啾咪~ 明天的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小可爱们不要走空了哦~ 求求订阅~ 第29章 闻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便被上前的宫人,一把从龙榻上拽了下来。 虽然闻析在第一时间,以掌心撑地, 避免摔下来时头着地, 但他脚上有伤。 在坠地时, 还是扯到了伤处,痛得他瞬间脸色一白。 但他却不敢吭声,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就地调整位置,匍匐跪首在地。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但崔太后此刻可是一点儿也不金安。 她是如何也没想到, 自己平生最引以为傲的皇儿, 竟做出如此荒唐的行迹。 崔太后被气得, 胸口剧烈上下起伏。 “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竟敢睡龙榻,你便是一百个脑袋, 也不够砍的!” 闻析不敢抬头,亦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崔太后的霉头。 “给哀家砍下这狗奴才的脑袋!” 眼见着崔太后动了真怒要闻析的命, 李德芳只能咬咬牙豁出去了。 “太后娘娘息怒!这小太监睡在龙榻之上, 是得了陛下的容许,只因他是为了救公主,才会受了重伤命悬一线。” “陛下只公主这么一个妹妹, 如此救命之恩, 陛下才会破了先例。” 一面解释,李德芳一面呵斥:“愣着做什么,顶撞了太后娘娘, 还不赶紧滚下去,跪在外头谢罪?” 为今之计,只能最大限度的,先保住闻析的小命再说。 只是李德芳如何也想不通,一向鲜少会亲自来勤政殿的崔太后,究竟是打哪儿得来的风声。 从崔太后硬要入殿内便可看出,给裴玄琰送点心只是个幌子,她便是冲着殿内的闻析来的。 只盼着裴玄琰赶紧回来,否则以如今这场面,便算是李德芳豁出了这条命,怕是都保不住闻析。 闻析自然知晓李德芳的用意,默不作声的便要起身退下。 “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替哀家做主了?掌嘴!” 李德芳被宫人扣住,连着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而闻析更是没有脱身的机会,直接便被两个宫人,反手扣住双手,强行按压在地。 膝盖与坚硬的金砖相撞,带动了脚踝处似是被撕裂开的伤处,痛得闻析一下冒出了冷汗。 崔太后居高临下,但冰冷的眼神,却如同在睥睨一个将死之人,“你便是月儿口中,豁出了性命,在山匪手中,救了她的太监?” “回太后娘娘,公主作为主子,奴才为公主豁出性命,乃是奴才的职责,奴才万不敢攀功。” 崔太后似笑非笑:“你这奴才,倒是颇有自知之明,念在你救公主有功的份儿上,哀家便——” “赐你一个全尸吧。” 闻析猝然抬眸,紧紧捏住拳头,身子却在发抖。 他不能死! 高烧他都从鬼门关熬过来了,他不能死在这里。 再拖一拖,只要拖到裴玄琰下朝回来,他应当……是能得救的吧? 可到底,闻析还是不自信的。 他不过只是个奴才,而崔太后却是裴玄琰的生母。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若是崔太后一定要他死,难道裴玄琰还能忤逆崔太后吗? 可他只能豁出去,搏一搏。 “太后娘娘,您不能杀奴才,奴才是陛下的人,唯有陛下,才能决定奴才的生死……” 话未说完,便被嬷嬷厉声打断:“放肆!” 嬷嬷上前,一把抓住闻析的头发,将他的头被迫抬起,抬手便是狠狠两个巴掌。 闻析只觉头昏眼花,耳边嗡嗡作响,鲜血自唇角溢出。 “别说是处置你这个低贱的太监了,便算是将这勤政殿的奴才都给处置了,陛下也不敢忤逆太后娘娘一句不是。” “何人给你的狗胆,竟敢对太后娘娘不敬,真是不知死活!” 崔太后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找死的了。 不过这小太监倒也是聪明,他很清楚,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逃不过一死。 既是如此,不如便干脆搬出了裴玄琰。 但他的算盘可是打错了,难道裴玄琰作为儿子,还会为了他一个低贱的小太监,忤逆她这个生身母亲不成? “哀家不得不承认,你这小太监,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竟能同时让皇帝与公主,都对你破例。” “可在皇家,最忌讳的,便是破例。” 崔太后极度的冷血无情:“毒酒还是白绫,选一个吧。” 闻析却一个都不选:“回太后娘娘,奴才不想死。” 崔太后也失去了耐心。 一个奴才,已经浪费了她太多口舌。 既是如此,她也不再多废话。 “拖下去,赐白绫。” 到底还是要给女儿一个交代,便留他一句全尸,白绫的死法,比七窍流血的毒酒,还是要好看许多的。 赐死自然不能脏了崔太后的眼,闻析被强行拖了下去。 宫人手持白绫,自后一下套住了闻析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一下抓住了白绫。 但强大的求生欲,却让闻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胆子,用力挣脱了白绫,不管不顾的往外冲。 “抓住他!” 嬷嬷也没想到这不知死活的小太监竟然还敢反抗,立时大声命旁边的人一起上。 此刻面对生死攸关,闻析甚至都忘记了腿上的伤,在扑上来抓他的宫人之间,竟还能颇为灵活的左躲右闪。 眼见着便要突破最后一层关卡,冲出牢笼。 可刚到了殿门口,却被一个拦路的宫人,一脚踹中了小腹。 闻析迎头便栽了下去,摔得头昏眼花时,身后的白绫再次迅速缠上了他的后颈。 这次似是怕他会再挣脱,左右两边迅速有宫人上前,死死按住了他的双手。 而身后的宫人更是用力不断的将白绫收拢。 闻析绝望的挣扎,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死亡的窒息让他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视线一阵阵发黑。 依稀之间,他似乎是听见了一道温柔慈爱的呼唤:“析析,析析。” 泪水不受控的,自眼尾滚落。 难道他就这么命丧黄泉了吗? 好不甘。 他不想死。 他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完成。 谁能救救他…… 忽的,一支短箭破空而来,径直贯穿了身后宫人的胸膛。 那宫人甚至还低头看了眼,却连惊呼都没机会发出,便断了气,朝后倒了过去。 两边的宫人吓得顿时松开了手。 颈上的白绫骤然松开,闻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往前瘫倒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摔到坚硬的地面上,而是落入了帝王宽厚,带着冷调龙涎香的怀中。 可对于闻析而言,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落到对方怀中后,他本能的,抓住了裴玄琰的衣袖,抓得很紧,用了浑身的力气。 只求裴玄琰不要推开他。 可想要开口时,喉咙却如同火烧一般,非但发不出什么音节,反而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裴玄琰抱着闻析的手臂收紧,他的呼吸是急促的,甚至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一般的后怕。 原本他还在与几位大臣议事,侍卫来报,说是勤政殿的太监前来禀报要事。 裴玄琰的第一反应便是怕是与闻析有关,便让那太监进来。 那太监神色慌张,跌跌撞撞跑进来,扑通一声便在大殿内跪下。 “陛、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要赐死闻析!” 裴玄琰脸色骤变,甚至都来不及说上什么,便丢下几个大臣,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天知道方才他远远瞧见,闻析被人吊着白绫,眼见着便要命悬一线,裴玄琰甚至都来不及思考。 取过一旁侍卫的箭弩,对着那不知死活的宫人便是致命的一箭。 第38章 裴玄琰其实很清楚,崔太后既然对闻析动了杀心,便说明她必然是知道了闻析歇在勤政殿一事。 并且崔太后便在里头,若是此刻裴玄琰对闻析表现得过于在意,只会让崔太后的杀心有增不减。 但他所有的理智,都在看到闻析虚弱无力往前倒去时,一下便土崩瓦解。 只差一点,差一点他便没命了。 此时此刻,裴玄琰抱着人,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幸好,幸好他赶到了,幸好他还活着。 呼吸虽然有些微弱,但是带着一股热气的。 脉搏也是在跳动的,在他的怀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清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裴玄琰一手抱着人,一手落在闻析的后背,自上而下,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薄唇停在闻析的耳边,声线低沉,却比平时添了几分和煦:“别怕,朕来了。” 闻析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中。 他的呼吸很急促,带着克制不住的低咳,整个人更是死里逃生后的害怕与颤抖。 可即便喉咙再痛,闻析也撑着,以破碎沙哑到极致的嗓音,说出一句话。 “陛下,别丢下我……”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 他知道在太后与奴才之间,裴玄琰一定不会站在他这边。 可他只是想活着。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连活着这样卑微的小小的奢望,都要被剥夺? 他的痛苦来自于裴玄琰。 可他却悲哀的发现,除了裴玄琰,谁也保不住他的命。 所以他只能,卑微的祈求,祈求裴玄琰哪怕是不会选他,留他一条命,他便心满意足了。 但闻析没有看到的是,裴玄琰的眉目压得很沉,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如风雨欲来的低气压。 只因闻析这句话,像是化成了无数的针,悄无声息,却针针致命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是一种,被撕扯的,无法宣泄的疼痛。 “朕不会丢下你。” 这句话,像是一生的许诺般。 而崔太后听见动静,出来后便瞧见裴玄琰单膝跪地,抱着那小太监的场景,一下便黑沉了脸。 “琰儿,你简直是胡闹,将这狗奴才交给哀家,一个低贱的奴才,竟敢魅惑主上,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裴玄琰抬眼,那冷若冰霜的视线,看向崔太后时,竟让崔太后感受到了一种脊背发凉的后怕之意。 不过裴玄琰并没有马上与崔太后对上,而是先尽量将动作放得轻柔的,将闻析交给了跟在身后的邱英。 “看护好他。”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邱英,就这么接过了闻析。 方才新帝一马当先,邱英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样貌,人就已经被新帝牢牢护在了怀中。 跟随在裴玄琰身边这么久,邱英还是头一回瞧见,他如此失了分寸的样子。 路上的时候,邱英还心中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裴玄琰丢下政事,急匆匆的来处理。 直到裴玄琰一箭射杀宫人,将命悬一线的小太监给救了回来。 邱英低下头,这才看清那小太监的全貌。 是一张白净隽秀的脸。 只是容色过于苍白,如易碎的瓷器一般,像是碰一碰便会碎了。 再加之裴玄琰在将人交给他时,这么郑重的叮嘱,邱英甚至都不敢抱得太紧,生怕人会在他的怀里没了。 邱英甚至都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要是这小太监就这么断气了,今日怕是要血流三千里。 只是在裴玄琰将人交给邱英,要起身时,却发现衣袖仍被一股力道抓着。 其实这力道是很轻的,毕竟闻析现在也没什么力气。 裴玄琰动动手指,便能将手给掰开。 但他没这么做,反而又低下头,用一种近乎的哄人的语调,再次强调:“朕很快便回来。” 衣袖上的力道,这才慢慢松了开。 尤其是望着那张被打的红肿的惨白面容,裴玄琰胸中巨浪滔天。 他好不容易将人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都还没养得白白嫩嫩回来,便在他一个没注意的功夫,便被人伤成了这样。 简直是该死! 裴玄琰的视线从闻析的身上收回时,再度冰封万尺。 “母后,儿臣殿中的人,无论有没有过错,皆有儿臣来处置,轮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 这个外人,自然就是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崔太后了。 崔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琰儿,你竟为了一个卑贱的奴才,顶撞哀家,还说哀家是外人?你可有将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 裴玄琰面无表情,嘴上尊敬,但眼神却极度冰冷,“儿臣不敢。” “母后在朕的寝殿,对朕的人下死手,又可曾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 作者有话说:谢谢?、猫1恋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来一口小丸子叭、你姐千金不卖、云间客、野舟、攻玉、家1太受欢迎怎么办、玉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零点还有一更,小可爱们可以一次性看个够哦~ 求求订阅~ 第30章 崔太后恍惚之中, 竟有种眼前的儿子,已然脱离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他不再只是她的儿子,更是一国之君, 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九五至尊。 而在崔太后愣神的这几息, 裴玄琰已经率先发难。 “李德芳, 方才动手的,都有谁。” 皇帝来了,局势便来了个逆转。 李德芳上前,指认了方才动过手的宫人。 而方才还仗着崔太后,肆无忌惮的几个宫人们,吓得匍匐在地, 满头大汗, 瑟瑟发抖, 此刻只剩下了求饶的份儿。 但裴玄琰只是扫了一眼后, 便动了动手指。 “拖出去,全部杖杀。” 几个宫人吓得一下瘫软在地。 有聪明的, 扭头向崔太后求救:“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救奴才……” 崔太后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裴玄琰当众处罚这些动手的宫人, 不就是变相的在打她的脸? “琰儿, 他们都是哀家宫里的,你怎可直接处置,又将哀家放在了哪里?” 裴玄琰的语调, 却像是决定今日吃什么一般的随意:“既然母后管不住底下的人, 那儿臣也便只能勉为其难代劳了。” “不过是一群奴才罢了,处置了这些,儿臣再给母后换更好的。” “以免这些不长眼的奴才, 在母后的跟前嚼不该嚼的舌根,若是因此而破坏了朕与母后之间的母子之情,他们便算是砍一百次脑袋,也是不够的。” 裴玄琰似笑非笑反问:“母后说可是?” 崔太后脸色铁青:“既然你都说了,只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奴才,哀家不过是处置了个不知死活的太监,琰儿你却再三阻拦,是何道理?” 裴玄琰面不改色:“那自然是,他与旁人不同。” “如何不同的奴才,也敢往龙榻上躺?琰儿,你可知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史官会如何对你口诛笔伐,你的一世盛名,便会因这狗奴才而毁之殆尽!” 狗奴才三个字,令裴玄琰不由蹙了下冷眉。 从前裴玄琰的确是没将闻析这条小命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或许是心境变了,在他眼中,他可以欺负闻析,但旁人绝不允许。 不论是伤害他,还是在言语上进行侮辱,裴玄琰都听不得。 “私下妄议帝王是非,乃是死罪,若是母后不闹这么一出,何人知晓今日之事?究竟是史官会对朕口诛笔伐,还是母后不想让儿臣安生?” 崔太后一噎,“哀家身为母亲,苦心做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为了月儿好?” 裴玄琰却不接受任何道德绑架:“若母后是为了朕好,便该当今日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发生。” “母后该是知晓,若非今日不是母后,但凡换一个人,敢在勤政殿闹事,便不是简单的处置几个宫人了。” 崔太后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但她还是不想放过闻析,直觉告诉她,若是留着这小太监,将来恐会是一个大祸患。 “琰儿,哀家是为了你好,留着这太监,迟早是个祸害,皇家之人,不该有例外,更不能有例外……” 不等崔太后说完,裴玄琰走到了崔太后的面前,嗓音放低,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母后,这小太监的身上,能克制儿臣体内的毒,若是他死了,儿臣便又会回到被毒日夜折磨的痛苦之中。” 第39章 “即是如此,母后还是要坚持与儿臣作对,要处置了这小太监吗?” 这话倒是让崔太后意外,“你说的可是当真?” “否则母后以为,这世上当真会有人,能在儿臣这儿,成为例外?”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个性的,崔太后自然是了解。 裴玄琰打小就十分有主见,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从不会被旁的事物左右心绪。 更或者说,如他这般的人,便是天生适合当帝王的料。 “若是母后不信,自可询问孙太医,儿臣体内的毒如何控制,他不是最为清楚吗?” 见裴玄琰十分坦然,崔太后转念一想,也觉着方才自己的那个猜测,也的确是有些荒唐了。 虽然裴玄琰至今不曾有妃嫔,但也从未见过他对哪个男人感兴趣。 或者更准确的说,除了权力之外,其他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小太监虽然长得白净清秀,但到底与女人差太多。 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名门闺秀,裴玄琰都尚且瞧不上,如何会瞧上一个低贱的奴才? 除非裴玄琰是疯了。 崔太后松了口:“哀家可以不计较这太监的错失,但琰儿,你如今登基也有些时日了,该是将选妃提上行程。” “若是后宫空置太久,前朝也会不稳,哀家知晓,你因为当初中毒一事,对女子多有防备。” “不如这样,哀家瞧着,薛如琢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她儿时救过你一命,你对她不是也一直有不错的印象吗。” “薛翰文又是你最有力的支持者,若是许薛家后位,不仅是对卢氏一党造成重击,更能稳定功臣之心,可谓两全其美。” 裴玄琰压下眉眼:“此事,容后再议。” 什么容后再议,分明便是又想往后拖。 “琰儿,此事不仅是你个人的人生大事,你如今已是皇帝,肩上担的是天下,事关皇嗣与国祚稳定,你不可再如从前那般随性,此事必须要尽快定下。” “哀家也不是要逼你,你若是不喜那些居心叵测的大臣之女,薛如琢便是最好的人选,还可堵住悠悠之口。” 崔太后又补上最重要的一句:“亦可让哀家相信,你对这小太监,只有利用之心,而无别的心思,今日之事,便当是一场误会。” 知子莫若母,裴玄琰是个什么德行,崔太后再清楚不过。 先前是前朝的大臣们在闹,而崔太后一直都保持沉默,是因为她知道,若是直接这么明说,裴玄琰必然是不会松口的。 但今日有这小太监作为条件,裴玄琰对这小太监的生死明显是在意的。 端看这小太监的分量有多少,够不够让裴玄琰松口。 裴玄琰自然也清楚,崔太后这是用闻析的命,在跟他做条件。 倘若他不答应,他今日可以用皇帝之尊压制住崔太后,但到底是越不过孝道这一关。 总有他不在的时候,而他不在,底下的人便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阻拦崔太后行事。 崔太后随时可以找机会,在闻析的身上安个名头将他处死。 若是放在从前,裴玄琰最不屑一顾的,就是他人的威胁。 他自认无坚不摧,毫无软肋,敢威胁他,死的是对方。 可如今,他竟是有些畏手畏脚了起来。 说到底,是他不敢拿闻析的命去赌。 就好比今日,若非有宫人冒死来禀报,等裴玄琰回来,闻析的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 在这深宫之中,崔太后显然更懂得如何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人。 而裴玄琰作为人子,却不好为了一个奴才,而与自己的生母撕破脸。 “朕的皇后,只会留给朕所真心喜爱之人。” “但母后所言,的确也是儿臣先前思量欠妥,便册封薛如琢贵妃之位,由她暂代后宫之责。” 崔太火这才露出笑容来。 虽然裴玄琰只愿让薛如琢一人入后宫,但比起后宫至今空空荡荡而言,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而且崔太后相信,以薛如琢的本事,只要让裴玄琰体会到男女之欢,对于选妃一事,他也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排斥了。 “琰儿你能想通便是再好不过,哀家这便命礼部着手安排封妃一事,先叫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 崔太后喜出望外,但裴玄琰却没心思听这些让他愈发心烦的话。 “这些琐事,便由母后安排吧,只是如今西北战事未平,雍北十九州还未全部收回,封妃一事便简单走个流程,朕不想大办。” 只不过是应付太后和朝臣的一个工具而已,裴玄琰并不想在此事上浪费太多的心神。 崔太后虽是不太认同,但到底能让裴玄琰松口,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她便也应了。 在离开前,崔太后深深的往闻析的方向看了眼。 只是没等她多看,裴玄琰身形一动,高大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将崔太后看过来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母后还有要事?” 崔太后心里到底是还有个疙瘩,但既然都以此为条件,让裴玄琰难得松口,至于这小太监的死活,日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哀家亲手做了藕粉桂花糖糕,琰儿你记得吃了。” 裴玄琰没什么情调的嗯了声。 而在崔太后前脚刚走,裴玄琰两大步就来到了邱英的跟前。 不等邱英开口,他就先将闻析又抱了回去。 “传孙太医。” 闻析倒是没有晕过去,他一直捂着脖颈的位置,紧蹙着眉梢,唇色更是苍白如纸,他十分难受,却一直都一声不吭。 直到崔太后等人离开了,他被新帝抱起来,往内殿走时,才终于敢蜷在他的怀中,低低的咳嗽。 可每咳嗽一下,都感觉声带被撕扯着,像是要碎裂了一般。 裴玄琰先将人放在龙榻上,尔后握住闻析的手,将他的手挪开些,好方便看他脖颈处的伤势如何。 闻析的肌肤本便如同常年不见日光一般的白皙如雪,因此哪怕只是稍微用点力,便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 一开始的时候,裴玄琰没什么顾忌,但是如今,他到底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凡对方发出一点不适声,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放轻力道,生怕将人真的给弄疼了。 这对于一个行伍出身的皇帝而言,简直是一大奇观。 当看清闻析脖颈上,被白绫所勒出来的,一道从喉咙位置一直延续到后颈处的,深深的,甚至已经淤青发黑的痕迹,裴玄琰还是无法克制住喷涌的怒火。 一群该死的东西,竟敢对他的人下如此狠手,只是将这几人杖杀,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很疼?” 闻析轻轻摇了下头,“还咳咳……还好。” “行了,说不出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裴玄琰与闻析说话时,语调是那种刻意放轻的,算不上有多柔情,但也足以让杵在后面的邱英看得是目瞪口呆。 时常被新帝发怒怼着脸爆吼习惯了的邱英,是真的非常不习惯,还能轻声细语说话的新帝。 这还是皇帝吗?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但转头,裴玄琰又变成了那个冷漠无情,且还带着暴躁的帝王:“太医怎么还没来?” 邱英立马会意,皇帝这是让他去直接把太医抓过来。 原本还在路上的孙太医,被忽然出现的邱英,一把揪住命运的后脖颈,提拎着来了勤政殿。 那飞扬的感觉,让孙太医在脚着地后,都感觉魂儿还在飘。 裴玄琰虽然将位置让了出来,但一直在旁边一步的距离盯着,跟个恶鬼一样,但凡孙太医要是说闻析有什么不好,他的人头就得落地的惊悚感。 孙太医先检查了一遍闻析身上的伤,忍不住叹道:“怎么伤成这样了,怕是声线受到了损伤。” “微臣这便开一副方子,服用两日,这两日便尽量不要开口说话,好好护养,当是能恢复如初。” 前面的药还没喝完,又要加一副,闻析感觉还不如一刀噶了他来得痛快。 他艰难吐字:“有……不苦……的药吗?” 在孙太医回答之前,裴玄琰都被他气笑了。 “良药才苦口,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说话,把嘴巴闭上,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朕便成。” 闻析想给新帝一个白眼。 他都说不了话,和太医说还是和皇帝说,有什么区别吗? 难道裴玄琰还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想什么说什么不成? 第40章 只是在检查到脚踝处的伤时,孙太医唉哟一声:“伤口又裂了,好不容易才缝合不再出血的,又得再重新缝合一次了!” 一听要重新缝合,闻析就没心思白眼裴玄琰了,一双雾蒙蒙的琥珀水眸,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眨了眨。 裴玄琰自然知道,脚踝处的伤撕裂,都是拜崔太后所赐。 若非闻析忍着痛左躲右闪,怕是都等不到裴玄晏来救他了。 裴玄琰上前一步,伸出只大手,“若是疼,便抓着朕的手。” 闻析果断摇头拒绝。 见他拒绝的如此迅速,像是对他避之如蛇蝎一般,裴玄琰不爽了。 “抓着!” 音量加重了两分,闻析不由抖了下,默默伸出手,抓住了新帝的手。 裴玄琰又有点后悔的懊恼,烦躁的啧了声,却是解释了一句:“朕不是凶你。”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白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玉溪、每天都在看小说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预告将有一波狗血来袭,敬请期待哦~ 求求订阅~ 第31章 邱英觉得自己真是活久见了。 一向唯我独尊, 不容许任何人置喙,更别说是对别人解释,在他眼中, 众生不过都是蝼蚁的狂妄新帝。 此刻非但向一个小太监解释, 而且字里行间之中, 有种生怕对方被他的气势给吓到。 可作为帝王,以上位者的压迫气势来镇压底下的人,乃是再正常不过的常规操作。 如今这番行迹,可谓是令人大跌眼镜。 闻析并不太想搭理裴玄琰,忽然凶的人是他,现在示弱的也是他。 但实则, 也算不上是示弱, 顶多便是一个帝王, 对下面的人, 心情好时的一点施舍。 所以他借着孙太医为他重新缝合伤口时,看似是因为很痛, 但实则是并不想看见裴玄琰,而将脸别向了另外一边。 裴玄琰虽不知闻析心中所想,但在他默不作声, 只咬着唇, 忍着痛将脸别到另外一边时。 那种被忽视,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爽与烦闷,愈加的浓烈。 这小太监, 真是被他给惯坏了, 都敢不动声色的,对他发起脾气来。 只是神奇的是,不同于旁人不敬重帝王的雷霆震怒, 面对闻析,裴玄琰非但升不起什么恼意,反而有种被气笑的感觉。 所以这次,裴玄琰到底没像先前一般,强势要求闻析将脸转回来。 而是反手,原本是闻析抓着他的手腕,但他却在反手之间,以一种十指相扣的方式,将闻析的手,牢牢掌控在了自己的掌心内。 闻析不太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举止,想要将手抽回来。 但还没等他有这一步的动作,孙太医就开始缝合伤口了。 剧痛感让他非但没能抽回手,反而还下意识的,抓紧了裴玄琰的手。 为了分散痛感,指甲还嵌入了对方的掌心之中。 但这些小细节,此刻的闻析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只能拼命咬着牙关,忍出了一头的汗,唇角被咬破了都完全不曾察觉。 裴玄琰蹙紧冷眉,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捏住他的下颔。 大掌落在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埋入自己的怀中。 这是一个,类似于拥抱,且具有安全感的姿势。 闻析的注意力都在腿上,顺着裴玄琰的动作,侧着脸贴在他的胸膛处,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抓住了他的衣襟。 抓得很紧,指节都泛白。 幸而孙太医早在之前,便见过比这一幕更震撼的,所以此刻手中的银针还能很稳的穿梭。 但头一回见到这阵仗的邱英,内心的震撼程度,不亚于罗永怀忽然跑过来,当着他的面告白说喜欢他。 这离谱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却真真实实的,在眼前上演了。 忽然之间,邱英不由得想起,前一日新帝对他精心收藏的春宫图不满意,却让他去收集两个男人的。 所以该不会,新帝是想和这个小太监…… 不不,这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 就算裴玄琰儿时对毒杀他的女人有阴影,但他跟随新帝这么多年,也没见新帝对哪个男人另眼相待。 就是一个甚至连拥抱都算不上什么的姿势,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在战场上受了伤,不也是同行的兄弟,从死人堆里将他背回来的? 男人之间嘛,不必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邱英勉强说服了自己。 所幸这次撕裂的伤口并不深,重新缝合好后,孙太医又处理起闻析脸上的伤。 包括脖颈和脸,这两个位置只需要上化瘀的膏药便成。 不过孙太医刚拿起膏药,裴玄琰便伸出了只手。 “朕来吧,你去开方子。” 孙太医十分熟练的,将膏药交给了新帝,并不多废一句话。 而旁边伺候的宫人,更是全程低着头,但实则都是已经见惯不惯了。 唯有邱英,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还直勾勾的盯着。 想着新帝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刷新三观的举动出来。 只是没等到裴玄琰的下一步动作,他的冷眼已经睥睨了过来。 “你跟着,去煎药。” 裴玄琰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没了外人打搅,他先拿着汗巾,和先前的粗手粗脚相比,现在已经很是轻车熟路。 先是为闻析擦拭额前的汗水,而闻析全程都默不作声的,只有汗巾擦过眼时,才迟缓的眨了下水雾雾的眸。 裴玄琰的指腹带着习武留下的老茧,落在红肿的脸颊处,有点刺痛的同时,还伴随着一点痒意。 “怪朕吗?” 若非裴玄琰为了能睡个安稳觉,霸道而不容抗拒的,让闻析留在勤政殿,还要他陪王伴驾的同床共枕。 今日他便也不会被崔太后撞见,更不会有这无妄之灾。 闻析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骂。 既然都清楚他的苦是因何人而起,还在这里假惺惺问什么? 难道他说怪,裴玄琰还会为了他一个奴才,而去和自己的生母算账? 不会,也不可能。 何况,此番裴玄琰之所以在崔太后的手中保下他的命,不过也是因为他的血对他有用。 倘若有朝一日,他连这点价值也没了,以裴玄琰的心狠手辣,必然会将他弃之如敝履。 帝王无情,古今如此。 所以闻析只是摇了摇头,“奴才咳咳……” “你闭嘴。” 裴玄琰脱口而出,半道又改了个意思:“朕的意思是,你嗓子受损,就别开口说话了。” 闻析闭上了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 分明眼前人表现的从始至终都十分的乖顺,不管是面对他的问话,还是他给他上药时。 即便再痛,他也没吭声,唯有那浓密的长睫,不受控的,如同蝴蝶抖落翅膀般的颤动着。 一如此刻裴玄琰的心,上不去下不来,像是被巨石所压,又像是被堵住了发泄的出口。 他想要他乖,可又不想他真的这么乖。 “闻析,疼就喊出来,不舒服就说出来,这里只有你与朕,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裴玄琰自觉放下了皇帝的身段。 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依然都是带着上位者对下的施舍。 所以闻析依然还是默不作声,垂眸摇头。 他这副样子,让裴玄琰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要知道,他鲜少会这般,类似于低声下气,甚至算得上是低头了。 可这小太监,却半点不领情。 让裴玄琰有种,他人虽是在他的面前,甚至是触手可及,可心却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裴玄琰深吸一口气,但最后,却只是吐出了一口气。 “好,此番是朕不曾考虑周全,让你遭受了无恙之灾,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朕?” 闻析张了张嘴,在他出声前,裴玄琰先将纸笔放到了他的面前。 “写字。” 闻析接过狼毫,在纸上写下一句:奴才能回直房歇息吗? 这是不肯留在勤政殿,与他同床共枕。 裴玄琰的眉头紧蹙,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语气也重了两分,却是不容抗拒:“不许。” 闻析放下狼毫,不再写字,因为也没意义。 哪怕裴玄琰屈尊服软,但他骨子里到底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封建帝王之尊。 在他的面前,闻析没有任何发言权。 第41章 左右不过看他的心情好坏罢了。 裴玄琰被他这类似于自暴自弃一般的行迹气笑了。 可即便如此,裴玄琰也并没有发怒,亦是和先前粗暴行事的作风全然不同。 甚至算得上如沐春风的问:“闻析,朕待你不好吗?待在朕的身边不好吗?” “这次只是个意外,朕向你保证,日后必不会让任何人借机伤害你。” “乖乖待在朕的身边,朕会许你旁人都艳羡不已的恩赐。” 说着,裴玄琰将那份准备好的升官圣旨,放到了他的手中。 “打开看看,你必会喜欢。” 圣旨上言明,册封闻析为少监,这是一个从四品的官职,只比司礼监掌印太监低了一等。 而且闻析的这个少监,除了代管内官监之外,还多了一个西厂。 李德芳作为从小陪伴裴玄琰的大监,在裴玄琰登基后,便被加封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除执掌司礼监,拥有批红的权力外,更是掌管着达千余人的东厂。 只是在裴玄琰之前,尤其是承光帝年间,因为承光帝的昏庸,以致宦官当道,鼎盛时期,东厂的人数甚至达到了万人。 这人数,堪与锦衣卫相提并论。 裴玄琰继位后,以雷霆之势处置了以袁见忠为首的宦官集团,将东厂的人砍了大半。 只是不论是承光帝执政时期,还是裴玄琰继位后,并没有西厂一职。 不过闻析看着上头的西厂二字,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瞧见过,但细想又完全想不起来。 他空缺了许多记忆,这让他总觉得自己有时候的一些行为,与这个时代不符,可他又觉得自己本该是与这个时代不符的。 见闻析盯着圣旨,裴玄琰觉得他一定十分高兴的。 毕竟在此前,他甚至还是一个跟着旧党,随时朝不保夕的小太监。 虽然来了御前伺候,但也不过是最末等的。 如今一下来了个阶级跨越,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惊喜不已。 更何况,除了升官之外,还多了个西厂。 裴玄琰自认为这一番封赏,必然会让闻析开心,所以他自己甚至都已经提前勾起了唇角。 还饶有兴致的为闻析解释了起来:“这个西厂,是相对于东厂而建立的,算是朕为了你所独创的一个官署。” “除了听命于朕之外,与东厂最大的不同,便是可干涉朝堂政事,西厂的太监都听凭你一人的调遣。” “如此也可方便你在后续推行新政时,万一遇到了像在平县时的危险,也不必担心身边无人可用。” “且西厂里虽都是太监,但都是朕经过精挑细选,有一定武功基础在,虽是比不上殿前司的战斗力,但应付那些闹事的刁民,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闻析在平县遇险后,裴玄琰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想出的最佳法子。 要知道,除了朝政之外,这可是裴玄琰为数不多的,愿意花如此多的时间,去为一个小太监的人身安危而思前想后,只为保他平安。 裴玄琰觉得自己的这一番用心,闻析必然会十分感动,也便不会像眼下这般,还想离开他的身边,不肯与他同床共枕了。 但实则,除了这个新创立的,多出来的一个西厂之外,对于升官这一点,闻析并没有觉得多惊喜。 虽然这官一下越到了从四品,的确是算是极为少数的阶级跨越。 但闻析觉得,这本便是他应得的。 他提出的一条鞭法,成功为裴玄琰解决了他在新政推行中最为头疼的一道关卡。 甚至他还为此险些付出了生命,这些都是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得来的,没什么可惊喜的。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他离自己定的目标,实现了一个大的跨越,这一点倒是值得高兴一下。 “闻析,高兴吗?” 闻析的视线,从圣旨移到了裴玄琰的脸上。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新帝,一贯冷峻的面容,此刻眉目间却带了笑,是十分自信的笑。 自信他一定会对这个封赏感恩戴德。 闻析点了下头,但面上却没什么笑意。 裴玄琰显然是不太满意他的反应,这不在他预设的范围内。 他又抬手,捧住了闻析的脸。 “还生朕的气?” “朕都为了你,顶撞了母后,处置了伤你的人,你可知除了你之外,还从未有人,让朕如此费心?” 裴玄琰的指腹,落在闻析的眼尾。 那一处因为方才忍痛时,不受控制溢出了点泪水,而有些发红,如晕开了艳丽的胭脂般。 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在这一处,可心底却愈发的空虚。 似乎只是单纯的接触,还远远不够满足他内心所要的。 内心里有个声音,想要更多,想要更加亲密的接触。 闻析摇摇头,在纸上写:奴才不敢。 什么不敢,谁有他如此胆大包天? 皇帝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他依然还在甩脸子。 裴玄琰有点被气笑了。 可到底,他只是让闻析不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到底没舍得苛责他,甚至是碰他一根头发。 “你要如何,才肯对朕笑一笑?”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白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玉溪、每天都在看小说、布达拉宫、你别管攻就是老婆、ting、月沉曦、攻玉、绝望的困厨、影月、来一口小丸子叭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预告明天很刺激,其实就是作者君写爽了,好想一次性发出来,可素作者君木有存稿,啊啊啊啊(这个作者君已发癫) 求求订阅~ 第32章 甚至裴玄琰还生出了一种荒唐的想法。 若是闻析此刻能展颜一笑, 哪怕他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他摘来的,如此荒诞, 而宛如昏君附体的想法。 裴玄琰抬了下手, “抬进来。” 不过在此前, 裴玄琰就已经做过了准备,所以他非常有自信,闻析不过只是受了委屈,耍耍小脾气。 若是换成了旁人,裴玄琰早便将其拖下去砍头了。 但若是这小太监,他是愿意纵容他, 偶尔的一点脾气。 宫人抬着红木箱, 将其打开, 里头装的是能闪瞎人双眼的金银珠宝。 新帝很有自信的发问:“喜欢吗?” 闻析表情淡淡的, 没有先前看到金银珠宝时,瞬间眼睛一辆, 那双一如往昔般漂亮的琉璃眸,此刻在跃动的烛火之下,却不复往昔那般光彩熠熠。 裴玄琰蹙紧冷眉, 心脏闷闷的, 非常不爽,却又不想当着闻析的面发泄出来。 毕竟,他现在是在哄人。 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 鲜少的, 几乎没存在过的,对另一人低头,甚至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的哄人。 裴玄琰又动了动手指。 宫人接二连三的将红木箱抬了进来, 每一箱都是满满当当的珠宝。 “还不满意吗?” 闻析没看金银珠宝,而是抬眸,将目光落在裴玄琰的身上。 “陛下,奴才咳咳……可以换个赏赐吗?” 见他总算是肯理人,一向连鬼神都不怕的裴玄琰,竟然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 但又蹙眉教育:“不是让你护好嗓子,不要说话,想要什么,直接写在上面,朕又不是瞎子。” “只要是在合理范围内,朕都应你。” 裴玄琰觉得自己平生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这个小太监的身上。 但闻析却拒绝了狼毫,依旧坚持开口:“冷宫苦寒,求陛下放废太子出冷宫。” 因为一口气坚持说完,声线到后面沙哑到破碎。 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瞬间叫裴玄琰黑下了脸,面上堪称和煦的笑意,消失一干二净。 属于帝王的慑人压迫,如黑云压城,铺天盖地而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玄琰忍着滔天的怒意,尽量控制着语调,没有直接对着眼前人发火。 “收回这句话,朕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但闻析却非常清楚,他如此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冒着性命的威胁往上爬。 其一是为了能给闻家脱罪,将家人们从岭南接回。 而其二,便是为了小太子。 虽然闻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有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辅佐小太子登基,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这个念头,就像是刻在他的灵魂之中,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要实现的。 第42章 所以即便知道,裴玄琰对旧党十分忌惮,之所以留着小太子一条命,不过是为了不被史官诟病。 但裴玄琰不杀亲自杀小太子,实则也并不想让他活太久。 所以他才将人丢到了冷宫,看似不闻不问,但实则下头的人,都是会揣测君心的。 知道新帝如今虽然还年轻,但到底没有嫔妃,更没有皇嗣,所以对于这个承光帝留下的正统太子,是极其防备。 新帝不方便动手,可若是底下的人做的,那自然就算不到新帝的头上了。 因此,下头的宫人才敢明目张胆的苛刻小太子。 若非闻析姻缘巧合,对裴玄琰有用,得以到御前伺候,有新帝的赏识在前,又使了不少银子,小太子怕是早便已经在冷宫孤零零,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将小太子接出冷宫,只是闻析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便是要想方设法的,让裴玄琰对小太子降低戒心。 再慢慢的,接受小太子的存在。 其实留给闻析的时间也并不算多,万一日后裴玄琰有了自己的血脉,那么小太子的处境就更艰难。 所以,即便知道他提出这个请求,一定会惹怒裴玄琰,闻析还是顶着压迫开口了。 闻析单手撑着,拖着伤腿,摇摇晃晃的从龙榻上下来。 裴玄琰的手伸到一半,却在看到他苍白着张脸,分明没多少力气,却依旧倔强的,非但不肯改口,反而还要下来。 只是为了冷宫那个一无是处的废太子。 那没任何用,甚至都不到他膝盖的废太子,究竟有哪里好?究竟有哪里,值得他甘愿冒着龙颜震怒,也要坚持为其求情? 胸口的那团火,不仅灭不下去,而且因为闻析倔强的坚持,越烧越旺,几乎快要湮灭了裴玄琰为数不多的理智。 裴玄琰甚至想,当初他便应该不顾纲常伦理,直接杀了裴子逾才是! 如此,这小太监便不会至今都还惦记着,甚至不顾自身安危,都要想方设法的,将其带出冷宫。 所以,裴玄琰便克制着,没伸手去扶闻析。 他甚至恼怒的想,便该让这小太监吃点苦。 都是他太惯着他,才将他给惯出了一身的毛病。 甚至都忘了,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究竟都是谁给他的。 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帝王,重则掉脑袋,轻则被重新发配回冷宫。 难道他就不怕,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冷宫,和废太子一起等死吗? 就在闻析起身的空档,裴玄琰的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想要弄死小太子的想法。 但即便是再失去该有的理智,都没有一种,是要闻析的命。 裴玄琰懊恼,但更多的是懊恼自己。 他懊恼而憋屈的发现,自己竟然因为眼前这个小太监,而变得畏手畏脚,再也不复从前的杀伐果断。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 不,更准确的说,在闻析的面前,他变得不像是一个帝王,他不再冷静,不再理智,更不再冷漠无情。 他变得情绪起伏大,变得容易失控。 裴玄琰就这么看着,闻析在下地后,屈膝朝着他跪了下来,俯首叩拜,再次重复那句不要命的话。 “求陛下,放废太子出冷宫。” 裴玄琰勃然大怒。 恰好此时,一太监端着汤药上前。 裴玄琰反手就将药碗打翻在地。 伴随着白瓷玉碗的碎裂,浓稠的黑色汤汁四溅。 而离裴玄琰最近,跪在地面的闻析,自然无法幸免。 衣摆不仅被汤汁溅脏,白皙的手背更是被飞溅的碎片割出了细微的一小道伤痕。 但即便是面对帝王的龙颜震怒,他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依旧没有收回足以让他掉一百次脑袋的请求。 “闻析你简直放肆!放肆!” 裴玄琰连怒斥了两声放肆。 吓得一旁的宫人齐刷刷跪地,匍匐在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李德芳见皇帝如此动怒,真是为闻析捏一把冷汗。 这小太监真是太不知死活,不知道旧党在裴玄琰的眼中,都是禁忌吗? 便是连景仁宫的那位卢太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和卢家的荣华,即便无比清楚小太子在冷宫受苦,也丝毫不敢提及,不敢去探望,更不敢暗中相助。 唯有这小太监,得了新帝的几分青眼,便真是不知自己有几两重的骨头,竟敢当着新帝的面,为小太子求情。 李德芳不由可惜,难得是个有本事的小太监,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闻析匍匐跪地,哑着嗓子,却固执的不肯松口,也不肯认错:“奴才不敢。” 怒火中烧的裴玄琰,暴躁而粗暴的,一脚将龙榻旁的梨花木花架踹翻在地。 花架向闻析这边倾倒,花盆在他的脚边碎裂开,闻析不由小幅度的瑟缩了下,却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恼怒中的裴玄琰,在看到花架倒向闻析时,手已经快于脑子。 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人一下提拎到了自己的跟前。 等反应过来后,裴玄琰又懊恼。 他管这小太监的死活做什么,反正这小太监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可到底,将人带到了跟前,对上了那双水雾朦胧的琉璃眸,满腔的怒火,竟是无端的,小了一些,理智也跟着恢复了一点。 “你不敢?朕看这世上,没什么是你不敢的!” “既是在御前伺候,你便已全然是朕的人,却还惦记着冷宫的旧主,可知一心侍二主,当杀?” 闻析直视着新帝那双,翻涌着波涛汹涌般怒意的眼。 即便会在这双眼中,被惊涛给淹没,闻析也不肯低头服软,更不肯后退。 “奴才的身心,皆属于陛下,此心可鉴,但废太子是无辜的。” “无论前朝旧怨如何,他不过也只是一个五岁的稚童,甚至连生死尚且都不明辨。” “奴才为他说话,只是因为废太子算是奴才看着长大的,若是奴才得了势,却将旧人忘个一干二净,那人与禽兽又有何分别?” 一下话说得太多,喉间火辣辣的疼,闻析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又继续撑着往下说。 “何况陛下乃是一代明君,又何惧一个五岁稚童的威胁?” “再者,奴才只是想让废太子有口饭吃,若是世人知晓陛下善待承光帝之后,必然会盛赞陛下宽宏大量,胸可填壑。” “百年之后,青史留名,世人又何不叹陛下乃为千古明君。” 闻析先分析小太子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对裴玄琰不存在任何的威胁。 又从道德和伦理的层面剖析,字里行间表明,他对新帝并没有二心,为小太子说话,不过是看他可怜。 “一个五岁稚童,他一个人即便是再如何折腾,也翻不出浪花来。” “可若他背后站着旧党,而朕膝下一直没有子嗣,这个所谓的孩子,便会成为朕执政最大的威胁。”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让他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在冷宫讨生活,的确是受苦,不若,朕便送他最后一程,也省得他在这人世间,苦苦煎熬了?” 裴玄琰的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小太子的杀心。 他想要杀小太子,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底下无人不知,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闻析急了,抓住裴玄琰的手,声线不由拔高了两分:“不可以!” 裴玄琰是想要杀小太子,但一个稚童而已,让他死有千万种法子,也不急于一时。 方才这一番话,不过便是来试验闻析的。 而这小太监俨然是藏不住心思,见他动了杀心,便心急了。 裴玄琰那点恢复的理智,顷刻间犹如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反扣住闻析的手腕,力度加重了几分。 “这便急了?方才你的说辞,可是一套接着一套,见朕动了杀心,便是连装也不装了?” “还说对朕一片真心,满嘴谎话。” 裴玄琰觉得自己活了二十来年,从未像此刻这般可笑过。 他竟然对一个小太监如此费心,竟然被一个小太监牵动心神,竟然被一个小太监耍得团团转! 什么所谓的忠心,又什么所谓的此心可鉴,全都是骗他的! 但即便是被烈火灼烧得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可裴玄琰却依然无法真的对闻析做出惩戒。 他本该狠狠的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太监。 可望着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以及那双雾色蒙蒙,却写满倔强的眼。 第43章 裴玄琰懊恼万分的发现,张口轻断一人生死的他,即便是被对方气到了这个地步,也依旧不舍得让他死。 甚至连他的一根头发,他都没舍得碰一下。 但他不舍得碰闻析是一回事,可若是换成了旁人,却是绝不容许挑战他的君威。 所以最后,裴玄琰冷笑了声,“这么在意废太子的生死是吗?好啊,朕成全你。” “邱英!” 一直守在外殿的邱英,自然也听到了殿内闹出的大动静,甚至还听见了新帝极致恼怒的咆哮声。 他还奇怪,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竟敢惹恼新帝。 听到传唤,邱英当即入内,却发现裴玄琰抓着闻析,而下方则是匍匐跪了一地的宫人,地上更是一片狼藉不堪。 竟是这个小太监惹恼了新帝?这莫不是恃宠而骄,得意忘形了? 邱英不敢多看,拱手:“陛下。” “速去冷宫,斩下废太子的头颅。” 裴玄琰凉薄的唇,吐出残忍无比的话,看着眼前的小太监,脸刷的惨白。 “这份大礼,朕特送于你,可喜欢?” 眼见着邱英要领旨,闻析急火攻心,在喊出制止的话的同时,只觉喉间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 “不要!咳——” 一口鲜血,喷在了裴玄琰的前襟上,甚至连他的手背都飞溅了几滴。 闻析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去。 前一刻还凶残放言杀人的新帝,下一瞬脸色大变,拦腰抱起人。 “宣太医!宣太医!” ----------------------- 作者有话说:谢谢?、75930046小宝贝儿们的地雷,你们么么哒~ 谢谢吃橘子的喵、阿chenger、玉溪、野舟、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来来来,都不白来,让我们干了这一杯狗血,虽然这只是本文千分之一的狗血剧情嘿嘿~ 本来想加更,但是最近作者君抵抗力下降,要死不活的牛马还得挣扎着上班,魂儿都在飘呜呜呜~ 求求订阅~ 第33章 孙太医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 迟早得要折在新帝手上。 不过当孙太医被邱英再度拎着命运的后脖颈,来到勤政殿,看到闻析奄奄一息的情况时, 也顾不上一把老骨头。 “他忽然便吐血了!赶紧医治, 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 朕唯你是问!” 裴玄琰是真的慌了,虽说他无数次见过闻析流血,而他见血的原因,多数都是被他吸血造成的。 但这次却是全然不同,天知道当闻析喷出一口血,那滚烫的鲜血, 飞溅在裴玄琰身上时,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刻被血给溅到了。 否则如何会一瞬间觉得, 又热又滚烫, 像是被戳烧出了一个洞,而且还是无底洞。 若是眼前之人真出个什么好歹, 这无底洞便成为再也无法填平的沟壑。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他的允许,即便是阎王, 也不能将这小太监, 从他的身边抢走! 孙太医一面迅速号脉,一面询问情况:“先前还好好的,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忽然吐血的, 陛下可知, 在闻小公公吐血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 裴玄琰难得噎了一下。 但还是如实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朕只是一时气不过,拿废太子的死来威胁他, 可满宫上下皆知旧党乃是朕不可触碰的禁忌。” “他却赶着为废太子求情,朕在恼火之下,才将话说得重了些,没想到他竟会因此而吐血,早知如此……” 话到嘴边,裴玄琰却无法再说下去了。 只因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帝王做出的决定,就是毋庸置疑,绝对不会有错的。 裴玄琰都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还要让他当众承认,是他太过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五岁的孩子,更不容许闻析为废太子求情吗? 这将会影响到他作为帝王不可侵犯的威严形象。 所以最终,裴玄琰还是改了口:“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孙太医虽然了解了一半,但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小太监实在是个勇士。 便是连景仁宫的那位卢太后,以及她背后庞大的卢家势力,都尚且不敢在新帝的跟前提及小太子,更不敢请求将小太子放出冷宫。 可在触犯了新帝的逆鳞后,非但没有小命不保,反而还因为吐血,而让新帝慌了心神。 都在这种情况下了,新帝竟然非但不惩治他,还舍不得让他死,甚至还为他乱了心扉。 这小太监,真是不简单。 “应当是在刺激的作用下,急火攻心,再加上他的喉咙本便被白绫所伤,情急之下,才会咳血。” 孙太医在号了脉后得出结论。 但裴玄琰现在却没心思听这些:“可能治?” “得要银针与药双管齐下,微臣这便开一副方子,需速速煎好。” 裴玄琰将煎药的任务交给了邱英。 拿着方子的邱英,觉得自己有点像大冤种。 不由在心中感叹,新帝这是何必呢。 分明心里对这小太监在意得不行,却非要嘴硬,这下好了,把人吓到吐血,最后还不得自乱了心神? 不过邱英不得不感叹,这叫闻析的小太监,真是不得了。 能在把新帝气成这个样子的情况下,非但没有被治罪,反而还让新帝此刻为他的安危而焦头烂额。 难道这就是戏文里常演的,爱之深恨之切? 孙太医一手银针出神入化,迅速刺入闻析的几处大穴。 闻析的身子本来还在很轻微的抽动,在几针银针的刺激下,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效果算是立竿见影。 等邱英将煎好的药呈上时,裴玄琰伸手接过。 舀了一勺,确定不烫后,才喂到闻析的嘴边。 但这次,闻析的牙关却是紧锁,如何也不肯松开。 不松开,这药便喂不进去。 裴玄琰冷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即便心中十分急躁,但尽量还是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冷、那么凶。 “闻析,听话,吃药。” 可他依然咬着牙关,不肯松开片刻。 邱英见状,自告奋勇上前道:“陛下,不如让末将把他的下巴给缷了,如此便方便喂药,等喂好了再接回去便成……” 建议还没说完,裴玄琰斜眼冰冷如同在凝视一个死人的视线横扫了过来。 邱英立马嘴快的改口:“末将开玩笑的,陛下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他就主动退到了角落,力求新帝不要再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他。 这倒不是邱英凶残,而是他们行伍之人,在外行军打仗时,哪儿有这么好的待遇。 别说是吐一口血了,哪怕是被刀剑给对穿了,昏死了过去,若是喂不进去药,便会十分果断的,将对方的下巴给缷了。 如此嘴巴没了上下支撑,这药便十分好灌了。 只是邱英忘了,眼前这小太监,细皮嫩肉的。 而且,如今可是新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当时裴玄琰都气成那样了,要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不知砍几回脑袋了。 可到底,裴玄琰都没碰闻析一根头发,甚至气到头上,只会拿小太子的人头来威吓。 当然,最后威吓是成功了,却成功过了头,将人给逼到急火攻心吐血了。 怎么说呢,这是不是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了? 不过有一点,邱英倒是没猜错。 裴玄琰的确是不舍得,用这种粗暴的手段来给闻析喂药。 可若是一直喂不进药,他的情况无法好转。 最后,裴玄琰只能让步妥协了。 “朕不动裴子逾。” 牙关依旧没松开。 裴玄琰都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何曾改过心意?又何曾为了一人,再三妥协? 可如今喂不进药,看着闻析苍白的唇角,还有殷红的血丝残余,那般的刺目。 裴玄琰的指腹,落在那片唇边,动作轻柔的,如同在抚摸最心爱之物般,将那抹残余的血迹给抹去。 “闻析,朕真是败给你了。” 这话,裴玄琰将声线压得很低。 直起身时,裴玄琰开口下令:“邱英,领朕之命,将废太子放出冷宫,便安置在交泰殿。” 邱英震惊到无以复加。 新帝竟真的为了一个小太监,而放出了小太子。 虽然交泰殿在皇宫之中,也算是比较偏僻且冷情的一处宫殿。 但比起如鬼般森然的冷宫,要好上太多。 第44章 何况单单只是将小太子放出冷宫这件事,便是足以向下面放出一个重要的信号。 新帝并没有打算要小太子的命,甚至可能还会善待他。 要知道,让做出决定的裴玄琰改变主意,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 裴玄琰的固执与专断,在他儿时初见端倪。 儿时裴玄琰做了他认定对的事,哪怕是被先晋王按在地上,用荆条抽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松口改变主意。 何况,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共主,谁敢质疑他?又有谁敢触犯他的逆鳞? 可这小太监不仅敢,而且如今看来,还成功了。 能让裴玄琰做出如此大的让步,这小太监的本事,可真是不得了。 裴玄琰高大的身躯靠近,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着闻析光滑而柔软的唇角。 “听到了吗,朕放过裴子逾,将他安置在了交泰殿,不会再有人欺凌他,如此,可愿原谅朕,松一松嘴吃药了?” 虽然妥协、让步对于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而言,是绝不容许存在的。 可是此刻,裴玄琰满脑子都只有眼前之人的安危。 只要他愿意张口吃药,只要他的情况能稳定下来,即使是皇帝的威仪受到了挑战,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总算,闻析愿意松开了口。 药顺利的喂了进去,可裴玄琰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他煞费苦心,给他升官,凭空建了一支新的西厂,只为了他能有人可用,护他周全。 可他做的这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如废太子裴子逾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求恩典,将裴子逾带出冷宫。 为什么? 这该死的裴子逾,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如此不惜一切? 闻析的意识虽然还不太清楚,但在喝了苦到舌头都麻了的药时,还是下意识的皱巴起了脸。 裴玄琰将空碗随手递给一旁的宫人。 “蜜饯。” 宫人端着红木托盘低头上前。 裴玄琰捻了一颗蜜饯,一点点喂到了闻析的口中。 尝到了甜味,他原本无意蹙起的隽眉,才一点点舒展开。 裴玄琰望着,不由笑了声,但若是细看,却会发现这笑中,还带着一种筋疲力尽般,无奈的苦涩。 “这么嗜甜,怎么性格不像蜜饯般柔软,反而倔得跟头牛似的,如何都不肯向朕低头服软。” 裴玄琰觉得要收回先前,觉得这小太监听话、柔软的话。 这些不过都是闻析所伪装出来的表相。 实际上,他固执、倔强,能气死人。 可即便他再气人,裴玄琰到底都不舍得动他,还得尽心尽力的救治他,任劳任怨的供着他。 “都下去吧。” 邱英在退出内殿时,最后回头看了眼。 见新帝坐在龙榻边,如同一尊佛般,目不转睛的,盯着榻上还在昏睡的人。 忽的,裴玄琰抬手,指腹先是落在了闻析的眉眼处,再慢慢的往下移滑。 最后,停留在了苍白的唇上。 非但不曾挪开,反而是,眷恋般的,以指腹描绘他的唇形。 像是描摹这世上,最为珍视的东西一般。 邱英看得不由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忙甩甩脑袋,脚步匆匆去完成新帝交办的事。 * 闻析并没有昏睡多久。 但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到那是他因闻家获罪入宫的第五年,小太子降世。 彼时他还只是个洒扫的小太监。 宫中因为皇后诞下皇嗣,而充盈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便连一向夜夜笙歌的承光帝,都将舞姬抛到了脑后,将小太子高高抱起,当众宣布,立其为皇太子。 而闻析便拿着扫帚,躲在重重帷幕之后,远远望着这一幕。 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皇太子裴子逾,乃是命定的真龙天子,但他前半生命途多舛。” “承光帝昏庸无能,听信宦官谣言,御驾亲征导致全军覆没,被西戎生擒。” “晋王裴玄琰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杀入皇城,夺取皇位,裴子逾一夕从尊贵的皇太子,沦落为人人可欺的冷宫囚犯。” “因为在冷宫的黑暗生活,给幼小的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待他长大夺回皇位后,前期他励精图治,一度开创盛世。” “可因儿时在冷宫的阴影,以至他夜夜不能寐,被梦魇所困,头疾愈发严重。” “他逐渐变得越来越暴躁,听不进忠臣之言,如他父亲一般,重用宦官,而他更是罢朝长达数十年,以至宦官当政,倒行逆施,残害忠良。” “百姓民不聊生,各地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而你的任务,便是拨乱反正,助裴子逾摆脱童年阴影,将他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一代明君。” “任务完成后,你将会重返——呲呲——” “呲呲——” 闻析一下睁开了眼。 他痛苦的捂住了头。 好疼,他忘了什么?他一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可他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闻析完全没什么意识的,不断的用手去拍头。 “闻析?闻析!看着朕,你看着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裴玄琰原本看到闻析睁开了眼醒过来,高兴没过一秒,便见他神色痛苦,竟还开始自残了起来。 顾不上其他,裴玄琰忙按住他的双手。 一面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安抚,一面将人半搂到怀中。 “好了,好了,没事了,朕在这儿,别怕,别怕。” 闻析的脑袋埋在新帝宽厚的怀中,喘息很粗重,单薄的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发颤。 背后有一只大手,一下又一下的,如同撸猫一般的,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他此刻极度不安的情绪。 渐渐的,闻析清醒了,也冷静了下来。 但他出了一头的冷汗。 可他更不想在新帝的怀中,撑起身子,抵住对方的胸膛,想将人推开。 但裴玄琰却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以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完全将洁癖忘到了身后,以指腹擦拭去他额角的汗水。 “你的气性也太大了,朕不过是气极之下,开了个玩笑,吓唬你罢了。” “朕都已经下了圣旨,将裴子逾放出冷宫,安置在交泰殿,朕如此退让,你还不肯理朕吗?” 第34章 裴玄琰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可当他看到, 闻析那双如琉璃般炫目的雾眸,重新焕发出璀璨的、耀眼的、鲜活的生机后。 他竟生出一种,算了, 只要他高兴就行了。 不就是一个废太子吗? 五岁大的小屁孩儿, 能有什么威胁? 他爹承光帝他都不放在眼里, 何况是一个稚童? 再者,闻析也只是求将废太子从冷宫放出来,觉着他在冷宫过得苦,想让他能吃上一口热饭而已。 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作为帝王,他该是有宽容的胸襟。 而且闻析不是都说了, 他的身心都只属于他一人, 只效忠于他, 他又何必与一个稚童计较? 虽然心里这么宽解自己, 但心中依旧憋着一团类似于窝囊气的郁闷。 他如此费心费力,只为护他周全, 哄他展颜一笑,他却是为了一个外人,与他怄气, 甚至还急火攻心到吐血。 难道他一个帝王, 在闻析的心中,甚至还比不上一个百无一用的废太子? 不,怎么可能。 必然是闻析在他身边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若是体会到, 帝王的偏宠,得到无数人都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恩宠。 那么, 他必然会对他死心塌地,眼里必然也不会装下他人。 而全然不知新帝心中百转千回、抓心挠肝、郁闷不已的闻析,在听到对方将小太子放出冷宫后,瞬间双眸便亮了。 那种喜悦是完全无法克制,发自于真心的。 他张嘴想要说话,裴玄琰当即制止:“用手写。” 闻析便乖乖的在纸上飞快的刷刷写下一行: 【陛下说的,可是当真?不是哄骗奴才的吧?】 毕竟在之前,裴玄琰还怒气冲天,甚至还扬言要砍下小太子的头颅。 闻析实在有点不太敢相信,在一夕之间,对方就会改变心意,不仅没杀了小太子,甚至还愿意将他放出冷宫。 虽然交泰殿也偏僻,但比起冷宫却是要好太多。 而且闻析如此费心费力的想让小太子离开冷宫,便是想借裴玄琰的手,告诉宫中的人一个无形的消息。 第45章 新帝不仅不打算杀废太子,还允许他好好的活着。 如此一来,宫中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便不会再有宫人明目张胆的怠慢小太子,如此他也能过得好一些。 至少,不必再日日担惊受怕,更不必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裴玄琰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拈酸吃醋一般的情绪,在胸中反复汹涌。 “朕乃天子,金口玉言。” 裴玄琰不在意小太子的生死,此刻他只在意,眼前之人的目光、身与心,必须完完全全,落在他的身上。 作为帝王,他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合该,从闻析的身上,得到应有的回报。 而裴玄琰一向是个行动派,在心中这般想的同时,已经伸出大手,以两指,捏住了闻析的下颔。 以算得上是温存的力道,慢慢往上抬到一个弧度。 而请求得到了满足的闻析,此刻倒是收敛了所有的爪子。 如同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小狸猫,总算是愿意对人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任由裴玄琰带着的下颔,仰到一个足够和裴玄琰平视的高度。 “朕满足了你,那么你该如何回报朕呢?” 闻析迟缓的眨了下眸子。 他不太明白,什么叫满足了他? 分明是因为他立了功,裴玄琰自己问他要什么封赏。 他舍弃了金银珠宝,以此换一个让小太子出冷宫的机会。 怎么到了裴玄琰的嘴边,却变成他平白张口,讨了个赏,所以得要用同等的代价,来偿还这个赏赐呢? 这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但他也知道,裴玄琰一向是个唯我独尊,且不讲任何道理的封建帝王。 所以,他便顺着对方的话头,温顺写字:【奴才多谢陛下圣恩。】 裴玄琰显然不满意这个口头的道谢。 他轻佻的一挑眉,“一句谢谢,便想抵消了朕为你的一再例外?” “你可知,但凡是换个人,敢触犯朕的逆鳞,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在说话间,裴玄琰的手也很是不安分。 原本落在他下颔的指腹,随着每一个语调从口中吐出,慢慢上滑。 沿着优美而光滑的下颌线,一路往上,最后停留在眼尾。 是细致而类似于,缠绵悱恻一般的,爱不释手的摩挲。 “可谁叫,朕舍不得你死,你可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新帝说着如同情话一般的语调。 可他的每一下动作,每一句音调,都如同化成了一条无形的毒蛇。 一路从他的颈间缠绕,缠了他周身,令他无法挣脱,甚至逐渐无法呼吸。 这是一种,令人从心底不适且畏惧的感触。 闻析不由想,新帝的举动这么奇怪,又说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 他微微别过头,露出那一截白皙而脆弱的雪颈,十分体贴周到的写上两段话: 【陛下可是想吸血了?】 【陛下大恩,奴才无以为报,陛下想吸多久便吸多久,奴才绝无二话。】 他想,得到了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让裴玄琰将小太子从冷宫放出,的确是已经触犯到了一个帝王的威仪与逆鳞。 裴玄琰愿意为此让步,那么他想要因此多吸一点血,也是应该的。 他受得住。 大不了便多难受一会儿,多晕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裴玄琰却是笑了,准确的说,是被气笑的。 他还是头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被气到笑,而且还是在短短一天的功夫内。 费心费力,甚至不惜一退再退,乃至都抛却了帝王的威仪,结果到了闻析的眼里,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他身上的这点血? 的确,裴玄琰不得不承认,闻析的血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这是对于一开始的他而言。 而对于现在的裴玄琰,无论是闻析的血,还是他的眼,乃至于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了他的神志。 能让他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微妙的表情,都引起极大的情绪起伏。 而这样的不理智,这样的情绪波动,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冷漠的帝王的身上。 但出奇的,对于一贯理智的裴玄琰而言,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 甚至,他有些享受,但这享受之余,更多的,却是愈来愈不满足。 可到底,他都被闻析这煞风景一般的回答给气着了,最后也只是以两指,捏住对方脸颊上的一块软肉。 在闻析因为被掐疼了,而不受控制的闭上了一只眼。 但另外一只眸子,却睁着,不解的望着他。 那双眸子,如同烟雨朦胧般,唯有—— 吻上去,才能窥见,那笼在眼下的初霁。 这个念想冒上脑子,便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不断的盘旋,且越来越烈。 只是在离闻析只有咫尺的距离,裴玄琰在那双雾眸上,窥见了他自己的倒影,骤然停了住。 不行,不能再吓到他。 至少现在不行。 裴玄琰忍得很辛苦。 作为生来便是尊贵无极的皇亲贵胄,哪怕是做皇帝之前,裴玄琰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哪怕是得不到,裴玄琰也会不择手段的拿到手。 更不会像此刻这般,明明美味就近在眼前,他却还要考虑会不会吓到猎物,会不会又让猎物感到不适。 只因为这么一个念头,便让他望而却步。 这简直不像他。 可他却又心甘情愿的,这么做了。 闻析的身体是紧绷的。 虽然他不知道新帝到底要做什么,但随着对方越来越近。 并且那双深邃的黑眸,如同深渊一般,一旦与之对视久了,便会被漩涡吸入无底洞之中,再也窥不见一点光明。 他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双手不禁抓住了两边的锦被一角,抓得很紧,指节都泛白了。 可这次他没躲没避,因为他知道,得到要付出代价,新帝向他要报酬,他就必须要给。 虽然他有种预感,这报酬将会很惨烈,但这是作为奴才的他,没有权利反抗的。 可又不知为何,在咫尺距离时,新帝却忽然停住了。 没有再继续往前靠,反而是直起了身子。 只是似是不甘,又似是眷恋般的,以那带着老茧的指腹,从眉眼滑落到他的唇,最后才收回了手。 “罢了,日后朕再讨回利息。” 他勾唇,是戏弄一般的坏笑:“连本带利。” 不知为何,闻析觉得这句话,好像是个魔咒,在不久的将来,会让他如同坠入深渊,无法逃离。 “饿了吗?” 幸而裴玄琰并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闻析小幅度点了下头。 只是当闻析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而他的面前,只有一碗鸡内金山药粥时,他只觉得新帝是在故意报复他。 明明知道,他最喜欢吃,对于闻析而言,化悲愤为食欲,是这世上最好的出气方式。 可眼下,他喝着粥,而裴玄琰吃着满汉全席,还是当着他的面,简直不要太过分! 闻析气恼,闻析不服。 但他只敢憋着,最后只能拿着金勺,对着碗里的粥搅啊搅,企图这么搅着搅着,就能变出满汉全席来。 裴玄琰哪儿还看不出他的这点小心思。 他只差没将“我想吃大餐”给写在脸上了。 分明先前,还要死不活都吐血了,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会笑了,连胃口也恢复如初。 只是若这喜事,不是因为外人,而是因为他的话,裴玄琰会更高兴。 “你嗓子受损,吞咽这些粗糙的食物,会加重嗓子的损伤,只能喝一些药膳粥,能更有助于嗓子的恢复。” 末了,裴玄琰又补充一句:“待你嗓子好了,想吃什么朕便让御膳房做。” 但闻析依旧觉得不高兴,他瞅瞅裴玄琰,又低头看看自己。 裴玄琰笑了,准确的说,是被无奈笑的。 但他还是摆了摆手,语调中带着宠溺的味道:“罢了,朕便陪你一起喝粥吧,也省得你在肚子里骂朕是在虐待你。” “将膳食都撤了,上一碗与他一模一样的药膳粥。” 闻析满意了。 他受的罪是因谁而起?还不是因为新帝。 如今他被迫只能喝粥,凭什么裴玄琰能大鱼大肉? 要裴玄琰也和他一样,他心里才能稍稍平衡。 当然,闻析也只敢在这种小范围内反抗一下。 李德芳内心很是震惊,要知道,新帝不仅洁癖龟毛,这嘴巴更是叼。 第46章 无论是在晋王府时期,还是登基为帝后,这厨子都不知道换过多少轮了。 对于裴玄琰而言,没有绝对的美食,只有有没有吃腻的美食。 若是对一个厨子所做的膳食吃腻了,他便会无情的将其罢免,再招新的有创新的厨子。 足以见得,他在饮食方面的吹毛求疵。 更何况皇帝用膳,至少都是十八道膳食起步,何曾有过一餐只吃一碗粥的? 但裴玄琰亲自开了口,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多问,依着他的意思,很快上了一碗与闻析一模一样的鸡内金山药粥。 裴玄琰先尝了一口,这味道对于他而言就太寡淡了,但他还是吃了下去。 再问闻析:“如此,可满意了?” 对面的小太监果然不再无止境的搅粥,乖觉的垂下头,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粥。 裴玄琰被他这类似于无理耍闹的行为给逗笑。 他心中是没半点生气的,反而因为闻析会这么与他闹了,倒是松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一个小太监拿捏,委实是越活越回去了。 用过晚膳后,因为出了一身的汗,闻析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想要沐浴。 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裴玄琰却蹙了下冷眉。 “你脚上的伤才刚包扎,不可碰水,否则容易发炎。” 闻析刷刷写字:【奴才可以干洗。】 干洗就是用打湿浴巾,拧开了擦拭身子,这也是在不能沐浴的情况下,最好的擦干净身子的方式。 裴玄琰倒是没再拒绝,在上前一步的同时,熟练而又稳妥的,绕过闻析的双膝,将人打横抱起。 闻析吓一跳,但手却是出于本能的,勾在了新帝的后颈处。 他困惑眨眨眼,手里拿着墨迹未干的笔,但因为被新帝抱起,他没法正常写字了,只能用手比划。 【?】 裴玄琰挑眉,是轻佻而势在必得的坏笑:“朕帮你干洗。”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我吃吃吃、野舟、秋尽、听雨、攻玉、强攻床弱是仙品、你姐千金不卖、华籍美人、玉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祝小可爱们国庆快乐~ 段评已开,欢迎小可爱们来玩儿呀~(此作者君是不会承认,我是今天看到一位小可爱询问,才知道原来段评是要自己开,已被蠢哭蟹蟹) 预告下一章,会有小可爱们想看的,早点搬条板凳来哦,万一被河蟹了呢,啾咪~ 求求订阅~ 第35章 闻析抗拒, 但显然新帝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甚至,宫人都已经提前在御池备好了一应物件。 裴玄琰将他安置在了一把黄梨花透雕龙纹扶手椅上,感觉到了危险的闻析, 立时挣扎着坐起。 哑着嗓子企图垂死挣扎:“陛下, 奴才可以自己……” 裴玄琰反手捂住了他的唇。 原本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但当掌心接触到那片柔软的唇瓣时,裴玄琰瞬间便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但到底他现在还是有理智的,只是嗓音低沉了两分:“和你说多少遍了,让你不要说话,嗓子是真不想要了?” 闻析受制于人,但他是真的不能在新帝的面前褪衣, 否则他的秘密便要暴露, 好不容易才暂时保住的小命, 又要危矣! 没办法, 闻析只能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求裴玄琰出去。 裴玄琰看懂了, 但他却装作没看懂,甚至已经直接上手。 “不是觉着身上黏糊的很,还捂着做什么, 朕帮你脱。” 闻析立时惊恐的以双手交叉, 捂住胸口。 裴玄琰挑眉,“抗拒什么,朕亲自伺候更衣, 可是旁人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你这是在嫌弃朕?” 闻析:难道他的抗拒和嫌弃,还不够明显吗? 他怀疑裴玄琰是个瞎子。 “听话,今日你也累着了, 早些洗好,也好早些安寝。” 闻析这点儿力气,哪儿能比得过刀枪战火里杀出来的新帝。 裴玄琰见他还不听话,便不多浪费口舌。 以一只手,将他双手手腕交叠扣住,然后以腾出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往外一扯。 腰带渐松,衣襟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白皙而细腻的胸脯肌肤。 裴玄琰盯着那处肌肤,喉结上下一滚。 原本还是一颗颗将衣扣解开,但解到一半,新帝的耐心俨然是告罄,直接一扯。 伴随着衣扣炸裂开,崩出了数米之远。 没了衣扣维持的上衣袍,滑下了如绸缎般的肩头。 将那常年不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上身,如雪落般,白而细滑的肌肤,一览无余的暴露在裴玄琰的眼前。 而加上闻析被这忽如其来的冷空气骤然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钻入肌肤内,下意识的轻微战栗。 一刹那,新帝那双深邃的黑眸,如同被点了一把火。 一把他越想浇灭,便越是燃烧得旺盛的火。 没了上面衣袍的遮掩,裴玄琰便觉得下方的衣裤显得格外的碍眼了。 依旧是用如法炮制的方式,将裤腰解开。 闻析顾不上冷,手忙脚乱的按住了他的手。 但裴玄琰则是二话不说,直接以单臂圈住他的腰,将人半抱起来。 以倒挂一般的姿势,头朝下,脚朝前,控制在他的腿上。 脑袋下垂,倒立的姿势,让闻析的脑子在那一瞬,如同被抽离了般有点懵。 而裴玄琰则是趁着他发懵的功夫,三下五除二的,将那碍眼的衣裤也给褪去了。 先前裴玄琰便见过闻析暴露在空气中,那双雪白的双足。 当时他便想,一个男的,哪怕是个太监,一双足怎么能同女人一般的白如雪玉? 但是当裴玄琰的视线,顺着往下。 目光却瞬间凝住。 因为他发现,他对怀中小太监的开发,还不足万分之一。 只因在那腿内侧的位置,才是真正的又白又雪嫩。 尤其是,没了遮挡后,闻析想藏却又无处可藏,只能拼命的蜷缩起脚丫。 裴玄琰的呼吸明显重了,并且一下比一下迟缓。 是一种,逐渐无法克制,临近理智丧失边缘的征兆。 所以此刻,在他的眼中,最后的那条亵裤,便显得格外不该存在。 只是当裴玄琰的手,要毁去这最后的遮拦时,闻析忽然挣扎的尤为剧烈。 “不、不可以!” 他几乎是破音,死命护着亵裤。 甚至为此,剧烈挣扎着从裴玄琰的怀中下来,跳到了地面上,也不顾脚踝上的伤。 裴玄琰看得瞬间压下了冷眉,“闻析,别胡闹,你的脚不能着力,过来。” 过去等着新帝将他扒得一干二净吗? 他又不傻。 闻析不但不过去,反而还往后退。 只是此刻他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因此全然不知,自己退着退着,便退到了池壁边缘。 后跟一空,加之他脚上有伤,不能着力,身子不受控的往后仰去。 幸而裴玄琰的反应也足够快,旋即运展轻功。 在关键时刻,一把圈住闻析的腰,将人捞入怀中,再脚尖一点,退到了安全距离。 “傻了吗,就为了不脱亵裤,连命也不要了?” 脱了才是没命好吗! 他才不傻! 你才傻,你全家都是大傻叉! 在心里骂痛快了,闻析才死命抓着亵裤,用力摇头,脸上是但凡裴玄琰敢脱,他便敢豁出命的架势。 裴玄琰到底是不敢赌。 说来也是令人不可置信的很,一向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裴玄琰,如今却像是被人给捏住了三寸般。 只因他的确是不想再看到,这小太监因为不从,而急火攻心到吐血的画面。 哪怕如今他人已经平安无事的在他的怀中,但是回想起那个画面,他还是不由觉得心揪起来,被撕扯着的疼。 可分明,他浑身无伤,强健得不得了。 但近来,面对闻析时,这种心痛的感觉,便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浓烈。 被气到时的心痛。 看到他受伤时的心痛。 发现他在他心中,远不如旁人时的心痛。 裴玄琰甚至都怀疑,他的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好,朕不脱了。” 但闻析依旧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琉璃眸,满眼警惕的盯着他。 颇有一种狼来了,再也不信对方所言的架势。 如同当初裴玄琰来了兴致,想要将屋顶的那只小狸猫给抓住豢养。 第47章 一开始用食物,引诱的很成功。 可就在即将要抓住时,却被警惕的小狸猫发现,一下就跑没了影儿。 等到下一次,想要用同样的方式,那小狸猫便学聪明了,叼起食物瞬间跑没了踪迹。 裴玄琰又好气又好笑,“朕乃帝王,金口玉言,岂有唬人的道理?” 胡说,他分明是满嘴唬人的话,不像个皇帝,反而像是个高明的骗子! “好了,朕发誓总成了吧?天儿冷,你光着身子,时间长了容易着凉,听话坐好,朕为你擦拭好,便换上寝衣。” 闻析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在打湿的浴巾,接触到后背时,闻析轻微颤了下。 他觉得有点痒,也有点奇奇怪怪,可到底忍住了。 殊不知,这个过程对于裴玄琰而言,才是真正的折磨。 他的思绪,在理智与冲动之间,如同一根弹簧一般,被来回无限的拉扯。 从前裴玄琰从不觉着,一个人的身躯,能对他造成如此大的诱惑力。 可眼前的小太监,的的确确,从头发丝,到脚趾丫,每一处,每一点,都如同致命的毒一般。 分明知道,一旦靠近,一旦触碰,便将会万劫不复。 可他依旧甘之如饴的,并且清醒沉沦一般的,一步步靠近。 闻析逐渐适应了这种奇怪的擦拭感觉,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新帝一个发癫,又想褪他的亵裤。 总算在将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都擦拭了一遍后,闻析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换上新的寝衣。 因为他总觉得,在这个过程中,背后紧盯的视线,如同一头饥渴了百年的狼,随时会来上致命的一口。 所以,在浴巾收起来时,闻析便马上探出半个身子,去够梨花木衣架上的寝衣。 可当他才够到了衣角时,腰间却忽然被一股力道一收。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动静,再反应过来时,便与新帝那双跃动着熊熊烈火,似是要将人给烧得一干二净、灰飞烟灭。 闻析虽看不懂那双燃烧着火焰一般的黑眸里,装的是什么,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来自于一种被野兽觊觎的威胁感。 所以闻析当即伸出双手,抵住了新帝的胸膛。 可裴玄琰却一手圈着他的腰,以另一手,在抬手之间,抚上了他的面容。 带着老茧,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挲过的每一寸,都像是野兽在下口之前,安抚受惊的猎物,寻找着嘴合适的下口点。 “闻析,朕伺候了你,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你,来回报朕了呢?” 直觉告诉闻析,他不能应着新帝的话,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所以他哑着嗓子开口:“奴、奴才不才……” “不,只有你能满足朕。” 在闻析不明其意之时,原本落在他面上的手,忽然调转了个方向。 握住了他的手腕,紧随着,带着他的手往下而去。 当触碰到那灼热时,闻析瞬间瞠圆了双目。 不可置信、满是惊恐,如同小狸猫受到了极致的惊吓,浑身的毛都炸起。 他抗拒,他想跑。 “陛、陛下,不行,我不行……” 甚至,闻析都惊恐到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他的这点挣扎,对于裴玄琰而言,却更像是一种另类的趣味。 甚至的,裴玄琰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循循善诱般的,薄唇停在闻析的耳边:“闻析,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闻析头皮发麻,只感觉自己的手不属于自己了。 “奴才……是太监。” 裴玄琰挑眉,“那便是半个男人,不过朕不介意你是什么,若是不行,朕便教你。” “在朕的身边伺候,总是要学会的。” 闻析:“……” 他不信,他不信在御前伺候的太监,要学这种……这种令人不耻的事情! 因为长期服用不显男性体征的药物,闻析从未做过这等子事情。 所以他的确是完全不懂,也不理解。 裴玄琰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因为他从前不屑于此。 他总认为,男女之情只会成为他的弱处,而作为一个强者,是不能有软肋。 尤其是这种,容易让人上头的,男欢女爱之事,更是会令人头脑发昏。 可此刻,当与他做这等事的人,是眼前的小太监,他反而是觉得,先前是他醒悟的太迟了。 这种事,合该是享受的、快乐的。 说是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先前他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到此刻才算是领悟到这份迟来的快乐。 不过既然他掌握了这份快乐,他便要将这份快乐,发挥到极致。 “陛下!陛下等、等一下……” 闻析又惊又恐,急到破音。 可裴玄琰却实在坏得很,不仅不停,还故意逼近。 “这种事情,怎么能停呢。” 他的嗓音,是餍足般的,带着一点点沙哑的愉悦:“难道你不快乐吗?” 闻析都要哭了,他浑身上下都在抗拒,可他却被对方圈固在方寸间,不得解脱。 “不,我不……” 闻析想逃,想推拒,可无论他使出什么法子,裴玄琰都能见招拆招。 并且还因为他的反抗,让裴玄琰在见招拆招中,还自行领悟了节奏。 闻析简直想死。 最后他总算是绝望的意识到,自己挣脱不掉,只能羞耻到要死的,垂下头,紧紧闭上双目。 可越是关闭了其他的感官,手上的感官便越发的清晰。 每分每秒对于闻析而言,恍若度日如年。 怎么还不结束? 求求快点结束吧! 直到裴玄琰完全解脱,他甚至仰头无比愉悦的叹谓。 原来只是这种最基础、最简单的方式,也能让人愉悦到头皮发麻。 这种酸爽到似是浑身上下的所有血脉都跟着沸腾、贲张的感觉,简直是前所未有,令人上瘾。 倘若不是怕如今还在养身子的闻析会累着,裴玄琰是真不想这么快便草草终止。 当然,这个过程对于闻析来说,简直是比过一年还要漫长。 而对于裴玄琰,他只恨不得鏖战天明。 闻析就这么伏在新帝的怀中,一动不动,但红到可以滴血的耳垂,却还是暴露了,他也因此受到影响的情绪。 不过并非是享受,而是羞愤欲死。 但裴玄琰可不管这样,他愉悦的笑。 薄唇贴在了闻析的鬓角处,如同一个虔诚而炙热的亲吻。 “闻析,你怎么这么香,又那么甜,朕真是太喜欢你了。” ----------------------- 作者有话说:谢谢?、攻玉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野舟、秋尽、家1太受欢迎了怎么办、玉溪、攻玉、看什么呢、尘萦、匕禾、?、按爪土豆饼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国庆福利,开个小荤,当尝到了甜头后,某人还会停吗,后面还有哦~ 求求订阅~ 第36章 都说男人在床上, 最是会说哄人的甜言蜜语。 这话用在裴玄琰的身上,也是十分的贴切。 他或许都不是完全看清,甚至是明白, 自己对闻析到底是占有欲作祟, 还是感情占据上风。 只是他爽到了, 所以就这么凭心,甚至都没过脑就说出了口。 闻析并不想听到这样惊世骇俗吓死人的话。 他捂住耳朵,但手都快碰到耳朵了,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被裴玄琰拉着都做了什么。 顿时觉得十分膈应的,又硬生生放了下来。 只能别过脸, 浑身上下甚至连头发丝, 都散发着不想听不想看。 裴玄琰非但不生气, 反而还十分愉悦且爽朗的大笑。 得到了一定满足的他, 总算是舍得暂时放过闻析。 用寝衣将人一裹,抱着人原路返回。 闻析无法接受, 和新帝做了这种事情。 哪怕只是用手。 可他们都是男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新帝要是实在是难以纾解,去找个宫女不好吗? 只要他一句话, 多少女人会迫不及待的往龙榻上爬, 为什么非要祸害他? 闻析不懂,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所以一沾到龙榻, 他便迅速滚到了角落。 企图用离裴玄琰最远的距离, 来告诉新帝他对此的排斥态度。 第48章 但裴玄琰是什么人? 他一贯专横跋扈,唯我独尊,怎会换位思考, 他觉得爽了,便自动认为闻析亦是口是心非。 何况今日只是用了手,其实裴玄琰是完全没有尽心的。 此刻他的精神十分亢奋,在一躺下来后,见闻析滚到了最角落,便将长臂一伸。 圈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往自己怀里带。 在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挣扎后,他低下头,薄唇就贴在他耳边,像是亲吻一般,气息灼热到似是能烧人。 “这么有精神,看来是还想要继续方才的事了?” 一句话,就让闻析瞬间安静了下来。 裴玄琰愉悦的笑出了声。 他实在是太好拿捏这小太监的心思了。 以腾出的那只手,先是抚摸,又似是描绘着闻析的耳廓。 顺着耳廓的弧度,最后落在了耳垂上。 他以两指,在耳垂之间来回揉捏。 低着声问:“闻析,你怎么连耳朵都这般软?真是叫朕爱不释手。” 闻析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新帝如同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越来越变态。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着一个太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而闻析更加不知道的是,虽然裴玄琰此刻如愿的抱着人,带心中的空虚却是越来越无法满足。 如同破开了一个无底洞,才初尝了甜头后,便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裴玄琰极度亢奋的想着,他想要进行到下一步,更深入的一步。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和一个男的,便是如裴玄琰,也是头一遭,难免是没经验。 这时,裴玄琰便想到了先前,在邱英那儿看到的春宫图。 当时他让邱英寻两个男的之间的春宫图,只是至今还没瞧见影儿。 邱英也真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还没办妥。 看来,明日得要敲打敲打,尽快将此事提上行程才是。 打定了主意,裴玄琰这才满意的叹谓了声,阖上了眼。 而身心俱疲的闻析,尝试了几次,非但没能从新帝的怀中得到自由,反而被搂得更紧了。 闻析:睡得倒是香,好想弑君怎么办! * 次日,裴玄琰发现自己一夜无梦,睡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更沉。 甚至是,完全放下了警惕,倘若昨夜,身侧之人想要对他做什么,他必然是必死无疑的。 裴玄琰很快认知到这点,但旋即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虽然他知道,对一个人逐渐放下心房,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是大忌。 可便是放纵这么一回,又有何妨?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能牢牢掌控在掌心,无论是闻析,还是任何事。 没人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何况,还是被他瞧上的人。 深深凝望着身侧,还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太监。 裴玄琰慢慢弯下腰,在离闻析的侧脸,尚有一尺距离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抬手,勾起了他的一缕青丝,放到鼻尖,如沉迷陶醉一般的轻嗅着。 “闻析,朕难得愿意接纳一个人,莫要让朕失望,也绝不能背叛朕。” 直至,帷幔外,传来李德芳的声音:“陛下可是起了?” 裴玄琰嗯了声,才颇为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那缕青丝。 这次裴玄琰依旧没有叫醒闻析,而是单手撩开帷幔,命宫人去外殿洗漱更衣。 只是刚出了勤政殿,裴玄琰便朝着邱英动了动手指。 邱英一早就发现,今日新帝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唇角一直都是上扬的。 哪怕是宫人在伺候的过程中,木梳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发丝,裴玄琰也没有将人乱棍打死,只是拖下去打发了。 随意邱英以为新帝传召他,是有什么好事儿,立时凑上前,嬉皮笑脸的单膝跪地:“陛下有何吩咐?” 谁知,新帝张口就是问责:“邱英,你是越来越不将朕的差事放在眼里,看来是在宫里待腻歪,皮痒想要去松一松了?” 邱英立时收了玩笑的表情,糟糕,预判错了! “末将该死!只是……不知末将做错了何事,请陛下再给末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裴玄琰坐上御轿,单指看似没什么节奏的,敲着扶手。 “上回让你找的图,如何了?” 图? 邱英先是一懵,然后才回想起来,上回他屁颠屁颠的献上了春宫图。 可谁知却遭到了新帝的嫌弃,然后新帝提了个惊世骇俗的要求,让他找两个男人之间的图。 原本邱英以为他是玩笑一句,没想到他今日又问起,竟是完全当真的。 所以新帝该不会真的……断了吧? 邱英又不由得想起,新帝对待那个叫闻析的小太监时,一系列的不同寻常与例外。 别说,你还真别说! “朕问你话,神思什么去了?” 邱英忙回神应道:“这种……图,不是很好找,不过末将已经吩咐下去……” 裴玄琰不想听过程性的废话,抬手,“两日内,朕要看到。” 随之,他又补了个要求:“种类要丰富。” 邱英:“……” 怎么感觉,新帝是想要把每一个姿势都试一遍呢? 不知为何,邱英已经自动带入到了闻析的身上。 他不由为那小太监默哀一刻钟。 以新帝的体力,怕是要把那小太监玩儿死。 哎造孽哟。 * 裴玄琰在早朝上,宣布立薛翰文之女薛如琢为贵妃,择日册封入后宫,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然,此圣旨一下,可谓是一家欢喜几家愁了。 而当新帝开了这个口,范阁老他们自然也想要分一杯羹。 但都被新帝毫不留情的给压下了,新帝以天下未定,无心后宫为由,推了个干净。 可好歹他已经愿意让人入宫,只要开了这个口,即便现在不成,但只要新帝尝到了女人的美妙滋味后。 日后再想让新人入宫,甚至都不需要大臣们劝诫,裴玄琰自己就会广开后宫了。 而且新帝选择薛如琢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感情。 薛如琢对裴玄琰还有救命之恩,否则以薛家这等末流,又如何能一路官运亨通,入阁官拜次辅呢? 如今女儿又入了后宫,虽是贵妃,但后宫就她一个,而且新帝还让她暂领后宫,虽非皇后,却已位同皇后。 薛翰文便是国舅,薛家如今在朝廷的地位,风头无量,一时无人能及。 下了朝后,一群有眼力界的大臣们围过来,对着薛翰文恭维,直说恭贺。 薛翰文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都快看不出来了。 而在不远处的卢敦信,则是和范阁老阴阳怪气:“不就是靠着女儿对陛下的那点救命之恩,才有如今的地位,也便是他运气好了些。” “只是圣人有言,福祸相依,小心很快便会乐极生悲了,咱们这位当今陛下,可不像承光帝那般沉迷酒色。” “何况他那女儿,姿色可远不如范阁老你的孙女,也便是陛下不好女色,否则别说是贵妃了,皇后之位,阁老你的孙女也完全是当得。” 范阁老不屑冷哼:“陛下的心思,你我又何曾猜到过,且看着吧,究竟是福,还是祸。” 对于自家的孙女,范阁老还是很有自信的,只是缺一个时机罢了。 既然新帝如今愿意开口,日后自是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而今日散朝后,裴玄琰并未如往常一样,和几位大臣议政,而是直接出了宫。 裴衔月以为崔太后答应了自己,满心欢喜的在公主府等待好消息。 甚至为了闻析能住进来舒坦,她在自己院子的旁边,精心挑选了最好的一处,离她的又近,又宽敞。 连夜命人将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并且还当府宣布,不久的将来,公主府将会迎来一位新的主人。 阖府上下,必须像对待她这个主子一样,对待闻析,但凡有任何怠慢的,便杀无赦。 裴衔月是大雍唯一一位行伍出身的公主,素日的行事作风便是从军营里带出来的杀伐而风风火火。 原本府中上下,都还在猜测,难道公主府即将是有一位男主人了? 是何等出色的郎君,能入得了他们家公主的眼? 毕竟以裴衔月的年纪,其实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第49章 无论是崔太后,还是作为哥哥的裴玄琰,都有为她在京中的一众青年才俊之中挑选。 可裴衔月要么便是嫌对方太过弱鸡,要么便是觉得对方肥头大耳过于粗俗。 总之,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喜欢。 如今难道是终于开了情窍? 只是历来都是女子出嫁,可到了裴衔月这里,怎的便成了对方住进来? 莫不成——对方是个入赘的赘婿? 不过这种事儿,若是放在创了许多古往今来女子第一次的裴衔月的身上,便又显得正常了。 只是在空等了一日后,裴衔月从原先的兴高采烈,到后面逐渐烦躁,再到后面围着寝卧转来转去。 一直熬到了次日,她熬不住了。 按理而言,放一个小太监出宫,只需要一句话的事儿。 何况她都已经请母后出马了,难道皇兄还能为了一个小太监,而忤逆母后的意思吗? 裴衔月是个性子急的,眼见着都已经过巳时了,宫里还没动静,她等不下去了,要亲自入宫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还没等裴衔月动身,裴玄琰却先来了。 “公主,公主陛下驾到!” 原本听到有人来禀报,裴衔月还以为是闻析来了,立时高兴的起身。 只是在听到侍女说的是裴玄琰,登时笑便垮了下来。 但她旋即又产生另外一种猜测,难道是皇兄亲自将闻析给送来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皇兄也是真的挺在意闻析的,让他将人割舍出来,也的确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里,裴衔月又高兴了,蹦蹦跳跳的出去迎接。 “皇兄!难得你来我府上,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闻析对不对?” “放宽心,闻析到了我这边,是来享福的,可比跟着你,待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要好多了。” 裴衔月欢喜跑出来,对着裴玄琰的背后东张望西张望,可除了跟着的李德芳,以及御林军之外,并未瞧见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登时又不高兴了,“皇兄,闻析呢?你没带闻析出宫?可是母后当是与你说了……” 话还未说完,裴衔月一心念着闻析,却全然没有瞧见,裴玄琰沉如秋水的冷脸。 “裴衔月,看来朕素日里,还是太惯着你,才叫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裴玄琰一声毫无防备的厉喝。 而且十分之凶,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裴衔月,都被吓了一跳,何况还是府中的那些侍从们。 登时吓得跪伏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裴衔月撇撇嘴:“皇兄你那么凶做什么,对这事儿我做的是有些不太地道,直接与母后求了闻析。” “可我那不是被你给逼的吗?若是你干脆点儿,将闻析给了我,我还用这么拐着弯曲线救国吗?” 裴玄琰沉声厉问:“那你可知,你的曲线救国,险些害死了他?” 第37章 裴衔月瞠目, 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不可能!皇兄你又在诓骗我,你不就是不想把闻析让给我吗?可母后都已经答应我了,所以无论你说什么, 我都是不会信的!” 随后的李德芳哎哟了声叹道:“公主, 这事儿陛下可是万万没有骗您, 太后娘娘趁着陛下不在,当众赐闻析白绫。” “若非陛下及时赶到,闻析便已一命呜呼了!” 当这话从旁人的口中说出,裴衔月才神魂震荡,往后一个踉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不可能, 为什么?母后为何要这般做?她明知道, 闻析对我很重要……” 裴玄琰直接打断她的话:“一个皇帝, 一个公主, 却对一个小太监另眼相看,甚至不惜撕破兄妹之情, 而争夺了起来。” “为了这个人,都闹到了太后的跟前,倘若你是母后, 在听到此事后, 你会如何做想?” 在裴衔月震惊又慌乱的说不出话来时,裴玄琰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化作了无形的刀剑, 一刀刀的在剜她的心。 “她只会觉着, 这个小太监乃是祸国殃民的存在,蛊惑了皇帝又蛊惑公主,留着必然是个祸害。” “而最好的法子, 自然便是抢先一步,不动声色的将人杀了,如此便不会有后续的麻烦。” 裴衔月脸色苍白,身子摇晃,若非身旁的侍女及时扶住她,她怕是都快站不稳了。 可她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只因当时的她,满眼的天真,以为向裴玄琰讨要人无果,便去找能压得住裴玄琰的。 却不知,作为大雍最为尊贵的公主,却为了一个小太监,而与自己的皇兄闹得红了脸,甚至不惜舍下面子,求到她这个做母亲的跟前。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崔太后必然都会觉得,这个叫闻析的小太监,是个祸害。 而作为母亲,作为一国太后,崔太后自然是不会允许如此一个能影响到自己儿子和女儿情绪的人存在。 裴衔月的一念之差,竟是险些害了闻析的性命! 而这发生的一切,裴衔月甚至到现在才知道。 裴衔月一步上前,抓住裴玄琰的衣袖,“闻析现下如何?他有性命之忧吗?不行,我要去看他……” 只是不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便被裴玄琰反扣住了手腕。 一贯疼爱她的皇兄,此刻垂目看着她的视线,却格外的凌冽。 “朕刚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若是嫌他活得太长,太清闲,便只管入宫,只管再去闯勤政殿。” “到时传入母后的耳中,或许便是连朕,都无法保住他的小命。” 当然,最后一句话裴玄琰只是夸张来吓唬裴衔月的。 这回裴玄琰之所以用封妃的条件,来与崔太后交换闻析的性命,只是因为他不想因此而闹大。 他的确是挺在意闻析这个小太监,但到底也没有重要到,能让他与自己的母亲撕破脸。 何况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堪,这样也只会让崔太后愈发觉着,闻析的存在是个威胁,引来后续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如今能够避免,他自然会选择最优选。 选择一个,对于双方都能接受,既能让崔太后不会再揪着闻析的命,又能让闻析活下来的,两全之美。 实则,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如今的闻析,在他的心中,远没有利益权衡那般重要。 他依然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去思考、去做抉择。 但到底,裴玄琰还是在百忙之中,为了闻析而抽出空,出宫亲自来警告裴衔月一番。 让她不要再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这里瞎蹦跶,只会制造出无端的麻烦,最后还得他来解决。 裴衔月咬紧牙关,她没吭声,只是倔强而不甘的红着眼。 半晌,才哑着嗓子问:“可若是皇兄你一开始,便答应将闻析给我,不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吗?” “何况,深宫似海,闻析留在那种地方,只会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只要他到我的公主府,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害他,我才是他最合适的归宿!” 虽然给闻析造成的伤害,是裴衔月万万不想的,但她始终觉得,闻析不适合留在宫中,更不适合留在裴玄琰的身边。 裴玄琰往她的心肺里插刀,裴衔月也是丝毫不客气:“再者,皇兄你当真以为,闻析是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伺候的吗?” “你那么冷血,又暴躁杀人如麻,你只是将他当做你颇为满意的一件称手工具。”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他对你,他看待你,也始终都是畏惧而又恐惧。” “你以为你能留得住他吗?即便没有我,终有一日,他也一定会离开你!” 真不愧是兄妹,裴衔月便是比旁人,更懂得如何精准的,踩中裴玄琰的每一个雷点,并且还是往死里整的那种。 方才他的话说得有多狠,裴衔月便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一句比一句更戳心窝子。 丝毫不顾,裴玄琰的脸色越来越黑,也不顾后方的李德芳,不断的挤眉弄眼,示意她可千万莫要再往下说了。 裴玄琰的确是动了肝活,虽然他方才对裴衔月句句戳心,可裴衔月的话,亦是字字见血。 没人比裴玄琰更清楚这一点。 无论闻析嘴上说得有多好听。 什么对他忠心耿耿,什么身心皆效忠于他,又什么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可裴玄琰很清楚,但凡他不是皇帝,但凡闻析有第二个更优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50章 可即便清楚又如何,即便知道闻析对他,可能连半分真心都没有。 但那又怎样,他又不要心,他只要,这个人,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要他需要,永远都无法逃脱。 “裴衔月,那朕便告诉你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他对朕只有畏惧又如何,只要朕是皇帝,只要朕执掌着这天下。” “别说是他一个小太监了,这天下,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朕的。” 裴玄琰态度强硬,而又不容许任何人置喙的,字字吐出一句话。 “闻析,只能属于朕。” 裴玄琰甚至连公主府都没进去,丢下威胁之语后,便径直离开了。 而裴衔月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公主,外头风大,还是先入府吧?” 裴衔月却呆呆的,回首望着身侧的侍女,头一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你觉得,也是我做错了吗?我是不是不该擅作主张,去寻母后,也便不会害的闻析,险些丢了性命?” 从前裴衔月觉得,她是大雍最为尊贵的公主,只要是她想要的,无论是裴玄琰还是崔太后,都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为她得到。 可这次,事情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头一次,懊悔,且悔恨自己的擅自做主。 倘若闻析真的因为她的行为,而丢了性命,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侍女宽慰道:“公主,这不是您的错,何况世事难料,人各有天命,能被公主您瞧上,是他的福分。” “即便他真的因此而付出了性命,也是他的命,更是他的荣幸。” 可谁知,裴衔月却瞬间变了脸,厉声道:“掌嘴!” 侍女被她忽然的变脸,吓得扑通跪地,对着自己的脸,一边扇一边认错。 “记住,无论何时,公主府的任何人,都不许怠慢闻析,你们需得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 所幸裴衔月一贯不是个会沉溺于过去失败的人,她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再度眺望皇宫的方向时,眼神已然变得坚定。 “我会得到闻析,但日后,行事我会小心,只是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直到我做到了为止。” * 幸而接下来的日子,新帝没再如那晚般乱来。 闻析养好了嗓子后,也逐渐能下地走路了。 只是到底被撕咬下了一块肉,加之也不知何故,他的身子愈合伤口的速度十分缓慢,所以脚踝的伤并未完全好全,只能走不能跑。 便这么风平浪静的,直至封妃这日。 虽不是封后,但到底是新帝登基之后,头一回办的喜事。 只是裴玄琰有令在前,不许大办。 因此封妃当日,便只是以宫中规制,将薛如琢从薛府,抬入了宫中。 但到底是新帝的第一位妃子,引起了全城百姓的关注,皆在街市两道夹道观看。 不少百姓还津津有味的议论纷纷。 “咱们的这位陛下,可真是位勤政爱民的明君,登基近一年,一直空置后宫,据说陛下亲口所言,一日西戎战事未平,藩王之乱未定,便一日不考虑终身大事。” “不过如今想来,怕是顶不住文武百官的压力,不过即便是如此,可是比那昏庸好色的承光帝要好上千万倍了。” “胡说,我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的,听说,陛下一直空置后宫,便是为了这位薛贵妃。” “我婶婶的二姑的儿子,在宫中当值,听他传来的确切消息,陛下是为了薛贵妃,与大臣们对峙。” “毕竟薛家是寒门出身,先前不过只是晋王府的幕僚,与京中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而陛下与薛贵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且薛贵妃还曾救过陛下的性命,陛下对她情深意切,只想许她皇后之位,但遭到了朝中不少大臣的反对。” “这不,才会僵持了这般久,如今便是双方都后退了一步,只许了薛家贵妃之位,但谁不赞叹一句,陛下与贵妃可真是金玉良缘呀!” …… 这些风言风语,透过无数张嘴,一传十十传百。 随着清风,飘入了喜轿之内。 一只纤纤玉手,勾起了帘幕的一角。 在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红唇勾起了一道弧度。 陪嫁的侍女,在旁低声道:“姑娘的计策当真高明,借着今日的大婚,这传言不过一日,必会传遍整个京市,乃至天下。” “所有人都会信以为真,如今姑娘虽是委屈以贵妃之位入宫,但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后位,亦是尽收入姑娘的囊中。” 没错,这些所谓的,青梅竹马、救命之恩,乃至情真意切的传闻,半真半假,皆是在薛如琢的筹谋之下,传扬出去的。 她从小便有明确的目标,那便是成为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只是她没想到,凭着从小的情谊,加上救命之恩,却依旧无法令裴玄琰松口封她为后。 如今虽是贵妃,仅此于皇后,可到底,妾便是妾,永远是无法与结发嫡妻相提并论。 但薛如琢不是个会沉溺于失败的人,既然裴玄琰不给,那她便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今日大婚上的舆论,这不过是第一步。 如今后宫只她一人,她赢的牌面,还是很大的。 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自然是不可能亲自来迎亲。 但在入宫之后,通常皇帝会在奉先殿,携贵妃宣读册文、册宝,以此昭告天下。 可这些原本该有的仪制却全都省略了,她被直接抬入了储秀宫。 侍女为薛如琢愤愤不平:“姑娘,后妃入宫,皆要由奉先殿宣读册宝,再入住寝宫,陛下怎能直接省略了如此重要的一步。” “原本先前下旨时,便省了许多规程,送来的那些聘礼,更是甚至都不如一个嫔位,都以一句战事未平,陛下无心婚事为由搪塞了。” “如今便是连面,也不曾露一下,直接便将您送到了储秀宫,岂非一点也不曾将您这个贵妃放在眼中……” 薛如琢沉声打断:“行了,这些话,关起门来说一次便也够了,如今入了宫,这宫内宫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稍微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日后谁也不准再提,何况他是君我是妾,一切自是随他心意。” “还有,如今我既入了宫,便不再是薛家姑娘,而是储秀宫的薛贵妃,日后以娘娘称呼本宫。” 侍女忙改口:“是娘娘,奴婢失言。” 这时,慈宁宫遣了名嬷嬷过来,薛如琢忙命人请进来。 “见过贵妃娘娘,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来为陛下与娘娘送合卺酒,祝陛下与娘娘早生贵子。” 合卺酒宫中一早便有备下,可慈宁宫却又送了一壶过来。 薛如琢立时明白,这酒中,必然是加了催情的药物。 她含笑,命人收下,“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红烛烧了快一半,裴玄琰这个新郎官,才算是姗姗来迟。 他甚至都未着喜服,而是一身如常的玄色常袍。 薛如琢一直端坐在喜床之上,哪怕宫人都劝她,或许今夜陛下不会来了,让她不如歇下。 但她一直坚持,可算是等到了裴玄琰。 薛如琢当即带着一众宫人,恭敬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裴玄琰原与几位大臣,在商议新政事宜,还是在被慈宁宫来的人,几次三番催促之下,才不情不愿的来了储秀宫。 “起吧。” 裴玄琰只在喜床几步前的红木圆凳上坐了下来。 在薛如琢开口前,裴玄琰便直接言明:“薛如琢,你与朕也算是老熟人了,该是明白,朕封你为妃,只是图个清静,不然那些大臣,能在朕的耳边烦死。” “如今你既是入宫,便在储秀宫内安分守己,只要你足够听话,不让朕心烦,你的身份,便位同皇后,凤印也会暂由你掌管。” 两人相识的时间也不短,裴玄琰也懒得废话。 薛如琢一早便有所准备,只垂首恭敬道:“臣妾谨遵陛下所言。” 裴玄琰见对方算是听话,颇为满意的点了下头,起身便要离开。 薛如琢给了一旁宫婢一个眼神,对方立时上前。 “陛下,今日乃是您与贵妃娘娘的大喜之日,若是您便这么直接离开,怕是会传到慈宁宫……” 第51章 话未说完,裴玄琰一记冷眼扫去,帝王威压尽显无疑。 不用说一个字,便能将宫婢吓得腿软跪地,不敢再劝。 薛如琢见状,迅速调整了策略,起身温声款款道:“臣妾知晓陛下政务繁忙,只这一杯合卺酒,算是为今日的婚事,画上一个句号。” “不知陛下可愿,卖臣妾一个面子?” 今日裴玄琰全程没有露面,到底是亏待了薛如琢,虽然他并不在意这点。 但一杯酒,喝也便喝了。 在薛如琢将酒盏递来时,裴玄琰一手接过,直接一饮而尽。 “陛下……” 薛如琢还想再接再厉,想拖时间等药效发作时,裴玄琰已单手扣下酒盏。 “行了,朕另有要事,你也早些歇息吧,朕改日得空再来看你。” 说完,不给薛如琢挽留的机会,裴玄琰便径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宫婢见状,不由急了:“娘娘,陛下这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如琢倒还淡定,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放心,太后娘娘送来的好东西,药效必不低,陛下定会再回来的。” ----------------------- 作者有话说:谢谢?、糖霜爱看主攻文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一二三四五六七、尘萦、攻玉、玉溪、61234845、野舟、创走所有不开心、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加更一千字,预告下章内容超刺激,小可爱们也早点儿搬板凳来看哦~ 求求订阅~ 第38章 因着今日乃是帝妃大婚, 宫中上下几乎都忙于此事。 闻析反而是难得闲了下来,早早的便下了值。 虽然并非是裴玄琰给他放假,但他觉着, 今日是裴玄琰的人生大喜事, 以他的体格, 怕是要与贵妃鏖战到天明。 至少这一晚,是不需要旁人来伺候了,他也总算是能放个假。 闻析先去探望了何维贤。 “干爹,这些都是我攒的银钱,你收着养老,近来身子如何, 上回的棍伤, 如今还会疼吗?” 何维贤早便已经能下地了, 但到底年纪大了, 受了棍刑后,恢复的没年轻人快, 走路都需要拄拐了。 但在瞧见闻析带来的金银珠宝后,何维芳的第一反应却并非是高兴,而是先拉着闻析的手, 上上下下看。 虽然闻析已经养了一段日子, 但他的肤色本便过于白皙,平时稍微一用力,便容易在身上留下痕迹。 何况当时是被宫人用了全力勒脖子, 项颈处的勒痕, 至今都还残留下一圈淡淡的淤青。 颜色已经很浅了,可何维贤凑近瞧见了后,还是尤为心疼。 “太后娘娘要赐死你这事, 可是真的?” 为了不让何贤维担心,在这吃人不吐骨肉,冷冰冰的深宫之中,唯有何维贤是真心待他好。 而闻析又一贯是那种,十分珍惜为数不多的真情,旁人待他一分好,他必会以三分还回来。 所以他装作没有这事儿的回道:“自然不是真的,那可是太后呀,倘若真想要我的命,如今我还能这么好端端,能蹦会跳的在干爹你的面前吗?” “只是一个误会,而且如今陛下很器重我,这些金银珠宝,都是陛下赏的,另外还有一件喜事,我升官了,干爹猜猜,如今我官职为何?” 闻析手舞足蹈的跟何维贤比划。 何维贤其实心里很清楚,闻析并没有说实话,但他也知道闻析是不想让他一把年纪了还瞎操心。 便也顺着闻析的话,猜了下,当然他是猜不到的。 闻析骄傲的告诉他:“我升了少监,只比掌印太监低了一级,而且陛下还专门为我设立了西厂。” “下头足有百余名太监,都是听我一人号令,我现在可厉害了吧?” 何维贤笑着点了下头,但眼中更多的却是心疼,抬手摸了摸闻析的脑袋。 “走到这一步,必然很辛苦吧?吃了许多苦吧?” 闻析很聪明很有才华也很有本事,这一点何维贤是最清楚不过的。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在一众太监中,杀出重围,成为伺候小太子唯一的大伴。 当年,闻析也才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而已。 可他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脱颖而出,并且在伺候小太子的过程中,尽心尽力,小太子十分喜爱他、依赖他。 倘若能这么一直顺顺利利的,将来等小太子登基了,闻析便是第一大太监,届时凭着这份自小相伴的情意,为闻家赦免罪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一朝政变,闻析从小太子的贴身太监,一夕跟着沦落为了旧党之后。 而新帝一贯又是生性多疑的,能以旧党的身份,待在裴玄琰的身边,不仅能活下来,还升官了。 新帝甚至还为他,新创了个西厂,将百余名太监交由他来统领。 走到这一步,这一路来的心酸苦楚,付出了多少代价,也唯有闻析自己最为清楚了。 闻析笑笑,“我那么聪明,自然是要比寻常人更为容易升官了,干爹你好好修养,莫要为我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等我再往上升升,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了,我便在宫外买处大宅子,到时再求陛下恩典,将干爹接出宫,去宫外颐养天年,可好?” 何维贤一生无儿无女,和那些喜欢认干儿子的大太监们不同,他虽然是太监,却有自己的傲骨。 这辈子,也便只认了闻析这么一个干儿子,还为了让他入宫,甘愿冒了会被杀头的风险,替他瞒下了身上的大秘密。 闻析只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以让何维贤的晚年过得更好一些。 说着,闻析趴在何维贤的膝头,脸是垂下的,这个角度,可以很好的掩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即便眼尾湿红了一片,何维贤也不会发现。 “若是运气再好些,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他们都从岭南回来了,咱们就能搬回闻家。” “我还记得,院子里种的那棵柿子树,每年秋天时,父亲和兄长,都会拿着长长的杆子打柿子。” “而我带着妹妹,每回都能捡好几兜,母亲便将那些柿子,做成柿子饼、柿子糖,还有……” 说到一半,闻析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也不知父亲他们在岭南过得如何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我连妹妹都没机会见过,这么多年,我还是太没用了。” 十年了,他那么辛苦的,一点点往上爬。 离一家团聚的希望越来越近,近到他以为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实现了。 可是一夕回到解放前,他又得重头再来,而且在裴玄琰的身边伺候,随时都要应对他的阴晴不变,以及越来越变态的一些行为。 闻析觉得好难,坚持下来真的好难。 何维贤心疼而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鬓发,“不是的小析,你已经很厉害了,还记得你初入宫时,我是如何教你的吗?” 闻析慢慢抬起头,他一直铭记于心。 “用心做人,用心做事,不问过往,不求前路,清风自来。” * 从直房离开后,闻析并未回去歇息,而是偷偷摸摸的,提着八角宫灯,去了交泰殿。 虽然小太子从冷宫被放出来,已经有些时日了,但为了不让新帝起疑,闻析一直没有去交泰殿看过小太子。 今日是难得的好机会,他有一晚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交泰殿地处偏僻,平日里便鲜少有人踏足,所以闻析也不必太担心会被人发现。 到了交泰殿门口,闻析发现殿内黑漆漆的,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在里头。 但他知道,小太子一定在里头。 因此自从宫变,每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后,为了保住小命苟延残喘,闻析夜里都不太敢掌灯。 他告诉小太子,要想在这宫中活下来,便尽最大的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显然,小太子虽然年纪还小,却十分聪明,将闻析曾经教他的保命之法,都牢牢的记在心中。 闻析对着殿门,先叩了三声,过了一瞬,才又叩三声。 等了一会儿,殿门忽然开了,没等闻析出声,便有一道小身影先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是直接冲入他的怀中。 闻析脚上的伤还没好全,走路都不敢太着力,小太子毕竟也是五岁大的孩子了,这么直接冲过来的冲击力,还是叫他不由往后一个跄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闻析!闻析!我好想你!” 闻析低下头,温柔的抚摸着小太子的后脑勺,轻声道:“我也很想念殿下,不过殿下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第52章 小太子这才松开手,转而拉住了闻析的手,拉着他入殿。 生怕他又会离开了,哪怕闻析只是去掌灯,他都跟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等殿内重新亮堂了起来,闻析这才先打量起整个殿内的装饰。 虽然空荡荡的,甚至还有可见的蜘蛛网,一摸便有灰尘等等,但比起阴森可怖,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冷宫而言,却是好太多了。 闻析还带了食盒,里头装的都是小太子平日里爱吃的膳食。 “殿下搬进交泰殿后,每日可还有缺衣少食?夜里睡得可安稳?” 小太子都一一乖巧的回答了。 或许是搬出了冷宫,底下的人以为是新帝放出了新的信号,便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苛待小太子了。 只是小孩儿到底还是缺乏安全感,也唯有瞧见他,才有了片刻的心安。 这次不用闻析说,小太子在回答完问题后,便又噔噔噔跑到里间,捧了一堆的宣纸,又噔噔噔跑回到闻析的跟前。 “闻析,我每日都有看书习字,一日不落。” 闻析很是欣慰,即便身处困境,小太子依然心志坚定,能够自觉认真学习。 将来重新夺得皇位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在闻析检查课业时,小太子便蹲坐在旁,用一双小手托着下巴,眼巴巴的,一眨不眨的盯着闻析。 被他盯得久了,而且小太子算是闻析一手带大的,他撅个屁,闻析都能猜到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闻析慢条斯理抬眸,“殿下表现得很棒,这次想要什么奖励呢?” 听到了想要听的话,小太子大眸一亮,抓住闻析的一根小拇指,左右晃啊晃。 “闻析今夜,可以陪我睡觉吗?” 在闻析开口前,小太子委屈巴巴:“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说着,他还将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凑到闻析的跟前,让他看自己没有撒谎。 闻析被他给逗笑了,捏捏他的小脸。 “好吧,既然答应了要奖励殿下,大丈夫一言既出。” 小太子立马举手接:“驷马难追。” 闻析笑,又夸:“真棒。” 小太子高高兴兴拉着闻析去睡觉,因为有闻析在,他甚至连平日里每夜都抱着才能睡着的布偶娃娃都不要了。 闻析刚躺下,他便自觉滚到了他的怀中,将小脸深深埋入怀里,还深吸了一口气。 是闻析的味道,真好。 小太子安心的,闭上了双眼,“闻析闻析,今晚会有睡前故事吗?” 闻析哄小孩儿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从前为了哄小太子睡觉,闻析每晚的睡前故事都不带重样的。 而且有许多故事,都是稀奇古怪的,闻所未闻。 小太子听得极为入迷,不知不觉中就会被哄睡着了。 闻析一面轻拍着他的后背,一面低声讲起了睡前故事。 罗汉床旁的烛火,在微风下跳跃着,倒映着此刻室内难得的一片温馨。 殊不知,在闻析抱着小太子昏昏欲睡时,勤政殿却是人荒马乱。 裴玄琰丢下新婚的贵妃,在回勤政殿的途中,还一直想着,这个时辰,闻析该是睡下了吧。 这小太监,平时只要他还没睡下,便会缩成一团,蜷在最角落的位置,只占据一点点的位置。 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能消失不见,这个世上,便再难寻他的踪迹的错觉。 裴玄琰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 只是等他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勤政殿时,龙榻之上却空空如也。 裴玄琰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想了一路的那抹身影,面上那点笑意,顷刻消失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惊天骇浪来临前的风暴。 “闻析人呢?” 一跪地的宫人,颤颤巍巍的回道:“回、回陛下,闻小公公在酉时便下值了。” 裴玄琰冷笑,“没有朕的吩咐,他便敢下值离开了?” “让他立刻回来!” 在新婚夜,裴玄琰满脑子都是这小太监。 而他倒是好,一抓住他不在的机会,倒是跑得比兔子都还快。 在宫人要下去时,裴玄琰又改变了主意:“罢了,朕亲自去。” 他要亲手,将这不听话的小太监抓回来。 今夜若是不适当的责罚他一下,他是不会长记性听话的。 在前往直房的途中,裴玄琰觉着身子越来越热,热得他越来越烦躁,扯了扯衣襟。 这股难以控制的烦躁感,让裴玄琰不由想,难道是毒又发作了? 说来,距离上回毒发,已经有小一月了,途中竟然一直没再发作过。 难道与闻析同床共枕,不再失眠头疼,便真能有效控制体内的毒了? “快些!” 抬着御轿的宫人片刻不敢停。 可到了直房后,裴玄琰却再次扑空了。 如今闻析得圣宠,分了单独的一间直房。 可此刻,直房内空空如也,甚至漆黑一片。 裴玄琰原先还以为,闻析是不是见他来了,便偷偷躲起来了,摸了下床榻。 很凉,说明已经很久没人躺过了。 裴玄琰越发的烦闷且燥热,“人跑哪儿去了?” 李德芳见状,忙命人将旁边直房的太监都传唤来问话。 太监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有太监想起回话:“启禀陛下,在天黑前,奴、奴才瞧见过,闻小公公,似乎是往北边去了。” 李德芳及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陛下,北边似乎住着,一个老太监,名叫何维贤,是闻析的干爹。” 一个老太监,早便已经干不了活儿,裴玄琰自然是不会记得这么个小人物。 也压根儿忘了,先前为了逼出闻析,而险些命人杖杀了何维贤的事儿。 这些能要了人命的事,在裴玄琰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何维贤亦是没料到,竟会有人来寻闻析。 而且这人,还是新帝本人。 “老奴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裴玄琰燥热的快没了仅剩不多的耐心,“闻析在哪儿?” “闻、闻析?他在酉时一刻,的确是来探望过老奴,但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回去了。” 裴玄琰又扯了下衣襟,“他并不在直房。” “说,他到底去哪儿了,朕的耐心有限!” 闻析没有回直房? 何维贤先是意外,但旋即,他便想到了一个人。 小太子。 对于闻析而言,小太子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可若是闻析真的背着新帝,去见小太子了,并且现在还在小太子那儿,这无疑是对新帝,明目张胆的背叛。 所以哪怕何维贤猜到了,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何维贤跪首在地,“闻析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陛下恕罪,老奴、老奴实在是不知……” 话还未说完,又燥又热的新帝,再也无法克制情绪,一脚将旁边的躺椅给踹翻在地。 并且一手抓住何维贤的衣襟,将人粗暴的拽到了面前。 “撒谎,你知道闻析去哪儿了,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倘若再不说实话,朕便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何维贤却依旧不肯透露半个字:“老奴真不知,陛下恕罪。” 裴玄琰一把将他甩飞了出去,“放肆的狗东西!砍下他的狗头!朕要杀了他!” 李德芳见状,忙劝住:“陛下,陛下息怒!且留这老太监一条小命,毕竟他是闻析唯一的干爹。” “两人感情甚笃,倘若陛下今日杀了他,闻析怕是会无法接受,陛下忘了,先前孙太医说过,闻析如今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不可受刺激吗?” 最后一句话,总算是拉回了裴玄琰的理智。 “去,传令邱英,搜查闻析的下落。” “一个时辰内,必须将他带到朕的跟前,否则都提头来见朕!” 宫人慌忙领命。 李德芳发现新帝的异常,忙问:“陛下可是毒发了?奴才这便传孙太医……” “朕没事!” 裴玄琰狠狠掐了掐眉心,让自己保持理智。 得到搜查令的邱英很吃惊,但新帝的旨意不可质疑,忙领着殿前司,满宫寻人。 一时之间,满宫上下,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玄琰死死掐着眉骨,却越来越无法控制体内的燥热。 忽的,他睁开了双眼,遍布血丝的黑目,满是杀意。 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四个字:“去交泰殿!” 闻析原本都睡着了,被外头的喧闹惊醒。 他奇怪的爬起来,出于安全,还是出去查看情况。 第53章 有两个宫人提着宫灯,小声的在那里议论。 “陛下这是要寻什么人?” “陛下的事儿,哪儿是我们能问的,赶紧去寻,否则一个时辰还寻不到,你我小命都难保!” 闻析一下惊出了一身汗。 糟糕! 他第一反应是想跑,但发现远处似是有殿前司在挨殿搜查。 只能又折返回来,拍醒小太子,迅速将他藏到了床底下。 “殿下醒醒,殿下躲好,待会儿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出来,知道吗?” ----------------------- 作者有话说:谢谢匕禾、野舟、攻玉、尘萦、玉溪、74354727、一二三四五六七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今天依旧加更一千字,作者君以为自己能写到关键情节,没想到加更也没写到啊啊啊,抱歉了小可爱们,明天,明天一定写到~ 本文双洁!双洁!双洁!请放心食用~ 求求订阅~ 第39章 小太子睡得还有点懵,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是闻析说的,他都乖乖点头。 躲到床底下, 抱着双腿, 蜷缩成一团。 而没等闻析再有下一步的准备, 殿门就被人从外,一脚粗暴的给踹了开。 伴随着天穹传来的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在裴玄琰的背后炸开。 闻析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回头之间,被闪电刺得有点睁不开眼, 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帘。 却在看清裴玄琰那张如寒霜冰彻千里, 处于山河爆发前兆的冷峻面容, 乍现在惊雷与闪电之下。 犹如从阴曹地府里, 爬上来的恶鬼,一心只为要索取他人的性命。 闻析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 不由咽了下口水。 “陛、陛下?” 虽然裴玄琰已经猜到了闻析极有可能,就在小太子这里。 可当这个猜测,被亲眼所验证后, 这种寻找了一夜, 恨不得掘地三尺,积攒在周身的,愤怒、暴躁、燥热, 如同一团团的火。 不断的被点燃, 直至在见到闻析,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完全爆发, 再也无法克制。 裴玄琰一眼,就发现了床底下藏着人。 哪怕闻析想用身子挡住,想要吸引他的目光,但他非常清楚,床底下藏的,就是小太子。 好,真是好得很。 当他在外,为了寻他,扰得整个皇宫灯火通明,不得安宁时。 他倒是好,跑来了小太子这边,陪着他,甚至就在他闯入之前,都还陪着小太子同床共枕。 先前裴玄琰是用了皇帝的威压,才让闻析被迫与他每日同床共枕。 而小太子这边,甚至都不要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闻析就自己主动跑过来陪着对方。 两相强烈的对比之下,衬托得裴玄琰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个笑话! 这一刻,裴玄琰的双目是布满了血丝的通红。 他大步往前,如同恶鬼来索命一般。 只是在他伸出手的同时,闻析还以为他是要来抓小太子,甚至都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身体死命去遮挡床底下。 “陛下今日,不是大婚吗?” 闻析不说还好,大婚这两个字,像是刺激到了裴玄琰的神经,让他最后的那一丝理智,在那一刻,啪嗒一声断了。 裴玄琰并没有去管床底下藏着的小太子,而是以大掌,一把掐住了闻析的腰。 在将他猛地拽向自己的同时,将人直接托起。 身体只是在一瞬离空,紧随着,就被丢到了床榻之上。 虽然是丢,但力道却不重,只是被骤然一丢时,闻析的脑子有点没跟上对方忽如其来的动作。 “所以你便以为,朕今夜腾不出时间,便偷偷背着朕,来私会他人?” “闻析,你真是好得很!” 另一只大手,以两根手指,掐住了闻析脸颊上的一块软肉,力道加重两分。 痛得闻析不由半眯起了一只眸,他解释:“奴才只是来给废太子送一点吃食,很快便也回去了,并没有私会他人。” 裴玄琰冷呵:“送个吃食,送到夜半三更,还送到床上,甚至还脱了外衫和鞋袜?” “闻析,你当朕是瞎子,还是蠢货?” 事发突然,时间太短,闻析只来得及将小太子给藏起来,至于外衫,他压根儿就没想起。 而雪白的双足,更是毫无遮拦的,暴露在新帝的眼皮子底下。 闻析有点做贼心虚的,迅速将双足往裤腿下一收。 “奴才、奴才只是哄废太子安睡……” 话还没编完,下颔被新帝以三指掐住,“还敢撒谎,看来不狠狠的惩罚,你是永远也长不了记性。” 在闻析尚且还不明白新帝是什么意思时,身前的高大暗影,伴随着低头,几乎将他整个人给完完全全的笼罩在其间。 当唇被新帝一口咬住,唇角被尖锐的齿尖,类似于磨牙一般的撕咬,如被一根针给刺穿了唇般的刺痛感,让闻析不由痛得眯起了一只眼。 而当闻析以为,裴玄琰只是气不过,所以惩罚性的咬了他一口时。 却没想到,对方的唇便直接亲了下来。 当舌尖触碰的刹那,闻析不可置信的,无比震惊的瞠圆了双目。 而就在闻析愣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功夫,裴玄琰已经如入无人之境。 势有一番,与他在唇齿相依之间,将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齿瓣,都一一烙印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这滋味,是裴玄琰在此前,就肖想了许久。 在无数次的肖想中,裴玄琰便有无数次的猜想。 每一次,他都觉得一定是香甜的。 但这种香甜的滋味,和平时又有什么不同,却是仅凭着大脑,无法想象到的。 如今,当切身的尝到了味道,裴玄琰甚至是在第一时间,在心中发出了无比爽的叹谓。 原来无论是如何的猜想,都不如切身的体会,那样的甜美,那样的柔软。 早知如此,他便不该一再的矜持。 这天下都是他的,又何况是一个小太监。 可他先前却畏手畏脚了这般久,简直变得不像是从前的他。 果然他就该如同从前的他,想什么便该做什么。 哪怕是隔着一定的阻挠,凭着他的聪明,也能一一化解。 而此刻的情况,更是他曾经想了又想,盼了又盼的。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脑中不断的有声音告诉他。 不止于此,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应当再深入的挖掘,将会犹如闯入仙境,如痴如醉,难以自持。 闻析只感觉自己好像是掉入了深渊巨口之中,不仅无法逃脱,而且因为对方急迫且凶残的不断剥夺,而窒息到头脑发昏。 他只能艰难地,抵住裴玄琰的胸膛,用尽力气想将人推开。 可他的这点反抗,对于正处于无比酸爽状态的裴玄琰而言,反而更像是欲拒还迎,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 裴玄琰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那么甜,就该完完全全的,被他整个给拆卸入腹才是。 丧失理智的裴玄琰,压根儿就不会考虑到,他完全不计后果的掠夺,是否会让闻析感到不适。 在那杯酒的助力下,药效发作,如同野兽吞噬了平时该有的理智与冷静。 仅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 直至,舌尖传来一阵痛,虽然对于裴玄琰而言,这痛感就犹如是被小狸猫给挠了一爪子。 非但没什么痛感,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趣味的调情。 裴玄琰这才稍微收拢了那么一丝丝的理智。 注意到,闻析那张平日里,血气不足的白净面容,此刻却因为长时间的窒息,而涨红了两靥。 如那一片最艳丽多彩的火烧云,不仅烧红了他的眼,更要烧没了他的理智。 裴玄琰极为兴奋的,随手以指腹,擦去了被闻析咬破的唇角的一抹血。 总算是获得了新鲜的空气,闻析的胸前不断的起伏。 “陛、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闻析觉得新帝一定是疯了。 先前他非要拉着他,做那档子事情,闻析将其理解为,新帝年轻火气旺。 但这毕竟是许多男人都会做的事情,他便也勉强告诉自己,就当是脏了一回。 可此刻,新帝咬着他的唇,不是那种惩罚泄愤的咬,而是像情人之间一般,亲吻,甚至是深吻。 虽然闻析活到这个年纪,从未与人做过这档子事,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一刻,他无法再欺骗自己,新帝只是火气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会对另外一个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第54章 除非、除非…… 那个不可思议的、可怕的想法冒上心头,最后转化为,对裴玄琰一种更为畏惧的恐惧感。 裴玄琰兴致极高的,犹如对待最为心爱之人一般,以带着老茧的指腹,抚摸着他的每一寸面容。 “当然,朕在品尝,属于你的味道呀。” 这个回答,简直是比新帝现在就要他人头落地,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哪怕闻析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此刻,望着新帝那通红,布满血丝的黑眸,如同燃烧了一把把的烈火般,要将眼前人给尽数融入火海之中。 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可是陛下,奴才、奴才不是断袖……” 裴玄琰甚至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口中回着:“哦,朕也不是。” 闻析:“……” 说这话时,能不能把乱摸的手,从他的身上拿下去? “朕只是,独独喜欢你的味道。” “闻析,你真美味,令朕欲罢不能。”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而羞耻无比的话,新帝究竟是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毫无羞耻心的说出口的? 闻析不想听,并且想要捂住对方的嘴巴。 不仅是因为他觉得可怕,更因为床底下还藏着个小太监。 床榻上所发生的一切,底下的小太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令人颠覆三观的话,不能污染了小孩儿的耳朵。 只是他的手,刚捂上了新帝的嘴,对方一点儿也不恼,反而还笑了声,与此同时,还舔了下他的掌心。 惊得闻析整只手一颤,想要收回,却为时已晚,反而被新帝给抓住了手。 “陛下莫要、莫要说这样的话。” 抽不回手,闻析只能颤着音,请求对方莫要再说。 可裴玄琰却又笑了,笑得令人害怕。 “不相信朕说的话?可朕的身体,却已经为你所着迷,所蓄势待发,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验证。” 不给闻析拒绝的机会,裴玄琰已经带着他验证。 当触碰到时,甚至比那晚还要来得真切。 闻析只感觉无法呼吸,他只想跑,只想远离这个无比危险的人。 不,此刻的新帝,根本就不算是人,而是一个,完全被欲望所吞没的禽兽。 “我不想,我不想,陛下,陛下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哪怕闻析没经历过这档子事,但如此箭在弦上,他也不得不意识到,接下来新帝将会对他做什么。 新帝如此的箭在弦上,倘若用在他的身上,他会死的。 他真的会死的。 可这些求饶的话,听入裴玄琰的耳中,却更像是一种催促。 催促着他要及时行乐,及时享受。 “闻析,别怕,虽然朕也是头一回,但朕也是疼惜你的,所以朕先前特意虚心的学习过,保证不会让你太疼。” 他说的是不会太疼,也就意味着,这将是要命的疼。 闻析剧烈挣扎,他不愿、不肯。 “我不要!你放开我!放开……” 可挣扎的话才说出口,裴玄琰并未捂他的唇,而是忽的逼近两分。 滚烫的气息,在耳边如同惊雷般,温情中带着威胁:“闻析,你这么拒绝朕,这么抗拒朕,朕会很不高兴。” “朕若是不高兴,无法得到应有的满足,朕自然是舍不得伤害你。” “可是你费尽心思的,藏在下面的人,可就要承受,来自于朕,所有的怒火了。” 原本挣扎的十分强烈的闻析,一下便停下了所有的反抗。 他知道,他知道小太子躲在床底下! 甚至,他也非常清楚,他今夜便是特意来找小太子的。 而这一切,若是想让他不再追究,那么今夜,他就必须要满足,他所有变态的欲望。 闻析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陷入沼泽之中,无法挣脱,只能一点点的,被沼泽吞没,直到彻底陷入黑暗的绝望。 他闭上眼,颤着声,绝望的问:“可以……换个地方吗?” 至少,不要在这里,不要当着小太子的面。 眼前之人的软化,令裴玄琰那根兴奋的神经,不断的跳跃,叫嚣着,不顾一切,不要再畏手畏脚。 裴玄琰勾唇,是极为恶劣的坏笑。 他说:“不行,朕就喜欢在这里。” “也让底下的人认识到,你究竟是属于谁的。” 在说话间,裴玄琰粗暴的,没有一丁点耐心的,一把扯开了闻析的里衣。 骤然灌入的冷风,让接触到的肌肤克制不主的,打了个寒战。 而裴玄琰急不可耐的,将闻析翻转了过去,扯下一半。 他想要的,就近在眼前。 可下一瞬,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从闻析的眼尾蜂拥而出的泪水,顷刻间便打湿了木枕。 甚至在裴玄琰伸手时,一滴接着一滴的,砸落在他的手臂上。 滚烫烫的,如同落在了他的心脏,烫伤了心口,以至于心脏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的疼。 让裴玄琰停下了动作,甚至用手,捧住了闻析的脸。 “哭什么?” 闻析断断续续的抽泣:“疼,我、我怕疼,很疼,我、我会死的……” 裴玄琰那样恐怖,他一定会死在榻上。 他不想死,更不想被他做这样的事情。 可他没有办法,裴玄琰用小太子,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他只能绝望的哭,不停地哭。 他的哭甚至不是大声的嚎啕,而是无声无息的,可眼泪却如清晨的露珠一般。 一滴接着一滴,宣示着他的害怕、他的无助、他的绝望。 对于裴玄琰而言,他已经忍了太久。 已经是箭在弦上,可望着捧在手中,那一滴滴的,滚烫的泪水,到底,他还是无法彻底丧失理智,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闻析哭得两眼发昏时,却听到新帝的一声无奈的,类似于妥协的叹息。 “罢了,哭得那么伤心,谁让朕舍不得你哭。” “换个方式吧。” 换、换个方式? 在闻析被这句话,都搞得稀里糊涂,甚至一时之间,都忘记哭了时,裴玄琰拉上了上。 就在闻析以为,新帝要放弃做那档子事时,对方却抓住了他的脚踝,一抬。 闻析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以至于当并拢时,他浑身都僵持住了。 “并拢了,可别松开。” 其实这也完全是裴玄琰也凭借着本能开发的。 因为邱英给他找来的春宫图里,并没有这样的。 他将图里的内容,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在之前,都已经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 可在实践时,却到底还是被闻析的眼泪打乱了节奏,并且妥协。 当裴玄琰行动时,闻析下意识的要松开。 “等、等一下——” 裴玄琰却笑,并且是迫切的:“乖,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可是等这个字。” 闻析甚至还没有第二次说话的机会,就被一下噎住了下半句话。 他只能在胡乱中,抓住了棉被。 抓得极紧,指骨发白。 闻析头脑发昏,甚至头顶还撞到了床头。 可即便如此,闻析也只是偏过头,紧紧咬着牙关,不吭声。 唯有倒映在帷幔之上的两道身影,记录着此刻发生了什么。 而新帝更是过分。 以指覆唇。 如是低哄,又似是诱骗。 “宝贝,你不出声,怎么能让朕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呢?” ----------------------- 作者有话说:谢谢?、阿chenger、攻儿这个萌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一支绿、看什么呢、79193849、一二三四五六七、玉溪、尘萦、匕禾、74354727、琉璃夜、红汤大老爷、野舟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依旧加更一千字,请夸夸这个连续三天加更的作者君(国庆还加更我好勤劳)~ 嘿没错,这是作者君的小乐趣,不知道小可爱们是否喜欢呢~ 求求订阅~ 第40章 闻析不喜欢, 他一点也不喜欢。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如是,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船。 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小船孤零零, 无援无助。 一个惊涛便将小船给打翻。 没等小船恢复平静, 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浪涛,几乎是要将小船给淹没。 在惊涛骇浪之中,小船破破烂烂,就快要完全被支离破碎了。 原本以为新帝尽兴了,便会放过他。 可俨然,对方的兴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减。 第55章 反而还越来越放肆, 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闻析实在是受不住了, 胡乱之中, 抓住了裴玄琰的手臂。 指尖因为无意识, 嵌入了对方的肌肤之内。 “不、不行,陛、陛下, 求你,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望着面如绯玉的小太监, 裴玄琰只觉得喜爱极了。 直到这一刻, 他才深切的体会到,原来这等之事,是如此的令人忘乎所以。 难怪古往今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 真想永远也无止境, 真想将人完完全全的占有。 不对,现在的他,也算是完全的属于他。 他们做着这世上, 最为亲密的事情。 这在裴玄琰的眼中,便四舍五入为,他们已经成了这世上,最为亲密的人。 他们将不可分割,从他的身到心,都只能属于他。 没错,从前裴玄琰觉得,只需要这小太监的人就够了。 但是在今夜,他在尝到了无与伦比的滋味后,脑子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 他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倘若能让闻析心甘情愿的,满身满心的都是他,那么这种世上最为愉悦的事情,将会达到犹如登临仙境。 与仙人一道,品玉液琼浆,听瑶池仙舞,人生之快哉之事,也不过如此。 裴玄琰低下头,在他的耳畔,如恶魔低语般,是诱哄,亦是戏弄。 “叫朕什么?” 闻析险些溢出声,他咬着牙关,颤着声:“陛、陛下……” “不,叫朕的表字。” 裴玄琰忽然觉得,“陛下”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生疏。 所有人都这么恭恭敬敬的唤他,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个称呼,而畏惧他。 作为九五之尊,他的确要的就是人人畏惧的效果。 可是此刻,他却不想让闻析也畏惧他。 所以,他凭着内心的真实想法,想要给闻析这个特权,想要他唤他的表字。 一个除了崔太后这个生母之外,如今这世上,便再也无人敢唤的表字。 而闻析显然是茫然的。 表字?什么表字? 裴玄琰真是爱死了闻析这副,懵懂茫然的模样。 这个时候的他,才不得不承认,这小太监的每一处,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简直都像是为他所量身定制的。 不由得让人想,是不是有人刻意针对他这个帝王,所精心布置的一个杀猪盘。 否则,一向克制、理智、清醒的他,为何一面对闻析时,便情难自禁、丧失理智? 可裴玄琰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抛却所有顾虑,只贪欢于这一时的快乐,羽化登仙也不过如此。 裴玄琰吻着他的眉眼。 甚至忘却了自己还有洁癖,温柔而缱绻的,一并吻去了他眼尾的泪水。 “慎行,朕的表字。” “唤给朕听,宝贝。” 闻析一开始不肯。 但显然,他根本就斗不过裴玄琰。 他的不从,只会换来裴玄琰更为过分的惩罚。 最后,闻析还是断断续续的,唤了声:“慎、慎行。” 裴玄琰唇角的笑意更深、更浓。 “真好听,再唤。” “慎行。” “慎行。” …… 闻析哭出声,嗓子哑成一片:“慎行,放过我,求你……” 裴玄琰叹息。 是得到了满足的愉悦的叹谓。 “真乖。” 可惜,道行太浅的闻析,还是被裴玄琰这只老狐狸给骗了。 他唤了他的表字,甚至唤到嗓子都哑了。 看他依然不打算放过他。 胡乱之中,闻析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张嘴不知咬到了哪里。 最后,他失去了意识。 而在幽幽的月色之下,躲在床下的小太子,听到了所有的过程。 他咬着牙关,小手将衣袖抓得皱成一团。 却只能透过床底那狭小的空间,看到倒映在地面,那摇曳的帷幔。 一如闻析绝望的哭腔。 可是,如此渺小的他,非但护不住闻析,连他自己都保不住。 只能靠着闻析,屈于新帝之下,才能让他借此躲过这一劫。 小太子在无知无觉中,咬破了口腔。 可浓烈的猩红的鲜血,却让他格外的清醒。 他要勇敢,他要快快长大。 只有他长大了,拥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抵抗他这个残忍的表哥,只有推翻他的统治。 他才能保护闻析,才能让他不再受今夜这样的屈辱! 裴玄琰,裴玄琰,给我等着。 我会,抢回本就属于我的皇位。 也会抢回,本就属于我的闻析。 我会杀了你,我第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为自己,也为闻析,今日遭受的屈辱,一雪前耻! 在殿外,听得胆战心惊的李德芳,总算是听到了,殿门吱呀一声。 是新帝出来了。 不过新帝的怀中,还抱着个裹着他苏绣龙纹大氅的小太监。 小太监几乎整个人,都被牢牢的裹在宽敞的大氅之中,唯有在裴玄琰抱着人,踏出门槛时。 一只白皙的手,无力的从大氅内滑落。 而那手臂之上,遍布的,暧昧的痕迹,因为他格外白皙的肌肤,显得愈发的触目惊心。 足以见得,方才在殿门紧锁,从中不间断的,溢出的断断续续的哭与求饶,是有多么的惨绝人寰。 只是没等李德芳多看一眼,裴玄琰垂下的目,带着料峭的,压迫感十足的冷意。 吓得李德芳立马将身躯弯到了最低,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敢唤道:“陛下。” “找两个嘴巴严实的,将里头收拾干净了。” 末了,裴玄琰又补充了一句:“废太子的衣食,按例发放,若再有偷奸耍滑,不必禀报朕,直接杀了,以儆效尤。” 倘若不是底下的人明目张胆的苛待,也不至于让闻析冒着风险,跑来看小太子。 裴玄琰当然不会认为,底下的人都是看他的脸色行事。 因为他忌惮旧党,所以底下的人才会明目张胆的苛待小太子。 但在裴玄琰的眼中,小太子对他的皇位,没有任何的威胁力。 可最大的威胁,却是此刻在他怀中的小太监。 裴玄琰绝不允许,闻析的眼光,落在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的身上。 尤其是这个废太子。 回了勤政殿,裴玄琰屏退了一众宫人,亲自抱着人去沐浴。 也是沐浴时,裴玄琰才稍微有点内疚。 但他并不后悔,并且如果给他无数次的选择,他也依然会这么做。 甚至,他还觉得自己醒悟的有点太晚。 如此的美味,他到现在,才算是完完全全的拥有,从前的时光,真是都白白的浪费了。 只是到底是第一次,他下手还是有点没轻没重。 这小太监的肌肤本便太白,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如今他的身上,几乎都是属于,他的印记。 裴玄琰虽然内心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满足,但到底还是心疼的。 尤其在沐浴之时,闻析全程都没什么意识,任由他作为。 原本已经解决的火气,在沐浴之时,又被带了起来。 但这次裴玄琰到底是忍住了。 因为他也知道,今晚的自己,太过了。 若是再来,他倒是高兴了,精神抖擞,但这小太监,怕是就要被他折磨坏了。 还是罢了,来日方长。 总归,如今他尝到了味道,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美妙,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品尝,不急于一时。 只是在换亵裤时,哪怕闻析都没什么意识,但只要裴玄琰碰,他便会死命的抓着。 并且身子在发颤,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深渊的恐惧与害怕。 没办法,裴玄琰叹了声,只能放弃了换亵裤,只是给他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再将人打横抱起,回到了龙榻之上。 这么一番闹腾下来,其实外头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都已经快卯时了。 但即便是一夜未眠,还耕耘了一夜的裴玄琰,他不仅毫无疲惫之感,反而还精神抖擞。 在将闻析安置好后,裴玄琰便该更衣准备上朝了。 可此刻,软香在怀,裴玄琰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前朝昏君,总会“一朝陪在君王侧,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何况,怀中之人昏睡得无知无觉的,几乎是将整张白净隽美的脸,都埋入了他的怀中。 这让裴玄琰产生一种,怀中之人,全身心的,只依赖、信任他一人的错觉。 第56章 不,不止是错觉,他会让这错觉,很快成为现实。 因为,他就是他的天,他的所有,他只能依赖的人。 直到外头候着的李德芳,再次低声催促:“陛下,时辰不早了。” 裴玄琰这才恋恋不舍的,将人放下。 但指腹,却依然还眷恋一般的,流连在闻析的脸颊处。 他还是没忍住,在低下头时,吻上了那片柔软的唇。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唇的味道,是有多么的香甜。 直至闻析因为无法呼吸,在睡梦之中不舒服的呓语了声。 裴玄琰这才松开,最后掐掐他的鼻子,又捏捏他的耳垂。 “等朕回来。” 更衣时,裴玄琰特意叮嘱:“不可吵醒他。” 宫人忙应声:“是,陛下。” 在离开前,裴玄琰又将邱英召来。 “你守在殿外,无论是谁,都不准放入勤政殿,若是有所闪失,朕必重重责罚。” 邱英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但他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最大的任务,便是保护皇帝的安危。 皇帝去上朝了,他也该跟随左右才是。 但新帝却让他守着一个小太监。 说是守,实则却是变相的保护。 让一个二品的殿前司指挥使,去保护一个小太监,这简直就是这个小太监莫大的荣誉。 虽然,闻析如今的官职也不算低。 但无论太监爬的又多高,因为身体的残缺,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是不受尊重的那一类。 只是新帝亲自开的口,做臣下的,自然只有领命。 “另外,你上回寻的春宫图,不行,重新再找。” 邱英立马换上苦哈哈的表情,“陛下,这册春宫图,已是末将寻遍了京师,寻到的最全的图了,陛下可否告知,是对于何处不满意?” 那么多姿势,还无法满足新帝? 虽然他们习武之人,的确是身强体健,精力充沛,但新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图中的所有姿势都试过了吗? 邱英有点无法想象。 “图中的姿势,不是朕想要的,若是寻不到朕要的,便找画师直接来画。” 邱英觉得新帝实在是强人所难,他是武将,是殿前司指挥使,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总是做着不正经的事儿啊! 天知道,那些天为了找到让新帝满意的春宫图,邱英可是翻遍了京师的书斋。 男人要找春宫图,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但他要找的,却是与众不同的那一类,他感觉他现在进到书斋里,那些掌柜的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再这么找下去,这京市怕是就要传出,堂堂殿前司指挥使,五虎将之一的邱将军,实则私底下是个断袖的传闻了! 他的一世英名,就要这么被毁了啊! 他还没有心爱的姑娘,还没和心爱的姑娘成婚生子,这名声就要臭了啊! 但很显然,新帝是不会管邱英的无助抓狂。 裴玄琰一记冷眼斜瞥,隐射上位者的积压:“办不到?” 为了保住脖子上的脑袋,就算是名声都臭了,邱英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但等裴玄琰走后,邱英那叫一个发愁啊。 哪家正经的画师,会画这种画? 而且那些看上去还算是与正常的男女之间,差不多的姿势,已经都算是大众化了。 可那么多选择下,新帝还是不满意。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总不能还能在这种事情上,变出花儿来吧? 而且他只说不满意,又没说到底哪里不满意,又究竟是想要什么样的。 难道还要让他自己拿着笔去画不成? 等等,这个想法—— 邱英顿时灵光一现,一拍掌心。 真是妙啊! 先前他怎么没想到这妙计? 虽然画这种东西很羞耻,但总比不知去哪里抓个会画的画师,或者是被书斋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的好吧? 只要他关起门来,偷偷的画,不就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和皇帝知了吗? 只是想法虽然好,但有一点现实的问题,却又令邱英发起愁来。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从未接触过男人与男人之间这档子事情。 要想突破正常的画法,画不一样的,他脑子空空,完全没灵感啊! 难不成还要他躲床底,去偷看找灵感不成? 等等,这法子—— 实在妙啊! * 闻析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 他本是单手撑着床面,想要起身。 可浑身的酸痛无力,却使不上劲儿,反而又很快跌坐了回去。 更要命的是,双腿,在内侧的位置。 是火辣辣的疼,哪怕是稍微动一下,摩擦到,都痛到冒汗。 好不容易才养好了脚踝,能够下地走路了,昨夜一番折腾,别说是下床了,他现在连起身都十分艰难。 而且只要一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闻析便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他不明白,为何新帝会对他有那样的想法,又会对他做那样的事情。 更何况,昨夜是新帝与贵妃的大婚,他为何会丢下贵妃,反而跑过来,欺负他这个太监。 哪怕他现在是太监之身,但也是个男人。 他不明白新帝的变态趣味。 闻析乏力抬手,将手背搭在额头,绝望的望着房梁。 攒了些力气后,才又慢慢的,撑坐起来。 他不想躺在龙榻上,这床榻之间,都有裴玄琰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龙涎香。 但即便只是下床这样的动作,对于此刻的闻析而言,也是难如登天。 好不容易起身,可没走两步,便脱力朝前摔了去。 守在殿外,还在抓耳挠腮的邱英,听到殿内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当即以为是出事,一把将殿门推开。 谁知,便瞧见闻析双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白着一张清净的脸,额前还在不断的冒冷汗。 邱英并不知昨夜发生的事,所以他还以为是闻析的腿伤发作了。 快步上前询问:“可是腿伤发作?我这便叫孙太医……” 只是还没等邱英唤人,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抓得很紧,指节泛白。 邱英在下意识低头时,就对上那双水雾蒙蒙的琉璃眸。 那双眼里,如隔山照雾般,不仅倒映着他的身影,更写满了祈求。 “邱将军,别,别惊动任何人。” 苍白的唇,因为齿间的用力,被生生压出了点如胭脂般的红晕,“求你。” 也是在这一瞬,邱英不仅看到那抹压出的红晕,更看到在宽松的寝衣下,浮现在雪白的肌肤之上。 那若隐若现,却无法忽视,甚至算得上是触目惊心的红痕。 等邱英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扶住了闻析的手臂。 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扶你回榻上?” 闻析缓缓摇头,“我不想再睡了。” “那便去外殿的暖榻上歇息?” 闻析点点头。 借着邱英搀扶的力道,慢慢起身。 可如今对他而言,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折磨。 额角的冷汗滴落,沾湿了衣襟。 便是连唇上,那一抹才被压出的红晕,都因为忍痛而再度泛白。 邱英觉得,这小太监看着孱弱,但骨子里却十分的犟。 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肯开口求人帮忙。 “得罪了。” 邱英弯腰,绕过他的双膝,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身子的骤然腾空,令闻析一惊,有点呆呆的,愣愣的,眨了下眼。 “邱将军?” ----------------------- 作者有话说:谢谢月亮月亮、柒、74354727、一二三四五六七、看什么呢、来一口小丸子叭、玉溪、野舟、匕禾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今天依旧加更,顺便补昨天删掉的两百字,啾咪~ 作者君说过,此文非常之狗血,小可爱们坐稳了哦~ 求求订阅~ 第41章 邱英看到闻析, 便觉着这小太监太削瘦。 抱起来后,更是发现他轻得没几两肉。 不由得想,新帝不是挺宠这小太监的吗, 怎么还将人养得这般瘦弱? 但当他的视线往下, 看到那在单薄的寝衣之下, 若隐若现的红痕,不由滚了下喉结,视线有点僵硬的挪开。 虽然他们武将出身的人,手劲儿都大,但新帝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将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甚至连路都走不了。 第57章 这怕是要不了多久, 便会将人都给玩儿坏了吧? “既是走不了路, 便不要勉强。” 怕对方会曲解自己的意思, 邱英又补充一句:“陛下上早朝前,特意叮嘱, 让我留下照看你。” 闻析并不太想听到裴玄琰的名字,这又会让他想起昨夜的屈辱。 从邱英的这个角度,便见怀中的小太监, 只是低垂下头, 看上去有点闷闷的不高兴。 像是一只小雀儿,因为长得好看,被人看中, 为了让他乖乖的待在为他精心打造的鸟笼之中, 便生生将他的翅膀给折断。 如此他便无法再展翅翱翔,只能乖乖的,做笼中供人赏玩的金丝雀。 直至走到了暖榻边, 闻析见邱英还没将他放下,便仰头望向他,“邱将军,有劳了。” 邱英这才回神,一面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一面将人放在了暖榻上。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补充点儿体力?” 其实闻析没什么胃口,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吃点儿什么,不然消耗了一夜的体力无法恢复,便也点头同意了。 邱英让人传膳。 闻析才勉强吃了两口,却直接吐了。 那原本便苍白的脸,更是煞白如夜鬼一般,又似是晨曦泡沫,轻轻一戳便会碎了。 邱英吓了一跳,在碰到他的手后,才发现温度格外的烫手。 想也没想,探了下闻析的额头,这才惊觉滚烫。 “你发烧了,得传太医……” 但闻析却反抓住了他的手,哪怕都已经烧得很难受了,却依旧很固执:“不,我不看太医。” 他的身上,全都是昨夜裴玄琰留下的痕迹。 闻析很清楚,是昨夜裴玄琰折腾的太过,他本身因为先前受伤,身子没完全养好。 而昨夜裴玄琰又毫无节制,他今早能醒过来,都算是意志坚定。 但若是传太医,便会让人发现,他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暧昧痕迹。 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我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没事了。” 闻析抿了下发干的,苍白的唇,雾蒙蒙的水眸,透着祈求:“邱将军可以不要惊动其他人吗?” 理智告诉邱英,新帝让他照看好闻析,如今他发烧了,他该是马上传太医来看。 可这小太监对看太医十分抵触,即便脸色都那般苍白了,却依旧那样可怜的,祈求着他。 倘若他不答应,这双漂亮的琉璃眸,便会落下如同珍珠一般的泪水。 邱英有点无法直视的,挪开了视线。 “我可以暂时不请太医,但若是你的情况严重,我便不能由着你乱来。” 邱英欲盖弥彰般的又补充:“否则,若你有什么差池,陛下必然会怪罪于我。” 闻析扯了抹笑,道了声多谢。 即便吃了想吐,但他依然勉强自己,一口一口吃下粥。 邱英见他吃得痛苦,便不由道:“若你实在吃不下,可以等会儿再吃,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只有吃了东西,才能好得更快。” 吃了小半碗,闻析便实在吃不下了。 邱英让宫人撤了膳食,转头便见闻析已经躺下,蜷在了暖榻的一个角落,空出了大半的位置。 似乎只有在最角落的位置,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心安。 他想了想,还是折身去拧了条湿汗巾。 闻析闭目养神时,忽然感到额头一凉,很舒服,他下意识的往那抹凉意蹭了蹭。 再睁开眼,就发现邱英有点手忙脚乱的,收回了手。 闻析困惑的一抹额头,才发现额头上贴了块汗巾。 而这股凉凉的湿意,便来自于此。 闻析轻声道了句多谢。 他再度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而邱英却还站在原地。 藏在袖下的两根手指,似是还残留着,方才无意中触碰到的,高于正常体温的温热,两指不自觉的,摩挲了几下。 只是闻析没憩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参见贵妃娘娘。” 是薛如琢来了。 邱英当即暗道不好。 才想叫闻析,可一低头,却发现小太监还昏睡着,额头贴着湿巾,更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如巴掌般小巧。 只犹豫了一瞬,邱英便上前,再度将闻析抱起,安置在了里间的一张小榻上。 又盖上了一条狐皮云毯,这才出去应付薛如琢。 “见过贵妃娘娘。” 邱英拱手行礼。 薛如琢的视线,往半开的殿门看了眼。 “邱指挥使不必多礼,本宫亲手做了藕粉桂花糖糕,陛下连日操劳于国事,本宫做不了旁的,只能在吃食上,为陛下费一些心思。” 说着,薛如琢便要往殿内的方向去。 但邱英却伸手一拦,“陛下有令,任何人无召不得擅入勤政殿,贵妃娘娘的心意,末将替陛下心领了,娘娘只需将糕点交予末将便成。” “如此,本宫便不进去了,但昨日乃是本宫与陛下的大婚,按照规制,今日本宫该是与陛下,一同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若是陛下还忙,本宫便在外头等着,直到陛下有空接见本宫为止。” 昨日薛如琢信心满满,可等到红烛燃尽,也不见新帝回来。 新婚之夜,却被新帝独自一人抛在了储秀宫,让薛如琢这个贵妃,一夕之间成为了满宫的笑话。 所以今日,哪怕这么做,极有可能会惹怒龙颜,但薛如琢必须要等到裴玄琰。 让他和她一起,去一趟慈宁宫。 不止是遵从祖制,更是为了破除她这个贵妃,第一日入宫便不得圣宠的谣言。 如此,她在贵妃这个位置上,才能坐得稳,才能更好的协理后宫。 这一早,裴玄琰简直是归心似箭。 他头一回觉着,先前自己不该如此勤于政务。 立下规矩,在早朝之后,再单独宣见朝臣商议要事。 从前觉着此乃明君之为,可如今却觉着,这实在是太浪费时间。 底下的大臣在唇枪舌剑的谈论政事,而上位的裴玄琰却屡次出神。 想着这个时辰,闻析是不是该醒了。 昨夜他是有点过了,闻析醒后,当是会闹点小脾气吧? 裴玄琰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他竟然开始有点喜欢,并且期待于,闻析在他的面前,如一个鲜活的人一般,闹点小脾气。 这样会让裴玄琰觉着,他在闻析的心中,不止是皇帝,不会过于畏惧于他。 哎就是可惜,没能看到,闻析在他的怀中醒过来。 只要一想到,那双水雾蒙蒙的琉璃眸,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如同满身满心,都只装着他一人。 这种前所未有的,得到的空前一般的满足,让裴玄琰光是想想,就觉得再度被爽到了。 “陛下?陛下?” 直到第十次出神,被大臣给叫回了思绪。 裴玄琰才动了动修长的手指,示意大臣继续往下说。 但就在这时,一太监匆匆前来,在裴玄琰的耳边禀报。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臆想里的新帝,倏地睁开了冷目。 “容后再议。” 只丢下这四个字,裴玄琰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大臣们。 尤其是今日回京述职的许方信,原本还想着,等禀报完了政事后,便在私底下,询问新帝关于闻析的情况。 虽然这些时日,在新政上的一些事由,许方信都是通过书信与闻析沟通,但在回京时,他听说,崔太后险些赐死了一个小太监。 而这小太监,便是在勤政殿服侍的,想到有好几日,都与闻析断联,许方信直觉是他出事了。 只是他还没等到询问的机会,便见新帝匆匆忙忙离开了。 直觉告诉许方信,新帝的匆匆离开,当是与闻析有关。 虽然许方信也不知为何,或许是那日在平县的官署,看到新帝曾焦急的抱着闻析。 大喊大夫,并且威胁若是治不好闻析,便要所有人都人头落地的暴躁。 给他一种,或许在新帝的心中,闻析的生死是十分重要的感觉。 虽然许方信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还是紧随在后,也往勤政殿的方向去。 第58章 不论如何,他也想要亲眼确认闻析的安危,毕竟回京述职过不了两日,他便又要启程回平县了。 若是闻析的身子养好无碍了,说不准这回,还能跟着他一起回平县吧? 没有闻析相辅佐,许方信诸事推进的速度都慢了不少,他还是十分怀念,闻析在平县的这些日子。 * 得知薛如琢堵在勤政殿门口,虽然没有进去,但裴玄琰是一刻也等不了。 先前闻析险些丧命于崔太后之手这样的事,裴玄琰不允许发生第二回。 虽然他今早特意留下了邱英,闻析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当听到太监的禀报,裴玄琰是如何也无心再处理朝政,必须得亲自,将薛如琢这个隐患给解决了。 薛如琢在入宫前,便从父亲薛翰文的口中,得知了新帝一贯的行动轨迹。 早朝散后,他通常会与几位重要的大臣再商议政事。 所以薛如琢在来勤政殿时,很清楚新帝是不在的。 她是要做给满宫上下看,她这个贵妃,对新帝的一番用心。 但她没想到,新帝会来得这么快,甚至她在殿外都没等多久。 并且看裴玄琰匆匆而来的样子,像是急着要见谁似的,甚至连御辇都没坐,便这么直接大步流星的走回来了。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裴玄琰看也没看屈膝行礼的薛如琢一眼,而是先看向了殿门的方向,尔后又将目光落在邱英的身上。 邱英不动声色的,朝着裴玄琰摇了下头,示意闻析十分安全,并未受到影响。 裴玄琰这才放下心来,视线自上而下,是帝王冷漠的睥睨。 他单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跟前的贵妃,却并未开口让她起身。 只淡淡启唇:“昨夜朕临时处理要事,贵妃一早前来,是怪朕昨日怠慢你了?” 帝王的威压,如黑云压城般,看似是在说怠慢,实则却隐射警告。 薛如琢立时将头垂得更低,恭恭敬敬道:“陛下勤于政务,乃千古明君,臣妾作为妃嫔,只是心疼陛下夙夜达旦。” “这才亲手做了藕粉桂花糖糕,打搅到陛下的政事,臣妾万死难辞。” 一旁的宫人呈上糖糕,但裴玄琰却只瞥了一眼。 冷冷道:“朕想要吃什么,自有御膳房张罗,你是贵妃,如今更是协理后宫,若是总将精力,浪费在这等无用之事上,不得不让朕怀疑,你是否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薛如琢没想到,她只是来露个脸,这贵妃之位竟然会岌岌可危。 她忙跪下,俯首在地,将态度摆到最低。 “臣妾惶恐,陛下恕罪!” 跟随在后的一众宫人,也统统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恰尔在这时,慈宁宫来了人。 “奴婢参见陛下。” 嬷嬷行礼道:“昨日陛下与贵妃娘娘大婚之喜,太后娘娘欣喜不已,这一早便等不及,差了奴婢来,请陛下与贵妃娘娘往慈宁宫叙话。” 新婚第一日,按照祖制,皇帝的确是要偕贵妃,前往慈宁宫,为崔太后请安,聊表孝心。 这规矩裴玄琰自然是懂,但他懒得应付。 他之所以松口封薛如琢为贵妃,不过是应付前朝的麻烦。 一个工具人而已,不值得他多浪费时间,再费心去经营所谓的帝妃恩爱的戏码。 对于裴玄琰而言,薛如琢在后宫,只要做好一个有用且不会惹事的花瓶就好。 但薛如琢堵在殿门口,慈宁宫也遣了人,裴玄琰到底不想因此,而吵到在殿内歇息的闻析。 只在过去前,在邱英的跟前停了一步。 “照看好人。” 邱英:“陛下放心。” 新帝前脚才走,许方信后脚便来了。 “邱指挥使,不知闻小公公可在勤政殿伺候,下官想见闻小公公一面,不知可否?” 邱英自然是知道这位春风得意,正得新帝重用的新科状元。 只是没想到,闻析还和这位新科状元关系匪浅。 “他还在歇息,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勤政殿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邱英带着杀伐之意的话才说完,殿门却吱呀声,被自内而外推开。 闻析温和的嗓音随之传来:“许大人。” 许方信原本还以为没机会见到闻析,不由一阵失落。 却见他亲自出来了,登时喜出望外。 “闻小公公!” 许方信几步上前,语速都快了许多:“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这不,趁着难得回京述职,我将日录一并带了来。” “其中有诸多细节之处,在书信之中无法详谈……” 话说到一半,许方信发现闻析的脸色很苍白,不由收了兴致,关切问:“闻小公公身子可还不适?若是如此,我还是下回得空再来吧?” 闻析扶着门框,摇摇头,“我也有诸多要点,想与许大人促膝长谈,许大人请。” 方才听到许方信的声音,闻析急着出来,走得快了些,如今再往回走,更是一种折磨。 扶着门框的手才松开,身子便不稳晃了晃。 “当心……” 邱英见状,第一时间便伸手上前想扶住。 但还是许方信离得近,先一步扶住了闻析的手臂。 许方信担忧问:“闻小公公,你的腿伤可还严重?” “只是腿伤还没好全,有劳许大人扶我一下。” 许方信小心搀扶,与闻析一道入内。 留在后头的邱英,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动作。 望着那道削瘦,却与许方信靠得很近的背影,邱英僵持了好几息,才将手收回。 但搭在双刀柄之上的手,却在不自觉中,握紧了刀柄,在心里不屑的嗤了声。 什么两袖清风、高风亮节的政坛新秀,扶得那么快、那么顺手,他看分明便是狗腿子得很!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月亮月亮、来一口小丸子叭、攻玉、何事秋风悲画扇、尘萦、看什么呢、玉溪、?、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匕禾、野舟、一二三四五六七、影月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之前有小可爱说喜欢修罗场,嘿要看修罗场的话,那小可爱们是来对地方了呢,今天也是加更,但作者君玩手机扭到了手腕,没满的三百放在明天补上哦,啾咪~ 求求订阅~ 第42章 闻析与许方信相谈的, 本便是朝堂政事,所以霸占了皇帝的暖榻,闻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他们可都是在皇帝都不在的时候, 还辛勤劳作的牛马, 这若是不给颁发模范劳动奖, 都要说不过去。 闻析现在还盘坐不了,只能斜坐着。 但即便是这么坐着,也是腰酸背痛,是一种慢性的折磨。 不过在和许方信商讨起新政细节后,这些不舒服的感觉也都被他忘到脑后了。 他与许方信很有话题,两人在平县的时候, 便时常会挑灯促膝长谈。 一番相处下来, 许方信觉着闻析真是难得一遇的知音。 无论他提出什么看法, 闻析都能从一点, 循序渐进的辐射,渐渐令人豁然开朗。 甚至困扰许方信许多日的难题, 到了闻析这儿,很快便迎刃而解了。 许方信越谈越兴奋,将闻析说的每一点, 都仔仔细细的记下来。 而在许方信奋笔疾书时, 闻析已经快坐不住了。 靠着细微的,不断的调整坐姿,才勉强坚持着。 只是如此的后果, 便是后背早已是冷汗泠泠。 后面实在难受, 他便调整了引枕的位置,枕在后腰的位置,靠上去的时候, 又将半边的身姿,倚靠在窗棂边。 “这一点我觉得还可以再改进……” 许方信话说到一半,在抬头时,却瞬间戛然而止。 只因闻析不知何时,倚靠在窗边,单手抵着额首,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朝阳穿过重重的樟木,被切割成层层叠叠的细碎的光影,横斜照影般,笼在闻析的周身。 似是镀了一层,穿越千年般,圣神而佛性的暖光。 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是一种如潺潺细绢一般,润物细无声,却能普渡众生的温暖。 窗外有飞鸟掠过,叽叽喳喳落在树梢。 惊落了昨夜下的雪,随着飞鸟扑腾翅膀,雪花窸窸窣窣的自树梢纷纷扬扬的飘落。 第59章 而闻析不知是被飞鸟吵到,还是因为洒落的斜阳过于刺眼,在半梦半醒之间,不适的蹙了蹙隽眉。 许方信本定定的看愣了神,在发现这点细微之处后,手快于脑子的,拿起了一本书册。 抬起,挡在了闻析的头顶。 正正好,可以挡住灼眼的斜阳,投下一片暗影,而这暗影笼在闻析的脸上,似是化成了无声而温暖的流年,显出难得一窥的岁月静好。 许方信不由得想,在宫里,闻析过得一定很辛苦。 这不才短短不过一月有余的功夫,他看上去便又削瘦了许多。 便连面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 像是只被折断翅膀的雀儿,哪怕关他的笼子再恢弘精致,但代价却是失去自由。 他变得不再那样的鲜活、那样灵动,而是如一滩死水般的,暮气沉沉。 等陛下来了,他便向陛下请愿,带着闻析一起回平县,新政当前,一向以政事为重的陛下,当是会同意吧? 许方信在心中暗暗想。 * 慈宁宫。 崔太后看着一道前来的新帝与贵妃,很是欣慰与高兴。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两人前后一道行礼,看在崔太后的眼中,宛如一对再般配不过的壁人。 崔太后笑着连道了三声好,“都坐都坐。” 裴玄琰自是落座在崔太后的左手册主位之上。 而薛如琢则是坐右侧的下位,举止端庄,挑不出半分错来,崔太后看得甚是满意。 “哀家看到你们二人,便想到了哀家年轻的时候,刚入宫那会儿,头一回来给太后请安,那时哀家紧张的,险些连礼节都行错了。” “还是如琢宠辱不惊,是有大家之范,儿时你救琰儿时,哀家便觉着,你们俩是姻缘天定,合该是天生一对。” 薛如琢以罗帕捂唇,带了三分羞赧的,往裴玄琰那边看了眼。 但裴玄琰却神色淡漠,宛若一个置身事外的外人般,事不关己,对此毫无波澜,甚至已经开始有所不耐烦。 “太后娘娘实在是抬举臣妾了,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当年即便是没有臣妾,陛下也定会平安脱险的。” 崔太后哎了声:“这如何能一样,你是琰儿的救命恩人,如今又结为夫妻……” 谁知,崔太后的体面话还未说完,却被裴玄琰冷淡打断:“嫔妃只是妃,是妾,不是妻,母后慎言。” 封妃之前,裴玄琰便明确表示过,他的妻子,只能是他真心所爱之人。 而显然,薛如琢是远达不到这个位置的。 空气安静了好几瞬。 便是连一向在外都以得体贤淑著称的薛如琢,都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端庄的伪笑。 皇帝当众表态,哪怕她是妃子,是妾,也委实是不给她半分面子。 何况方才崔太后特意提起当年的救命之恩,便是希望以当年之情,来勾起皇帝对薛如琢的几分怜爱。 但是可惜,怜爱没勾起半分,反而还被讥讽到了。 崔太后不赞许的瞪了裴玄琰一眼,“琰儿你呀,从小到大,都太过一板一眼,难怪这么些年,身旁连个服侍的侍妾都没有。” “瞧着你这冷眼,都要将人给吓跑完了,我看除了如琢还一心一意的等着你之外,谁还敢留在你的身边。” 想用几句玩笑话,来缓和尴尬气氛,给薛如琢找回点脸面,可裴玄琰铁石心肠,却不给半分情面。 “她等的不是朕,而是帝王的身份。” 倘若裴玄琰夺位失败,那么薛如琢如今嫁的,便不会是他,而是坐着这个位置上的人。 至于是谁,想来她也是不会在意的。 裴玄琰从很早之前,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野心不浅。 薛如琢多少有点笑不出来。 崔太后只能掩饰尴尬般的,让人斟茶,转移话题:“说来,琰儿你也真是,即便平时政务太繁忙,也不该在昨日新婚之夜,将如琢一人丢在婚房,跑去处理政务。” “这政事,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否则哀家何时才能抱得上孙儿?” “要知道,哪怕是民间,像哀家这个年纪的长辈,早便已经儿孙绕膝,哪儿像哀家,只能羡慕旁人子孙满堂。” 裴玄琰一句让崔太后的感叹破功:“倘若母后闲着无趣,朕可以去宗亲之中,挑选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抱来给母后解闷儿。” 崔太后一噎,恨铁不成钢道:“哀家是为了解闷儿吗?哀家是让你,和如琢抓紧时间。” “何况,琰儿你如今是帝王,肩上挑的,便是整个天下,若是一直膝下无子,将会影响到江山社稷稳固。” “只要你能让哀家抱个孙儿,哀家也懒得管你,所以今日,忙完了政事后,必须去储秀宫留宿,不可再怠慢了如琢,听见了吗?” 先前承光帝在位时,大臣们担忧的是皇帝沉溺于美色。 而到了裴玄琰这儿,却来了个两级反转。 当皇帝不好美色时,前朝后宫又开始担心,皇帝将会后继无人。 裴玄琰已然失去了所有耐心。 豁然起身,“儿臣另有政事处理,先行告辞了。” 也不管崔太后在后面叫唤,裴玄琰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气得崔太后险些一口老气没提上来。 一旁的嬷嬷忙上前为她顺气。 薛如琢更是体贴上前,为崔太后斟茶安抚:“凤体要紧,太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崔太后缓过了这口气儿,欣慰的握住了薛如琢的手,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手背。 “如琢,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一早便知,你是最适合待在这宫里的。” “哀家这儿子,打小便倔得跟一头驴似的,皇帝不主动,作为妃子便要主动。” “多去他眼前转转,了解他的喜好,慢慢打动他的心,哀家知道琰儿是个什么性子的,一旦他爱上了你,便会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到你的面前。” 在言语之间,崔太后在画饼的同时,又隐射了威胁:“如今这后宫,便只你一人,你要争气,你的肚子更要争气。” “若是久久生不出皇长孙,哀家便也不得不考虑其他人选,当然,哀家还是更喜欢,皇长孙是来自于薛家的血脉。” “毕竟你的父亲,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哀家自也希望,裴、薛两家血脉能有结合。” “昨夜哀家为你制造了机会,可你没把握住,这回,可莫要让哀家再失望了。” 薛如琢低眉顺眼:“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不用崔太后说,薛如琢自然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能生出第一个皇长子。 如此,她在后宫的地位才是真正的不可动摇。 * 裴玄琰归心似箭的回了勤政殿。 但刚到殿外,他便敏锐的发现了异样。 “陛下万安。” 在宫人们跪了一地时,裴玄琰却没有瞧见本该守在外头的邱英的身影。 扫视了一圈,才在一株樟树下,发现了邱英的身影。 他此刻立在窗边,侧着身子,两只手各搭在双刀的刀柄之上。 却难得的是,收起了自沙场带出的肃杀之气。 而仔细看便会发现,他所站的这个位置,很是微妙。 看似像是借着葱密的树叶来遮挡阳光,实则,却更像是用自己的身子,来遮挡住从密密丛丛的树梢间,透出的斑斑驳驳的光影。 以此,不会惊到此刻倚靠在窗边小憩的人儿。 直到宫人的跪拜,邱英才发觉皇帝回来了,忙大步往前,单膝跪下,“陛下。” 裴玄琰并未发现窗棂之后的身影,只单手负后责问:“朕让你守在门口,你倒是会偷懒?” 邱英并未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认错:“末将知错,请陛下责罚。” “罢了,闻析可醒了?” 裴玄琰只想着快些见到闻析,也懒得去责罚人了。 只是邱英的表情有点奇怪,“闻小公公是醒了,不过……” 裴玄琰见他支支吾吾,当即便觉察不对劲,不等邱英说完,便迈开了长腿,一把推开了殿门。 几乎是一眼,便瞧见了暖榻之处,拿着本书册。 明明已经手累得,来回换了好几次,但依旧坚持以书册来遮挡阳光的许方信。 以及,斜靠在引枕之上,阖目养神,昏昏睡着的闻析。 这样一副乍一看,竟是颇为岁月静好的画面,却是在一瞬间,刺痛了裴玄琰的神经。 第60章 尤其是,当裴玄琰发现,闻析虽然是睡着,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很放松的。 是一种若是换成他这个皇帝陪在身侧,绝对不会显露在他的身上的那种,由身到心的松懈。 松懈到,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他也都能睡得着。 让裴玄琰觉着,他先前做的种种,对闻析的种种恩宠,都像是一场笑话。 他做得再多,都不过旁人的几句话。 更是显得他这个帝王,是那样的多余。 裴玄琰气急败坏的,一脚将旁侧的紫檀雕花鸟花架给踹翻。 花瓶坠地,发出砰的碎响。 打破了这一室难得的宁静。 许方信这才看到,站在门口位置,脸色阴沉如冰霜,恍若山雨倾倒,即将滔天骇浪席卷而来的新帝。 顿时有种脚脖子发凉之感,慌忙放下书册,起身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闻析是被花瓶破碎的声响惊醒的。 骤然的惊醒,有种血液逆流,从悬云坠入深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猛地睁眼,山雾蒙蒙的水眸,盛着睡意未曾完全散去的茫然与惊吓。 其实方才踹出那一脚,裴玄琰便后悔了。 他大可以,悄无声息的将许方信这个碍眼的,直接给提拎丢出去。 而这个过程,是完全可以不吵醒闻析的。 所以当看到,原本神色松弛,睡意安然的闻析,被惊吓到骤醒时,裴玄琰又懊悔于自己的一时冲动。 他到底是心疼了。 许方信虽然碍眼,但若是因此而惊吓到了闻析,便是得不偿失。 果然,许方信还是太该死,吓着他的闻析了。 闻析很快就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因为他看到了冷脸满身戾气的新帝。 虽然那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是不敢再惬意的打盹了。 单手撑着榻面,下地便要行礼。 “参见陛下……” 忍着双腿的酸痛,礼还未行到一半,便被大掌所托住制止。 与此同时,新帝的另一只手,已然十分自然的,覆在了他的后腰处。 闻析轻轻一颤,对方如今哪怕是一点的肌肤接触,都会让闻析忆起昨夜的疯狂般的折磨。 从身心所散发出的畏惧,让他险些站不稳。 但如今殿内还有人,闻析怕新帝又会做出,忽然抱起他诸如此类的惊世骇俗之举。 慌忙在第一时间,以双手抵住对方的胸膛。 低声提醒:“陛下,有人。” 裴玄琰垂头,鼻尖就在闻析雪颈方寸的距离。 如同瘾君子般,深吸了几口来自于他身上的香甜之气。 原本便要喷涌而出的怒意,在这香甜的气息中,逐渐被安抚了下来。 裴玄琰低笑了两声。 震震麻麻的,如同虫子般往耳膜里钻。 “闻析的意思,只要没人,朕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你个锤子! 闻析真想破口大骂。 但嘴上,只能用尽量规劝的语调道:“陛下不要这样。” 这么软这么好欺负,裴玄琰觉得自己简直是要喜欢死了。 “这样,是哪样?这样吗?” 裴玄琰的恶劣坏心思又起了,覆在他后腰处的大掌,在不动声色之中,挪到了腰窝处。 在很早之前,裴玄琰便知道,这处很柔软。 但他现在又发现,不仅柔软,还是闻析的敏感之处。 因为他只是以掌,那么一掐。 对方便险些溢出声,更是腰窝一软,几乎是半个人,都投怀送抱般的,靠在了他的怀中。 还是靠着紧紧咬着牙关,才避免被外人瞧出异样。 闻析气不过,又不敢骂,只能在抓着裴玄琰手臂时,故意将指尖用力嵌入对方的肌肤之中。 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这么坏!这么讨厌! 软香在怀,而闻析的这个动作,对于裴玄琰而言,非但没有任何的痛感,反而更像是,小狸猫撒娇一般的调情。 原本积攒的那一腔的怒意,也在下一瞬的开怀大笑中散去了。 “宝贝,你真可爱。” 裴玄琰旁若无人的,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嗓音调情。 同时手臂带力,圈着闻析的腰将人抬起,放回到了暖榻之上。 而为了不被外人瞧出,闻析只能抓着对方的手臂,不动不作声,任由对方作为。 直到裴玄琰总算是收回了落在后腰的手,闻析还没松一口气,裴玄琰又饶有兴致的,如同逗猫儿似的,掐了下他脸上的软肉。 闻析眯了下一只眼,却只敢瞠圆双目瞪他。 而浑然不知,在几息之间,又占了便宜又吃了豆腐,心情大好的新帝,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许方信还很是莫名。 方才新帝不是一脸怒意,像是要天子一怒,血伏三千里的架势。 怎么转头,又笑得如此开怀了? 裴玄琰没坐,只是长身而立,但他站的这个角度,却很是刁钻。 恰恰好的,用他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闻析能看到许方信的角度。 他才不咸不淡的开了口:“朕的勤政殿,许爱卿坐得可还舒服?” 许方信诚惶诚恐:“微臣不敢,方才微臣只是在与闻小公公谈议新政,冒犯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的确是罪该万死,那便拖下去处置了。” 新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轻断了一人的生死。 闻析心急,抓住新帝的手,“陛下不可!” 许方信以头抢地,甚至都不敢为自己求饶。 而在这个时候,唯有闻析还敢迎难而上,直面帝王的威压。 “陛下,是奴才请许大人入殿叙事,与许大人并无干系,陛下若罚便罚奴才吧。” “许大人忠肝义胆,乃国之栋梁,若是处置了如此良臣,不仅是大雍的损失,更是陛下的损失,望陛下三思!” 这已经不是闻析为了旁人,而在裴玄琰的面前求情了。 不过相比于小太子,对于许方信的求情,裴玄琰倒也还不算生气。 因为他本也就没打算真的要处置许方信,毕竟新政还需要这样称手的良臣来推进。 而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为了—— 裴玄琰勾唇,以两指,像是轻佻,却更多的是调情的,捏住闻析的下颔,挑起。 对上那双恍若山色空濛的雾眸。 “让朕放过他?简单。” “亲朕。”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创走所有不开心、74354727、达不溜、39660251、尘萦、来一口小丸子叭、aha、一二三四五六七、匕禾、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二月雪、玉溪、野舟、吃攻的小批被老受打、影月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是谁天天在破防我不说(捂嘴),以后有的是防要破呢~ 啊啊啊,又要上班开启牛马的生活,这里有一只满地打滚不想早起的作者君,啾咪~ 求求订阅~ 第43章 闻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新帝莫不是失心疯了? 昨夜他强吻他, 对他上下其手,好歹宫人都在外候着。 可如今,不仅满殿宫人, 许方信更是还跪首于地请罪。 可他却丝毫不管不顾, 竟说出如此……如此不知廉耻、惊世骇俗的话, 简直是匪夷所思! 闻析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原本苍白的唇色,也被压出了几点如同晕染的胭脂红。 “不想?” 新帝像是没什么耐心,语调带着点上挑的味道,下令:“拖下去……” 话未说完,闻析便胡乱抓住了他的手。 脑子还一团乱, 甚至都不知该亲哪儿, 便胡乱的, 低下头, 以唇在新帝的掌心,飞快的贴了下。 算不上是吻的吻, 如蜻蜓点水般,快到几乎不存在。 但掌心残留下的,属于那片唇的柔软, 以及微微的湿润感, 却令裴玄琰骤然收紧了掌心。 呼吸压重,且变得急促。 自掌心一路如电花火石般,烧起一股燥郁的火, 遍布全身, 是不可克制的,且急躁而迫切的,想要得到更多的□□。 更何况, 闻析在亲完后,还抬起那双被逼急之下,愈发潮湿水润的雾眸。 简直让人,克制不住一个,想要将人揉进怀里,狠狠地亲、狠狠的欺辱,欺出他最喜欢的红晕来,才能消这股不断上窜的火气。 “陛下可消气了?” 而浑然不知新帝被这一掌心吻,激起更浓烈的□□的闻析,还温声温语的问。 第61章 浑然不知,此刻的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许爱卿,朕器重你的才干,但为官之道,为臣之本,你却仍需精进,尤其是不该进的地方,不该看的人,更不该动的心思。” “朕不是一个,太有耐心的帝王,今日你该感谢,闻析替你说情,但下一回,朕可便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许方信不敢抬头,只低着头,视线一直聚焦在倒映着盘旋的金龙的砖面之上。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裴玄琰又不是真要处置许方信,只是借此来吓唬闻析,进而达到自己占便宜吃豆腐的目的。 如今得到了甜处,身体的各处都在叫嚣着,还要得到更多,自是看除闻析之外的其他人,都显得格外多余。 摆摆手,一干人等皆悄然无声退下,很快便只剩下他与闻析两人。 闻析甚至都还没开口,裴玄琰便先问起了罪:“又背着朕私会他人,看来昨日的教训,还是没有吃够了?” 生怕新帝又会偷袭动手动脚,闻析一面回话,一面悄摸摸的,挪动屁股,想要借机离开新帝伸手可碰的范围。 “奴才只是与许大人商议新政,并没有说其他的,更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只是可惜,他的所有小动作,都被裴玄琰尽收眼底。 裴玄琰饶有兴致的看着,闻析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被发现,一直挪啊挪。 眼瞅着已经挪到暖榻的边儿上,脚已经落地,只需要起身,便能跑了。 但就在闻析起到一半时,裴玄琰跨步上前,长臂一伸。 圈住腰肢的同时,以单臂将人抬起。 再换手一转,轻轻松松的,便让闻析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半个人也几乎是靠在他的怀中,是一个令人满意的,投怀送抱般的姿势。 闻析整个人,在瞬间僵住。 有一种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的绝望。 “不该做的,是什么?” 闻析只能以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硬着头皮回答:“自然是,昨夜陛下做的事情。” “昨夜?” 裴玄琰想起昨夜的美妙,语调是明显愉悦的上扬,“昨夜朕做了什么?朕爽过头了,一时想不太起来,不如闻析来帮朕,回想回想如何?” 这么不知臊的话,究竟是怎么通过这张嘴,说出口的! 闻析自暴自弃,不想说话了:“奴才也忘了。” 裴玄琰却笑,“那朕只好,亲自来帮你想起来了。” 在闻析还没从这话中,窥探出危险之意,裴玄琰已经扣住他的后脑勺。 不由分说的吻,顷刻间如排山倒海一般,吞噬了闻析,剥夺了他所有的呼吸。 “陛、陛下唔……” 闻析挣扎,一手被扣住,而另一只手,则是抬过头顶,甚至还碰到了窗沿。 他惊觉窗棂还是敞开的,虽然殿内无人了,但殿外却守了一群的宫人和侍卫。 或许此刻,新帝压着他强吻的画面,便被武功高深的侍卫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闻析本便是被迫的,他觉着这种事情不耻于齿,更不能被旁人瞧见。 所以他手脚并用抗拒,挣扎着,喘息着,找到机会说话:“不……等、等等……关窗,求你关窗……” 裴玄琰是知道,怀中的小太监一贯脸皮薄。 对于这等事,本便羞于齿,何况还是天窗敞亮,极易被外头守着的宫人看见、听见的情况下。 但裴玄琰便是故意的,他腾出只手,爱不释手一般的,抚摸过闻析的唇角,他的面颊,乃至那双他喜欢极了的水雾琉璃眸。 而此刻,这双眼眸,因为他的欺压,而再度凝了雾气蒙蒙,显得他倒映在他眼中的倒映,都带了欲色的朦胧感。 “宝贝,关了窗,若是外头听不见看不见了,又怎么能算是惩罚呢?” 裴玄琰恶劣的笑着。 看着闻析恼火,不可置信的瞠圆了双目。 他笑得愈发愉悦,先亲吻眉眼,看那双水眸被迫阖上。 又一路吻至,那已然染上属于他的气息的唇。 甚至那片唇,已晕染了胭脂的鲜红,显得更加香甜而美味。 疯子!变态! 原本还带了抗拒与挣扎,但这幅度却越来越小,甚至连细微的呜咽都消失了。 裴玄琰才在沉沦中反应过来,发觉闻析不止唇红,脸颊更是绯红如朝霞,但不是情欲之下的红,而是异常的红。 吐息也变得很迟缓,因着离得近,每一下的吐息扑在裴玄琰的眼前,都带了如热浪般的温度。 裴玄琰伸手,在额首上一探。 烫的惊人。 “来人,传太医!” 不过这次,裴玄琰才传太医不过片刻,孙太医便被邱英带了来。 次数多了,孙太医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为闻析把脉时,不得不感叹于新帝实在是能折腾。 这小太监的身子才将将养得有所好转,这转眼又将人折腾的发烧了。 且看这脉象—— 裴玄琰的语气烦躁中带着焦急的关切:“他怎么又会发烧了?不是说腿伤不再流血,逐渐愈合后,便没事了吗?” “回陛下,从闻小公公的脉象来看,这脉象细如丝线,按之无力,当是肾精不足,气血空虚之症。” 通俗来说,便是新帝纵欲过度,将人活生生折腾得发烧了。 裴玄琰难得有点心虚的,干咳了声:“既是知晓了症状,便去开方子。” “陛下,另外闻小公公的身上,怕还有外伤,这才引起了高烧,不过具体这伤如何,微臣需得查看一番。” 虽然孙太医不知道新帝对闻析做了什么,但必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怕是闻析身上还有伤,且这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他身子骨本就还弱着,伤口发炎便容易引起高烧。 在孙太医号脉时,闻析就已经醒转了过来。 当听见对方说要查看他的身子,闻析的反应很激烈。 扯过锦被,甚至连头都盖住,十分的抗拒,只从隆起的小山底下,传来闷闷的声响。 “我没事,我不看!” 裴玄琰哪儿还不懂,这外伤怕是伤在了腿上。 并且还是内侧位置,一个不视于外人,只有他窥见过的,柔软之处。 “朕知道他伤在哪儿了,配副最好的金疮药便成。” 孙太医配合了金疮药,便脚底抹油开溜了。 邱英在离开前,望了眼龙榻的方向,握紧双刀,大步离开了。 “伤了腿内侧,怎么不早与朕说,非得强撑到发烧?” 一面说着,裴玄琰一面拉住锦被,要将锦被掀开。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闻析就来气。 一把掀开锦被,怒气冲冲,甚至连君臣尊卑之礼都抛之于脑后了。 “是谁不讲信用,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陛下若是想要奴才死,只管一刀抹了奴才的脖子,何故用如此法子,折磨羞辱奴才!” 还没人敢这么同裴玄琰说过话,甚至是这种质问的、发火的语气。 但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以极大的耐心,好声好气的哄着人。 “昨夜朕也是头一回,难免有些难以自控。” 说话间,裴玄琰想要将人搂到怀里,闻析十分抗拒的甩开他的手。 他甩开,他便继续纠缠,极为有耐心的,应对此刻闻析闹起的脾气。 若是换做了旁人,早便已经不知人头落地多少回了。 但放在闻析的身上,看着他身上,因为怒气冲冲,而变得鲜活而又真实的表情,裴玄琰却是看得极为喜爱。 他就喜欢,闻析这副鲜活的样子,卸去了对他的畏惧,愤怒的控诉他的所作所为。 裴玄琰当然知道自己很坏、很恶劣,可是怎么办呢,面对闻析,他就是无法克制,就算是知道,也并不想改。 并且还想越来越过分,更是乐此不疲。 “可这也不能全怪朕,宝贝,谁让你这么香甜。” 裴玄琰一面哄着人,一面非常不走心的发誓;“朕保证,日后一定会有所克制,不再反复的折腾你。” “不生气了,好不好?” 还想着日后再做这档子事? 闻析简直气得眼前都一阵阵发昏,“别碰我!便算是烧死,我也不要与你做那档子事!” 但裴玄琰却敏锐的从闻析的话中,觉察出不对劲之处。 先将小太监不安分的双手反扣住,再扣腰,强行搂到自己的怀中。 “你一早便不舒服,知道自己发烧了,却一直忍着,还不叫太医?闻析,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第62章 闻析闹小脾气,甚至是对他这个皇帝没大没小,这些裴玄琰都觉得无所谓。 可牵涉到他的性命安危,他任性到发烧也不肯叫太医,一直忍着烧到昏过去。 如此不爱惜身子,裴玄琰便恼了。 倘若他今日不回来,这小太监岂非是要把人都给烧傻了? 许是烧得脑袋晕晕乎乎,别人是酒壮怂人胆,而到了闻析这儿,就成了高烧壮人胆。 他在裴玄琰的怀中抗拒着,“不要你管!” 但他这点儿力气,哪儿是裴玄琰的对手,跟给他挠痒没什么区别。 非但没能挣脱开重获自由,反而还把自己累得脑袋更晕乎了。 好气! 闻析甚至都没过脑子,手脚虚脱使不上劲儿了,便干脆张口,一下咬在了裴玄琰的左肩处。 而裴玄琰却是连眉梢都不带挑一下的,反而还笑了。 “宝贝,再用力些,你这力道,在朕的身上可留不下什么印记,可就不能与昨夜的痕迹,形成对称了。” 闻析眨了下湿漉漉的水眸,混沌的脑子反应迟钝,不解对方口中的昨夜是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邱英端着汤药进来了。 “陛下,药煎好了。” 闻析到底没敢在外人面前过于放肆,便自觉松开了嘴,但还是借着如今的胆量,狠狠的瞪了裴玄晏一眼。 只是这一眼看在裴玄琰的眼中,却自动转化为了调情。 真是可爱死了。 裴玄琰情难自禁,捏住他的下颔,亲了亲他的唇角。 闻析简直要炸了。 他怎么又亲,没完了是吗! 但还没等闻析做出抗拒的动作,裴玄琰便以单手,挑起了帷幔的一角。 前一瞬还又骂又咬的闻析,在面对外人时,到底是面子薄,但还未完全收拢的理智,让他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便是藏起来。 可他人被新帝抱着,没法藏到锦被底下。 便只能偏过头,几乎是将整张脸,随着低头之间,埋入了裴玄琰的胸膛。 而身子也是主动的,往裴玄琰的怀中贴。 这种主动而亲密的贴近,令裴玄琰血液兴奋的逆行般加速流动。 裴玄琰觉得,哪怕是琉璃瓦上的那只小狸猫,也不及他怀中的人可爱而又令他爱不释手。 到底是没舍得将人欺负得太狠,毕竟他方才还在道歉,在哄人。 虽然面对闻析,他时常反复、言而无信。 以大掌托住闻析的后脑勺,扯过锦被,将人严严实实的,拢在宽敞的胸怀之内。 是一个占有欲十足且霸道的,不容任何人多看一眼的姿势。 邱英在走近后,透过风吹帷幔动,影影绰绰之下,便只看到了披肩散落的乌发,在新帝的怀中,若隐若现。 裴玄琰抬眼,多看了邱英两眼。 他记得这回,并没有让邱英去煎药。 但这次邱英似乎格外积极,并且就连孙太医,也来得比以往更快些。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一晃而过,裴玄琰真正要清算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朕让你照看着,你便是这么照看的?连人发烧了都不知道,下去,领二十军棍。” 邱英并不多做解释,是因为闻析求着不愿召太医,对于新帝的惩戒,他只拱手应下。 但闻析却猝然从裴玄琰的怀中抬起头,忙为对方辩解:“这与邱将军无关!” 裴玄琰垂目,一挑眉,“嗯?” 闻析咬咬唇,有求于人,他还是收起了浑身的刺,软下声为邱英求情。 “是奴才不愿看太医,央求了邱将军。” 他揪住裴玄琰衣袖的一角,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豁出去,眼睛一闭,心一横,用上撒娇的语调。 “陛下便饶恕了邱将军这一回,好不好?” 裴玄琰鲜少见怀中的小太监撒娇。 当那双水雾雾的琉璃眸,添上了软意,如同刺猬收起了满身的刺,却将最柔软的肚皮,毫无保留的展示在眼前。 真是叫人—— 心中蠢蠢欲动。 而裴玄琰脑中这么想,手也是这么做的。 借着帷幔与锦被的遮挡,圈在闻析后腰处的手,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腰窝处的软肉。 闻析怕痒,而且那处是他的敏感之处,会克制不住的,软了腰身。 但他是在求新帝,便也不能躲开,最后几乎整个人,都是软在对方的怀中,被吃尽了豆腐。 裴玄琰吃得愉快了,薄唇逼近两分,贴着他的耳畔,趁机又偷了个吻。 “可是君无戏言呀,朕的话已经放了出去,若是轻易收回,岂非全然没了威信?” “不过若是闻析愿意与朕做个交易,倒也不是不可以破个例。” 裴玄琰以单指,勾起他的一缕乌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棍一个吻,二十个吻,换二十鞭,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闻析只觉得耳蜗炸开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变态! 不过在闻析开口前,邱英已单膝跪地请罪:“陛下,末将愿领二十辊!” 见邱英要直接下去领罚,闻析也不装了,瞬间翻脸,方才的温顺与撒娇不复存在。 “放开我!” 裴玄琰凉凉的,扫了眼煞风景,坏了他雅兴的邱英一眼。 圈着闻析的手,自然是不可能放。 叹息了声,像是妥协:“翻书都没你翻脸这般快,不过谁叫朕便喜欢你对朕甩脸子呢?” “罢了,便少十棍吧,但前提是,你得吃药,并且让朕为你上药。” “朕已经让步了,闻析,你要听话,嗯?” 闻析没再抗拒,他知道裴玄琰一贯说一不二,能让他改变主意少十棍,已经是天大的开恩了。 但他伤的位置,实在见不得人,只能咬咬唇道:“让他们……都下去。” 裴玄琰爽朗笑了两声。 不必闻析说,裴玄琰自然也不会让外人,瞧见他最动人,且最隐私的地方。 褪袴褶时,闻析有点手抖的按住裴玄琰的手。 “把裤脚卷上来上药就好了。” 意思是,没必要解腰带,更没必要将整条袴褶都脱下来。 裴玄琰却笑,手上丝毫不停。 “宝贝,不褪光了,上了药,这药是会擦在袴褶上,如此这药可就白上了。” 到底还是留了最后一条亵裤,也不至于会暴露他的秘密。 闻析知道,他既然答应了,便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便偏过头,咬了下唇,豁出去了。 “那、你轻点。”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月亮月亮、家1又帅又萌遭狗妒、星、看什么呢、家1太受欢迎了怎么办、我爱泥攻怎么你了、一二三四五六七、74354727、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野舟、匕禾、尘萦、宇宙玬缩成一颗苹果、达不溜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现在的某人猖狂惩罚这个惩罚那个,很快他将会追悔莫及~ 是哪个作者天天加更呀?哦是我呀,请叫我不停歇的小马达,啾咪~ 求求订阅~ 第44章 闻析想着, 方便尽快上药,便将双腿往两边微微敞开。 殊不知,这样的姿势看入裴玄琰的眼中, 犹如美味佳肴, 等着他亲自一层层的剥开, 品尝其中无与伦比的美味。 当然,这美味裴玄琰是亲自尝过的。 哪怕昨晚他折腾了许多次,犹觉得无法得到满足。 只是到底,裴玄琰还没禽兽到这个地步。 将袴褶褪下,一眼便见腿内侧,那如白雪般光滑而柔软之处, 一片红肿, 足以见得昨夜他究竟是有多么的疯狂且过分。 因为没有及时上药, 果真已经发炎了。 这小太监也真是能忍, 昨夜但凡过分一些,他便会喊疼。 今日这腿都发炎了, 他愣是能坚持一天,一声不吭。 直到因为发炎而导致高烧,实在是撑不住了, 即便是如此, 还不愿让人查看,更不愿乖乖上药。 非得要以强迫的手段,才能让他听话上药。 先前裴玄琰觉着这小太监胆小怯懦, 如今看来, 他才是真正的看走眼了。 敢和他对着干,敢和他抢嘴,甚至连他都敢咬, 那些但凡是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对帝王极为不敬的行为,都足以掉一百次脑袋了。 他是一个矛盾的个体,但偏生,裴玄琰便是爱极了在这皮囊之下。 不论是胆怯,还是放肆,这些都是属于闻析的,独一无二的鲜活。 第63章 他喜欢这份鲜活,所以愿意放纵他的小脾气。 现在的裴玄琰,不论是对于抱人,还是上药,乃至于哄人,他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先将膏药以指腹沾取,然后再慢慢的,动作轻柔的涂抹在伤处。 哪怕裴玄琰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温柔过。 但毕竟伤的是最柔软,且极为敏感之处,闻析还是克制不住的轻颤。 只是他这人在一些事情上又很倔,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哪怕是疼,亦或者激起全身上下的战栗。 他也拼命的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只将半张脸,几乎都快埋在了玉枕之间。 这简直和昨晚一样,难熬的折磨。 不过幸亏伤的范围也就在那儿,所以药膏很快便上好了。 随着药效的挥发,逐渐感觉到了清凉之意,闻析紧绷的神经,慢慢的松懈了下来,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完,新帝的手便自腿侧,十分自然而又娴熟的往上。 逐渐到了最为隐蔽,且不可触碰之处。 闻析一下瞠圆了双目,精神再度拉响了警报,侧过身,抓住了裴玄琰那只不安分的大手。 “陛下,奴才已经好多了。” 闻析知道裴玄琰这不安分的手是想要做什么,为了防止他又要行禽兽之事,闻析只能故作不知,开口提醒对方,莫要乱来。 但显然,裴玄琰是那种能听进别人话的人吗? 他一贯是唯我独尊,只要自己舒服了,愉悦到了便行。 随着高大身躯的逼近,他嘴角是上扬的坏笑。 “可是闻析,你好多了,朕却憋坏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朕为你辛辛苦苦上药,你是否也该,回报一下朕呢?” 这般下流无耻的话,他也能毫不知耻的说出来。 闻析只觉得手烫,但又不敢松开,怕他会乱来。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陛下若是憋得难受,可以去找贵妃娘娘,想来贵妃会十分乐意为陛下纾解。” 这话他觉得自己说得没有毛病,但却让裴玄琰瞬间敛了笑。 箍在他腰窝的掌心,骤然一掐。 闻析一下痛得,自齿间溢出了声。 裴玄琰抽出手,力道加重了两分,掐住他脸颊处的一块软肉捏了捏。 “没良心的小东西,朕为了你,忍着难受寻了一夜,你却往别人的床上跑,如今还将朕往贵妃那儿推。” “是不是以为,朕疼爱你,便能不顾朕的感受,尽说一些让朕不高兴,伤害朕的话?” 闻析真想踹死他。 他巴不得裴玄琰去找别人,而别来祸害他。 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疼爱他,疼爱他便是以不顾他的意愿,反复的折腾折磨他。 这样的喜爱,便算是送给他他都不稀罕要! 不过最后,裴玄琰倒也没有做过分的事儿,只是将人重新抱到怀里。 “罢了,念在你还病着,这回朕便姑且忍一忍吧,乖,先把汤药喝了,病才好得快。” 对于被新帝抱来抱去,闻析已经从一开始的抗拒抵触到现在麻木了。 乃至于,他现在对于新帝的要求不断的下降。 只要他不动不动就亲他,甚至是强迫他做那档子事,只是被抱着,他已经懒得挣扎了。 伸手要接过玉碗,但裴玄琰却将手抬高了几寸。 “朕喂你。” 闻析瞥他一眼,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新帝在他的身上,总是会有这些奇奇怪怪,且变变态态的行为。 但只是喂药,对于新帝的其他变态行为而言,已经算是正常范围了。 他便也不说什么,乖觉的张开了嘴。 殊不知他的这些毫无反抗的行为,在裴玄琰的眼中,真是叫他贼心又蠢蠢欲动。 真可爱。 真想就这么抱在怀里亲死。 哎罢了,还是收敛一些,以免又将人吓着了。 毕竟还病着,等病好了,再一并将本金与利息都讨回来。 裴玄琰望着闻析的视线,逐渐变得幽深,是一种野兽盯着可口的猎物。 想着猎物还小,等将猎物养得白白胖胖了,再挑选最为合适的时机,并且最佳的位置,再一口拆卸入腹。 这滋味,一定十分的销魂而又美味。 而闻析则是无知无觉的,喝完了汤药,被苦的皱巴起了脸。 裴玄琰将一块蜜饯,塞到了他的口中。 闻析立时以舌尖卷过,苦巴巴的表情瞬间转换成眉目舒展,活像小狸猫舔干净了身上的毛发,舒坦的伸出了爪子,爪子还开出了花儿。 裴玄琰看得喜爱,便低下头,不打一声招呼的,在他的唇边亲了亲。 因为刚喝完汤药,唇边还有残渣。 药是苦的,自然不好喝。 可不知为何,裴玄琰便觉着,只要是在闻析的身上,这苦味也变得香甜了起来。 所以他从一开始只是亲一亲,又便成了舔。 闻析身子一僵,五指抓紧了锦被,呼吸也在这一瞬屏住。 忍受着新帝从一开始的亲,到舔,再到无法满足一般的,最后又变成了口齿相依的深吻。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自从新帝吻过他一次后,便十分执着,且乐此不疲的喜欢亲吻他。 而且眼下他才刚喝完汤药,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嘴巴里的苦涩。 但到了新帝这儿,却像是在甜了一下后,发现了这世上最为美味的佳肴一般。 只是单纯的停于表面已经不够了,必须要更加深入的品尝,才能让身心灵都得到满足。 当一吻结束,长时间的缺氧,再加上还在发烧,闻析只感觉魂儿都在天上飘。 不仅昏昏呼呼的,两眼更是一片片的雪花。 只能脱力的伏在新帝的怀中,闭眼低低的喘息着。 但紧跟着,新帝凉薄的唇,又落在了耳畔边,像是在摸索开发新的美味。 闻析真是怕了,抵住他的胸脯,哑着声道:“不、不要了,我头晕,有点想吐。” 长时间的缺氧,本来就容易呼吸不畅,何况还是被人索取的亲吻,更是晕得想吐了。 裴玄琰原本也没想继续,只是觉得怀中的人实在是太香了,所以忍不住的,凑在他颈窝处,贪婪的吸食那香甜的味道。 只是闻析的表现,实在是太乖太可爱了。 他不是说不想亲,而是说头晕不想再继续。 这也就是说,他并不抗拒亲吻了? 这个念头,让裴玄琰极度的兴奋与愉悦。 手落在他的后脊背,以宽大的掌心,温柔且缱绻般的,抚摸着他的蝴蝶骨。 “那下一次,要亲得久一些。” 裴玄琰捏住他的下颔,一定要他亲口答应,执着的问:“好不好?” 闻析是真没精力再应付他,要是不答应,这厮怕是能一直缠着,让他不得安宁。 只能不情不愿,发出一声很轻的,嗯的鼻音。 “真乖。” 裴玄琰揉挲着他柔软的耳垂,用情人一般耳语私磨的语调哄人:“睡吧。” 吃了汤药后,药效很快上来,闻析本便昏昏欲睡。 实在是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也没有心思再应付新帝还会不会对他动手动脚。 甚至在对方开口之时,他便已经阖目,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裴玄琰依然是保持着抱着人的姿势,像是抱着最爱不释手的玩物一般。 感受着怀中之人,脉搏的跳动,每一下比寻常要高上几度的吐息,以及那间或不断的,氤氤香甜气息。 这一刻,裴玄琰竟是感到了一种在岁月静好之下,前所未有的,身与心的满足。 以至于精神放松,让他也有了种昏昏欲睡之感。 直至,李德芳的声音,隔着帷幔,在外试探着传来:“陛下,已过酉时,慈宁宫那边,遣了好几回人过来。” 过来自然是催促新帝去储秀宫陪薛如琢。 裴玄琰猛地睁开了眼,眸中的舒缓散去,顷刻冰封万尺。 但在低首,看着怀中的小太监,依旧无知无觉的睡着。 贴着他的胸膛,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像是满身满心依赖且信任他的姿势,这给了裴玄琰极大的满足感。 眼中的冷意又散去了不少,裴玄琰又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唇角。 但这次倒是没再深入欺负,在得到了片刻的满足后,便将人慢慢放回到了龙榻之上。 又掖了掖锦被,盖严实了,确定不会着凉,才捏捏闻析的脸,起了身,掀起帷幔,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刚出了殿门,裴玄琰便注意到了值守在外的邱英。 “受了军棍,怎么不去歇息?” 第64章 邱英对于裴玄琰而言,到底还是有一定地位在的,毕竟是与他出生入死,是他的左膀右臂的能臣干将。 今日受了十军棍,虽然这对于邱英这样的武将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到底还是抽得背后有所皮开肉绽,脸色也比平时白了点。 裴玄琰也不是无情的帝王,对于手底下的能人,还是愿意给一些特殊待遇的。 邱英嬉皮笑脸的,拍拍胸脯示意自己十分强壮。 “陛下恩典,不过区区十棍,对于末将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便算是再来十棍,末将亦是能面不改色,步下生风。” 裴玄琰自己的得力干将的勇武很是满意,面色稍霁。 “既是如此,便好生守着,他睡着了,若是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差人告知朕。” “白日的错,若是再犯,朕必不轻饶。” 言外之意是,无论闻析愿不愿意,若是事关他的性命安危,必须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可再隐瞒。 邱英自是拱手,一口应下。 * 储秀宫。 薛如琢总算是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新帝。 “臣妾恭迎陛下,臣妾特意命小厨房,备了陛下喜爱的膳食……” 但不等薛如琢说完,裴玄琰摆摆手,屏退了一众人等。 一摆龙袍,在主位坐下后,对薛如琢动了动手指。 虽不知对方为何意,但薛如琢自是不敢忤逆皇帝之意。 上前之时,薛如琢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与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仪态。 “陛下……” 只是这勾住帝心的魅术还没使上,新帝出手十分迅速。 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力道之大,甚至连给薛如琢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顷刻间,便以掐脖的姿势,将人以粗暴的方式拽过来,同时还将人给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窒息感让薛如琢只能出于本能的踢腿,却叫不出救命来。 不过即便是她叫了,动手的人是皇帝,谁敢阻拦? 而裴玄琰就这么将人掐着举到半空,那冰冷深幽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般。 毫无温度,甚至是寒霜刺骨。 宛如眼前之人,并非是他的嫔妃,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随意可杀的蝼蚁。 也是这一刻,薛如琢遍体生寒,才算是真正的了解到,眼前这个帝王,究竟是有多么的变脸之快,而又冷漠无情。 一向聪慧过人的她,在这一刻,却也无法想出法子,来拯救自己的小命。 因为,裴玄琰甚至都没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便直奔着取她性命而去。 如此残暴、血腥,令人胆寒恐惧。 而裴玄琰的目光,更如打量一件不趁手的工具,带着思索,股价她是否还有存活的价值。 “朕记得,昨日也便是当时当日,与你言明,你存在的价值,便是为朕挡住前朝后宫的麻烦。” “不该有的心思不准有,不该动的手脚也不能动,但你似乎,根本就没将朕的话放在眼中。” 新帝的薄唇,吐出致命般的,凉薄语调:“敢对朕下药,朕看你是真活腻了。” 裴玄琰没有在第一时间追究,并不是他愚蠢到不知道,他昨夜的冲动,是因为原始的欲望在作祟。 而是因为,被人给下药了。 他每日的吃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唯有那杯在储秀宫饮的交杯酒是例外。 所以无疑,这问题便是出自于那杯酒。 薛如琢挣扎着,艰难的吐字为自己辩驳:“臣妾……万死……不敢……” “朕的耐心不多,只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朕的人,还是母后的人。” 这话一语双关。 是皇帝的人,便要听皇帝行事,乖乖的做一个工具人。 而若是崔太后的人,不论薛如琢抱有什么目的,她必然是活不过今日。 薛如琢自然不蠢,给出满意的回答:“臣妾、永远效忠、陛下。” 裴玄琰勉强满意,骤然松开了手。 薛如琢一下瘫软在地,捂着脖颈,却是连咳嗽都不敢。 在得到了喘息后,甚至连气都不敢松,当即以最标准的姿势,跪伏在地,将卑躬屈膝的姿态做到最足。 “牢记你今日所说的话,能让朕给第二次机会的人,可不多。” “若是再让朕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用在朕的身上,不论是母后,还是薛家,都保不住你的小命。” 裴玄琰无情的下命令,“明白?” 薛如琢低垂着头,不敢抬一下,“臣妾铭记于心。” 裴玄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今夜过后,你当如何回复母后?” “昨夜陛下,待臣妾极为温柔,请太后娘娘宽心。” 裴玄琰满意了,摆摆手,“传膳吧。” 既然是要做给慈宁宫看,裴玄琰自然不能才来便走,这样子也是要做足了。 薛如琢起身时,腿都还在哆嗦,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帝比她想象的,更难应付。 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因为从她踏入皇宫的第一日起,她便有十分明确的目的。 * 闻析似是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在波光粼粼之中,他拼命的往前游,抓住了在水中挣扎的人的手。 用尽力气,将人往岸上托举。 但就在他要将人成功救上案时,脑中却响起了尖锐的声响。 “警报!警报!” “违规!违规!” “呲——抹除——呲——” …… “不要!” 闻析乍然惊醒。 头痛欲裂之间,一种从脚底发凉一般的恐惧,让他在一片昏暗之中,胡乱的摸索。 却不慎,从龙榻上跌落了下去。 守在外头的邱英,是在听到咚的一声,还伴随着急促的叫唤声。 当即推开殿门冲了进去,却一眼瞧见,跌落在床边,一面叫唤着不要,一面毫无意识的在冰凉的地面上胡乱的摸。 “闻析?闻析你怎么了?” 邱英忙将人扶住,却发现他颤抖得厉害。 像是在极具的害怕着什么,泪水自眼尾滚落,悄无声息的,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一瞬,邱英只感觉像是被烧红的滚烫烙铁给烫了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眼前的小太监十分不安与恐惧。 便将人半搂在怀里,安抚一般的,轻拍着他的后脊背。 “没事了没事了。” 但邱英是个糙老爷们儿,实在是说不出安抚人的话来,只能不断告诉对方没事。 闻析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恢复了清醒。 迟缓的眨了下水眸,才看清眼前人。 “邱将军?” 邱英见他恢复了正常,不由松了口气。 正要将人重新抱回到龙榻上,外头却响起了宫人行礼的声音:“参见陛下。” 闻析一惊。 这才意识到,他此刻竟是与邱英半搂半抱。 若是被裴玄琰那疯子看到了,可不就是赏邱英十棍那么简单,那是会要命的! 慌乱之下,闻析先掀起床帘,“躲床底下……” “不行,他会发现。” 闻析想起昨夜藏在床底下的小太子,裴玄琰武功深不可测,一下便会察觉。 吱呀,殿门开了,有亮光透过门缝,如同闻析此刻拔凉的心一般,洒落在金砖地面之上。 忽然,闻析眼前晃过一道黑影,他只眨了下眼的功夫,邱英的身影就不见了。 闻析诧异的,仰起头,看看到邱英已经身姿脚尖的,借助石柱,跳上了房梁。 “怎么在地上坐着?” 没等闻析感叹于邱英的机敏,裴玄琰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裴玄琰先见闻析有点傻愣愣的坐在地上,不由蹙了下眉。 却又见他仰着头,便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上看。 “在看什么……” 闻析惊出一身冷汗,想也没想,便一下扑过去,抱住了裴玄琰的腰。 裴玄琰的注意,果然被主动抱腰的小太监吸引。 复低下头,看着闻析肉眼可见的,耳垂烧红了起来。 但他还是微微在他怀里仰头,眨了下水眸。 “抱我去床榻上。” ----------------------- 作者有话说:谢谢爱吃攻宝的水母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影月、达不溜、看什么呢、吃攻的小批被老受打、一二三四五六七、31804218、云间客、月亮月亮、匕禾、野舟、尘萦、74354727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没错我的趣味就是这么简单而又粗暴嘿嘿~ 第65章 求求订阅~ 第45章 闻析实在是不会撒娇, 他只能用一种笨拙的,还带着些僵硬的方式,以图来吸引裴玄琰的注意力。 而这一幕, 看在裴玄琰的眼中, 却如同他敞开了, 任由他来尽情的品尝没什么区别。 裴玄琰唇边的笑意更深,绕过膝窝,轻松将人抱了起来。 闻析勾住他的脖颈,将脑袋往对方的肩上靠。 看似是一种害羞一般的姿态,实则是借着靠肩的动作,迅速抬眸往房梁上看。 别说, 邱英选的这个角度还是挺刁钻的。 恰好借助光影的作用, 将自己很好的隐藏在明暗的交界线之间。 除非是闻析这样, 一早就知道他是在哪个位置的, 不然还真是不好找。 只是闻析这一口气还没出,躲在房梁上的邱英, 竟然还不怕死的,朝着他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闻析魂儿都快吓飞了,还放心, 他是担心他吓不死是吧? 不自觉中, 闻析搂着裴玄琰脖颈的力度紧了两分。 裴玄琰抱着人坐到了龙榻上,回首带笑。 “搂这么紧,看来是一刻不见朕, 便如隔三秋了?” 闻析只想白眼死他。 没错, 他是没见过比新帝更加厚颜无耻,且盲目自信狂妄的人了。 不,他不是人, 他就是个疯子、变态! 但为了不让裴玄琰起疑,闻析只能故作羞赧的,微微垂下脸。 “奴才方才做了个噩梦,有些害怕。” 裴玄琰腾出一只手,捧住小太监的脸,爱怜般的以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着。 “做什么噩梦了?有朕的真龙之气在,百鬼莫侵。” 这倒也是,毕竟他比鬼还要来得可怕,恶鬼见了他,怕是都要绕着走。 闻析摇摇头,这次没说谎:“忘记了。” 裴玄琰也不深究,抚摸脸的手,又移到了他额头的位置。 探了体温,已经不怎么烫了。 确定他不再发烧,裴玄琰便开始心猿意马了起来。 “朕有个土法子,可以有效避免梦魇,要不要试一试?” 闻析感到裴玄琰的气息加重,那双幽深的黑眸更是跳跃着一种不加掩饰的,要吞噬人的□□。 他预感到对方接下来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便松开手,往后仰了仰。 “奴才不想唔……” 但很显然,当闻析感觉到危险的时候,都是已经晚了。 裴玄琰问他想不想,和他要不要做,是完全不冲突的。 因为无论闻析想不想,只要裴玄琰想了,他便会直接去做。 锁住怀中想要跑的小太监,在他想要推手时,顺势便扣住手腕,又下滑,强迫与其十指相扣。 同时,将他不听话的双手,抬起掠过头顶。 如此一个敞开的动作,既可以让他无法挣扎,又可以加深这个先前还意犹未尽的吻。 对于亲吻这件事,裴玄琰已然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如今的无师自通。 而这个过程,也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 并且在掌握到奥妙与其中的乐趣之后,裴玄琰乐此不疲。 甚至时常不满足于一个普通的接吻姿势,而想要开发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能让他尽兴的姿势来。 而这恰恰也是闻析最怕裴玄琰的地方。 他总是那么恶劣的,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而又可怕的想法。 反反复复的折腾他,哪怕他不舒服,哪怕他很抗拒,可只要他自己畅快了,他完全不会考虑闻析对此的感受。 就好比现在,闻析知道房梁上还藏着个邱英,所以哪怕是亲吻,他也很不自在。 只想要快点结束,可裴玄琰却不这么想。 像是要将他口中的滋味、空气等等,全部都给吸干一般。 闻析只觉得舌尖都不是自己的人,麻到没有任何的知觉。 可裴玄琰依旧是不满足,依旧在不断的吮吸。 长时间的缺氧再度让闻析两眼发黑,他感觉裴玄琰再不放开,他就要窒息而亡了。 只能捏紧拳头,砸对方的胸膛。 但因窒息没什么力气,砸下去的力度也是软绵绵的,和小猫挠痒也没什么区别。 裴玄琰这才稍稍离开,唇齿之间带着游离一般的丝线。 他却很是愉悦,犹如餍足的野兽般,以指腹压着那片被他吮吸到发红,如同融化而抹开的,血红的胭脂办的唇。 “宝贝,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学会在接吻中呼吸呢?” 鬼才要学接吻! 闻析骂不出来,只能虚脱的以额头抵在裴玄琰的胸前,低低的喘气。 而龙榻之上的这一幕幕,则是尽数被房梁之上的邱英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先前他便觉得,新帝对这小太监很不一样,总是对其搂搂抱抱的。 但他所看到的,也只是这些,并没有其他超过这个搂抱,并且足够震碎人三观,且令人打开新认知的行为。 可此刻,他亲眼,甚至能清晰的听见,亲吻时的口齿相依而发出的动静。 尤其是在新帝高大的身躯之下,那抹若隐若现的身影。 乌发铺散在榻上,与新帝的几缕发丝交缠。 那抹一向如失血般苍白的唇,却在新帝反复的吮吸之下,而变得如同血滴落在白雪上,将那皑皑的,苍白的雪一点点的,染上了亮眼的鲜红。 看着看着,邱英莫名感觉到了口干舌燥。 他小心的吞咽着口水,可无论如何吞咽,也无法让视线所看到的,转化为心底所震撼、所触动的平复。 不仅无法减轻口干的感觉,甚至还伴随着一股燥意。 忽然之间,邱英感觉自己如同被佛祖给开光了一般,醍醐灌顶似的,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灵感。 原本他对着那些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春宫图,毫无感觉,甚至觉得男人之间有什么意思,真不知新帝为何会有这样奇怪而诡异的癖好。 新帝还让他再去找稀奇古怪的春宫图,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艰难。 但是此刻,他感觉自己在视线和听力的双重冲击之下,有了无穷无尽的灵感。 甚至脑海中都自动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大胆的,猎奇的,乃至于非人哉的画面。 他感觉到鼻尖有一股热流。 伸手这么一摸,发现自己在精神兴奋的肖想之下,竟然流鼻血了! 此时此刻,邱英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流鼻血,而恨自己此刻怎么没有笔墨。 恨不得当场就趴在房梁之上,将脑海中的那些热烈的画面全部都给临摹下来。 恰此时,闻析缓过了劲儿,开口说话:“陛下,平县的一条鞭法推行已渐入佳境?” 其实裴玄琰还并未完全尽兴,但他也不是完全的肆意妄为。 到底怀中的小太监还没完全恢复,何况只是单纯的亲吻,方才都已经让他亲出感觉来了。 若是再亲下去,他便要克制不住的,要做昨晚的事儿了。 只是闻析腿上那处被磨红肿的伤才涂了药,至少近几日是不可再反复折磨了。 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只是圈着闻析的腰,将人搂到怀里,是一个十足十的,占有欲极强且霸道的环抱。 裴玄琰在闻析的耳垂后,深深的,如同瘾君子般的吸了口气,才嗯了声。 “目前一条鞭法在平县推行的很顺利,几乎没什么阻挠。” 说着,裴玄琰又在闻析的耳边亲了亲,像是怎么也亲不腻一般,“此番新政的顺利施行,闻析你功不可没。” “朕便知,朕这回是捡到了宝贝,你真是令朕爱不释手。” 闻析听着新帝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言蜜语,只能尽力控制着自己不避开对方的亲密触碰,道出自己接下来的目的。 “那么接下来,便是考虑在各州县广泛推广的问题,只是据奴才所知,尤其是承光帝在位时期,上至京师高官,下至州县府吏,官官相护,卖官鬻爵、以权谋私等现象屡见不鲜。” “而一条鞭法若是真要广泛推广,那么必会在根本上动摇到各地方达官显贵的核心利益,他们必然会抓住各种机会进行阻挠。” “毕竟平县情况特殊,只是个例,若是放到整个天下,怕是不会这么顺利。” 闻析想到的这些,裴玄琰自然也清楚得很。 而这也是他近来召许方信等人入京,商讨新政下一步推行的主要原因之一。 平县的成功,并不意味着能顺利将新政推广至州县。 多年来贪官污吏横行的沉珂旧弊,不是裴玄琰这样才登基不足一年的新帝,可以立马横扫清除的。 第66章 但裴玄琰如今也有所了解闻析,知道他既然这么提及了,必然是有下话。 指腹卷过他的一缕乌发,不厌其烦的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如此说来,闻析是有新的想法了?” 提到正事,那闻析可就不困了,他甚至一定要在裴玄琰的怀里坐起来要笔墨。 裴玄琰也依着他,甚至也没传唤宫人进来伺候,而是亲自下床,拿了笔墨过来。 “奴才以为,这些官员在各州县多年,其势力在管辖的范围内,早已是根深蒂固。” “一条鞭法若是在州县推行,首先动摇的便是掌控绝大多数土地的富绅们,到时富绅必然会与官府利益勾结,阻挠新政推行。” “因此在此前,必然先要梳理沉疴,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官员的内部问题,奴才记得,大雍在立国之初,便有针对官员的考察制度。” 裴玄琰嗯了声:“没错,京中官员六年一京察,地方官员则是三年一大计,只是这些政令随着经年累月,至今不过都已经流于形式,对于官员的责成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而这也是裴玄琰最为头疼的地方。 闻析不急不缓的,沾了墨水,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字:考成法。 裴玄琰微一挑眉,“这考成,与原先的考察有何区别?” “奴才的此考成法,通俗而言,便是立限考事,以事责人,具体而言,便是以六部和都察院为首,将其下所属官员所要办的事项定下期限,登记在账簿之上。” “而这账簿分为三本,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来留底,一本送至六科,而最后一本则是呈送内阁,最后归总于陛下。” “六部和都察院逐月检查其下官员的执行情况,如实登记在册,若是完成一件便登记一件,若是未完成便申报依次来论罪处罚,再由内阁对此进行查实。” “最后归拢于陛下,由陛下根据考成情况,来判定官员的升迁、降级或罢免。” 闻析的笔下越写越快,直到最后收笔。 他再度抬眸,看向新帝:“陛下以为如何?” 裴玄琰盯着宣旨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策略,眼中满是欣赏。 “不错!非常不错!” 裴玄琰甚至激动的,捧住了闻析的脸,贴着他的唇亲了又亲,如是怎么也亲不腻一般。 “闻析,你真是朕的福星,是朕最珍贵的宝物!” 闻析麻了,只想说你夸夸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动嘴! 稍稍将人往外推,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才再度开口:“只是如今内阁分为三股势力,陛下若是想要顺利推行考成法,怕是首先会遇到内阁的阻力。” 内阁首辅是范阁老,但这位老臣一向很是会明哲保身,对于考成法怕是会持观望的态度。 而以卢敦阳为首的旧党,必然会暗中联合朝臣阻止考成法的推行。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以薛翰文为首的帝党,裴玄琰开了口,帝党必然会全力支持。 只是三股势力,只能保证一股势力的支持,还远远不够。 “不过陛下有秘密武器。” 说着,闻析还狡黠的飞快眨了下眸子。 看在裴玄琰的眼里,便如同小狸猫偷了猩,可爱的令人心痒痒。 他配合的哦了声:“朕有何秘密武器?” 闻析立马拍拍自己的胸膛。 “奴才的西厂呀,以常规的考核,结合西厂的监督,双重保障之下,若是底下的官员想要动手脚,那么奴才与西厂,便可以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向温和的闻析,说到这点时,面上有寒光乍现,像是一把即将要出窍的宝剑。 “尤其是考成法推行之处,可以京师之内,二品至四品的高官为范围,抓出具有威慑作用的贪官污吏,来个杀鸡儆猴。” “奴才觉着,此番敲山震虎之法,应当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说着,闻析又将话锋一转:“只是西厂毕竟才成立之初,怕是一时还达不到足够的震慑效果,这些官员恐也不会畏惧奴才。” “所以奴才以为,可以与邱将军联手,邱将军在此前平定藩王叛乱,满朝皆知他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他则代表了陛下,代表了皇权。” “一旦形成人人自危的心理,便能以此为突破口,将考成法推行下去,陛下以为如何?” 谁知他最后一句话才说完,脸颊就被新帝惩罚性的掐了一下。 痛得他立时眯起了一只眼,一双琥珀色的水眸,满是不解。 “你说谁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你对他人的评价,倒是高得很?朕记得,你与邱英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如何便到了如此了解他的程度了?” 闻析虽然迟钝,但到底是在新帝这拈酸吃醋一般的口气中,品出了他是在吃邱英的醋。 虽然闻析实在不解,这有什么醋好吃的,作为一个帝王,他连这么点儿肚量都没有吗? 但嘴上,闻析还是顺从的改口:“陛下英明神武,神勇盖世,在奴才的心中,自是万里无一,无人可及。” 裴玄琰开怀大笑,他分明是愉悦,却十分恶劣的,对着闻析的唇角咬了下。 虽然力度不重,但足以让闻析因为吃痛而轻嘶了下。 “闻析,你总惯是会用这些甜言蜜语,来哄骗朕。” “如此油嘴滑舌,朕便该狠狠的,亲死你。” 闻析:“……” 闻析只能硬着头皮发麻问:“陛下可同意?” “你与旁人一起行事,朕心里难免不太爽快,你说该当如何?” 闻析觉得他真是烦死了。 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不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占他便宜吗? 他一心为着政事着想,新帝倒是好,一心就想着风花雪月了。 谁让他摊上了这么个变态,闻析在心中无奈的叹息。 凑上前,不情不愿的,在裴玄琰的下颔处亲了下。 放柔、放缓语调:“陛下莫要介怀,在奴才心中,陛下是最重要的。” ----------------------- 作者有话说:谢谢弦听秋荷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弦听秋荷、下班巨卡、红汤大老爷、影月、创走所有不开心、爱吃攻宝的水母、一二三四五六七、吃攻的小批被老受打、看什么呢、猫兮猫兮、尘萦、星、野舟、月亮月亮、幸美人、白明钧、天黑了、云间客、匕禾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邱英:这灵感不就来了~ 请小可爱们支持正版,作者君和闻宝才能走得更远哦,超爱你们啾咪~ 求求订阅~ 第46章 闻析一向是抱着很强的目的性。 在说完了违心话, 象征性的哄骗了下裴玄琰后,他道出了自己接下来的真正目的。 “那陛下可以,给奴才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玉牌吗?” 皇宫森严, 层层侍卫把守, 除了每日上朝的官员外, 但凡是入了宫的,无论是妃子,还是太监宫女,轻易都是无法再出宫。 这恢弘庄严的皇宫,犹如一座巨大的金丝笼,一旦被抓了进来, 穷尽一生, 怕是都无法再逃出去。 而为了这块玉牌, 闻析已经在皇宫努力了十年。 他从最底层, 用最笨拙的方式,竭尽全力的往上爬。 可他运气又实在不好, 遇上了承光帝兵败被俘,便连龙椅之上的皇位,都换了个人来坐。 他又只能从头再来。 但他想, 如今应当是到了可以要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玉牌的机会了, 毕竟眼下新帝对他,还算是恩宠。 虽然这份恩宠,是建立在对他动手动脚的份儿上。 虽然他很清楚, 如今的他, 在新帝的眼中,不过就是个新奇的,让他一时愉悦的玩意儿。 但都入宫了, 都当太监了,他也早就没多少人格尊严可言。 在这吃人的,封建的社会压迫下,人格不能当饭吃,尊严也可有可无。 只要能达到他与家人团聚的夙愿,一切皆可利用。 其实这并不算是多大的请求,但不知为何,裴玄琰总觉得,哪怕此刻这小太监就在他的怀中,触手可及,随他上下其手。 可他的身在这里,心、魂儿,乃至其他的一切,都像是一缕自由的风。 一旦脱离了掌控,便会真的化成一缕清风,循着自由而去,再也无法抓住。 “可是闻析,这便是另外的交易了,你知道的,朕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闻析垂下眼睑,“奴才有的,都是陛下给的,奴才身无长物,不知陛下还想要什么。” 裴玄琰莫名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了下心脏。 他以一只手,侧捧住闻析的一边脸,让他抬起头,与他对视上。 第67章 “朕要你的心里,有朕。” 闻析不明白,他们之间不过都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裴玄琰的权势,为闻家脱罪。 而裴玄琰需要他的血,他的才智,乃至他的身体。 可如今,他却说想要他的心,这番话,他自己说出来,难道都不会觉得可笑至极吗? 闻析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反问了:“那陛下的心里,又可有奴才?” 裴玄琰用一种,很是理所当然,甚至算得上是上位者对下位者,天大的恩赐般的语气说:“闻析,你在朕的心里,总是不同的。” 是呀,只是不同,而不是唯一。 是喜欢时便会捧在手中。 却又是厌倦了,便能随手可抛。 帝王的情,恩宠时让人觉得天上的星星都可摘下来。 可当这份帝王恩宠不再时,便如凡间尘土,碾落成泥,人尽可欺。 更何况,他如今在裴玄琰的心中,只是有所不同。 这样岌岌可危,如烟雾般虚无缥缈的,不定的情感,随时都会从柔情蜜语,化作一把无情的利剑。 如今有多宠爱,翻脸时便能刀刀致命。 闻析清醒的认知,所以他从未有一刻的沉迷,更永远,不会交出自己的心。 尤其是,眼前这个,无情的帝王。 “可是陛下,你没有心,又何必强求奴才的心,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裴玄琰在闻析那双漂亮的,水雾朦胧的琥珀色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可那影子,却显得可笑而又狰狞。 一如他此刻,被闻析这句反问,给瞬间惹恼的滔天怒火。 “朕待你还不够好吗?” “闻析,朕待你还不够好?” 一句话,他说了两遍,分明是在质问闻析,可隐隐之中,又含射在问自己一般。 闻析:“奴才并不觉得,连一块陛下随手可给的玉牌,陛下都要与奴才谈交易,谈买卖,若是这能算对奴才好,那奴才也无话可说。” “何况除了奴才的身体外,奴才在政事上,也对陛下有不少的助力,奴才只是在等价交换,而不是伸手,向陛下讨要施舍。” 他从来都不是,在床榻之上属于裴玄琰的玩物。 他有胸襟、有抱负,他提出的政治主见,便是连新科状元都赞叹不已。 更何况他方才提出的考成法,新帝也是满意至极的。 甚至,他也提出以身作刀,用西厂的监督来震慑百官。 所以他并不觉得,他是空手在向新帝要赏赐,新帝也没有资格质问他。 从未有人,敢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语气,与裴玄琰说话。 裴玄琰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他甚至气得,下了床,一把抓下了系在腰带之上的玉牌,甩在了地面上。 玉牌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裴玄琰此刻气得想要杀人的心一般。 “好,你真是好得很!拿着你心心念念的玉牌,给朕滚!” 闻析求之不得。 他甚至没有半点犹豫,掀了锦被,下床后,捡起地上的玉牌,头也不回的,便径直离开了勤政殿。 速度之快,态度之决绝,恍若在告诉新帝,他早就受够了他的喜怒无常、翻脸无情。 裴玄琰甚至还抱着一点幻想,他这么生气,这么震怒,但凡换个人,早便已经吓得跪地连连求饶。 只要、但凡闻析能服个软,说一句好话,他便会消火,便会原谅他方才以下犯上的言论。 可这小太监非但没有服软,捡玉牌的速度比捡钱都快。 并且甚至连一句退下的的话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他竟然敢,敢这么就走了? 他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气极之下,裴玄琰一脚将旁侧的紫檀木衣架给踹翻在地。 动静闹得之大,守在外头的李德芳,慌忙进来,猫着腰小心询问:“陛下,不知出了何事?” 裴玄琰踹完后,却还是闭了闭目,问的依然是闻析:“他人呢?” 虽不知新帝与闻析发生了什么,但从寝殿内闹出的动静,再加上方才闻析从殿中出来,头也不回的迎着风雪离开了。 也能猜测出一二,闻析怕是与新帝闹矛盾了。 只是李德芳不得不再次在心中感叹,这小太监当真是胆大妄为,却又着实是有本事。 新帝都被气成这个样子了,在这世上,能将裴玄琰惹到如此地步,除了叛变的藩王,和千里之外虎视眈眈的西戎之外,也便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了。 但新帝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无论是藩王还是西戎,只要是让他不畅快了,即便是不能马上报复回来,他也不会让对方安宁。 好比被镇压后,满门皆灭的藩王。 又好比,如今在西北,节节败退的西戎。 总之,新帝的确是有足够的能力和本事,以傲人之姿,将一切掌控在手中,顺心如意。 可往往,如他这般,事事顺心如意久了的人,一旦一件事,或者一个人,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便会像如今这般。 无能的咆哮,无能的愤怒,无能的乱踹乱踢。 最后,无能的问一句,闻析人呢。 李德芳试探着回:“回陛下,闻小公公当是……往直房的方向去了。” 裴玄琰被气笑了。 “龙榻不睡,却要回那窄小冰冷的直房,有福不享,非要找罪受,朕看便是朕太宠着他,太惯着他了!” “让他走,让他去!没有朕的宽容,没有朕的恩宠,他什么也不算!” “他会后悔,他会哭着来求朕!” “但朕绝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裴玄琰咆哮,乃至自信的叫嚣。 但字里行间之中,却透露出,只要闻析敢低头向他服软,他就会原谅他。 就像是,在愤怒之余,在叫嚣之外,又提前给自己弄个台阶,好方便到时下。 * 在宫中值夜无论是指挥使还是普通的侍卫,都有安排直庐。 只是根据官职的高低,直庐分为单寝与多寝。 当然,这房间的大小也是都不同的。 而像邱英这般,官居殿前司都指挥使,妥妥的殿前司一把手,自然是住最一等的直庐。 只是昨夜,邱英从勤政殿偷偷回来后,却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梦。 砰砰砰。 间或的叩门声,让邱英从这场□□的梦中骤然惊醒。 邱英一下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遗梦了。 虽然作为男人,不是没有遗梦过,但那是多少年前,刚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时候。 可昨夜,在房梁上看了那一幕幕颠覆他三观的画面后。 他一回到直庐,便找出笔墨,那叫一个泉思如涌的作画。 画到后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但更令他后脊背冒冷汗的是,在昨夜的那场□□的梦中,下面的那张脸,竟然是—— “邱将军?邱将军你起了吗?” 但屋外的声音,和邱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张,令他在梦中醉生梦死的脸重合时,祁英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哐当一声,他狼狈的从床榻滚了下去。 屋外的闻析,听见里头不小的动静,以为邱英是出事了,不由问:“邱将军,你没事儿吧?” 很快,屋内便传来了邱英的回声:“没事没事,稍等!” 邱英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又看到散落了满床的宣纸,而每一张纸上,都画着令人不堪入目的画。 这些画,都是出自于他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之手。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他昨日在作画时,脑中、眼中,皆是不由自主的,将画中的其中一人,自动转化成了闻析。 或许是昨夜看到的场景太过于冲击,又或者睡前画得太精神亢奋,以至于他做了那等不可思议的梦。 尤其是此刻,屋外毫不知情的闻析,还在叫着他的名字。 邱英更是心慌手乱,胡乱的将纸往锦被底下一塞。 又随便用水抹了把脸,曹往门口方向走了。 但走到一半,又返回,对着铜镜,又着重整理了下仪装。 确定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依旧如往常一般英姿勃发,他这才去开了门。 “闻小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闻析看到迟迟来开门的邱英,尤其是看到他满头是汗的时候,心里有点奇怪。 邱英不是在屋内睡觉吗,怎么大冬日的睡个觉,还能睡出一身的汗呢? 其实闻析不知的是,这已经是邱英最快的速度了。 第68章 毕竟他又是藏画,又顺便换一身干净的衣袍,毕竟夜里穿的那身寝衣,已经因为昨晚的遗梦而…… 尤其是眼下,虽然邱英强装镇定,但在看到闻析的第一眼,他的脑海便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昨夜梦中的一幕幕,令人无法齿口的画面。 打住! 不能再往下想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糙汉子,怎么这般没用。 只因为无意间撞见新帝对闻析做的那些不堪入眼的事情后,便做这样的梦,甚至还在梦中,将闻析的脸代入进去。 这不仅是挑战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更是对眼前这个小太监的不尊重。 殊不知,此刻在闻析的眼中,邱英的脸红的诡异,还直勾勾的盯着他。 只是看着看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的摇起了头来。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嗑错了药一般的诡异。 闻析不由歪了下头,再次出声:“邱将军?” 他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这种可爱的动作! 邱英呼吸一紧,急促的,甚至还带着那种不太好意思,像是冒犯对面之人般的,迅速别过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实则,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只是表达了一定的疑惑。 但邱英本身做贼心虚,再加上因为昨夜的梦,心境还没有恢复,以至于看到闻析,乃至不论他做了什么。 再看到他的眼中,都宛如自动加了一层极厚重的滤镜。 “闻、闻小公公不知有何贵干?” 天知道邱英左右脑互搏,是用了怎样的毅力,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闻析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笑了下问:“邱将军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邱英这才想起,他一直和闻析站在门口说话,这实在是不礼貌。 “不好意思我忘了,里头请,屋里有些乱。” 闻析道了句没关系,抬腿走了进去。 而邱英却发现屋里是真的挺乱的,毕竟大男人的,都不太爱收拾自己,尤其这只是值夜时临时歇息的值庐。 甚至连圆凳上,都没坐的地方,而被他随手一丢的脏衣物给堆满了。 “稍等,我收拾一下。” 邱英一面说一面迅速,将脏衣物随便一拢,一股脑的全部丢到了衣橱之内。 原本闻析都要坐下了,但他又立马折身,“脏,先别坐。” 也不知他打哪儿,搜罗出来的一块干净的汗巾,迅速将圆凳与圆桌都给擦拭了一遍,这才让闻析坐下。 “闻小公公想要喝什么茶?” 闻析让邱英不必如此客气,又补了一句:“邱将军叫我闻析便好。” 虽然从闻小公公到闻析,只是一个看似很简单的称呼变化。 但从一个礼貌的称呼,到叫名字,却是代表着一段关系的悄然变化。 邱英莫名有点耳朵发烫,他在心虚,或者是有点手足无措的情况下,就会下意识的挠挠后脑勺。 “闻析。” 虽然对于这个名字,也不是邱英第一次叫,但从口齿之间,吐出这两个字。 尤其是对上那双,十分专注的,像是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望着你的,雾色蒙蒙的水眸时。 邱英甚至清晰的看见,透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了站在闻析面前,有些手忙脚乱的他。 闻析弯了下眸子,“邱将军也坐,今日冒昧拜访,实则是有要事相商。” 邱英原本倒茶,是直接坐在闻析对面的圆凳上。 但他的脚步一个滑铲,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闻析左手边,最近的一条圆凳上。 “你说。” 闻析品了口茶,才开口:“陛下有意在朝中,推行考成法,整顿官场与吏治,以为新政更为顺利的推行扫除阻碍。” “但大雍官场沉疴已久,只以我带着西厂在前打先锋,怕是对官员无法起到足够的威慑力。” “邱将军追随陛下一路戎马,此前又平定了藩王叛乱,战功赫赫,若是能得邱将军相助,与陛下,与我,皆是如虎添翼。” “不知邱将军,是否愿意与我一道,整顿官场,还大雍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堂?” 先前听裴衔月夸赞闻析才智双全,邱英还有些不屑。 一个身子有所缺损的太监,能有多高的才智? 如今单只是闻析的这一席话,便让邱英感到热血沸腾,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了。 他立时将双刀往腰间一架,“不瞒你说,我的双刀,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血了。” “若是能拿朝中那些只会瞎逼逼,正事一件不干的蛀虫来开刀,那还等什么,说干就干!” “你说,先杀谁?”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尘萦、孙笑川、影月、野舟、一二三四五六七、匕禾、吃攻的小批被老受打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一开始,裴玄琰:他会后悔!他会哭着来求朕! 转天,裴玄琰:他人呢? 宫人:闻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求求订阅~ 第47章 闻析便喜欢与邱英这般直接的人合作。 不需要说多少废话, 只要他们的目标一致,便能说干就干,不必弯弯绕绕, 也无需勾心斗角。 “不急, 昨夜我整理了一份名单, 出宫路上我们可以慢慢看,等太阳下山了,我们去一个地方,才是干正事的时候。” 邱英一听他昨夜整理了名单,不由奇怪:“你昨夜不是在勤政殿和陛下……” 话到一半,邱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急忙刹住车。 不怪他不知闻析半夜和新帝吵了起来, 连夜离开了勤政殿的事儿。 当时新帝按着他亲的时候, 邱英便做贼心虚, 加上还流鼻血了,便脚底抹油先开溜了, 所以并不知后来发生的事儿。 “咳咳,我是说,你夜里不是要在勤政殿伺候吗, 还有功夫整理名单, 这也太勤奋了吧?” 闻析知道,昨夜邱英必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但闻析依旧是无法适应, 毕竟那些事情, 他都是被新帝强迫着做的。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没有喜欢男人的那些癖好。 何况,还是被另外一个第三者, 目睹了全过程。 这就像是,将他仅剩的,那一点点尊严,也给反复的践踏碾压。 闻析很低的嗯了声:“昨日后半夜,我没有在勤政殿,便抽空整理了名单,我们边走边说吧?” 不知为何,在听到闻析说自己昨夜后来没有在勤政殿伺候了,邱英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高兴。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或许是,为这小太监庆幸,昨夜他脱离了新帝的魔爪? 虽然邱英不知闻析和新帝是何时开始,这种不正当,且颠覆人三观的关系。 但从昨夜他听墙角来看,闻析明显是被强迫的。 不过即便他再不愿,邱英跟随新帝这么多年,也知新帝此人,狂妄专横,一切都得从他心意。 若是有不合心意,他也会不择手段的得到。 一如他如今屁股底下,所坐的皇位。 其实说来,这小太监也是挺惨的。 邱英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也不是真的缺心眼,能看出闻析对于他和新帝之间的关系,并不愿多提。 出宫时,邱英倒是颇为心细,知道闻析如今腿伤未痊愈,便特意命殿前司备了辆马车。 而因为要讨论名单,所以邱英也难得没有骑马,而是一同与闻析在马车内。 名单中的,都是明显存在贪污腐败行迹的官员,并且官职都是在二品到四品之间。 闻析让邱英将名单上的官员名字,全部过了一遍后,最后指尖落在了最上面的一个名字上。 “户部侍郎,贾义,盘踞户部多年,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尤其是在盐铁之上,利用户部侍郎之便,在承光年间,将盐价从原定的十文,通过不断加价,乃至暴涨到百文。” “只是在承光帝被俘,陛下登基之初,他便嗅到了危险,聪明的停手,并且做了十分漂亮的假账,企图来瞒天过海。” “此人官居二品,陛下的意思,以此人开刀,借此在朝中掀起反腐,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如此可扫除一定障碍,以便考成法的顺利推行。” 这盐铁自古以来,便是由官府所垄断。 黎民百姓,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盐。 以此来谋利,可谓是暴利,贪污的数额能毫不夸张的达到数百万两之多。 听到这些贪污数额,邱英已经摩拳擦掌了。 第69章 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a href="https://www.52shuku.net/skin/52shuku/js/ad_top.js">/script>"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a href="https://www.52shuku.net/skin/52shuku/js/ad_top.js">/script></a>"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https://www.52shuku.net/skin/52shuku/js/ad_top.js">/script></a></a> “这群该死的蛀虫,素日里我们这些武将向户部要个军款都推三阻四的,要么便是国库亏空,要么便是税收不足。” “理由倒是层出不穷,若非陛下强势,逼着户部拿出银子按时拨付军款,我们在外带兵打仗怕是都得要缺衣少食,这仗哪儿能这么快便打完了。” “感情这银子,全进了他们自个儿的口袋里,也难怪国库会越来越穷,这群蛀虫,早便该一并都清算了。” 说话间,邱英已经抽出双刀,磨刀霍霍了。 闻析按住邱英的手臂,“邱将军莫急,名单上的这些贪官污吏,必然一个都跑不了,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等太阳下山了,便是该邱将军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说完后,邱英倒是没激动了,只是眼睛往下,专注的盯着一个地方,像是在出神,并且耳根子似乎都比平时要红了一圈。 没错,邱英此刻视线集中的地方,正是闻析搭着他手臂的那只手。 更准确的说,其实闻析只是虚虚的按住,但邱英却只觉得,那温热的指腹上的温度,似是能穿透衣料。 一层层的,传达到了肌肤之上,再通过流动的血液,弥漫至全身各处,连带着精神都不受控制的跃动了起来。 脑子里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尖叫。 他他……他牵了我的手! 我该如何反应? 是该抽回手? 还是该让他收回手? 亦或者—— 最后,邱英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似是凝固了一般。 直至闻析见他半晌不回话,不由再度出声:“邱将军,不知你对我的安排,可有什么异议?” 邱英有种欲盖弥彰般的,干咳了两声,“一切都听闻析的安排。” 虽然对方现在的表现有点奇怪,但闻析也没往下多想,听他没意见,便收回了手。 却没有瞧见,邱英的眼珠子,随着他的手而动。 看着他的手,从手臂收回,又落回到了名单上,心中不由产生一种,可惜的落寞之感。 虽然邱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感觉。 马车行至街市,贩夫走卒喧闹的叫卖声,吸引了闻析的注意。 他放下名单,以单手撩起了帘珠的一角,往外眺望看去。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车往,一派市井烟火气息。 闻析看得目不转睛。 虽然此前去平县时,闻析在那儿呆了一个月,但平县到底只是一个小州县,远不及盛京的繁华。 这样的人间烟火,是闻析入宫十年之后,几乎都快遗忘了的场景。 所以他很珍惜的,看着随着马车行驶过,这一路的烟火气。 直到,闻析的视线被沿街的一处叫卖冰糖葫芦的商贩给吸引了去。 宫里是没有如冰糖葫芦这般的民间小食,闻析只隐约记得,自己在入宫之前。 那时他还不足十岁,总会带着妹妹偷偷溜出府,拿着攒下的月钱买各种小食。 闻析与妹妹的口味很像,都喜欢甜食,因此他俩对冰糖葫芦都尤为钟爱。 只是过了太多年,如今再回想起来,与妹妹一人一根冰糖葫芦,坐在御河边的杨柳树下。 杨柳垂垂,清风拂面的画面,早已逐渐模糊,就连记忆里属于冰糖葫芦的味道,都已经淡到几乎想不起来了。 闻析目不转睛的在看沿途的风景。 而邱英却是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看他满怀愉悦的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之时,唇角上扬,连带着温润的眉眼都完成了两道小小的月牙。 但很快,又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月牙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双雾色蒙蒙的水眸之中,所化不开的浓浓的哀愁。 邱英忍不住的,也跟着闻析的视线往外看去,发现他似乎是盯着一出摊铺看得出神,难道是…… 闻析忽然收回了视线,就在邱英猝不及防之下,和他的视线对了上。 “邱将军,我对宫外并不熟悉,不知邱将军可知,如今京中生意最好的首饰铺子是哪一家?” 邱英先做贼心虚般的,迅速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刚才并没有一直盯着闻析看。 但在听到闻析的问话后,他的脑子也不由卡了下,啊了声:“首饰铺子?那不是姑娘家会去的地方吗?” 也不知邱英的脑子想到了什么,他立马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的表示:“我是一个纯老爷们儿,我发誓,我从来不会去那种姑娘家聚集的地方!” 这副看上去有点傻傻兮兮的样子,把闻析给逗笑了。 “邱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因为要去见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空着手去自然不好,想着姑娘家当是都喜欢金银首饰,便想去买一些。” 邱英反应过来自己想岔偏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原来如此,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时下京师生意最好的首饰铺子,当属金满楼,我家中的小辈姑娘们,都喜欢去那儿买。” 闻析点了下头,掀起帘子,对外头驾车的马夫说去金满楼。 果然如邱英所说,金满楼客流不断,生意十分兴荣,往来皆是年轻而朝气的姑娘们。 不过单以她们的衣着打扮判断,便知能来金满楼买金银首饰的小娘子们,必然都是非富即贵。 闻析下了马车后,邱英却没和他一起进去,而是道:“闻析你先去吧,我想起有点事情办,马上便回来。” 一心想着要买什么送人最合适的闻析,对邱英的话只听了一半,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入了铺子内。 才进入金满楼,闻析便被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给晃了眼。 虽然看着都十分的精巧,但闻析却总觉得还是缺少了点什么,不太满意。 在粗略的逛了一圈后,他便直接找了掌柜,提出想要做定制款的首饰,并且愿意加钱,当日便打造好。 一开始掌柜见闻析衣着普通,并不热情,直到他拿出了一锭金子,掌柜的立即便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容,还将他迎到了二楼。 “公子瞧着眼生,当是头一回来咱们金满楼吧?瞧着公子模样极为年轻,莫不是打造首饰,送予心爱的小娘子的?” 闻析摇摇头,“是送家人,她今年方及笄,我们许多年不曾见过了,我对她亏欠太多,所以想送她一份独一无二的。” 掌柜的提议:“原是如此,通常而言,送予久别重逢之人,最拿得出手的,便是一套头面,这世上当是没有哪个爱美的小娘子,能拒绝得了头面的诱惑。” “我们铺子里有不少款式,公子可先看看,若是觉得不满意,可在这些款式的基础上,按照您的要求进行修改。” “因着您是加急,所以我们会让手艺最好的师傅,当日便为您打造好,您看如何?” 闻析点头表示可以,翻看起了头面的款式。 快翻到底的时候,闻析看中了一套金质累丝嵌蓝宝石珍珠头面。 头面首饰共有十九件,发簪、头饰等做工都极为精美绝伦。 而闻析只是在此基础上,将花纹做了改变。 他在画纸上,描绘了一朵盛放的玉兰花。 交给掌柜的,按照玉兰花的花纹,对头面进行一定的修改。 而闻析则是挑了临窗的位置,在等待的过程中,打算小憩会儿。 昨日半夜回的值房,虽然好不容易没了新帝的骚扰,但他也没得休息,光是整理贪污的名单,等整理好后,天已经微亮了。 只小眯了会儿,他便又收拾了下,去找邱英谈合作办正事。 二楼与楼下的喧嚣恍若与世隔绝,闻析靠着窗棂,在微风拂面之际,眼皮子便上下打架。 以单手抵着额头,昏昏欲睡。 邱英在掌柜的引路下,上楼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光景。 闻析斜倚在床边,单手支着额,冬日的暖阳镀在他的周身,被剪裁的树影,如浮光掠影一般,在他的眉眼、鼻尖、薄唇,乃至优美的下颔。 恍若一只手,轻柔而怜惜的一一抚过。 一向来去如风,行事大大咧咧的邱英,在看到这幕时,却是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抬手示意掌柜的退下,而他则是走到了闻析身边的位置。 但他并未吵醒闻析,在闻析无知无觉打瞌睡时,他便静悄悄的陪着。 第70章 这对于静坐片刻,便浑身刺挠,同多动症办动来动去,一刻也坐不稳的邱英而言。 倘若叫熟悉他的人,瞧见他竟有如此耐心的一面,怕是都要觉着他莫不是被夺舍了。 忽然,闻析支着额首的手一滑,脑袋往前磕去。 一只大掌,以极快的速度,稳稳接住了他的脑袋。 闻析一下就惊醒了,原本他也没睡太熟。 睁开眼,便先对上了邱英那双神采奕奕的眼。 闻析初睡醒时,脑子总是会有那么一会儿的懵懂。 所以他也没有察觉到两人姿势有些暧昧,而是直起了身子,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 “邱将军你办好事了?” 掌心的温度骤然离开,而一道消失的,还有来自于侧脸处,那如同云般柔软的脸颊的触感。 邱英莫名有点可惜的,以两指摩挲了下指腹。 嘴上嗯了声,另外一只手往前一伸,如同变戏法一般的,将拿在手中半晌的东西,递到了闻析的跟前。 “路上买的,不知你可喜欢吃?” 闻析看着恍若从天降的冰糖葫芦,有那么一瞬的,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般的,迟缓的眨了眨雾眸。 他恍惚有种,在梦中做了个美梦,而当睁开眼时,这个美梦就在眼前成真了的错觉。 闻析以双手接过,带着点懵懵的,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舔了下糖葫芦。 那熟悉的味道,通过味蕾再次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闻析弯了弯水眸,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恍若落满了星河万千。 “我很喜欢,多谢邱将军。” 邱英一下看直了眼,两耳却先烫红了一片。 甚至算得上是手忙脚乱的,摸摸耳朵,又用手搓搓双刀。 “咱俩认识也有一段时日了,如今更是一起做事,便不必还如此客气,直接称呼我名字便是。” 闻析的注意力都在冰糖葫芦上,觉得一口一口吃不尽兴,便咬下完整的一颗,含在口中,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 听到面前的话,他便点了点头,因为嘴里还有东西,便含糊的说了声好。 邱英感觉这二楼是不是不通风,否则为何空气如此稀薄,竟是让他觉得有点兴奋过头一般的头晕目眩到无法呼吸? 以至于看眼前人,觉着他腮帮子鼓鼓的,就像是总喜欢往嘴里藏食物的小仓鼠。 一鼓一鼓的,出奇的活灵活现而又可爱。 加了钱做的头面便是快,闻析付了剩下的银子,拿着装好的宝匣起身。 对还坐在原位,傻愣愣发呆的邱英道:“邱英,走吧。” 闻析走在前面,因此没有看到,跟在他后头,在听到他叫他全名时,邱英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起身。 走路时,步子都是跳的。 等上了马车,邱英还有点飘忽,“天色渐暗,我知晓有家不错的酒楼,带你去尝尝鲜如何?” 闻析抱着宝匣摇摇头,“时候到了,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邱英立时正襟危坐,磨刀霍霍:“我是先砍贾义的手,还是他的狗头?” 闻析笑了笑。 “我们去教坊司。” 邱英啊了声,手中的刀差点儿都没拿稳。 教坊司明面上是培养宫廷诗乐人才的场所,但实则,多数收纳的,都是来自于被抄没的官宦罪臣女眷。 古来有云,一如教坊司深似海,从此世代为贱民。 教坊司虽不是青楼,但其中的官妓们,地位待遇却是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而内里的□□污秽,更是难以想象。 ----------------------- 作者有话说:谢谢?、爱攻如呼吸一样简单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云间客、影月、看什么呢、玉溪、野舟、尘萦、匕禾、一二三四五六七、昵称什么的最麻烦了、月亮月亮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走点事业线,但作者君又怕小可爱们会不喜欢看事业线,剧情线都要走的,但作者君尽量浓缩,重点依然是为后续引出狗血感情线哟,啾咪~ 求求订阅~ 第48章 邱英欲言又止:“闻析, 虽然我很理解你,但是……那种地方不太适合你,要不我带你去瓦舍听曲儿?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闻析一愣, 不由好笑邱英都想到哪儿去了。 他温声解释:“我们是去抓贪官, 何况我一个太监之身, 去烟花巷柳之地,不是办正事,还能做什么呢?” 邱英知道自己误解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但又怕自己方才的话,会让闻析心里不舒服,毕竟若是有条件, 谁不想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何况倘若闻析家中没有犯事, 连带着年幼的他被牵连, 小小年纪便净身入宫, 以他的聪明才智,若是入朝为官, 必然前途不可估量。 所以邱英凑过去,小声的补充一句:“其实若是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我听说在床事之上, 还有不少助力工具。” “宫中不少大太监,做过的不在少数,我可以帮你去打探打探。” 闻析有些哭笑不得, 故作板下脸, 连名带姓的压低语气:“邱英。” 前一刻还嬉皮笑脸玩笑的邱英,在被闻析这么连名带姓,面上没什么笑容的叫了声后, 立时坐直了歪歪扭扭的身躯。 不仅收起了玩笑,更是道歉连连:“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若是你不喜欢,我日后绝对不会再说了。” 闻析只道:“到了教坊司,你要听我行事。” 邱英没有半丝犹豫:“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闻析不由笑了下。 原还怕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会心高气傲不好相处,但一番相处下来,闻析觉得邱英的性子有些像那种阳光开朗的大狗狗。 尤其是这大狗狗,还挠挠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说:“闻析,你笑起来,还、还怪好看的。” 闻析不由奇怪看他。 男人和男人之间,会形容对方笑起来好看吗? * 夜色浸暮之下的教坊司,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间,高台之上的舞姬摇曳生姿,扑面而来的胭脂水粉浓郁芳香,抒写着一派奢靡荒淫之风。 “两位公子面生,可是头一回来?” 妖娆的官妓扭动着腰肢上前迎客,距离近得几乎快要贴在了身上。 闻析微微侧开,拿出一锭银子,“二楼雅座。” 官妓却没接银子,而是以帕子捂唇笑了下:“公子莫怪,这二楼雅座是分品级的,若公子是白衣出身,即便是使多少银子,也只能在一楼的堂座挑个视野颇佳的好位置。” 闻析也是头一回来,没想到教坊司内的鄙视链如此严重,就连座位都还要按照品阶高低来分。 不过对于坐在哪里他倒是无所谓,之所以想要雅座,也只是觉着大堂内过于喧闹,想要稍微安静一点。 正要让官妓带路去大堂,却见邱英拿出了一块腰牌,往前一展示。 “这个品阶够吗?” 官妓瞬间换了副恭敬的脸,“原来是指挥使,快快里边请!” 被引到了雅座后,闻析有些意外的问:“你不是说来教坊司,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毕竟他们是来抓贪官的,而不是真来享受的,邱英还是颇为在意自己的名声。 “委屈一下我的名声没什么大不了,怎么能委屈闻小公公坐在大堂呢?” 当然,其实还有一层更隐晦的小心思。 是邱英觉着大堂人来人往,闻析有一张秀气隽美的面容,方才一进来时,便吸引了不少官妓。 若是这么光着脸,还不知有多么的招蜂引蝶。 名声比起这个,都算不上什么。 闻析笑了笑,没有太关注这些小事,视线扫视周围一圈。 这个雅座都是独立的,只要将门一关上,除了正对着楼下高台的窗棂之外,便很难知里头到底坐的是哪位高官。 不过刚才上楼时,闻析便暗中观察了,几乎雅座都已经爆满了,足以见得朝中有多少大臣喜欢在教坊司流连。 这时,楼下的坊丞露了面。 “今日各位看官们,皆是为咱们的新馆儿而来,这回新馆儿中,有位玉露姑娘,不但美若天仙,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头回面客,还望各位官人们多多怜惜。” 教坊司的领事都十分的会做生意,几句话便将这位叫玉露的新官妓的期待值拉到了最高。 按照历来的惯例,教坊司每半年便会推出一批新官妓,而这些官妓之中的竞争是十分激烈的。 第71章 样貌姣好的自然不差客人,但若是样貌、资质等都排末等的,在教坊司便是最底层的人物,饱受欺凌,活得甚至不如一条狗。 新馆儿们逐一露相,但台下皆是反应平平。 尤其的对于时常来教坊司逍遥的看客而言,对于官妓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一般的庸脂俗粉是完全无法吸引他们的兴趣。 特别是二楼雅座,在看到这一批新的官妓后,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一楼大堂的看客在叫价。 有人抱得美人归,但也有官妓没人叫价,她脸色十分不好看的,恍恍惚惚的下了台。 因为这意味着,她连第一轮露相都没过,从此之后,将会成为教坊司最末等的官妓,再无出头之日。 大堂有人故意起哄:“坊丞,今年的新馆儿,便是这些庸脂俗粉吗?枉我们如此期待,看来教坊司的水准,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呀!” 坊丞丝毫不急道;“各位看官们莫急,有请咱们的玉露姑娘登场。” 伴随着满堂花瓣散落,一身形窈窕婀娜的女子,腰系一条绸带,自半空翩跹而来。 她以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恍若秋水的美眸,一颦一蹙之间,恍若天仙下凡,令人望而失神。 台下果然传来了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喝彩惊呼声。 而原本一直观察周围雅座的闻析,听到台下的喝彩,不由向下看去。 只一眼,他便脸色大变,倏然站了起来。 将对面原本无趣吃着茶的邱英给吓了一跳,“闻析,你怎么了?” 闻析二话不说便往外走,神色凝肃,面露焦急,但还没走出雅座,二楼的雅座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声音石破天惊。 “点灯。” 教坊司叫价,一般是以低价开始,每十两往上涨。 而一旦点灯,便说明是包下了全场,无论旁人出多少价,点灯之人都会比这人更高,也就意味着是将这官妓给直接包下了。 坊丞的脸都快笑烂了,“恭喜二楼雅座的客人,玉露姑娘便在春风春风阁等候您。” 邱英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闻析一下往外冲。 果然,闻析看到便在相隔了两个雅座的位置,一个面带长须的男子,在官妓的引导之下走了出来。 只是闻析对教坊司不熟悉,才跟到了转弯口便将人给跟丢了。 他心急如焚,抓住过路的小厮询问:“春风阁往哪个方向走?” 但小厮却上下打量了闻析一番道:“客人,春风阁今日已经被一位大人物点天灯包下了,旁人不可打搅。” “我们教坊司还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姑娘,花魁翡翠今日便得空,但翡翠一贯挑剔要求高,不过小的瞧客人眉目俊秀,说不准去能碰碰运气……” 闻析没心思听这些,语气重了几分:“我要去春风阁,立即带我过去!” 小厮见闻析要惹事的样子,便立时收了笑,“教坊司可是隶属于朝廷,我们坊丞亦是有官职在身。” “公子可是要考虑清楚,若是在教坊司闹事,这后果你是否担得起!” 只是这威胁的话才说完,小厮便觉眼前一花。 等反应过来时,邱英利落抽出了一把刀,往小厮的脖子上那么一架。 独属于大将军身上的杀伐之气,无需发挥十分,只需要十分之一,便能叫常人吓得两腿发软。 “让你在前带路,耳朵若只是个装饰的话,我现在便割了它下酒。” 小厮哆嗦着求饶:“客人饶命,莫要伤我,我这便带两位去春风阁,这边请。” 果然人善被人欺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必要的时候,以武力镇压的方式,能起到奇效。 闻析感激的对邱英说:“多谢,计划提前,到了春风阁之后,若是贾义强迫屋内的姑娘,便直接——” “杀了他。” 伴随着闻析低沉的嗓音,还有他那双头回染上了冰冷杀意的琉璃水眸。 不复往日的温和,唯有一片肃杀之意。 他又补充:“先斩后奏,一切责罚我会承担。” 这最后一句话,邱英莫名听着便觉得刺耳不大舒服。 好似他是个怕事的人,有功就凑上去,若论罪便会躲得远远的。 “我邱英岂是此等贪图富贵享乐之辈,闻析你若是这般想我,可便太伤你我的朋友之谊了。” “何况不过是杀一个贪官,即便是当着陛下的面,我也照砍不误!” 只是在绕了几圈后,闻析立时意识到不对。 “你在故意带着我们绕圈,这不是去春风阁的路吧?” 还没等邱英好好的教这小厮做人,便见他冲着迎面来的人大喊:“坊丞,这两人故意来教坊司闹事!” 不好! 闻析来不及阻止,邱英更是气得不行,一脚将这小厮从二楼给踹了下去。 而对面的坊丞立时叫了大手:“来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教坊司是什么地儿,竟敢来这儿闹事。” “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抓起来!” 邱英反手抽出另一把刀,双刀在手,往前一步,挡在了闻析的面前,杀气全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架势。 “邱英,麻烦你先拖住他们,先别暴露身份,否则怕会惊跑贾义等人。” 闻析虽急着要去春风阁,但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但眼下的情况,他必须要单独行事。 “几个小喽啰而已,都不够给我活动筋骨的,但你独自一人行动,千万要小心,倘若遇到了危险,便大喊我的名字,我必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你。” 和邱英说定后,闻析便不再浪费时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所幸闻析运气不错,途中险些撞到了一个小侍女。 他好心一扶,见这小侍女看着怯怯的,是个面善之人,便赌一把:“敢问,春风阁如何走?” 小侍女结巴问:“你、你去春风阁做什么?” “春风阁的那位玉露姑娘,是我相识之人,她如今有危险,我要去保护她。” 说着,闻析拿了块银子,塞到小侍女的口中。 “时间紧迫,请帮忙。” 小侍女却将银子推了回去,“玉、玉露姐姐是好人,我、我帮你。” 教坊司的厢房实在是多,每一间房前都挂了牌,牌名更是五花八门。 倘若没有小侍女的带路,闻析绝对会在此间迷路。 “前、前面拐弯,便、便是春风阁。” 闻析只来得及道了声多谢,在跑过去前,将一袋的银子,全塞到了小侍女的手中。 看到木牌上的“春风”二字,闻析跑得有点气喘,但更多的,还是加快的心跳。 但门是关着的,闻析先尝试推,推不开,从里面锁住了。 想到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闻析心急如焚。 而就在这时,里头发出了咚了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动静。 闻析更急了,以为是里头的人出了事,便要用身体去撞。 “闻析,让一让。” 还没等闻析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解决完了打手们的邱英竟然也追了过来。 在拉住闻析的手臂,将他拉到旁边的同时,抬脚狠狠一踹。 房门被自外,以暴力方式直接踹倒了,足以见得邱英武力之高深。 而与此同时,屋内的人也诧异的回头看过来,与门外之人四目相接。 原本还心急如焚的闻析,被屋内的场景震惊的还以为是走错了房间。 只因,屋内的两个小娘子,一人抬着头,一人抬着脚,正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抬着。 但因为男人太沉,而她们力气小,只能边拖边拽往床榻的方向去。 其中一人嘴上还说着:“使劲儿使劲儿……” 就在这副光景之下,闻析他们破门而入了。 抬着脚的小娘子先是惊慌失措,想要藏却又不知该往哪儿藏。 而抬着头的那个小娘子则是更为冷静一些,直接将那男子的头往地上一甩。 即便是在门口的闻析,都听到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便见那小娘子,抄起了一只花瓶,边撸流袖,边气势汹汹的杀向闻析这边。 “既然被你们瞧见了,也算是你们运气不好,今日便把小命给老娘我交代在这儿……” 闻析没反应过来时,邱英已经上前一步,第一时间将闻析拉到身后,同时双刀已经抬了起来,刀锋泠泠,还滴着未干的鲜血。 在两边就要刀光剑影相见时,身后的小娘子忽然大喊:“青青姐别——” 而同时,闻析也叫住了邱英:“邱英住手——” 身后的小娘子,一步两步,带着不可置信的,怕这是一场大梦,梦醒一切便又化成了泡沫般上前。 第72章 但泪水却早已先模糊了视线,随着一声叫唤,滚烫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先落下。 “二哥哥,是你吗?” 一声阔别十年的二哥哥,让闻析再也无法克制。 他快步上前,张开双臂,将眼前不可置信、不敢靠近的小姑娘拥入了怀中。 “妙妙,是二哥哥,对不起,哥哥现在才来见你,对不起。” 没错,眼前之人,正是闻析最亲的妹妹,闻妙语。 十年前,闻妙语才不过只是个五岁的稚童。 因为闻家的获罪,闻析被净身入宫,而她则是以罪女之身,没入了教坊司。 进了教坊司的女子,从此便没了名姓,只以花名相称。 闻析一开始也没想过,能这么快找到妹妹。 但之前在雅座,闻妙语以玉露的身份一登台,哪怕她以白纱遮面,透过那双与闻析极为相似的美眸,闻析也一眼认出了她。 哪怕分别十年,哪怕容颜变了许多,但兄妹俩在久别重逢后,却很快便将互相都认了出来。 “二哥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你了呜呜呜……” 兄妹俩紧紧相拥,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化作了无尽的泪水。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一别十年,如今能再次重逢,在这十年之中,他们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才能换来这一天。 这一幕,实在是过于美好,令另外两人都不舍打搅。 但总有人会在关键时刻煞风景,比如追上来的坊丞,还带着衙门的人,气势汹汹。 坊丞刚要让衙役抓人,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 立时一拍大腿,哎哟了声:“贾大人怎么晕倒在地上了?莫不是这两人做的?好啊,你们真是上赶着送死,竟敢袭击户部侍郎,十颗脑袋都不够给你们砍的!” 这叫什么?这叫运气来了,兔子都能自投罗网。 原来点灯的,竟然是贾义。 这就叫,一网打尽,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邱英将腰牌往前一展。 “我乃殿前司指挥使邱英,今奉皇命,捉拿贾义,尔等若阻挠,便以忤逆之罪论处!”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玉溪、匕禾、尘萦、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小可爱们投了营养液,一定要带上评论呀,不然作者君找不到你们哦,啾咪~ 解锁妹妹,还有重要角色,前方将有一大波狗血来袭~ 求求订阅~ 第49章 在得知邱英的身份, 并且还是奉了皇命前来捉人后,坊丞等人瞬间便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 “原来是邱指挥使,您看这误会给闹的, 您方才直接报出身份来, 这不是也就没有现在的误会了吗。” “来来来, 邱指挥使您坐,需要我们帮忙打下手吗?” 眼见着这些人要进来,邱英想到才和亲人团聚的闻析,还和妹妹相拥而泣,想来这个时候,是不愿让外人打搅的。 “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今日之事, 需等结案之后, 不可传扬, 听明白了吗?” 坊丞生怕会得罪这位新贵,连连答是, 和衙门的人急忙退了出去,生怕晚一刻便会牵连到他们。 闻析温柔的为妹妹擦拭面上的泪水,“今日重逢乃是喜事, 莫哭了, 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闻妙语乖乖的任由闻析捧着她的脸蛋。 “长开了,瞧,哥哥没有骗你吧, 我们妙妙自小便是个美人坯子, 长大后必然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闻妙语红着眼也接腔:“二哥哥也与小时候一样,不, 比小时候更眉清目秀,俊逸非凡了。” 一旁的祝青青,不由笑了声,兄妹俩同时侧头看向她。 祝青青立时夸张的捂住胸口,“哎哟,你们兄妹俩可别拿这么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我。” “前头我便受不了妙妙这楚楚可怜的眼神,何况眼下还是双重夹击,你们可都别哭了,再哭我连命都能给你们兄妹俩。” 在缓解气氛的同时,祝青青还调侃了一句:“不过你们闻家都遗传了高颜值基因,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闻妙语被亭三言两语逗笑,又被后半句话给吸引了注意,“青青姐,何为遗传?基因又是何意?” “就是dna,哦这么说你们肯定不理解,通俗而言,就是一种生物学,哎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你们懂……” 在祝青青抓耳挠腮的时候,闻析忽然道:“基因便是生物体内具有遗传效应的dna片段,是遗传信息传递和性状控制的核心单位。” “因为它支持着生命的基本构造和性能,因此父母的身高、体型、颜值等等,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子女。” 闻析解释完之后,闻妙语和邱英两人都是一脸的目瞪口呆,恍若是在听天书。 唯有祝青青,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激动、不可置信、难以克制的一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闻析的双手。 “老乡见老乡!” 闻析脱口而出:“两眼泪汪汪。” 祝青青更激动,说话的语调都抑扬顿挫:“宫廷御液酒。” 闻析:“一百八一杯。” 祝青青:“这酒怎么样?” 闻析:“听我跟你吹。” 在身后两人以为闻析和祝青青在说什么天花乱坠,又酒又一杯,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的时候,就见祝青青仰天嗷一声。 二话没说,就一把抱住了闻析,那激动的,一边抱一边拍闻析的后背,甚至还激动得都落泪了。 “亲,你也是穿过来的?你是身穿还是魂穿啊?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祝青青犹如找到了组织,那小嘴跟机关炮似得,突突个不停:“你是不知道,我就加个班,眼睛一睁就来到这个叫什么大雍的朝代。” “这破地方,没手机、没wifi、没奶茶,我都快憋疯了!” 相比于祝青青找到组织的激动万分,闻析则是懵懵的。 倒不是因为祝青青说的那些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般新奇的词。 不知道为什么,闻析就是对祝青青说的这些话,大脑自动能理解。 哪怕他其实并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词,但在和祝青青对话的时候,像是一种刻在血脉之中的,本能的回答。 但对于祝青青所说的,什么穿越,又什么身穿魂穿,又什么时候穿的,这些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可他能懂这些词的意思,但脑子却对此一片空白。 但因为这一番话,就像是一个钥匙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有什么破碎的的记忆,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只是当闻析想要深入去想的时候,却又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旦往下细想,就会觉得头疼欲裂。 闻析面露痛苦的,不由捂住了头,“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又到哪里去……好疼!” 那种熟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脑中封锁的记忆,要蜂拥而出。 可如何也破不开那道封锁的门,那种痛苦,让闻析再次头疼了起来,感觉脑袋像是要炸裂开了。 邱英见状,立时脸色一变,上前一把将祝青青给扯开,同时单手抱住了闻析。 “闻析,闻析冷静,没事的,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怕别怕。” 邱英是见过闻析这副抱着头痛苦的样子,所以他熟练的上前安抚。 不知为何,看到闻析如此痛苦,他的心也似乎是被一只手给揪了起来,有种喘不过气儿的感觉。 闻妙语更是着急,“二哥哥这是怎么了?我、我去找大夫……” 但没等闻妙语跑出去,便被闻析抓住了手腕。 虽然闻析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但到底是有所冷静了下来。 “妙妙,哥哥没事,只是一点老问题。” 这已经不是闻析第一次头疼了,每当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明明十分清晰,可当他清醒过来后,却将一切都忘了。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割裂着他的神经,只要他往下细想,便会让他头痛欲裂。 但只要他不想,头疼的感觉便会自行慢慢缓和到恢复如初。 可闻析每次都会自虐般的,强迫自己想要回想起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 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甚至是远超于生命的记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要回想起来,因为这是他活下去的,所有的意义。 第73章 闻妙语紧紧握住闻析的手,满脸心疼的为他擦拭额角的汗水。 祝青青还不太死心的想要继续问:“你想不起来了?怎么会呢,那些穿越者必备的暗号,如果你不是现代人,根本就不可能会知道,但你怎么会忘了……” 不等祝青青说完,邱英抬头,眼神冰冷且带着凶狠:“闭嘴!没看见他头疼不舒服吗?不论你到底在说什么,但他既然想不起来,你就不要再逼他!” 祝青青嘟囔:“不说就不说,你这人凶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护妻呢。” 闻析缓过儿了劲儿,轻轻拽了下邱英的衣袖。 “邱英,青青姑娘没有恶意,你们别吵架。” 虽然邱英没再吼祝青青,但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警惕和冷意。 闻析又拍拍邱英的手臂,示意他现在已经没事,他可以松手了。 这家伙的手劲儿是真的大,把他的腰都给箍疼了。 邱英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抱着闻析的腰,忙松开了手。 但在收回手,掌心失去了那腰间温热的体温,以及那柔软的触感时,手指不受控制的,如同眷恋般的蜷缩了两下。 甚至,还带着点回味一般的,以两指摩挲着。 “邱英,你先押着贾义去审问吧,我想单独和妙妙说一会儿话。” 对闻析的吩咐,邱英自是没什么意见。 单手将还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贾义给拎了起来,又见祝青青实在是个没有眼力界儿的,闻析都说他要单独和闻妙语说话了,却还在原地不动。 “你也给我出来。” 邱英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用另外一只手,揪住祝青青的后衣领,将人给拉出去。 “哎你把手给我撒开,我也有话要单独和闻析谈……” 但邱英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方才就因为祝青青一番莫名其妙德尔话,导致闻析又犯了头疼。 用脚想都知道,这女人一定想问方才说的那些事情,那一定又会让闻析头疼。 所以邱英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强行将祝青青给拽出去了。 等没了旁人干扰后,闻析才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上。 “来时比较匆忙,我们十年未见,哥哥也不知你如今喜欢什么,但掌柜的说这是姑娘家都会喜欢的。” 闻妙语小心翼翼的打开宝匣,在看到精美绝伦的头面时,她呼吸都不由一紧,眼里是恍若星辰般的惊喜。 “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头面!这上面的花纹是……玉兰花吗?” 闻析嗯了声:“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玉兰花,你的院子也种满了玉兰,你说玉兰代表着坚贞不渝,你喜欢它的品质。” 没想到过去了十年,二哥哥竟然还能记得她的喜好,甚至连她当初随口一说的话,都还记得如此清晰。 闻妙语再次不争气的落了泪。 闻析一面为她擦拭泪水,一面笑着调侃:“不是说很喜欢吗,怎么还哭了呢?” 闻妙语抽抽泣泣:“我、我这叫喜极而泣。” 说着,闻妙语撒开宝匣,又紧紧抱住了闻析,“二哥哥,谢谢你。” 闻析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细语的将迟到了十年的祝福送出去:“妙妙,及笄快乐。” 没错,今日是闻妙语十五岁生辰,更是女子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及笄之日。 只是如今他们家破人亡,分隔天涯,别说是办及笄礼,便是连生辰,闻妙语都是以这种卖身的屈辱方式度过的。 闻妙语一个没憋住,哇一声又哭了。 只是这次哭得更大声,像是要将这十年来所受的苦,都在哥哥的怀中都一并发泄出来。 而闻析则是一直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任由妹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直到闻妙语哭够了,闻析才耐心的又为她擦拭泪水。 “妙妙,这十年来,你在教坊司,必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吧?对不起,都是哥哥太没用了,直到现在才来见你。” 闻妙语忙摇头,“不是的二哥哥,教坊司虽然逼迫我苦练琴棋书画,但幸而我天赋高,学的也快。” “旁人都没我聪明,所以我没有一日是饿肚子的,多数时候表现得好,还能额外奖励点心呢。” 如此听似天真的话,却让闻析更是内疚与自责。 从前在闻家时,妹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是全家人捧在掌心的宝贝。 可一朝家破人亡,受尽宠爱的妹妹,却沦落到要为了一点吃食而受尽磋磨。 若非闻妙语心智乐观开朗,多数的世家贵女,一朝从云端碾落成泥,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抱歉,我该来得更早些,你今日便不必抛头露面,更不会险些被那贪官给……” 说到后半句,闻析一贯温和的语气也转冷。 但凡方才贾义碰过闻妙语,那么这厮便不是被横着抬出去,而是被剁成肉泥直接喂狗了。 说到这个,闻妙语还是很骄傲的:“二哥哥你可是小瞧我了,即便今日二哥哥不曾出现,那狗贼也是碰不了我一根头发的。” “我一早便与青青姐计划好了,我假意妥协露面见客,但实则,无论今日谁买下了我,只要他入了这个门。” “闻到加倍的迷香,哪怕他是一头猪,都得当场昏死过去,不到第二日天大亮,是不可能醒的。” “而且我还准备了好多工具,要用在那狗贼的身上,便在二哥哥你破门而入时,我们正要将他拖到床榻上,好一番折磨呢。” 难怪方才闯入的时候,看到的是那副神奇的光景。 闻析笑着摸摸小妹的脑袋,“妙妙真厉害。” “其实主要还是青青姐厉害,她可有本事了,总是有各种奇思妙想,若不是青青姐一直护着我,我恐怕都没命,活到再见二哥哥。” 听到小妹这般说,闻析在心中记下了对祝青青的恩情。 说了好一会儿,闻妙语忽然安静下来,用一双水波涟漪的美眸,望着闻析,抓着他的衣袖,带着忐忑的询问。 “二哥哥,你会带我离开教坊司吗?” 原本闻妙语对生活慢慢没了希望,可如今再见闻析,她做梦都想要离开这个如鬼蜮一般的地方。 闻析郑重的向她保证:“会的,哥哥向你保证,不久的将来,哥哥一定为你脱除罪籍,接回父亲他们,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圆。” 哪怕这些话对于旁人而言,听起来是那样的天方夜谭,毕竟他们得罪的可是皇权,能保全一条性命,已是天恩,更罔顾恢复良民之身。 但闻妙语便是相信,只要是二哥哥说的,她都信。 时辰不早了,闻析便算是千万般不舍,也要离开了。 闻妙语是罪女之身,除非是脱罪,否则是无法踏出教坊司一步。 从房中出来,祝青青依旧没走,见他出来,立时上前。 “你们谈好了?咦,你不是来接妙妙走的吗?” 闻析摇摇头,“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青青姑娘,妙妙在教坊司的日子,便有劳你多加照顾,你的恩情,闻某铭记于心。” “闻某也会尽最大努力,争取也为青青姑娘你脱罪,带你一起离开教坊司。” 祝青青豪迈的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等下回,咱们再细谈。” 闻析点了下头,这才与小妹恋恋不舍告别。 * 等闻析到大理寺时,邱英已在审讯,将贾义打得皮开肉绽。 但这厮倒是有几分骨头,还不肯招。 邱英正打算沾盐水,便见闻析来了,下意识将鞭子藏到了身后,怕鞭子上的鲜血淋漓会吓到他。 “闻析你怎么进来了?牢房内血腥味重,你在外面等便成。” 闻析摇摇头,“贾义还不肯招吗?让我来试试吧?” 邱英还以为闻析看着文文弱弱,难道也会用酷刑? 但闻析却没用任何刑具,而是走到贾义面前,将账簿展示给他看。 “贾义,你做的假账的确是十分漂亮,但可惜,假的便是假的,你可知,在你嘴硬不肯招供的时候,你的下属们,可是招的比谁都快。” “毕竟只要如实招供,这死罪便落不到他们的头上,但他们却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你的头上,指控是受你胁迫贪赃枉法。” “按照我大雍律法,贪污百万两以上,便是满门抄斩,而你贪污的数额,若你是主使,便是夷灭九族之罪。” “你一人死便也算了,拉上整个九族,你入了地府,你贾家的祖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不肖子孙吧?” 第74章 原本还咬死不松口的贾义,登时就急了:“这都是我一人之过,别杀我家人!” “你觉着,以当今陛下行事之风格,若你是主谋,你贾家九族,能逃过死罪?” 闻析循循善诱:“但只要你如实供出幕后指使,我知晓,以你之官职,你也是万万不敢贪如此巨款。” “何况,盐铁涉及范围之广,也不是你一个户部侍郎可以左右的,若你所供属实,我也会向陛下呈明,饶你九族之罪。” 恩威并施下,贾义最终低下了他的头颅,“我招,我都招。” 整理好供词,签字画押后,从大理寺出来,已近三更天。 “这个时辰,宫门都已经落玥了,不如闻析今夜便暂住我府上吧?” 忙了一日,闻析也是身心俱疲,便没有推脱,与邱英一道回邱府。 只是在上马车时,闻析忽然感觉到身后似是有一道阴森而灼热的视线凝视。 他回过头,却只是漆黑一片的夜色。 邱英奇怪问:“闻析,怎么了?” 收回视线,闻析只以为是自己累坏,才出现错觉了。 邱英将闻析安排在了自己院中的厢房,和他的寝卧只隔了一道墙。 在邱英一通忙前忙后,闻析打着哈欠道:“我只宿一夜便好,不必张罗,你也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吧?” 邱英却挠挠后脑勺道:“如今才只揪出了贾义这一条蛀虫,后面还有一番仗要打,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收尾,不若这些日子,你便暂时歇在我这儿,如此也不必麻烦出入宫了。” “如此便太麻烦你了吧?” 邱英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是我的荣幸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闻析你如此厉害,与你共事,我进益良多。” 闻析觉着邱英说得也有道理,便也应了下来。 只是邱英在出门时,似乎格外的高兴,步子都在跳。 “那闻析,你、你早些休息,我便在隔壁,有任何事,随时叫我。” 闻析点了下头。 他刚关了窗棂,打算熄灯安寝,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灯灭之时,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眼前一下黑了,闻析完全看不清,摸索着想要点灯。 但一只大手,自黑暗中,从背后一把捂住了他的眼,同时,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肢,将他一下拽入怀中。 阴森森、凉飕飕的语调,几乎是贴着耳垂,带着致命的气息般。 “才在朕的龙榻上承欢,转头便跟别的男人跑了。” “闻析,你真是好生大胆,又好生无情。” 腰上的力道骤然收紧,叫闻析差些痛吟出声。 而身后的新帝,带着压制的,如热浪般排山倒海来的怒火,侵蚀着他的每一寸呼吸。 “有了新欢,便将朕这个旧爱,彻底抛在脑后了?” 在嗅到龙涎香时,闻析便知晓是裴玄琰。 除了这个变态外,没人会以这种方式登场来吓唬他。 他语气平淡反问:“不是陛下言之凿凿的,让我滚吗?” “我滚了,陛下却又来质问,天底下的道理,都被陛下一人给占了不成?” 裴玄琰被气笑了,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理智,才忍着没再邱英离开前现身,宣示对闻析的主权。 但今日他却忍住了,甚至在被闻析这一番冷嘲热讽后,非但没发癫,反而只是以实际行动,一下将闻析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昨日是朕一时气过了头,气话如何能当真?” 堂堂帝王,为了哄人,甚至带着低声下气,说着耳语厮磨的情话:“但昨日的确是朕做错了,所以朕今日来,是赔礼道歉的。” “好闻析,莫要生朕的气了,同朕回宫,你想要什么补偿,朕都满足你,可好?” 往前二十几年,裴玄琰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又何曾自认错误,同人低过头,也便只有怀中这小太监。 吵架后,他非但不肯服软,反而还拍拍屁股,跟别的男人跑了。 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到了他和闻析这儿,却完全不灵验了呢? 果然经验害人! 原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却不想,闻析忽的一勾唇,一双雾眸微波涟漪,看得裴玄琰直口干舌燥。 “陛下真心赔罪,无论我想什么做什么,你都不治罪?” 瞧见闻析唇边那笑,此刻的裴玄琰,别说是治罪了,便算是他说要他的命,他怕是都不会多犹豫一下。 “自然,君无戏言。” 闻析不急不缓抬手,捂住了裴玄琰的双眼。 掌心的温热,让裴玄琰内心躁动,想要反包裹住他的手。 但闻析却带着命令般的语气道:“别动。” 裴玄琰果然便没动。 而后,闻析便丝毫没有犹豫的,抬腿,一脚毫不留情的,狠狠踹在了裴玄琰的胸口,将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谢谢?、爱吃攻宝的水母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看什么呢、玉溪、尘萦、匕禾、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闻析:今天是火辣小猫。 裴玄琰:叮,阴湿男鬼上线。 今天二合一加更,作者君顶着感冒,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爬起来敲键盘,啾咪~ 球球订阅~ 第50章 闻析生怕会踹不动对方, 所以还特意挑选了角度,用了十足的力气。 而裴玄琰显然也没有料到,等到他的“惊喜”, 竟然是被一脚踹下床。 又或者说, 哪怕当初还是晋王世子的时候, 那也是尊贵的天家皇胄,谁敢对他不敬? 可这小太监不仅敢,还敢将其付诸于实践。 等裴玄琰又气又好笑的从地上起来时,却见闻析从床榻上探出脑袋。 那双漂亮而雾色蒙蒙的水眸,如同精灵般跃动着迷人而狡黠的光芒。 头一回以这种,自上而下的姿态, 看着被狼狈踹到床底下的帝王。 “君无戏言, 陛下当是不会生气吧?” 这一脚, 是闻析对于裴玄琰这些时日以来的变态行迹、喜怒无常的发泄。 但实则, 这一脚闻析还觉得远远不够报复裴玄琰对他的所作所为。 只是到底这是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闻析虽然想要发泄, 但也没太敢过火。 毕竟他现在的一切猖狂,仅仅是建立在裴玄琰如今对他十分感兴趣的前提下。 而帝王的恩宠,一向又是如烟雾一般, 来得快去得也快。 闻析哪怕是再生气, 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如今好不容易所拥有的一切去赌。 他那样的努力,拼命的往上爬,才爬到了如今少监的位置, 距离他的目标还有一大段的艰难险阻。 不能为了一时的发泄, 而前功尽弃。 殊不知,闻析的这一脚非但没有让裴玄琰有任何的恼火,反而是在这一脚, 以及闻析那鲜活的,故意反问的表情下。 望入裴玄琰的眼中,却自动转化为了,他这是在和他调情。 “朕既然做错了,便是朕该消受的,消气了吗?” 裴玄琰嘴上说着甜言蜜语,手已经到了床沿边,像是胜券在握一般,要再度将闻析圈入他的领地之内。 但他还没机会碰到闻析的衣角,闻析便伸出脚,踩在了他的右肩处,阻止了他的前进。 他像是一只优雅的,美丽的小狸猫,张牙舞爪的对着人露出了利爪。 “倘若我还很生气呢?” 闻析无时无刻都不在生裴玄琰的气,毕竟和这个变态在一起,他时刻都有清白之忧。 只是对裴玄琰的生气,分为愤怒、恼火和懊恼这三种等级。 这一放肆大胆的行为,与踩在龙尾巴上没什么区别,倘若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知够砍几次脑袋了。 但看入裴玄琰的眼中,却又自动转化成了火辣的调情。 尤其是那双雪白的足,踩在他的肩上时,就像是一种敞开的,热烈的邀请,邀请他来品尝非同一般的美味。 裴玄琰喉结上下一滚,捉住了他的脚踝。 男人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擦在光滑的肌肤之上,让闻析不由微微颤了下。 觉察到一丝危险气息,闻析便想要收回脚。 但可惜,脚已经在对方的掌中,再想收回便是另外的价钱了。 便见裴玄琰在低头之间,一个吻落在了他的掌背。 那带着一股灼热气息的,猝不及防的吻,让闻析只感觉被烫到了般,又羞赧又恼火,挣扎着要收回脚。 第75章 “你干什么,变态吗你!” 平时喜欢抱着他乱啃也就算了,但也便是脸、脖颈等头部的一些位置。 现在倒是好,这家伙是无师自通,越来越向着不可捉摸的变态领域发展了吗? 裴玄琰唇边的笑意更浓,恍若是在品尝美味一般,“宝贝,难道这不是你消火了之后,对朕的赏赐吗?” 鬼赏赐! 在厚颜无耻方面,十个闻析也不是裴玄琰的对手。 “谁赏赐你,把手撒开!” 原以为裴玄琰还会耍无赖,但没想到闻析一骂,他竟然就撒手了。 脚得到了自由,闻析还有一瞬的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变态什么时候能听得进人话了? 只是这个疑问没能维持一个呼吸,高大的身形便在下一瞬,将他整个给笼罩在了其间。 裴玄琰迫不及待的,又十分自然的将人重新拢到了怀中,并带着一种讨好意味的,亲了亲闻析的唇角。 闻析立时别开头,抵住他的胸膛。 “不许抱我,我没消气,更不许亲我!” 裴玄琰顺势捉住他的手腕,又从手腕下移,裹住他的手,“这可不行,若是一刻不碰你,朕会发疯的。” “宝贝,你骂朕、打朕,朕都依着你,但是不能不理朕,你要知道,除了你,朕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妥协过。” “朕的确是很强势,但朕不想将强势放在你的身上,不舍得让你不高兴,那么你要朕如何做,才愿意与朕亲密如初呢?” 闻析当然是永远也不想与他亲密如初。 但他知道,裴玄琰说这番话,也是在暗示,他可以闹脾气,可以耍性子,但是也要适可而止。 不然他发疯起来,就不是如今这般好说话了。 “奴才一个太监,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如何敢与陛下置气,反正陛下不一直都是如此,上一刻甜言蜜语,下一刻便翻脸无情。” “陛下所谓的情意,奴才可万万受不住。” 裴玄琰又亲了亲他的手背,又觉不够,再亲了亲他的指腹。 “怎么会呢,你生朕的气,你想如何闹脾气便如何闹,朕都受着,当然,朕也不是空口来道歉的。” “只是你跟着别人跑了,朕只能将十箱黄金,以及一并金银珠宝,都抬到了你的直房内。” 听到黄金,闻析耳朵微微一动,原本要甩开裴玄琰手的动作也顿了住。 出于对银子的尊重,闻析决定再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另外,你不是觉得不自由吗?” 在说话间,裴玄琰自腰间,取下了一块玄金龙纹腰牌,递到他眼前晃动。 “有了这块腰牌,不论是宫里宫外,都可自由出入,见此腰牌如见朕亲临,除了朕之外,无人有权阻挠你做任何事。” “如此,可满意,可愿意再给朕一个机会?” 这块玄金腰牌的分量,可是比昨晚闻析与裴玄琰大吵一架,得来的玉牌要重得多。 之前的玉牌,顶多便是出宫的通行证,但是这块金牌,却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是多少人所梦寐以求的。 如今,便在他的眼前,且触手可及。 闻析不由屏住了呼吸,伸手想要去拿。 但裴玄琰却是往上一抬,让他的指尖瞬间就摸了个空。 闻析懊恼的,回头瞪了裴玄琰一眼,将人用力往外推,“不想给便不想给,戏弄人很有意思吗?别碰我,滚开!” 还说什么有诚意的道歉,要什么给什么,果然男人一到床上,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转头又会不认账。 裴玄琰好笑,当然是不会放手,将人搂得更紧些,忙哄道:“怎么脾气这么大,朕又没说不给。” “既是道歉,朕自然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只是在同时,朕也有个要求。” 闻析依旧瞪他,那双瞠圆的琥珀色水眸,恍若炸毛的小狸猫一般,不肯听裴玄琰的任何鬼话。 阴阳怪气道:“那我还真是开了眼了,头一回见到,赔罪还能提要求的。” “你这份所谓的赔礼,我要不起,也不屑要!” 这脾气,是真的倔得跟牛一般,说翻脸便翻脸,还不听人把话说完。 裴玄琰想,也都是他惯的。 毕竟之前,这小太监哪儿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甚至如今还敢在他的怀中,对着他阴阳怪气的同时,还对着他拳打脚踢呢? 虽然这些招式,对于裴玄琰而言,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分别。 但裴玄琰觉得自己也是犯贱。 因为他就喜欢看到闻析对着他张牙舞爪,卸下那层伪装,展露出真性情。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看到,在那层假面之下的,属于真正的、鲜活的闻析。 裴玄琰一手抓住他的双手,再以两腿固定住他乱挣扎的脚。 在以一个十足的,强势的拥抱将人牢牢锁在怀中后,裴玄琰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朕何时说不给了?朕要给你的,自然便是你的,好好好,方才是朕表达错意思了。” 裴玄琰极其耐着性子哄:“朕不是在和你提要求,而是在求你,求你同朕回宫,反正有了腰牌在手,你想何时出宫便何时。” “只是莫要逗留在宫外,更不能留宿在旁人的府邸,朕会不高兴,会吃醋的,嗯?” 闻析还担心裴玄琰又有什么变态的想法,倒是没想到他只是让他回宫住,而不要留宿在宫外。 这么正常的一个要求,甚至都让闻析怀疑裴玄琰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否则怎么会一改往日强势且病态的作风呢? 只是即便这个要求的确还算是正常,但闻析却不想要答应。 “陛下莫不是忘了,我是在办正事,在抓贪官,不是小打小闹,如今不过才只是撬开了贾义这一个口子。” “日后还有得要忙,一旦忙起来,哪儿有时间日日都回宫,何况这也没有意义,纯属是在浪费精力,浪费时间。”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层是,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不必再日日与裴玄琰同住同寝而眠,那闻析可真是快乐的都要笑出来了。 但裴玄琰却像是闻析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此刻想什么一般,在他腰间的一块软肉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下。 闻析立时怕痒的软下了腰身,只能回首瞪他,拍掉他那不安分的爪子。 “这怎么能是浪费精力,浪费时间呢,旁人想要爬朕的龙床都没有机会,也便只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肯安分,一心要往外跑,逃离朕的身边。” “可是闻析,朕那般喜爱你,所以朕愿意迁就你的一切小脾气,但这一条,也是朕的底线。” 他的语气看似是在低哄着,实则却暗藏了锋芒般的透着一股威胁:“何况,方才看到你与邱英说笑,还住在他的隔壁,你可知,朕有多么克制,才没有现身,处置了邱英吗?” 闻析满是不可置信的抬眼看他,“你疯了,邱英可是你的得力干将,就因为他与我共事,我在他的府中借宿了一夜,你便要处置他?” “难道日后与我走得近的,一起共事的,陛下都要一一处置过去不成?” “若是如此,陛下不若砍了我的手脚,让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自由的玩偶,随你玩弄罢了!” 裴玄琰叹气了声,亲了亲他的鬓角,“瞧你,怎么又生气了,还说这样重的话,朕连凶你一句都舍不得,如何会做伤害你的事?” “只是朕头一回那么喜爱一个人,朕也没有经验,闻析,你要理解朕,朕是个皇帝,是天下之主,行事难免会过于强势。” “但朕还是忍住了,朕不舍得过于强迫你,也不想动忠臣良将,所以朕学着克制自己的情绪,将要求一降再降。” “朕只是想要每夜入眠时,能有你在侧,所以闻析,你乖乖的,满足朕这个小要求,朕便什么都依你,可好?” 裴玄琰何时会这么委屈过自己?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他就一定会得到。 可是如今,他也会有朝一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学会让步,若是将这些改变,告诉一年前的他,他只会觉得无比可笑。 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只要能将怀中的小太监给哄高兴了,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与他同床共枕,与他抵足而眠。 哪怕是放下帝王的威严,哪怕是低声下气的用尽各种手段诱惑,只要能达到他的最终目的就行。 闻析实在是不懂,为何新帝执着于和他的亲密接触。 他们同是男子,他能带给裴玄琰的享受,当是远不如女子吧? 第76章 何况在这档子事上,对于闻析而言一直都是一种折磨。 可裴玄琰却似乎总乐在其中。 闻析用一双雾蒙蒙的水眸望着他,倒是没再闹脾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讲道理。 “陛下若真的心里有我,便不要禁锢着我,倘若陛下实在想见我,陛下随时可以出宫来见我。” “但我不想为了见陛下,而耽误正事,若是陛下能够答应,今夜陛下也可以睡在此处。” 闻析表示得很清楚,他不愿意为了裴玄琰的个人满足,而改变他的做事准则。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工夫,也不会围着裴玄琰转。 倘若裴玄琰真这么离不开他,想见他了便自己来找他。 能够当着帝王的面,说出如此放肆而强势的发言,闻析怕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人了。 但实则,闻析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虽然裴玄琰每次话都说得很漂亮,说有多么的在意他,可是到底这份在意,能否改过帝王的强权,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但这也当做是一种试探吧,看看他在裴玄琰的心中,到底能有多少底线。 这施舍一般的话,将裴玄琰给气笑了。 他在抬手间,掐住闻析脸上的一块软肉,作恨似的捏了两下。 在闻析因为吃痛,闭上了一只水眸时,他到底只是叹息了声。 “罢了,谁叫朕非你不可,在这世上,胆敢明目张胆的叫朕来迁就你,来找你的,便也只有你这个胆大包天,又没多少良心的小狸猫。” 闻析并不知道,裴玄琰之所以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昨晚他独守空房,犹如一个怨鬼一般。 在对着下面的人发了一通火之后,裴玄琰便烦躁难耐,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只能半夜又爬起来批阅奏折。 但因为心情烦躁,脑海中不断浮现闻析决绝离开,头也不回的背影。 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上不去又下不来。 到最后,奏折没批几份,就被裴玄琰一把全部推到了地上,将伺候的宫人吓得匍匐在地,连呼吸都不敢喘一下。 而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上朝时裴玄琰更是极度不耐烦。 顺手处理了几个,不长眼往枪口上撞的大臣。 等好不容易处理了政务,回到勤政殿,裴玄琰故作不经意的询问起闻析的下落:“他人呢?” 作为从小伺候裴玄琰的大伴,李德芳哪儿能不明白,新帝问的这个他,指的就是那个胆大包天,敢和皇帝甩脸子跳走的小太监。 只是原以为裴玄琰这一整日心情都如此之差,以他向来眦睚必报的个性,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找这小太监的麻烦。 毕竟一个帝王想要无声息的折腾一个人,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只是没想到,等了半晌,等到的却是着三个字。 李德芳立时打发人去探知。 幸而李德芳有先见之明,一早便派了人在直房盯守,宫人很快便来禀报了闻析这一日的行踪。 “启禀陛下,闻少监昨夜丑时回到了直房,屋内的灯一直到了寅时末才灭,次日不到辰时,闻少监便离开了直房,前往了侍卫营。” “之后入了邱指挥使的直庐,约莫在里头有一盏茶的功夫,闻少监与邱指挥使有说有笑一道出来,直接便出了宫。” 至于出宫之后,两人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盯梢的宫人便不知了。 而宫人禀报时,全然没有瞧见,裴玄琰越来越阴沉可怖的面色。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重复了四个字:“有说有笑?” “前脚下了朕的龙榻,后脚便魅惑了朕的大将军。” “他有将朕放在眼里吗?” 裴玄琰暴跳如雷,“朕那么生气,朕一夜未眠,朕甚至连朝政都无心处理,他倒是与旁人出双入对!” ----------------------- 作者有话说:谢谢爱吃攻宝的水母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看什么呢、39660251、尘萦、玉溪、匕禾、家1太受欢迎了怎么办、桔梗、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小可爱们的关心,作者君感冒好了点,爬起来敲键盘依旧加更,啾咪~ 求求订阅~ 第51章 宫人们跪伏了一地, 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裴玄琰怒火中烧的大叫:“来人!来人!” 殿前司迅速来到殿内,跪了一排。 “去,将闻析给朕抓回来!立刻!马上!” 新帝如此恼怒, 底下的人自然是丝毫不敢怠慢, 得了令便迅速动身。 只是人前脚才走, 裴玄琰后脚又改了主意。 “等等,让他们都回来。” 他背着手,烦躁的踱来踱去,最后大手一挥,“朕亲自去抓人。” “朕倒是要瞧瞧,他与朕的大将军, 都背着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李德芳很想提醒, 昨日不是新帝才答应了闻析, 让他放手去抓贪官, 并且还准许他与邱英一道共事吗? 怎么转头,到了新帝的嘴里, 就变成了是闻析与邱英偷情,背着皇帝私奔了呢? 但新帝这么说,做奴才的也不敢反驳, 只能照着他的意思, 为他换了身便服,随他一道出宫。 只是这不出宫还好,一出宫裴玄琰就更恼火了。 命殿前司查了一番, 才知道闻析他们去了教坊司。 听到教坊司三个字, 裴玄琰的脸又黑了一度。 李德芳真是听得胆战心惊的,这小太监真是天有多宽他就有多大胆。 和邱英一道一早出宫,抛下皇帝也就算了, 怎么转头还跟人一块儿逛教坊司去了? 何况他一个太监,就算是里头的官妓再如花似玉,他也无福消受啊。 再者,他如今都是皇帝的人了,还敢去找姑娘,真是花样作死啊! 只是李德芳原以为裴玄琰会直接冲进去抓人,毕竟他现在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恐怖,一个不留神,就会殃及池鱼。 不过等了会儿,却没见裴玄琰动身,他到了教坊司,但没有进去,只是在对面的茶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可以一眼眺望整个教坊司。 李德芳试探着问:“陛下,您不进去寻闻析吗?” 裴玄琰一手握着茶盏,分明指节都用力到发白且青筋凸起了,但嘴上却是说着。 “贾义此人,贪财好色,时常出没于教坊司,这般的人间销金库,一旦进去了,一夜几百两银子,也不过是听个响。” “而以贾义贪的赃款,花在教坊司内的银子只会更多,在教坊司内瓮中捉鳖,抓个现行,的确是最佳的法子。” 说到这里,裴玄琰的唇角总算是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不愧是朕瞧上的人,脑子灵活这一点,还是随了朕。” 那您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谦虚。 实则,闻析的聪明才智,可是远超常人,单单只是他提出的一条鞭法和考成法,即便是贵为皇帝的裴玄琰,也得拍案叫绝。 但嘴上,李德芳还是拍着马屁:“陛下说得极是,在这一点上,闻析的确是越来越像您了。” “岂止是这一点?他每日与朕同吃同住,世人皆说,夫妻相夫妻相,便是日夜相处的人,时间长了,不论是从相貌,还是行事作风,都会越来越像。” 说到这个,裴玄琰又不由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他九岁入宫,倘若那个时候,朕便发现了这块宝玉,将人带在身边。” “那么他便是朕一手带大的,他的所有,都将会由朕一手牢牢的掌控,必然会对朕百依百顺,满心满眼,都只会是朕一人。”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看似温顺听话,实则固执倔强,冥顽不灵,实在难以调教,只会惹朕生气。” 这些帝王心中最隐秘的心里话,裴玄琰也只会对从小陪在他身边的李德芳说。 毕竟这些心里话,若是叫其他任何一个人听见了,那都是足以震惊且颠覆朝堂的惊世骇俗的发言。 实则,一旁伺候的李德芳,亦是听得胆战心惊的。 古话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裴玄琰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是一直看着的李德芳,却是眼见着他对一个小太监越陷越深。 没错,就是越陷越深。 从一开始只是把闻析当做安抚体内毒发的血包,可渐渐的,他开始在意这个血包的悲欢喜乐。 以至于到如今,闻析的一举一动,都影响到了裴玄琰的喜怒哀乐。 就好比眼下,他甚至都无心处理朝政,分明知道闻析出宫是为了办正事,可依旧无法控制住自己而跟了过来。 第77章 明明都已经到门口了,依照裴玄琰从前一贯唯我独尊的行事作风,按照往常,他早便已经进去抓人了。 可他非但没有,反而只是在门口等着,甚至还在字里行间之中,为闻析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这简直是—— 匪夷所思。 尤其是,当李德芳听到从裴玄琰的口中,说出夫妻相这三个字。 夫妻,那是多重的一个词。 是代表着一生一世,要携手白老的另一半。 而对于帝王而言,妻子,便是皇后,是母仪天下,是整个天下的表率的存在。 先前哪怕前朝后宫一直施压,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裴玄琰也是不肯松口。 即便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薛如琢,也不过只是封了个贵妃。 只因裴玄琰亲口所说,他的皇后,只能是他心爱之人,否则他情愿一直空悬后位,永不立后。 但是眼下听着他的口吻,怎么觉着,他像是要将这皇后之位给闻析? 这可如何使得! 闻析虽然算半个男人,但到底还是个男的。 何况,他还是太监之身,这就更加不可能了。 若是新帝真有这样的心思,怕是整个朝堂,都要天翻地覆吧? 李德芳压下心中的滔天海浪,嘴上恭恭敬敬回着:“陛下所言极是,不过奴才总听人说,这聪明之人,品性都是古怪的。” “但无论闻析的脾气如何,他都是一心一意在为陛下办事,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稳固。” 这话听着裴玄琰心情舒愉了不少。 没错,闻析如今忙前忙后,不都是为了他? 所以他也应该要稍微大度些,何况闻析昨日也与他提过了,所以也并不算是背着他行事。 等办完了事,他再好好的与闻析说说,作为帝王的他,都屈尊降贵的亲自来寻人了,他也该是要知足。 只是这个想法没维持多久,闻析从教坊司出来了。 裴玄琰本打算给闻析一个惊喜,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因为,闻析在抓住了贾义后,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邱英的府邸! 他竟然,留宿在了邱府! 甚至,就住在邱英的院子里,还在他的隔壁! 裴玄琰感觉自己遭受到了天大的背叛,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他眼睁睁看着,闻析与邱英有说有笑。 眼睁睁看着,他们共乘一辆马车。 眼睁睁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入了邱府,虽然其实闻析根本就没有和邱英勾肩搭背。 但看在裴玄琰的眼中,他们走路时靠的那么近,手都要碰在一起了,如何不算是勾肩搭背?这都算是手牵手了! 他怎么敢的!怎么敢! 昨夜还在他的龙榻上,与他耳语私磨。 转头,就与他的大将军共宿一院! 裴玄琰再次暴跳如雷,刀甚至都抽出来了。 吓得李德芳忙跪下拦住他,苦口婆心相劝。 “陛下,陛下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毕竟眼下天色已黑,宫门也早便落了玥,即便闻析有出入玉牌,也是无法叩开宫门的。” “他孤身一人,在宫外必然是没有住所,邱指挥使出于好心,让他在府中暂歇一夜,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裴玄琰有所冷静下来。 李德芳知晓他这是听进去了,又道:“何况,陛下今日出宫,不是来寻闻析,要与他重归于好吗?” “倘若这个时候,陛下这么冲进去,以闻析的个性,怕是又要闹,矛盾只会愈发加深。” “但倘若您好生与他相谈,将矛盾解开,他自然也便会乖乖的同您一道回宫了。” 裴玄琰彻底冷静下来。 倒也不是他不生气了,而是他不想再与闻析将矛盾加深。 只因他实在是受不了,夜里孤枕难眠。 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了怀中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太监。 缺一夜都不可,都会无比的烦躁难安。 于是乎,裴玄琰打算和平的与闻析交涉。 事实证明,好好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虽然如今闻析还不肯同他回宫,但至少让他歇在了此处,并且此刻,他怀中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太监。 鼻尖萦绕的,都是独属于闻析身上,香甜的清香,那颗燥郁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恢复了安定。 所以现在,该是轮到他来讨利息了。 “闻析,朕答应了你所有的要求,那么现下,你是不是该给朕应有的奖励了?” 忙活了一日,加上与妹妹重逢时的喜极而泣,闻析已经很累了。 他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应付精力充沛的裴玄琰,还在说话的功夫,他的眼皮便上下打架,困得脑袋一点一点,要落不落,晃头晃脑。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唔……” 因为太困,闻析对于危险的敏感度也直线下降。 全然没有发现,新帝已在忍耐的边缘。 那双幽深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唇。 看着那双朱唇,一张一合,甚至在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便找准机会,一面以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 同时在低头之间,轻而易举的,趁着他不备,便撬开了他的唇。 这个吻是急迫,且宛若深刻入骨的。 是忍耐了一夜,独守空房了一整日,心神不宁,胡思乱想后,心神终于归到了一处。 所以裴玄琰迫切的,在品尝到肖想了一整日的美味后,又很快不满足于此,想要得到更多。 只是亲着亲着,怀中的人忽然脑袋一磕。 像是破布娃娃一般,无知无觉的,软下了身子,脑袋落靠在了他的胸口。 除了呼吸因为窒息太久,还有些急促之外,整个人都十分的温软而乖顺。 浓密的长睫,在眼睑处投落下如一轮弯月般的暗影,只是偶尔轻颤一下,显示他在睡梦中,还有片刻的不安。 裴玄琰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他还没尽兴,可怀里的小太监,竟然亲着亲着,就睡着了? 竟然能睡着? 谁接吻的时候,会吻睡着的? 难道是他的吻技太差了? 裴玄琰只是怀疑了自己一瞬。 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虽然在此之前,他的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 但他看了那么多图,再结合在闻析身上的实践,如今的他,已经融会贯通,且举一反三,还经常进行开创。 至少在这方面,裴玄琰自信的认为,他都能当老师了。 所以还是这小太监,实在是太放肆,太气人。 这就像是,在最起劲儿的时候,被一盆冷水,从头到尾的给浇了个透心凉。 但到底,裴玄琰也只能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却也没有再弄醒怀里的小太监。 而是带着惩罚性的,在他的后颈处,重重的吮吸了下。 在看到那处雪白的肌肤上,烙印下独属于他的,鲜红的印记,裴玄琰这才得到了满足。 而闻析则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一点叮痛,像是被蚊子给咬了一口。 所以他无意识的,抬手挥了挥,嘟囔了句,侧身换了个姿势。 裴玄琰见他这模样,也知他必然是累着了,便也不恼他,暂且放过他这回。 “朕可记着,利滚利,下回,朕必然要加倍讨回来。” 在说话间,裴玄琰低头抵在闻析的颈窝处,如瘾君子一般,贪婪的吸食着来自于他身上的香甜。 这一夜,又是好梦。 * “闻析?闻析你起了吗?” 一瞬身体如同被抽离了般,闻析被屋外的声音惊醒。 骤然睁开眼,想动,却发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弯还紧紧的箍着。 而他竟然就以这种侧卧的方式,在裴玄琰的怀里,睡了一整夜。 等等,外头的天都已经大亮了,裴玄琰怎么还睡在这儿? 而难得的,在闻析醒来时,裴玄琰还没醒。 是在闻析想要挣开他怀抱的时候,裴玄琰才懒洋洋的醒了。 这一觉,裴玄琰睡得舒坦极了,将昨日一并都给补了回来。 睡得舒坦了,他的心情也舒坦,尤其是在睁眼,看到怀中香甜可口的小太监时,更是唇角不可控的上扬。 先一步,在闻析的唇角亲了亲。 “宝贝,昨夜睡得可好?” 此刻闻析也顾不上裴玄琰一早就占他便宜,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推了推,语气有点急。 “你怎么还没回宫?外头的天都大亮了,你不上朝吗?” 但裴玄琰甚至都懒得抬眼看外面的天,只是懒洋洋的哦了声:“迟了便迟了,让他们等着,朕是天子,何人敢置喙朕迟到?” 第78章 闻析被他的无赖打败了,他不起,但闻析是要起的。 “我要起了,把手松开,邱英已经在外头唤我了,我该去办正事……啊!” 话说到一半,闻析猝不及防的,被裴玄琰抓住手,往下这么一拽,猝不及防的,起到一半的身子,又重新跌回到了对方的怀中。 在闻析懊恼不已的时候,屋外的邱英听到了他的动静,不由着急叩门:“闻析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我能进来吗?” 闻析可不想让外人撞见,他与新帝同床共枕的画面。 裴玄琰不要脸,但他是要的。 “没、没事,我起了,在更衣,稍等片刻。” 闻析先稳住屋外的邱英,而后瞪向好整以暇望着他的裴玄琰。 “陛下闹够了吗,闹够了就松手。” 闻析往窗棂的方向一指,“陛下翻窗离开吧。” “让朕离开,你好与朕的大将军出双入对,闻析,你当真好狠的心,丝毫不顾朕的感受吗。” 裴玄琰要多无赖有多无赖,不仅嘴上无赖,还故意用脚踢床尾,发出摇晃动荡的声响。 闻析又急又恼,一面捂住他的嘴,一面抬腿,压住对方的脚。 但这个姿势,却叫对方抓住了机会,又亲了他一下,揩到了油。 闻析见他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气又恼,干脆摆烂。 “不肯走,那就藏床底下去。” 闻析也是有脾气的,拿出杀手锏:“不然若是被人发现了,陛下日后便不要出来寻我,更不要再与我同床共枕!” 听到藏床底这三个字,熟悉的让裴玄琰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几乎是从齿间,挤出四个字:“朕是皇帝!” 天子之尊,岂有藏床底,跟个偷情的流氓一样? 何况,他又不是废太子那等无用之人,他才是正宫,凭什么要他藏。 要滚,也该是屋外不长眼的邱英滚才对! 闻析懒得和他浪费口舌,只下最后的通牒:“如此,那昨日我与陛下的约定,便尽数作废。” “陛下不讲信用在先,我也无需与陛下再虚与委蛇。” 裴玄琰咬牙切齿。 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只是在松手之前,他忽的对着闻析的唇,咬了一口。 闻析只觉唇角传来刺痛,不由嘶了声眯了眼。 “你又做什么!” 闻析懊恼的捂住唇。 裴玄琰却望着自己的杰作,勾唇,舔了下唇边,来自于闻析嘴角的鲜血。 如同品尝这世上,最为美味的佳肴般。 “闻析,你都让朕抛下天子之尊了,朕讨个利息,不过分吧?” 确定裴玄琰在床底下藏好了,闻析才更衣,让邱英进来。 没想到邱英十分眼尖,一眼发现了他的唇,“闻析,你的嘴角怎么出血了?” 闻析一抹,指腹沾染了点血迹。 心里暗骂了声疯狗,嘴上随便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天气太燥,嘴角开裂了。” 正说着,跟前高大的身形却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闻析扶住对方,发现邱英的脸色有点白。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邱英勉力一笑,“没事,可能是之前的棍伤未痊愈,这点痛,我能忍。” 但闻析往后一看,却发现邱英后背的衣衫,都隐隐渗血了,不由蹙眉。 “怕是伤口开裂了,也叫没事?你把衣衫解开,我给你重新上药。” 邱英受宠若惊般,嘴上说着:“这……不太好吧?” 但手上,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腰带。 闻析才问侍从拿了金疮药,一扭头,发现邱英已经褪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的后背,并且还自觉的趴在了床榻之上。 而床榻之下,新帝露出了一双如野兽般幽深的黑眼。 闻析:“……” 好想死一死。 邱英扭头,出声:“闻析,怎么了?” 闻析收回视线,状若无事,上前为其上药。 只是刚走到床边,一只大手,便忽的自床底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 作者有话说:谢谢?、哥斯拉萝卜蹲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来一口小丸子叭、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玉溪、尘萦、家有1宝、匕禾、云间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闻析:这怎么不算是三人行呢。 感谢?小可爱给闻宝约的人设图,不知道小可爱们能否看到新换的闻宝人设捏,今天依然加更,啾咪~ 求求订阅~ 第52章 如同被一条阴险的毒蛇缠上, 而毒蛇还舌出了舌,舔舐着肌肤,找寻着最佳的下口位置。 闻析一惊, 瞬间是头皮发麻的毛骨悚然, 手一抖, 手中的金疮药都险些手滑飞了出去。 偏生,裴玄琰还十分恶劣的,以指尖在他脚踝处,那能引起人战栗且头皮发麻的敏感肌肤处,挑逗般的打着圈儿。 直到因为又等了会儿,也不见闻析有所动作, 邱英再次出声唤了他一声。 闻析面上表情不变, 腿上却是狠狠地, 对着那只胡作非为的手踹了脚。 同时, 以眼尾扫去一个警告的视线。 但这眼神,望入裴玄琰的眼中, 却又自动转换成了一种明藏暗躲,偷情一般的调情。 原本窝缩在床底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太爽的新帝, 登时有种兴奋的血液, 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发现,这种类似于偷情,两人的屋中, 有了第三人, 好似也还……挺刺激的? 而全然不知裴玄琰不但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并且还哄到爽的闻析,此刻注意力都在给邱英上药之上。 虽然闻析知晓, 作为武将出身,并且还是跟随裴玄琰一路从荆州打到京师的五虎将之一,邱英骁勇善战的同时,必然身上也有不少陈年旧伤。 但当看到,他后背上那交横错落,新伤交横着旧伤,甚至有些伤,伤口必然极深,即便是愈合了,也可见疤痕的狰狞。 一时之间,闻析心中感叹,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好。 “你……这些伤,一定都很疼吧?” 闻析的指腹,不由落在了那些伤疤之上。 他是无意识的,又怕会弄疼对方的伤口,所以是以指腹轻轻的,碰了碰。 殊不知,这对于邱英而言,却是一种类似于,温柔剧毒一般,明明知道对方剧毒无比,也分明无比清晰的认知到。 这剧毒渗透过伤口,流淌在血液之中,将会很快,一点点的,麻痹了他的神经、心脏,直至最后心跳停止。 可他依旧以一种甘之如饴的方式,一面克制,一面又压制不住血脉在兴奋之下的跳动。 连带着呼吸,都急迫了几分,喉结更是克制不住的,上下一滚。 在开口时,嗓音是带着他自己都惊讶的沙哑:“还好。” 等回答完这两个字,邱英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又马上润润嗓子,十分豪迈的摆摆手。 “都是小伤,何况带兵打仗,沙场之上刀光剑影,古人还有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能活着,这些伤也便都是我的勋章。” 而在闻析出神时,脚踝再次被一只大手给缠住,并且对方趁着他没注意,竟是一下便将他的靴子脱了。 闻析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警告对方,裴玄琰竟然伸出了头。 在闻析被他这一胆大且狂妄的行为,吓得头皮都要立起来时,他还饶有兴致的,朝着闻析抛了个媚眼。 同时,低下头,在那雪白的脚背上,落下一个吻。 湿润的触感,让闻析头皮发麻的立即想要缩回脚。 但裴玄琰自然是不会让他如意,一吻过后,却又咬了口。 虽然不重,却是蕴含着催促与警告。 催促闻析速战速决,警告他不可再与邱英废话。 男人的身上,多几道疤怎么了? 何况,谁的身上没有代表着荣誉的勋章? 倘若闻析想要看,他能当场褪光了,单独给他看。 他吃醋且懊恼于,闻析将目光,将注意力,放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这种将他忽略,他不再是他视线唯一的感觉,是裴玄琰所无法忍受的。 这块稀世珍宝,是他先发现,也是他先挖掘,便该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 无论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他一切的一切的,都只能属于他这个当皇帝的。 旁人,不许觊觎半分! 闻析真是快被他的无耻给气死了,此刻心中只无比后悔。 第79章 方才就应该将话说得再重一些,将他给直接赶走。 裴玄琰这人,实在是难以掌控,一发癫起来,就完全不管不顾。 闻析只能一面懊恼的瞪他,同时一鼓作气,将脚心往那张看着就讨厌的俊脸上狠狠一踹。 烦死了! 能不能安稳点儿! 但为了不让邱英发现,闻析只能忍着骂娘的冲动,不再去注意邱英背上有多少伤,而是一股脑,快速涂好了金疮药。 邱英甚至都没有回味过来,闻析就已经收好了金疮药,起了身。 “好了,将衣衫穿回去吧。” 邱英也不知自己在遗憾什么,又在回味什么,总之在穿回上衣时,他的速度慢吞吞的,远不如脱衣来得快。 幸而接下爱办事时,裴玄琰倒是没再发癫跳出来。 从贾义入手,根据其交代的名单,闻析与邱英联手,闻析带着西厂,而邱英则是领着禁军。 抓人、审讯、招供,再到定罪抄家,一套流程可谓是行云流水。 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因着盐铁贪污一案,牵连的官员之多,范围之广。 尤其是,户部不仅卢氏一党有人,便是连一向自诩清廉,作为清流党领袖的范阁老,也有人在其中被抓。 一时之间,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党羽中的得力官员接连落马,范阁老与卢敦阳这段日子以来,可谓是自顾不暇,焦头烂额。 甚至为了保住党羽的有生力量,在这些得力官员被处置时,他们也不敢出手相救,只能自断一臂,以求自保,以免将他们也给一并拉下了水。 而在这场盐铁案的风波中,唯有帝党与新党最为高兴。 毕竟他们都是跟着裴玄琰的新生实力,在朝中的根基尚浅。 他们能在朝中与清流派和旧党掰手腕,靠的都是新帝的支持。 如今只要是有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新帝这是借着盐铁案,对清流派和旧党下手整顿了。 而清流派和旧党受到打压,帝党与新党便能借此水涨船高。 尤其是薛翰文等人,在内阁中说话的分量也重了不少。 如此一来,当裴玄琰在朝堂上,宣布上至京师,下至各州县,推行考成法时,便尤为的水到渠成。 少了旧党和清流派的阻力,考成法不仅在京师,在各州县的推行很快就走上了正规。 不仅借此揪出了不少贪官污吏,或者这官员不贪,但是也懒政不作为,都是一个也跑不了。 而考成法不仅清扫贪官污吏,更能够提拔真正在地方上有实干的官员。 虽说有不少怨声,但这些都是针对于那些没有才干,想要借着关系走捷径的。 但也有多数,尤其是真正有才干的官员,极为用力考成法。 在考成法的深入推行之下,在临近年关时,上至朝堂,下至地方,可谓是洗涤一清,官场清明了不少,百姓更是对此赞许不已。 而在朝堂整肃一切向好时,西北也传来了捷报。 由轻车都尉曾邺所统领的西北军,在至关重要的峡谷战役中,大败西戎军,曾邺更是亲手斩下了西戎主帅的头颅。 西戎大军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被西北军一举歼灭。 没多久,西戎便递了投降书,更让西戎五皇子,以质子之身,挟投降书赴京。 * 捷报传回京师,难得有了空的闻析,正在交泰殿为小太子温习功课。 这几日,因为大军得胜班师回朝,裴玄琰在前朝十分繁忙,闻析便趁着这个功夫,来看小太子。 不过闻析虽然都是私下偷偷去的交泰殿,但实则他也清楚,对于这点,裴玄琰是知道的。 只是他知道,却对此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像那晚一般发癫。 至少这段时间以来,闻析觉得裴玄琰还算是好相处。 裴玄琰对此没有做什么,便代表他如今对小太子的态度有所缓和,甚至默认闻析偶尔去教导小太子。 在闻析看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么接下来,就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重新册立裴子逾为皇太子。 只是这一步,至关重要却也十分难。 虽说如今裴玄琰对他看似喜爱,但闻析自知,这份喜爱远不及触碰到真正的皇权中心。 因为,皇太子意味着储君,而储君,便是象征着整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将来裴玄琰驾崩了,那么唯一且正统继承皇位的,便是皇太子。 只是别说像裴玄琰这般强势,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哪怕是个昏君,也是绝不容许,不是自己血脉的人,来挑战自己的皇权。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想传承自己的血脉,让自己的血脉继承皇位,传承千秋万载的? 虽说裴玄琰与小太子的身上,也都流着裴家的血,但到底只是表哥与表弟的关系。 何况,裴玄琰是在小太子的父皇承光帝兵败被俘后,通过兵变夺得皇位。 这就跟趁人病,要人命没什么区别。 哪怕小太子如今再小,还是个不懂什么事的孩子,在这一点上对于裴玄琰的恨意,必然只多不少。 而对于裴玄琰而言,小太子更是对他屁股底下的皇位,最大的威胁的存在。 哪怕裴玄琰如今膝下无皇子,可要想让他重新册立小太子为皇太子,就犹如是让他自己,将一把刀悬在他自己的头顶上。 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闻析至今也没想到突破口。 至关重要的这一步,究竟该如何迈出才合适。 闻析心中犯难时,小太子今日念书的注意力也十分不集中。 “错了。” 小太子背到一半,闻析打断了他的背书,叹了声道:“殿下今日可是累了?若是一直心不在焉,不仅学习事半功倍,更是在浪费光阴。” 闻言,小太子低下了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对不起闻析,我错了。” 闻析用手抬起他的小脸,“那么殿下可以告诉我,今日你心不在焉,可是有心事?” “是衣食上有短缺,还是下面的宫人又敢私下对你有所苛待?殿下只管与我说实话,如今我已位居少监之位,手底下管了不少宫人,还是有一定说话权力的。” 至少在惩处宫人上,甚至都不需要经过裴玄琰,闻析便能自己做决断。 小太子睁着水汪汪的眼,忽然抓住了闻析的衣袖。 “闻析,你会不要我吗?” 闻析一愣,有些好笑,但在看到小太子满脸的小心翼翼,更多的还是心疼。 他将人抱到怀里,耐心的哄:“怎么会,我永远都不会丢下殿下,殿下是听到下面的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小太子先是摇头,又很快如实的点了点头。 “闻析你如今,已经是少监,即便当初我父皇还在时,我也没能让闻析你坐上少监的位置。” “我那么没用,闻析你跟着新帝,是对的,是正确的,你不该管我的,该让我在冷宫,自生自灭。” 见小太子颓废的,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闻析也没生气,只是让他看着他的眼。 耐心且细致的,解开他的心结:“不论现在的我,得到了什么,又是位于什么位置,殿下于我而言,都是最独一无二的。” “殿下还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时,我便在殿下的身边伺候,我看着殿下从咿呀学语,到蹒跚走路。” “我一直都相信,且自始不变的认为,殿下总有一日,会成长为一代明君。” 小太子却泄气的摇摇头,“可是我如今只是个废太子,而且我的父皇,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小太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砸。 抽抽泣泣:“闻析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不要再管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我就是个废物呜呜呜……” “殿下。” 闻析以指腹为他擦拭泪水,但小太子却哭得忘我,完全听不进去,没办法,闻析只能加重语气:“裴子逾。” 连名带姓的叫小太子的名讳的次数很少,除非小太子是真的惹闻析生气了。 果然这么一叫名字,小太子就不哭了,只是扁着嘴巴,包着一眼的泪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是谁告诉你,你的父皇永远也回不来了?” 小太子低低回道:“我、我听到有宫人私下议论,说西北军大败西戎军,西戎的五皇子带着降书,入京为质。” “他、他们还说,原本西戎提出,要放了我父皇一同回京,可被朝廷拒绝了,普天之下,能有何人有权拒绝?只有我那个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表哥裴玄琰。” “因为一旦我的父皇回京,他的皇位便名不正言不顺了,他不会让父皇回京,说不定,他还会趁机让西戎杀了我父皇!” 第80章 闻析不由愣了住。 因为小太子如今说的这些,其实都是真的。 闻析如今与新帝同吃同住,裴玄琰在批阅奏折时,闻析有时也在旁。 尤其是当得知西北大捷的时候,闻析的第一反应,也是承光帝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京。 所以他偷偷的,看了来自于西北的折子。 上面提及了,西戎为表投降的诚心,有意放承光帝回京。 而在这份密折上,明晃晃的,以朱笔写了一个字:驳。 对此闻析并不意外,若是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裴玄琰,在如今已经坐稳皇位的时候,他当然是不愿,让上一任皇帝回来。 何况裴玄琰这皇位,坐得也不算正。 可一把龙椅之上,如何能容得下两条龙呢? 那么必然,有一条龙是要被踢出局的。 如今掌权的是裴玄琰,他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威胁存在。 那么借着西戎的手,让承光帝永远留在西戎,如此便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再聪明不过的做法。 “殿下可记得,我曾说过的,天上从不会掉馅饼,若是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 小太子抽泣着接腔:“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去得到。” “对,殿下,你记住,在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人,都不是完全可靠的。” “你想要得到什么,不论是曾经的太子之位,还是你的父皇,别人不会免费送到你的面前,你只有靠着自己,去争取。” “若是你重新拿回了太子之位,将来有朝一日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又有何人,还能阻止你的父皇回来?” 小太子原本灰败沮丧的双眼,一点一点的,随着闻析的话,而重新亮了起来。 他还是不太自信的问:“我、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殿下一直都可以,我也会帮殿下。” * 御花园,薛如琢陪同崔太后一道在园内闲逛。 崔太后再度问起薛如琢肚子没有动静的事儿:“如琢,倒不是哀家心急,只是如今这后宫只你一人。” “皇帝一月会去你宫中两回,怎么这肚子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太医可按时请过平安脉了?” 薛如琢有苦难言,新帝来储秀宫,每回最多只是与她对弈打磨时间。 时辰到了,走得比谁都快。 薛如琢虽不敢再给裴玄琰下药,但在衣着打扮上,每次在裴玄琰来之前,都是精心打扮的。 只是她打扮得再美,对新帝而言,都不过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但薛如琢又绝不能说,她至今都还未侍寝,也不敢将这事怪在裴玄琰的身上,只能往自己的身上揽。 跪下赔罪道:“臣妾无用,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期望,请太后娘娘责罚。” 崔太后叹了声,亲手扶她起来,“罢了,哀家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哀家生的儿子,是个什么个性,哀家再清楚不过。” “他如今肯多去你的寝殿,已是难得,说明他对你也是上了心的。” 说着,崔太后对一旁的宫人叮嘱:“吩咐太医院一声,让他们对贵妃的身子多上心。” 说话间,花丛中的一太监,在行礼时没有端稳手中的花盆。 花盆倾翻,恰好运气十分不好的,滚到了崔太后的脚边,滚落的一些泥土,洒落在崔太后的翘头履之上。 一旁的嬷嬷立时呵斥:“打哪儿个宫里来的,如此不长眼,竟敢冲撞了太后娘娘?” 太监吓得跪伏于地,以头抢地,连连谢罪:“奴才是西厂伺候的,奉了陛下之命,在御花园搬些御花,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听到西厂二字,崔太后想起一人,面色便阴沉了几分,“既是西厂的太监,便拖下去,杖毙了。” 原先朝中由太监统领的,便只有东厂。 裴玄琰打破传统,又另立了西厂。 而接手西厂的,正是闻析。 这西厂究竟是为何而立,又是为谁而立,不言而喻。 尤其是近来,西厂在闻析的统领下,在惩治贪官污吏,推行新政之上,连立了数功,新帝对闻析的圣宠,甚至都传到了前朝。 崔太后本便对当初闻析一个卑贱的小太监,睡在龙榻上,而裴玄琰又对他维护有加,甚至不惜为了他,而顶撞她这个母亲一事上,耿耿于怀。 如今得知这犯到手头的太监,是出自于西厂,崔太后自是不会手软。 太监吓得面如死灰:“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便在太监被拖下去,必死无疑时,他眼尖的瞧见了远处熟悉的身影。 “闻少监!求求闻少监救救奴才!” 从交泰殿到勤政殿,御花园是必经之路。 闻析也没想到,只是回去的路上,竟还会徒生波折。 对于西厂的每一位太监,闻析都是认得,眼下这求救的,在西厂办事也颇为得力。 虽不知如何得罪了崔太后,但闻析对于手底下的人,只要没有犯错,他便是多有照顾。 他自己便是从底层爬上来,知晓做奴才的难处,所以管理时他也是将心比心。 一个太监,不至于会犯到崔太后的手上,这波怕是冲着他来的。 他迅速朝着不远处侍弄花草的宫人,做了个手势。 那宫人也是个机灵的,立即悄然无声离开前去通风报信。 但闻析却一时走不了,否则这太监今日必死无疑,他便上前。 跪首于地,“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这小太监,乃是奴才治下,都是奴才管教不严,惊扰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恕罪。” 崔太后居高临下道:“这不长眼的奴才,弄脏了哀家的履,一个奴才,哀家想着杀便也杀了。” “不过既是闻少监开了口,闻少监近来,又为皇帝在前朝立了不少功,若闻少监自愿替这奴才领了二十棍,哀家便也就网开一面吧。” 很显然,崔太后就是冲着闻析来的。 上回在勤政殿,本想赐死闻析,没想到赐死没成,反而还叫她自己丢了颜面,失了好几个称手的宫人。 若是这口气不出,她作为太后的威仪何在? 闻析知道这一遭是躲不开,只以头抢地:“奴才叩谢太后娘娘恩典。” 这罚免不了,但闻析算着时间,按照这个脚程,他至多挨两棍,裴玄琰的救兵便该到了。 在宫人上前,要将他拖下去受罚时,原本在旁事不关己的薛如琢,猛然看清了他的脸。 与十一年前的那张脸,高度的重合。 难道说,这小太监是十一年前的那人? 等等,据闻新帝对这小太监恩宠有加,莫不成新帝发现了,十一年前救他的人其实是—— 不,新帝应当没有发现,不然这欺君之罪,别说是她这贵妃之位了,怕是整个薛家都难逃一死。 可不论这小太监是不是十一年前的那人,若一直在新帝身边伺候,便是个随时会爆炸的雷。 如此巨大的隐患,必须要尽早摘除了才是。 薛如琢捏紧手中的帕子,稳了稳心态,开口:“太后娘娘息怒。” “臣妾虽身居后宫,但对这位闻少监的才干也颇有耳闻,如今这闻少监乃是新政推行的主力,二十棍下去,怕是会要了半条命。” “陛下一贯对功臣,都是颇为器重,若是因着一个奴才,而让太后娘娘与陛下母子之间,生了嫌隙,便算这奴才万死也是不够的。” 薛如琢体贴周到的为崔太后分析,崔太后的确是要出回这口气,但她也知,薛如琢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依贵妃所言,当是该如何惩治最为妥当?” 薛如琢垂目,敛下眼底的杀意。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这奴才冲撞了太后娘娘,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她徐徐启唇:“依臣妾之间,不若刮花了他的脸,既不伤身,又可对他,也对下头伺候的宫人,起到警醒作用。” ----------------------- 作者有话说:谢谢fakemydreams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西瓜神、l、玉溪、云间客、影月、匕禾、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请夸一夸周末勤奋码字加更的作者君一枚~ 求求订阅~ 第53章 只要这张脸毁容了, 便能消除隐患,新帝必然便认不出来了吧? 而且她以做好人的形式,保住了闻析的一条小命, 如此即便后面新帝追究, 薛如琢也完全可以摘得一干二净。 毕竟崔太后是奔着要取闻析小命去的, 若非她求情,只是毁个容而已,命重要还是容貌重要,孰轻孰重自是一清二楚。 第81章 崔太后想起那日裴玄琰的狠辣,哪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心中多少也是有点畏手畏脚的后怕。 虽是亲生的儿子, 但如今的裴玄琰, 早已不是儿时的晋王世子, 也不是袭了晋王之位的藩王。 而是一国之君, 是手握生杀大权,至高无上的帝王。 裴玄琰的骨子里有多冷漠, 没人比崔太后这个亲生母亲更为清楚。 所以崔太后转念一想,觉着薛如琢的这个主意相当不错。 这小太监如今得圣宠,不就靠着有张清秀的脸吗? 倘若毁了这张脸, 必然很快便会被新帝厌弃。 而一旦他失了圣宠, 一个再低贱不过的小太监,杀他岂非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崔太后一挥手,“拖下去, 刮花他的脸。” 薛如琢不动声色的, 勾了下红唇。 便在两个宫人上前,架着闻析的同时,拿出了匕首, 尖锐的刀锋在他的脸上来回比划,寻找第一个下刀的口子时。 忽然一道疾风掠过耳畔,便随着宫人猝不及防的一声痛呼,手腕被石头极速而来的石头击中,在疼痛中,匕首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邱英已经大步冲上了前,高大的身躯挡在闻析的跟前,同时单膝朝着崔太后跪下行礼。 “末将参见太后娘娘!” 邱英几乎是一路提着一口气,在看到闻析被宫人架着,匕首在他的脸上比划时,邱英再也顾不上其他。 即便知道他先出手必然是冲撞崔太后,可看到闻析危在旦夕,倘若不出手,怕是便要毁容。 虽然他非常清楚,一旦出手,那么等待他的,就将是冲撞太后的严酷责罚,但他依然义无反顾,且没有一丝犹豫的出手了。 并且怕崔太后还会盯着闻析,他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闻析的跟前,为闻析挡下来自于崔太后的所有怒火。 果然,崔太后当即便恼了:“邱英,谁给你的狗胆,竟敢阻挠哀家行事?” 即便是面对崔太后的滔天怒火,邱英也依旧坚定的挡在闻析的跟前,保持这单膝跪地拱手的姿势不变。 “太后娘娘恕罪,不知闻少监所犯何罪,冲撞了太后娘娘。” 崔太后冷声道:“哀家如何处置一个奴才,轮得着你一个外臣来置喙?邱英,别以为你是皇帝的得力干将,便能将手伸到哀家的头上来。” “看在你忠心皇帝,更是为剿灭藩王立下赫赫战功,此番你之举,哀家便能取你性命。” “哀家只给你一次机会,立刻给哀家滚开,否则哀家第一个拿你开刀。” 即便崔太后都如此威胁了,邱英的身姿却依旧不动如山。 “末将冲撞太后娘娘,自知万死,太后娘娘如何惩治末将,末将都不会有二话。” “但闻少监身子弱,却是受不住任何责罚,且闻少监如今乃是推行新政的主力军,倘若有任何闪失,陛下必然会深究。” 邱英以头抢地:“还望太后娘娘三思!” 崔太后怒火中烧,“怎么,你这是拿皇帝来压哀家?好,真是好得很!既然你非要寻死,哀家便成全了你。” “来人,将这逆臣给哀家拖下去,杖责五十!” 通常而言,二十棍能要了人半条命,三十棍则是冲着人命去的。 哪怕邱英是武将,身体底子比一般人要好,但五十棍下去,他必死无疑。 闻析有点急了,想要开口,但邱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 在被宫人扣押住时,转头看向他,朝他不动声色的摇了下头。 虽然闻析知道,崔太后只是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不会真要了邱英的命。 但他也不想因为他自己,而牵连了无辜之人。 尤其是听着,身后行刑之时,棍子敲打在皮肉之上的闷响。 闻析跪伏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太后娘娘息怒,邱将军并非故意冲撞太后娘娘,没有管教好手底下的人,都是奴才之过。” “邱将军一心为陛下,为江山社稷,乃是朝廷不可或缺的国之栋梁,奴才愿受一切责罚,请太后娘娘饶恕邱将军。” 但崔太后这火还没消下去,还在受刑的邱英,却非但没有松口,反而还提声高喊:“末将冲撞太后娘娘,愿受一切责罚,请太后娘娘饶恕闻少监!” 还是头一次,有臣子如此不怕死,敢如此冲撞崔太后。 便在崔太后恼怒不已,动了杀心时,薛如琢在合适的时机开了口:“太后娘娘,臣妾以为,邱将军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 “如今陛下十分看重新政的推行,而邱将军与闻少监都是新政的主力军,若是责罚太重,陛下怕也是会不高兴。” “但作为臣下,他们无礼冲撞太后娘娘,亦是罪不可恕,不如便折中一下,小惩大诫。” 说着,薛如琢低眉顺眼恭敬道:“臣妾斗胆借太后娘娘金钗一用。” 崔太后还是能听进薛如琢的话,倒是对她的主意起了兴趣,抬抬手,一旁的嬷嬷上前,取下了崔太后鬓发上的一支金钗,交给了薛如琢。 薛如琢拿过金钗后,却是二话没说,将金钗一下抛到了池水之中。 伴随着叮咚的落水声,价值不菲的金钗,很快没入了水中。 “倘若闻少监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从池水中找回金钗,便足矣见你的诚意。” 薛如琢毕恭毕敬问:“不知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如今正值年关,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湖面之上甚至都结了层薄冰。 而湖水之宽、之深,抓条鱼都费劲,更别提还是在茫茫的湖水之中,找到一支小小的金钗。 别说是能否找到金钗了,怕是在这个过程中,都要被湖水给活活冻死。 这责罚,可谓是变相折磨人的阴毒。 崔太后倒是不由多看了薛如琢一眼,没想到这贵妃,看着温柔小意,倒也是个心思不浅的。 但崔太后对这个新的提议很满意。 原本她也没打算要闻析的命,但前有闻析,后有冒出来为他求情的邱英。 作为殿前司指挥使,皇帝身边的得力干将,前朝重臣,竟然为了一个小太监,而不惜得罪太后。 崔太后敏锐的发现,这身份低贱的小太监,蛊惑人心的本事可是不小。 若是继续留着,只怕是后患无穷。 崔太后便抬抬手,同意了这个提议。 闻析不由抬眸,深深的看了这个薛贵妃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这薛贵妃看似是在保他的性命,但实则,却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但他实在是不知,自己此前从未与这位薛贵妃有过任何的交集,甚至今日才第一回见到这位贵妃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得罪过她。 闻析一面领罚,一面慢吞吞起身。 他在拖延时间,算着按照这个脚程,去禀报的宫人应当已经见到了新帝,那么新帝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那么他只需要在岸边磨蹭一下,一旦裴玄琰到了,局势便能扭转过来。 于是,闻析在岸边,假意伸出脚试探,似乎觉得这个位置不对,他又走到另外一边。 而薛如琢却是十分眼毒的看出,闻析这是在拖延时间,对身边的宫婢使了个眼神。 宫婢立时会意,迅速上前,二话不说便朝着闻析的后背猛地一推。 “太后娘娘只给了一盏茶的功夫,若是再磨蹭,你的小命可难保,还不赶紧下去找!” 邱英眼见着闻析坠入了湖中,急的双目充血,“闻析!” 便在邱英一把挣开压着他的宫人,要冲下去救人时。 伴随着一道急匆匆的行礼声:“参见陛下……” 宫人甚至只来得及跪下,而崔太后等人都没怎么看清裴玄琰的身影。 便见一道玄黑龙袍身影一闪而过,紧随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扎入了湖中! 顿时,岸上的宫人面露惊恐的大呼:“来人,快来人,陛下落水了!” 而崔太后亦是没有料到,裴玄琰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跳湖。 很显然,裴玄琰跳湖是为了救谁,不言而喻。 崔太后虽是又震惊,内心又难以平复,但还是第一时间着急大叫:“快,都给哀家全部下水,若是皇帝有任何闪失,哀家摘了你们的脑袋!” 岸上顿时如同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的宫人跳下了水。 而邱英更是不顾身上有伤,也立即一头扎入了湖中。 第82章 闻析是会孚水的,但是如今的湖水实在是太冷了,而且他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人给推下来。 在没有防备之下,就先呛入了好几口冷水。 四肢瞬间像是被冰封住了般,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努力的挥动着四肢往上游。 在水波流动之间,他看到水纹剧烈晃动,似是有人,划开水面,义无反顾的朝着他游了过来。 但在恍惚之中,有什么记忆,从脑海中钻出来。 似乎也是在这样的湖中,但角色却是颠倒,是他努力的,朝着在水中挣扎求救的人游过去。 可当顺着这个记忆往下时,熟悉的头疼再度袭来。 闻析一下松了嘴,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湖水不断的灌入口鼻之中。 瞬间的窒息,让闻析一下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失力不断往下沉。 就在他要被黑暗给吞噬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同时扣住他的腰,迅速将他往上拖拽。 裴玄琰将闻析救上岸,抱着怀中冷到骨子里的小太监时,他的手,他的声线,都带着颤抖。 “闻析?闻析?” “醒醒,看看朕,闻析!” 幸而闻析落水的时间并不长,他才掉下去,裴玄琰一眼瞧见,顾不上其他直接就跳下来救人。 中间也不过短短一刻钟不到的功夫,闻析呛入的水不算太多。 在裴玄琰的怀中很快呛出了好几口水,浓密的长睫如纷纷的落叶般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声线是极度的破碎与沙哑:“陛、陛下……” “朕在,朕来了,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见闻析醒转了过来,还能唤他,裴玄琰勉强松了口气。 天知道当他从前来传信的宫人口中,得知崔太后正在御花园刁难闻析,他几乎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但到底,他还是晚来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闻析在湖中挣扎。 那一刻,裴玄琰什么也没想,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闻析出事。 哪怕此刻,人已经在他的怀中,有呼吸、有心跳,但裴玄琰的心却依旧跳得很快、跳得很不安。 他将人抱得更紧,嘴上对闻析说着不怕,但实则,此刻的他却仍旧心有余悸。 崔太后何曾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救另外一人,并且还丝毫不顾帝王之尊。 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着一个小太监。 那模样,便像是极为害怕失去珍爱之人。 这个念头一冒上来,便令崔太后感到脊背发凉的后怕。 她立马否定这个想法,开口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皇帝可有受伤……” 但崔太后的话还没说完,裴玄琰已经将人抱了起来。 新帝的脸色如同黑云密布般,又阴沉又冷冽。 强大的,来自于帝王的压迫感,只是一眼扫来,就令原本还想上前的宫人们,全都双腿发软,纷纷跪伏于地。 裴玄琰的浑身也湿透了,但他却丝毫顾不上自己,只是将怀中的人,稳稳的,一刻不松的抱着。 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除了崔太后之外,跪伏了一地的人。 最后,冷若寒霜的视线,落在了崔太后的身上。 没了一丝往日的母子之情,取而代之的,只有透彻心扉的,压迫的冰冷。 只这一眼,便令崔太后一瞬间脊背发凉,感觉头上像是悬了一把,随时能要她命的刀。 “将太后送回慈宁宫。” 这是裴玄琰下的第一道令。 但没等其他人出一口气,他又下了第二道令:“其余人等,全部扣在此处,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起来,更不准踏出半步。” “违令者,杀无赦。” 新帝这明显,是要事后清算了。 意思很明确,崔太后作为他的母亲,他不好问罪,但是今日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有没有伤害过闻析,一个都别想跑。 崔太后脸色难看,“琰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哀家不过是惩治一个犯错了的奴才,你便要冲撞自己的母亲,还要扣下哀家的人不成?” 裴玄琰用那双没任何温度的眼,盯着崔太后,顿时让崔太后说话的底气都弱下去不少。 “母后,您该清楚,倘若您不是朕的生母,那么您将与在场的其他人毫无二致。” “朕记得,朕不是第一次说过,朕的人,不论是您,还是任何人,都不准碰。” 崔太后听着裴玄琰冰冷的话,却莫名觉着,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皇帝,是那样的陌生。 即便语气和先前那一次一样冰冷,但又与之前不同的是。 崔太后清晰的从裴玄琰的身上,看到了如同潮水一般,丝毫不加掩饰的,浓烈的杀意。 “但您似乎,一点也没将朕的话放在心上。” “既是如此,朕要念着孝道,念着生养之恩,不能动您,便只能让在场的所有人,为您的所作所为,付出该有的代价了。” 崔太后也非常清楚,此刻的裴玄琰,已是龙颜震怒,即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若是再与其对着干,他怕是也不会再留情面。 帝王之威不可侵犯,哪怕她这个皇帝的生母。 崔太后便退了一步:“好,哀家可以不管你惩治这些宫人,薛贵妃,你起来,随哀家一道回慈宁宫吧。” 对于上位者来说,哪怕手底下的人再好用,但若是到了必要的选择时,为了维持局面,也能毫不留情的舍弃。 但薛如琢不一样,她是薛家女,且还肩负着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崔太后自是要保住她。 只是薛如琢还没起身,裴玄琰阴冷的音调再度传来。 “朕看,谁敢动!”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尘萦、看什么呢、l、匕禾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谁懂终于一键入秋的快乐~ 求求订阅~ 第54章 薛如琢也没有料到, 崔太后都亲自开口要护住她了。 何况要处置闻析的又不是她,而是崔太后。 新帝处于孝道,不能责问崔太后, 便只能拿他们这些人来当开胃菜。 但处置宫人便也就算了, 她好歹也是他的贵妃, 是这后宫唯一的嫔妃,他竟也这般不顾念帝妃情分,连带着她也要一并惩处吗? 在帝王的威压之下,薛如琢自是不敢有任何的异议,甚至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只能与一众的宫人一般跪伏于地。 见裴玄琰完全不给她面子, 崔太后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琰儿, 你还当有哀家这个母亲吗?” “为了一个低贱的奴才, 你竟是不顾哀家半分颜面?” 但裴玄琰是什么人,他本便是十分冷漠无情之人, 如今做了皇帝,更是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不会接受任何形式, 任何人的道德绑架。 从前和稀泥, 只是因为才登基,不想闹出多余的是非,因为他也懒得去处理。 但如今, 尤其是抱着怀中浑身湿漉漉, 像是浑身上下的毛发都被打湿浸透,奄奄一息的小狸猫。 裴玄琰不想再和稀泥,更不想再保持什么前朝后宫的平衡。 他只有一个想法, 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哪怕是隔岸观火,只要是在现场,伤害过闻析的,一个都别想跑。 所以,裴玄琰也懒得多费口舌,只反问一句:“母后是想要颜面,还是要保住别人。” “朕的耐心不多,母后选一个吧。” 颜面,便是崔太后作为太后之尊的位置。 而这别人,自然指的便是薛如琢。 崔太后怎么也没想到,裴选琰竟然会如此冷漠且心狠,对她这个生身母亲,竟也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气得她手发抖,险些一口老气没喘上来,“你、你……” 可半晌,崔太后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即便崔太后再生气,也很清楚,无论他们母子之间到底闹出了多大的嫌隙,如今眼前之人,早已不单单只是她的儿子。 他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而帝王的威严,是不容许任何人指摘与质疑,哪怕是她这个做母亲的。 何况她有太后之尊,也全赖着裴玄琰这个儿子。 倘若真与裴玄琰闹到不可开交,最后也只是她这个做太后的损失。 裴玄琰一眼便看穿了,他这位外强中干的母亲的本性。 “送太后回慈宁宫。” 这次,当裴玄琰下了这个命令后,崔太后便没有再愤怒的指责了。 第83章 而是恼火的丢下一句:“琰儿,哀家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裴玄琰完全不在意:“朕好与不好,便不必母后来操这个心了,母后还是好好地待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吧。” 崔太后被一句话怼得脸色铁青,最后只能甩袖离去。 而崔太后的离去,代表着失去了最后的屏障,薛如琢头一回没了底气,有种事情失控的懊恼。 早知便不该出手的太仓促,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即便新帝要惩治她,至多便也只是敲打。 何况,她的背后还有整个薛家,新帝如今才坐稳皇位没多久,需要薛翰文带着帝党的鼎力支持。 他不会真的动她。 薛如琢笃定的这般想。 而裴玄琰只是垂目扫视了一圈后,留下了殿前司看守这一群跪地的人,抱着闻析大步离开了。 处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确保闻析的安危。 在到勤政殿时,孙太医已经在候着了。 但裴玄琰先抱着闻析去了御池,将人三下五除二的扒了个干净,但到亵裤时,闻析却无论如何都不给他动。 裴玄琰的心中闪过一瞬的怀疑。 为何每次到亵裤时,闻析的反应都会这么大,就好像是亵裤之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不过看他脸色苍白,却还如此固执不化,裴玄琰也没心思去细想其他的。 反正该脱的都已经脱了,将人放到温暖的御池之中泡也是一样。 但裴玄琰也没让他泡太久,只是短暂的驱驱身上从湖水里带的寒气。 眼下也不知闻析的身子有没有被冰冷的湖水给损伤到,还是得太医把过脉才知情况如何。 不过在换寝衣时,闻析却坚持要自己换,并让裴玄琰去屏风后,不准偷看。 裴玄琰在好笑的同时,特别无耻的说道:“闻析,你身上的哪一处,是朕没有瞧过的?咱们再亲密的事儿都做了, 还如此害羞可便生分了。” 闻析气得苍白的脸,都有点晕红了。 但他有点头晕,身子站不太稳,晃了晃。 裴玄琰立时收起了玩笑要扶他,但被闻析拍掉了手。 见人被自己惹生气,还要强撑着,裴玄琰也并不再逗他了。 “好好,朕出去便是,怎么气性这般大,朕都没你气性高。” 呵,就他动不动翻脸,喜怒无常,且还禽兽变态,是一点儿也没有自知之明了? 等人绕到了屏风后,确定是背对着他后,闻析才迅速换了亵裤。 又很快换好了干净的寝衣,等做完了这些,闻析如同脱力般,摇晃着要跌坐在檀木躺椅之上。 但一只大手,先一步揽住了他的腰,在托住他后腰的同时,熟练而自然的将人拦腰抱起。 “你呀,总是这般逞强,叫一声朕怎么了,站都站不稳了,若是今日没有朕,你的小命便要丢在那湖水里了。” 闻析晕乎乎的,浑身没什么力气,便放弃任何抵抗,任由脑袋靠在对方的怀中。 但听到这话,还是很不服的反驳:“我被太后针对,还不都是因为你。” 倘若裴玄琰对他只是正常的皇帝对奴才的关系,没有让他整宿整宿的留宿在勤政殿,没有每晚与他同床共枕,更没有对他动手动脚甚至做那档子事。 会惹得崔太后怀疑,为了消除隐患,而对他下手吗? 明明谁都清楚,新帝对他恩宠有加,问题的源头来自于裴玄琰这个皇帝。 可无论是崔太后还是其他人,都不敢将这个问题归在皇帝的身上,那么只能挑他这个软柿子来拿捏了。 哪怕闻析那么的努力,努力往上爬,可他所有的所有,都只是裴玄琰这个皇帝一句话的恩宠。 这样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因为一句话而收回的恩宠,在旁人眼中更是不值一提。 毕竟谁会在意一块浮萍的生死呢? 一向厚颜无耻的裴玄琰,此刻难得因为闻析的一句话而噎了住。 而这看似轻飘飘,甚至放到从前,裴玄琰不仅毫不在乎,还会觉得胆敢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来质疑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如今,听着这简简单单的话,裴玄琰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给扎了一般。 不会致死,却是持续的,让人无法忽视,并且为之酸胀的疼痛感。 抱着闻析的手指不由收拢扣得更紧了些,开口的嗓音更是低沉而像是一种宣誓般的许诺。 “是朕的疏忽,没有保护好你,朕会处理好此事,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三次。” 没错,之前闻析已经被崔太后伤害了一次,那一次是真的险些要了他的命。 但当时裴玄琰对闻析的态度,只是觉得这个血包能缓解他身上的毒,且对他还有用,甚至也不愿为了闻析,而与崔太后闹得太僵。 在闻析与崔太后之间,那时的裴玄琰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万事以孝道为先。 但如今,甚至连裴玄琰自己,都不知自己的心态究竟是何时发生了变化,并且这个变化是极为剧烈的。 因为如今在他的心中,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怀中的小太监。 否则,他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想要将那人给千刀万剐,尤且还不能解恨的冲动。 就好比方才在御花园,倘若不是还存在着那么一丝理智,裴玄琰怕是会完全不顾崔太后的颜面,当场处置,毫不顾忌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孝道大于天,何况那还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不能动其动手。 只是这件事,也必须要立即解决,要彻底的打消崔太后想动闻析的念头,永绝后患。 但闻析对于裴玄琰的这番许诺,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就算裴玄琰如今对他有几分喜爱,但这喜爱的对着他的脸,还是对着他的身体,亦或是起源于他的才华。 不论是哪一点,都远不足以让裴玄琰做出忤逆自己的生身母亲。 难道裴玄琰还能为了他,处置崔太后不成? 很显然不会,所以当时在御花园的时候,裴玄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命人将崔太后送回慈宁宫。 哪怕他在大冬日,跪着求饶,掉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命悬一线,可裴玄琰对待崔太后的态度,依然只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话说得再重又有什么用,最后受伤的也只会是他这个朝不保夕的小太监而已。 闻析别过头,默不作声。 裴玄琰自知理亏,将人轻放在龙榻之上,早就在旁候着的孙太医上前,为他号脉。 “闻少监的脉象收引而紧张,略显浮象,有寒邪入体之兆,不过所幸保暖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 “微臣这便开一副驱寒的方子,服用休息一晚便能好了。” 得知闻析并无大碍,裴玄琰的面色才稍霁。 又让孙太医开了上好的皇家化瘀膏药,挥挥手便让其余人等退下。 “除了额头和膝盖上的淤青外,可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在说话间,裴玄琰坐在床边,以单手捏住闻析的下颔,让他的头转向他这边。 但闻析并不是很想看到他,又微微别过了头。 “方才沐浴的时候,陛下该看的不该看的,不是都看了,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问什么。” 裴玄琰却接腔:“谁说的,有一个地方朕就没有看。” 说着,裴玄琰逼近,薄唇停在他的耳畔,分寸之间,气息灼热的烫人:“你亵裤之下的光景,朕便从未见过。” 闻析的耳根子一下便烧了起来。 闻析实在是不理解,裴玄琰究竟是怎么以一张冷峻的脸,总是说出这些惊世骇俗,且羞耻且露骨的话。 并且还总是这么变态的一本正经,就像只是在说今日吃什么一样的轻松寻常。 闻析拍掉他的手,“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但凡换个人,敢当着帝王的面这么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从闻析的唇齿之间说出这个字,裴玄琰莫名有种被骂爽了的感觉,甚至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宝贝,都这么久了,咱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呢?” 裴玄琰是想忍的,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谁能在闻析的面前忍得住呢? 他实在是羞耻的可爱。 叫人着实心痒难耐。 裴玄琰心中这般想,行动上也是这般做的。 第84章 他不仅靠的更近,并且还在闻析的唇边偷了个香。 闻析捂住嘴,又气又恼:“不准亲我!” 不准亲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念着闻析才落了水,身子还虚弱,裴玄琰也没有欺负得太过火。 只是将人强行搂到怀中,在闻析挣扎两下时,他像是逗猫儿一般,以另一只大掌,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蝴蝶骨。 “这么生气,该要如何才能消气呢?” 裴玄琰将话锋一转:“不若,朕杀了薛如琢,给你出出气?” 闻析挣扎的动作一顿,从他怀中抬起雾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陛下此话当真?” 裴玄琰叹息声:“闻析,朕不能杀她,她毕竟对朕有救命之恩。” “当年朕不过十一岁,在一场宫宴中,被一个宫女推入湖中,原本这也没什么,但那宫女为了置朕于死地,竟是在湖中放了毒蛇。” “便在朕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是她跳下水,将朕救了上来,朕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不知为何,在裴玄琰说起这段往事时,闻析的脑中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怎么也拼凑不全的回忆。 虽然记忆不全,但他总觉得,裴玄琰此刻说的往事,格外的熟悉。 但仔细往下想,便又会觉得头疼不已。 裴玄琰说着时,却见闻析忽然脸色一白,捂住了脑袋,面露痛苦之色,他忙止住了话头,捧住他的脸。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闻析忍着不适,单手将他往外推,“陛下既是不舍,又在这里与我废什么话?” “宝贝,你受了委屈,朕怎么会不为你出气呢?放心,今日的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闻析却在心中冷嗤,一个都不会放过,却除了薛如琢之外。 虽然要他命的是崔太后,但在一旁出歹毒主意的,却是薛如琢。 但薛如琢此人行事又实在聪明,她假意为了保全闻析的性命,从大局来考虑。 可实际上,出的主意全都是让闻析不得好过。 无论是刮花脸,还是跳入冰湖找金钗,她的目的性很强,就是在针对他,想要他的命。 裴玄琰说得再好听,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出于政治考虑。 他如今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时,而薛如琢的父亲薛翰文如今可是他的左膀右臂。 所谓的喜爱,在大局面前,如同烟灰一样,不值一提。 他不可能,也绝不会,为了他这个小太监,而真的处决薛如琢,如此无异于自断一臂。 在权利面前,所谓的情爱,不过也都是虚情假意。 虽然闻析从未对裴玄琰动过情,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明白,裴玄琰的冷漠,皇家的无情。 但或许是这些时日,裴玄琰对他百依百顺,帝王的恩宠是十分可怕的。 因为他至高无上,他无所不能,时间久了,让人会误以为自己处在温暖的港湾,是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但实则,到头来也不过是,帝王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闻析闭上眼,低低道:“我累了。” 裴玄琰自然觉察出怀中小太监情绪的低落。 但他也能理解,今日他险些命悬一线,心中有怨气是正常的。 裴玄琰低头,亲亲他的额头、眉眼,但到唇时,他却别过了头。 “乖乖等朕,朕办了事便回来陪你。” 闻析背过身,将锦被一拉,盖过头顶。 就像是小狸猫没有得到心爱的鱼干,独自一人缩成团猫球生闷气。 裴玄琰好笑中带着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宠溺。 * 天寒地冻的,即便是在寝殿内,也得接连不断的烧着地龙,才能温暖如春。 而这御花园更是没什么遮挡,就这么在原地跪了半晌,又冷又痛,薛如琢感觉自己的膝盖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再这般跪下去,怕是小命都难保。 薛如琢身子一晃,一旁的宫婢立时抱住她大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晕倒了,快,快抬贵妃娘娘去寝殿歇息!” 但周围一圈看守的殿前司,却是冷眼看着没动。 宫婢恼怒质问:“贵妃娘娘可是陛下明媒正娶,唯一的嫔妃,更是执掌凤印,这六宫最尊贵的女人,若是出了差池,你们三两重的骨头,担待得起吗?” 只是这威胁刚出口,一道冷鸷的嗓音随之响起。 “朕倒是不知,何时这妾室,也能成为六宫最尊贵的女人了。” 裴玄琰一出现,方才还嚣张威胁的宫婢,顿时匍匐在地,连个屁也不敢放。 薛如琢更是直接扇了宫婢一个巴掌,跪伏叩首:“陛下息怒,这婢子口出无状,但她也是担忧臣妾的身子,并无他意,请陛下恕罪!” 裴玄琰居高临下,冷眼睥睨,迫人的气场如黑云压城,他状若不经意般的,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语调亦是如决定今日吃什么般的稀疏寻常:“既是口出无状,便丢到湖里,好好的洗洗嘴吧。” 宫婢大惊失色,这大冬日的,被丢到湖里,过不了多久可便是会要命的!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但很显然,一个宫女的性命,在帝王的眼中,不过便是跟碾死一只蝼蚁般的微不足道。 在宫婢被殿前司残忍的丢到湖中,伴随着湖水被砸出水花,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瑟瑟发抖,甚至有胆子小的,直接两眼一闭便晕死了过去。 “陛下恕罪!都是臣妾治下不严,臣妾虽竭力想以较轻的折中法子,既不违背太后娘娘的意愿,又能保住闻少监的性命。” “但臣妾还是高估了自己,还是叫闻少监遇险,这都是臣妾考虑不周,是臣妾的错,请陛下责罚!” 面前高大的身形,投落下的暗影,足以将渺小的薛如琢整个给罩住。 如同一只魔爪,在被这影子所罩的范围内,将会寸草不生。 薛如琢的下颔,被两指掐住,力道很重,让她有种下颔要脱落的感觉。 “是吗,你折中的法子,便是刮花闻析的脸,后又让他在大冬日,冒着严寒下水去捞金钗。” “你这折中的法子,可是比干脆的赐死,还要来得阴毒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闻析有仇,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薛如琢的心悬到了喉咙,她忙连磕头表明忠心:“臣妾绝无此意!臣妾虽身处后宫,却也对闻少监的名讳与事迹有所耳闻。” “闻少监乃是新政的主力军,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臣妾也是这般劝太后娘娘的,臣妾的本意,只是想劝住太后娘娘,拖延时间,等陛下前来。” “却没想到,后来还是出了差池,但这主意的确是臣妾出的,臣妾百口莫辩,臣妾甘愿受罚。” 裴玄琰哦了声,“难得贵妃如此为朕着想,既是如此——” 话音一顿,裴玄琰取下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在手中把玩着转了圈。 而后,抬手看似随意的,往湖中一丢。 伴随着落水的叮咚一声,新帝冷漠的语调,如同阎王下了死刑的判决一般。 “那朕便也给你们主仆二人,一个折中的法子。” “只要你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在湖中寻回了朕的玉扳指,朕便饶了那人一命,但另外一人吗,便只能——” 裴玄琰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去死了。” 在薛如琢露出不可置信和惊恐的表情时,裴玄琰只动了动手指。 “将她也丢下去。” ----------------------- 作者有话说:谢谢尘萦、家有1宝、二月雪、匕禾、222、强受宠攻的小萌友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没榜的日子里,数据就和作者君的心一样,尤其是死亡周一,心拔凉拔凉的,都没有动力加更了呜呜呜~ 求求订阅~ 第55章 薛如琢怎么也没想到, 新帝竟然会对她下手。 丝毫不顾她是薛家女的身份,也不顾她的父亲如今在前朝可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今日取她性命,会带着整个前朝都陷入混乱吗? 此时此刻, 薛如琢没了往日的运筹帷幄, 而是换上了一脸的惊慌。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陛下!求陛下念在臣妾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儿上, 便宽恕了臣妾这一回吧……” 裴玄琰的目光,比看死人还要冰冷没有一丝情感可言。 “你该庆幸,你的父亲如今是朕的左膀右臂,否则你也入不了宫。” “但可惜,昔日朕对你的再三忠告,你并没有放在心中, 无论你出于何目的, 今日你既然敢开了这个口, 便是与太后都是一类人。” 第85章 “朕顾念着生养之恩, 不动太后,便也只能委屈你, 一并替太后担着了,正如你婢女所言,朕将凤印暂交于你, 你代管六宫, 六宫之过,便是你之过。” 这简直就是与强买强卖没什么分别。 其实即便今日薛如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裴玄琰依然会拿她当做出头鸟, 来杀鸡儆猴。 事情是崔太后带的头,但崔太后作为裴玄琰的生母,孝道压在上面, 哪怕崔太后做了再多的错事,作为儿子也不能去动自己的母亲。 但除崔太后以外的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一块免死金牌在了。 何况,在伤害闻析这件事上,薛如琢可并不无辜。 自古以来,这后宫之宠,其实只要有脑子的帝王,都是能看得出来,但大多数的帝王,觉得那是女人之间的事,作为皇帝不该插手于后宫的争斗。 但裴玄琰却完全不同。 他后宫本便只有薛如琢一人,而薛如琢在后宫唯一的作用,便是充当前朝后宫平衡的吉祥物。 可这个原本该称手的工具,却总有自己的想法。 裴玄琰之前已经警告过,但这个工具非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还敢将手伸到了闻析的身上。 他自己都舍不得碰闻析一根头发,何况还是薛如琢这么个外人。 简直就是找死。 伴随着扑通一声,薛如琢坠入了湖中。 不过随着薛如琢被丢下水,倒是有了个意外发现。 因为薛如琢落水之后,就迅速在水中胡乱的挣扎,“救我,快救我!” 薛如琢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在水中朝着落水的宫俾求救。 但人在死亡的面前都是自私的,何况皇帝金口玉言,谁要是能第一个找到玉扳指,便会饶了那人的性命。 薛如琢作为贵妃,前朝后宫都会尽全力保住她,但是她这个当奴婢的就不一样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死一个宫女,跟死一只蝼蚁一般的无人在意。 所以宫婢拼了命的,朝着湖底游去,哪怕被冻得逐渐四肢僵硬,她也要抓住这最后的,生的机会。 而没有任何人搭她一把的薛如琢,则是随着喝下去的水越来越多,逐渐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而往下沉了下去。 岸上的所有人都看着这极具讽刺的戏剧性的一幕,但没人敢站出来替薛如琢求情。 直到李德芳猫着腰,试探着提醒道:“陛下,薛贵妃看着并不会凫水,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淹死了。” 却不知,此刻帝王的面色比之前的更加阴沉如水,冷峻的眉眼间,是如汹涌浪潮般的杀意。 “是啊,她不会凫水,所以十一年前,她究竟是如何以一人之力,将朕从毒蛇环绕的湖中,冒死将朕给救了上来,救了朕一命的?”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却是令李德芳心头猛地一跳。 是啊,谁都知道,一开始的薛家,只是晋王府的一个小小幕僚,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得到晋王的赏识。 直到十一年前的宫宴,裴玄琰被陪在他身边多年的乳娘所诱哄,跑去了一处荒废多年的宫殿。 而当时还年幼的他全然不知,他所全身心信赖的乳娘,却是对手派到他身边的奸细。 最终的目的,便是在得到他的信任之后,再找机会杀了他。 如此一来,晋王一脉失去了唯一的血脉,便在储位之争上丧失了最大的一个砝码。 毫无防备的裴玄琰,被引到了湖边,乳娘便在他往湖中看鱼时,从背后一把将他推到了湖中。 彼时的裴玄琰还不会凫水,再加上冬日严寒,若是一个成年人十足落水,怕是都会很快被冻得难以自救,何况当时才只有十一岁的裴玄琰。 他不可置信的朝着岸上的乳娘求救,但乳娘却是冷眼看着,说了一句让困扰了他十多年梦魇的话。 她说:“世子殿下,要怪便怪你不该生在皇家,你的出生,注定是要以此为终结,皇家之人,不该轻信任何人,黄泉路上,世子殿下一路走好。” 说完这句话后,乳娘扭头便走,没有回过一次头。 那一刻,裴玄琰不仅是外在的感到冰冷刺骨,心更是如同被冰封了住。 他用血一般的教训,懂得了在帝王家,哪怕是陪着你一起长大,对你无微不至的乳娘,也会背叛你。 不,又或者说,她所表现出来的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麻痹他的神经,获得他的信任,从而对他一击致命。 从此之后,裴玄琰便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可以重用一个人,但他永远也不会,再全身心的相信一个人,这是他用一条命,换来的醒悟。 而便在裴玄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往湖底沉去时,忽然有人跳下了水,抓住他的手,拼命拉着他往岸上游去。 那时裴玄琰昏昏沉沉,眼皮更是如同千金般的沉。 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想要看清拼尽全力救他的人是谁。 在缝隙之中,他却只隐约看到了嶙峋的波光之间,似乎是一道削瘦而矮小的背影,在光影交错之中,恍若神明降临。 裴玄琰费力的,想要伸手去抓住那道光,可是在他抓住之前,他却先失去了意识。 直到,他再次醒来时,身边跪着的,是一个年纪十分小的小姑娘。 见他睁开了眼,对方喜出望外:“世子殿下您终于醒了?殿下别怕,臣女已经让婢子去唤人了,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为何,在看到眼前之人时,裴玄琰的心中闪过一丝一样。 后来等长大了些,他才有点醒悟过来,那抹异样是一种失望。 失望于,他在水中看到的那道影子,与意识清醒后看到的人,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能够拯救他的神明。 但他还是问出了一句:“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回殿下,臣女闺名薛如琢,此番参加宫宴,无意中走错了路,撞见殿下落水,顾不上男女之防,便下水救人,殿下恕罪。” 裴玄琰上下打量着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姑娘,直至侍卫们匆匆找了上来,他才再度开了口。 “你救了本世子,这份恩情,本世子会还的。” 此后没多久,薛如琢的父亲薛翰文便得到了晋王的赏识,再之后便是成为近臣,后来便是平步青云。 再到裴玄琰成为晋王之后,晋王府上下都知,薛翰文生了个好女儿,当年救了晋王一命。 将来这位薛姑娘,必然就是内定的晋王妃,薛家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果然,裴玄琰顺利夺得了皇位之后,薛翰文便成为了内阁次辅,而薛如琢果真被封为了贵妃,入了宫成为皇帝的女人。 只是世人都以为薛如琢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没想到,薛如琢等了那么多年,最后却只是封了个贵妃。 但毕竟裴玄琰的后宫没有其他妃嫔,虽然薛如琢只是贵妃,但代管凤印,也算是副后。 只是这到底有所不同,下头的人都在议论,说是从前的传闻怕都是薛家人自己传的。 新帝对薛如琢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否则何须等到坐上了皇位再娶她,而且连皇后之位都不愿给她。 但这到底也只是底下的人的猜测,没人敢摆在明面上。 而对于这些过往,作为裴玄琰身边的大伴,李德芳是最清楚的。 薛家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始于薛如琢当初对裴玄琰的救命之恩。 可此刻,看着逐渐沉入湖中的薛如琢,新帝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薛如琢根本就不会凫水,那么十一年前,就更不可能将命悬一线的裴玄琰,从湖中救上来。 救了裴玄琰的,另有其人,而薛如琢怕是顶了这份功劳的冒牌货! 想通了这点后,李德芳都不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薛家的姑娘,当真是胆大包天! 十一年,不过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竟然就敢冒领如此大的救命功劳。 倘若不是今日的事情,牵扯出来的连锁反应,当年的真相怕一直都无法浮出水面。 但这不过是当年真相的冰山一角,具体当年在裴玄琰落水之后发生了什么,又到底是谁救了他。 这些恐怕也只有薛如琢才会清楚了。 想到这点,裴玄琰虽已动了浓烈的杀心,但还是动了动手指。 “将她捞上来。” 当薛如琢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终于被殿前司给捞了上来。 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湿透,鬓发散乱犹如女鬼一般的薛如琢,裴玄琰居高临下的睥睨,眼中毫无怜悯之心,唯有一片冰霜的杀意。 第87章 便如夫妻之间,无论夫君在外忙到多晚,归家时,总会有妻子为他所留的一盏灯,指引夫君回家的路。 虽然裴玄琰很想立即将闻析抱入怀中,从闻析的身上,得到温暖,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将自己一身的血污,污染了眼前之人。 所以他匆匆沐浴了一番,回来时,才迫不及待的,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低下头,鼻尖埋在闻析的颈窝间,如同一个濒临崩溃的瘾君子般,大口大口的吸食着,来自于闻析身上的香甜。 可当怀中有软香在怀后,裴玄琰又发现他内心的不满与贪婪,却也在同时被无限的放大。 他想要得到更多。 不够,还远远不够。 闻析是被裴玄琰吸吮后颈,传来刺痛感时惊醒的。 他今日受了寒,睡得昏昏沉沉,被吵醒实在是不太好受。 很烦的踹了新帝一脚,“你又发什么疯!” 裴玄琰从他的颈窝间抬起头,闻析被他那一双猩红的双目吓了一跳。 而裴玄琰却在同时,又急迫的,吻上他的唇。 气息是很急很粗重的,语调亦是患得患失:“闻析,你说,朕要听你说。” “答应朕,永远不要离开朕,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二月雪、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看到评论区有聪明的小可爱提出了猜测,觉得非常不错,就稍微改动了一下原先的剧情,啾咪~ 求求订阅~ 第56章 闻析觉得裴玄琰真的是, 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大小癫。 将他弄醒, 便只是为了让他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方才第一眼, 看到裴玄琰发红的双眼, 他还以为对方是毒又发作,想要吸血了。 但如果真的是毒发,就不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而是直接上嘴咬了,更不会只是对着他的脖子一顿乱啃,却也并没有刺破肌肤。 不过这么说起来, 闻析忽然发现, 裴玄琰似乎很久都没有吸他的血了, 难道是他的血效果奇佳, 将他体内的毒都解了不少,所以用不着再吸血了? 无论是哪一点, 总之只要不再压着他吸血便是好结果,没人会喜欢这种被吸血的痛苦感觉。 回过神,闻析以非常平静的口吻说道:“陛下, 没有谁会一辈子陪着谁, 即便我现在当着你的面许诺,你真的会相信吗?” 裴玄琰又何尝不清楚,其实他一直都心知肚明。 眼前这个小太监, 来到他身边, 留在他身边,都是抱着不单纯的目的。 他对他,从来都没有忠心可言。 哪怕是如今作为推行新政的主力军之一, 闻析也不是为了他这个皇帝鞠躬尽瘁,而单纯的只是想借着新政的功劳而往上爬。 至于他这个皇帝,对于闻析而言,更像是攀云梯。 甚至裴玄琰可悲的发现,闻析会给他吸血,给他拥抱,甚至给他享用身体,但唯独,不会给他那颗,唯一的真心。 他看似得到了来自于闻析身上的一切,却唯独无法得到他的心。 看似胜利,却实则比任何人都悲哀。 裴玄琰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他可悲又可气的,像是对自己的自暴自弃,又像是对眼前人的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化作,张嘴对着他的唇,惩罚性的咬了一口。 看到闻析因为吃痛,而眯起了一只水眸,他才再度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朕知道,你就是个小骗子,从出现在朕的身边的第一日起,你就在欺骗朕,你留在朕的身边,只是为了能从朕的身边,得到你想要的。” “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天下都是朕的,只要朕想,没有朕得不到、办不到的。” “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但你必须,永永远远,留在朕的身边。” 他捧住闻析的脸,以命令的,但更像是祈求一般的口吻说:“闻析,朕要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朕一个人。” “朕要,你心中的第一顺位,必须是朕。” 闻析却抬手,按在对方的胸口上。 逼近他的眼问:“那在陛下的心中,是万里江山重要,还是我这个奴才重要?” 裴玄琰毫不犹豫道:“江山重要,你也重要。” 闻析听得直想笑。 “若是江山与美人,只能选一个呢?” 裴玄琰握住他的手,他的目光看上去是那样的情意绵绵,可说出的话却令人发笑心寒。 “江山与美人,朕都要。” “何况,若是没有江山,朕如何能得到你呢,闻析。” 看吧,裴玄琰回答的毫不犹豫,在他的心中,江山永远都是排第一位。 闻析听得冷笑连连,面无表情的抽回手。 “你自己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来强求我。” 但裴玄琰是何等厚颜无耻之人,闻析推开他,他就黏上来,不顾闻析高不高兴,喜不喜欢,强行将人抱在怀里。 亲亲他的眉眼,闻析躲开,他又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唇。 闻析气不过,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舌头上。 裴玄琰嘶了声,闻析原以为他会离开,没想到他反扣住他的后脑勺,将原本只是安抚的亲吻,变成霸道而掠夺式的深吻。 在闻析快因窒息而眼前有点发黑时,他才算堪堪放过他,末了流连不舍的轻咬了下他的唇。 “宝贝,怎么气性这么大呢,朕罪也赔了,涉事的人一并也都处死了,可有些人,朕现在还不能动。” “朕是皇帝,即便拥有天下,但有时候也得要为大局着想,朕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某些人活太久。” 抬手间,粗糙的指腹按在闻析因为强吻太久,而不自禁溢出的,一点点泪水而泛红的眼尾处。 “不生气了,好不好?” 出门打听打听,普天之下,能让一个帝王舍下脸面,来千哄万哄的,也便只有怀中这个小太监了。 而且这小太监脾气倔,还十分的难哄。 闻析觉得和裴玄琰这种狂妄自大,不知何为尊重平等的封建帝王,多说半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一言不合就强吻,丝毫不顾他的意愿如何。 占完了便宜又来哄,真是什么好处都让他给占了,说的比唱的好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闻析别过脸,拒绝和他对视,更拒绝和他浪费口舌。 裴玄琰叹了口气,他活了二十几年,也就没见过比眼前小太监更难哄的人了。 可谁叫,他犯贱,他喜欢,他心甘情愿的凑上去哄人高兴呢。 没法子,裴玄琰只能祭出杀手锏。 “拿上来。” 李德芳猫着腰,捧着一只掐丝银嵌宝石木盒上前。 裴玄琰抬手接过,捧到闻析跟前,犹如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一般。 “原本是想亲手打个好看的匣子,再给你个惊喜,但你不肯理朕,朕便也只能先拿来讨你高兴了。” “打开瞧瞧,你一定会喜欢。” 在一旁听着新帝话的李德芳,却是听得胆战心惊,恨不得将头垂到最低。 毕竟在新帝身边服侍二十几年的他,何曾见过这位向来狂妄到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天之骄子,如此低声下气的哄人。 甚至因为言语上不够,还特意一早便准备了礼物,只为博这小太监一笑。 闻析是不打算理裴玄琰,但这不代表他会不要东西。 他没必要为了狗皇帝,而和金银珠宝过不去。 毕竟他的便宜都被皇帝给占了,他自然也要占回来,否则岂不是永远都只有他在吃亏? 伸手打开盒盖,殿内的烛火昏黄不定,更衬得匣内的夜明珠恍若皎皎明月,夺目耀眼到甚至让人一时有点眼花。 “今岁只上供了两颗东海夜明珠,朕一眼便瞧中了这颗最大最耀眼的,与你最是相配,可喜欢?” 夜明珠一向都是特供于皇族,且属于皇帝独享。 下头的人,只有等着皇帝来封赏,能得到一颗对于下面的人而言,犹如祖宗冒青烟般,天大的皇恩。 闻析将夜明珠拿在手中,心中开始估量。 先前小妹生辰的那套头面,还是送的有些早了,早知有这颗夜明珠,便该将夜明珠镶嵌在头面上。 那绝对便会成为全京城,最独一无二且价值连城的一套头面。 不过且先放着也没事,日后他还有许多用的上钱的地方,若是不够用了,这么珍贵的一颗夜明珠,怕是不能放到市面上出售。 第88章 但若是拿到黑市上,也能值不少银子,总之也是不会亏的。 裴玄琰一直观察着闻析的表情,见他原本绷着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在夜明珠的映衬之下,更是恍若明珠般温润而美目盼兮。 看得裴玄琰心痒难耐,在闻析的注意力还在想夜明珠上时,他已经拉近了距离,顺势便在闻析的唇角亲了亲。 闻析收回神,第一反应是身边还有个李德芳在,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裴玄琰还想要再亲的嘴。 压低声音,瞪他的同时警告:“你疯了,有人!” 先前裴玄琰对他动手动脚,也都是屏退了宫人。 即便是闹得太凶,只要门一关,闻析便能自欺欺人当做没人瞧见。 但他发现裴玄琰已经逐渐进化成,哪怕是有人在,他也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亲亲抱抱更是信手拈来一般如家常便饭。 裴玄琰非但毫不避讳,反而还顺势舔了下闻析的掌心。 掌心像是被烧的滚烫的炭火给灼烧了一下,闻析猛地缩回手。 裴玄琰却被他这宛若小狸猫炸毛一般的表情,逗得爽朗大笑,又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亲亲,又吻吻他的指腹。 “宝贝,不生朕的气了?” 闻析羞耻的简直脚趾都要缩成一团了,低吼:“你闭嘴!闭嘴!不准乱叫!” 这人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当着人前,如此厚颜无耻,无所顾忌的? 裴玄琰也知道适可而止,毕竟好不容易才用一颗极品夜明珠将人给哄好。 “好好,朕不闹你了。” 说着,裴玄琰摆摆手,“下去吧。” 李德芳立时退下,但心中却是想着,日后可得将闻析这小太监,当第二个主子。 至少在新帝厌倦之前,这小太监的地位,绝对是无人可比的。 闻析不想让裴玄琰抱着睡,这男人身上实在是太热,跟个火炉似的。 再加上勤政殿常年烧着地龙,四季如春,每次睡到半夜都能热醒。 但裴玄琰就跟上瘾了一般,在这一点上就是死性不改。 挣扎了两次,闻析也累了,就随他去了。 偏生这厮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薄唇凑在他的耳畔,用灼热的气息烧他的耳廓。 “闻析,你还喜欢什么,只管告诉朕,便算是天上的星星,朕也能为你摘来。” 帝王的这番恩宠,便像是有毒的蜜饯一般,将人泡在里头,你以为是甜蜜蜜的,实则却是在无声无息中,毒素蔓延全身。 当真的陷入进去后,便是真的万劫不复。 闻析睁开眼,望了眼窗棂之外,被乌云半遮半掩之下的明月。 “临近年关了,会有烟火吗?” 裴玄琰:“你喜欢看烟火?朕放满城的烟火给你看,可好?” 闻析转过来,摇摇头,“那是放给所有人看的。” 虽然时隔十年之久,但闻析依稀记得,儿时每到大年三十,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也是满城烟火交相辉映之时。 而彼时的他,最喜欢的便是与家人一起,在后院放烟火。 点烟火的是父亲和大哥,而他则是将小妹拉在身边,在烟火冲上天时,他便捂住小妹的双耳。 小妹总是兴高采烈的跳起,指着天上绚烂多彩的烟火叫嚷。 那才是过年的烟火气。 只是入宫十年,这十年来,每年过年,他都孤零零一人。 只能透过层层的宫墙,看着宫墙外的万家灯火、欢声笑语。 绚烂的烟火在苍穹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但没有一朵是属于他的。 裴玄琰感受到了从闻析身上透出来的,一股淡淡的哀伤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无论他做得再多,都永远也无法走入他真正的内心。 “朕记着了。” 闻析觉得裴玄琰说得没头没尾的,记着了?记着什么了? 不过他也不想多问,反正他也只是想起从前,随口一提罢了。 * 西北军凯旋,携西戎质子五皇子回京,但在行至一半的途中,却出了一件大事。 大军遭到了不知名刺客的刺杀,西戎五皇子遇刺重伤。 原定的归京日期,因为遇刺而延迟了两日。 大军至京师当日,新帝亲自在城门相迎,两道更是摩肩接踵的百姓。 骑兵开道,象征着大壅的军旗,在烈风中迎风飒飒。 而打马最前,一身戎装,威风赫赫的,正是此番作为西北军统帅的曾邺。 落后一步,身材魁梧精壮,一脸凶相可避鬼神的,便是轻车都尉雷石全,亦是五虎将之一。 曾邺与雷石全一道翻身下马,在裴玄琰亲自走下石阶时,单膝跪地拱手。 “末将参见陛下!” 裴玄琰亲自将两人扶起,如从前行兵打仗一般,拍拍他们结实的手臂。 “两位爱卿一路辛苦了。” 曾邺道:“末将幸不辱命,为陛下,为大壅,末将与西北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裴玄琰连道了两声好,“朕为两位大功臣,在宫中设了庆功宴,难得再聚,当是不醉不归。” 虽然新帝出于高兴,让两人与他一道同行,但作为臣子自然是要谨记规矩,不论再功高,也要落后皇帝一步。 宫宴设在奉天殿,文武百官早已到场,恭候今日的两位大功臣。 作为后宫唯一的嫔妃,薛如琢自然也是盛装出席。 只是虽然将养了数日,但她的精神依然不是很足,全靠着浓妆才压住了脸上的虚弱与苍白。 因为是贵妃,所以按照规制,除了太后之外,她的位置该是在离皇帝最近的,如此可以伺候皇帝,也彰显帝妃的恩爱。 但等薛如琢到宫宴上时,刚要在席位上坐下,却被宫人给拦住了。 “贵妃娘娘,您的席位在这边。” 顺着宫人所指的方向,薛如琢的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只因,她的席位,竟然被安排在了与那些文武百官的女眷所一起的位置。 虽然是首位,但作为贵妃,哪怕不是皇后,她也是后宫唯一尊贵的女人,怎能与文武百官的女眷坐到一处,这完全不合规矩! 宫人的话不算轻,因此后排的女眷们不少人也听到了,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顶着这样的目光,薛如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 “本宫近来身体欠佳,无法服侍陛下,你们几个在御前伺候的,都要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出了差池。” 三言两语,薛如琢装出一副这席位是她自己安排的,因为她身体不适,所以才没坐前排,而是坐到了与女眷们一起的后排。 后排的女眷纷纷起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和薛如琢坐得近的,便趁机攀关系与她交谈。 而离得远的,则是在那里小声议论:“看来传闻是真的呀。” 八卦谁都爱听,一听到这话,周围几人都凑了过来。 “什么传闻?” 最先开口的贵女道:“听闻贵妃娘娘几日前,惹恼了陛下,还被陛下责罚跪在冰天雪地之下。” “如今瞧薛贵妃这面色,像是真大病了一场,而且即便贵妃真的身体不适,但到底是如今六宫最为尊贵的女人。” “在今日庆功宴这般重要的场合,却是被安排与咱们一道坐,不是失宠还能是什么?” 但也有人表示:“据说贵妃娘娘对陛下可是有救命之恩,两人更是陛下还是在晋王世子时便相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陛下后宫空悬许久,据说也是为了薛贵妃。” 这话一出,却是有人笑了声:“若陛下当真是为了薛贵妃而空设六宫,又为何只许她贵妃之位,而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虽只差了一阶,但皇后乃是结发妻子,贵妃再贵,也不过是妾。” 几人听了,纷纷觉得有道理,便是连方才反驳的人,都找不出理由来。 而这些碎嘴的话,却都一一传入了薛如琢的耳中。 可她又不能当众让这几人闭嘴,若是她急了,岂非是坐实了外界的传言? 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端坐在席位之上。 不论外界如何传,如今这后宫只她一人,那她便依然还是最为尊贵的贵妃,无人能盖过她。 但就在这时,薛如琢看到了闻析。 闻析来得算是迟的,差不多文武百官都已经到了。 作为一个奴才,他竟还来得这般晚,当真是仗着皇帝的恩宠恃宠而骄。 第89章 想到那日所受的屈辱,薛如琢盯着闻析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 不过这抹阴狠之色,很快便在眼中一闪而过。 直至,宫人忽然叫住了闻析:“闻少监,您的席位在这里。” 宫人所指引的席位,正是方才薛贵妃想坐,却没坐成的。 那位置,是仅次于太后,按照常理,是属于皇后的位置。 当今皇帝还没有皇后,本是该轮到薛如琢这个贵妃。 看如今,薛如琢被赶到了女眷一排,而这代表了离帝王最近的位置,亦是代表了无上的荣宠的位置,竟是被分给了一个太监。 闻析先是一愣,而后觉得裴玄琰真是疯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是生怕他这个皇帝,与太监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怕文武百官会不知道吗? 在这种宫宴的场合,竟然将这个属于皇后的位置来给他坐。 这是嫌他活得太长了吗? 而宫人的声音虽然不算重,但足够让周围听到的人,都投来诧异且好奇的目光。 诧异的是闻析一个太监,竟然也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好奇的是,如此席位安排,究竟是谁有这般胆子。 当然更多的还是看戏,倘若闻析真敢坐,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四面豺狼虎豹围绕的讨伐。 一个太监,如何能越过贵妃,坐在这个代表着皇后,离皇帝最近的位置,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闻析也很清楚,敢如此明目张胆安排的,唯有裴玄琰。 若是他直接拒绝,便是公然抗旨。 但若是他真的坐了,那也是纯粹找死。 便在闻析进退两难时,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闻析,坐我旁边来。” 裴衔月在关键时刻开了口,原本她旁边是安排了旁人的。 但安乐公主亲自开了口,识趣的人自然是自觉起身让出空位来。 闻析感念裴衔月的解围,但她的位置,他也是万万坐不得的。 “公主,您不能因为闻少监是个太监,便不顾男女之防呀,闻少监倒是没什么,但若是影响到公主的声誉可便多有罪过了。” 邱英的出面,恰到好处的解决了闻析进退两难的处境。 “这些日我与闻少监合作甚是愉快,待会儿席面上,闻少监可是要与我多喝几杯呀。” 说着,邱英拍了拍旁边的席位。 闻析感激的朝着他点了下头,正要过去,裴衔月却不高兴了。 “闻析,我们许久未见,便是连坐着说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裴衔月的话音中,带了显而易见的哀怨味道。 无形之中,像是控诉闻析是个玩弄感情的渣男。 一个是尊贵的天家公主,一个是近来受新帝器重的少监,莫非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清的猫腻? 闻析知道裴衔月只是想与他说说话,但在这个场合,实在是不合适。 “奴才便在勤政殿伺候,若是公主对新政感兴趣,随时可来寻陛下。” 找了个由头婉拒后,闻析便在邱英身边的席位坐下。 相比于裴衔月的满面失望,邱英则是乐得大牙都合不上了。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高兴。 但在他与公主之间,闻析选择了他。 就好像是他与旁人之间,他对闻析更为重要一般。 “闻析,你会饮酒吗?” 虽然席位之间的距离不远,但邱英在说话时,却是半个身子都往闻析那边倾斜。 闻析如实摇摇头。 邱英又呲个大牙:“没关系,我教你,不过你头一回尝试的话,烈酒必是不合适,果酒会温和些,味道也还不错。” 便在邱英向闻析介绍时,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裴玄琰是与曾邺他们一道来的,今日乃是为西北军的庆功宴,曾邺等人的席位自是在最前排。 而裴玄琰在到奉天殿时,第一眼便先看向了右边离主位最近的位置。 那是他特意为闻析安排的,只为了在这种重要的庆功场合,闻析能离他最近。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层意义,便是让文武百官都看到并明白,闻析在他心中的地位。 但很快,裴玄琰的冷眉便拧了起来。 只因,那位置上空空如也。 而当裴玄琰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与身边之人相谈甚欢的闻析身上时,冷眉压沉,如铺天盖地而来的怒火,席卷了深如古潭的黑眸。 他竟不坐他特意为他准备的席位,反而跑去了邱英的身边! 这跟将他的一番用心,践踏在脚底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还与旁人有说有笑! 他面对他时,都没有笑得这么高兴! 邱英凭什么! 邱英哪里比得上他这个皇帝! 愚蠢! 气死他了! 裴玄琰带着一身戾气坐下,甚至在底下的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行礼时,没有在第一时间免礼。 而是目光如注的,穿过层层人群,只落在那一抹削瘦的身形之上。 帝王带着压迫感的,冷淡而又不容置喙的嗓音,在偌大的殿内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中。 无比清晰,而又令人震惊。 “闻析,过来。” ----------------------- 作者有话说:谢谢萨恩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萨恩、尘萦、野舟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读者,是作者君色衰哀弛失宠了,所以小可爱们都不翻牌冒泡了么~ 求求订阅~ 第57章 因着皇帝的一句话,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时,闻析面上浅浅的笑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而带了几分慌乱的苍白。 新帝是疯了吗! 是真的只要自己爽了, 就完全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他究竟知不知道, 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这个太监搞特殊化,就是将他当做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何况,那位置简直就是烫手山芋,闻析要是敢坐,就得搭上命! 闻析以为他没坐, 就是在变相的告诉裴玄琰, 不要再由着性子想一出是一出。 可他没想到, 裴玄琰非但不管不顾, 还完全由着自己的喜好来,根本就不管他的感受与生气。 闻析咬紧了牙关。 而跟着一起变脸的, 还有崔太后。 原本裴玄琰之前在御花园,为了给这个小太监出气,而当众顶撞她这个做母亲的, 落了面子的崔太后心中就已经非常不悦了。 没想到如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她这儿子非但不知节制,反而还当众将这小太监叫到跟前。 如此狂妄而又毫无顾及,难道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千秋圣名了吗? 同样变脸的, 还有薛如琢。 原本坐不了右边的主位, 薛如琢面子上就已经挂不住了。 所幸闻析这太监倒是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敢坐那个位置。 可是薛如琢也是万万没想到,闻析不敢坐, 裴玄琰却是不乐意了,甚至还当众,点名叫他过去。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是怕文武百官会瞧不出来吗? 闻析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平时私底下,他可以对裴玄琰甩脸,甚至还敢胆大包天的将他踹下床。 可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裴玄琰的话便是圣旨,而若是他不去,便是公然抗旨。 邱英见闻析脸都白了,自然知晓当众到皇帝的身边意味着什么。 虽说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闻析与皇帝之间隐晦关系的人,但看到裴玄琰如此随性妄为,丝毫不顾闻析是否愿意的行为,心中也不由冒起了一团火。 甚至邱英都做好了,为了闻析而公然与皇帝唱反调的准备了。 “启禀……” 邱英刚开了个头,手背便被另外一只手按住。 此刻的闻析,掌心一片冰凉,按在邱英火热的手背之上,形成了冰与火的强烈反差。 闻析意识到邱英要做什么后,迅速阻止他,并且对他勉强露出一个感觉的笑。 “奴才遵旨。” 到嘴边的话,又被邱英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但邱英依旧心有不甘的,反握住了闻析的手,以至于闻析在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被手上的力道拉拽了一下。 闻析诧异的垂眸看去,邱英压低声音道:“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 第90章 意识到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闻析忙摇头,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 而两人在台下的这个小动作,被主位之上的裴玄琰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本裴玄琰就恼火闻析不听话,不愿意坐在他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眼下他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恍若无人般的,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当他这个正宫是死人吗? 裴玄琰的眉眼压得又阴冷又郁沉,恍若连天的火烧云一般,要将台下不知好歹的人一并给灰飞烟灭了般。 再度开口时,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缓和,且带着浪涛掀翻一切之前的,令人胆战心惊的风平浪静。 “闻析。” 虽然底下的人不知闻析与皇帝之间的纠葛,但也能感觉出,新帝已经在火山爆发的边缘。 这位新得了皇帝青睐的小太监,不会是犯了皇帝什么大忌,要完蛋了吧? 当然最高兴看到闻析倒霉的,便是近来因为盐铁一案,而深受牵连和打击的旧党和清流派了。 尤其是旧党,不少人都是靠着盐铁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可却在闻析带着的西厂,以及邱英领着的殿前司的打压之下。 别说是被罢免抄家,一旦被查到,哪怕只是想要保住一条性命都难。 朝中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弄死闻析,想要看他倒大霉。 闻析原本是走到中间位置,便要行礼,但裴玄琰的声音先他一步打断:“上来。” 没办法,闻析只能硬着头皮,虽然他是低着头,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裴玄琰那炽热的,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灼烧了般的凝视。 到了长案前,闻析止住了脚步,再次要行礼,又被裴玄琰打断:“过来。” 他的话言简意赅,却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压。 闻析抿抿唇,只能硬着头皮,绕过长案,离裴玄琰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下。 “陛下……” 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抓住闻析的左手,并且不是简单的抓,而是几乎将他整个手都给包裹在了其中。 随着手臂的力道,往前这么一拽。 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出格举动的闻析,被猝不及防的拽得往前一个踉跄,堪堪勉强站稳。 他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只能不可置信,而又隐含警告眼神的,飞快的瞪了裴玄琰一眼。 让他不要又当众发疯乱来! 而崔太后因为距离最近,因此也是第一个,且十分清楚的看到了整个过程。 尤其是在看到裴玄琰毫无顾忌的,握住那小太监的手后,崔太后真是又惊又恼的都要跳起来了。 皇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知道底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吗? 但经历了上回御花园的事件后,崔太后后来又被裴玄琰单独警告过。 在以孝道治国的大壅朝,皇帝历来都是要每日去给太后请安的。 而在御花园事件前,裴玄琰在这方面也是一直遵守祖训。 只是自从御花园事件后,裴玄琰至今都没来慈宁宫请过安了。 哪怕崔太后旁敲侧击的,让人去给裴玄琰传过话,但他依旧恍若未闻。 所以眼下,崔太后也不敢像从前那般,直接对着裴玄琰说教,这个儿子,早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他是真正的帝王,是连她这个生身母亲,都无法左右的天下之主。 崔太后只能以帕子捂唇,咳嗽了两声,提示裴玄琰,在这种公众场合,不可随性胡来。 而闻析在内心震惊慌乱之后,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断的告诉自己。 裴玄琰还是有理智的,至少没有像在勤政殿一般,总是不打一声招呼的,抓住他就往他的大腿上坐。 如今只是握住他的手而已,还不算是太疯,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冷静,要冷静。 闻析不动声色的,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想要将手给抽回来。 但裴玄琰却像是故意在惩罚他方才的行为一般,非但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反而还将单纯的喔的手势,给转变成了十指相扣。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感。 一点一点的,将闻析给网笼在其间,此时此刻的闻析,在他的眼中,就像是网中的鱼、笼中的鸟。 哪怕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挣脱这来自于帝王的弥天大网。 甚至,裴玄琰还借着他是侧着脸,正脸对着闻析,以侧脸加后脑勺,面对底下的一众文武百官。 还毫无顾虑且随性的,朝着闻析,伸出舌头,缓慢而刻意,带着情欲般的,舔过自己的唇。 这样的动作,恍若是一一舔过闻析的唇、他的后颈、他身上的每一处般,烙下独属于他的,无论闻析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印记。 如此变态的行为,让闻析的手克制不住的发抖。 他在忍耐,忍耐皇帝的变态,也忍耐被戏弄的愤怒。 当然,裴玄琰虽然变态,也不是丝毫不顾闻析的感受,他只是太过于生气,所以想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让他知道,惹他生气的后果,是他所无法承受的。 既然无法承受,那他就要乖乖的,不要总惹他生气,更不准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终于,裴玄琰转过了头,再次开了口:“曾邺,朕与你介绍介绍,这是朕近来所获的珍宝,朕最喜爱——” 当喜爱这两个字从裴玄琰的口中说出来,令闻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疯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闭嘴!闭嘴啊! 而底下更是在一瞬变得十分安静,静到呼吸可闻。 直至,裴玄琰慢悠悠,且十分故意的,补充了下话:“且器重的能臣,内官监少监,兼西厂统领,闻析。” “闻析的才干,便是连朕都为之钦服,若非他的助力,朕的许多设想都无法顺利开展,更不会像如今这般,顺心如意。” 坐在下首的曾邺,并不知新帝与闻析之间有什么纠葛,也不知这段时间以来京师发生的变化。 但看新帝与这小太监之间的往来,曾邺有种怎么看怎么诡异的感觉。 从前他们这些得力干将在裴玄琰的手底下做事,若是立了功,裴玄琰高兴了,也会没有君臣之别般的,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褒奖。 但顶多也便是如此了,而眼下,新帝牵着那小太监的手,乍看上去,新帝春风得意,乃至春光满面。 而那看上去清清秀秀,甚至算得上是秀丽的小太监,却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怎么看,怎么都有种恶霸调戏俏妇的感觉。 不过虽然心中觉得有点诡异,但皇帝开了金口,这就是在向他正式的介绍闻析的身份。 能得皇帝亲自介绍,这份恩宠与器重。可是十分少见且难得的。 曾邺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很快便从字里行间之中,品出皇帝对闻析的重视。 当即便起手,朝着闻析拱手道:“原来是闻少监,虽然末将远在边陲,但对闻少监的名讳也是如雷贯耳。” “尤其是近来的盐铁一案,闻少见与邱英协力合作,破获了数起贪污受贿案,肃清了朝堂,末将这一路而来,也听各州县的百姓在夸赞。” “陛下得此能臣,当是大喜呀!” 裴玄琰哈哈大笑,分明是对方是在夸闻析,但新帝这笑的,就好像是在夸他一般的与有荣焉。 闻析只感觉这场庆功宴,就是对他精神上的折磨,所幸裴玄琰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来。 君臣之间来回的几句话,让殿内的气氛又再度缓和了下来。 文武百官们也都纷纷虚伪的恭贺皇帝觅得良臣,但实则一个个的,都是巴不得闻析赶紧失去帝心。 一个低贱的太监,如今竟是凭着圣宠,带着西厂的一群太监,爬到他们这些大官的头上来。 而一旦这小太监失了宠,生死不过如蝼蚁般微不足道。 高兴之下,裴玄琰大手一挥,便开始论功行赏。 册封曾邺为禁军统领,副将雷石全为锦衣卫指挥使。 其余诸将逐一按军功封赏。 别看这像是皇帝在高兴之下,大手一挥封的赏。 但在无形之中,裴玄琰将皇城之内的几个最为重要的军权,分散到了自己手底下的五虎将之中。 如此一来,他便顺理成章的将军权全部都收拢在了自己的手中。 即便旧党想要迎回承光帝复辟,没有兵力在手,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以卵击石,毫无威胁力。 掌管着全京城兵马的五军大营、殿前司、禁军以及锦衣卫,再加东厂和西厂对百官的监督。 第91章 继位不到一年间,裴玄琰便以强势的手腕,将兵权、政权全部都牢牢握在了手中。 而因为盐铁案,再加上新政的推行,而元气大伤的旧党,甚至连在暗处动手脚的精力都没有,已经萎靡不振许久了。 如今西北军大获全胜,对于新帝手下的一帮得力干将的封赏,旧党更是毫无阻止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新帝将皇位彻底坐稳,不可动摇。 封赏完后,闻析觉得应该没他什么事儿了吧,试着将手在裴玄琰的手中挣扎了两下。 没想到裴玄琰竟然这次没有作妖,而直接松开了。 就在闻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时,却将他又大手一挥,“将那案几抬上来。” 裴玄琰随手一指,侧头对闻析笑得势在必得:“闻析作为第一大功臣,当是坐在朕的身边,陪朕饮酒才是。”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闻析也恼了:“陛下!” 而裴玄琰便是拿捏了闻析在外人面前,不敢乱来的性子,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还挑了下眉。 “怎么,闻析是想要与朕同坐吗?” 这话新帝说的并不算重,因此也只有坐得靠前的人听见了。 如此暧昧不明的话,叫听清的人纷纷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又怕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会被新帝给暗杀了,纷纷低下头。 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闻析咬牙。 他败就败在要脸,不如裴玄琰这般毫无顾忌,更是厚颜无耻。 最后闻析还是坐在了旁边搬来的案几后。 而闻析的这桌,上的膳食却与整个宫宴都截然不同。 很多时候,一套的虚与委蛇流程下来,这案上的膳食便算是再美味也已经凉了一半。 但闻析的这桌却不同,这些膳食都像是刚做好,或者是一直在后面温着。 直到闻析坐下了,才一一端上桌。 旁人不知,但闻析一眼却看出,这些膳食都是素日里他爱吃的。 很显然,能在如此重要的宫宴上,擅自改变了膳食标准的,唯有裴玄琰这个皇帝有这个权利。 但闻析此刻却并不会因此而对裴玄琰有所改观。 今日他实在是太过分,过分到闻析已经完全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可眼下,他也不能像在没人的时候一样,气极之下踹裴玄琰两脚。 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埋头苦吃。 心心念念的人总算是安安安分分,乖乖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裴玄琰面上的冷戾才有所缓和。 又见闻析头也不抬,俨然是在生气,只顾着吃,吃得腮帮子鼓鼓也不停。 只是可惜,这么可爱,裴玄琰却要顾及着有旁人,而不能亲两口。 裴玄琰心中这般可惜的想着,手上则是慢条斯理的,给闻析斟了杯茶。 “慢点吃,又没人同你抢。” 皇帝做得很是随意,却是叫下面的人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闻析一个小太监,何德何能,可以让皇帝亲自给他斟茶? 虽然离得远,且因为裴玄琰的声线压得低,所以下头的人听不清新帝到底说了什么。 但从新帝明显随和的面容来看,竟是透着一种诡异的,类似于哄人般的味道。 当然,没人敢承认这个从脑中一闪而过的,可怕而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敢多看,纷纷低下头。 闻析看也没看一眼,只道:“我要喝果酒。” 方才他原本愉快的与邱英闲聊,都是因为裴玄琰,才叫他彻底没了兴致。 虽是如此,但他依旧还记得,邱英与他说过,果酒没有烈酒那般辣口,但味道却是不错。 闻言,裴玄琰不由蹙了下冷眉,“果酒也是酒,你若从没饮过酒,容易会醉。” 对此,闻析没应他的话,只是抬眸,用那双还蕴着恼意的,雾蒙蒙的秋眸,就这么望他。 裴玄琰想,谁能在他这样一双漂亮的琉璃眸注视下,能不软了心肠,丢盔卸甲一般的弃械投降? 这小太监,实在是太会利用自己的先天优势,来让人为止一再的妥协退让纵容。 裴玄琰叹了声,抬手命人拿了果酒来。 但在倒给闻析时,还是叮嘱:“不可多饮。” 要你管! 闻析压根儿不想搭理他,但他也是头一回饮酒,唇贴着杯盏,先小口的抿了下。 入口并没有辣感,反而是一股果子的香甜。 闻析轻轻的咂了下嘴,品出是葡萄的味道。 雾眸微微的,弯成了两道小月牙。 真好喝。 这是闻析在吃到好吃的,觉得愉悦时,无意识展现的小表情。 是喜欢的味道,他便拿着杯盏,一口接着一口喝。 裴玄琰虽应付着朝臣,但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闻析这边。 注意到在他稍不留神的功夫,闻析竟然便将一杯果酒给喝完了。 并且还深为意犹未尽般,舔了舔唇角,伸出手,似乎又怕会被他发现,带了点小偷小摸味道的,又给自己道了一盅。 裴玄琰又好笑又无奈,刚想要让他不可贪杯,这时轮到西戎的使臣上前叩拜。 “拜见大雍皇帝陛下,请恕下臣失礼,我朝五皇子殿下,因在赶赴大雍途中染病不起,无法赴宴。” “特命下臣,送上西戎降书,及来自于西戎的奇珍异宝,奉于皇帝陛下。” 使臣嘴上说着西戎五皇子染病,但实则,是因为在途中遇到了刺杀而重伤。 其实满朝皆知,但使臣却不能如实说出,毕竟西戎五皇子是在大雍境内被刺杀,若是当众直言,岂非是说大雍不想谈和,而有意要杀五皇子? 裴玄琰并不在意这西戎五皇子的生死,这人虽是皇子,但能作为质子出使大雍,便说明已成了西戎的弃子。 而裴玄琰作为胜利的一方,明面上承认其是皇子,但实则,却是与降兵没什么区别。 裴玄琰大手一挥道:“五皇子安心养伤要紧,使臣有心了,坐吧。” 使臣松了口气,落座后,殿内继续歌舞升平,看似一派祥和。 直到,闻析饮了第三杯,要再次倒酒时,却被一只大手覆盖住了手背。 “闻析,不能再饮了,再饮你便要醉了,若是醉了,可便瞧不见朕为你准备的惊喜了。” 闻析有些迟缓的抬眸,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此刻如同晨露悬枝头,染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莹莹。 他歪了下头,连语气都变得迟缓:“惊喜?” 裴玄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支箭给击中。 鲜血淋漓中,却带着一种畅快的酸爽。 没等他开口,闻析却很快又自信摇头,“不,我不要你的惊喜。” 裴玄琰的惊喜,都是惊吓。 别说是此次的小惊喜了,此刻便算是闻析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裴玄琰都能不顾帝王的尊仪,而亲自去给他摘来。 而他心痒难耐的这么想着,手已经滑到了桌案底下,顺势握住了闻析垂在腿边的手。 “听话,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惊喜的。” 在被对方的大掌握住,炙热的温度让闻析一下又清醒了。 他先迅速看了眼台下,歌舞升平之间,文武百官看似其乐融融的在互相敬酒。 因着是在桌底下,跟偷情似的带着点偷偷摸摸,所以没人发现。 闻析松了口气,当松懈下来后,脑子又开始涨涨的,晕晕乎乎的。 他不知带这是喝醉了的征兆,以至于在瞪裴玄琰时,眼波都带了勾人的,如水波涟漪的味道。 直把裴玄琰勾得喉结上下一滚,再也坐不住了。 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带着闻析先行离席了。 皇帝离席,下头的人自然是瞧见了,但没人敢提出异议。 即便是崔太后,也只能干瞪眼,又无法声张。 闻析一开始走路还正常,但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的脚底像是踩了棉花,轻飘飘的,人好像要飞起来了。 裴玄琰先扶住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闻析便先不高兴的甩了下手臂。 “别碰我,我不需要你扶。” 瞧瞧,到了没人的时候,这胆子便又回来了。 但裴玄琰却纵容的叹了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这次闻析倒是没挣扎,反而是托住脑袋,有点软绵绵的,往裴玄琰的肩头一靠。 “你别、别飞,我想吐。” 裴玄琰笑出声:“朕又不是仙人,如何能飞?闻析,你醉了。” 闻析否认:“没有,我才没有。” 醉鬼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乖乖,现在可不能睡,睡着了,可便瞧不见,朕为你准备的惊喜了。” 第92章 ----------------------- 作者有话说:谢谢?、家1太受欢迎了怎么办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涵、看什么呢、尘萦、你别管攻就是老婆、绝望的困厨、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明天小可爱们提早搬个小板凳哦,不然作者君怕会小黑屋,啾咪~ 求求订阅~ 第58章 闻析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死了, 昏昏沉沉,还飘飘忽忽的,只想要睡觉。 对于裴玄琰的话, 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想听他絮絮叨叨, 和尚念经一般, 闻析便干脆捂住耳朵,低下头的姿势,便是顺势将脑袋埋在了对方的胸膛。 裴玄琰低头的这个角度,看到的便是闻析蹭得有点飞翘起来的一撮软发。 真是可爱到犯规。 裴玄琰顺势亲亲他的耳廓,带着低声诱哄的味道:“听话,先别睡, 马上便到了。” 闻析又将头埋得更低些。 裴玄琰对他这副赖皮的模样, 又无奈又宠溺的大笑了两声。 也不再磨着对方了, 只抱着人大步上了角楼。 角楼视野空旷, 乃是皇宫内为数几处高点,从此处可眺望整个京师。 一早, 裴玄琰便已经命人将周围的闲杂人等给清理干净了,便是等着今夜,为闻析准备的这份惊喜。 “闻析, 醒醒, 看,天上那是什么?” 本觉得对方实在是太烦了,想要抬手打一巴掌。 忽然, 砰的一声冲天响。 闻析在这一声巨响中, 骤然睁开了雾眸。 因着醉酒的缘故,他的脑子还是处于混沌的状态。 但他的眼睛,却先看到了在苍穹天幕之上, 炸开的绚烂的烟火。 一束接着一束,随着冲上云端,如同一团团的火烧云,将半边的皇城尽数照亮如同白昼。 如是一场盛大而灿烂的,从初生到死亡,恢弘而令人眼花缭乱的,璀璨的告别。 绚烂的烟火倒映在闻析的眼中,一团团的火簇,如是在他那片恍若晨曦的水眸中,开出一朵朵孤独而烂漫的花海。 闻析不由屏住了呼吸,看得眼连一瞬都舍不得眨一下。 虽然年年有烟火,但闻析还从未站在如此的高度,如此宽阔的视野,就像是离天最近,触手可碰那如梦似幻的烟火般。 而在闻析看烟火时,裴玄琰的视线,却始终凝在他的面上。 他看烟火,而他在看他。 像是形成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般。 闻析没有看见,新帝眼中,望着他的那团炙热的火,甚至比这漫天的烟火还要来得热烈,似是要将眼前人给灼烧殆尽般。 而在看到烟火的刹那,闻析的视线就没再挪开过,唇角更是在毫无直觉中,一直是处于惊喜的愉悦上扬状态。 这样的笑容,是裴玄晏几乎很少见的。 不,更准确的说,是很少在闻析面对他时,见到他对他露出如此发自于真心的展颜灿笑。 甚至,必裴玄琰往前赏赐他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心实意。 不过是一场烟火,便能让他如此高兴? 裴玄琰有那么一瞬,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他似乎,从未懂过,眼前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以为他爱财,可在百姓的面前,他却能毫不留恋的,将自己攒的银子给贫困的农户。 他以为他爱权,可他明知新政改革危险重重,却依旧不怕死的一往直前,哪怕得罪了满朝的朝臣,将来一旦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好似从始至终,他看到的,都只是闻析的一面。 当他以为他看懂了他时,却又会发现,他似乎从未懂他。 就好比,眼前人,就在他的面前,甚至就在他的怀中。 他的呼吸是平缓的,体温是温暖的。 可裴玄琰却总觉得,他与闻析之间,总隔了如同天闸般。 看似触手可及,却相隔千万里。 裴玄琰讨厌这种不可捉摸的感觉,就好似,他近在咫尺,却又如烟云般,一触即散,永远也无法真正属于他。 天下他都得到了,眼前的小太监,也不会例外。 裴玄琰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根线香花火。 “想玩儿吗?” 闻析的视线,这才从天上的烟火,落到了裴玄琰的手上。 他嘴上说着:“我又不是孩童。” 但接过线香花火的速度,却是比谁都快。 裴玄琰又好笑又宠溺,“别急,朕给你点上。” 在火折子将花火点燃后,如星星点点般燃烧的小烟火,将闻析清隽的脸,笼在半明半暗间。 他抬手,轻轻挥了挥,花火朝着四周小小的飞溅成一个个小火圈。 “闻析,这是朕为你一人,所放的烟火,只属于,喜欢吗?” 闻析手上的动作一顿,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他的思考能力也比正常情况下慢许多。 但在对上新帝那比烟火还要炙热的黑眸时,闻析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原来那日,他问他喜欢什么,他提了烟火,却又说没有一场烟火是属于他的。 当时不过是随口一提,而裴玄琰并没有对此多说只是什么,只是应了一句记着了。 闻析也没将他这看似随口一答的话放在心中,却没想到,他不仅是真的记着,并且精心准备了。 原本,这烟火是可以放在今日的宫宴上放的。 毕竟西北军凯旋,乃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事,又临近年关,为表庆贺,放一场盛大的烟火,也是合情合理。 可此时此刻,这场足以点亮半边京师,甚至闻析在向下眺望时,都能看到满城的百姓出来观赏。 风中传来孩童的欢呼声,而这一切,只是出于皇帝,满足他随口一提的心愿。 也是在这一刻,闻析有些明白。 为何从古至今,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总有这么多的人,趋之若鹜的想要得到皇帝的专宠。 只因,当掌握着整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人,对一个人上心,宠爱一个人时,是当真能够倾尽全国之力的,将其宠上天。 会让人产生一种,即便想要天上的星星,皇帝也会为他摘来,只为了,能博得美人一笑。 “那么闻析,你是否也要给,朕一些奖励了呢?” 在闻析迟缓的眨了下眼,还没从这场为他一人而放的盛大的烟火礼物中回过神来。 裴玄琰在说话的同时,另外一只手已经抬起,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随着话音收尾之时,他的唇已覆上,且不给闻析任何反悔机会的,霸道而强势的,占据他所有的呼吸。 后腰的力道也被另一只手收拢,裴玄琰吻的很凶也很急。 像是要将先前在宫宴之上,所忍耐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一一的,并且加倍的清算回来。 而随着深吻,一束烟火在两人的头顶炸开,五彩斑斓的绚烂之间,一如此时此刻,此间人。 在闻析被吻得晕晕乎乎,感觉像是踩在云上飘时,裴玄琰急迫的,将他打横抱起。 甚至嫌麻烦,连推都懒得推,一脚便将半掩的门给踹开。 角楼之上,有个小阁楼,占地面积并不算宽敞,平时可用于侍卫巡逻时的歇脚。 而今,这小阁楼俨然是被精心布置过的。 铺就的足够以两人躺的榻几,两边是随风晃动的黄烛,四面几乎都是敞开透风,只以白帐半遮半掩。 裴玄琰才将人安放在榻几上,便迫不及待的,在吻的同时,便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灌入的冷风,让闻析打了个机灵,也让他被酒精和连续不断的吻,而乱成一团麻的脑袋,有了一瞬的清晰。 看清眼前是什么地方后,他又慌又乱又羞耻的,想要制止裴玄琰。 “不、不行……” 裴玄琰抬起头,唇边是势在必得的笑,嘴上在问,可手上却不见停。 “宝贝,箭在弦上,可不能说不行。” 闻析咬了咬唇,他知道今晚是什么情况,知道即便他不愿,裴玄琰也是不会听。 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闻析还是咬着唇求他:“这个地方……不行。” 四面通透,虽有白帐遮掩,但当风起时,白帐随风而动,却依旧能将阁楼内的场景照的一清二楚。 “朕知你面子薄,放心,在上楼之前,朕便已经将人全都遣散走了,如今此处,只你我二人。” “何况,闻析你不是很喜欢烟火么?若是离开了角楼,便无法如此近距离而清晰的,观赏美景了。” 裴玄琰褪衣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他就是趁着闻析醉酒,意识不太清,甚至就连反抗的意识都无法聚拢的时候。 第93章 一点一点的,攻陷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和抗拒。 “再者,在咱们欢愉时,有这漫天的烟火为我们做点缀,做陪衬,普天之下,可寻不出第二处来。” 裴玄琰的薄唇,停在他的耳畔,如同鬼魅一般的,声声诱哄:“宝贝,放轻松,此间之事,当是这世上,最为欢快之事,你只需享受便成了。” 闻析想说这不是享受,但他已经没什么抗拒的力气。 只能在胡乱之中,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双眼。 想用看不见,便不会觉得羞耻了。 甚至的,他还想和裴玄琰在此事之上谈条件:“只、只一次。” 第一回的时候,闻析实在是被裴玄琰给弄怕了。 他想,既然无法抵抗,那只一次,应当也不会太难受吧? 裴玄琰的唇角勾起,是低沉的笑,他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去吻他的唇。 而被亲的昏昏沉沉的闻析,全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没有回答,不是默认,而是不答应。 一次? 怎么可能。 这岂非是在笑话他这个帝王的无能? 何况,他为了今日,为了闻析的心甘情愿,可是耗费了心思。 又是烟火,又是阁楼的布置。 每一处的安排,都只为了此刻享受天人之乐。 因着是在四面透风的阁楼,所以闻析也不敢出声,紧咬着牙关。 而裴玄琰显然是个十分恶劣且坏的家伙。 他就是要逼他,就是要欺负他。 “宝贝,乖乖,怎么又咬着牙呢。” “唤朕的表字,上回朕教过你的,朕知道你还记得,嗯?” 闻析断断续续和他谈条件:“那、那你不要再继续了。” 裴玄琰坏笑,“还能和朕谈条件,看来还是很有精力了。” 闻析气死了。 他偏过头,因为难受,发红的眼尾溢出了点点泪渍。 骗子! 狗东西! 他再也不会相信,裴玄琰这个狗东西在床上说的每一个字! 到后面,闻析混混沌沌的,话都快说不出了,只能张张嘴:“水,我、我要喝水。” 太渴了,嗓子也疼。 裴玄琰勉强中场休息片刻,倒了杯水,亲手喂到闻析的嘴边。 闻析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连动根手指头都费劲儿。 嘴唇沾到水,犹如在荒漠中饥渴了数日,在快要渴死之时,终于见到了绿洲。 很急的咚咚咚几口便将水喝完了。 裴玄琰以指腹擦拭着他的唇,笑:“慢慢喝,别急,当心呛着。” 连着喝了好几杯水后,闻析的嗓子才算是能勉强开口说话了。 他又气又恼,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连踹一脚都没力气,只能干瞪眼前人。 “骗子!没人比你更讨厌!” 裴玄琰却笑得愉悦而餍足,“宝贝,你怎么连骂人都这么可爱,看着凶巴巴的,可骂人的词儿却没一点儿的攻击力。” “需不需要,朕来教教你?” 意识到裴玄琰还想继续,闻析真是怕了。 “我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我想睡觉,你让我睡觉吧?” 裴玄琰一面哄着,可他的行为却截然相反。 “乖,如此良辰美景,如何能在睡觉中荒废了呢。” “不如,我们试试别的?” 闻析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竟然还要创新! 他比魔鬼还要魔鬼! 胡乱之中,闻析抓住了飘飞的一角白帐。 但没一会儿,便又脱力松开。 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他泄愤的,在裴玄琰的身上咬了口。 但之后,他便完全不记得了。 而这一夜阁楼中所发生的一切,皆被藏在阁楼屋檐之上的邱英尽收眼底。 作为殿前司指挥使,他可以凭借着职务之便,遣退众人,以保护皇帝安全为名义,近距离的看。 因此阁楼内的场景,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今时今日的他,却不再如第一回看到时的震碎三观。 相反的,他产生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嫉妒与愤懑。 嫉妒新帝凭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对闻析为所欲为。 更愤懑,新帝对闻析做的那些事情,许多灵感都是来自于他所画的图。 没错,先前他将自己灵感大爆发所画的图,呈给了新帝。 而这回,裴玄琰对他的画很满意,并让他继续搜罗。 当然,即便是裴玄琰也不知道,这并非是那些画师所画,而是出自于他这位得力干将之手。 并且,这灵感还是来源于皇帝自己。 可以说,是取之于才,用之于才了。 凭什么,凭什么皇帝可以,他却不可以? 画是他画的,灵感也是他的。 那么这些实践,便更该出自于他。 此时此刻,陷入极端之中的邱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是极为不正常的。 他只知道,闻析对新帝也并非是自愿的。 不过只是迫于皇权之下,才不得不委身而已。 但实则,他觉得闻析在他的面前,才是放松且自在的。 甚至今日的宫宴上,闻析都拒绝了公主,也只愿坐在他的身边。 如此可见,他在闻析的心中,便是特殊的,是与旁人不同的。 倘若换成了他,那么闻析便不会抗拒,更不会被气哭。 因为他一定会,非常、极其温柔的待他。 不会伤他,不会强迫他,更不会弄哭他。 他会尊重他,尊重他的意愿,按照他想的来。 想到这里,邱英再也待不住了。 无端的□□,让他无法再保持冷静,甚至呼吸都要乱了。 虽然新帝沉溺于欢愉之中,但他的警惕心依旧是很高。 而且新帝的武力值即便是他这个殿前司指挥使也是比不上,要是再看下去,一定就会暴露了。 趁着还有理智在,邱英施展轻功,离开了阁楼。 一回值庐,他便冲了个冷水澡。 可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在冷水的浇灌下,却也依旧无法浇灭,他因为联想而冒出的邪火。 虽然他知道,这是不该的,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简直就是对闻析的亵渎! 可同时,脑子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 除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各方面也不比新帝差。 新帝根本就不懂闻析,不懂他的抱负,不懂他的心之所往。 他只会用手上的权利,强迫闻析。 可他就不同了,虽然他与闻析的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自认为,他与闻析志向相投。 甚至很多时候,不用闻析说,他便能知道他的想法,而闻析也同样如此。 他们才是灵魂契合,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想到这里,邱英再也无法克制住理智,一头扎进了冷水之中,在水中,睁开了那双忍得猩红的双眼。 * 香雾靡靡。 一派静谧之中,李德芳小心翼翼的猫着腰入殿。 轻声提醒:“陛下,该上朝了。” 昨日一夜荒唐,裴玄琰实则连一个时辰都没睡到。 但他依旧丝毫不累,相反因为一夜吃得好,精神奕奕,如同野兽饱餐了一顿后,是十分的餍足。 低头之间,所见的便是睡得毫无意识的小太监。 而在薄薄的一层寝衣之下,甚至是寝衣所遮掩不住的地方,都是他昨夜所留下的暧昧痕迹。 彰显着昨日,究竟是有多么的疯狂而不知节制。 但裴玄琰丝毫没有因此懊悔,但多少心中还是怜惜。 毕竟怀中的小太监体质弱,他到底还是失控了些的。 亲亲他的眉眼,又抬手,拢了拢他睡得有些汗涔涔,黏湿的几缕乌发。 如今的裴玄琰,也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实在是软香在怀,但凡意志稍微弱些,便要罢朝,拥着人再睡一觉了。 但到底,裴玄琰自觉还是个明君,在起身更衣时,又着重叮嘱:“任何人,不得吵醒他。” “若是朕巳时还没回,便命御膳房备好早膳,待他醒了,要他吃些,不可饿着肚子。” 李德芳低头听着裴玄琰的叮嘱,心中却不由感叹。 在新帝身边伺候二十几年的他,何曾见过新帝对一人如此心细如发,甚至连合适备着早膳,算着对方醒来的时间,生怕他会饿着了。 原先,李德芳还抱着一丝幻想,觉着新帝至多也便是觉着这小太监新奇,玩一玩不多久也便腻了。 但如今瞧来,非但没有任何腻的迹象,反而更像是逐渐的沉迷其中。 第94章 并且,新帝还是属于那种,清醒的沉沦。 李德芳:“是,陛下。” 闻析睡得昏昏沉沉时,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的。 “奴才的确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且前头闻少监再三叮嘱,事关教坊司的那位玉露姑娘,便要当即向他禀报……”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在捕捉到玉露这个名字后,闻析瞬间就没了任何的睡意。 只是在他单手撑着支起身时,却几次因为头晕目眩而脱力。 暗骂了裴玄琰不是个东西,缓了好一会儿,闻析才勉强能坐起来。 虽然裴玄琰昨日已经给他上过药,但他依旧酸痛无力,只能先开口叫人进来问话。 “奴才吉祥,见过少监。” 眼前这太监,便是先前在御花园时,被闻析给救下的。 后来闻析见他机灵,便让他在身边做事。 特意将教坊司交给他来派人盯着,若是小妹有任何的事情,必须要第一时间通报给他。 “可是教坊司出了什么事?” 吉祥有些支支吾吾。 闻析沉下眉眼,“是玉露出什么事了?快说!” “是、是曾统领,昨日宫宴后,他便带着手下的几名副将,去了教坊司,得知教坊司的玉露姑娘国色天香,还被一位贵人给包下了。” “便豪掷千金,点名要玉露姑娘去伺候他……” 曾统领?是曾邺? 闻析怎么也没想到,昨日才在宫宴上,为迎接这位西北统帅,结果转头,他便去逛花楼。 以曾邺的地位,便算是闻析先前用重金包下了闻妙语,只为了不让她抛头露面接客,但教坊司怕也是不敢拒绝曾邺,而得罪这位才因军功晋升的禁军统领。 闻析一急,掀被下榻。 但腿一软,险些向前栽去。 “少监当心!” 无意间,吉祥看到了闻析身上遍布的暧昧痕迹。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你别管攻就是老婆、尘萦、影月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偷看怎么不算是三人行呢,啾咪~ 第59章 虽说底下多多少少有传, 闻析与新帝之间关系暧昧不清。 但事关皇帝,并且另一人的对象是太监,除非是底下的人活腻歪了, 否则即便是在私底下, 也是没人敢轻易谈论的。 只是多少也都是心照不宣, 尤其是对于在勤政殿伺候的。 新帝对闻析的态度,可谓是毫不避讳,若非闻析不愿,恐怕早便已经不堪入目了。 而如今,亲眼且是近距离的,瞧见了闻析满身的暧昧痕迹, 而他又是从龙榻上下来的, 足以见得昨夜发生了多么激烈的事儿。 不过吉祥倒是并不算太震惊, 只是瞧闻析连站都站不太稳, 不由在心中感叹。 皇帝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将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但能在宫里伺候的, 都是机灵的,吉祥自然知什么该看,而什么又不该看。 他并不多问, 只是在第一时间扶住了闻析, 询问:“少监,可需要抬个轿撵?” 按规矩而言,闻析如今虽然已位居少监, 但到底只是个太监, 在宫中贵人的眼中,只是高一阶的奴才罢了。 但奈何他如今正得圣宠,只要他想要,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轿撵了,便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新帝怕是都会为他摘来。 虽然一走动,两腿之间便酸痛到几乎无法站立,尤其是走路时,两腿之间的摩擦更是要命。 但闻析还是摇摇头,并不想因为这而引人注意。 新帝对他恩宠是一回事,但他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 虽然新帝万人之上,可这宫中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太后、贵妃,数不尽的贵人。 一旦没有新帝的庇护,随便一个贵人,只要动动手指头,便能要了他这条小命。 他可以在没人是的时候,对新帝耍些小脾气,但在外面,他绝不能得意忘形。 如今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每一步,他都要小心再小心,不可叫人凭此抓住了什么把柄。 趁着新帝也不在,算着时辰,一旦新帝谈论起政事来,没两个时辰当时不会结束的。 如今闻析的手中,也有了金牌,不仅能自由出入皇宫,必要时还可搬出皇帝来起到威慑作用。 换了身便装,闻析便匆匆出宫了。 吉祥也是个机灵的,知道闻析要出宫,便立即命人在宫外套了马车。 只是刚到了宫门口,却是与一人不期而遇。 “闻析,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宫门口,恰好碰到正好也从宫中出来的裴衔月。 昨日宫宴,在一派歌舞笙箫中,裴衔月却是心中郁郁,尤其是瞧见,她所心悦的人,坐在她皇兄的身边。 甚至宫宴才到了一半,皇兄便带着人直接离开了。 自打上回闻析被狼咬受伤,裴衔月以为自己是为了闻析好,而擅自做主,想向崔太后求了闻析。 没想到却反而是弄巧成拙,险些害了闻析的性命。 为了这事儿,裴玄琰甚至亲自到了公主府,将裴衔月给教训了一顿。 后来裴衔月又了解到了其中的细节,得知崔太后竟是想活活以白绫勒死闻析。 但凡裴玄琰当时晚了那么一步,闻析便已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而她别说是得到人,便是连尸体,怕是都瞧不见了。 而在此事之后,一向大大咧咧,随心所欲的安乐公主,头一回心有余悸,甚至也变得畏手畏脚了起来。 虽然她当时怼回了裴玄琰,但实则,她却觉得是自己害了闻析,以至于他们只是隔了宫墙,可这些时日来,她却始终不敢去见闻析。 直到昨夜的宫宴上,裴衔月原本对这种形式主义的宫宴是并不感兴趣的。 可是她又实在是想见闻析,便也还是去了。 一到宴席上,她的目光便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一抹削瘦的身形上。 一眼,她便瞧出闻析的面色似是好了些,看着也似是比先前要稍微胖了一些。 看来这段时日,他在皇宫过得还算是可以,至少裴玄琰也是有说到做到,有在认真待闻析好。 可当裴衔月看到,闻析竟然被安排在了历来属于皇后的席位上,而他显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裴衔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可她没想到,以她与闻析的交情,她邀闻析坐在旁侧,闻析竟拒绝了她,反而是选择了邱英。 头一回,裴衔月觉得与她在沙场上并肩作战了多年的邱英,那张嘴脸看上去是那样的令人厌烦。 倘若没有这家伙横插一脚,闻析当是会与她同坐,她也能借着机会,与他说上话。 可一场宴会下来,她非但没有和闻析说话的机会,反而连多看两眼的机会都没有。 邱英讨厌,而皇兄更是个烦人精! 平日里他便霸占着闻析,在一场宫宴上,也将人看得牢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闻析是他什么人! 不过裴衔月也没想到,她昨夜因为醉酒,而留宿在了宫中,今日醒后打算出宫,竟是能有意外的收获。 “公主,我们昨日宫宴上菜见过。” 闻析觉得裴衔月这声好久不见着实是奇怪,分明他们昨日才见过。 可裴衔月却道:“昨日怎么能算,你都没与我说上几句话。” 闻析有点尴尬,他不知该如何回裴衔月,因为她看着他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灼热,且还带着哀怨的味道。 “你是要出宫吗?正好我也出宫,咱们一道吧?” 虽然嘴上是邀请,但裴衔月已经一两步的,走到了闻析的跟前,生怕他会跑了似的。 闻析婉拒:“奴才要去的地方,与公主府是相反的方向,怕是与公主不同路。” “没关系,正好我也闲着无事,你要去哪儿,我与你一道,说不准我便能帮上忙呢?” 闻析委婉表示:“奴才去的地方,公主怕是去不了。” 一听这话,裴衔月便不乐意了:“普天之下,便是连战场我都去得,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了的?” “教坊司。” 没办法,裴衔月实在是纠缠,闻析急着要去找小妹,没工夫与她都纠缠,便直接道出了目的。 便是连裴衔月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听到教坊司后,亦是意外的啊了声,并且上下打量闻析,一脸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你、你要去教坊司?可、可你去教坊司,能做什么?” 他一个太监,还能去教坊司找姑娘?可便算是找姑娘,他也做不了什么吧? 第95章 而且裴衔月实在不信,闻析这样清风朗月的人,会是个寻花问柳之辈,哪怕他是个正常男人,她也不信他会做出此等不入流之事。 “奴才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若公主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寻时间相谈可好?” 裴衔月也看出闻析十分着急,便确定他必然不是去找姑娘,当是有正事要做。 她便不再多废话,十分干脆的翻身上马,二话不说,抓住的肩膀,凭借着蛮力,将人一下拽上了马背。 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闻析晃了下,抓住马背的鬃毛,才算是坐稳了身子。 但他腿之间,实在是疼痛,走路都困难,所以才选择出宫坐马车,而此刻坐在马背上,简直便是一种酷刑般的折磨。 脸都一下疼白了,但还是咬着牙忍住,“公主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 “你不是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吗,坐马车太慢了,我的战马可是能日行千里,保准在一盏茶的功夫内,便送你到教坊司。” 说着,裴衔月豪迈的一甩马鞭,“坐稳了!” 随着马蹄高高翘起,紧随着便朝前直冲而去,闻析往后一仰,险些被甩下去。 为了稳住身子,只能抱住了对方的腰。 感受到身后环绕的手,裴衔月勾唇,这段时日来积攒的郁郁,都在这一瞬消失殆尽了。 但她没看到的是,闻析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出了冷汗,嘴唇都因为忍痛快被咬破了。 而被甩在后面的吉祥,则是着急的跳起来喊:“等、等等奴才!” 没法子,吉祥只能驾着马车在后面追。 战马的速度,本就是一般的马都追赶不上的,何况还是四个轮子,拖了轿子的马车。 “吁——” 裴衔月勒停了马,她先翻身下了马,转身朝闻析伸出手时,却被他苍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闻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说着,裴衔月便要上手检查:“难道是先前受的伤还没好全吗?” 虽说裴衔月也不可能会当众脱他的衣衫,但他受伤的部位,却是不可描述的,且还是因为那档子事。 闻析本便面子薄,更别提他还是因为那档子事而受的伤,才导致骑马时腿更是一种折磨。 他按住裴衔月的手,缓了口气道:“没事,多谢公主送我一程,教坊司此地,公主女子之身,还是莫要踏足为好。” 但裴衔月却毫不在意道:“你都去得,为何我去不得?闻析,你该不会是背着我,私会姑娘吧?” 闻析:“……” 看出裴衔月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没法子,闻析也只能忍痛,借着裴衔月的力道下了马背。 闻析一入教坊司,也顾不上身旁的裴衔月,便直接问:“玉露呢?” 玉露?这不是姑娘的名字吗? 难道闻析这火急火燎的,真的是来找姑娘的? 并且看他这副样子,明显这姑娘还是对他十分重要的。 裴衔月自认和闻析认识的时间也不算太短了,何曾见他,对人如此着急过? 所以昨日闻析拒绝与她同坐,当真是因为心里有人了? 她不服。 作为大雍最为尊贵的安乐公主,她竟是连教坊司的一个小小官妓都比不上? 被问话的小侍女支支吾吾:“这位大人,玉露姑娘今日怕是不方便见客……” 闻析的脸更黑了,难道昨日曾邺在教坊司留宿了一整夜?那他岂非是对小妹…… 想到这里,闻析懊悔极了。 昨夜他便不该贪杯,若是他没有贪杯喝醉了,便不会在面对新帝的求欢时,失去抵抗的能力,让对方折腾了他一整夜。 也便不会耽搁到现在,才知小妹昨夜出事了。 若是小妹真的被……他这一辈,都不会原谅自己昨日的失职! 闻析一把推开小侍女,快步往春风阁而去。 小侍女拦不住人,只能赶紧叫人去通知坊丞。 “哟闻公子,您这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在快到春风阁时,转弯处却被及时出现的坊丞给拦住了去路。 闻析的怒火已经到了极点,偏深这坊丞还敢嬉皮笑脸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简直是找死。 从前,闻析不喜欢封建社会的杀人如麻,若是能用文明的方式来解决,他也不愿见血。 可此时此刻,他头一回动了杀念。 一步上前,揪住了坊丞的衣襟,“我先前给了你整整一箱黄金,再三叮嘱,不准任何人见玉露,更不能让玉露出来接客,可你是如何做的?” “此刻,春风阁内,是不是另有他人?” 坊丞见闻析如此怒气冲冲的过来,便知他必是已经知道了,便干脆承认,一脸颇为无奈的狡辩。 “闻公子,实在不是我不讲信用,你付了黄金是不错,在之前,我也的确是信守承诺,没有让玉露出来见客。” “可昨夜的那位大人,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坊丞可以得罪的,那可是才立了大功的功臣,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 “他点名了要让玉露来接客,我又如何敢拒绝,除非我这坊丞是不想做了。” 他们竟真的让小妹去给曾邺接客了! 闻析一把将人推开,“滚开!你的事,我之后会和你算清!” 坊丞一抬手,立时有几个壮汉挡在了春风阁前。 “闻公子,那位大人物,可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你不能进去。” 闻析的眼中杀意满满,“我说,滚开!” 便在壮汉见闻析非要硬闯,打算动手之时。 伴随着一阵疾风,长鞭甩来,圈住了其中一个壮汉,带着力道,将人甩飞起,撞中了另外一人,两人齐刷刷的飞了出去,好一通哎哟哎哟的乱叫。 “我看,谁敢动他!” 坊丞大叫道:“你是何许人也,竟敢在教坊司动手?” 裴衔月懒得废话,直接报了身份:“安乐公主是也。” 虽然坊丞没见过裴衔月,但作为大雍第一位以军功册立封号,且还是新帝唯一的胞妹,如此尊贵的双重身份下。 这位尊贵无极的公主,擅使用长鞭。 再看她手中的长鞭,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且普天之下,怕也寻不出第二个,能有裴衔月这般气质的女子。 坊丞立即变了脸:“不知公主殿下莅临,下官有失远迎……” 裴衔月最看不惯的,便是这副曲意逢迎的嘴脸,一脚将坊丞踹到了一边。 而闻析则是趁着这个空隙,一脚将门给踹了开。 乍一眼,闻析便瞧见了在屏风之后晃动的身影。 他怒目冲了过去,一脚踹开屏风:“放开她!” ----------------------- 作者有话说:谢谢野舟、看什么呢、二月雪、云间客、尘萦、创走所有不开心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0章 闻析甚至都已经抬起手要杀过去了。 哪知, 入目的却并非是闻妙语,而是祝青青。 以及,祝青青捧在手里的头。 当然, 这颗头的主人闻析昨日在宫宴上才见过, 正是他方才动了杀心的曾邺。 而他一路牵挂的小妹, 却并不在。 也是这个时候,闻析才注意到了屋内的不同寻常。 屏风后是一地的酒坛子,满屋子的酒气冲天。 而在闻析看去之时,祝青青也受惊抬头看来,与闻析的视线对上后。 当即一喜,丝毫没有半点留情的, 将那颗头往旁边一推。 而烂醉如泥, 已然没什么意识的曾邺, 便哐当一声歪倒在了地上, 那脑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光是听声儿便知头怕是都磕破了。 “闻析你怎么来了?” 不等闻析回答, 一道倩影便自帷幔之下冲出来,扑入了闻析的怀中。 “二哥哥!” 当拥抱着小妹,听见她的声音, 看到她安然无恙, 闻析这一路来的提心吊打,才算是稍稍安了下来。 “让哥哥看看,昨夜……可有出什么事吗?” 虽然屋内并非是闻析这一路设想的最坏的结果, 看上去还算是正常, 但闻析还是害怕昨夜自己没有及时赶过来,小妹会受了人欺负。 闻妙语摇摇头,指向了祝青青, “二哥哥放心,我很好,这还多亏了青青姐。” “昨夜这个男人忽然点名要我接客,坊丞还说他身份贵重,乃是立了赫赫战功的大将军,若是我敢不从,便要人头落地。” “没办法,我便只能硬着头皮让他进来,这人看上去,在来之前也饮了不少酒,一进来便要对我动手动脚。” 第96章 听到这,闻析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虽然如今怀中的小妹安然无恙,但想到昨夜她险些被人欺负,身陷险境。 而作为哥哥的他,却在角楼之上,被迫与皇帝做那档子事,全然不知,他这个哥哥,实在是万分不合格! “但二哥哥不必担心,我闻妙语是何等人也?我可是打小便机灵,否则即便是没有青青姐,我在这教坊司,早便已经活不下去了。” “我那叫一个灵活,左躲右闪,这登徒子还自己摔了一跤,险些大牙都磕掉了呢。” 闻妙语说得一脸骄傲,但闻析听着,却更是心疼。 但当着妹妹的面,他不能表现出来,便抚摸着她的面容,露出一个笑,“妙语真厉害。” 听到哥哥的夸赞,闻妙语的头抬得更高了。 “而青青姐,便是在这登徒子恼怒之时,及时出现,青青姐可聪明了,提出了行酒令,将这登徒子给唬住了。” 没错,事情是这样的。 祝青青得知一个朝中大官,并且据说还是当日才入京,并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了皇帝封赏晋升的大人物,点名要闻妙语伺候。 心中便猜测到,这人必然便是此番凯旋的西北军中的将军。 但具体是什么身份的,祝青青也没见过人,不好判断。 不过结合闻析先前为了闻妙语的安全,特意给了坊丞一整箱的黄金,对外买断了闻妙语。 并且再三叮嘱,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准点名让闻妙语来伺候。 虽然闻析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但先前与闻析一道的是殿前司指挥使邱英。 能在教坊司混的,都是机灵人。 坊丞见连这位邱指挥使都会闻析尊敬有加,便知他的身份也不低,自然是不敢怠慢他的话。 所以这段时日来,闻妙语都过得颇为安稳。 没想到昨夜会忽然来了这么个无妄之灾,其实闻妙语也是没有完全说实话。 虽然她是机灵,但是面对一个醉酒的,好不讲理便想要欺负她的人,她内心是十分害怕且慌乱的。 倘若不是祝青青及时出现,闻妙语昨夜必然便遭了毒手。 因为曾邺可不是寻常人,那是武功高强的大将军,且才立了赫赫战功,深得皇帝信赖,便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是轻易不敢得罪的。 也幸而祝青青机敏,及时冲了进来,将受了惊吓的闻妙语挡在了身后。 原本对于有人冲进来,打搅了好事的曾邺是恼怒的,但在看到祝青青的样貌后,他又歇了火。 “这坊丞也是个机灵的,还给本将军又送了个人,两个人一起伺候,本将军甚是喜欢,美人儿,都过来吧,今夜可要好好伺候本将军。” 祝青青假意羞赧的以帕遮唇道:“奴家还不知,这位好生英武的将军姓甚名谁?” 曾邺哈哈大笑:“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北军统帅,今拜禁军统领曾邺是也,如何,美人,今夜能得机会伺候本将军,可是你们的荣幸。” “你们还是本将军此番回京后,第一个,哦不对两个一起伺候的,若是伺候的好,让本将军高兴了,本将军重重有赏!” 从曾邺的口吻中,也可知他逛青楼也是常事了。 没想到被外界吹捧的大雍战神,私底下也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祝青青心里唾弃,面上却装出一脸崇拜的模样来,“原来是曾统领,近来西北军大败西戎,捷报传回京师,京中上下皆是在议论将军的英勇无畏。” “今日能得将军的青眼,乃是奴家的荣幸,只是——” 在祝青青停顿时,曾邺又扑了上来。 祝青青一个灵活走位,带着闻妙语躲开了曾邺的毒手。 见她们二人再次躲开,曾邺多少不快了,“既然知道本将军的身份,你们二人又躲什么,怎么,难道是不想伺候本将军?” “将军误会了,实则奴家对将军倾慕已久,奴家听闻,大雍有五虎将,随陛下出生入死,为陛下与大雍,立下赫赫战功。” “而这五虎将中,被称为儒将,不仅武艺高强,更是满腹经纶的,便唯有曾将军一人。” 祝青青以帕子,妩媚的抚过曾邺的脸庞,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 曾邺果真被哄得开怀大笑,一把抓住了祝青青的手,将人一把拽入了怀中。 “没想到这教坊司中的官妓,还有如你这般有趣的,不错,今日本将军便先要了你。” 便在曾邺低下头要亲时,祝青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将军莫急呀,将军可敢与奴家玩儿一个小游戏?否则这长夜漫漫,若直接进入主题,该是有多无趣呀。” 但曾邺显然是心急难耐,拿开祝青青的手,“放心,本将军的技术可是好得很,绝不会叫你无趣的。” 祝青青翻了个白眼,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色胚,还有脸传出自己是个儒将的雅称来,也属实是不要脸。 但表面上,故作生气而娇嗔的,从曾邺的怀中挣脱出来。 “奴家还以为,将军与那些只会寻欢作乐的浪荡子们不同,原来在将军的眼中,奴家也不过是一时为将军纾解欢愉的工具。” 果然,曾邺被这话套了进去,便也忍了住,“好美人,你想要玩儿什么,本将军陪你玩玩儿便是。” 难得遇到个有趣的,曾邺也是难得有了点兴致,没有直接进入主题。 祝青青搬出了一坛酒,媚眼如丝的道:“将军在西北所向披靡,奴家不才,想与将军玩儿个行酒令。” “将军一杯酒,奴家便作一首边塞诗,若是在将军一杯酒饮尽,奴家作不出,便罚奴家脱一件衣裳。” “但若是奴家作出来了,那将军便要多罚一杯,将军以为如何?” 曾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般玩儿法的行酒令,既刺激又有趣,他当即便大笑着一口应了下来。 “本将军可是千杯不醉,那美人儿,你今日这衣裳,可都保不住了。” 说着,曾邺便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原以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祝青青必然会做不出来,没想到她巧盼一笑,张口便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曾邺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祝青青竟然真能作得出来,而且对仗工整,当是流传万世的绝佳好诗! “好!好!好一句不教胡马度阴山!” 曾邺拍案叫绝:“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官妓,既然能有如此才学,好,这酒本将军喝了!” 原以为祝青青便算是再有才学,也没法在短短一杯酒内,便连续作诗。 但没想到祝青青非但可以,并且每一首诗的规格都丝毫不比前一首的差,每一首都足够流芳百世。 这酒,曾邺自然也是喝得心服口服。 殊不知,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九年义务教育学的唐诗三百首,可不是白学的。 让祝青青做其他的或许不行,但若是作诗,那她可是张口就能来,就以她肚子里的存活,还不得把曾邺给直接喝趴下? 果然,喝到后面曾邺便不行了。 祝青青还在旁边故意道:“将军,将军你喝不下了吗?可将军先前不是说,自己是千杯不醉吗,奴家还有许多诗没有作呢,将军不想听了吗?” 曾邺眼神都已经涣散了,摇摇晃晃的起身,想要去抱祝青青。 “诗、诗晚些再作,先、先与本将军,春、春风一度……” 祝青青立马躲闪,两人便这么一个躲,一个摇摇晃晃的追赶,追到了屏风后。 而曾邺终于到了极限,一下倒向了祝青青。 面对这么个膘肥体壮的成年男人,祝青青自然是扶不住,一下就被对方带倒在了地上。 而这么一应付,天都已经大亮了,祝青青被迫熬了一宿应付禽兽,心里正窝火,抓着曾邺的头,便想要出出气。 恰好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吵闹声。 祝青青还以为是曾邺的手下听到动静了,赶忙叫闻妙语先藏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闻析冲了进来,于是乎,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了解完所有的情况后,闻析才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他拱手,朝着祝青青深深鞠躬作揖。 “小妹昨日能逃过此劫,多亏了青青姑娘的聪慧过人,青青姑娘大恩闻某无以为报,若是青青姑娘有任何需要,闻某必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青青摆摆手,“举手之劳,何况妙语虽不是我的亲妹妹,但这些年来,我也早就已经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 第97章 闻妙语揪住闻析的衣角,轻轻的拽了拽,带着请求:“二哥哥,你也可以帮青青姐脱罪,离开教坊司吗?” 先前闻析向她许诺,一定会带她离开教坊司,闻妙语对于哥哥说的话深信不疑。 可她又想到,倘若她顺利离开了教坊司,岂不是又留祝青青在这水深火热之处? 她能够这般清白而幸运的活到现在,多亏了祝青青多次不惜冒着性命的危险相救。 闻析刚想要说话,身后冒出个笑吟吟的脑袋。 “你是闻析的妹妹?妹妹你好,我是裴衔月,初次见面。” 原本还以为闻析是有了心上人,一路都郁闷极了的裴衔月,方才亲眼瞧见闻妙语一声二哥哥,扑到了闻析的怀中。 顿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股子的郁闷也就瞬间如烟雾般消散。 甚至还为了表现自己,裴衔月还练习了下笑容,用一种自家人的微笑,好给闻妙语留下一个好印象。 在打招呼的同时,裴衔月摘下了腕上的一只翡翠雕缠花镶蓝宝石手镯,并且在闻妙语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将这专属皇室享用的镯子,套到了闻妙语的手腕上。 “你瞧,闻析也不提前说,是来看妹妹的,我这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镯子是我今岁才打的,时下京师最新款,且独一无二,绝不会重样。” 裴衔月问还呆愣愣的闻妙语,“妹妹可喜欢?” 在闻妙语还没反应过来时,旁边的祝青青啊了声。 “裴衔月……你、你莫不成是当今皇帝唯一的胞妹,以战功册封的安乐公主裴衔月?” 闻妙语一下睁圆了眼睛,没想到眼前看着对她十分热情之人,身份竟然如此之贵重,忙要摘下镯子,又慌里慌张的行礼。 “奴见过公主殿下……” 裴衔月扶住她,“妹妹不必同我多礼,你是闻析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下,轮到闻妙语傻眼的啊了声。 还是闻析听不下去,干咳了声:“公主莫要胡言。” 裴衔月也不生气,反而是笑了笑,用脚踢了踢醉成一滩烂泥的曾邺。 “曾邺这家伙,多少年了,还依然死性不改,就是好色,一得了空,便喜欢逛青楼,若非他是皇兄手下的得力干将,我都想见他一次打一次。” “竟然还敢将手伸到妹妹的身上,幸亏妹妹无碍,否则便算是皇兄在,我都得将他的命根子给废了,好给妹妹出气。” 闻妙语先是震惊于裴衔月的豪迈,紧随着便是眼睛亮亮的,十分崇拜的看着裴衔月。 “虽然奴无法离开教坊司,但对公主的威名亦是有所耳闻,公主比奴所听过的所有传闻,都要好。” 裴衔月一听便高兴的合不拢嘴,甚至都把闻析挤到了一边,握住闻妙语的手,两人犹如多年未见的失散姐妹一般。 “不知为何,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妹妹在我面前,不必多礼,更不要自称什么奴不奴的,如你哥哥这般随意便好。” 闻析:“……”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在裴衔月的面前这般无礼? 闻妙语有点羞赧的点点头,“奴……我叫闻妙语,若是公主愿意,可以……” 话都还没说完,裴衔月便是一声:“妙语!” “你也不必喊我公主,多见外,多生分,直接唤我衔月姐便成。” 闻妙语为难:“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裴衔月哎了声:“我说的便是规矩,何况,闻析与我乃是生死之交,他的家人便也是我的家人,难道妙语不愿意唤我姐姐?” 闻妙语连连摇头,“自然、自然不是的,衔、衔月姐,与二哥哥竟是生死之交吗?” “说起我与闻析的交情,那便是说来话长了,但若不是他舍身相救,我恐怕便没命活到现在了。” 于是乎,原本是闻析担忧妹妹,匆匆前来搭救,结果最后却演变成了,裴衔月拉着闻妙语,在那里相谈甚欢。 连祝青青都插不上什么话,只能用胳膊肘抵了下闻析。 “闻析你魅力可以呀,竟然连堂堂天家公主,都对你心生爱慕,青睐有加?” 闻析险些被口水呛着,沉声道:“青青姑娘,慎言,你说我没事,但不可辱了公主的名声。” 祝青青叹息,闻析这人,便是太心善了,凡是总想着别人,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太监身份被人说道。 却担心因为自己的太监身份,而会对裴衔月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 这样的人,其实活得很累。 “今日青青姑娘的仗义相救,闻某铭记于心,我已着手,为祝家翻案,这案子并不难,不日我定救青青姑娘脱离教坊司。” 对于一点恩情,闻析都铭记于心,更别说祝青青多次救小妹。 帮祝青青脱离罪籍并不难,祝家所犯的罪,不如闻家这般重,只要能找到证据便能翻案,闻析在了解了案件后,便着手让西厂去办了。 哪家清白的姑娘,会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何况是像祝青青这样的现代人。 她感激的拍拍闻析的肩膀,“那便多谢了,不过闻析,你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穿越之前的事儿了吗?” 穿越? 闻析不知自己的脑子里,为何会对这个词有种诡异的熟悉。 有什么记忆,像是要发芽一般,要从脑子的深处冒出来。 正好这时,被认亲完的裴衔月打断:“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请客,邀诸位一道游湖如何?” 闻妙语不可置信:“可、可我们都是罪奴,除非脱离了罪籍,否则永生永世,是无法走出教坊司的。” 没错,即便来教坊司寻欢作乐的达官显贵们众多。 但没有一个人,敢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赎一个罪奴,当然,便算是他们想,过不了官府那一关,反而还惹了一身的官司,可便得不偿失了。 因此这教坊司每日来来往往客人诸多,除非是脱离了罪籍的,否则一旦入了这地儿,便没人有机会能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即便闻析如今已是少监,也不敢轻易冒风险。 闻析听此,也不由出言:“公主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如今妙语的身份还是多有不便,若是叫朝中官员得知此事,必会参公主一本的。” 裴衔月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在这世上,还没什么条条框框,是可以框住我的,我连战场都能单枪匹马的杀个有来有回。” “那些朝中的老迂腐们,敢参我,我便用鞭子,将他们吊起来打,瞧瞧是他们的嘴皮子厉害,还是我的鞭子更厉害。” 闻妙语满脸崇拜:“衔月姐你好厉害呀!” 然后扭头,一脸期待的望着闻析:“二哥哥,可以吗?” 原本婉拒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但在对上小妹极其期待,却又带着小心翼翼试探的目光后。 所有的顾虑,也便都抛之脑后了。 他虽有千万般算计,但在小妹的快乐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 十年了,这还是闻妙语头一回出教坊司。 但她们毕竟身份特殊,所以出门时,皆是以纱帽遮掩。 闻妙语左看看右看看,瞧什么都稀奇,见什么都询问闻析,像是十万个为什么。 而闻析全程都十分有耐心的解释。 裴衔月大手一挥,包下了一艘奢华的画舫,带着闻析等人游湖。 在闻妙语拉着祝青青,到甲板上看风景时,裴衔月顺势坐在了闻析的身侧。 “闻析,我瞧妙语对外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出来游玩如此高兴,不如日后我们多来,带她出去转转可好?” 闻析感激道:“多谢公主,但妙语如今身份特殊,我也不宜时常出入教坊司,否则容易引起人怀疑。” “而且我如今在朝中树敌无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妙语之前,我希望她莫要因为我,而被人所盯上。” 裴衔月望着他,忽然道:“闻析,我明白你的难处,我这儿有个捷径,若你愿意来公主府,我便能设法保下你与妙语。” “如此你们兄妹便能团聚,不必再聚少离多,在公主府亦可安稳度日,不必再为我皇兄鞍前马后,朝不保夕的卖命,如何?” 闻析不由怔了怔,在他开口前,甲板上的闻妙语兴高采烈的唤裴衔月过去。 望着甲板上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小妹,闻析的面上也难得露出放松的笑意。 正想要过去,忽然身后伸出了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同时,高大的身躯罩下暗影,圈住他的腰,将他霸道而强硬的拽入了怀中。 第98章 闻析心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而耳后,薄唇贴着耳畔,吐息又灼热,又如同被毒蛇缠上般,令人毛骨悚然。 “闻析,才下了朕的龙榻,朕一个没留神,便又想跟着别人跑了?” “你总是这般不乖,是不是要朕打一副脚镣,将你锁住,锁在朕的身边,你才不会有旁的心思?” ----------------------- 作者有话说:谢谢云间客、啥时候开饭、尘萦、二月雪、影月、看什么呢、柠檬猫、雾溪山风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1章 闻析现在对于昨夜还有很深的阴影。 一听到裴玄琰的声音, 感受到他的气息,以及他的手在他的肌肤上乱摸,他就有种战栗的后怕。 原本被他忽略了的酸痛感, 又再次席卷而来。 “你何时上的船?” 闻析完全没有察觉到, 裴玄琰到底是何时跟着他的。 并且正对着门的甲板之上, 小妹还在和裴衔月三人有说有笑,但凡她们转个头,便会瞧见此刻船舱内令人不耻的画面了。 闻析完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咬着牙,低声问话的同时,又按住裴玄琰逐渐不安分的手。 “在你与朕的妹妹, 有说有笑, 还同游御河的时候, 朕便已经在了, 看来你们是聊得真开心,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朕的存在?” 裴玄琰的语气听上去看似正常, 但闻析与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亲密不过的事情都已经被迫做了。 如今也能从他的言语之间,听出其中暗藏的, 恍若火山爆发之前的怒火与醋意。 生怕这疯子一发疯起来, 就不管不顾的,闻析要脸,更不想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被别人, 尤其是被小妹知道。 他只能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我只是去看小妹的,与公主只是在路上偶然相遇,我与公主并没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 裴玄琰的指腹, 带着粗糙的老茧,在闻析光滑的面颊之上滑动着。 像是在安抚这世上最为珍视之物,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占有欲发作的故意摩挲。 “与衔月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与朕才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是吗?那就将朕,介绍给你的妹妹可好?” 闻析的呼吸一下收紧,反抓住裴玄琰的手,脱口而出;“不可以!” 三个字,果然叫裴玄琰不悦的压下了眉眼。 “为什么不可以?你都带着衔月去见了你妹妹我,为何朕不可以?闻析,你与朕承欢时,可不是这般的无情。” “莫不是穿上绔裤,便翻脸不认人了?” 对方的厚颜无耻,令闻析又羞耻又愤恼。 谁想与他做那档子事情,还不是都是被他所逼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乃是九五至尊,身份尊贵,我怕小妹得知你的身份会被吓到。” 闻析怕对方会发癫,但没想到他这次倒是好说话,闻言哦了声,竟然答应了:“也成。” 只是还不等闻析松一口气,裴玄琰话锋又一转:“可是今日你又不打一声招呼,丢下朕,还同朕的妹妹跑了。” “朕可是兜兜转转,找了好一圈才寻到你,朕现在还是不太高兴,那么闻析,你该要如何补偿朕呢?” 闻析实在是不懂裴玄琰的脑回路,他只是出宫去找小妹,怎么到了裴玄琰的口中,却是他跟别人私奔了似的? 为了尽快安抚下裴玄琰,赶紧将他打发走,闻析便只能暂且忍辱负重。 侧过脸,不情不愿的,在裴玄琰的唇边亲了下。 “陛下先回宫吧,我陪小妹游完湖,便回宫陪陛下,可好?” 生怕裴玄琰会不答应,闻析又抬手,搭在他的后颈上,又多亲了一下,眨了下雾蒙蒙的秋眸,“陛下也要听我的话,好不好?” 裴玄琰的呼吸一下就紧了,喉结急促的上下一滚。 怀中的小太监当真是媚眼如丝,一静一动之间都尽显蛊惑人心。 裴玄琰从前并不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差,但当面对闻析时,他便总控制不住内心深藏的野兽。 闻析见裴玄琰没动,以为是哄好了,任务完成,他便要收回手。 却不想,后腰被骤然收紧,紧随着便是被对方抱着一个旋转。 哐当一声。 连带着整艘画舫,都跟着剧烈晃动了两下。 而甲板之上的三人,也跟着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闻妙语奇怪道:“咦,也没有浪呀,怎么忽然船这么摇晃?” 祝青青倒是没留意,反而是惊奇的往湖面一指,“有鱼,而且好肥呀,要不咱们钓鱼如何?” 三人一拍即合,闻妙语还想叫上闻析一起。 “我叫二哥哥也一起来钓鱼,在船舱里坐着多无聊呀。” 闻妙语提着裙角,欢快的跑到船舱内去找闻析。 “二哥哥!” 环顾一圈,没有见到闻析的身影,不过在船舱内,还有个小型的内舱,是用来储物的,空间不大。 而那内舱的门原本是关着的,但此刻却似是半掩着,并且好似有人影在晃动,隐约能听到点动静。 “二哥哥,是你在里面吗?” 闻妙语奇怪的走过去。 而此刻,在狭小的内舱中,闻析整个人是被裴玄琰给半搂半抱着,后背则是抵在了半掩半开的舱门上。 一旦他挣扎的幅度稍微大一些,便会让舱门往外开的空间更大,发出更明显的声音。 闻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裴玄琰以强势而霸道的吻给剥夺了所有的呼吸。 原本闻析恼火的想要挣脱对方,但没想到他们闹出来的动静,被外头的人听见了。 且小妹还进入了船舱内,并且发现了内舱的异常,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一旦让她看到了里头的情景,闻析真是不想活了。 他当即便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别!等、等一下!” 裴玄琰倒是稍微停了下来,薄唇在他耳边,故意以尖锐的齿,咬着他的耳垂,调笑着摩挲。 “若是朕等了,那等会儿朕想做什么,闻析都不能拒绝,可好?” 因为内舱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一个人活动都困难,何况还是两人。 所以裴玄琰的变化,闻析自然是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 他头皮发麻,简直是死。 昨夜几乎一夜都没歇息,他都快死了,怎么新帝还有这么多的精力! 闻析气的牙齿都磨得颤抖,几乎是用气音道:“昨晚都做了一夜了,我现在还很疼,很不舒服,等过两日吧,过两日好不好?” 其实过两日也不是不行,但裴玄琰却觉得这地方甚好。 他在皇宫做腻了,眼下想要换个环境。 画舫、游湖,多好的氛围,多适合做欢愉之事。 “那我们便换个位置,便不会疼了。” 在闻析还没从换个位置是什么意思中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裴玄琰转了个方向。 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闻析气得发抖,但又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而也是翻身的时候,舱门发出了声响,吸引了闻妙语的注意,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闻析的指尖在舱门之上抓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他艰难喘息,险些要破了音:“妙、妙语,别过来,我、我方才不慎打翻了茶水。眼下在换衣衫。” 闻妙语觉得哥哥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哑,又有点急。 虽然有点奇怪,但她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那二哥哥你赶紧换好,出来和我们一起钓鱼哦。” 闻析嗯了声,听到闻妙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离开了船舱。 提着的一口气刚要松开,裴玄琰忽然使坏。 险些要溢出声,又被闻析死死咬住牙关,但眼尾却溢出了泪水。 他气急败坏的,胡乱在裴玄琰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裴玄琰,你大爷的!” 而被骂了的新帝,却是极为愉悦的在他耳边坏笑着。 “宝贝,你骂得真好听,再骂几句,朕喜欢。” 裴玄琰缱绻缠绵的,亲吻着闻析的鬓发,如同对待这世上最为珍视之物。 “你唤朕的名字,真是悦耳极了,与唤朕的名字一般,令朕真是神魂颠倒,真想将你彻底的,融入朕的骨血之中。” 这个死变态! 闻析别过头,不想如他的意。 但裴玄琰一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面子与他而言,只是装给世人看的一副皮囊罢了。 而到了闻析的面前,他要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 “宝贝又不听话了,嗯?” 闻析呼吸一促,“你!” “唤不唤,嗯?” 第99章 闻析死死抓着舱门,痛骂:“裴玄琰你混蛋!无耻!” 而这些低骂声,则是与湖水翻涌的浪花一道,被淹没在了淅淅沥沥的浪花之中,分不清到底是骂声,还是无助的呜咽。 得到了餍足,裴玄琰身心愉悦,以云锦大氅将没什么力气的闻析严严实实的包裹于其间抱起。 虽然闻析又酸痛又累,但还是挣扎着要从裴玄琰的怀中下来。 “放我下来,我、我还要陪妙语游湖。” 裴玄琰低下头,想去亲闻析的唇,被他偏头躲开。 “死变态,别碰我!” 闻析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新帝总是执着于探索各种稀奇古怪的场所。 威严的勤政殿,早已不能满足他。 被骂他也不恼,反而是宠溺的笑了笑,“宝贝,难道你真的打算,以这副站都站不稳的姿态,去见你的妹妹吗?不怕她会瞧出端倪?” 他还有脸提? 若非实在是接连被折腾,闻析多少也是有力气打人。 “还不都是因为你!会不会被瞧出端倪,不要你管,放我下来!” 裴玄琰也知闻析一旦犟起来,如同顽石一般的倔。 叹息了声,低声细语的哄人:“好了闻析,莫生朕的气了,你也知道,朕对你,一向是没什么自制力的。” “如此美景,朕难免是会有些把持不住,但朕也没有多少次,还是顾念着你的身子的。” 闻析真是要被裴玄琰的无耻给气死了。 明明事前他都已经那般求了,他说不舒服,不想做了,可这厮却置若罔闻。 闻析总觉得,他会死在这种事情上面。 他实在是怕了,新帝旺盛的精力,难道这便是习武之人的耐力吗? “滚!” 闻析骂到后面都没词儿了,实则他也实在不是太会骂人的人,翻来覆去的,哪怕是被欺负狠了,也只是那几个骂人的词儿。 且听着也不像是骂人,反而更像是在调情。 “好好好,是朕不对,朕向你赔罪,朕方才是有些过分了,但朕也为你准备了一份赔礼,你一定会喜欢。” 闻析现在有点怕裴玄琰的赔礼。 因为昨夜他也是这么说的,虽然漫天烟火的确是让他高兴了一会儿,但这代价却是一夜不休。 所以他很怕,裴玄琰口中的赔礼,又是什么稀奇古怪折腾他的新法子。 在闻析张口要拒绝时,裴玄琰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又将话给咽了回去:“闻析,不想与你妹妹见面了吗?” 闻析呼吸一紧,顿时警惕的瞪向裴玄琰,“你要做什么?裴玄琰,你若敢动妙语一根头发,我便算是豁出这条命,也与你不死不休!” “宝贝,你怎么能这么想朕,真是令朕太伤心了。” 裴玄琰多少有点气,但他也不舍得真的惩罚闻析,便掐住他脸上的一块软肉,故作惩罚的掐了掐。 “朕的这份赔礼,与你所珍视之人有关,如此,可愿乖乖的先同朕回宫了?” 闻析还是不太相信裴玄琰,但他也知道,裴玄琰虽然无耻,但君无戏言,除了在床上,下了床后,这厮的话还是有保证的。 而裴玄琰则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补了一句:“朕会派人,好生的护送她们回去,如此可安心了?” 闻析到底也没再挣扎了,“你最好说到做到。” * 难怪都说新手有保护期,头一回垂钓的闻妙语,手气简直是爆棚。 在裴衔月和祝青青都没什么收获时,她的鱼竿跟有什么神奇的吸引力一般,不断的有鱼儿上钩。 “哇啊,又有鱼上钩啦!” 便是连裴衔月都不由感叹:“妙语你这是将湖中的鱼,全都给钓走了吧?看来今日这顿全鱼宴,便要全看你了。” “我记得二哥哥儿时,最喜欢喝时新的鲫鱼汤了,我去问问二哥哥要如何做这全鱼宴。” 闻妙语兴高采烈的去船舱内寻闻析,但没看到闻析,反而是和一个陌生人面面相觑。 “你、你是何人?我二哥哥呢?你把二哥哥抓哪儿去了?” 裴衔月听到里头的动静,觉察出不对,立时丢下鱼竿几大步进来。 却在看到船舱内之人后,很是惊讶:“邱英,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错,裴玄琰在带闻析走之前,说留下一人护送闻妙语她们,这人便是邱英。 不过此刻,一向是笑咧咧的邱英,脸色却是很臭。 “陛下急召闻少监入宫,闻少监让我护送两位姑娘。” 又和她抢人! 裴衔月在心里问候了兄长几句,扭头和闻妙语解释:“妙语,这位是殿前司指挥使邱英,不是坏人,放心。” 闻妙语这才松了口气,小心试探:“那可否劳烦邱指挥使,将这竹篮里的鲫鱼,带入宫,捎给二哥哥?” 面对闻析的妹妹,邱英还是给足了面子,十分和善的接过一口应下:“小事一桩。” 邱英先护送人回了教坊司,但在闻妙语要进去时,邱英却伸手拦住了。 “闻姑娘,你不必再回教坊司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十分震惊与意外。 * 完成了护送任务,邱英提着竹篮,归心如箭的回了宫。 但皇帝还在勤政殿,更准确的说,还在给闻析上药。 闻析伏在暖榻之上,温暖如春的寝殿,让他昏昏欲睡。 在上了药后,裴玄琰又凑过来,亲亲他的眉眼,“还生朕的气呢?” “滚开,臭死了,去净手。” 新帝满手的药味儿,虽然这药抹在身上凉凉的,能很好缓和身上的酸痛。 且还是皇帝亲自上的,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但闻析却嫌弃得很。 裴玄琰也丝毫不恼,又亲了口,占到了便宜后,才起身去净手。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窗棂外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落到了闻析的怀中。 闻析低眸一看,是一只折的很丑的千纸鹤。 而邱英则是在窗棂延伸的屋檐外,倒挂金钩,正好与他抬起的雾眸对了上。 邱英无声的张了张嘴,说了三个字,指指自己,又指指千纸鹤。 闻析简直是要被他这突兀而稀奇的现身方式给吓死了。 但还是很快拆开千纸鹤,刚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新帝朝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响起。 闻析甚至来不及毁尸灭迹,一面做手势示意邱英人来了,一面迅速将千纸鹤压在书册下。 “看什么,外头的风景,有朕好看?” ----------------------- 作者有话说:谢谢爱攻如呼吸一样简单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尘萦、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的xp,就是解锁各种场所,啾咪~ 第62章 闻析嫌弃的拿手按住新帝那张凑近的俊脸。 “你有什么可看的。” 日日看, 夜夜看,他都快看吐了。 而且闻析发现,近来新帝是越来越黏着他, 明明每晚都同床共枕, 怎么他就不腻呢? 并且在那方面的需求是真的高, 闻析当真是应付不来。 裴玄琰丝毫不恼,全当做是两人之间的调情,还反捉住了手腕,又被对方趁机吻了吻指腹。 湿热的触感让闻析猛地一缩指尖,即便到现在,他依旧是不习惯于新帝的亲密触碰。 原本还想着, 该找什么理由, 可以偷偷溜走去找邱英, 恰好有朝臣觐见议事。 “先前在船上的时候, 不是说很累了,那便早些去榻上歇息, 朕议完事便回来,乖乖的,不要再乱跑, 拈花惹草的惹朕生气。” 闻析:“……” 他是不是文盲, 拈花惹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何况他一个太监,谁会对他有意思,除了新帝这个重口味的变态之外。 临走前, 裴玄琰又补了一句:“回来朕便给你一个惊喜, 你一定会十分喜欢。” 闻析对他的话只当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裴玄琰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偷摸离开了勤政殿,去了值庐找邱英。 “妙语他们回去时, 没有起疑吧?” 一进门,闻析便先问起这事。 邱英见闻析这么快便来了,忙先让他坐下。 “放心,我说陛下急召你入宫商议要事,她们都没有起疑。” 闻析先关顾了一圈,发现:“你的值庐好像干净敞亮了许多?” 虽说这段时间闻析与邱英联手共事,但他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 比起上回来时的乱糟糟,眼下这值庐简直干净的不像话,屋内的摆设亦是整齐有序,看着都不像是一个粗糙的武将会住的场所了。 第100章 邱英却是一脸被夸赞的不好意思:“你要来,我便随便打扫了一下。” 闻析也没太在意他的话,蹲下身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竹篮里。 “妙语钓了这么多鱼?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我们平分了吧?” 邱英自然看得出来,在闻析的心中,他的妹妹是最重要的。 而作为最重要的妹妹送的鲫鱼,他竟然愿意直接和他分享,并且还是一人一半。 那么是否便可以四舍五入的说明,他在闻析的心中,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这个愉快的念头刚冒上来,邱英甚至都没过脑,张口便问:“你分给了我一半,不就不能分给陛下了吗?” 闻析抬眸,奇怪的看他,“我为何要分给陛下?” 让那个狗东西吃小妹亲手钓的鱼,他真是白日做梦。 何况一看到这鱼,便让闻析想起在船上的屈辱。 他便算是将这一筐的鱼全部都喂猫了,也不会让新帝吃一口! 殊不知,这个回答听入邱英的耳中,却是令他莫名的欢呼雀跃,像是有无数只小喜鹊,在他的心头唱唱跳跳。 他一个武将,实在没多少文化,无法准确的用华美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喜悦。 “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鱼,不如我们现在便直接将这些鱼给做了吧,不然我怕时间长了,这鱼若是死可便浪费你妹妹的一番心意了。” 闻析想想也觉得甚为有道理。 侍卫营有单独的小厨房,邱英直接带着闻析便过去,并将里头的厨子都给打发了出来。 “我不太会下厨,但是我可以学,闻析你想要吃什么?” 不用他说,看他这大大咧咧的样子,闻析就知道他必然是不会下厨的。 闻析一面卷起了衣袖,一面说道:“还是我来吧,你给我打个下手就成。” “先去把鱼杀了,再添柴火,今日便简单的做几道鱼膳吧。” 邱英简直是高兴坏了,没想到不但能分到闻析的鱼,而且还能尝到他亲手做的菜。 生怕对方会反悔似的,他一口应下,随之又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闻析你一看就是很会做饭,陛下一定时常夸赞你的手艺好吧?” 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但实则却暗藏了绿茶味儿。 闻析切菜的动作一顿,觉得今日的邱英真是奇奇怪怪的,为何总提起新帝。 难道他不觉得,提起这个狗东西十分的败坏兴致吗? “没有,我何为要下厨给他做饭?” 闻析还想在后面补一句,他配吗? 平时便被新帝占便宜吃豆腐,还给他做饭,他怎么不去吃屎呢? 真是做梦都比这要实际! 而邱英听到这话,一双狗狗眼堪比明日之星。 闻析竟然从未给新帝做过饭? 也便是说,在这宫里,他很有可能是唯一,且第一个尝他亲自做的饭的人。 这种唯一的待遇,让邱英光是想想,便觉得血脉贲张的兴奋,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以至于闻析切好菜一个转身,发现锅都被烧红了。 “你柴火添太多了。” 邱英这才哦哦的放下了手里还没来得及塞的一堆柴火。 闻析做了一道红烧鲫鱼,水煮鱼、糖醋鱼,以及一碗鲫鱼豆腐汤。 “时间有限,先将就着吃一些吧?” 两人就地在小厨房用膳,邱英十分妥帖的先给闻析搬了条小板凳。 在闻析要坐下时,他又说等等。 绕到他的身后,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将系在他腰上的围裙给解开。 因为围裙要绕到脖子处才能脱出来,所以邱英双手环绕过他的腰。 从远处看去的角度,便是一个自背后而相拥的,充斥着一种隐晦的占有欲的拥抱。 邱英的心跳在加快,血液在沸腾,但他却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生怕自己此刻的心跳如鼓,会让眼前人有所察觉。 却也因为太过于激动,全然没有差距到,就在门口的位置,一道高大硕长的身影,遮挡住了投落而下的阳光。 在半明半暗的身形之下,是一双涌动着滔天巨浪,宛若深渊恶鬼般的黑眸注视。 “这是闻析特意为朕准备的惊喜吗?” 闻析与邱英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看到如同鬼一般出现在门口的新帝,闻析只觉得晦气。 而邱英虽是心有不甘,但还是第一时间收回手,朝着新帝单膝跪下。 “参见陛下。” 邱英低着头,却依旧能够感觉到来自于新帝,那道带着帝王迫人威压,且还涌动着杀意的目光凝视。 人都来了,闻析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要起身。 但裴玄琰却在走到他身边后,按住他的肩膀,没让他动。 “好香,没想到闻析的手艺这般好,朕先前都没尝过你的手艺,看来你的身上还有许多的才艺,是朕所不知道的。” 在说这话时,他弯下腰,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畔,语调是故意压沉的,气息灼热到要烫烧了耳朵:“需要朕亲手,一层层的剥开,才能窥见里面的全貌。” “不和朕介绍一下,都做了什么菜吗?” 闻析语气不善的道:“奴才手艺粗鄙,远比不上御膳房的厨子,只是随便做了给自己吃的,恐是入不了陛下的口。” 新帝自我找补,说这是闻析给他准备的惊喜,但闻析却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言明这是他给自己做的,而不是给新帝做的,让他不要自负而又自恋。 裴玄琰恼火的磨了磨后槽牙,普天之下,也便只有眼前这个小太监,敢如此与他说话,丝毫不给他这个帝王面子。 但偏生,他又舍不得碰他一根头发,真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裴玄琰堂而皇之的,将属于邱英的那条椅子随手一拉,大马金刀的坐下后,张口却已是含着妥协。 “还生朕的气?朕的气性都没有你这般大。” 说着,裴玄琰拿出了一份文书,递到了闻析的面前,“那这份礼物,可能让你原谅朕?” 闻析掀了下眼皮,却在看到文书的内容后,一下亮了眼,将文书拿了过去。 “文……妙语?是我妹妹?” 裴玄琰嗯了声:“闻家随庄王,犯的是谋逆的重罪,抄家流放乃是先帝定的罪,即便朕也轻易不能推翻先帝的旨意,为闻家脱罪。” 毕竟洪佑帝乃是裴玄琰的皇爷爷,当年三王争储,太子党占了上风,又恰逢洪佑帝病重。 宫中有消息传出,说是洪佑帝已立下了遗诏,要传位于太子。 而一旦太子继位,庄王此前在争储上与太子早已是不死不休。 太子继位之日,便是庄王一党身死之时。 因此站队庄王的朝臣,为其出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洪佑帝病重,杀入皇城,夺下皇位。 自古以来,以政变夺位的皇子也不是没有,虽然成功的概率低,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不放手一搏,等待他们的便只有被清算。 只是在庄王一党杀入皇宫时,却反中了太子的圈套。 洪佑帝虽然病重,但并未病危,在得知庄王谋逆后龙颜震怒,当即便将所有参与谋逆的乱臣贼子都给满门抄斩了。 闻家也是因为当日并没有参与到夺门政变中,但也是庄王一党的支持者,因此虽然逃过了死罪,却也被抄家,扣上了罪臣的名头。 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如此重罪,哪怕如今已经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倘若裴玄琰直接为闻家免罪,便是在公然推翻洪佑帝的决断,打先帝的脸。 裴玄琰这个做孙儿的,非但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更是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落个不忠不孝的昏君之名。 如今裴玄琰才登基一年,内忧外患还未完全消除,新政的推行也依旧阻力重重。 而这也便是为何,即便裴玄琰如今十分宠爱闻析,也始终没有为闻家脱罪的最大一个原由。 闻析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而这也正是他拼命的往上爬,哪怕是成为众矢之的,也要不顾性命的推行新政。 只有让新政完全落地推广,并且取得前无古人的实效,闻析才能凭借着这不世之功,为闻家顺利脱罪。 这条路很难,但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所以这也是为何,闻析如今已经坐到了少监的位置,也始终不敢将妹妹带出教坊司。 只要闻家一日无法脱罪,他自己,以及小妹的罪臣身份便无法摘去。 第101章 而以他如今的能力,还是没能在这个情况下,带小妹离开教坊司。 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裴玄琰竟然造了一个文书,准确的说,是一个假文书。 以“文妙语”这个身份,挂在了一个获罪过,但几年前便已经脱罪的文家上面。 造了一个隶属文家远房亲属的一个身份,按在了闻妙语的身上。 如此一来,哪怕还不能冠以闻家之姓,但凭借着这份文书,也足够让闻妙语光明正大的离开教坊司。 只要能离开那腌臜之地,无论是套用了什么身份,总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闻析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尖一一滑过文书上的每一个字。 “朕目前虽然还不能让你与闻家人团聚,但让你的妹妹脱离苦海,也不算是难事,只是要套这身份,还是费了点时间,另外——” 裴玄琰又拿出了一份地契,“这处宅子,朕挑选了许久,日后便作为你在宫外的私宅,日后得了空,你便可去宅子与你妹妹相聚。” 闻析如何也没有想到,新帝非但为他妹妹造了个假身份,从教坊司中脱身,更是连住的宅子都已经给他买好了。 这份惊喜,简直是闻析这十年来,最为喜出望外的惊喜。 “陛、陛下为何要费心做这些?”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但闻析此刻处于极度喜悦,脑子转不动的状态。 甚至因为过于高兴,喜悦的泪水已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水眸里打转。 闻析很少会哭,从九岁入宫那年起,他便知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哪怕是再累再难,他也很少落泪。 可是此刻,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人在极度高兴时,便会无法克制的喜极而泣。 裴玄琰带着老茧的指腹,落在闻析的眼尾,以一种缠绵悱恻般的手法摩挲着。 “你知道的闻析,朕那般喜爱你,只要你高兴,便算是天上的星星,朕都能给你摘来。” 闻析轻轻眨了下眼,“陛下费心了。” “是呀,朕如此费心,闻析当是要如何感激朕呢?” 在闻析开口前,裴玄琰又补一句:“朕可不要口头上的,朕要实质性的,不如,朕来提如何?” 闻析觉得新帝这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词儿。 但今日的这份惊喜,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所以他又眨了下眼,没有应声,便当做是默认。 裴玄琰带着轻佻的笑,故意压低声线,一字一句说着。 “朕要,日日与你欢好。” 闻析只感觉耳朵都被这句荤话给烫着了,“你、你无耻!” 哪个正常人,会提出如此不要脸的条件? 裴玄琰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朕的要求已经很低了,朕如此费心费力,闻析若是拒绝,那朕可便是要伤心死了。” 呵,这狗东西也会伤心?骗鬼呢。 闻析与他谈判:“不行,至少三、三日。” 日日,他想要他的命不如直说。 裴玄琰:“日日。” 闻析咬牙:“两日。” 裴玄琰:“日日。” 闻析有点生气,不想和他说话。 裴玄琰笑,捏捏他的脸,“朕尽量次数少些,但日日是底线,闻析,你也要体谅朕。” 折腾他还要让他反过来体谅他?他要不要脸了? “你这人,说话没信用。” 裴玄琰表示无辜:“怎么会,君无戏言,可以让朕的大将军作证,是吧邱英?” 虽然他们说的话都压低了声线,但邱英一直都还在场。 闻析这才发现,邱英竟然还一直跪着,“陛下,先让邱将军下去吧?” “不行,闻析,朕离开前是如何与你说的,你转头就忘了个干净,又没有乖乖等朕回来,还得朕寻一圈。” “朕很不高兴,可朕又不舍得罚你,便只能罚让你不听话的人了。” 没错,裴玄琰就是故意的。 闻析背着他,和邱英在这里下厨做饭,有说有笑,还举止亲昵。 但凡邱英不是他的左膀右臂,早就已经被拖下去处死了。 只是让邱英跪着,没让他起来,都已经是裴玄琰法外开恩了。 闻析对他的连坐实在是无语了,“若是你不答应,那方才说的也便都不作数了。” 裴玄琰愉悦的大笑,无所谓的摆摆手:“下去吧。” 相比于惩罚邱英,闻析能答应日日与他欢好,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邱英的牙关要咬出血来,脚步沉重的走到门口。 在侧头用余光偷看时,便见新帝早已按耐不住,搂住闻析的腰,将他一下揽到了怀里。 低头便亲了上去,“宝贝,答应了可便没反悔的机会了。” 闻析伸手按住他的嘴,“今日已经做过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裴玄琰笑得又坏又赖皮。 “可是闻析,朕又没说是从何时开始算。” “朕决定,从明日开始算,所以今日几次,要凭朕的心意。” ----------------------- 作者有话说:谢谢创走所有不开心、二月雪、尘萦、啥时候开饭、影月、云间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3章 次日闻析果真没有爬起来。 等他浑身酸痛的醒来时, 身侧的位置早便已经空了。 问候了裴玄琰祖宗十八代一遍后,闻析才慢吞吞的起身更衣洗漱。 原本定了今日按照名单去抄家,但昨日裴玄琰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所以一早他打算先出宫去看小妹。 本是打算唤吉祥过来, 让吉祥去和邱英先打一声招呼, 结果邱英自己先来了。 邱英腰垮两把双刀,又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闻析,咱们出发吧?” 虽然昨日没能和闻析一起用膳,那一桌子的鱼最后全部进了新帝的肚子,为此邱英回去后, 独自黯然神伤消化了许久。 不过他这人一贯便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夜过去, 自我消化完了后, 想到今日又能与闻析共事前去抄家,顿时又干劲十足了。 “早晨我想先去看妹妹, 邱英你先带人前去抄家吧,下午我再与你一道去抄剩下的。” 盐铁案牵涉的朝中官员甚广,目前就是在一边查一边抄, 两边都不耽误。 因此如今朝中的人看到闻析和邱英, 那都是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躲都来不及。 若是哪个官员忽然被闻析或者是邱英搭话了,那此人怕是就要失眠到天明, 思索着自己先前都犯过什么罪, 西厂和殿前司何时来抄家。 因此闻析每日都挺繁忙的,抄家的过程是很繁琐的,不仅要抄了人, 更是要钦点家产,逐一登记在册。 这段时日来,连锅端了不少官员,通常这些官员是不敢自己贪污的,都是成群结队,官官相护才好办事。 因此一抓就是一把,但一天下来即便全都用来抄家,也走不了几家,名单还有怅怅的一串。 而这些还都只是京中的官员,那些地方上的贪官污吏更是数不胜数。 毕竟这些京官只有和地方上的官员合作,才能将私盐的买卖做大做强。 对于地方官员的查处,闻析自然是分身乏术,裴玄琰便指定了巡按察使,用的全都是靠着科举选拔上来的寒门新贵。 这些新党的新官们,因是寒门出身,和朝中那些老臣的牵扯不多,家族也没多少豪申背景。 有皇帝在背后作为靠山,一个个查办起贪官来,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每日通过快马加鞭上报来的查处名单,裴玄琰这边看甚至都来不及看。 原本这已经很累了,如今还被迫答应了裴玄琰的霸王条款。 只要一想到从今日开始,夜夜都要被这精力充沛,不知节制的狗东西折腾,闻析就觉得夜晚实在是可怕,好想一直都是白日,永远也不要天黑。 邱英毫不犹豫的接腔道:“那便下午我们再一起去,早晨我陪你一起去看妹妹呀。” 在闻析奇怪的看向邱英,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去看闻妙语格外的高兴,他又自己补了一句。 “昨日是我护送你妹妹回的永安巷的那处宅子,所以那地儿如何走我熟。” 闻析便也点头应下了。 这个时候,邱英觉得不上朝的好处真是多多,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便可以趁着新帝不在,光明正大的与闻析同出入。 而新帝却全然不知情的,还在朝堂之上与文武百官周旋。 在前往新宅的马车上,邱英跟个话唠一般的说个不停:“闻析,这也算是你在宫外的第一处宅子,便算是新家,是否要办个乔迁宴?” 第102章 “对了,我作为客人第一回上门,若是空手怕是不太好吧?你稍等片刻,马车靠边停,我买点儿东西。” 闻析甚至都没什么开口的机会,邱英便是一通的买买买,都快将宽敞的马场给塞满了。 眼见着他还要再买,闻析只能无奈的拉住他。 “够了,再买就装不下了,你这都不是祝贺我有了新宅子,而是要帮我把宅子的日常用品全部给备齐吧?” 邱英毫不在意的嘿嘿笑:“那有什么,就以你我如今的关系,我便算是帮你将整个家都购置好,也是不在话下的。” 虽然闻析觉得他现在和邱英已经处成了好朋友,但是好朋友之前都是这么大气,他住个新家,对方就帮他把所有用品都给买好的? 那这个好朋友,未免也太好了。 “真的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日后我和小妹再慢慢添置便好,而且这宅子是陛下准备的,想来里头不少东西都已经齐备,不需要我再多费心。” 闻言,邱英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甚至还沮丧了起来,“也是,有陛下为你添置,我这点微末的俸禄,又如何比得上陛下呢。” 虽然闻析莫名觉得,从这话中似乎是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但是他也没多往下细想,有些好笑的笑了笑。 “你是我的朋友,陛下又不是,自然是不需要与陛下相比,你能买这些,能为我考虑,我已经很感谢了。” 虽然邱英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问,但是他此刻却有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陛下在你的心中,算是什么呢?” 看在裴玄琰为小妹办了假文书,让小妹暂时脱离了苦海,闻析便也多少客气了两分。 回答了两个字:“君臣。” “只是君臣吗?” 闻析古怪看他一眼,反问:“不然呢?” 邱英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笑,且这笑弧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闻析对新帝只是君臣,对他却是好朋友。 虽然好朋友和…… 邱英顿了下,总之,好朋友至少是对闻析重要的人,而君臣,便只是最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么四舍五入便是,他在闻析的心中,比新帝更重要。 所以就算是新帝得到了闻析的人又如何,也只不过是凭着诠释强迫闻析而已。 到了新宅,闻析先看了一圈左右邻舍。 这宅子的地理位置是很不错的,坐地朝南,离御街也不过是一条巷子的距离,出行都十分方便。 “二哥哥!” 闻析才进门,早已翘首以盼的闻妙语,提着裙角便跑了过来,欢快的扑到了闻析的怀中。 “我便知,二哥哥今早一定会过来的。” 闻析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等很久了吗?脸都吹得有些凉了,我们进屋再说话。” 闻妙语乖乖点头,目光却看向了闻析身后,瞠目结舌:“二哥哥……买了这么多东西吗?其实宅子里什么都有,可齐全了。” “这些都是邱英买的,说是作为上门拜访的礼物。” 有外人在,闻妙语便十分有礼貌的行了个礼,“见过邱指挥使。” “闻姑娘不必客气,我只是作为闻析的好朋友,前来拜访的。” 正说着,外头有有了动静。 门房匆匆跑来禀报:“姑娘,门口有位女子,说是姓裴,前来拜访。” 闻妙语立时猜到了来人:“一定是衔月姐!” 公主来了,闻析自然是要和闻妙语一道在门口相迎。 “衔月姐,你来得好早呀,不过正好与二哥哥前后脚。” 闻妙语亲昵的挽上了裴衔月的手臂。 而裴衔月则是笑着看向了闻析,“今日也算是你们住进新宅子的第一日,我自然是要来送礼表示祝贺了。” 看到裴衔月身后拉的一车的贺礼,比邱英还要夸张,闻妙语砸吧了下嘴。 “衔月姐你也实在是太客气了,人来了便好,买的贺礼比邱指挥使的还要多呀。” 闻言,裴衔月这才注意到了邱英也在,她顿时觉得对方十分碍眼。 怎么每回她来找闻析,都会有无赶紧要的外人在,闻析的人缘也实在是太好了。 但裴衔月还不忘了攀比一下,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男人自然没有女人细腻,买的都是些粗俗之物。” “我买的都是时下卖得最好的胭脂水粉,头面首饰,还有云罗绸缎,随你挑选,保证你每日出门都不带重样的。” 闻妙语果然很喜欢,哇啊了声,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了。 “为了感谢两位今日前来探望小妹,中午不如我下厨,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 裴衔月很是意外:“闻析你还会下厨?那我可是要好好尝一尝才是。” 毕竟除了厨子之外,男子会厨艺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闻析还没开口,邱英先骄傲的道:“公主有所不知,闻析的厨艺可好了,昨日他用闻姑娘钓的鱼,做了一桌子的全鱼宴,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其实最后邱英一口也没吃着,全被裴玄琰给吃了。 新帝吃不完,也不愿意剩下给他,还大手一挥全打包了,最后邱英连一口汤都没有捞着,可以说是凄凄惨惨兮兮。 但在别人面前,邱英是不会承认的,并且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自己才是第一个品尝到闻析手艺的人。 裴衔月果然不高兴了:“什么,那鱼可是我和妙语一起钓的,邱英这家伙都没出过什么力,凭什么他吃到了,我却没有吃到?” 闻析很想说,邱英也没有吃到,全部进了裴玄琰这个狗东西的肚子里。 而且这家伙还非常恶劣的,都不给别人吃一口,吃不完的竟然还打包全带走了。 分明剩下的他也不会吃,真不知道这家伙打包个什么劲儿,平时也没见他节俭。 “那不行,今日的午膳,我必须要吃第一口!” 闻析又好笑又无奈,但也答应了。 裴衔月又高兴了:“我就知道闻析对我最好了。” 这下轮到邱英笑不出来了。 闻析去厨房,裴衔月和邱英也一定要跟着,而且还怎么赶都赶不走。 没办法,闻析只能让裴衔月切菜,而邱英则是添柴火。 将两人都分配好了任务,这两人才算是不闹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做好了第一道菜,打算尝尝看咸淡,闻析刚用竹筷夹起,“你们来尝尝咸淡如何……” 话甚至都还没说完,裴衔月就一口咬了过去。 闻析目瞪口呆的补充了下半句:“刚出锅,会很烫。” 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裴衔月被烫的原地乱蹦。 邱英虽然没抢到第一口,但被裴衔月逗得捧腹大笑。 裴衔月没好气的踹了对方一脚,还不忘对闻析竖起大拇指。 “好吃,与御膳房的厨子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菜肴摆满了圆桌,闻妙语早已等得饥肠辘辘。 “好香呀,一定很好吃,真希望以后能日日都吃到二哥哥的手艺。” 闻析笑着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裴衔月和邱英便十分迅速且出奇默契的,占据了他左右两边的位置。 “只要有空,哥哥都来给你做饭。” 裴衔月立马接腔:“那我若是日日来蹭饭,妙语不会嫌弃我吧?” “当然不会,能看到衔月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邱英也不甘示弱的接腔:“我也……” 闻析按住他,“你不行,妙语乃是姑娘,男子时常出入府邸,会被邻舍给说闲话。” 邱英只能偃旗息鼓,而裴衔月则是得逞的朝着邱英挑了挑下巴。 闻析给闻妙语夹了菜,左右两边就有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 没办法,闻析只能给裴衔月和邱英都夹杂了菜,可谓是将一碗水端的平平的。 而在闻析和闻妙语兄妹俩说话的空隙,闻析再一低眸,就发现自己碗里的菜已经堆得比山都高,都快要溢出来了。 左右两边的人,还在跟比拼一般的,不断的往他的碗里夹菜。 闻析又好笑又无奈,拿手挡住,“够了够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一顿饭吃得轻松且愉快,用过了午膳后,闻析便不能久留,又要接着去忙正事了。 裴衔月倒是没走,反正近来她也很闲,而今闻妙语已经脱离了罪籍,虽然是套了假的身份,但至少如今和寻常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便带着闻妙语去街上逛逛,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通买买买。 第103章 女孩子逛街都是不知疲惫的,等逛了一圈天也都黑了。 与裴衔月分别后,闻妙语前脚才回了宅邸,后脚教坊司的一个侍女神色匆忙的上门求救。 “闻姑娘,闻姑娘求你救救我们家姑娘吧!” 闻妙语一眼认出这侍女乃是在祝青青身边伺候的,忙将她扶起来,“青青姐出什么事了?” “那禁军统领又来了,还说那日我家姑娘戏耍了她,一来便点名姑娘来伺候,还对姑娘动了手。” “对方是武将,姑娘哪儿是他的对手,再这么下去,便是要出人命了!” 闻妙语一听,急得不行,便要赶去教坊司,但被侍女给拦住,“姑娘您不能去,您本便是套用了文家的身份离开的教坊司。” “若是因为此事而闹大了,您的身份怕是会瞒不住,此事不如还是让二公子来解决吧?” 虽然闻妙语很急,但她也知道如今她能顺利离开教坊司,是闻析在私底下费心思,若是她此刻去教坊司和曾邺对上。 她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女子,必然是斗不过的。 闻妙语赶紧叫人去寻闻析。 也是正好,闻析打算回宫,在宫门口碰到了闻妙语派来的人。 赶紧将事情,简单的和闻析说了一下。 得知祝青青出事,闻析当即便赶往了教坊司。 * 曾邺在次日清醒后,便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官妓给耍了。 他一直忍到了夜里,办完了差事才来算账。 而这小小的官妓,既然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怕,反而还游刃有余的朝着他行礼。 “奴家见过将军……” 只是她这礼还没行完,便被曾邺抓住手臂,一把拽了过去。 “你胆子可真是不小,故意用行酒令来戏耍本将军,当本将军是蠢货吗?” 祝青青感觉自己的手臂要被对方给捏断了,只能忍痛装无辜:“奴家不知将军在说什么,那日玩儿行酒令,将军不是也挺高兴的吗?” “若是将军不喜欢行酒令,直接与奴家说便是,奴家自也会顺着将军的意思,换个游戏了。” 曾邺捏住她的下颔笑:“你的这点儿小把戏,糊弄那些愚蠢的恩客可以,但是糊弄本将军,你还是太嫩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儿游戏,行啊,把东西都给我抬上来。” 仆从将一坛坛的酒抬了上来。 “那本将军也与你玩儿个游戏,一坛酒,保你一件衣裳,若是喝不完,便脱一件,直到脱完为止,如何,这个游戏可比你的行酒令,要好玩儿多了吧?” 祝青青只想骂娘。 她委婉的想要拒绝:“将军,奴家酒量不好,不若换个玩儿法……” 只是这次她的小算盘没有成功,曾邺却已经失去了耐心,十分粗暴且毫不怜香惜玉的,捏住祝青青的下颔,强行往她的口中灌酒。 “小美人儿,本将军的耐心有限,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命令,给我喝,喝不了,就给我脱,听明白了吗?” 祝青青被烈酒呛得直咳嗽,而曾邺却是大笑了起来:“那日本将军喝了多少,你也必须给我喝多少,否则本将军岂非是在你这个小官妓的手上,吃了大亏。” “若是传扬出去,本将军的脸面往哪儿搁?” 被强行灌了两坛酒,她的酒量本就一般,以前的那样路数用在那些客人的身上,完全能将那些不要脸的男人们耍的团团转。 但这曾邺实在不是个好哄的,被骗了一回后,今日明显便是冲着报复祝青青来的。 甚至她连耍小计策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以绝对的武力值强行按着灌酒。 祝青青的意识逐渐模糊,已经无法控制身体。 她的脑子是知道曾邺趁着她喝醉,对着她上下其手,甚至还一副迫不及待的,觉得脱衣裳麻烦,直接动手去撕。 难道今日她的一世聪明,便要折在这个畜生的手上了吗? 便在这时,自外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 甚至连曾邺都没反应过来,对方上来就是狠狠的一脚,踹在了曾邺的身上。 在曾邺被踹得从椅子上仰翻在地时,闻析迅速上前,褪下织金斗篷,罩在了祝青青的身上。 “青青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看到犹如神兵天降的闻析,祝青青想要感激,但是话没说出口,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闻析赶忙扶住人。 “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坏老子的好事?” 曾邺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闻析时,倒是有些意外,“这不是闻少监吗,你竟然也会逛教坊司?” 语气之中,暗含了对闻析一个太监的鄙夷。 闻析并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鄙夷,只护着祝青青,沉声道:“青青姑娘是我的人,曾统领今日花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的价格便是。” “若是曾统领今日没有畅快,尽可找其他姑娘,但青青姑娘,你碰不得。” 闻析不是在商量,而是以一种强硬的态度,表明祝青青不是曾邺可以肖想的。 曾邺如今走到哪儿,不是被众星捧月的讨好对象。 眼下竟是有人敢如此对他放肆,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少监,以为自己如今得了陛下的青睐,便能骑到他的头上来了? 禁军统领可是实打实握着兵权,可不是闻析一个卑贱的太监可以比拟的。 “若是我一定要这官妓呢?闻少监,你如今虽得陛下恩宠,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为了一个低贱的官妓,而与本将军作对,可不是明智之举。” 曾邺带着冷笑,身上充斥着一股压迫感的杀气,一步步走近,“何况,你一个从四品的少监,有什么资本,可以在二品大员面前,指手画脚。” “我便算是现在,当着你的面,将这个官妓给办了,你也没资格管本将军的事儿!” 在曾邺要出手之时,闻析往腰间一摸,摘下金牌往前一展。 “见此金牌,如陛下亲临,还不跪下!”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云间客、影月、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青梅绿茶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4章 曾邺怎么也没想到, 新帝对这个小太监的器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竟然会将代表着无上皇权,且平时都随身携带的金牌,给了对方。 见金牌如见皇帝, 足以见得这块金牌代表着对大的权利。 而新帝, 就这么给了这个身份低微的小太监?新帝莫不是疯了吧! 虽然曾邺不太敢相信, 但是明晃晃刻着龙纹的金牌,却彰显着此事的确是不假。 哪怕曾邺再如何不甘在一个太监的面前下跪,也还是曲下了膝,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但在下跪时,曾邺还不忘咬牙切齿,面露凶狠的对闻析威胁。 “闻少监, 你真是好样的, 敢拿陛下的金牌来震慑我, 你最好祈祷这块金牌能一直在你的手里, 而陛下对你的宠爱,能始终如一, 否则今日之耻,本将军必然会加倍奉还!” 外人或许不知,只以为五虎将都是深受新帝器重, 各个英勇善战。 英勇善战的确是不假, 但是五人性格迥异,有极大的不同。 而性格最差的,并非是以蛮力著称的雷石全, 而是被冠以儒将之称的曾邺。 没错, 曾邺的儒将之名,其实也是从他自己的嘴里传出来的。 因为他喜欢作诗,虽然作的诗质量都不怎么样, 但也是五虎将之中唯一喜欢搞文学的。 这才会一传十十传百的,有了这个儒将的称呼。 但实则,他才是五人之中,最心胸狭隘,且睚眦必报的人。 只要是得罪过他的,除非是权势高过于他,他实在是没法报复的,否则都会被他以卑劣的手段报复回来。 而眼下他这么咬牙切齿的威胁,便是将闻析视作了报复的对象之一。 但闻析丝毫不在乎,只道:“我如何就用不着曾统领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曾统领还是多想想怎么做人吧。” “毕竟自古以来,因为功高盖主,而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最后落得被君王猜忌,死无全尸的也不在少数。” “曾统领与其在这里担心我会不会失宠,不如多想想,时下朝堂严抓贪官污吏,便是那些常年流连于青楼的贪官们,都不敢再出去花天酒地,关起门来保全自身。” “而曾统领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夜夜留宿教坊司,该不会真以为有击败西戎的战功在身,便能被陛下一再破例,而自信的以为,这把火永远不会烧到你的身上吧?” 第104章 闻析的嘴皮子,厉害起来那是连裴玄琰这个皇帝都不会给半分面子,经常把裴玄琰给气个半死。 怼曾邺,那简直就是跟大魔王碾压蝼蚁一般,将他气得七窍生烟,脸比锅底都还黑,指着闻析的手都被气得发抖。 “你!闻析你真是好得很,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闻析冷嗤:“只会欺负柔弱的女子,就你还君子?连小人都不如!” 曾邺气炸了,想要动。 闻析又将手里的金牌抬高了些,“怎么,曾统领这是要公然藐视陛下吗?” 他没让他起来,他就没有资格起来。 先前闻析只是将这金牌当做自由出入皇宫之用,如今看来,裴玄琰还是有那么些用处的。 至少在面对无耻之徒的时候,拿裴玄琰的招牌来吓唬人,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曾邺只能凶狠的盯着闻析,但迫于皇权又只能屈膝跪着,最后只能屈辱的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话今日我便放在这儿,若是日后曾统领再敢来找青青姑娘的麻烦,便别怪我查贪官,查到你的头上了。” “到时你这人人敬仰的征西大英雄,一朝沦落为只爱流连花丛的浪荡子,这名声要是传扬了出去,曾统领前半生的所有努力,都会泡汤了吧?” 闻析到底平时事情多,无法一直护祝青青周全。 而曾邺此人一看便是个小肚鸡肠的,见他有金牌在手动不了他,必然又会将坏主意打在祝青青的身上。 反正都被曾邺给记恨了,再多威胁一句,只要能护住祝青青,被多记恨一点也无所谓。 曾邺瞪着闻析的目光像是能喷火。 闻析完全不在意,“曾统领还不走,是打算在这里跪到天明吗?如果你想一直跪着,我自然是欢迎,只是无论你跪再久,我也是没有红包给你的。” 曾邺黑着脸,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错,就是跑,他丢了这么大个人,且因为门刚才是被闻析给踹开的,所以外头的人只要路过都能看见听见。 也就是说,曾邺作为一个禁军统领,正二品的大官,被闻析一个小小的少监给狠狠压了一头,还朝着他下跪,这丢人可谓是丢到姥姥家了。 曾邺在狼狈离开的时候,出门还看到了在外面张头张脑的人。 他气恼的一脚将人从楼上踹了下去,“看什么看,都想死吗?” 顿时,原本看热闹的人一下就作鸟兽散。 直到曾邺离开了,坊丞才敢进屋。 却见闻析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祝青青给抱起往外走,坊丞赶忙拦住:“闻公子,您这是要带着翡翠去哪里呀?” “她被灌了不少酒,怕是酒精中毒了,我要带她回去让大夫看看才能放心。” 听闻析竟然要将祝青青带离教坊司,坊丞赶紧阻止:“这可万万不行呀公子,教坊司中的官妓,都是戴罪之身,除非脱罪,否则这一辈子都是不能离开教坊司的……” “那这块金牌的分量,足不足够?” 坊丞虽没见过皇帝的金牌,但也认出了金牌上所刻的龙纹,忙跪下。 “我只是带青青姑娘治病,只要她没事,我便会送她回来,若是朝廷有人要追责,坊丞自可报上我的名讳。” 说完这句,闻析便不再浪费时间,抱着祝青青快步离去。 闻析才带着祝青青回了永安巷的宅子,还没得及让人叫大夫,忽然背后就传来了一道阴风。 他下意识的一抖,感觉汗毛都在那一瞬间立了起来。 背后像是被一双灼热的,如是要灼穿肌肤的视线给凝视着。 不等闻析回过头,耳畔便响起了凉飕飕,透着一股阴气的嗓音:“闻析,朕给你购置宅子,可不是让你背着朕,金屋藏娇的。” 闻析的手一抖,险些没抱住怀中的人。 他其实知道这个时辰还没回宫,以新帝的脾气必然会出来找他。 只是刚好撞见他抱着人回来,以新帝那霸道且又十分爱吃醋的个性,这事儿可不好善了。 但就在闻析想要解释时,屋外传来了闻妙语急匆匆的声音:“二哥哥,青青姐可有什么大碍?” 闻析来不及多说,只能迅速转过身道:“我只是去救人的,没有金屋藏娇,我妹妹来了,陛下你先藏起来。” 裴玄琰的怒气还在胸中翻涌,而这小太监倒是好,非但不对此做解释,甚至还把这女人抱在怀里,乃至于还敢让他藏起来。 搞得好像他怀里的女人才是正宫,而他只不过是与他偷情的第三者。 裴玄琰气死了,简直是咬牙切齿:“闻析,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朕?朕是皇帝,你让朕躲起来,难道朕才是和你偷情的那个吗?” “朕命令你,立刻,马上,将这个该死的女人给朕丢出去!” 闻析心说,若非强迫,他与新帝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见不得人且偷偷摸摸吗? 只是他还没开口,气急败坏之下的裴玄琰,却依旧也舍不得把火气撒在他的身上。 那么这个撒气的人,便只能是此刻被他抱在话中的女人了。 闻析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人就一下被裴玄琰以蛮力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别这样提着她,她喝了不少酒,头倒立会容易窒息的!” 但在裴玄琰的眼里,便是他极其的关注这个女人,甚至不惜直接动手,和他抢起了人。 “闻析,朕的耐心有限,你要是还敢动手抢,朕现在就掐断她的脖子!” 闻析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我都说了我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我的恩人,裴玄琰你不要胡搅蛮缠的发疯,把人放下!” 而急匆匆赶来看祝青青的闻妙语,跑到门口时,却被屋内的场景惊呆了,一时之间,她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只因,闻析抓着祝青青的手,而祝青青真个人,几乎都是被裴玄琰以十分粗暴的方式夹在腋下。 两人明显起了争执在争夺,只是争夺的对象看似是祝青青,但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诡异。 “二……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见还是被小妹给撞见了,闻析又气又恼,但他的力气又敌不过裴玄琰这个武夫。 并且裴玄琰现在发癫,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只能先冷静下来,松开了手,不和对方争抢。 “妙语,青青姑娘被灌了不少酒,你先去请个大夫来,我怕她会酒精中毒。” 虽然听不懂酒精中毒是什么意思,但中毒闻妙语还是明白的,也顾不上问这是个什么情况,赶忙转身去请大夫。 “性命攸关,你先将人放下,我再慢慢和你解释,可好?” 以裴玄琰一贯的行事作风,要是有人敢惹他生气,现在的尸体早便已经凉了。 他的确是动了杀心,想要杀了这个多余的女人。 但到底怕闻析会因此而怨恨上他。 毕竟如今闻析对他的态度,已经比从前软化了不少。 能让闻析乖乖听话,从前裴玄琰以为很简单。 但后来他才发现,这小太监实在是宁古不化。 倘若真将人给逼急了,他绝对会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举动。 所以裴玄琰总是妥协的那一方。 谁叫比起闻析,他更在意对方,而更在意的那一方,自然便是输的一方。 虽然裴玄琰其实心里也很清楚,恐怕在闻析的心中,他连一点小位置都没有。 可那又如何,如今他占着人,谁也无法觊觎,他就是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 至于心,他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总是能一点点的,让闻析的整颗心,都只属于他。 裴玄琰臭着一张脸,反手将祝青青丢到了床榻之上。 咚的一声响,闻析只感觉床脚都跟着剧烈晃动了。 新帝这么粗鲁,该不会把人给摔成重伤了吧? 闻析不放心要去查看,但后腰旋即被如同鬼魅一般伸过来的大手箍住,裴玄琰只是这么往上一提,闻析的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紧随着,裴玄琰将人转过来,捏住他的下颔,不容分说的便印上吻。 这个吻是凶且急,带着惩罚的。 不仅让闻析无法呼吸,更是顷刻连舌尖都麻了。 恰在此时,床榻上的祝青青有了动静,她很难受的无意识爬起来,呕的一声趴在床边便吐了。 闻析听见动静,想要偏头去看,却被裴玄琰又强行将头给扭回来。 第105章 他不仅加深了这个吻,还将下摆撩起,另一只大手如游龙般倘若无人闯入。 闻析吃痛,战栗的唔了声。 湿红的眼尾因为实在难受而溢出了泪水,他抵住对方的胸膛,想要得到片刻的喘息。 但无济于事的挣扎,只换来更过分的欺负。 直至裴玄琰稍稍推开些,抵着闻析的额头,用那双猩红而发狠的眼,一定要强迫闻析于他对视。 “闻析,看着朕,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朕!” 因为脑子缺氧,闻析耳朵有点嗡嗡作响,眼神还无法完全聚焦,舌尖的酸痛麻让他一时甚至都没法吐出字节。 好一会儿,才在喘息中恢复了点气力:“疯子。” 像是被刚才的吻所愉悦到了,裴玄琰的心情稍微好点,笑得很坏。 “今日才发现朕是个疯子?既然知道朕是个疯子,那么在招惹上了朕,便不要轻易挑战朕,嗯?” 谁招惹他了! 分明从一开始,他便是被威胁性命,被迫来到他的跟前伺候。 闻析也不明白,怎么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般失控的地步。 恰好这时,外头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是闻妙语带着大夫来了。 闻析也来不及骂对方,挣扎着要下来,“你放我下来,我妹妹回来了!” 可谁知裴玄琰非但不放,反而大掌箍得更紧。 沉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在耳边回荡:“可是闻析,惩罚还没结束呢。” “你唔……” 才得到了片刻缓解的唇,再度被裴玄琰发狠的蹂躏。 而闻析却因为越来越近的脚步,手慌脚乱的用力想挣脱。 一步、两步…… 倘若将那半掩的门稍微一推开,便能看到在屋内的中央,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不行,绝对不行! 闻析用力挣开,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解脱,眼见着裴玄琰又要再度掌控他,闻析几乎都要破音。 “裴玄琰!等、等等!我们、我们谈个条件!” 新帝总算是顿了住。 闻析一面留意着外头脚步声的距离,一面语速非常快的道:“今晚你想如何便、便如何,想几次便几次,想什么、什么……” 虽然难以启齿,但闻析还是把心一横:“什么姿势便什么姿势,但你现在,放开我,必须配合我,不能再乱来。” 裴玄琰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一双深深的黑眸,如同豺狼盯着到嘴的可口猎物。 “可是宝贝,你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朕在强迫你,你心不甘情不愿的与朕欢好,这样会显得朕像是个不讲道理的坏人。” 他岂止是坏人?他简直就是禽兽! 不,是禽兽不如! 闻析咬牙:“两晚,满意了吧?” 虽然是两晚,但平时闻析不肯,已经被裴玄琰折腾了个半死。 若是随着他胡来,怕是第二日都起不来,两晚已经是极限。 “不行,七日。” 怎么着也得七天七夜才对得起他作为帝王的雄风。 闻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想弄死我你就直说!” 裴玄琰笑得恶劣:“宝贝你怎么知道,朕每次都恨不得与你死在床榻之上?” 闻析:“……” 论厚颜无耻,十个闻析也不是新帝的对手。 “三日!最多三日!” 脚步声就在几十步开外了。 闻析急了,“裴玄琰!裴慎行!” 裴玄琰不为所动,虽然他心痒难耐,但这还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带着老茧的指腹,游离在闻析的脸颊之上。 灼热的吐息是致命的、焦人的。 “你知道朕要听什么,朕教过你的。” 闻析当然知道。 昨夜他磨了他一整晚,但哪怕闻析被弄晕过去,也不肯唤出那两个字。 没有达到目的的裴玄琰,便在这儿等着呢。 正如他所说的,他想要的,就一定会不择手段。 闻析闭了闭眼,浓密的长睫因为羞耻而抖动如蝴蝶抖落尘埃。 被吻得格外红润的唇,带着耻辱的,吐出字眼。 “相、相公。”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尘萦、攻玉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裴玄琰:每天解锁一个新癖好怎么不算是变态呢。 冒泡的小可爱们少了好多,作者君加更动力不足了,挥挥手,可怜巴巴~ 第65章 “二哥哥, 我把大夫带来了,青青姐的情况如何?” 大半夜的寻一位大夫过来出诊实在是不易,闻妙语跑前跑后了半天, 才以重金请了名大夫过来。 谁知小跑着进来, 便瞧见自家二哥哥似乎是气急败坏的, 踹了身侧男人一脚。 但身侧男人却文丝未动,反而是二哥哥像是没站稳,还往后踉跄了一步。 而那男人当即伸手,掌心托在了二哥哥的后腰上。 只是一向十分礼貌的二哥哥,非但没有出言感谢对方,反而还啪的一声拍掉了对方的爪子, 并且还用暗含警告的视线, 瞪了对方一眼。 在闻妙语没看明白这看似正常, 却有透露着诡异的一幕时, 闻析已经恢复了正常。 “有劳大夫。” 闻妙语的注意力很快又被祝青青吸引了过去,也就忘了方才看到的这一寻常而又诡异的一幕。 祝青青果然是饮酒过渡, 大夫在号完脉后,又迅速为其施针。 在好一番呕吐之后,祝青青原本苍白的脸色才算是有所回血, 呼吸也逐渐正常。 大夫一面开方子, 一面道:“半夜她应当会感到口渴,最好有个人守在旁侧,这醒酒的方子, 等到明日一早再煎, 等她醒后便服用。” 闻析张了张嘴,还没说完,手却被一旁的裴玄琰给捉住。 他一惊, 侧头瞪对方一眼,让他不要胡来,想要将手抽出来。 但裴玄琰非但不松,反而还握得更紧,将闻析的手都给捏的有些疼了。 而便在闻析与裴玄琰以眼神瞪来瞪去时,闻妙语开了口:“那我来陪着青青姐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如此便辛苦大夫了。” 在闻妙语开口要陪着祝青青后,闻析才开口道谢,总算是将手从裴玄琰的魔爪中解脱了出来,对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侍女打了水来为祝青青擦拭,闻妙语才得了空,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裴玄琰。 “二哥哥,这位公子是?” 闻析身边的朋友,闻妙语是认得的,而且还相处的不错,尤其是裴衔月。 但这位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都与常人有很大不同,乍一眼看去,便会下意识的被对方身上冷冽的气质和无形的威压给震慑到。 尤其是那一双如深渊般冷漠的黑眸,哪怕只是淡淡的一眼扫来,便能叫人无端的心里发毛,脊背发凉。 真是不知二哥哥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位人物? 而且为何这个男人,大半夜的来府上拜访? 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夜半来敲别人家的门吧? 裴玄琰慢悠悠的开口做了自我介绍:“我姓裴,是闻析的——” 闻析心跳加快两秒,飞快的抢在裴玄琰的面前截住他的话头,生怕下一秒,便会从裴玄琰的口中听到“是闻析的相公”这样令人三观尽碎的话来。 不是闻析胆子小,而是别人或许不会做这种事,但放在裴玄琰的身上,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别人会有所顾及,顾及世俗的看法,顾及旁人的猜想,但到了裴玄琰这儿,一切都没有他称心如意来得重要。 只要他喜欢,管他人说什么,若是敢嚼他的舌根,直接杀了便是,就是这么的强权政治且简单粗暴。 “他是我的朋友。” 闻析抢先一步介绍,但裴玄琰却啧了声,明显是对这个介绍并不满意:“其实我是闻析——” “最好的朋友!” 没办法,虽然很不想用这个形容词,但为了阻止裴玄琰发疯,闻析只能昧着良心。 又怕他还会作妖,再昧着良心补充一句:“是最重要的朋友。” 最好、最重要这两个词听着,就甚为悦耳了。 不过若是将朋友这两个字,换成情人的话,裴玄琰会更加满意。 不对,单纯只是情人他也不满意。 但倘若是夫妻—— 裴玄琰觉得,真是合适极了。 哪怕在世俗的眼中,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三观尽碎。 第106章 可那又如何,他是九五至尊,是这天下的君王,天下都是他的,自然是他想如何便如何,何须在意世俗的眼光。 不过到底,裴玄琰也没有反驳闻析的话。 毕竟也是头一回见闻析的妹妹,怎么说也要留下个好印象,那他便勉为其难的,暂时接受这个说法吧。 虽然闻妙语奇怪,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该大半夜的上门拜访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亭的错觉,总感觉二哥哥和这个最好的朋友之间的相处感觉怪怪的。 不过即便闻妙语再怎么觉得奇怪,以她的见识,也不可能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只是裴这个姓,乃是国姓,而且观这人的气质,必然也是非富即贵,不会也是皇室中人吧? 但二哥哥也没介绍,她也不好多问,不然显得没礼貌。 “裴公子深夜造访,有失远迎,我这便让人泡茶水……” 裴玄琰弯矩了:“闻姑娘不必客气,我与闻析之间的关系,无需什么寒暄。” “不过既然此处有闻姑娘照看,那我便与闻析先去歇息了。” 歇息? 闻妙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留宿的意思。 只是这留宿一般不都是主人家先开口的吗?怎么到了裴玄琰这儿,反而是反客为主,他倒是像个宅子的主人了? 但对方都开口了,闻妙语自然不好拒绝,便吩咐人为裴玄琰准备客房。 谁知,他又很自然且随性的道:“不必麻烦了,我与闻析不分彼此,住同一间便成。” 闻妙语啊了声,一时没转过弯来。 虽然这十年她都在教坊司那种三教九流之地,但也不是不懂,这上门借宿是直接住在主人家的主屋之中的吗? 闻析真是牙都磨痒了,又恼又无语的踩了裴玄琰一脚,以眼神警告让他赶紧闭上那张臭嘴吧。 虽然他很清楚,裴玄琰一旦留下,必然会爬他的床。 但无论他们会做如何亲密的事,那也是关起门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私密事。 可眼下,裴玄琰却是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昭告天下他夜夜与闻析共处一室且同床共枕。 “裴公子一贯爱说笑,妙语你且照看着青青姑娘,我来安顿即可。” 裴玄琰刚要再悠悠然开口,闻析立马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警告:“闭嘴吧你!” “再口无遮拦,今夜你便不要爬我的床!” 当然,这后半句话,闻析是只用他们二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的。 裴玄琰笑得无赖,反而是顺势握住了闻析的手,在背对着闻妙语的方向,非是要与他十指相扣。 跟块狗屁药膏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宝贝,要不要爬床这一点,选择权可是在朕的手上,你可拒绝不了朕呢。” 闻析懒得跟这个变态废话,松手扭头就走。 裴玄琰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生气了?朕是在玩笑,何况方才当着你妹妹的面,朕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闻析气急败坏:“若不是我拦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裴玄琰挑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闻析,你我本便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朕若是这么介绍,也并没什么不妥。” 闻析真不知裴玄琰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两个大男人之间,如何能以夫妻来形容? 一如他不懂,裴玄琰为何近日执着于,让他唤他相公。 这个称呼,只存在于妻子对夫君之间,新帝到底都进化的有多变态,才会在相处之中,忽然有了夫妻的想法? “裴玄琰,我是男人,不是你的妻子,你若是这么想要找妻子,便找你的贵妃,娶个皇后,不要往我身上扯!” 他们最多也就是床上关系,而离开了床,便只是君臣,不会再有其他。 何况,也不可能会再有其他。 闻析没有看到,在他说这话时,裴玄琰面上的笑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乃至于他没反应过来,裴玄琰大步上前,一下便将他给扛了起来。 没错,是扛,而不是抱。 以至于闻析的头是朝下的,有那么一瞬的炫目和茫然。 等反应过来后,他又羞又恼的挣扎。 “你干什么,又发什么疯,放我下来!” 裴玄琰顺势,就打了下闻析的臀部。 “自然是绑了朕的压寨夫人,回寨子里好生的享用了。” 被打这个部位,羞耻和愤懑相交加,闻析只能一边挣扎,一边用拳头砸裴玄琰的后背。 但奈何这狗东西实在是皮糙肉厚,他的锤击对于对方而言,犹如隔靴搔痒,非但毫无威慑力,反而还让对方觉得是在调情。 “谁是你压寨夫人!你个死变态,放我下来!” 裴玄琰笑得蔫儿坏:“闻析,你可以再大点儿声,最好让整个府邸都听见你的声音,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他便不用偷偷摸摸,一个皇帝,与人欢好还要跟做贼似的,这实在是不符合裴玄琰的做事风格。 闻析停下了挣扎,只能愤懑的用拳头砸,一路砸回了他的院子。 后背才贴到了床榻之上,上方高大的身形便如泰山般,带着浓重的黑影倾轧了下来。 闻析第一时间伸手,抵住对方的胸膛。 “今晚、今晚不要太久,已经三更天了,我明日还得早起,你若还是不知节制,我会起不来的。” 裴玄琰实在是不知节制,每回都要折腾很久。 若是按照一整夜的时间来算,上半夜闻析是别想睡的。 下半夜还得要看他的心情,心情好了才会放过他,让他有时间多睡会儿。 闻析感觉自己每日这么折腾,迟早得要猝死在床榻上。 真是白天上完班晚上又加班,牛马的命都没有他苦。 “今夜朕可以一次,但朕有个条件。” 听到一次,闻析简直想要放鞭炮,一口应下:“什么条件?” 却没看到,在阴影交界之间,裴玄琰唇边那抹扬起的坏笑。 “方才是如何唤朕的,今夜从开始,便要唤到结尾。” 闻析语塞,又耻又恼:“你变态吗,什么癖好,为何喜欢听一个男子对你唤……唤那个!” 裴玄琰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闻析的面容,“自然不是,换个人,朕都听不得一个字,唯有你,朕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闻析:“……” 别在床上说如此惊悚的话。 闻析自然不肯叫,先前迫于怕被小妹发现,他才无可奈何的唤了声。 但他一向是犟得很,只要他不愿意,只要不受威胁,便算是折腾死他,他也是紧咬牙关绝不松口。 而闻析如此犟的结果,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虽然裴玄琰没有听到想听的,但是他吃到了想吃的。 即使闻析骂了一夜,可事先是他自己答应的。 几次都行,随他心意。 如此难得的机会,裴玄琰自然是要尽兴了。 * 曾邺黑着脸回了府邸,门房毕恭毕敬的上前想接过他手中的马鞭。 却被无故牵连,一脚踹翻在地。 门房丝毫不敢喊疼,就地跪伏在地,“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恰在这时,管家匆匆小跑了出来。 “将军,内阁次辅薛翰文薛大人造访。” 曾邺与薛翰文同是从晋王府出来的,只是关系一般,毕竟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共事。 而且这大半夜的,薛翰文来他的府上做什么? “漏夜造访,不曾打搅到曾统领吧?” 曾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薛相造访,乃是我曾府蓬荜生辉才是,不知曾相深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从前在晋王府时,老夫便对曾统领的鼎鼎大名多有耳闻,陛下最得力的五虎将中,便属曾统领文武双全。” “听闻曾统领近来对教坊司的花魁颇感兴趣,这花魁老夫也有所耳闻,据说不仅美貌动人,更是满腹诗经。” “曾统领也极为爱作诗,能寻得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女子,也着实是不易,所以老夫今日前来,是为曾统领送温暖的。” 说着,薛翰文拿出了一张赦免斥文。 “当然,教坊司中的女子皆为受家族牵连而有罪在身的官妓,若是要出教坊司,必得先脱离了罪籍。” “这花魁本名祝青青,五年前因其父在建望月台上无法如期完工,被承光帝以办事不利为由获罪抄家。” 第107章 “但实则,刑部已经查明,此事乃是其上官贪污吃回扣,以至于工期迟迟无法交付。” 曾邺现在对祝青青的名字很是恼火,所以在接过斥文后,他只是随便瞟了一眼。 “薛相给本将军看这个做什么,无论这祝家是否被赦免,这祝青青可是好本事,攀附上了闻析这个该死的太监。” “一个没有男人玩意儿的死太监,竟也有脸在教坊司养女人,还敢拿陛下来压本将军一头,实在该死!” 薛翰文宽慰道:“曾统领莫要为了一个低贱的太监,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闻析不过便是陛下如今手中的一把用来清理碍事之人的称手工具罢了。” “一旦用完了,自也会没了价值,如此低贱的玩意儿,一旦失了皇恩,弄死他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一般的容易。” 听到如此捧高踩低的话,曾邺的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些:“如此,薛相给我这斥文,是何用意?” “曾统领眼下虽是动不得闻析这小太监,但一个小小的官妓,若是曾统领想要,如今她也脱了罪籍,何不向陛下要了来,收作通房。” “只要是入了曾府,便是曾统领的手中玩物,曾统领想如何便是如何,如此在教坊司所受的气,不是也可出了一半?” 原本还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泄的曾邺,听到这话后,瞬间眼睛就亮了。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点,实在是秒啊! 闻析这个该死的太监,用皇帝来压他。 但那只不过是在教坊司的范围内,倘若他趁机将人给弄了过来,只要成为了他的女人,还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而且若是让皇帝来亲自赏赐,即便闻析有天大的本事,也再也奈何不了他。 如此一来,他在教坊司受的气,不就能出一半了? 何况出气是一回事,对于祝青青这个女人,曾邺也是有些感兴趣的。 毕竟富有才气的女子也有,但像祝青青这般,张口便是能够作出足以传颂千古的诗句来,却是绝无仅有的。 若是将这女人纳作了通房,看这小女子还能不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曾邺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薛相不愧是陛下的智囊,这计策便是与众不同,只是薛相今日为我费心献策,我又该如何报答薛相的提点之恩呢?” 薛翰文哎了声:“你我皆是在朝中做官,皆是为陛下效力,何况曾统领前不久才击退西戎,扬我大壅国威。” “本相不过是对于一个低贱的太监,都敢骑到曾统领的头上,亦是深觉愤懑,这才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曾邺哈哈带笑:“上茶,为薛相上好茶!今夜我与薛相促膝长谈!” * 次日,闻析非但没能爬起来,甚至连意识都是昏昏沉沉的,眼皮子沉重的完全睁不开。 而同样一夜未睡的裴玄琰,却是神采奕奕。 起身时,裴玄琰还意犹未尽的,又亲了亲闻析的眉眼。 若是放在之前,闻析还会有点力气,让他别闹。 但昨夜他实在是被折腾坏了,眼下对此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玄琰如今餍足了,到底也就没再闹他,还体贴的将锦被给他盖严实些。 出门时,恰好碰到了闻妙语。 “裴公子,我二哥哥起了吗?” 面对闻析的妹妹,裴玄琰还是颇为和善的:“他昨夜累着了,眼下还在睡,两个时辰后再来找他吧。” 而天真的闻妙语,还以为是昨夜闻析特意去教坊司将祝青青救了回来,忙活了一天才会累着,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了朝,曾邺便立即去觐见皇帝。 途中与行色匆匆的邱英撞上。 “邱英,这么着急赶着去见心上人呢?” 作为五虎将的成员,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 平时也是会相互调侃,但没想到今日面对曾邺的随口一句调侃,邱英竟然还红了下脸,没有反驳。 曾邺哟了声:“怎么兄弟,我才不过几月不在京中,你便真有情况了?” “没有你别乱说,还说我,你不是也神色匆匆,求见陛下做什么?” 曾邺神秘一笑:“自然是求陛下赐我美人了。” 赐美人? 邱英自然知道曾邺好色,但他一向喜欢在外面玩儿,竟然愿意收心,请陛下赐婚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邱英急着想去见闻析,便也没在意,与对方告别后,便兴高采烈的出宫了。 太和殿。 曾邺跪下行礼:“末将参见陛下。” 裴玄琰还在看新递上来的,各州县处理的贪官污吏名单,随意抬了下手。 “起吧,何事?” 曾邺却保持拱手跪地的姿势,“末将也不怕陛下笑话,近来末将遇到了一位奇女子,陛下也知,末将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也便只对诗词歌赋颇为上心。” “而这女子在诗词歌赋上极具才华,令末将心之悦之,所以末将今日便想舔着脸,向陛下求了这女子,望陛下成全。” 裴玄琰哦了声:“难得见你这浪子,有一日也肯收心,向朕要人,说说吧,哪家的姑娘?” “便是前工部郎中祝康之女,名唤祝青青。” 裴玄琰原本慵懒的靠在引枕上,随意翻阅着名册,听到这个名字后,手指一顿,黑眸幽深长远。 “哦,祝青青?” ----------------------- 作者有话说:谢谢影月、家有1宝、家1太受欢迎了怎么办、尘萦、野舟、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6章 这名字, 裴玄琰可太熟悉了。 他费尽心思,为了哄闻析高兴,又是给他的妹妹造假身份, 又是给他置办了一处宅子。 本该是他做金屋藏娇之用, 可如今却方便了, 闻析藏别的女人。 虽然闻析说祝青青是他的恩人,但裴玄琰分明瞧出,这女人在闻析心中也是有一定位置的。 而闻析才认识她多久,她便能在闻析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笑他这个做皇帝的,忙前忙后,到头来却反而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所以哪怕昨晚裴玄琰尽兴了, 暂时没做计较, 但这不代表, 他会默许闻析对别人的关心, 尤其是对一个女人。 因为裴玄琰很清楚,闻析并非是断袖。 如今他在他的身边, 不过是被皇权、被强权所迫,但凡他有选择,都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与他抵死欢好。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他看上的人,这一生一世,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即使他现在是心不甘情不愿, 但日子久了, 他总是会爱上他的。 没人能抵抗的住,来自于一个皇帝的宠爱。 而裴玄琰也十分自信的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能从一个亲王, 成为这天下的君主,一个小太监的心,他还能拿捏不住? 不过眼下,倒是他才犯了瞌睡,这不就有人给他递枕头了。 他还想着,要怎么悄无声息的,让祝青青这个女人,从闻析的世界消失。 倘若将其赐给曾邺,她不就没法再和闻析有交集了吗? 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曾邺,你可喜欢这女人?” 曾邺拱手:“末将自然是喜欢的。” 裴玄琰大手一挥:“如此,朕便将她,赐予你做正妻。” 曾邺虽然对祝青青感兴趣,但更多的,只是为了将她弄到府里出气,好让着女人明白,得罪他的后果,便是要一辈子在曾府伺候他,他要她如何,她便得如何。 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皇帝为他赐婚,迎娶她为正妻。 “陛下,祝青青如今虽然是脱了罪籍,但到底在身份上也只是个平民,正妻是否不太合适……” 裴玄琰语气一沉:“你都求到朕的跟前了,若是不许正妻之位,莫非你对她并非是喜欢,而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朕既然做了这个月老,又岂能让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做妾,如此岂非显得朕不通人情了?” 虽然裴玄琰霸道强势,但他也不是不懂。 古往今来,没有哪家的姑娘,放着正室妻子的位置不做,而去给人当妾的。 虽然因为闻析的缘故,裴玄琰的确是不喜欢祝青青的存在。 但到底对方也没做过什么,若只是因为和闻析有了牵连,而强行让对方做妾,那也显得他太没道德了。 而且若是闻析得知了此事,必然又会生气。 裴玄琰还不想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而影响他与闻析之间的感情。 第108章 “怎么,你不愿?” 帝王的威压,如潮水般倾轧而来,曾邺哪儿敢说不愿,跪伏在地,以头磕地。 “末将不敢,末将叩谢陛下皇恩。” 裴玄琰的面上这才有了笑,抬抬手,让对方起身。 “你是朕的得力干将,你大婚,朕这个做月老的,自然是要重赏,让你办得风风光光的,满城艳羡,如何?” 曾邺哪儿有拒绝的机会:“末将叩谢陛下。” 虽然这和他所求有所出路,但不过就是一个正妻的位置,等到他日后玩儿腻了,直接休了再娶便是。 一个女人而已,岂能困得住他。 * 闻析一睁开眼,就和蹲在床边,直勾勾盯着他,盯得人不由头皮发毛的邱英对上了视线。 任是谁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是这场景,都会被吓一跳。 “邱英,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闻析撑起身子坐起时,单薄的寝衣顺着肩滑落,将本被寝衣遮掩之下的暧昧痕迹,暴露在了空气中,也暴露在了邱英的眼中。 虽然闻析迅速往上一提,遮掩住了不该被外人瞧见的痕迹,但邱英却是捏紧了拳头,原本因为见到闻析而十分高兴的狗狗眼,此刻也拉下了眼角。 有两团戾气,在眼中冲撞。 “陛下昨日来过?” 没人比邱英更清楚,闻析的这一身痕迹代表着什么。 因此他愈发的气闷。 新帝仗着皇权,霸占着人也便罢了,还如此不知怜惜,更不知节制,在闻析的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其实他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且他就这么蹲在床边,盯了半晌,一向睡眠浅的闻析却依旧沉沉的睡着,毫无察觉。 再结合他这满身的痕迹,足以见得昨夜新帝又是如何的折腾了他,才让他累成了这个样子。 邱英愤懑、懊恼,可又同时,痛恨自己的无能。 倘若他的权势,能够胜过皇帝,倘若他更有用些,便不必看着闻析回回被新帝强迫, 而他非但无力阻止,而且还只能偷偷的看,甚至还要因此作为灵感,乃至将画好的春宫图,还拿来献给新帝。 如此一来,又让新帝有了新的想法,又继续去强迫闻析。 哪怕邱英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不甘,可皇权面前,即便他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即便他如今已经官拜殿前司都指挥使。 可是他如今所有的荣耀,都是建立在皇权之上,来自于新帝对他的赏识。 所以他无能,也无力,让闻析摆脱这样的折辱生活。 而闻析并不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只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他身上的痕迹,便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邱英。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在一醒来,便听到裴玄琰这个狗东西的名字,实在是晦气。 随便岔开了话题:“你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邱英回了神,将捏在手中,已经被他捏的皱巴巴的赦免斥文,递到了闻析的跟前。 “刑部对祝家重审的结果下来了,已经查证,望月楼一案,乃是祝青青父亲的上官贪墨,以至工期延期无法交付,与祝康并无干系。” “案件查清,祝家的罪也被赦免,这是刑部出的赦免文书,如今祝姑娘便是清白的百姓之身了。” 闻析当即拿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是他一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如此便好,祝姑娘总算是能回家了。” 但邱英却道:“她怕是回不了家了。” “便在我拿到这赦免文书,让人即刻去泰西山将祝康接回来,没想到便在昨夜,祝康因为多年在矿山中劳作,积劳成疾于昨夜病逝了。” “祝姑娘的母亲、兄长及姊妹,也早在几年前,便相继离世。” 也便是说,祝青青如今在这世上,已经没有血脉至亲,只剩下了她一人。 祝家的情况闻析之前自然也是知道的,当时闻析为祝家翻案时,便知她的亲人都过世,只剩下了父亲一人。 他还特意命人,在矿山打好了招呼,多加照料祝康。 但终归,他知道并且插手的时间,还是太晚了,祝康早已积劳成疾。 祝康是因为失职治罪,被罢免官职抄家,流放去了泰西山挖矿。 背了五年的欲加之罪,没想到就在赦免前一夜,便这么撒手人寰,乃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与女儿见上。 闻析看着文书,不由出了神,“父亲和大哥他们,远在苦寒的岭南,不知我还能不能赶得上。” 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可立下不世之功实在是太难。 邱英握住他的手,“一定可以的,你不是前不久,才收到了来自于岭南的回信吗?以闻析你的才华,只要新政顺利施行,必然造福万民,而你的名字,也能流芳百世。” 从前闻析没权没势,想要从岭南得到一封父亲和大哥的回信,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如今坐到了少监的位置,闻析才有了和岭南接触的机会。 但相隔万水千山,他写了一晚上的书信,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岭南,而岭南的回信回到京师,亦是要这么久。 如此来回,收到岭南的回信时,闻析都十分珍惜,看了一遍又一遍,再将其妥善收置起来。 虽然在心中,父亲和大哥他们都说自己还好,更多的是关心他与小妹在京中过得可好。 但相比于闻析和闻妙语,在岭南的父亲他们,才是过得艰苦。 也是闻析如今手中有了权势,才能将银子寄往岭南,如此可让父亲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从前即便闻析想寄银子,也没人会冒着风险接这个活儿。 如今闻析也只能安慰自己,父亲他们在心中说一切都好,那一定都是好的,一定能等到 ,接他们回家,一家团聚。 闻析点点头,抽回了手起身。 而邱英则是假装淡定,实则在将双手背到后背时,却是眷恋的摩挲着指腹,流恋那来自于闻析手上的温度。 虽然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残忍,但闻析还是当面告知了祝青青。 祝青青愣了下,才扯了下唇角道:“闻析,虽然我是魂穿过来没两年,对于原主的记忆我是没有的。” “我只知,在我穿过来之前,原主因为忍受不了教坊司的磋磨,想不开悬梁自尽,我便是在这个时候穿过来的。” “所以我对祝家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我的心——” 她握住了心口,“心在疼,应当是原主残留的感情,但既然我如今占了这具身体,占了这个身份,也会安顿好她的家人。” “我想无论如何,能够恢复清白之身,原主的父亲在九泉之下,也是能瞑目了。” 说到这里,祝青青释然一笑,“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我在这异世他乡,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不是的,青青姐你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二哥哥,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虽然闻妙语听不懂,什么穿过来,又什么原主的,毕竟从她认识祝青青开始,她就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但这些也不重要,说着,闻妙语握住了祝青青的手。 又看向闻析:“二哥哥,青青姐已经没有至亲的家人在世了,以后可以让青青姐,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闻析认真的看向祝青青,“若是青青姑娘愿意,从今日起,你与妙语一起,都是我的妹妹。” 祝青青抹了把泪水,“哎呀真是,弄得我都要哭了,我这人一向是个乐天派,哪怕是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都没被吓哭。” “今日倒是没出息,反而是哭了,我不承认,一定是被沙子迷了眼。” 闻妙语笑着抱住祝青青的手臂,“让我瞧瞧,看来这沙子的威力还挺大的,都让青青姐你的眼睛全红了。” “那么我宣布,从今日起,我便要多一个姐姐了,为了庆祝青青姐来到我们家,二哥哥,晚上我们庆祝一下吧?” 祝青青提议:“庆祝的话,怎么能不吃火锅呢。” 闻妙语歪头,困惑的眨眨眼,“火锅是何物?是把锅子架在火上吗?” 祝青青捏捏她的鼻子,“妙语真聪明,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便是在锅子里面,放上许多的菜,比如牛羊肉,丸子等等。” “对了,最不可或缺的,是火锅底料,但这里肯定没有,不过我会做,保准让你们香迷糊了。” 邱英干咳一声,“听者有份,闻析不介意我晚上来蹭饭吧?” 第109章 闻析笑了笑,“今日的好消息,还是邱英带来的,今晚该你吃得最多才是。” 邱英哎哟声摆摆手,怪不好意思的。 但同时,他又不忘低声和闻析说:“闻析,这算是我们小范围的聚餐,不必惊动陛下吧?” 闻析古怪看他一眼,“为何要告诉他?” 他才不想和裴玄琰一起吃饭,这会倒他的胃口。 而且虽然不知为何,闻析对火锅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在祝青青提起的时候,他就不由咽了咽口水,已经感觉到饿了。 今晚他还想多吃些,若是裴玄琰来,不仅会影响到他的胃口,更会让在场的人都不自在。 听到这话,邱英高兴的咧嘴笑。 “那也别叫公主,位置小,坐不下。” 闻析:“……” “若是公主自己不来,自也不会去打搅她的。” 那岂不是,晚上闻析身边的位置,便只属于他一人了? 邱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白日闻析还要去忙正事,而闻妙语则是陪着祝青青,先去为祝父好生下葬。 虽然这位父亲对于祝青青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但她如今既然成为了祝青青,便该尽最后一份孝道。 只是才上完了香,却被一个晦气的人拦住了去路。 “看来本将军还是来迟了一步,如此大喜的日子,岳父却是先行一步,没能吃到这杯喜酒,真是可惜了。” 先前祝青青被困在教坊司,迫于身份只能忍着想弄死曾邺的冲动供着对方。 但如今,她已经脱了罪籍,乃是良民。 即便曾邺位高权重,但若是光天化日敢强抢民女,亦是触犯律法。 所以看到这张丑陋的嘴脸,祝青青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妙语,今日姐姐便再教你,如何识别好人与坏人的样貌。” “这好人呢,便如你二哥哥这般,眉目清秀俊雅,谈吐有礼有节。” 转口,祝青青又指向了曾邺。 “而这坏人,便是这种标准贼眉鼠眼的长相,记住了吗?” 闻妙语用力点点头,并评价:“他长得真丑。” 曾邺一向自诩是五虎将中,样貌出众的,还自诩是唯一的儒将,何曾被人当众嘲笑过丑? 脸部一抽,但很快他又笑了两声。 “那还真是可惜了,你觉着本将军丑,可是从此日日夜夜,都要看着本将军这张脸。” “并要尽心竭力的,伺候本将军!” 说着,曾邺动了动手,“抓过来。” 闻妙语见状,第一时间张开双臂,挡在祝青青的面前。 虽然她也害怕,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保护祝青青。 “曾统领你这是要做什么?祝家的案子已经查清,如今祝家已脱了罪籍,乃是良民之身。” “你今日之举,便是强抢良家民女,哪怕你是禁军统领,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倘若你敢动我们一根头发,我必一纸状书,告上京兆府,你这禁军统领的位置,也是难保!” 曾邺却笑得十分狂妄,抬抬手,“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本将军这可不是强抢什么民女,而是正大光明的,迎娶我的夫人入门。” “便在今日,陛下亲自赐婚,将你祝青青,赐婚给了本将军,得了本将军的照拂,你如今也是鸡犬升天,成为将军夫人了。” 祝青青脸上顿变,“你胡说什么,无缘无故的,陛下为何会将我赐婚于你!” “那自然是,本将军格外的心悦你于,倾慕于你的才华,特意向陛下,讨了你。” 曾邺动了动手指,“还愣着做什么,将本将军的新娘,请上花轿吧。” 护卫直接动手,闻妙语想挡在祝青青面前,却被她按住了手,“妙语,你速去找闻析……” 只是祝青青的话还没说完,曾邺骑着马,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将人架在了马背上。 “怎么,是想让人去向闻析通风报信?只是可惜,你我的婚约,乃是陛下金口玉言赐的婚。” “即便这小太监如今得陛下恩宠,可有赐婚圣旨在,便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乖乖的跟本将军成亲吧。” 祝青青挣扎,“谁要嫁给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放我下来!” 曾邺丝毫不在意祝青青这毫无作用的挣扎,驾着马便扬长而去。 闻妙语只能眼睁睁看着祝青青被带走,她着急忙慌的去找闻析。 “二哥哥!” 闻析才从抄没的一座府邸出来,便见小妹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跑到了他的跟前。 “怎么了妙语,别着急,你且慢慢说。” 闻妙语一面喘息,一面抓住闻析的手,“二哥哥不好了,那曾邺忽然出现,将青青姐给抓走了。” “而且还扬言,说陛下为他和青青姐赐婚,他要带青青姐去成亲,这可如何是好?” 闻析脸色骤变,“你说什么,陛下为曾邺和青青赐婚?” 一旁的邱英也想起来了:“难怪今早我出宫前,碰到曾邺,他说什么要向陛下求赐美人,原来打的是祝姑娘的主意。” “陛下没见过祝姑娘,所以可能不清楚这个中的情况。” 但闻析却是咬牙切齿道:“他没见过?呵,他可太知道这个中的情况了!” 闻析百分百确定,裴玄琰就是故意的。 昨夜他看似尽兴消气了,实则确一直憋着坏,便是等在这儿呢! 到底还是他低估了一个帝王的手段,害了祝青青。 “邱英,我即刻入宫,有劳你去一趟曾府,一定要拖住,绝不能让曾邺与青青完成婚礼!” 邱英表示明白。 闻析当即入宫。 但在太和殿门口,却被太监拦住。 “闻少监,陛下还在与朝臣们议事,没有通传你不能进去。” 闻析刚要说自己有急事,身后的李德芳忽然出现,抬脚就对着那太监踹了一脚,将人踹到了一边。 “不长眼的东西,闻少监也是你能拦的。” 说着,李德芳对闻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闻析道了声多谢,便匆匆入内。 等人进去了,李德芳才对着那太监训斥:“日后若是闻少监觐见,不必通传,直接入内即可。” 太监虽是震惊于闻析一个小小的少监,竟有如此的特权。 但作为皇帝大伴的李德芳都亲自吩咐了,李德芳的意思,自然便也是皇帝的意思,太监自是连声道是。 裴玄琰的确是还在与几位大臣议事。 闻析的忽然闯入,让殿内议事的声音顿时消失,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而闻析在入内后,却是二话没说,便直接跪下。 在没有皇帝的传召下,便直接入殿,可是大不敬之罪。 但裴玄琰却并未发火,而是摆摆手道:“今日便到此,改日再议吧。” “微臣等告退。” 等朝臣们退下后,裴玄琰从龙椅上起身,亲自走过来去扶闻析。 “怎么又对朕行如此大礼,朕不是说过,你与朕一体,无需再行大礼吗。” 闻析却不起,也没动,只以头垂地道:“请陛下赐死奴才。” 裴玄琰面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闻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闻析抬眸,直直的望向已隐有动怒的皇帝,却丝毫不惧,“陛下人前一套,人后却又一套,将我耍得团团转。” “不就是想让我的眼里,我的周围,我的一切,都只有你一人吗?” “可你很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眼里,我想要的,不可能,也绝不会是你一人!” 这与当着裴玄琰的面,直言他永永远远,都不可能爱上他有什么分别? 裴玄琰压下了眉眼,怒意在眉间翻涌,“难道朕给你的还不够?难道朕待你还不够好?” 闻析却冷笑:“你心情好便赏,心情不好便随时更改心意,我于你而言,与一条狗,一件随手可弃的玩意有什么区别?” 裴玄琰叹了声,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道:“怎么会,闻析,朕那般喜爱你,又如何会将你当做玩物,朕怜爱你还来不及,你想要的,朕不是都给你了?” “可你为何要将祝青青赐给曾邺?你分明清楚,曾邺是个什么德行,你也知,祝青青于我有恩。” “你前脚答应了我,绝不会动她,可后脚,却将她推入了火坑,你这么反复无常,不就是为了将祝青青从我的身边弄走?” 第110章 “可我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我与她没有任何不清白的牵扯,我只是将她当做朋友,当做妹妹,你为什么要动她,你为什么要如此害她!” 裴玄琰原也是想要好生与闻析说话,但闻析的声声质问,也激怒了他。 “当做朋友?当做妹妹?你便是这么为了这么个朋友,这么个妹妹,怒气冲冲的擅闯太和殿,到朕的跟前,来质问朕的?” “你又是否还记得,朕是天子,但凡换个人,以你此时此刻的行迹,不知该砍多少次脑袋了!” 闻析毫不畏惧:“好啊,那陛下便来砍我的头啊。” “杀了我,让我变成一具冷冰冰,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灵魂,随你玩弄的傀儡。” “如此我的眼里、心里,一切的一切的,便都属于陛下了,如此陛下便能彻底的称心如意了吧?” 裴玄琰怒发冲冠:“你竟然为了祝青青,为了那个女人,以死来威胁朕?你还敢说你对她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而没有旁的心思?” “对,朕便是故意的,故意赐婚,她成了别人的妻子,你便再也没有理由,也没机会再见到她。” “朕是天子,朕想如何处置一个民女,便如何处置,朕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将她赐给了朕的股肱之臣。” “让她从一个低贱的民女,成为将军夫人,是完全抬举了她,她合该向朕感恩戴德才是!” 闻析满眼愤懑,不可置信,“裴玄琰,你就是个刚愎自用的昏君!” ----------------------- 作者有话说:谢谢komorebi、家1太受欢迎了怎么办、尘萦、清漻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7章 裴玄琰暴跳如雷, 龙颜震怒。 “你骂朕是昏君?你竟然为了祝青青那个女人,骂朕是昏君!” “你还敢说自己对她没有旁的意思!闻析你放肆,你简直放肆至极!” 面对新帝的怒吼, 闻析的语调也不比他低:“我便算喜欢任何人, 也绝不可能会喜欢你这种狂妄自大的狗皇帝!” 很好, 昏君已经无法满足闻析,他甚至将从前在心里对裴玄琰的暗骂直接述之于口了。 裴玄琰简直是快气炸了,“你、你大胆!” 震怒之下,裴玄琰抬起了手。 而闻析则是一下站了起来。 原本一人站着,一人跪着,是一高一低的位置。 但在闻析站起后, 裴玄琰抬起的手, 就离闻析的脸只有半掌的距离。 “你是想要动手打我吗?” 闻析近一步, 裴玄琰就往后退一步。 “你打啊!若是今日你打不死我, 我便要说,便要骂, 骂你个狗血淋头!” 闻析咄咄逼人,反倒是裴玄琰,明明都已经气得要死, 但这抬起的手, 却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高度。 而闻析见他不动,就干脆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怎么还不动手?你不是说我放肆,说我大胆, 说以我此时此刻的言行, 能砍一百次脑袋了吗?我等着你来砍我的头,你怎么还不下令呢?” “你不是皇帝,不是九五至尊, 不是这天下之主,你的所有决定,都是对别人天大的恩赐吗?” “那我就请求陛下的恩赐,赐我一死!” 裴玄琰的确是气得手抖,但最后,他却也只是反抓住了闻析的手。 “闻析,你这么肆无忌惮,这么气朕,不就是仗着朕喜爱你,舍不得动你,乃至被你气成这个样子,都不舍得碰你一根头发吗?” 但闻析可不吃他的所谓深情,反是嗤笑:“若这喜欢,是建立在强权、压迫、强制之下的,这就不是爱,而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每次与我说的喜爱,每次说的待我好,却一次又一次的,用我身边的人或事来威胁于我。” “若这就是喜爱,那这份廉价的喜爱,狗都不屑一顾!” 裴玄琰抓住他的双手,近乎是一种无计可施的咆哮:“那你就把你的心给朕啊!若是你的眼里,你的眼里有朕,朕会至于如此患得患失?” “你为什么就不肯爱朕,为什么一定要让朕一遍遍的使尽手段,才能让你的眼里看到朕?” 闻析用力挣扎,“因为你那根本就不是爱,而是你一味自以为是的占有欲!你的爱令人窒息,令人不适。” “你不懂尊重,不懂以心换心,你永远都高高在上,永远视人命如草芥,我与芸芸众生相比,不过是这具身体,让你暂时感兴趣。” “但当你腻了这具身体,你还能说得出什么喜爱,还能纵容我的放肆?” “不,你不会,你是帝王,你的尊严,你的权威不可挑衅,你所谓的宠爱,不过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所做出的施舍。” 闻析一字一句的,抛开裴玄琰那掩盖在皮囊之下的自私自利与冷漠无情。 “凭什么你喜爱我,就要让我喜爱你?凭什么你贪婪的想要美人又想要天下,却控制我的七情六欲,让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人?” “裴玄琰,从头到尾,你都是一如既往的,唯我独尊,无情无义。” 闻析从齿贝间,字句清晰的告诉他:“我绝不会,爱上你这种人!” 裴玄琰双目充血,犹如一头处于崩溃边缘的野兽,在闻析说出绝不会爱上他时,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全线崩塌。 他直接将人扛起,不顾闻析的奋力挣扎,将人一下丢到了龙榻上。 闻析摔得后背发疼,两眼发黑时,高大的身形在倾轧而来的同时,一面以粗暴的手法,撕碎他的衣衫,一面失控的咆哮。 “你为什么不爱朕?凭什么不爱朕?” “又凭什么,说朕对你无情无义?” 裴玄琰如同字字泣血般:“难道是要朕将心挖出来,捧到你的面前,你才能看见朕的心?” “闻析,你才是最无情无义,冷情冷血的无心之人!” 而原本还挣扎的闻析,忽然就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只以一种,如同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看着眼前之人。 一字一句的道:“你又想强迫我,好啊,你来,随便你做,最好如你所说的,让我死在这张龙榻上。” “你放过祝青青,我随便你做,随你心意,任你摆布。” 裴玄琰也停下了动作,大掌落在了闻析的脖颈之上。 那雪白的项颈,那般的脆弱不堪,只稍用力轻轻的一掐,就能捏断了。 但最后,大掌下落,化成了一个,深深的,如同将闻析嵌入他骨血之中的拥抱。 “闻析,你这张嘴,你的喉咙,究竟是怎样的,才能说出如此决绝,令朕心碎的话?” “一个祝青青,就有如此重要,重要到让你不惜和朕翻脸,和朕对着干?” 闻析冷冷道:“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祝青青的缘故。” “我只求你,祈求你,你我之间的爱恨情仇,莫要牵扯到无辜之人。” 裴玄琰如同抚摸着这世上最为珍视之物,一寸寸的,从闻析的眉眼,到鼻梁,再到苍白的唇。 他低下头,惩罚性的,在闻析的唇上啃咬,直至那苍白唇,染上了他最喜欢的鲜红。 “可是闻析,朕也没办法,只要事关你,朕便无法控制自己,朕没法改,也改不了。” “朕的要求已经那样那样的低了,朕只是想要你装着朕。” 带着老茧的指腹,落在闻析的眼尾,“这里。” 又滑落在他的心口,“还有这里。” “可是为什么,就那样的难,朕活了二十几年,前二十几年,朕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哪怕现在得不到,朕也会用尽各种手段的得到。” “可唯有你,哪怕你就在朕的身边,可朕却总觉得,你远隔千里之外,随时都能如一阵风般,消失在朕的面前。” 裴玄琰将头埋在闻析的颈窝之间,如同一个无措的稚子一般,只能从闻析的身上得到唯一的慰藉。 “朕不想与你争吵,不想惹你生气,可你为何便能如此绝情的做到,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刀子,狠狠的扎进朕的心中,让朕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难道这么久,朕做了这么多,也依旧没法让你看看朕,说一声爱朕,哪怕,哪怕只是偏偏朕呢?” 如此带着执着的,对爱意的,卑微到骨子里的话,简直是难以置信会出现在一个帝王的口中。 尤其,是像裴玄琰这般专断独裁的皇帝。 “裴玄琰,你在要求别人的同时,为何不先看看你自己,反省反省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总是打着爱的幌子,做出一件件让伤害我,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难道你的所谓的爱,便是以满足你自己,伤害我为前提,单方面的自我感动式的爱吗?” 第111章 裴玄琰当即否认:“不是,当然不是,朕承认,有时候朕做事是有些过激了,但朕的出发点,只是想让你看着朕。” 说着,他捧住了闻析的脸,缱绻的摩挲着他的眉眼。 “初见你时,朕便被你这双,如同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睛所吸引,可是你的这双眼,装下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却唯独不肯分出一点位置给朕。” 闻析望着眼前人,“倘若你想让我的眼里有你,便放过无辜之人,我会试着,看到你的好,但前提是,你能做到。” 裴玄琰叹息了声:“可是闻析,金口玉言,圣旨不可更改,但朕可以给你一日的时间,这不就是你今日,入宫的真正目的吗?” 闻析心跳一滞,长睫轻轻颤了下。 裴玄琰亲亲他的眉眼,又亲亲他的唇。 “你的御下之术,是朕亲自教你的,你想做什么,朕也清楚,故意说狠话,激怒朕,也是你的目的之一,是吗?” 裴玄琰的手极为灵活的,一件件的,将衣衫褪去。 “闻析,倘若有一日你的关心,用在朕的身上,朕会特别特别的高兴。”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为达目的,将朕气得七窍生烟,可朕又那样的疼爱你,只能一次次的破例,违背意愿,成全了你。” 他吻着闻析的唇,呼吸是粗重的,“闻析,说爱朕。” “只要你说,朕就相信。” “哪怕是骗骗朕,说,说爱朕。” 闻析不明白,裴玄琰作为帝王,作为这天下之主,拥有了一切,却为何独独,总是执着于他对他的,所谓的爱。 若是他想要爱,会有一堆的人,上赶着来献上爱。 可他总是那样的固执,又那样的不可理喻的,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那注定不会存在,也无法从他口中说出的字。 太和殿外,曾邺一身狼狈的入宫觐见皇帝。 “陛下,末将求见陛下!有人故意放火烧了末将的宅子,将末将的新婚妻子给掳走了,求陛下为末将做主,此事必然是西厂少监闻析所为,求陛下明鉴!” 飘动的帷幔下,裴玄琰停了下来。 而闻析像是无意识的,又像是一种依恋般的,主动勾住了他的后颈。 裴玄琰的唇边溢出克制不住的笑来。 “宝贝,你如此勾人的样子,只有朕见过,也只能朕见过。” 转头,裴玄琰冷声道:“让他滚,再打搅朕的雅兴,他这禁军统领便不要做了。” 李德芳:“是,陛下。” 看着浑身湿漉漉,脸上还沾染了黑灰的曾邺,李德芳抬手作了个恭送的手势。 “曾统领,实在是不巧了,陛下在办正事,若是打搅了陛下的雅兴,别说是曾统领了,便算是奴才,有十个脑子也是不够砍的。” “何况,曾统领的新婚妻子丢了,该是报官,来找陛下,陛下又无法算出您的妻子去了哪里。” “至于闻少监,他一直在宫中,又如何会去掳走您的妻子,何况,闻少监一个太监,掳走您的妻子能做什么呢,这其中必然是有误会。” 李德芳带着笑,但话语中却折射了警告:“再者,闻少监乃是新政推行的主力军,是陛下最得利的左膀右臂,若是在没有任何证实情况下的诬告,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即便曾统领您也深得陛下的器重,但陛下的脾气,想来您也是十分清楚的,若是因此而因小失大,可便实在是亏了,您说是也不是?” 曾邺咬咬牙,但即便他再恼火,也不敢擅闯太和殿。 他只能一甩袖子,怎么来的便怎么回了。 直至次日,闻析醒来时,发现裴玄琰竟然还睡在旁侧。 他很意外,支起身子想起来,但浑身的酸软又让他跌了回去。 不过在那瞬间,一只长臂揽了过来,顺势将他搂入了怀中,同时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今日醒的这般早,看来还是昨夜朕伺候的不够给力呀。” 闻析想踹死他,但奈何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只能白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裴玄琰笑得很欠揍,“昨夜闻析头一回对朕那么热情,搂着朕不肯松手,从前朕觉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实乃昏君之谈。” “但如今瞧来,朕也有做昏君的潜质,有软香在怀,朕如何也舍不得松手,便只能罢了早朝,让几位重要的朝臣,来太和殿议事了。” 闻析一惊,而恰好在这时,李德芳在外禀报:“陛下,薛相等诸位大臣,已在殿外等待传唤了。” 裴玄琰嗯了声。 相比于裴玄琰的淡定,闻析则是要手慌脚乱。 “放开我,我要更衣了。” 大臣都来了,裴玄琰却还一副荒唐模样的,与他在龙榻上衣衫不整。 偏生这厮还丝毫不慌,甚至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裴玄琰却按住闻析,不让他动,反而是温柔的,拢了拢他凌乱的发。 “分明都累得走不稳了,还要逞强,乖乖在这儿歇息,放心,朕的内殿,没有朕的许可,无人敢擅闯。” 说着,裴玄琰又惩罚性的,咬了下他的唇,“当然,除了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外。” 等裴玄琰披衣出去后,闻析才支着身,靠坐在引枕上,望向窗外的天色。 已经天亮了,邱英他们应当已经顺利的将人救出来藏好了吧? 没错,昨日闻析在入宫前,虽然匆忙,却也做了两手准备。 闻析入宫,牵制住新帝,倘若能让新帝改变主意,收回赐婚圣旨,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同样的,闻析也了解裴玄琰,他这样强势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经过算计。 而且圣旨已下,让一个帝王在一日之内更改自己的圣旨,无异于是在打自己的脸。 何况又是为了祝青青,这个在裴玄琰看来,如同情敌一般存在的人。 所以闻析做的第二手准备,便是他牺牲一下自己,不论是与新帝争吵,还是牺牲美色,总之拖延住新帝,让他无心去关注祝青青的事。 而邱英这边,则是趁着曾邺以为自己有了赐婚圣旨,十拿九稳放松警惕后,放一把火烧了曾府。 在曾府陷入一片混乱时,邱英再出手,救走祝青青。 而新娘子不见了,曾邺必然会怀疑到闻析的头上,肯定会入宫向皇帝告状,请皇帝出面。 但当时裴玄琰还在兴头上,闻析又故意主动了下,新帝自然便更没空搭理曾邺。 只是闻析算漏了一点,那便是,他的计划被裴玄琰给看穿了。 所以昨日,他才有那一番,给他一日时间的话。 只是闻析也很清楚,即便被看穿了又如何,他故意将话说得那么重,故意和新帝爆发争吵。 便是让新帝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他的恼怒,若是新帝还不反省,还不肯后退一步,那么他们之间也会因此,而彻底的闹掰。 而很显然,裴玄琰妥协了,他不敢赌,所以他让步了。 圣旨不可改,但他默认了被闻析利用,让别人去搭救祝青青的行为。 不论过程如何,总之结果是闻析想要的,也不枉他昨夜的牺牲。 虽然因为假意的主动,而差点被新帝折腾死,但能救祝青青出火坑,也是值得的。 不过以曾邺的脾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要再另想个法子,才好让祝青青彻底摆脱曾邺的骚扰。 而外殿,在议完事后,曾邺果然又来告状了。 “请陛下,为末将做主!” 裴玄琰看了曾邺一眼,“昨日你新婚,朕不是准了你三日的婚假,不在府中陪着你夫人,跑到朕的跟前,让朕做什么主?” 曾邺满是愤懑道:“昨日末将的府中走水,而末将的新婚妻子,在后院不见了踪迹。” “末将怀疑,此事必然是西厂少监闻析所为,此前他便与末将的新婚妻子往来甚密,甚至还拿着陛下的金牌,来威胁末将。” “所以昨夜必然是他趁着末将放松了警惕,而故意放火,趁着府中忙于救活,而掳走了新娘!” 裴玄琰哦了声:“爱卿如此言之凿凿,看来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人是被闻析给掳走的了?” “末将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只要陛下恩准末将带禁军,搜查闻析的所有住所,末将必然能证明!” 闻析虽然是太监之身,但如今也是官居四品的少监,又是统领西厂,是实打实的内官。 曾邺虽记恨闻析,却也不是蠢钝,否则也统领不了百万雄师。 要搜查内官,须得有手令,否则若是私自搜查,便是公然违律,即便他是禁军统领,也是要受惩处的。 第112章 而原本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的裴玄琰,手指一顿,将玉扳指反扣在了案几上,发出啪的声叩响,如同叩在了人的心上,令人一阵脊背发凉。 “没有任何实证,便要搜查朕最为器重的内官。” “曾邺,你如此胆大妄为,不若也搜搜朕的太和殿,看看是不是朕,藏了你的新娘?” ----------------------- 作者有话说:谢谢二月雪、尘萦、沙特啊瓜国的九米、影月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68章 曾邺慌忙以头抢地:“末将万万不敢!” 裴玄琰慢条斯理的, 睁眼说瞎话:“昨夜曾府既然意外走水,将大半的宅邸都给烧毁了,如此大的火势, 若是人被困在里头, 怕是也都烧成了灰烬。” “如此看来, 这新娘子也是在劫难逃,必然是香消玉殒了,这般说来,你与她还是有缘无分,便不必再疑神疑鬼了,好好为其办场发誓, 立个衣冠冢, 也好让她入土为安。” 开什么玩笑, 即便是火势再大, 除非是着火的面积太大,比如是林子之类的, 才会找不到尸首。 在宅邸之内,就算是将房梁都给烧成灰烬了,人的尸首也不可能会完全烧没了, 至多就是烧成一具干尸。 但如此离谱的话, 又是从新帝的口中说出来的,除非曾邺是不想活了,自然是对她的话, 不敢有任何异议。 “陛下所言极是, 是末将关心则乱了,末将这便为亡妻办葬仪,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曾邺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而等曾邺走后, 闻析才从内殿走了出来。 “怎么下床了,不再多睡会儿?” 说着,裴玄琰便揽住了闻析的后腰,将人搂到怀中,一面亲吻他的唇,一面带着幽怨问:“朕方才的表现,闻析可满意了?” 闻析被他亲翻了,昨日唇被亲红肿还没消退,碰到还是会疼,他侧开头,按住裴玄琰不安分的脑袋。 “今日的局面,不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不该你来善后,还能是谁?” 裴玄琰叹息:“好好好,是朕的不是,朕都赔了一晚上的罪了,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呢?” 闻析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分明是你欺负了我一晚上,还敢说是向我赔罪?世上有这种赔罪的法子吗?” 裴玄琰毫不知廉耻的哈哈大笑:“你爽我爽大家爽,如何不算是赔罪呢?” “不过眼下看来,朕赔罪的时间还是不够长,才会让闻析到现在也没消气。” 眼见着他的手乱摸,气息也变得危险,闻析真是头皮发麻怕了。 “你够了,再来我真的要死了!撒手,我要去忙正事了。” 裴玄琰倒也不是真的要再来,虽然他还没尽兴,但到底还是顾及着闻析的身子,只是又亲亲他的眉眼。 “是去办正事,还是去偷见谁呢?” 闻析翻了个白眼,“你管我。” 若是放在之前,裴玄琰肯定又会因为吃莫名的醋而发癫,或者是不肯放闻析走。 但或许是昨日大吵了一架后,对裴玄琰起到了威慑作用。 这次他倒是表现的平静多了,只是泄愤一般的,在闻析的雪颈上咬了口。 虽然不重,但也足够留下一个短期内不会消散的咬痕。 闻析不由嘶了声,推开他的脑袋,“你属狗的吗!” 总是爱咬人,总是喜欢在床上的时候,在他的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很多时候,闻析身上前一日的暧昧痕迹还没褪下,就又有了新的痕迹,若非是里一层外一层的衣衫遮掩,完全没法见人。 “若是不烙上印记,朕怕你会时常忘了,你是属于谁的。” 不过像是咬了口得到了慰藉,裴玄琰这次放人倒是很干脆:“早些回宫,若是再和先前一样,入了夜还不回,让朕独守空房,朕便……” 闻析定定的看他,截断他的话:“你便如何?” “朕便只能亲自去将你抓回来。” 昨夜的吵架果然很管用,裴玄琰的间接性发癫明显正常了许多。 至少不会一意孤行,完全仗着自己的心意来行事。 会懂得尊重闻析的决定,而不再用强权,强硬的将闻析困在身边。 “若是我回不来,我会差人入宫告诉你一声。” 免得他又发癫,不伤害他,却伤害他身边的人。 裴玄琰没好气的,捏住闻析脸上的一软软肉,掐了下,在看到闻析吃痛后,他才幽幽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 出了宫之后,闻析便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他便让马车故意在街上来回的闹,再制造了点小事故,趁着前方拥堵时,他再趁机顺利脱身。 摆脱了跟踪的人后,闻析便去了邱府。 邱英等得心急如焚,眼见着天都亮了,还不见闻析来到约定的地点。 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再过一个时辰,闻析还没来的话,他便直接入宫,即便是冒犯龙颜,他也要确定闻析的安危。 闻析才入了邱府,便见邱英从老远飞奔而来。 “青青的情况如何……” 闻析的话还没问完,便被快步跑到跟前的邱英,一把用力的拥入了怀中。 力气之大,让闻析几乎是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跌到了对方的怀里。 被对方的双臂紧箍着,感觉都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便好,昨日你孤身一人入宫,我担心了一夜,生怕陛下震怒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不过真的没有受伤吗?” 说着,邱英就扯开了闻析的衣襟想要查看。 闻析偏头,按住了他的手,“我很好,没有受伤,陛下不会伤我,放心。” 至多便是大吵一架,在床上打了一架而已。 虽然闻析完全不是裴玄琰的对手,说是打了一架,倒不如说是被对方占了一夜的便宜。 但稍微扯开的衣襟,却让邱英看到了,藏在衣襟之下的,暧昧的痕迹,以及那个看上去,就像是十分新鲜,才印上去的牙印。 邱英的双目顿时变得幽深,如同深潭一般,里面涌动的,是危险的色泽。 “你先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邱英这才回神,带着恋恋不舍的,将手撒了开。 “昨日一切可都还顺利?” 一面在前带路,邱英一面骄傲的回道:“我办事,你放心,昨夜的热闹可惜闻析你没有瞧见。” “我那一把火,将半个曾府都给烧没了,把曾邺那家伙给气得七窍生烟,你是没瞧见,为了救火,他一脸黢黑。” “在得知新娘不见后,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在原地一直大喊你的名字,然后又气势汹汹的入宫告状。” 说到这里,邱英便十分的佩服:“闻析你可真是神了,每一步都被你给算准了,昨日咱们才能有惊无险的将祝姑娘给救了出来。” 闻析笑了笑,“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 主要还是闻析了解裴玄琰那个狗东西的癖性。 “闻析!” 祝青青一看到闻析,便冲过来抱住他。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一定要死在曾府了!” 虽然眼下已经脱险,但祝青青其实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直到看到了闻析,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的安定下来。 闻析知道祝青青这次是受了惊吓,刚想要安抚她,邱英却先在旁边动手,将祝青青的手给分开。 “男女授受不亲,祝姑娘有话说话便成。” 祝青青是个现代人,觉得朋友之间来个拥抱是很正常的行为。 但这到底是古代,她也就没哟多想,听了邱英的话松开手。 而闻析却是有点古怪的,看了邱英一眼。 他嘴上说着男女授受不亲不亲,但方才看到他的时候,邱英可是抱得比谁都快,比谁都紧,差点儿都要让他窒息了。 难道男男就授受可亲了? 不过闻析也没多想,很快收回视线,温和的安抚祝青青:“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陛下已经亲口承认你的死亡,让曾邺为你办葬礼。” “只是从今日起,短时间内你怕是不能再用祝青青这个身份了,抱歉,你有此祸,都是我连累了你。” 祝青青连连摇头,“一个名字而已,我从不在乎,只要能摆脱曾邺那个禽兽,改头换面都没关系。” “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解决这件事,只是在这段时间,怕是要委屈你先藏起来。” 闻析冷静分析:“邱英的府上怕是也不安全,方才我出宫,便察觉到有人跟着我,极有可能便是曾邺还不死心,想要借着我找到你的行踪。” 第113章 “能让曾邺有所忌惮,除了皇宫之外,怕是也只有公主府了。” 以裴玄琰的小心眼,祝青青如今的境况,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自然是不能将祝青青藏到宫里,裴玄琰的危险系数,比曾邺还要高。 而能让曾邺忌惮,不敢擅闯的,除了皇宫,也便只有贵为天家公主的裴衔月了。 哪怕曾邺请了手令,也没有资格去搜查公主府,除非他是活腻歪了。 邱英一拍手,“是这个理儿,如今能护住祝姑娘的,怕是也只有公主了。” “青青,你穿好斗篷,遮掩住容貌,我即刻带你去见公主,请她收留。” 祝青青连连点头。 闻析找上门求助,裴衔月自然是一口答应。 何况她也认识祝青青,如今祝青青险些被曾邺给糟蹋,裴衔月自也是义愤填膺。 “曾邺这家伙,还是和从前一样好色,死性不改,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本公主朋友的身上,还有皇兄,也真是脑子坏了。” “不由分说竟然还赐婚,这事儿若是我早些知道,必然会去阻止,也不会造成今天这般的局面了。” 裴衔月心疼的牵住祝青青的手,“祝姑娘,你受苦了,这些时日便待在我的府上,且放心,即便曾邺发现了你,但只要有我在,你咬定不是祝青青,他便不敢动你一根头发。” 祝青青感念的点点头,眼中有泪水闪烁:“多谢公主。” * 皇家冬猎将近。 而每年冬猎上的安全问题,则是由禁军全权负责。 如今曾邺接任了禁军统领一职,这是他第一年上任,虽然曾邺此人好色,但在办事上一贯都是尽心尽力,每一关都亲力亲为。 没想到还真叫他查出了端倪,本只是一个负责当然看守的一个侍卫,被报上了死亡,死因是溺水。 这原只是一件小事,但正好便发生在了冬猎前夕。 而冬猎负责拱卫的侍卫,皆是经过层层筛选,确保内部不会存在隐患。 虽然只是涉及到一名侍卫的死亡,但曾邺多年来的领兵打仗经验,让他做事一向谨慎,直觉不太对劲。 原本只是确认一下这名侍卫是不是真的是溺水而亡,没想到让仵作这么一查,发现这身亡的侍卫的口鼻内,并没有灌入多少水。 通常而言,倘若一个人不慎落水,在挣扎害怕的过程中,必然会不断的有水灌入口鼻之中,最终因为窒息而导致死亡。 但这侍卫的口鼻却没什么水,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便是他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却被人制造了溺水来瞒天过海。 最后仵作在检验中,发现了侍卫头顶被直刺入了一根银针,一击毙命,十分之隐晦且歹毒。 查出侍卫是被人谋杀,曾邺便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再顺着这条线,查到了接替这名侍卫的,此人好赌成性,原是在外头欠了不少赌债。 赌坊都找上门,扬言若是再不还清债款,便将此人的手脚给砍断。 没想到没过两日,这侍卫竟是一下子便还清了债务,而且出手也十分的阔绰,像是一夜之间得了一笔横财一般。 曾邺当即便秘密抓了此人,这人显然也是个软骨头的,这酷刑都还没过一轮,便将什么都招了。 原是因为裴玄琰颁布的考成法,在朝中掀起的清扫贪官污吏。 这对于旧党而言,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旧党皆是朝中勋贵,在不论是在京师,还是在州县,都是积攒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名门世族。 哪个勋贵,只是靠着这点微薄的俸禄能积累万贯家财的? 若只靠着俸禄,怕是连养活一家老小都困难。 谁不贪?只是贪多贪少的问题罢了。 尤其是在承光帝时期,作为皇帝的承光帝,骄奢淫耻,穷奢极欲,甚至还带头贪民脂民膏。 因此底下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皇帝都贪,若是他们不贪,岂非是傻子? 结果现在倒是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裴玄琰痛恨贪官污吏,要一扫朝中积攒多年的疴弊。 许多高官甚至都落马了,这些时日来,西厂与禁军联手,几乎每日都在抄家,可谓是人心惶惶。 这些人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不如便放手一搏,平时宫中戒备森严,他们自然是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唯一有机会动手的,便是皇家冬猎。 曾邺拿着审出的供词,便打算入宫觐见时,却恰好碰上了薛翰文上门叙旧。 “薛相,这倒是不巧了,我才审出了一桩大案,事关陛下安危,要即刻上报,咱们也只能改日再续了。” 薛翰文一听,便问:“老夫乃内阁次辅,陛下的安危乃是我们作为臣子的第一要则,曾统领可否先告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曾邺便将目前查到的情况,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谁知,薛翰文眼珠子一转,却拦住了他。 “且慢,曾统领,这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曾邺没反应过来:“什么好机会?” “老夫听闻,那日一场大火,让曾统领的新婚夫人,葬身于火海,但老夫又听闻,曾统领并不信自己的夫人过世了,而是怀疑,此事与西厂少监闻析有关?” 提到闻析,曾邺便咬牙切齿:“祝青青根本就没死,一定是被闻析那个该死的太监给藏了起来!” “但陛下摆明了是要维护他,逼我为祝青青办了葬礼,真不知这该死的太监,究竟是如何迷惑了陛下!” 薛翰文摸着长须,“这闻析先是狗仗人势,羞辱曾统领,后又与曾统领有夺妻之仇,新仇旧恨,难道曾统领不想报仇泄愤吗?” 说起这个,曾邺便是一肚子的火:“薛相以为我不想吗?但他有陛下的圣宠,还有金牌在身,除了陛下,谁能动他?” 薛翰文却是一笑,“那若是,让陛下亲手治他的罪,杀了他呢?” 曾邺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薛相你莫不是吃醉了酒,在说胡话,朝廷的情况,薛相该是比我这个武将更为清楚。” “陛下对这太监恩宠不断,便是上回在接风宴上,还公然让他坐在身边伺候,便是我们这些追随陛下打天下的功臣,有何人能如他这般,得陛下的青睐?” “让陛下亲自杀了他,怎么可能!” 薛翰文却将那份审出的口供,往曾邺的跟前一摊。 “那倘若,闻析与旧党勾结,企图谋杀陛下,迎回承光帝。” “曾统领莫要忘了,这闻析先前,可是废太子的大伴,他想推翻陛下的统治,拥立承光帝,合情又合理,不是吗?”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后面的剧情都是高能,请坐稳哦,啾咪~ 第69章 皇家冬猎的地点是在秋山。 从皇宫到秋山需要半日的路程, 闻析坐在帝王的车架上,却没什么精力如先前出门一般,总是对沿路的风景感兴趣。 而是从上车开始, 便一直在打哈欠。 主要是昨夜被裴玄琰折腾太久, 这家伙当真是言出践于行, 说日日就日日,闻析简直快受不了。 分明他昨夜都再三的强调了,今日要一早出发去秋山,让他不要再折腾。 但裴玄琰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到了床上什么都成了空。 以至于闻析根本就没睡几个时辰,再这么下去, 他感觉自己都要因为缺乏睡眠而猝死了。 而裴玄琰跟个没事人一样, 夜里他有多兴奋, 白日里他就有多精神奕奕。 “从皇宫到秋山, 有半日的路程,困了便睡一会儿, 嗯?” 裴玄琰此刻的体贴,在闻析的眼里都是事后的做戏。 他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打着哈欠打算躺下去。 马车内十分宽敞, 可以说是算个缩小版的寝卧了。 而且里头铺的都是厚厚的波斯毛毯, 又做了减震,即便是行驶在颠簸的路上,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闻析本打算合衣睡一会儿, 但裴玄琰却长臂一伸, 将他直接抱过去楼在怀里。 在闻析要挣扎时,他安抚般的,抚摸着他的鬓角道:“榻上坚硬, 不如朕的身子暖和,你也能睡得更舒服些。” 闻析刚想说不用,外头就传来了崔太后的声音。 “如琢你这孩子,便是太孝顺了,总是来陪着哀家,但今日冬猎,你便陪在皇帝的身边,伺候好他的衣食吧。” 崔太后的马车在后一辆,而薛如琢作为贵妃,也是有单独的一辆马车。 第114章 只是在薛如琢搀扶着崔太后上马车时,崔太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是当众说的,而且薛如琢作为裴玄琰目前后宫唯一的妃嫔,出宫陪王伴驾在左右,也是十分正常且合理的。 毕竟历来这帝王出行,都是皇后或是宠妃相伴左右。 也就是裴玄琰,半点不好女色,一早便安排了三辆马车,摆明了是不想和薛如琢共乘一辆。 薛如琢自然知道崔太后的意思,这是在给她和皇帝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而薛如琢一向是个极会把握住机会的人,倘若不是裴玄琰对女色一点也不感兴趣,以薛如琢的手段,将男人迷得神魂颠简直是手到擒来。 只是即便皇帝已经明确表示对她毫无兴趣,让她安分守己,并且前一段时间,她才在御花园被罚,且禁足在了储秀宫。 但这不代表她便认输了,何况这次的冬猎,她可是精心为皇帝和他宠爱的小太监,准备了一份大大的回礼。 只要扫除了闻析这个障碍,她有十足的信心,可以让皇帝对她感兴趣。 “是,太后娘娘。” 在扶崔太后上马车后,薛如琢便十分自然的,且师出有名的来到了帝王的车驾前。 只是才到了车驾前,甚至都还没开口的机会,便被脸上带着假笑的李德芳给拦了住。 “陛下已经有人伺候,便不劳烦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的座驾在后面。” 薛如琢一副谦卑贤淑的说:“本宫作为贵妃,合该陪伴在陛下左右,李掌印不必与本宫客气。” “贵妃娘娘,奴才可不是客气,而是贵妃娘娘入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当时知晓陛下的脾气。” “陛下说不需要,便是不需要,若是有人偏要违背陛下的意思,不知贵妃娘娘可还记得,御花园中那些被处死的宫人们呢?” 薛如琢面上优雅端庄的笑,险些没有端住。 她如何会不记得,自然是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止是因为当时除她与崔太后之外的所有宫人,都被新帝一句话赐死。 就连她这个贵妃,也险些在湖中被活活冻死。 即便是缓了这么多日,每日都让太医调理,薛如琢更是活在了药罐子当中般,也依旧没将身子完全调理好。 即便是再回想起来,薛如琢也是恨得牙痒痒。 当然她最恨的,还是闻析。 倘若不是这个该死的太监从中作祟,让新帝对他百般偏袒,她也不会遭了那样的罪,更不会颜面扫地。 但皇帝的马车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要打开的意思,便足以见得裴玄琰对她丝毫看不上。 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不会为了顾及任何的帝妃颜面。 薛如琢只能维持着笑,福身一拜道:“如此,臣妾便不打搅陛下了。” 从马车经过时,清风吹起了帷幔。 薛如琢透过帷幔的缝隙,看见里头除了裴玄琰之外,还有一道身影,似乎与皇帝挨得极近。 只是不等她再细看,一道骑马的身影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贵妃娘娘,你的车驾在这边。” 身骑高马的邱英,英姿威武的,朝着薛如琢将手一指。 薛如琢收回了视线,上了后面的马车。 而因为方才外头薛如琢的声音,让原本想从新帝身上起来的闻析,一下不由停下了动作。 等到确认外头的人不见了,他才松了口气。 “放开,我要自己睡。” 闻析真是烦死裴玄琰了,只要有机会就要黏着他,原本晚上就日日谁在一张榻上,出个门还要抱着他,烦死了。 但裴玄琰都将人抱在怀里了,如何会松手,反而是安抚般的,亲亲他的鬓角。 “乖,如果不想与朕两人单独在一个空间,不如朕叫贵妃一起上来,让贵妃看着你,躺在朕的怀里,这般是不是能睡得着了呢?” 闻析:“……” 他气不过,抓住裴玄琰的手咬了一口,“没人比你更讨厌!” 裴玄琰哈哈大笑,“闻析,没人比你更可爱,更讨朕的喜欢。” 每当闻析觉得对方不能再无耻的时候,裴玄琰总是能不断的刷新他的三观。 懒得和对方再浪费口舌,爱抱就抱吧,虽然闻析也不太想承认,但是人确实是最好的抱枕。 这么枕在对方的大腿之上,的确是要比他自己直接睡在榻上要舒服许多。 而且闻析是真的很困了,没和裴玄琰拌两句嘴,他便打着哈欠,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 这次裴玄琰倒是没有犯贱闹他,只是在听着闻析的呼吸平稳,确定他的确睡着了后,单手取了件织金龙纹狐裘,动作轻缓的拢在闻析的身上。 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图册。 没错,就是昨日邱英新呈上的春宫图。 裴玄琰还没来得及看,恰好便在去秋山的途中看了。 他都盘算好了,正好在秋山要住上三日,这三日还能根据解锁新的环境,宫里的地方他都已经做腻了。 当然,倘若闻析知道他一天到晚都想着这档子不着边的事儿,高低得要踹死他不可。 半日的路程并不算太长,但对于熟睡中的闻析而言,却是眨眼就到了。 长长的车架在猎场的入口停了下来,崔太后等人都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但新帝的车驾,却始终没有动静。 崔太后自然不好先走,便打发人去问:“皇帝怎么还没下车,去问问。” 宫人上前询问,李德方赶忙拦住,压低声线赔笑道:“陛下还在歇息,请太后娘娘先移步帐中。” 崔太后听这话,还以为是路途中皇帝太累了,所以便睡着了。 也就没有起疑,而是先带着人往猎场内而去。 直至外头来的人越来越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都是要等皇帝先入场安顿了,才有资格按照品阶高低入场。 但是谁也没想到,往常这个时候,皇帝这边早便已经在猎场的营帐内安顿好了。 可等他们一到,却全都傻眼了。 只因皇帝的车驾,还在门口的位置,一动不动,而外头的宫人侍卫们则是都候在原地。 足以见得,皇帝到现在也还没下马车。 只是都这个时辰了,朝臣们也都前前后后快到齐了,皇帝却还没下车,以至于后面来的马车,都只能一个个排在后面不敢动。 直到裴衔月来了,看到前头都快堵死了,还奇怪。 “今日怎么回事,为何都堵在门口还不进去?” 朝臣们忙行礼:“见过公主。” “陛下的车驾,还在最前头。” 裴衔月打眼一瞧,还真是,她便下了马,快步走过去。 “皇兄是怎么回事,这个时辰还不下马车,莫不是在里头筑巢呢?” 旁人不敢打搅皇帝,唯有裴衔月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亲妹妹,敢上前直言。 邱英刚想暗示裴衔月小声些,帷幔被撩起了一个小角,裴玄琰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放人进来。 见状,邱英以为闻析是醒了,便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再阻拦。 而没有任何防备的,裴衔月一把开了车门,脸上还带着调侃的笑:“皇兄这个时辰还堵在门口不下来,莫不是在里头金屋藏娇,耳语私磨……” 话到一半,便生生的卡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个干净。 只因,映入裴衔月眼帘的,是裴玄琰看似慵懒的坐在榻上,但怀中,却枕睡着一个人。 一个他们兄妹俩都十分熟悉的人—— 闻析。 闻析睡得显然是很沉,而马车内又烧着金丝炭,温暖如春,以至于连闻析那般常年面容苍白的人,此刻都因为睡得熟,两靥带了点血色的红晕。 他睡得无声无息的,却又是完全卸下心房的安睡,足以见得对身边之人的放心。 而裴玄琰则是大马金刀,却又带着不加掩饰的霸道的占有欲,以长臂将人搂着。 两人此时此刻的姿势,无论怎么看,都怎么诡异的暧昧不清。 虽然裴衔月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任谁看到这副画面,都会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何况两人还如此亲密,裴衔月看的十分不舒服。 若是按照她的个性,早便已经嚷嚷了起来。 但因为闻析还睡着,哪怕这副光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到底为了不吵醒闻析,裴衔月只能将说到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只以眼神瞪裴玄琰。 而因为裴衔月打开了车门,山上的风又急又烈,裹挟着割人般的冷意,吹灌进来,让闻析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长睫轻轻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恰好与新帝那双幽深却含笑的黑眸对上,裴玄琰察觉到他抖了一下,便将狐裘裹紧了两分。 第115章 “可是睡冷了?” 闻析睡得还有点懵,所以在裴玄琰问他的时候,对方的手还摸上了他的脸颊,指腹是亲昵的摩挲,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反而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直到带着一道疾风般的身影,刷的一下钻了进来,又哐一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刻意,只为了打搅此刻这一幕看似诡异的和睦画面。 裴衔月气鼓鼓的,还故意重重的哼了声,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闻析迟缓的,顺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直至眨了两下眼,才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慌忙推开裴玄琰。 从他的怀中退出来,匆匆忙忙坐好。 “公主怎么在这儿?” 裴衔月不高兴的嘴巴翘得老高,“还不是皇兄好生霸道,将马车挡在了门口,我与其他人都被堵在外面吹冷风。” “所以我便进来瞧瞧,闻析你睡得可还好呀?” 闻析多少有点心虚,如果他只是单纯在马车内睡着,倒是也没什么,但主要是他是谁在皇帝的怀里。 而且还正正好的,被裴衔月给撞了个正着。 但看都被看见了,闻析也只能绞尽脑汁找补:“奴才该死,不慎睡着,还碰到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裴玄琰的嘴边是一抹坏笑,嘴上悠悠道:“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话到一半,就被闻析暗中踩了一脚,并附上了一记别乱说话的警告。 裴玄琰心情大好的笑了两声,“是朕的不是,见闻析睡得香,想着他最近也是辛苦了,尤其是晚上,所以便想着让他多睡会儿。” 闻析真是想用针封住裴玄琰那种破嘴的心都有了。 而裴衔月却是听得有点奇怪。 闻析白日里很忙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晚上还忙什么呢? 裴玄琰到底不逗了,知道闻析一贯面子薄,也便点到为止,撩起帷幔的一角道:“驶进去吧。” 通常都是在猎场外下车,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但眼下外头堵了不少马车,所有人都看着皇帝的御驾,裴玄琰到底还是不舍得让闻析被这么多人瞧见,尤其是他刚睡醒的样子。 所幸接下来裴玄琰没再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顺利入了营帐内,裴玄琰便觉得裴衔月碍眼了。 “回你自己的营帐去,在这儿杵着当门神吗?” 裴衔月朝着裴玄琰做了个鬼脸,转头笑吟吟的对闻析说:“闻析,待会儿你坐我旁边呀。” 闻析还没开口,裴玄琰便沉了音道:“闻析自是坐在朕的身边,你便别瞎忙活了。” “皇兄你还讲不讲道理,你白日剥削让闻析给你做事,现在还要霸着人,让让我怎么了,你还有点儿做哥哥该有的样子吗?” 裴玄琰毫不客气:“朕先是天子,才是你的哥哥,行了,送公主回营帐,别在朕眼前晃了。” 裴衔月不甘的跺跺脚走了。 直到没了旁人,闻析才没好气道:“你是故意不叫醒我,故意让公主上的马车吧?” “怎么会,不叫醒你,是见你睡得正香,不舍得叫你。” 裴玄琰好生好气的哄人,握住闻析的手,又补充:“至于让衔月上马车,的确是故意的,她虽然是朕的亲妹妹。” “但亲兄弟尚且还明算账,何况还是对自己喜爱之人,即便是亲妹妹,也不能觊觎你半分,朕要让她看到,你只能是属于朕的。” 闻析都懒得白他眼了,没什么表情的将手抽了出来。 “我只属于我自己。” 裴玄琰也不在意,反正他让裴衔月看清闻析是属于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毫无意外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裴玄琰又让闻析坐在了他身边最近的位置,美名其曰是让闻析方便伺候。 但前有接风宴,如今又加上秋猎。 底下的朝臣哪儿能看不出,若说如今这最得宠的,便莫过于这位西厂少监闻析。 反倒是衬得薛如琢这个后宫唯一的贵妃,显得格格不入而极其的多余。 不过此番薛如琢倒是全程没什么反应,反而还与女眷们谈笑风生,尽显作为贵妃的气度。 按照惯例,秋猎的开场将会在一众年轻的公子当中,挑选一名来射中鸿雁以示好运开头。 但此番,裴玄琰却直接改了这一传统,由他亲自来开这个场。 “闻析,且看着,朕为你射下第一只鸿雁。” 在起身时,裴玄琰忽然靠过来,在闻析的耳边说了一句。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闻析动也不敢动,只能在暗中瞪他,示意他别乱来。 裴玄琰倒是真没乱来,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起身接过了弯弓。 搭箭,拉弓,瞄准,射出,可谓是一气呵成。 只听噗的一声,一箭命中鸿雁,从高空直直的坠落。 “恭喜陛下,鸿运当头,来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裴玄琰从李德芳手中接过鸿雁,转手便将鸿雁给了闻析。 “这鸿运,朕给你,也愿你来年平安顺遂,常相常伴。” 这鸿雁可是代表着整个大壅的国运安康,新帝却这么随性的,又将这代表鸿运的大雁,赏给了闻析这么一个太监。 底下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而旁边的崔太后则是脸黑了一圈。 但谁也不敢站出来,对新帝的做法提出异议。 作为臣下,闻析当然不好当众拒绝裴玄琰,只能起身,“奴才多谢陛下恩赏。” 开场结束后,便是正式的狩猎,裴玄琰也亲自上场。 而裴衔月作为其中唯一的女子,气场丝毫不比在场的男子们弱。 “皇兄,你敢不敢与我比一比,若是我打的猎比你多,你便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裴玄琰哪儿会不知道,他这妹妹是当众挑衅他,她想要的,无非便是闻析。 但这回,裴玄琰一口应下了这场赌约,只因他十分有自信,在狩猎上,谁也比不过他。 这场狩猎直至黄昏,裴衔月满载而归。 而裴玄琰还没回来,在场的其他人,皆是没有她打的数量多,裴衔月自信自己一定是赢定了。 直至裴玄琰归来,裴衔月打眼一瞧,发现他竟然只打了一只白狐。 “皇兄,虽然白狐稀少,但是你只猎了一只,我可是猎了足有三十只,这一局你输了,你可是当众应了我,可不许耍赖……” 谁知,裴衔月的话还没说完,裴玄琰只慢悠悠的抬了下手。 李德芳上前,大声宣布:“恭贺陛下,猎得一只白虎!” 当听到白虎二字,众人哗然,便见好几名侍卫,吃力的扛着一头已经死去的白虎上前。 裴衔月脸上势在必得的笑一下就消失了。 “怎么可能,皇兄你怎会猎得白虎?” 白虎难得一见便也就罢了,主要是虎可是百兽之王,别说是猎了,若是遇到了,大部分人都会赶紧绕道,以免猎不成,反而是被老虎给反杀了。 可裴玄琰不但没退缩,反而是猎到了手,简直是匪夷所思。 台下当即有人大喊:“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一人先开了头,后面便是一群人拍马屁的高喊陛下威武。 裴衔月就算是再不可置信,也不得不认输:“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裴玄琰心情大好的,坐回到了龙椅之上。 “闻析,朕厉害吗?” 他这邀功的姿态,活像是丈夫在外头争了脸面,来向妻子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 闻析还没开口,一旁的崔太后先道:“哀家看,皇帝你还猎得了一头白狐,这狐皮可是难得,不如便给贵妃做一件狐裘吧?” 裴玄琰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的道:“贵妃多的是狐裘,不差朕这一件,何况,朕这件狐裘,只能赏给最大的功臣。” “闻析,你想要什么款式,朕命人与尚衣监说一声。” 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崔太后,并明确表明,他打的这只白狐,便是赏给闻析的。 或者说,打从一开始,新帝便是为了闻析,去猎这只白狐的。 当然,后面这个猜测没人敢细想。 毕竟放眼朝堂,即便是再得皇帝信赖恩宠的臣子,也没有一个如闻析这般。 坐在皇帝身边,得皇帝独一份的对待,并且只要是有赏,第一个得到的便是他。 比如开场的鸿雁,又比如这只白狐。 可怜薛如琢一个贵妃,却成为了一个太监的陪衬。 众目睽睽下,闻析只能谢恩,趁着别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警告对方:“裴玄琰,你适可而止,不要再赏了。” “这可不成,只要是朕有的,朕都想要将最好的给你,闻析,不要拒绝朕。” 第116章 “何况朕今日可是猎了一只白虎,这可是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做到的,朕却做到了,你也不夸夸朕,朕厉害吗?” 闻析有点无语。 裴玄琰却显然十分开怀,饮尽了杯中的酒,在将酒盏抬到闻析跟前的同时,半个身子几乎都倾向了闻析这边。 “闻析,朕要你夸夸朕。” 闻析又好笑又无奈,觉得眼前人有点像喝醉了酒耍酒疯,随手拿起了一旁的酒壶,倒了满杯酒。 “陛下厉害,陛下最是英武无双了。” 裴玄琰大笑,转头满嘴浪荡:“闻析,光是嘴上的夸赞可不够,朕今日为你忙前忙后,晚上朕要讨一个更大的奖励。” 闻析:“……” “这酒你还是不要喝了。” 闻析不想听裴玄琰满嘴胡话,寻个由头想出去转转,谁知刚起身,裴玄琰也要跟着一起。 可他刚起来,却忽然捂住嘴咳嗽了起来。 闻析有点奇怪扭头,却正好瞧见自裴玄琰的掌缝之间,有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 他一下愣住了。 而裴玄琰则是呛咳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高大的身躯一晃跌坐了回去。 “陛下!” 在闻析被这一变故,弄得手忙脚乱扶住裴玄琰时,台下亦是一下安静了下来。 李德芳忙大喊:“快,快传太医!” 而也不知台下,是何人指着闻析的方向大喊。 “这太监竟敢毒害陛下!”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尘萦、影月、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高能开场,啾咪~ 第70章 本便因为新帝忽然吐血倒下, 焦急万分的崔太后,听到底下的人这么喊,当即便下令。 “来人, 将这太监给哀家抓起来!” 便在侍卫抽出刀剑, 上前要捉拿闻析时, 裴衔月和邱英的动作也十分快,一人一边,挡在了闻析的跟前。 而闻析依旧还处在呆愣之中,他原本是扶着裴玄琰,而裴玄琰在晕死过去之前,一直抓着他的手。 即便人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但在宫人匆匆忙忙的, 要将裴玄琰抬下去救治时, 却发现皇帝抓着闻析的手不肯松开。 事发突然, 李德芳也顾不上其他,只能一马当先, 用力将新帝的手给掰开。 最后只来得深深的看了闻析一眼,便跟着宫人一起去营帐命太医救治。 而在裴玄琰被抬下去救治之时,崔太后听到台下人的话后, 甚至都没去查, 便命人直接对闻析动手。 “谁敢动闻析一根头发试试!” 裴衔月挡在闻析面前,即便事发突然,她也义无反顾的相信, 裴玄琰忽然吐血的时, 一定和闻析没有关系。 “母后,皇兄的事必然与闻析没有关系,而且事情还没有查清, 您怎么能听信他人之言,便要抓闻析呢?” 邱英也道:“太后娘娘,这其中必然另有端倪,但闻少监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陛下的事情,请太后娘娘明鉴!” 崔太后原本便对闻析十分有怨言,之所以没动他,也不过是忌惮于裴玄琰。 而眼下裴玄琰当着她的面吐血昏迷,而当时陪在裴玄琰身边的,就只有闻析,她自然认为此事与闻析是有脱不掉的干系。 所以即便裴衔月亲自为闻析求情,崔太后也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究竟是何人谋害皇帝,哀家自会让刑部和大理寺协同查办,但方才皇帝出事时,便只有这太监是陪在左右的,此事与他必有脱不掉的关系,必须立即收押。” “皇帝昏迷不醒,眼下一干事由皆由哀家做主,哀家说要如何办便如何办,任何人不得有异议,还不将人扣押带下去?” 裴衔月和邱英见状,手甚至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武器,随时要在侍卫要捉拿闻析时动手。 哪怕是冒着得罪崔太后的风险,他们也要保护闻析。 但闻析却在这时起了身,在背后拍了拍裴衔月和邱英。 “不可冲动,若是你们为了我闹起来,便是如了背后作祟之人的意,没事的,我只是配合调查,此事不是我所为,刑部和大理寺自然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闻析先安抚住两人,语速飞快的对眼下的局面做出安排:“公主,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时刻守在陛下的身边。” “防止任何人有机会,接近谋害陛下,只有陛下安然无虞的清醒过来,我才能得救。” 虽然闻析平日里与裴玄琰多有争吵,但是有一点他是十分清楚。 裴玄琰是他在这朝中唯一的靠山,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闻析都得罪了太多人。 如今裴玄琰忽然倒下了,那么这股本就对他虎视眈眈的势力,必然会趁此机会对他进行反扑。 唯一能够保住他的,便只有裴玄琰,而闻析唯一能相信的,便只有裴衔月。 让裴衔月在新帝身边盯着,杜绝任何人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动第二次手的机会。 虽然裴衔月也被今日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对于闻析的安排她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便点头应下。 闻析又对邱英道:“邱英,你盯着刑部和大理寺,以防有人在查此案的过程中被人动手脚,若是在陛下清醒之前,这罪被扣在我的身上,我也必然是必死无疑。” 邱英满眼担忧:“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 闻析只是摇摇头,“在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之前,他们是无法给我定罪置我于死地,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你与公主一定要密切配合。” 崔太后见裴衔月竟然如此维护闻析,非常不高兴:“衔月,这太监胆敢谋害皇帝,你竟还是要维护他?”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相信闻析的人品,绝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只是母后,此事牵涉皇兄,必须要由刑部和大理寺协同办理,彻查真相。” “儿臣在此请求母后,在查明真相之前,万不可对闻析动手,闻析乃是皇兄推行新政的主力军,若是他蒙冤受罪,待皇兄清醒过来,必然会一一追责,还望母后三思。” 裴衔月在字里行间之中,搬出裴玄琰来压崔太后。 因为裴衔月也知道,崔太后对闻析多有意见,先前便险些两次要了闻析的命。 如今闻析失了裴玄琰这个仰仗,岂不是便给了崔太后钻空子,要再次对闻析下手的机会。 裴衔月便搬出裴玄琰,提醒崔太后,哪怕裴玄琰现在昏迷了过去,但只要他平安无事的清醒过来。 倘若知晓崔太后背着他对闻析下手,必然会龙颜震怒。 先前裴玄琰因为崔太后擅自对闻析下手,便已经惩处过两次,以至于崔太后身边伺候的人都少了不少。 直至如今,裴玄琰也很少去慈宁宫请安,倘若瑞太后借着这次机会,想要对闻析施加报复,便看她是否能承受裴玄琰清醒过来之后的后果了。 崔太后压下了眉眼,不悦道:“衔月,你竟为了一个低贱的太监,而如此威胁哀家?”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欣赏闻析的才干,不想因为一些小人在背后作祟,企图阻止新政的实施,而栽赃陷害闻析。” “难道母后也希望看到,有功之臣被扣上无辜的帽子而枉死吗?如此可会伤了多少天下能人异士的心。” “而皇兄苦心经营的新政,也会一夕之间化为泡沫,难道这是母后希望看到的吗?” 用新帝和天下来给崔太后施压,果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崔太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还是道:“哀家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谋害皇帝的凶手,但同样的,也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冤。” “怎么,你还担心哀家会趁此,以权谋私报复吗?” 裴衔月拱手:“儿臣不敢,儿臣自然比任何人都相信母后。” 崔太后抬了下手,“既是如此,衔将闻析收监,着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查案,限你们在七日之内,查出凶手。” “若是办不到,便提着乌纱帽来见哀家。”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忙下跪接旨。 * 任谁也没想到,一场好好的皇家秋猎,竟然会发生了如此变故。 裴衔月虽然心急如焚,但她知道想要破此局,保住闻析的性命,唯有裴玄琰尽快清醒过来。 “孙太医,皇兄的情况如何?” 营帐内,孙太医正在给裴玄琰施针,而裴玄琰眼下还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启禀公主,陛下这是中了毒,方才微臣已经紧急为陛下排毒,但是要想彻底解毒,必须要确认是何种毒,才可配置出相应的解药。” 第117章 裴衔月奇怪:“皇兄的身边,有殿前司和禁军时刻保护,怎会让歹人有下毒的机会?” “今日陛下可碰过什么东西,或者在中毒前,吃过什么,或许能从中找出毒源。” 正好这个时候,刑部这边也有了发现。 “这酒壶的酒有毒!” 裴衔月得知变故,立马让孙太医也过去查。 孙太医以银针试验,银针果真一下子便黑了。 “这壶酒,是在闻析的案几之上,陛下案几上的酒壶,是没有毒的,但陛下的酒盏之中,也发现了与酒壶一样的毒。” “也便是说,陛下中毒,是因为喝了先前闻析为他添的那一杯酒。” 刑部尚书就此做出断定:“此案如今已经非常明了,是西厂少监闻析在酒壶之中下毒,趁着为陛下添酒的机会,谋害陛下。” 邱英急道:“即便是闻少监案几上的酒壶有毒,也不能证明这毒便是他所下的,若是他真要谋害陛下,他整日与陛下同出同进,有的是机会。” “又何必选如此招摇过市的机会,当众下毒,这岂不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是他下毒谋害陛下?这世上,会有如此愚蠢的凶手吗?” 但邱英刚说完此话,一位朝臣却接道:“若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这闻析原先乃是废太子身边的大伴,可以说是看着废太子长大的。” “如此说来,他与废太子的感情十分深厚,若是他为了扶持废太子,而想要谋害陛下的话,便是事出有因了。” 这朝臣这么一说,不少人也跟着应和觉得言之有理。 邱英简直是要被这些人的愚蠢发言给气笑了。 刚想要反驳,崔太后沉着脸开口:“既然这毒是在酒壶里发现的,闻析便是第一重大嫌疑人。” “即刻着大理寺审讯,令搜查闻析所有的住所。” 裴衔月站出来道:“母后,既然确定皇兄是在秋猎之上中的毒,那么不止是闻析,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 “在刑部和大理寺搜查出毒药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在原地,每一个人确认没有嫌疑后,才可放人,如此也可进一步排查不是吗?” 崔太后挥挥手,也同意裴衔月的做法。 大理寺带人将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进行了搜身,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如此一来,最有嫌疑的依然还是闻析。 裴衔月心急如焚,“孙太医,已经找到了毒源是来自于酒壶,可能就此尽快为皇兄解毒?” 但孙太医却是为难的摇摇头,“酒壶中的毒已经完全融入了酒中,要想分辨十分困难,唯有找到原本的完整毒药,才可更加清晰且迅速的判断是何种毒药。” “那若是无法马上解毒,皇兄可有性命之忧?” 孙太医:“公主放心,微臣已经为陛下排出了大半的毒素,目前还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此皇兄何时能清醒过来?” 就算是无法完全解毒,但只要裴玄琰能清醒过来,控制住如今的局面,那么闻析便也不会有危险。 但孙太医还是摇头:“陛下所中之毒十分古怪,与陛下儿时所中的毒一样,都十分的棘手,若是无法彻底解毒,陛下恐怕是会一直昏睡,而无法清醒过来。” * 大理寺牢狱阴森恐怖,灯火昏暗,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声。 “赶紧进去!” 衙役猛地推了下闻析的后背。 闻析的脚上和手上都戴着镣铐,本就行动起来比较迟缓。 被这么一推,一个踉跄跌倒在了牢房内。 而衙役看也没看一眼,便迅速将牢房的门给锁了上。 因为闻析涉嫌谋害皇帝,犯的是足以诛九族的重罪,所以他所关押的牢房也是天字一号牢房,属于重刑犯中的重刑犯。 条件比一般的犯人还要差,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冰凉的地面上,只有一些杂乱的稻草。 不过闻析一向是能屈能伸,哪怕是条件再差,他自己也能创造出条件来。 只是手上戴着镣铐,实在是不方便干活,他搬运了好几回,才勉强用稻草在地面铺了个类似于床的位置。 这寒冬凛凛的,牢房本便阴冷没什么温度,加上连个被褥也没有,从四面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闻析只能缩在最角落,环抱住自己,即便是被困在这里,做不了其他的,他就回想今日在发生变故前的一切可疑之处。 裴玄琰这毒看上去是忽然之间发作的,像是一种烈性的毒。 那么这毒应当不是在冬猎之前中的,也应该不是在前往秋山的途中,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在冬猎场上。 但在毒发前,裴玄琰还射过鸿雁,甚至还下场连白虎都打过,若是在那个时候中毒,恐怕早便已经倒下了。 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在狩猎结束之后。 当时裴玄琰是在饮酒,等等,他记得那时裴玄琰饮完了杯中的酒之后,便将酒盏递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当时觉得裴玄琰口无遮拦实在太烦,便想用酒堵住他的嘴,所以顺手拿起了案几上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满杯。 裴玄琰也正是在喝了他倒的那杯酒后,忽然便吐血昏迷不醒的,所以,难道是那只酒壶里面出了问题? 若真是那只酒壶里被人提前下了毒,那么这幕后之人必然是蓄谋已久。 而且冬猎之上的所有物品,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 尤其是皇帝过嘴的东西,无论是酒水还是膳食,都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银针测试,才能摆放到御前。 这毒如此之列,若是在端上来之前便检验过,必然当时就被检验出来了。 所以,这一定是在端上桌之后,才被人趁机下了毒。 那么最有可能在其中下毒的,便是伺候茶水的宫人! 便在闻析想到这点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紧随着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奉太后娘娘懿旨,提审嫌犯闻析。” 主审的乃是大理寺少卿,衙役上前将闻析给提了出来,关至审讯室,捆绑在了木架之上。 “闻析,我们在你所坐的案几之上,发现你用的酒壶之中含有剧毒,而陛下便是喝了你倒的一杯酒,才会中毒。” “大胆闻析,竟敢下毒谋害陛下,你可认罪?” 对方的气焰十足,一声呵斥,若是换成寻常的老百姓,怕是要被吓个半死。 但闻析却十分平静的道:“我不会也不可能给陛下下毒,吴少卿且不妨想想,我如今正得陛下器重。为何要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去谋害陛下?” “何况,还是以这种当众下毒的方式,当时便只有我离陛下最近,一旦陛下出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我若是用这种法子来下毒。” “难道是自己活腻了,所以用这种愚蠢的法子告诉所有人,毒是我下的,我不想活了,想要被夷灭九族?”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做出如此行迹来吧、” 吴少卿却道:“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很,难怪陛下对你如此器重,不过即便你再伶牙俐齿,也改变不了毒是从你的酒壶中被查验出来的。” “何况,刑部与大理寺已经勘察过在场所有人,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异常,本官看,你便是废太子派到陛下身边的奸细。” “在取得陛下的信任,趁着陛下放松警惕之后,便对陛下下了毒,若是陛下当真出了事,陛下如今膝下无子,唯一能继承皇位的,便只剩下了废太子。” 闻析便知道对方会抓着他曾是废太子的人这一点,他条理清晰的解释;“一则,废太子如今不过才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身后并无任何势力。” “若是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废太子想要顺利登基必然也是阻碍重重,但凡是有点谋略的人,都不会想要推一个五岁稚童当皇帝。” “二则,天下何人不图富贵荣华,虽然我先前的确是在废太子身边伺候,可如今我得了陛下的赏识,敢问吴少卿,放眼整个朝堂,如今有何人的圣宠,能比得过我吗?” 吴少卿一噎,的确是回不出话。 因为新帝对闻析的圣宠,可以说是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也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做太监能做到闻析这个地步,也算是到顶峰了。 “我在废太子身边,只不过是一个没任何官职的小太监,可陛下却能重用我,还让我坐上了西厂少监的位置。” “何人对我更有恩,我跟着何人更有出头,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我又何故放着富贵荣华不要,却铤而走险,去谋害陛下,无论是从哪一点,都站不住脚。” 第118章 吴少卿果然一下说不出话来,而便在这时,有人匆匆前来禀报。 “大人,我们在闻析的直房中,搜查出了一壶酒,而这酒内的毒,与陛下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吴少卿一拍桌面道:“证据确凿,便是你用这毒酒来谋害陛下,还不认罪?” 闻析却不见半分慌张:“既然这幕后之人能在冬猎之上动手,便说明他的能力之深,在我的直房中藏了毒酒来陷害我,不是也很正常?” “吴少卿怎能因为一壶毒酒,便轻易下了判断,如此审案,岂非有无数的冤假错案?” 吴少卿怒道:“本官如何审案,还轮不到你一个太监来指手画脚,既然你还不肯招,行啊,来人,给我上刑。” “闻析,本官可是要提醒你,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还没见识过大理寺的酷刑,单单一样拎出来,便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不过你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案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太监便敢做的,你背后必然还有人指使。” “现在一并招供了,你还能少受一些罪。” 说着,衙役已经左右两边,拿着夹棍,架在了闻析的双脚之上。 但即便面对如此威胁,闻析依然面不改色。 “毒不是我的下的,是有人陷害于我,吴少卿,你不去查明真相,却反而一味让我认罪,甚至还要刑讯逼供。” “莫非你才是幕后之人的帮凶,所以在证据链不清的情况下,便迫不及待的私自动刑,想对我屈打成招?” 吴少卿恼羞成怒:“还敢嘴硬,上刑!” 所谓十指连心,脚趾更是如此。 在被夹棍固定,左右开弓时,踝骨瞬间开裂,简直比一刀毙命还要痛苦。 但即便如此,闻析依旧死咬牙关,以指尖嵌入掌中来分散疼痛,愣是将所有痛吟都堵在口中。 “你招是不招?” 闻析艰难喘息,却冷笑道:“我无罪!” “还敢嘴硬,上拶子!” 双手被拽住,拶子固定住十根手指,左右向外拉扯。 瞬间双手血肉模糊,在剧痛之下,闻析昏死了过去。 “浇醒他,若是不招供,便继续用刑!” ----------------------- 作者有话说:谢谢家有1宝、二月雪、尘萦、影月、太好了是更新我们有救了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71章 但衙役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灌下去, 闻析依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息一般。 衙役探了探鼻息, 不由担忧道:“大人, 这太监眼下进气少出气多, 若是再继续用刑,怕是会直接没命了,还需要再上刑吗?” 闻析不认罪招供,那么即便是在他的直房中找到了同样的毒酒,但是毒药还没有找到,那么也是无法彻底定罪的。 而且如今皇帝中毒昏迷不醒, 由崔太后暂时来主持大局, 崔太后只是让刑部和大理寺审讯, 并没有直接判了闻析死罪。 如果闻析在审讯的过程中死了, 万一上面追责起来,也不是他一个大理寺少卿可以担待得起的。 吴少卿是急着结案, 但他也不是傻的,倘若人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便是摆明了告诉世人, 这是屈打成招, 最后倒霉的反而是他这个大理寺少卿。 “真是没用,才受这么点儿刑便不行了,算了, 明日再审吧, 将人关回去。” 衙役领命,解开镣铐,十分粗鲁的将已然昏迷不醒的闻析丢回到了牢房之内。 闻析便那么无声无息的, 倒在冰凉的地面之上,惨白而毫无血色与生机的脸,被凌乱的乌发半遮半掩。 从最高处的一个小小四方的窗棂处,洒入了一道月光,笼在那呼吸起伏几乎看不见的孱弱的半身之上。 而血肉模糊的手脚处,还在不断渗着血,不仅没有丝毫止血的迹象,反而在随着时间的流失之中,鲜血染红了闻析身下一片的地面。 直至他被活活冻醒,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间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好冷,好疼,他是死了吗? 不,他不能死!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与家人团聚。 好不容易他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若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将性命丢在这里,那闻家就再也不可能被赦免,更不可能再有团聚的机会了。 闻析撑着一口气,凭借着内心强烈的不甘,总算是睁开了眼。 下意识的想要动一下,但手脚传来的钻心的刺痛,让他的脸更加的惨白。 因为手脚都已经血肉模糊,疼痛甚至已经麻木了他的神经,他甚至已经分不清到底哪里疼,哪里不疼了。 不对,他现在没有哪里是不疼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一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是被迫服用了卢太后塞到嘴里的毒药后,他发现自己的凝血功能就变得非常非常差。 平时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小伤口,如果在不上药的情况下,就完全无法靠着自身的免疫力愈合。 哪怕是用了宫廷最好的伤药,恢复的速度也十分的缓慢。 正常在用了顶级的伤药的情况下,转天便能完全好全了。 但放在闻析的身上,就必须要三天起步,若是伤得重一些,比如先前对付山匪时受的伤,非但无法愈合,还让他因为发炎高烧不退,险些连命都丢了。 而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为他上药,他的死活只能听凭天意。 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无比的冰冷,像是坠入了冰湖之中。 但他很清楚,这并非只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是因为他失血过多,导致身体的温度失衡了。 倘若再不对伤口进行一定的包扎,不必等到下一轮的审讯,甚至他连裴衔月他们查清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撒手人寰了。 可是他不能死,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见到分开了十年的家人。 这十年来,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活着,那些数不清的日日夜夜的苦,他都已经咽下去过来了,怎么能够倒在这个地方? 闻析咬牙忍着痛,拖着已经痛到快失去直觉的双腿,挣扎在在地上爬。 拖了一路的血痕,快要力竭时,才爬到了墙角。 借着墙角的支撑,用血肉模糊的一双手,在墙上印下一个个模糊的血手印,撑着坐了起来。 坐着缓了好一会儿,他不由抬眸,望向唯一的一闪小小四方的窗棂。 他想看看明月,可他努力的仰望,却只能看到明月洒入的光辉,将漆黑的牢房勉强照亮了一束惨白如水的月光。 等恢复了些气力,他才舔了舔发干的唇。 失血过多让他现在很想喝水,可是这牢房连被褥都没有,更别说是一碗水了。 他只能强迫自己清醒,颤抖着手,撕下身上的囚衣。 用那撕下来的一片片囚衣,去包扎双脚和双手的伤口。 这过程是漫长而犹如在凌迟一般,每次痛到呼吸都困难,他便停下来,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墙面上缓缓神。 等缓过来了,他再继续包扎。 如此循环往复,才算是包扎好了。 虽然包扎的很丑,虽然才包扎好,就因为一直在不停的流血,碎步很快也被鲜血给染红了。 但至少是能起到一定的止血效果,总好过什么都不管,一直让血流到干的好。 闻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做完了这一切,他便脱力的垂下头。 但在快昏睡过去时,他又强迫自己清醒。 他不能睡,若是这么睡过去了,他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就这么一直熬,熬到了好不容易天明。 闻析听到衙役在外面放饭。 他挣扎着,又爬到栏杆处,因为一夜滴水未沾,嗓子沙哑到破碎。 “麻烦、麻烦给我一碗水。” 他好渴,非常非常想喝水。 衙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嘲笑:“胆敢谋害陛下,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喝水?” 闻析只道:“我没有,给我水。” “都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还嘴硬,想喝水是吧?行啊,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勉为其难的赏你口水喝。” 凌乱的乌发之下,是一双如沉水般雾色蒙蒙,却又坚韧不屈的琉璃眸。 “我要喝水。” 他只是将手伸出栏杆,一字一句的要水。 衙役冷笑:“都这副样子了,还想着脸面呢?” 说着,衙役一把扯过闻析的手,将其按在地上,用脚踩了上去。 第119章 “现在还想要水吗?我改变注意了,你跪着舔干净我的靴子,我便赏你一口水喝。” 好不容易包扎好,流血的速度稍微缓慢了一些的手,再次因为被靴子狠狠的碾压在地面,本便脆弱不堪的手,再度受到重创。 闻析紧咬着牙关,只直勾勾的,一言不发的盯着得意忘形的衙役。 即便再痛彻心扉,他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或许是闻析那双眼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衙役不由被盯得有点发毛。 便在衙役要收回脚时,身后一道高大的影子飞速跑来,一脚踹在他的后背,将人一下子给踹飞了出去。 “闻析!” 邱英好不容易花了重金,才勉强得了进来探视的机会。 结果离牢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副令他简直要失去理智的画面。 “开门!把门给我打开!” 看到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闻析,邱英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挖出来了。 衙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门,邱英便抽出双刀,生生将锁给砍断了。 “闻析!闻析我来了!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因为闻析的手脚,乃至于身上的囚衣上都是鲜血,邱英的手都因为心疼而止不住的发抖,并且甚至都不敢去碰对方。 生怕会因为他稍微用点力,就会将对方给弄疼了。 反而是闻析,主动伸出了手,没什么力气的,按在邱英的手上,“邱英,眼下、眼下情况如何?” “外面有我们,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救你出来,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治伤。”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家伙,私自对你动的刑?我要杀了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闻析只是虚弱的摇摇头,“现在我们处于劣势,敌在暗而我们在明,若是被对方借机抓住了把柄,我便更没机会出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定不冲动,我现在就给你包扎伤口。” 邱英嘴上这么说,但在心里已经计划着,要赶紧将这件事告诉裴衔月,由裴衔月出面,禁止任何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对闻析再动用私刑。 否则以闻析一贯孱弱的身子,若是再来那么一回,他必然便会没命了。 只是还没等邱英想要给闻析包扎,外头便有人来了。 “邱指挥使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要劫狱吗?” 来人正是吴少卿。 邱英抱着人,将闻析严严实实的遮挡在自己的怀中,抬头看向吴少卿时,锋利的眼神杀气腾腾, 他可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将军,那一股子的杀意,一般的文官都会被吓退。 吴少卿也被对方的眼神给吓到,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两步。 邱英几乎是咬着牙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是你对闻析用的刑?” “下官可不敢擅用私刑,是大理寺在最烦闻析的直房内发现了毒酒,而那毒酒与谋害陛下的毒酒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下官请示了太后娘娘,得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对嫌犯进行审讯,邱指挥使也是行伍出身,当也是理解,在审讯的过程中,若是不用点刑的话,这犯人的嘴巴是敲不开的。” 邱英却愤怒到瞠目:“什么用点刑,你这分明便是借此机会公然报复,想要借此害死闻析!” 吴少卿哎了声:“邱指挥使,这帽子你可不能随便乱扣啊,下官乃是刑狱出身,自然知道审讯时,该是要点到为止。” “否则若是下官真的徇私的话,这嫌犯早便已经没命了,何况您打眼瞧瞧这牢房内的囚犯,哪一个身上没受点刑的?” “相比起来,闻析身上的受的刑都还是轻的,是他自己身子太弱,可是与下官无关啊。” 邱英愤怒的恨不得撕烂了吴少卿这张得意忘形的嘴脸。 只是在邱英因为愤怒失控,而想要动手时,衣角却被一股很轻的力道轻轻扯了扯。 怀中没什么力气的闻析,只是朝着他摇了下头。 邱英只能将人抱得紧一些,但又怕太紧,会弄疼了他的伤口。 “马上给我滚,否则我现在便砍了你的狗头!” 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衔为闻析包扎身上的伤口。 但吴少卿非但不走,反而道:“邱指挥使,你的探视时间已经到了,闻析现在可是谋害陛下的重刑犯。” “衙役放你进来探监,已经是违反规定了,下官也是看在你我在朝堂上共事的份儿上,才容许你一直待到了现在。” “但若是邱指挥使还不肯走的话,那么便不得不让下官怀疑,邱指挥使与嫌犯交往如此之深密,是否也参与到了此次事件之中。” “当然,邱指挥使是跟着陛下一道金戈铁马厮杀过来,是陛下器重的股肱之臣,下官自然是相信邱指挥使与嫌犯没什么关系。” 吴少卿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威胁;“只是此案涉及陛下,一旦牵涉其中,只要有一点嫌疑,便是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而若是邱指挥使不顾明令,私入牢狱来看望嫌犯,进而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中,太后娘娘若是追责起来,即便是邱指挥使你也无法幸免。” “依下官之见,这个时候旁人避之都来不及,何况还与嫌犯有什么牵扯,邱指挥使若是现在便离开,下官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邱英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你敢威胁我?” 吴少卿一脸卑躬的拱手:“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善意的提醒邱指挥使。” “但若是邱指挥使一定要一意孤行,非要与嫌犯牵扯上关系的话,那下官也只能秉公执法了。” 看似是在为邱英着想,但实则他是在故意激怒邱英。 倘若邱英为了救闻析,而公然与大理寺作对,那么大理寺便能借此顺理成章的,将邱英也给拉下马。 虽然邱英官居殿前司都指挥使,但如今这案子可是牵涉到皇帝,别说是指挥使了,便算是皇亲国戚,只要牵涉其中,都照抓不误。 邱英忍无可忍,他不可能放任闻析的死活不管。 便想着一刀砍死这个该死的大理寺少卿,但闻析只是轻轻的拉了他一下,便让他的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没事,我还能再撑几日,邱英,你能救我出来的,对吗?” 邱英知道闻析是让他冷静,不要上对方的当,否则若是连他都被套进去,那么外头只剩下裴衔月一人孤军奋战,闻析出去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我会救你出来,很快,哪怕是不能证明你的清白,我也会救你出来,等我,闻析,你一定要活着等我。” 大不了他便搭上所有的身家性命来劫狱,只要能将闻析救出来,只要闻析能好好的活着。 哪怕从此之后,他要与闻析一起亡命天涯,他也绝不后悔! 闻析勉强笑了下,“我自然是信你的。” 邱英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 “一定要等我。” 在出了牢房时,邱英目光狠辣的盯着吴少卿,“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倘若再敢私自对闻析用刑,即便我丢了这官帽,我也要先弄死你,不信的话,你尽管可以试试!” 吴少卿不由后脊背一阵发凉。 等邱英离开后,衙役上前询问:“大人,还要继续审吗?” 吴少卿到底也是被方才邱英的恐吓给威胁住了。 因为从邱英那无所畏惧的眼神中,他甚至都不怀疑,邱英为了闻析,还真能做出弑杀朝廷命官的行为出来。 “这太监身上没几两肉,怕是受不住第二次重刑,若是在结案之前便死在本官的手里,反而还会让本官无端惹了一身的骚。” 虽然明里暗里,不断的有势力在对吴少卿明示暗示,让他不能放闻析活着出大理寺牢狱。 但是他也不能为了攀附上官,而完全听上面的。 毕竟万一要是出事,上头的怕是会推得一干二净,反而是他这个打杂的先被推出去当替罪羊,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本官早有所耳闻,说是这小太监能得了陛下的器重,便是因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靠着魅惑君上的手段,才能爬到西厂少监的位置。” “既是如此,不如便换个简单的审讯方式,选几个重刑犯,将他们关到一间牢狱内,再将这太监丢进去,让他们几人——” 吴少卿的嘴角,扯开一抹残忍的坏笑:“好好的享用,但凡还有一分骨气,没人能承受的住如此屈辱,招供的几率还会高一些。” 第120章 衙役也跟着露出谄媚的笑:“还是大人您有法子!” 闻析是在昏昏沉沉之间,被衙役粗暴的一把抓了起来。 他以为对方是要对他再次进行审讯,但没想到,是将他从天字一号牢房,带到了另外一间牢房。 “上面有令,这太监谋害陛下,犯了诛九族的重罪,却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招供。” “不过上面愿意给你们几个一次机会,让你们好生的享用这太监,若是能从他的口中得到招供,便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听到这话,哪怕闻析脑袋昏沉,但身体却因为嫉妒的屈辱而颤抖起来。 这群人,为了逼他招供,竟然用如此腌臜的手段! 几个重犯互相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对男人并不感兴趣,而且对方还是不算是个男人,还是个太监。 但若是照着做便能赦免身上的罪责,别说是弄一个男人了,便算是让他们生吃人肉,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你这小太监,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没想到竟然连皇帝都敢刺杀,今日我们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享用了。” 眼见着这几人逼近,闻析挣扎着想跑,可因为脚上受刑的伤,没跑两步便重重的跌倒在地。 “滚开!别碰我!滚开!” 但几个重犯一心想着脱罪,怎会走开,反而是一把抓住了闻析的脚,粗鲁的将他拖拽过去。 闻析拼了命的挣扎。 在胡乱之中,他抓住人的手就咬,用尽浑身力气的去踹去踢。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挣扎的如此厉害,不由失了手。 闻析抓住机会再次逃跑。 但牢房内的空间就这么点,他逃无可逃。 反而是惹怒了对方,被对方一把抓住的乌发,整个人向后拽过去。 闻析下意识的往地面抓,想要抓住什么阻止自己的身体被往后拽。 但什么也没抓住,反而是指甲陷入地面,在地上被拖拽出了数不清的长长的血痕。 即便是如此,在重犯要撕碎他的衣衫时,闻析反口就咬。 将对方给咬痛了,重犯啐骂了一声,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闻析只觉得头昏眼花,耳边更是耳鸣的嗡嗡作响。 拖拽的声音,喊骂的声音,似乎都交织成了一条线。 “一个没根儿的玩意儿罢了,还装什么清高,老子劝你安分点 ,还能少受些罪!” 但即使逃无可逃,闻析却依旧拼命的挣扎,哪怕是血肉交织在一起,口腔内都是鲜血的味道,他也依旧不肯屈服。 没办法,几个重犯对视一眼,两人固定住闻析的双手,另外一人按住他的双脚。 而最后一人,则是在闻析没法挣扎时,一下拽了他的衣裤。 “别再做无力的挣扎了,你是逃不掉的……” 但就在关键时刻,那重犯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般,“等一下!” “大人,大人我有重大发现!” “这太监,这太监是假的,他是个真男人!”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来一口小丸子叭、二月雪、影月、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虽然作者君也很心疼闻宝,但是这是必须要走的剧情,小可爱们要是生气,要是骂,就尽情的骂皇帝吧,谁让他护不住闻宝,啾咪~ 第72章 闻析绝望的闭上了双目, 滚烫的泪水自眼尾滑落,与面上的血泪混合在了一处。 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泪。 先前即便是受再痛苦的刑罚, 闻析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当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因为此刻所遭受的屈辱, 而被发现,不久的将来,会被公之于众时,他终于克制不住。 因为他清楚,且无比明白的意识到。 无论毒害皇帝这件案子能否翻案,他都不可能再活着走出这座牢狱。 因为, 假扮太监, 乃是足以诛九族的欺君重罪。 吴少卿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现, 难怪他先前便觉得, 闻析身上的硬骨气,实在是像一个真男人。 但一个太监, 只能算半个男人,怎么能是真男人,一定是他想多了。 结果这次误打误撞的, 竟然发现了如此惊天大秘密。 这下, 这案子甚至都不用审了,因为单单只是假扮太监这一桩罪,闻析就必死无疑了。 “他必死无疑了, 也就不必再羞辱了, 将他拖出来吧,如此重大的发现,本官要立即上报太后娘娘。” 原本这朝中上下, 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闻析,等着他如今落难想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不过入宫汇报前,吴少卿还不忘威胁一下闻析。 “难怪你的嘴巴这么严实,原来你的身上还有惊天的大秘密,你的胆子可真是有够肥的,竟然还敢冒充假太监入宫。” “即便你没有谋害陛下,单单只是这一条,便足够让你获罪株连九族了。” 闻析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只是无声无息的,用那一双惨淡的雾色秋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吴少卿。 “别这么看着本官,这秘密可不是本官栽赃在你身上,而是你自己胆大包天,竟然敢冒充太监。” “好歹也算是同朝为官一场,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光是你假冒太监这一条,便是欺君的重罪,甚至都不需要等到谋害陛下这案子结案,你便必死无疑。” 吴少卿满脸志在必得:“哦对了,不仅是你,还有你闻家全族,原本这闻家便因为参与庄王谋反一案,而被流放岭南。” “这谋反罪还没洗脱,便因为你假冒欺君之罪,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闻家也是够惨的呀。” 提到了闻家,闻析才终于开了口,哪怕他的嗓音无比破碎而沙哑,但是语调依旧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鱼死网破一般的倔强。 “身份一事,是我一人之过,你若是敢祸及我的家人,我便算是死,也会拉着你吴家全族一起下地狱!” 他一字一句,直勾勾的盯着吴少卿,犹如恶鬼诅咒发誓一般:“我一定,说到做到!” 若是换成别人,吴少卿自然不受威胁。 但是闻析的能力,同是在朝为官,吴少卿自然是清楚的。 他以一个太监之身,就能得皇帝如此器重,并且连安乐公主都视他为知己。 若是闻析想要在临死之前报复谁,他是一定可以说到做到。 想到这里,吴少卿的语气有所放缓,带着讨价还价般的口吻:“闻析,其实本官还是敬佩你的才华,以太监之身,还能助力陛下推行新政,得陛下如此器重。” “但你太过锋芒毕露,以至在朝中树敌无数,一旦没了陛下的庇佑,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本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吴少卿循循善诱道:“单是假太假这一身份,这罪责你便已经跑不掉了,但本官怜惜你的才能,愿意放闻家一条生路。” “只要你承认对陛下下毒一事,也是你所为,并且指控在幕后指使你之人,乃是内阁次辅卢敦阳。” “念在你检举有功的份儿上,本官亦会向太后娘娘请旨,为你戴罪立功,只需要你一人赴死谢罪,而不会祸及到闻家全族。” “这已经是本官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的保证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你以及闻家全族,可都跑不掉了。” 吴少卿在这里诱惑闻析认罪,但闻析却通过他的这一番话,迅速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点。 这段时日来,他因为推行新政在朝堂上树敌无数,如今他一朝被人陷害,想要害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他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所为。 而其中最有嫌疑的,便当属旧党。 一来在这次推行的考成法之中,被清除的贪官污吏就数旧党最多,卢敦阳的党羽在这个过程中可谓是损失惨重。 而这二来,毒害裴玄琰,若是真能成功,国不可一日无君,而裴玄琰膝下又没有子嗣,旧党完全可以趁此机会跳出来,迫使西戎将承光帝放回。 只要承光帝能顺利复辟,那么旧党便能再现往日光辉。 如此一箭双雕的计谋,虽然风险大,但所谓风浪愈大鱼越贵,若是不搏一搏,对于旧党而言。 随着裴玄琰逐渐将皇位坐得稳固,那么留给他们反抗的机会便越发的渺茫,若是就此放手一搏,也是情理之中。 可吴少卿的这一番话,却是推翻了闻析之前的猜想。 第121章 吴少卿如此急着想让他认罪,甚至不惜动用如此腌臜的手段,只为了能让他松口。 可他让闻析招供的同时,却还让他指控旧党。 若是闻析真的指控旧党,单是毒害皇帝这一项罪责,便足够让以卢敦阳为首的党羽尽数倒台。 而若是旧党完蛋了,从中获利的便是帝党和清流党。 那么这件事,到底是帝党还是清流党所为? 若是帝党,以薛翰文为首的帝党是完全依靠于裴玄琰这个新帝的赏识。 薛翰文的确是想要除掉旧党,但是以给皇帝下毒为代价来除掉旧党,怎么看都不像是薛翰文会行的险招。 可若是清流党,范阁老一流虽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也被蚕食,但是以范阁老的行事作风,当也是不敢做出对皇帝下毒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 虽然在这两者之间,闻析无法确定,但至少可以排除旧党,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缩小了范围。 闻析笑了声,“你近些。” 吴少卿以为闻析是想通了,当即蹲下来听他说话:“你终于是想明白,要招供了吗?本官便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但闻析却反问一句:“你背后的主子,是范阁老——” 闻析故意拉长语调,吴少卿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还是薛翰文?” 但吴少卿此人乃是刑狱出身,作为审过无数案子的他,又怎会因为一句试探的话而露出破绽。 意识到闻析并没有招供的意思,吴少卿也怒了,一把扯住了闻析的鬓发,将他一把拽过来,脑袋抵在坚硬的栏杆之上。 “你这穷途末路之辈,竟然还想着诈本官,真是异想天开,本官审案,自然是以事实为准,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本官也不必给你机会……” 吴少卿的话还没说完,闻析一口血水便吐在了他的脸上。 “欺世盗名的狗官!” 吴少卿抹了一把脸,原本愤怒的表情忽然又冷静下来。 “怎么,想要故意激怒本官?很可惜,若是放在道行钱的人身上,或许便会中你的计了,但是本官掌管刑狱多年,岂会上你这等黄毛小儿的当。” 说着,吴少卿松开了手,任由闻析瘫倒在地,只道:“把人看住了,本官要入宫禀报太后。” * 勤政殿,裴衔月心急如焚。 “孙太医,还是没有配出皇兄中的是何种毒药吗?” 孙太医带着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已经忙活了两日都没合眼了。 “陛下中的毒范围有些广,有不少毒药中毒之后的症状都与其类似,所以微臣等得要一一试验过去,否则若是直接用药,怕是对陛下也会有危险。” 便在这时,邱英一身杀气腾腾的冲入了殿内。 “公主,不能再这么一样样试验下去了,大理寺的那群狗杂碎,说什么在闻析的直房内找到了和冬猎上一样的毒酒,便以此对闻析动用了酷刑。” “闻析身子本便孱弱,他必然撑不过两日,便会丧命在牢狱之内,别说是三日,便是一日我也等不了了!” 因为邱英是从大理寺离开后,直接入宫,连衣裳都没换,因此裴衔月也看到了他衣衫上沾染的血污。 “大理寺竟然敢擅自对闻析动了刑?我马上去大理寺一趟,好好的敲打一番!” 裴衔月也气恼得不行,原以为至少还有几日的时间能留给她,没想到在裴玄琰倒下之后,底下便是暗潮汹涌。 一个个的,都如狼似虎一般反扑向闻析,想要借此机会要他性命。 不过还不等裴衔月过去敲打,在大理寺门前盯梢的殿前司前来禀报。 “指挥使不好了,大理寺传出消息,说是发现闻析并非是真太监,而是个完整的真男人,大理寺少卿已经带着消息,入宫去面见太后娘娘了!” 一个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般,将裴衔月和邱英都诈蒙了。 还是裴衔月先反应过来:“闻析不是真太监?这消息当真?怎么会……” 但邱英却很快联系到,他每夜偷看闻析和新帝在床榻之上云雨,每次新帝想要褪最后一层亵裤的时候,闻析的反应就会非常大,如何也不肯让新帝碰。 倘若闻析并不是真太监,而有男人的玩意的话,那么一旦褪下了最后一层亵裤,这秘密必然便会保不住了。 邱英一下子便想通了,原来如此! 但此刻,邱英却如何也没法从闻析不是真太监的秘密中感到一丝的喜悦。 因为真男人的身份,意味着闻析入宫是冒充了太监。 而此等行为,乃是足以掉脑袋的欺君重罪。 即便是没有毒害新帝一事,假太监的真相一朝东窗事发,亦是小命难保! “此事绝对不能传到太后的耳中,否则无需审讯,闻析便必死无疑!” 裴衔月冷静下来,立即起身道:“我立刻去一趟慈宁宫。” 但从殿前司前来禀报,到裴衔月赶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吴少卿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崔太后。 虽然崔太后一直极其厌恶闻析,但在得知假太监的身份后,也不由震惊。 但吃惊之余,便是震怒。 “这个该死的闻析,隐瞒男人的身份入宫,还下毒谋害皇帝,一桩一件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他掉一百次脑袋。”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行了,这案子也不比再审了,传哀家口谕,即刻将重犯闻析凌迟处死……” 话还未说完,便被裴衔月急匆匆的声音打断:“母后且慢!” 看到裴衔月,崔太后便知她来的目的,并没什么好脸色。 “怎么衔月,你又是为那囚犯来向哀家求情的?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赶冒充太监,这是将我皇家,将我宫廷规矩,放到哪里?” “如此欺君重罪,别说是将他一人处死,便算是整个闻家满门,也该是诛九族!” 裴衔月屈膝,一下便跪在了崔太后的跟前。 “母后息怒,儿臣以性命担保,皇兄中毒一事,必然与闻析没有任何干系,至于隐瞒身份一事,儿臣想皇兄必然是知情的。” “若是皇兄知情,便不存在闻析欺君一罪,何况皇兄最是器重闻析,即便是要惩处他,也该等到皇兄醒来,亲自来判决才是。” 崔太后不悦道:“怎么,你是认为哀家没有这个权利,处置一个欺上瞒下的囚犯吗?” “儿臣并无此意,只是儿臣方才在来之前,孙太医说皇兄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很快便能清醒过来了。” 说这话时,裴衔月的目光,往跪在下方的吴少卿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是故意,当着吴少卿的面这么说,便是为了在无形之中施压。 以裴玄琰对闻析的器重,无论他犯什么罪,敢对他如何定罪,自然是有他这个皇帝来坐决定。 而轮不到底下的人,越俎代庖来给闻析定罪。 果然,听到这话的吴少卿,忍不住抬头往裴衔月的方向看过来。 猝不及防的,和裴衔月的视线对上,那一眼,像是被裴衔月看穿他不纯的心思,他忙又低下头。 只一眼,裴衔月便百分百确定,这大理寺少卿必然有鬼,怕也是那些想要闻析性命的人之中的一员。 裴衔月收回视线,继续道:“皇兄是什么性子的,母后您必然比儿臣更清楚,皇兄最厌恶旁人越过他来做决定。” “左右皇兄也快醒过来,母后又何必急于一时,倘若因此触犯了皇兄的逆鳞,而影响到母后您与皇兄之间的关系,岂非是得不偿失?” 崔太后显然是听进了裴衔月的话,毕竟先前她只是惩处了闻析,都没要他的命,便惹怒了裴玄琰。 让他连孝道都不顾,甚至连每日请安都不来,找的借口极其的敷衍。 外界都已经在传,新帝与太后母子感情出现了裂痕。 崔太后代表的不只是她一人,更还有她背后,属于整个崔家的利益。 “皇帝当真要醒了?” 听到这么问,裴衔月暗自松了口气,知道崔太后一时不会下令杀了闻析。 * 安抚好崔太后,从慈宁宫出来时,裴衔月叫住了吴少卿:“吴少卿,慢着。” 吴少卿忙转身,拱手低头:“下官见过公主。” “我不管你究竟是谁的人,但做事之前,你也好生掂量清楚了,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在前面为了你的上峰冲锋陷阵。” 第122章 “若是皇兄清醒过来,第一个拿的,便是你这个小卒,别怪本公主没有提醒你,皇兄对闻析有多器重,想来你也是见识过的。” “无论他是否欺君,对他如何处置,也全看皇兄的意愿,但倘若你如此迫不及待,一旦闻析出事,你的项上人头,以及整个吴家,必然都无法幸免。” 吴少卿心头一跳,忙表示:“下官万万不敢,下官审案皆是秉公执法,绝不敢徇私舞弊!” 裴衔月冷哼一声:“记住本宫说的话!” 而就在裴衔月离开后没多久,崔太后又单独召见了曾邺。 “曾邺,你是禁军统领,皇帝是否真的能解毒,可以平安无事的清醒过来?” 曾邺单膝跪地道:“回太后娘娘,如今勤政殿内外皆由公主一人说了算,除了太医之外,公主禁止任何人入内打搅陛下休养,所以末将也并不知其中境况。” 崔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心事重重:“底下,尤其是旧党,可还安分?” “旧党这两日,有所异动,末将已经截下了好几封,传往西戎的密信。” 说着,曾邺将密信呈上。 崔太后看了后,脸色十分阴沉:“哀家便知,皇帝如今中毒昏迷不醒,这群旧党必然会趁此机会,联系西戎,想要迎回承光帝。” “都是那该死的闻析,不仅胆大包天假冒太监,还害得哀家的皇儿昏迷不醒,若非衔月拦着,哀家恨不得即刻便叫他人头落地!” 曾邺一副欲言又止:“有一件事,末将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 崔太后头疼的掐了掐眉心,“都火烧眉头了,还有什么事敢瞒着哀家?” “末将不敢,此事与那闻析有关,其实末将也是无意中远远瞧见,陛下似是将闻析抱在……怀里。” 崔太后倏然睁开眼,“你说什么?” “末将也看得不是特别真切,所以一直不敢多说,不过末将在皇宫值守时,曾无意中听到,在勤政殿伺候的宫人,说陛下极为宠爱闻析。” “每日起身时,都不舍得吵醒闻析,陛下的龙榻,都快成了闻析的专属……” 啪的一声,崔太后生生拽断了手中的佛珠。 伴随着佛珠滴滴答答散落了一地,曾邺跪伏在地,适时闭上嘴。 但凡换个人,这套说辞崔太后必然是不会信的。 因为她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喜欢男人。 但先前,崔太后便曾亲眼撞见,闻析睡在龙榻之上。 虽然那个时候,被裴玄琰找了个闻析是为救裴衔月才命悬一线的理由,给暂时打发糊弄了过去。 但崔太后心中却一直存疑且不安,尤其是后来,裴玄琰对闻析的偏宠,更是丝毫不加掩饰。 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再结合曾邺所说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皇帝当真与这假太监,厮混在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 崔太后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气得一时头昏眼花。 愤怒与不可置信,如同两团烈火,在胸中翻涌。 最后,崔太后下了决定。 睁开眼时,只剩下了决绝:“传哀家懿旨,罪人闻析,谋害皇帝,假冒太监,欺君罔上,即刻凌迟处死!” 曾邺悄无声息的勾了下唇。 要说还是薛翰文有本事,竟然连勤政殿内的秘闻也能打听到。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哪怕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只要涉及到皇帝,牵涉到皇帝的声誉,崔太后必然不会容忍。 * 崔太后下旨赐死闻析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勤政殿。 邱英彻底坐不住了,他甚至已经拔出了双刀。 “邱英你做什么去!” 裴衔月拦住他,但邱英却满眼的杀气腾腾:“劫法场!” 三个字,便是连裴衔月都震惊了:“你疯了?”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闻析被凌迟处死吗?那不如先一刀杀了我,即便不要这乌纱帽,即便日后要逃荒天涯,我也绝不能看着闻析去死!” 裴衔月没想到,邱英竟然能为闻析做到这个地步。 但为今之计,只要裴玄琰一日不醒,他们便没有更好的法子。 何况,闻析那边已经等不了他们了。 裴衔月咬咬牙:“好,那便劫法场,但不能直接劫,需得周密布置……” 便在两人迅速商议劫法场事宜时,李德芳上前道:“公主,西厂的一名太监,说是有要事求见。” 这个关键时刻,裴衔月并不想见其他人,但略一思忖,还是命人进来。 此人正是吉祥,入殿后便跪伏在地。 “公主,奴才或许知陛下中的是何种毒,奴才曾见过一人,中毒迹象与陛下十分相似,但奴才也不敢确保……” 裴衔月一听,却喜出望外:“快说,什么毒药?” * 冷风如刀般割面。 闻析手脚皆戴着沉重的铁镣,锁在囚车之内,经过最热闹的街市,在两边许多百姓的注视下,被押往菜口行刑。 “这人犯了何等重罪,竟是要被凌迟处死?” “据说是谋害陛下,而且还假冒太监身份入宫,这单独一件拎出来,都是足够诛灭九族的,也委实是胆大包天。” “不过听闻他是新政推行的主力军,清除了不少贪官,我觉着他是个好人,若是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 …… 闻析拖着伤腿,踉跄着被押上法场,被按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之上。 空中飘来百姓的议论声。 他想,原来他做了这些,也不全是白费。 至少,在一些百姓的心中,他是个好人,做了好事。 可同样的,他又是那样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下雪了!” “这可是今年京市的第一场大雪,都说若逢百年难遇的冤案,才会天降大雪,以示冤屈,莫非,此人也是被冤的?” 闻析也仰起了头。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他的肩,很快在他如扇般的长睫堆砌,轻轻颤一下。 伴随着雪花融化,如同一滴滴的泪水,自眼尾滑落。 闻析呼出一口热气,与雪花相融,视线模糊之间,他看到小妹哭着,想要穿过人群冲进来。 原本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的闻析,一下便无法再淡定。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出声让闻妙语千万不要过来。 但很快被旁边的刽子手强行按住。 监斩官扔下亡命牌:“时辰到,行刑!” 便在刽子手举起屠刀,逼近闻析时。 忽然破空而来一支短箭,在众人都不及反应时,一箭贯穿了刽子手的手背。 伴随着刽子手的惨叫,屠刀落地,监斩官大惊:“有人劫狱?” 但在同时,一道高亮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一时之间,虽然没人搞清楚状况,但天子驾前,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跪首在地。 在一声声的高喊万岁下,闻析艰难的,颤动了下眼睑。 模糊的视线之中,裴玄琰骑着高马,穿过人群,穿过茫茫的雪海。 高马甚至都不及到法场,他便已脚踩马背,借力纵身飞起。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闻析的跟前。 裴玄琰的双手是止不住地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在看到眼前人时,停止了跳动般。 心脏被拉扯、撕裂,心疼、痛恨、懊悔等等,无数的情绪,在胸中交织纠缠。 “闻析,闻析朕来了,对不起,朕来迟了,闻析对不起!” 在看到裴玄琰的那一瞬,闻析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像是一根线般,啪嗒一声便断了。 他觉得好冷、好累。 每一下的喘息,都是那样的艰难,雪花混合着血泪,一如他破碎而低哑的声线。 “你怎么才来,我好疼。” 受刑时他没喊疼。 险些遭受屈辱时,他也没喊疼。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说他疼。 ----------------------- 作者有话说:谢谢创走所有不开心、看什么呢、影月、来一口小丸子叭、尘萦、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73章 怀中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儿, 犹如一刀刀的,在剜裴玄琰的心。 哪怕他一醒转过来,便慌不择路的赶了过来。 可感受着怀中之人奄奄的气息, 满身的血迹斑斑, 让他甚至都不敢抱得太紧, 生怕会在无形之中,又弄疼了他。 第123章 此时此刻的裴玄琰,无比的痛恨自己。 痛恨都是他一时不察,着了别人的道,才让那群杂碎们抓住了机会,伤害闻析。 更痛恨他自己, 若非他没有做好周全的安排, 因为他自大, 自以为年轻气盛, 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 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若是他不慎中招倒下, 闻析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在朝中树了这么多敌人。 没了皇权的压制,这些明里暗里的豺狼虎豹, 一旦反扑, 必然会将闻析死得粉碎。 都是因为他的大意,他的狂妄,才会害了闻析! 裴玄琰抱着人, 一遍遍的, 如同在撕扯自己般的说道:“没事了,朕来了,朕带你回家, 朕发誓,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朕以性命起誓!” 狂妄不可一世的帝王,终于在这个时候,认识到了自己是无法掌控一切。 正如天有不测风云,而人有旦夕祸福。 哪怕他有足够的自信,在出意外时,可以及时止损。 可当这个损,是祸及闻析,让他危在旦夕。 那么哪怕他事后做再多的补偿,也是犹如亡羊补牢,无济于事。 裴玄琰一遍遍的痛恨自己,但同时他也不敢再耽搁,因为他清楚的认识到,闻析的情况危在旦夕,不能再有片刻的耽搁了。 他迅速用大氅将闻析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其间,在将闻析小心的抱在怀中起身时,扫视了一眼法场上跪了一地的官员。 “今日行刑之人,无论是官员还是衙役,全部赐死。” 一时之间,法场上瘫软了一群人,但裴玄琰却是连头也不回的,任由身后此起彼伏的求饶,迅速带着闻析回宫。 当医术高超的孙太医,看到闻析满身的伤,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他的手脚,血肉模糊,简直是不堪入眼。 光是瞧着,就能想象出他到底都遭了多大的罪。 而裴玄琰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在看清闻析身上的伤后,捏紧的指甲,嵌入掌心。 即便将掌心刺破,鲜血顺着指纹流淌而下,也不及他此刻的心痛。 这群人,是怎么敢!怎么敢的! 闻析实在是太虚弱了,通常而言,在处理如此血肉模糊的伤痕时,也该是会痛到挣扎。 孙太医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让人随时按住他,以免会在治伤的过程中,因为乱动而导致伤口再度崩裂。 可闻析却如同没什么声息一般,甚至连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只是处理到一半,孙太医便意识到不对,又是号脉,又是探鼻息。 “速拿千年人参,切成一半!” 宫人迅速照着办,孙太医立即将人参塞入了闻析的口中。 裴玄琰见他停下,时刻紧盯着,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怎么了,为何不继续处理伤口了?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若是再不赶紧处理完,若是发炎伤势会更加严重!” 孙太医叹气道:“陛下,不是微臣不继续处理,而是闻少监的身子太虚弱,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气息微弱如丝。” “微臣怕若是再继续处理下去,他很有可能撑不到伤口处理完,便会……” 死这个字,孙太医实在是不敢说。 因为新帝的气场实在是阴鸷到可怕,让孙太医百分百确定,倘若龙榻之上的闻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成为陪葬的一员。 果然,裴玄琰一把揪住孙太医的衣襟:“还有什么法子?朕要他平安无事!他必须要平安无事!否则所有人,所有人都给朕陪葬!”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已经用人参吊着闻少监的性命,但他需要恢复一些生机,才能继续处理手脚上的伤,否则身子太过虚弱,还是容易出意外。” 裴玄琰与其说是震怒不已,牵连一干人等,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过于害怕。 害怕闻析便这么撒手人寰,便这么离他而去了。 因为闻析的双手都是伤,裴玄琰甚至都不敢握他的手。 只能屈膝单膝跪在床头,一旁的宫人间皇帝竟然跪下,吓得也慌忙都匍匐在地不敢动。 “闻析,闻析朕知道你一定能听到朕的声音,朕知道,你是最坚强的,你一定不会离开朕,不会离开朕的对不对?” “朕求你,闻析,朕求求你,不要离开朕,活下来,活下来看看朕,好吗?” 龙榻之上的人依旧无声无息的,那半条的人参含在他的口中,不过便是吊着他的一口气。 裴玄琰一声声的喊着闻析的名字,甚至一声声的哀求。 这一刻的他,没了皇帝的尊严,更没了往日的傲气。 他只求,只求他的心爱之人,可以活下来。 可他的一声声呼唤,却没让闻析的情况有所好转。 恰好这时,被挡在殿外的裴衔月闯了进来。 看到闻析的情况,裴衔月亦是心急如焚,也一把揪过了闻析。 “你是太医院院首,是这天下医术最好的大夫,你一定能救闻析,若是救不活闻析,我现在便杀了你!” 孙太医真是有苦难言,怎么这兄妹俩都是一个样儿。 他是大夫没错,但他也不是大罗神仙啊。 若是闻析在刚受刑时,便及时得到救治,或许也不会如眼下这般严重。 可实在是拖得太久,再加上失血过多。 虽然人的身体每分每秒都在造血,可当造血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流血的速度时,闻析到现在还能撑着一口气,都算是一种奇迹了。 但这样的实话,孙太医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因为皇帝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但凡听到任何不利于闻析的话,他怕是会当场发疯。 忽然,孙太医想到了一个法子:“有了,闻少监能撑到现在,便是他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他心有所挂念,所以有生的意念在。” “若是让这世上,他最为牵挂之人,在旁边一直不停地呼唤他,让他燃起更强烈的求生欲望,或许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裴衔月立马就想起一人:“妙语,我立马便接妙语入宫!” 闻妙语早已哭成了泪人,甚至因为在法场看到闻析即将被处死,情绪激动到直接昏死了过去。 在裴衔月到来时,她才刚刚醒转过来。 “二哥哥,二哥哥呢?我、我看到二哥哥被行刑,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闻妙语情绪激动,即便身子还在晃,她也挣扎着要下床。 祝青青也在落泪,但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保持冷静,按住闻妙语不让她动。 “妙语,妙语你冷静,闻析已经被皇帝救下了,他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恰好在这时,裴衔月匆匆而来,“妙语,你速与我入宫,闻析需要你!” 闻妙语当即随裴衔月入宫,在路上,她红着眼,那样的惴惴不安。 “衔月姐,二哥哥已经没事了对吧?他已经没事了吗?” 裴衔月没法骗她,只能如实道:“闻析身上的伤太重了,太医说他如今只是吊着一口气,只能尝试着,让他最在意的人,来唤起他对生的希望。” “妙语,现在只有你,可以救闻析,你一定要让他有生的希望,一定要唤醒他,知道吗?” 闻妙语哭着胡乱点头。 当看到闻析无声无息,满身伤痕累累的躺在龙榻上,闻妙语险些失控。 “二哥哥,二哥哥你醒醒,看看我,我是妙语啊,我是你的妹妹呀!” “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带着我,与父亲他们团聚的吗?二哥哥难道要食言,要骗我吗?” “若是二哥哥骗我,我以后便再也不要理二哥哥了。” 闻妙语哭得肝肠寸断,哭到不能自已:“二哥哥,我不能没有你,若是二哥哥不在了,那妙语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忽然,闻析的长睫轻轻颤了下。 裴衔月惊喜叫道:“眨眼了,闻析眨眼了!” 裴玄琰自然看得比谁都真切,但此刻,他也比谁都紧张,都害怕。 还怕方才看到的睫毛轻颤,只是他的错觉,害怕即便是亲妹妹,都无法唤回闻析生的意志。 从前,裴玄琰不信命,更不信天,但此时此刻,他却在心中,默默地向天祈祷。 上苍啊,请让闻析醒过来,一定要让闻析清醒过来。 第124章 在数双眼睛,屏气的注视之下,闻析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雾蒙蒙的琉璃眸,只是看了闻妙语一眼。 但只一眼,便足够让闻妙语高兴的捂住了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往下砸。 不过只一眼,闻析便又再度闭上了眼。 即便如此,孙太医忙道:“脉象变稳了些,微臣现在便施针。” 裴衔月将闻妙语扶到一边,好让孙太医有足够的空间为闻析施针。 在施完针后,孙太医又继续为闻析处理伤口。 这回,闻析终于有了反应,感觉到疼痛动了起来。 裴玄琰的反应比谁都快,立马按住了闻析,一面将语调控制到最温柔:“闻析,别怕,别怕,很快便好了,很快便不疼了,朕在这里,朕一直都陪着你。” 到伤口完全处理好,上了药再包扎好,已经快两个时辰。 便算是孙太医,都在结束后,擦了把满头的汗水。 裴玄琰小心翼翼的,拿着汗巾为闻析擦拭汗水。 直至擦拭妥帖了后,裴玄琰才有了问情况的勇气:“闻析的情况可稳定下来了?还会有性命之忧吗?” “回陛下,闻少监现在还在发烧,这两日都是关键时刻,若是能在两日内慢慢退烧,便算是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了。” “尤其是今晚,时刻都要有人盯着,有任何不适,微臣都要及时调整用药。” 闻析现在的体温还是很高,一张脸更是惨白到毫无血色。 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便瘦了一大圈,瘦到下颔都尖了,通俗而言,便是都快瘦脱相了。 听到孙太医这么说,闻妙语立马应道:“我留下来看着二哥哥……” 但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裴玄琰拒绝:“这里有朕守着,闻姑娘便暂且留宿在宫中。” 闻妙语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眼下有性命之忧的,是她的亲哥哥,合该她这个亲妹妹亲自守着。 但谁让对方是皇帝,天子开口,即便闻妙语百般的不愿,也只能将吐槽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皇兄,你一人照料难免会精神有所不济,不如上半夜你来,下半夜换我吧?” 若是闻析一日不脱离性命之忧,裴衔月也一日不得安心。 但裴玄琰依旧拒绝:“不用,朕守着便好。” 他一刻,也不能离开闻析。 经历了法场之上的惊魂,即便闻析现在的情况有所稳定,但裴玄琰依旧是提着一颗心。 除非闻析彻底的好转,能睁开眼看他,能与他说话,哪怕是像从前一样,将他气个七窍生烟,他都会高兴得不行。 而不是像此时此刻这般,躺在龙榻之上,那样无声无息,那般孱弱随时有性命之忧。 裴衔月和闻妙语被请了出去,说是请,其实相当于是被裴玄琰觉得吵而赶出去,安排在了离勤政殿最近的偏殿内。 而裴玄琰正如他所说的,一夜都未合过眼,又是给闻析擦汗,又是在他唇上沾些水,以免他会口渴。 反反复复的,检查他的体温是不是有所下降。 一旦闻析体温稍微有点变动,裴玄琰便会立即让孙太医过来查看一番。 如此仔细到入微,这一夜闻析平安的挺了过来,体温相比于前一日有所下降,只是依旧还昏迷着。 孙太医根据闻析的情况,又调整了用量。 便在这时,李德芳上前,试探着询问:“陛下,今日的早朝……” “便说朕龙体还未恢复,免朝,若有重要之时,到偏殿议事,至多一个时辰,让他们都控制好时间。” 这些大臣,一讲起事情来便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以前裴玄琰有功夫与他们周旋,但是眼下,若非因为他这两日中毒昏迷,以至于朝局有所不稳,他是根本就不想接见朝臣,只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闻析身边。 以免闻析有什么情况,他会看不见。 但经过了这次中毒事件,也让裴玄琰彻底想清楚一件事。 那便是他必须要保证朝局的稳定,否则一旦发现如这次的变故,闻析再也经不起第二回的折腾。 而同时,裴玄琰让大臣来偏殿议事,亦是为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一件他昨日想了整整一夜,为保证闻析周全,不会再发现这次变故的,一个最重要的安排。 因为裴玄琰要去议事,所以才勉强松口让裴衔月和闻妙语入内殿暂时照看闻析。 * 一见到皇帝,薛翰文等人可谓是喜出望外。 “陛下平安无事醒来,真是太好了!” “微臣等真是日夜祈祷,万盼陛下安然无恙,陛下乃真龙天子,无论遇到任何危难,必然都是会逢凶化吉的!” 裴玄琰没功夫听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大马金刀的往龙椅上一坐。 “这两日朝堂局势有何变动,朕要听最紧要的,废话省略。” 薛翰文早已准备好,挑最重要的几点很快禀报完。 裴玄琰逐一对其作出安排后,这才说起了自己此番的目的。 “朕另有一件要是,拟旨,赦免原中书省郎中闻致远所有罪责,升任吏部侍郎,其长子闻松越,升任中书省郎中。” “即日,重返归京,另,着工部即刻重新修缮闻府旧宅,必须在闻家归京之前,全部完工。” 这一道升迁圣旨,将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闻析的父亲闻致远在获罪前,只是个五品的郎中,眼下皇帝不仅赦免了他过往的罪责,甚至还直接让他升到了正三品。 而闻析的兄长,更是从一个国子监的八品小官,一下升到了正五品的中书省郎中。 这两个官职,不仅位高,并且还是实打实的实权。 这下,便是连薛翰文这般非常能沉得住气的,也稳不住了。 “陛下,这……怕是有所不妥吧?闻家犯的,乃是谋逆之罪,且是先帝在位时,亲自下诏定的罪。” “而且其子闻析,假冒太监身份入宫,此乃欺君的重罪……” 谁知,薛翰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裴玄琰冷声打断:“谁说闻析欺君了?朕从一开始,便知他是个假太监。” 所有人都是一懵,便听皇帝信口编起了他想好的故事。 “因为,从一开始,闻析便是朕精心安排的一步棋,是朕当初还在荆州做藩王时,便特意安插在宫中的内应。” “这几年来,他做得非常好,逐步取得了承光帝的信任,留在废太子的身边,为朕能顺利攻入皇城,立下了不世之功。” 薛翰文不由听得狠狠一抽嘴角。 若非他从一开始,便是晋王府的幕僚,还真会信了新帝的这一番鬼话。 什么宫中的内应,裴玄琰还是藩王的时候,甚至压根儿连闻析的名字都没听过。 一个宫中的小太监,还能有本事做得了裴玄琰的内应? 甚至还能取得承光帝的信任? 新帝当真是,为了能给闻家脱罪,能让闻析光明正大的恢复身份,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能瞎编! “如今,闻析圆满完成了任务,朕也该是让他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着,升闻析为礼部郎中,兼东阁大学士,入主内阁辅政。” 从太监,一跃成为礼部郎中,甚至还入主内阁,这怕也是古往今来,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 薛翰文等人在震惊的同时,纷纷跪下,苦口婆心的相劝:“陛下三思啊!哪怕闻析是陛下当初安排在宫中的一步暗棋。” “但他如此年轻,便升任如此要职,还入主内阁,恐会引起整个朝廷的质疑与动荡啊!” 裴玄琰黑沉沉的阴眸,扫视一圈,帝王的威压如黑云压城般笼罩而下。 “薛翰文,朕是天子,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封谁便封谁,想怎么封便怎么封。” “谁若敢对此有任何异议,便摘了乌纱帽,提前告老还乡吧。” ----------------------- 作者有话说:谢谢柠檬猫、影月、尘萦、看什么呢、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74章 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 薛翰文又不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违抗皇帝的话,做第一个被祭旗的蠢货。 而裴玄玄在拟完旨, 做完了最重要的事情后, 便也没有耐心再应付朝臣, 他只一心挂念着,内殿的闻析情况是否有好转。 摆摆手道:“行了,无事便都退下吧,朕也乏了。” 第125章 从勤政殿出来后,一名朝臣追上薛翰文。 “薛相,陛下如此轻率的赦免闻家的谋逆之罪, 这便是向天下人, 打了先帝的脸, 如此有违孝道, 有违律法之为,当是会严重影响到陛下的名声, 更是会引起朝堂的动荡。” “难道咱们真要眼睁睁,看着陛下如此随性妄为,丝毫不顾祖宗法制, 不顾朝廷律法吗?” 面对朝臣的愤愤不平, 薛翰文倒是要平静许多:“放心吧,此圣旨咱们听着都觉大为不妥,一旦传扬了出去, 不论是旧党还是清流派, 都会比咱们先坐不住。” “光是御史台反对批判的折子,都能将陛下的御案也压塌了,难道陛下为了这闻析, 真能放着整个朝堂不顾。” “甚至背上不忠不义不孝的昏君骂名,这可是足以遗臭万年的,陛下一心想要当明君,他不会,也不可能会赌上自己作为帝王的百年声誉。” * 裴玄琰办完了事,返回内殿时,一眼便看到在窗棂外,探头探脑却因为没有皇令,而无法进来,只能在外头干着急的邱英。 “这次闻析能顺利脱险,你的功劳不小,朕晚些会论功行赏。” 裴玄琰嘴上说着行赏,但分明知道邱英眼下最担忧的,还是闻析的安危,想要入殿去看闻析,但他就是不开这个口。 因为裴玄琰觉得,邱英对闻析的关心,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 在解毒醒来后,裴玄琰便了解了这两日来发生的所有事。 自然也就知道了,在得知崔太后要将闻析处死时,邱英竟然愿意豁出生前身后名,而要直接去劫法场。 这可是足以掉脑袋的重罪,即便是真的叫他成功了,那么从此以后,他也要背上罪臣之名,从此逃亡于江湖之间了。 可邱英竟然丝毫不在意这些,这俨然不是一个朋友,会为另一位朋友而如此豁出去的行为。 但裴玄琰到底也不会猜到,邱英是对闻析动了真感情上。 毕竟在他看来,邱英是个直到不能再直的愣头青。 顶多,也是因为对闻析才华的欣赏,只是这条线,他已经越界了。 而裴玄琰一向是个醋坛子,无论是男是女,但凡是有所越界,会和他争抢闻析的,他都会无差别的清除。 别说是邱英这个臣子了,便是连亲妹妹,裴玄琰也是无差别清理干净。 无论是谁,都不能,也不允许和他抢闻析。 要是放在以前,听到赏赐,邱英的嘴角早就咧到耳后根去了。 但是此刻,邱英非但没有任何的高兴,反而还一心只关心里面的境况。 “陛下,闻析的情况如何?他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吗?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末将不要其他赏赐,只求陛下能让末将入殿照看闻析。” 说着,邱英便跪下,叩首请求皇帝恩准。 丝毫没有看见,裴玄琰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只是还未清醒,闻析有朕亲自照看,用不着旁人来操心。” 裴玄琰单手负后,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大将军,压沉的语调,带着明显的威胁与警告。 “邱英,认准自己的位置,若是越界,即便你是朕器重的能臣,朕也严惩不贷,听明白了吗。” 邱英跪首在地,没吭声。 裴玄琰也不再多说,他还挂念着闻析,也懒得应付其他人。 邱英望着新帝的背影,最后只能不甘的,咬牙捏紧了掌心。 分明,闻析所遭之罪,也都是因皇帝而起。 可因君臣之别,他却始终只能被挡在外面,而无法守在闻析身边。 凭什么! 他不甘,他何其的不甘! 凭什么,皇帝就能霸占着闻析! 刚入内殿,裴玄琰便瞧见,闻妙语正拿着汗巾,在细致的给闻析擦拭手指。 而裴衔月则是坐在床边,手中拿着药碗,搅动着银匙,等药不烫了,再喂给闻析。 “朕来吧,你们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裴玄琰已经守了闻析一整夜,其实裴衔月和闻妙语也来了没多久。 而眼下,裴玄琰办完了正事,一回来又开始赶人了。 裴衔月觉得裴玄琰实在是霸道得很,“皇兄,你也守了闻析一夜,怕也是累坏了,还是先去补个觉吧,以免闻析还没醒,你若是再倒下,那些豺狼虎豹们,怕是又要盯上闻析了。” 裴玄琰蹙眉,赏了裴衔月一个后脑勺。 “你就不能盼着朕好?” 裴衔月撇撇嘴,“而且皇兄你也太霸道了,只你一人照料闻析,你来了便要将我们赶走,我与妙语也要尽一份力。” “何况,妙语还是闻析的亲妹妹,合该由她来亲自照料闻析才是。” 裴玄琰不为所动:“男女授受不亲,亲妹妹也不例外。” “另外,朕已经下召,赦免闻家所有罪责,闻析的父兄皆得以升迁,并即日返京,闻家旧宅也已在重新修缮。” 这接二连三的惊喜,实在是来得猝不及防。 虽然当初闻家被定罪时,闻妙语还十分年幼,但她也知,涉及到谋逆之罪,闻家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翻身了。 但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且又那么的猝不及防。 不过同时,闻妙语自然也不傻,闻家此番之所以能这么快且顺利的脱罪,父兄们不仅能返京,还能得到升官。 这一切,靠的都是闻析。 是闻析几番险些丢了性命,才换来了闻家昔日,甚至比往昔要更加辉煌的荣耀。 可若是这一切,都是以闻析的半条命换来的,闻妙语情愿让她自己来代替哥哥。 她的哥哥,已经活得那般坚信,那般不容易了,可她却能为他做的,是那样那样的少。 裴衔月很是高兴,“妙语,从此之后,你便不用再隐姓埋名,还套用旁人的姓氏,且很快便能与你的家人们团聚了。” “皇兄,你总算是做了一回好事,闻析醒来之后,必然也会高兴坏了。” 闻妙语反应过来后,才记起要谢恩。 “民女拜谢陛下皇恩浩荡……” 跪到一半,便被裴玄琰扶住制止了。 “相比于朕亏欠闻析的,这并不值一提,若非朕为了那所谓的身后虚名,也不至于会让闻析孤身奋战,以至他屡次陷入险境。” 若是闻析有家人,若是闻家人在朝中担任要职,闻析也不会因为他中毒倒下后,便被朝中的豺狼虎豹们一下吞噬。 至少有助力,有人会为了他而奔波,不至于叫他孤身一人,孤立无援,挣扎在生死的边缘线上。 可惜,裴玄琰醒悟到这一点还是太迟了,如今闻析已伤痕累累,半身病痛,他如今所做的,也不过都是一些亡羊补牢的行为。 闻妙语毕竟不是朝廷中人,不懂这个中的关系,但裴衔月在高兴之余,还是很快想到这其中的利害。 将裴玄琰拉到一边,低声询问:“皇兄,你当真下诏想清楚了?你这么直接赦免闻家,让闻家父子皆数升迁,朝中反对的势力怕是会不小。” “而且那些御史的笔杆子,亦是不容小觑,皇兄你当真能为了闻析,而抵住这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攻讦,更不怕会留下昏聩的骂名吗?”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然没人比裴衔月更了解自己这位亲哥哥的抱负。 但裴玄琰看向的,却始终是龙榻的方向。 “不论是天下,还是身后名,都没有闻析的安危重要。” 在法场上,当裴玄琰抱着奄奄一息的闻析,那个时候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已经完蛋了。 他深深的,无可自拔且不顾一切的,爱上了闻析。 他无法接受,若是有朝一日,他走在了他的前面,他该要如何面对,这孤独而又寂寥的,孤家寡人的高位。 曾经他志得意满,觉得只要拥有了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将掌控在他的手中。 可那个时候他才悲哀的发现,即便他已经是帝王,即便他坐拥天下,可是他却依旧无法抵抗生死。 当闻析气若悬丝的,倒在他的怀中,对他说他很疼,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千万支箭射穿。 千疮百孔的同时,也是痛苦懊悔。 懊悔于自己的自大,懊悔于他的无能。 所以哪怕不顾皇帝的声名,被扣上不孝的帽子,裴玄琰也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做的太迟。 饶是裴衔月,在听到此话后,亦是不由震惊在了原地。 她从未想过,从来狂妄不可一世的皇兄,竟然有朝一日,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并在弥补自己的过失时,心甘情愿的,押上自己的一切。 第126章 在裴衔月和闻妙语离开后,裴玄琰一勺一勺,细致的喂闻析服了药。 细细的擦拭唇角,又握住他的手,亲亲手背,哪怕此刻闻析的双手都颤了厚厚的绷带,裴玄琰却也只觉亲不够。 过一会儿,又亲亲他的眉眼,以额头,抵着闻析的额头。 “闻析,快些醒过来吧,若是再不醒,你便没法第一时间,看到你的家人们了。” 第二日时,闻析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已经在可控的范围内。 这证明伤口没有再发炎,也已经在恢复,但恢复的速度十分缓慢,只是不再继续流血,已经是在向好的趋势。 只要体温能降下来,便说明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鬼门关,剩下的,便要看闻析的意志,何时能醒转过来了。 在确定闻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后,裴玄琰才有了功夫,腾出手料理这次事件。 首先料理的,便是审理此案的刑部和大理寺所牵涉的一众官员。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皆被革职查办,他们虽为直接审理闻析,但在此案中亦是起到了默认的推波助澜作用。 只是削了他们的官,已经算是他们侥幸。 而参与,甚至是主审的吴少卿,可就倒大霉了。 但裴玄琰没有马上杀了吴少卿,而是先将人带到自己的跟前,亲自审问。 “你幕后,让你对闻析严刑拷打,对他刑讯逼供之人,是谁。” 吴少卿早已快被吓死了,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陛、陛下明鉴,微臣、微臣都是按照太后娘娘的懿旨行事,绝对没有徇私舞弊啊……” 裴玄琰也不废话,动了动手,“朕只给你一次机会,若如实招供,朕只诛你吴家一族,但若你还不如实招供,九族夷灭。” “选一个吧,朕的耐心不多。” 单只杀吴少卿一个,裴玄琰自然是不解气的,毕竟这厮在牢中,还拿闻析的家人来威胁。 既然他敢拿家人威胁,裴玄琰自然得要成全他的一番用心,送他的家人,与他一道下地府了。 吴少卿一下瘫软在地,他自知已经在劫难逃,但想起前一日上头的警告,他还是绝望的闭上了眼。 “微臣自知失察,愧对陛下,微臣愿以一死,求陛下饶恕微臣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说着,吴少卿便狠心一咬牙。 邱英觉察到他要自尽,立时上前,抓住了他的脖子。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吴少卿吐出一口黑血,邱英一探鼻息。 “陛下,他服毒自尽了。” 裴玄琰面色阴沉,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看来朝堂这淌水比他想的还要深不见底,裴玄琰都已经拿吴家满门的性命来威胁,这姓吴的还是不肯松口,甚至不惜服毒自尽。 “在那两日,跳出来要处死闻析的官员,交由你来一并审问,若是敲不开嘴,便都杀了,不必再报朕。” 邱英拱手:“末将遵旨。” 接下来,便该是崔太后了。 当然,裴玄琰清楚,下毒之人不可能是崔太后,而她也不会参与到幕后之人的阴谋中,顶多便是被幕后之人给利用了。 但即使是他的生身母亲,伤害了闻析,且还不止一次,裴玄琰已经无法再容忍。 慈宁宫。 裴玄琰在前朝大开杀戒,处理了一批又一批,牵扯到中毒案中的朝臣,自然也是传到了崔太后的耳中。 崔太后尤为坐立不安,虽然她知道裴玄琰作为儿子,绝不可能会动她这个母亲。 可她也清楚,在这件事上,裴玄琰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轻拿轻放了。 “陛下驾到。” 崔太后心头一跳,这还是她头一回,在得知儿子来了后,心中惴惴不安。 “琰儿你来了,让哀家好生瞧瞧,龙体可是无恙了?” 崔太后的手还没碰到裴玄琰,便被他避了开。 “儿臣醒的这般早,叫母后的心思落了空,母后该是失望了吧?” 裴玄琰一来,甚至连客套都懒得装了,直接便放大招。 崔太后笑容一僵,“琰儿,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从哀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儿时你生病时,哪一次不是哀家彻夜的抱着你,给你喂药,哄你入睡。” “这世上有哪个做母亲的,在孩子出事了之后,能坐得住的?哀家日夜祈祷,只求神佛能取走哀家的寿命,换回你的安然无恙。” 崔太后自也是个聪明人,说起了裴玄琰儿时的事。 作为一个母亲,崔太后自然是个合格的母亲。 但而今这些,已经不足以让裴玄琰的心中对此起任何的激荡。 甚至,裴玄琰始终以一种,冷漠至极,看穿一切的眼神,黑沉沉的盯着崔太后。 “母后,儿子是您生的,都说知子莫若母,您也该是最了解儿子的性子,先前朕对您所做之事,多次忍让。” “朕自以为,作为一个儿子,朕已是仁至义尽,可您千不该万不该,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 裴玄琰的嗓音,如同他的眼神般冰冷,毫不留情:“既是如此,您也不必留在京中,朕想,荆州当是更适合您养老。” 崔太后刷的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的质问:“你竟是要将哀家赶回荆州?便是为了给那闻析出气,你竟然丝毫不顾母子舔犊之情?” “古往今来,有哪个做人子的,会将自己的母亲,赶回老家?你就不怕你的所行,会遭朝堂、遭天下人的唾骂,骂你不仁不义不孝吗?” 面对崔太后用孝道来压,裴玄琰始终不为所动,甚至十分的冷静冷漠。 “先前,朕便是被这所谓的孝道所困,束手束脚,才叫母后您有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朕心爱之人。” “但这回,朕绝不会再容忍。” 崔太后身子一晃,满眼震惊:“你、你竟真对那闻析,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裴玄琰,你是皇帝,你是大雍的王,你的身上,不止有你自己,更有整个天下,整个社稷安危。” “你怎可,怎能对一个男人动了感情?难道你当真要让裴家的血脉,断送在你的手中?你可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你父王,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 作者有话说:谢谢攻宝给我治一下杏饼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尘萦、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从前的裴玄琰:江山和美人,朕都要。 现在的裴玄琰:为了闻析,朕愿做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第75章 裴玄琰毫无感觉, 甚至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对于崔太后加注在他身上的担子,他反而是觉得可笑的嗤笑了声。 “母后有一点倒是说得没错,朕从前便是将那些担子, 那些所谓的虚名看得太重了, 才会让你们得以钻了空子, 一再的伤害闻析。” “但是如今,朕不在意了,不管是身后名,还是江山社稷,只要谁敢碰朕的闻析,都给朕——” 他的唇角, 勾起一道血腥而残忍的弧度:“去死。”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却是足够让崔太后精神溃散般, 不可置信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抖着手指着裴玄琰, 气火攻心之下,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让你连帝王之尊,江山之社稷都不要了?” “母后此言差矣,倘若闻析真的要蛊惑朕, 他便不会一再的被你们伤害, 朕早已弃械投降,你们欺他太良善,可朕不是。” “朕一直, 都是一条恶龙, 从来不是朕因为他而改变,而是朕一直都是如此的心性,母后不是最清楚了, 何必在此装傻充愣,为朕找什么借口呢?” 裴玄琰毫无顾忌的,承认他的残忍与暴戾。 他是想要做个明君,但做明君与用残酷的手段来镇压下面,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矛盾。 只是如今,他连明君也不想做了,若是不牵涉到闻析,那他还是个正常的皇帝。 但若是事关闻析,他可以杀人不眨眼,乃至颠覆整个尖山,也在所不惜。 他就是疯了,他甚至懊悔自己疯的不够晚。 倘若他能早点疯,便不会让这群人有胆子、有机会去伤害闻析。 崔太后从裴玄琰的眼中,看到了在想通一切后的,不顾一切的疯魔,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或者说,是被裴玄琰那疯戾的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倒退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裴玄琰已经没了耐心,只动了动手指道:“来人,太后凤体欠安,想要回荆州休养生息,即刻护送太后好生上路。” 第127章 “是,陛下。” 殿前司上前,对太后做了请的手势,“太后娘娘,凤驾已备好,请动身吧。” 崔太后无力的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撑着扶手,摇晃了下身子站起了身。 “好,皇帝,你真是好得很,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生身母亲赶去荆州,你会被天下人唾骂,会被满朝文武戳脊梁骨的!” 裴玄琰丝毫不为所动,“母后走好,朕便不多送了。” 在崔太后被迫要离开慈宁宫时,裴玄琰又问了一句:“对了,朕有些好奇,方才朕说了与闻析的关系后,母后虽是气恼,却并非完全震惊。” “这也就是说,母后是否早已知晓,朕与闻析的关系,那么是何人,向母后告的密呢?” 崔太后一甩流袖道:“哀家作为太后,这宫中的事情,只要哀家想,有什么是哀家无法获知的?” “哀家只恨,得知这件事的时机还是太迟了,才会叫你被那闻析所蛊惑,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皇帝,你会对你今时今日的冲动之举,而追悔莫及的!” 一个男人,喜欢另外一个男人,简直是荒诞至极。 在崔太后看来,裴玄琰不过是喜欢闻析的皮囊。 但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有色衰爱弛的一日。 待闻析韶华老去,不再如往昔,裴玄琰必然会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对一个男人感兴趣,乃至爱得死去活来。 说到底,男女调和,才是这世间的正道,裴玄玄选的这条路,将来必然会懊悔! 崔太后前脚刚被送走,曾邺后脚便来请罪了。 “陛下,末将失职,未曾及时发现冬猎之上,有侍卫被人买通,趁机在陛下的酒中下毒,以至陛下龙体受损,请陛下责罚!” 曾邺之所以会选在这个时间点,也是因为在得知皇帝在清算此次中毒事件中,所涉及到的一干人等。 吴少卿当众服毒自尽,但即便是他畏罪自杀了,但皇帝依然没想过放过吴家,眼下锦衣卫正在吴家抄家,并在三日之后,吴家满门将会斩首示众。 而刑部和大理寺更是没几个人幸免,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已经被罢官,底下的人罢官的罢官,赐死的赐死。 这一番血洗,一时之间可是令朝堂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原本曾邺倒也不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明面上直接插手过。 即便皇帝彻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来,顶多也就是因为冬猎上对侍卫排查不严。 但在得知,皇帝竟然对崔太后也下了手,将崔太后连夜送往荆州,对外只说凤体不适,去荆州休养。 可作为一国太后,本该是要在皇宫之中,享受天伦之乐,这古往今来,有哪个做太后的,会去老家休养的? 很显然,皇帝这是对他在昏迷期间,崔太后的一系列所作所为的清算。 哪怕崔太后并非是这次事件的主导者,但是她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不手软,若是崔太后透露了,皇帝与闻析之间的关系,乃是他透露的,那他岂非是要完蛋? 所以曾邺这才赶紧过来,表面上是以冬猎的排查不严来请罪,实则是在试探皇帝是否知道了他暗中向崔太后暗示的话。 幸而,崔太后因为对闻析的恼火,并没有将他给供出来。 崔太后又不傻,供出一个曾邺,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让她丢失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虽然此番被迫回荆州,但是崔太后又如何会甘愿一辈子被困死在荆州。 她的儿子是皇帝,是这天下的君主,而她作为皇帝的生母,怎能被困在荆州,迟早有一日,她是要回来的。 而这一日,就需要慢慢的布局,而曾邺便是崔太后留在京中的一步重要棋子。 “何人在冬猎上动的手脚。” 果然,裴玄琰问的只是冬猎,而没有问其他。 曾邺暗中松了口气,将一早准备好的供词,呈给了皇帝。 “卢敦阳既然这么想上赶着送死,朕便成全他吧。” 虽然这供词并没有直接提到是卢敦阳指使,而是他下面的人擅做主张。 但是不论是卢敦阳还是下面的人,裴玄琰已经不想再浪费功夫,以和缓的方式去慢慢解决。 他给了他们机会,可惜他们自己不珍视,一再的作死,那他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 景仁宫。 卢太后在得知崔太后竟然被裴玄琰给赶去了荆州,真是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她不是一向自诩生了个好儿子吗?如今他的儿子,为了给一个假太监报仇,在朝堂之上不管不顾的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甚至连她这个生身母亲都不放过,作为一国太后,被赶去了老家,还顾名思义是休养凤体,天下人会信吗?” 不仅不会信,而且崔太后还会成为百姓茶余饭的笑谈。 自从被禁足在这景仁宫后,卢太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翻身,不在想着诅咒裴玄琰母子。 如今看来,她的诅咒是成功了,谁能想到,作为一个皇帝,竟然会因为一个假太监,而闹了这样一场风波? 而且这假太监的身份暴露之后,裴玄琰非但没有以欺君之罪论处,反而还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仅堂而皇之的将人给保下了,并且还赦免了整个闻家的谋逆之罪,甚至还将闻家父子都升官了。 如此行迹,与一个为了宠妃而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嬷嬷笑道;“如此看来,还是娘娘您的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准了闻析是个有本事的,将皇帝哄得团团转。” “此番在朝堂掀起的风波,据说皇帝的御前都被大臣们的折子给堆满了,下面也传出不少,关于皇帝昏庸的风声来。” 别说是旁人了,连卢太后自己都没想到,她只是随后找的一个马前卒,竟然能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 “这个假太监,的确是很有本事,之后寻个机会,将他带到哀家的跟前,再好好的敲打一番。” “想来要不了多久,哀家便能迎回陛下,再也不用困在着宫殿之内,做个有名无实的太后了。” 但紧跟着,卢太后又有一点担心:“下毒的事,父亲并没有参与吧?” “娘娘放心,老爷做事一向稳重,在冬猎上直接对皇帝动手,失败的风险极高,他绝对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卢太后也觉得言之有理,毕竟他们等了这么久,行事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生怕会被裴玄琰抓住辫子。 承光帝能否回来是一回事,但若是搭上整个卢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哪成想,卢太后还没笑多久,很快便乐极生悲了。 因为前朝的圣旨,也传到了景仁宫。 说是禁军已查明,冬猎下毒一案,乃是旧党所为,而卢敦阳作为旧党的领头羊,虽然并非是主使,但作为上官,亦是有不可脱卸的责任。 念在其乃为三朝元老的份儿上,便只是罢免了其官职。 但底下筹谋了此事的主谋们,可就完蛋了,不仅被当众赐死,更是夷灭九族。 一时之间,旧党不仅失去了领头羊,更是连一对翅膀都被折断了,只剩下了伶仃几个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卢太后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此事与父亲无关吗?怎么又会牵扯到旧党?” 嬷嬷一面扶住她,一面叹气道:“是底下那几个人,因为前一段时日考成法的推行,尤其是在闻析带着西厂,和禁军一通清理贪官污吏。” “旧党不少人都被牵扯其中,他们怕这把火不知何时会烧到自己,便想着将闻析给除掉,没想到计谋没成,反而还败露了,这才会牵连到了老爷。” 卢太后真是快被气死了,原本以为这次的血洗事件,可以让裴玄琰自己元气大伤。 没想到一不留神,裴玄琰掉转头来,又来清算旧党了。 可以说,裴玄琰这是不论自己人还是别人都不放过,毫不夸张的说是完全杀疯了。 卢太后真是气得咬牙切齿:“这群蠢货!如今父亲被罢免,旧党更是贬的贬,杀的杀,已经完全无法凝聚成气候了。” “若想要迎回陛下,岂非遥遥无期,毫无希望了?” 原本还在嘲笑崔太后的她,如今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了。 嬷嬷却灵光一现道:“娘娘,咱们还没有走到绝路,您忘了,还有一个关键人物,足够起到决定性作用吗?” 第128章 “如今皇帝对闻析如此恩宠,不惜为他大开杀戒,让整个朝堂动荡不安,如此重要的一枚棋子,现如今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卢太后的眼里一下又有了光:“对,哀家怎么把他给忘了,他的身上还有哀家种下的毒,若是想要活命,他便不得不听哀家的话。” “没错,而且娘娘,如今这崔太后被赶去了荆州,这后宫便只您一位太后了,而皇帝如今又膝下无子嗣。” “若是借此机会,让太子殿下重回东宫,阻力会小许多呀。” 没错,若是放在之前,卢太后是想也不敢想让小太子重新复位。 但是如今,裴玄琰膝下无子,而闻析又如此得裴玄琰的信任与恩宠。 要想让小太子复位,岂非也就是闻析一两句话的事儿? “寻个合适的机会,赶紧带闻析来见哀家!” * 闻析是在第三日才醒转过来的。 撑开沉重的眼皮,因为长久的没有见阳光,所以在睁眼时,刺眼的光芒让他十分不适的蹙眉眯起了秋眸。 他想动一动,却发现稍微动一下,浑身上下就疼得厉害。 而他一点的小动静,很快就被旁边人注意到了。 “二哥哥你醒了?快,快叫太医,二哥哥醒了!” 闻妙语真是高兴坏了,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落。 “二哥哥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闻析动了动手指,想要给妹妹擦拭眼泪,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包扎成了粽子。 不仅伸不了手指,而且连动一下都十分的疼痛难忍。 只能温和又好笑的开口:“妙语乖,莫哭了,再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哥我快不行了。” 闻妙语立时忘了哭,一把捂住他的嘴,连呸了三声:“以后都不许再说这种晦气的话!二哥哥一定会长命百岁,无灾无病的!” 闻析弯了下眸子,笑了笑,“妙语说得对。” 兄妹俩才说了两句,裴衔月便急匆匆的跑进来了。 “闻析醒了?” 还不等闻析说完,这次轮到裴衔月抱着他哭。 “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知道吗!” 闻析温声道:“此番我能够有惊无险的活下来,还是多亏了公主在其中筹谋,费心为我奔走。” 裴衔月故作生气的哼了声:“知道我待你一心一意,你还瞒着我如此大事,以你我之间的交情,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告诉我,你并非是真太监?” “你可知从前,因为你的身份,我左右纠结,茶不思饭不想,睡也睡不香,有多么的痛苦吗?” 这话闻析就不好回了。 因为裴衔月这就是变相的告白。 但闻析对她并无男女之情,无论他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都不能对她的感情有所回应。 所以他只能道:“我是罪人之后,公主金枝玉叶,不论我是太监的身份是真是假,都不敢与公主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谁说你是罪人,便在昨日,皇兄已经下了圣旨,赦免了闻家所有的罪责,还让你的父兄都升官了,如今他们都在回京的路上。” “要不了多久,你便能和你的家人们团聚了,而且你如今可不再是什么西厂少监,而是正儿八经的礼部郎中,正五品的官儿呢,日后谁敢小瞧了你?” 说着,裴衔月还煞有其事的,对着闻析拱了下手,“日后,还要请闻郎中多多赐教,闻大人可莫要升了官,恢复了身份后,便要做那薄情的负心汉了。” 闻析显然没从闻家被赦免罪责,父兄官复原职已经在返京途中这样的巨大好消息中反应过来。 而在他愣神的时候,一道身形如疾风般冲了过来。 裴衔月和闻妙语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挤到了一边。 而闻析整个人,已经被对方一把搂入了怀中。 “闻析,你总算是愿意醒过来了。” 裴玄琰的气息是灼热且十分急躁的,但他的怀抱却是很宽厚,透着一股在法场上时,让闻析不自觉放松下来的安心感。 但眼下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因为裴玄琰的这个拥抱,将被挤到旁边的另外两人看得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怕会被妹妹瞧出来,闻析只能忍着身上的疼痛,小幅度的挣了下。 “你弄疼我了。” 裴玄琰慌忙松开了手,但虽然松开了怀抱,却转而握住了闻析的手,这回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了。 他高兴的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殿中还有别人的存在。 还是闻析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先道:“公主,辛苦你与妙语这几日照料我,你们先去歇息吧?” 但这话裴玄琰听着却是不乐意了,他迫不及待的,为自己正名。 “闻析,这两日,都是朕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只是朕方才去料理那帮伤害了你的该死之人,这才没有守在你的身边,没能让你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朕。” ----------------------- 作者有话说:谢谢青梅绿茶小可爱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76章 闻析对裴玄琰连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都要争, 实在是很无语。 不过他眼下在意的不是这个,“方才公主说的,赦免闻家的罪责, 让我父兄尽数升迁回京, 可是真的?” 裴玄琰便知道, 他在闻析的心中,永远是只能排在最末端。 他张口问的,就是闻家的事。 但那双他最喜欢的,漂亮如雾色空濛的琉璃眸,却又因为其中翻涌着的巨大的喜悦之色,而重新焕发出熠熠的光辉。 与之前躺在他的怀中, 如破布娃娃般, 随时都会没了生机相比, 被忽略, 被排在末尾,也就压根儿算不了什么了。 甚至裴玄琰还自暴自弃的想着, 只要他能在闻析的心中排上好,哪怕是刚刚吊车尾的位置,他也该是有所满足了。 “圣旨都已经下了, 而且按照脚程来算, 你父兄他们当时已经在回京的途中,至多一个月不到便也就能到了。”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尤其是在才遭遇了一场劫难, 险些丢了性命之后。 恍若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见他过得实在是苦,便总算是肯施舍给他一点甜头。 但是很快,闻析就从这甜头中回过味来:“闻家犯的是谋逆的重罪, 而且新政还在推行阶段,你眼下便下旨赦免了我家的罪责。” “甚至还给我父兄得以升迁,文武百官弹劾的折子,怕是都要将御前给淹没了吧?” 裴玄琰自然没有否认,而是抬手温柔且宠溺的,刮了下闻析的鼻尖,“我还怕经此一劫,会将朕的闻析脑子给弄笨了。” “如今看来,脑子转的如此之快,甚至比从前更为灵活,那朕便也就放心了。” 闻析白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我没有与你在玩笑,你如此不顾朝堂反对,不怕史官在你身后记下一笔,沦为遗臭万年的昏君?” 在裴玄琰身边到底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有多大的抱负,闻析自然也是清楚的。 从他踌躇满志,雄心壮志的说出江山与美人都要时,闻析就很清楚,这个狂妄的帝王,是不会因为他,而改变本身的原则性问题。 好比在闻家的事情上,若是通过闻析立下旷世奇功,裴玄琰顺水推舟的,赦免闻家的罪责,是会被后世称赞为胸襟宽广的明君。 但眼下这奇功才只立了一半,裴玄琰便直接下令赦免,还给闻家父子直接升官,这便是违背先帝圣旨,随着性子而定的昏君之为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对于一心想要做千古明君的裴玄琰而言,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裴玄琰叹了口气,捧住闻析的脸。 在视线相接,他望着他,而他的眼里只有他时,才徐徐启唇:“闻析,若是没有你,朕要这万里河山,又有何意义?” 这般宛若剖析自己的内心,乃至于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碰到闻析面前的言语,让闻析也不由,轻轻颤了下浓密的睫羽。 “法场那日,你那般无声无息的躺在朕的怀里,那一刻,朕恨不得毁灭了这世间一切,当时朕便想,若是你离朕而去了,哪怕是九重神佛殿,朕也要将你抢回来。” 这看似天方夜谭般的言语,但闻析却十分相信,眼前人一定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因为他本身也就是个疯子。 “所以只是一个身后的虚名,朕不在意,只要你高兴,便算是朕的命。” 裴玄琰一字一句,从口齿之间,说得无比清晰,在同时,握着闻析的手,将他那只被绷带缠满了的手掌,放在了他胸口,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第129章 “你要,朕就给你。” 这话像是化成了一把锤子,砸了下闻析的心脏,以至于让他的心在震麻的同时,有那么一瞬乱了。 但很快,闻析便轻轻挣了下,“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何况你赦免我的家人,是我该感谢你。” 裴玄琰低头,吻上他的唇,不过只是亲了亲唇角,并没有和先前一样深入。 虽然裴玄琰是禽兽,但他也没有禽兽到在闻析重伤刚苏醒,身子还十分虚弱的时候便要欺负他。 只是他不想从闻析的嘴里,听到那两个字,所以干脆用吻,来封住他的嘴。 “宝贝,永远不要和朕说谢谢,这两个字,会让朕觉得,朕永远都与你相隔天河,朕知道朕如今做的,还远远不够。” “但能否给朕一个机会,让朕住进你的心里,成为你的家人,你最亲近的人?” 闻析迟缓的眨了下眸,“你是想趁虚而入吗?” 裴玄琰笑,带着老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漂亮的眉眼,“你知道的,朕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但闻析却给不了这样的许诺。 他不想对皇家之人动感情,何况这个人还是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 或许,裴玄琰现在是对他掏心掏肺,对他死心塌地,愿意什么都给他,乃至不惜被后世骂昏君。 但这也只是现在,但这份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又能是否始终如一,谁也无法保证。 毕竟人的心,是这世上最为复杂,且多变的事物。 闻析在这场皇权的漩涡之中,唯一拥有且能保持的,便是这颗心。 只要他的心不变,哪怕将来裴玄琰腻了他,或是有了新欢,他都能从容的离开,且不会因此而感伤,乃至于失去了自我。 所以闻析移开了视线,声线变弱:“我累了。” 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但是对于裴玄琰而言,只要闻析没有再如之前一般,直接拒绝他,乃至于说一些十分绝情,让他气个半死的话。 对于裴玄琰而言,这都是他们之间感情的进步了。 没错,从前十分强势,想要的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的皇帝,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后,如今也是畏手畏脚。 乃至于,在闻析的面前,连话都不敢说得太重,生怕会将人又给惊着了。 孙太医说过,虽然此番闻析的命是捡回来了,但他伤得太重,即便捡回了命,身上的这些伤也会留下旧疾。 不论是身还是心,都要好生的休养调理,否则恐是命不寿矣。 裴玄琰是真怕了,虽然他是想要闻析的爱,但若是人都没了,他要这虚无缥缈的爱又有何用。 所以他不急于一时,只要闻析不拒绝,这便是一个好的进展,是他走进闻析的心中,迈出的重要一步。 “好,那吃了药再睡。” 闻析没想到裴玄琰眼下会这么好说话,原本以为对方会因为他的逃避,又要来个强制爱。 但裴玄琰表现得太平静,甚至算得上是尊重,这倒是让闻析都有点不习惯了。 以至于在一勺药喂到他的口中,他感受到苦味后,才回神皱巴起了脸。 “苦。” 裴玄琰十分耐心的哄:“良药苦口,喝完了这碗药,便吃你最喜欢的蜜饯。” 虽然这两日他一直昏睡着,但这药却是没停过,所以闻析现在只感觉整个嘴巴都是苦的,甚至都品不出其他味儿来了。 “说得容易,你试试日日喝药,苦不死你。” 满嘴的苦味,蜜饯已经无法再诱惑到闻析了。 哪儿知他只是这么发了一句牢骚,裴玄琰竟然舀了一勺,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闻析呆呆的眨了下眼,“你干嘛?” “自然是与你同甘共苦,这药的确是太苦,待会儿朕让孙太医调整一下,尽量让药不这么苦。” 说着,裴玄琰又舀一勺,递到闻析的嘴边,“你一口,朕一口,你有多苦,朕便有多苦,可好?” 这人是在这两日,上了什么进修课吗,怎么忽然变得和颜悦色而又能感同身受了? 难道说,是中毒的那两日,打通了这家伙的任督二脉,以毒攻毒,反而还治好了他的脑子不成? 有了裴玄琰分走一半的药,闻析倒是喝完了,裴玄琰笑着亲亲他的唇角。 “真乖。” 将一颗蜜饯送入他的口中,嘴里有了甜味,闻析那视死如归的表情,才算是慢慢缓和了下来。 裴玄琰又抬手,抚了抚他睡得有点乱的鬓角,“再睡会儿,睡醒了用膳,可好?” 吃了药就会容易犯困,何况闻析重伤初醒,身子还十分虚,与裴玄琰说了好一会儿话,已经是快到极限了。 甚至在裴玄琰这么抱着他说话的时候,闻析就已经昏昏沉沉,无知无觉的又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闻析睡得并不安稳,也没有睡太久,准确的说,是被痛醒的。 他睁开眼,痛得完全睡不着,不管是侧到这边,还是侧到那边,都很难受。 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因为手脚都伤着,没有旁人的帮助,他根本就起不来。 裴玄琰便在外殿议事,往常他与大臣议事都是放太极殿。 但眼下为了能时刻照料闻析,才又放在了勤政殿。 只是从前议事的时候,大臣们都会因为意见不合而起争执,大声嚷嚷那也是家常便饭。 不过眼下在勤政殿,皇帝不准任何人说话大声,甚至还要刻意压下声线。 但凡有人声音重一点,便会被皇帝亲自敲打一番。 正讨论着,忽然从内殿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这在本身十分安静的勤政殿,便显得格外清晰。 裴玄琰立时脸色一变,起身道:“都候着。” 而后大步流星的入了内殿,一眼便瞧见闻析以手肘抵着床面要起身。 “醒了怎么不唤朕,怎么还出了一头的汗,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裴玄琰迅速坐到龙榻边,一手拦住闻析的后腰,一手护着他的后脑,熟练的将人拥入怀中,好让闻析靠在他的怀中。 闻析有点脱力的,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如实道:“痛得睡不着。” 裴玄琰一听便急了,大叫:“传太医!” 孙太医随时待命,很快便来到了殿内。 只是在经过外殿时,和几个面面相觑的朝臣对视了一眼,又匆匆入了内殿。 有朝臣小声嘀咕:“陛下的勤政殿,还有人?” 另外一人提醒:“除了政事,不该问的别问,忘了这两日朝堂上的动荡了?” 几人一下又不敢说话了。 自从裴玄琰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的血洗后,朝堂上都安分了不少。 现在人人自卫,哪儿有人还敢去管皇帝的寝殿是不是有外人在。 裴玄琰很是急火:“不是说伤口已经在愈合,闻析怎么会痛得睡不着?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孙太医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只是大夫,不是神医啊! “陛下,伤口在愈合的时候,就是会有疼痛感,在后期的时候,还会很痒,那是皮肉在重新生长,都是正常且难以避免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玄琰强硬的打断:“不行!这么痛他哪儿能休息好,若是休息不好,身子如何恢复?” “必须给朕想法子,若是不能让他止痛,朕看太医院也不必存在了!” 孙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还是闻析无奈道:“陛下莫要为难太医。” 裴玄琰十分心疼的捧住闻析的脸,“这两日本便因此而消瘦了许多,若是再睡不好,如何能调养身子?” “必须给朕想法子,若是连这都解决不了,朕养太医院的一帮废物有什么用?” 孙太医:“……” 他这拼死拼活的,从阎王爷的手中抢回闻析的性命的辛苦,真是一点儿也不提呀? 孙太医只能想出一个法子:“那微臣便在药中再加一些止疼的,但起到的时间恐怕是有限。” “若是想要时间长些,微臣再调一味香,加以沉香、零陵香,具有祛寒止痛的效果,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裴玄琰的脸色才好看了点,“还不赶紧去办?” 孙太医赶忙拱手下去了。 闻析叹了口气道:“你为何为难孙太医,若没有孙太医的妙手回春,我早便已经没命了。” 裴玄琰抬手,动作温柔且有耐心,与方才呵斥旁人形成强烈的反差,一面擦拭汗水,一面道:“食君之禄,当忧君之事,这是他们的职责。” “宝贝,不要太心善,你总是喜欢站在别人的角度,为他们去考虑,所以才总是会弄得满身伤,人是自私的,朕希望你能自私,多为自己考虑,好吗?” 第130章 闻析也懒得和裴玄琰去争辩这个,只道:“我有点饿了。” 昏睡了两日,也就代表了他两日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眼下能感觉到饿,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处于逐渐恢复状态。 裴玄琰一早便让御膳房做好了闻析眼下可以食用的膳食,只要他想吃,随时便能摆膳。 只是望着面前的清汤寡水,便是连一向贪嘴的闻析,都激不起什么食欲来。 “怎么一点油水也没有?” 裴玄琰耐心解释:“太医说你重伤失血过多,身子需要慢慢调节,一下子不能食用过于油腻之物。” “前面几日,得要服用寡淡些的药膳,等身子调理得好一些了,才可以吃其他的食物。” 闻析觉得好痛苦。 身体疼痛也就算了,连饮食上都要折磨他。 但为了能让身子尽快好起来,主要是怕父兄他们回京时,若是那时他的身子还没好全,无法亲自去迎接他们,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即便是很不喜欢吃,闻析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不少。 “好了,吃不下便不吃了,吃多了也容易即食,而且你这一脸视死如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有多虐待你,给你吃什么糟糠呢。” 正说着,裴衔月带着闻妙语从外面进来了。 “皇兄,该轮到我们来照料闻析了,我瞧外面还有大臣等着你议事呢,快去吧,可别耽误了国家大事。” 听到裴衔月这么说,闻析不由看了外面一眼,“你还在外面议事?那你还不赶紧过去?” 在这里陪着他又是传唤太医,又是用膳,那悠闲的,闻析还以为他是不忙,没想到外头还有大臣等着。 裴玄琰半点不急,只是动作轻缓的,将闻析放平回龙榻上,又给他盖好锦被。 收拾妥帖后,才又叮嘱一句:“朕便在外头议事,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叫朕。” 闻析并不想叫他,有妹妹在,裴玄琰就显得多余了。 闻妙语一来,内殿便热闹了许多。 和哥哥在一起,小姑娘有说不完的话。 她方才和裴衔月从闻家的旧宅回来,正绘声绘色的,和闻析描述着旧宅修缮的进度。 还提到了那株闻析心心念念的柿子树。 “只是可惜,柿子树已经完全枯萎,怕是活不了了。” 闻析也觉得可惜,但他很快安抚道;“没关系,所谓除旧迎新,我们闻家能够重返京师,便是代表着全新的开始。” “待父亲他们回来后,我们便再一起种一株新的柿子树。” 闻妙语用力点点头,伏在闻析的身边道:“二哥哥,你要快快好起来,这样我们便能一起接父亲他们回家了。” 闻析垂眸,温柔的抚摸着小妹的鬓发,应了声好。 聊了一会儿,闻析便又起了睡意。 等裴玄琰进来时,闻析已经睡着了,闻妙语正在给他掖被角。 裴玄琰放轻了脚步,“这里有朕就够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闻妙语已经被皇帝给赶习惯了,能让她每日都来陪哥哥说会儿话,她也不敢要求太多。 孙太医配了新的药,又用新搭配好的,有止痛效果的熏香点上。 如此一来,闻析安睡的时间长了一些,也睡得安稳了许多。 只是每每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他还是会因为身上的伤口愈合而痛醒。 裴玄琰便起来,将人抱在怀里,哄着他吃药,吃完了闻析也还是痛,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没办法,裴玄琰只能想了个法子,给闻析念书。 在幽深的夜晚,时常伴随着帝王低沉极为有耐心的嗓音,徐徐念书,上到经史典籍,下到志怪故事。 别说,这念书的效果的确是不错,听着听着,闻析便伏在裴玄琰的怀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充足的睡眠是最有利的恢复身子的调理方式,如此半个多月,闻析的身子恢复了不少。 手脚上颤的绷带,也薄了不少,只是还远远没到可以下地的程度,并且手也是不能抓握任何东西。 日常的洗漱,完全都要靠裴玄琰亲力亲为。 主要是裴玄琰非要亲力亲为,不准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碰闻析。 千盼万盼,闻析总算是盼到了父亲他们即将要到京师。 养了快一个月,闻析日常都十分配合孙太医的诊治,便是为了能尽快恢复,如此便好在父兄他们回来的那日,可以亲自取城门迎接。 所以在得了孙太医的允许,明日可以去城门迎接,闻析高兴得不行,一定要认真洗漱一番。 虽然平日里都有干洗,但一个月没怎么洗澡,身上浑身都不自在。 但裴玄琰很谨慎,毕竟闻析如今的身子远不如从前,生怕万一碰了水,伤口又会反复,他便让太医院想了个法子。 在闻析的手脚上,都套上可以隔水的套子,是用天山蝉丝打造的,轻薄且隔水效果非常好。 套上之后,可以将手脚与水隔绝,如此闻析便能放心的沐浴一番。 裴玄琰将闻析抱到了御池边,闻析推了他一下。 “我自己来,你去外面。” 裴玄琰笑了两声,捉住他的手,“宝贝,你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有哪里是朕没看过摸过碰过玩儿过的?” 最后这个玩儿字,就显得十分恶劣了。 闻析想踹他,又被裴玄琰轻而易举的捉住脚踝。 “可不能乱动,万一摔了,伤口加重,明日朕可就不许你亲自去城门迎接你的家人了。” 想着现在手指还不能灵活动,闻析便也就没有勉强。 裴玄琰三下五除二的,将他扒了个干净。 等到亵裤时,闻析还是有点不太习惯,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闻析,现在已经不需要怕你是男人的身份暴露了,在朕的面前,不必羞赧。” 忍了一个月的新帝,在水雾氤氲之间,开始暴露他的本性。 薄唇贴在闻析的耳侧,是比水温还要高的吐息:“而且,让朕仔细看看,你的,和朕的,有什么区别,可好?” 闻析一下涨红了脸,又耻又愤的瞪他,“你……无耻!” 这张嘴,究竟是怎么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原本这一个月,裴玄琰表现的十分安分,平时最多也就是亲一亲,但便是连吻也很浅,以至于麻痹了闻析的警惕性,以为他是改性了。 眼下见他伤好了大伴,便又开始按耐不住的暴露了本性。 “朕与你玩笑的,怎么又生气了,不过宝贝,你生气也很可爱,朕真是喜爱极了。” 闻析原以为裴玄琰只是嘴上放浪,没想到他才下了水,裴玄琰也把自己扒了个干净下水了。 “你……干什么?” 闻析这话就问的有点多余了。 裴玄琰笑中带着危险,“你的脚伤还没法长时间站稳,朕得扶着你。” “后背洗不到吧?朕帮你。” “腿没法弯下去吧?朕帮你。” 帮着帮着,闻析便在不知不觉中,后背抵在了池壁上。 池水的温暖让闻析不自觉中降低了警惕,直至,裴玄琰碰到了不该碰的。 闻析一下睁开了眼,双手抵住他胸膛,在满眼不可置信中,整个人都羞耻得发烫。 “你、你做什么,松手!不行!不可以!” 裴玄琰依旧在笑,但是那笑已经完全变质。 “宝贝,放轻松。” “朕事前已经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你养了一个月,是需要适当的放松一下。” 他笑得极坏:“朕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 闻析完全站不稳。 人是往下滑的,嘴上是一直痛骂不止的。 “裴玄琰!你混蛋!” “停!你、你别……” ----------------------- 作者有话说:谢谢攻是老婆怎么了、来一口小丸子叭、青梅绿茶、影月、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虐了那么久,甜一下吧,所以后面虐小可爱们不能骂作者君,要骂只能骂皇帝,先让皇帝喝口汤吧,啾咪~ 第77章 裴玄琰原本并不想太久, 毕竟还是顾念着闻析的身子没有完全好。 浅尝辄止就行,但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以及闻析的香甜。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发现, 他所有自以为傲的意志力, 到了闻析的面前, 哪怕他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他瞬间土崩瓦解。 以至于结束时,闻析已经完全脱力,他本身便没完全养好伤,再加上脚伤也无法太久站立。 而在池水中,本身人的力气就会被卸了大半。 何况还是做那档子事, 而裴玄琰又实在是恶劣, 怎么都不肯消停。 第131章 事后闻析甚至连骂都没有力气, 任由裴玄琰将他从御池里抱起, 擦拭干净,再换上寝衣, 又生怕在回内殿的途中会冻着。 便又用厚实的大氅,将人严严实实的包裹其中,这才抱着人回内殿。 闻析早便已经力竭了, 才沾到床, 甚至连骂裴玄琰的精力都没有,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先前伤口愈合疼痛的时候,闻析得要靠着药里的止痛, 再加上熏香的止痛效果, 才能勉强睡着。 许是这晚被裴玄琰折腾得太累,他睡得又快又格外的沉。 原本他还心心念念牵挂着,明日要起早一些, 可以去城门迎接家人。 但直到次日天明,他还是被裴玄琰给唤醒的。 当然,裴玄琰的唤人方式,依旧是以占便宜的方式。 先亲亲闻析的眉眼,又亲亲他的唇角。 “宝贝,天亮了,该起了,不是要去城门迎接你的家人吗?” 要是放在平时,听到去接家人,闻析必然立即就醒了。 但是此刻裴玄琰唤了两声,闻析只是长睫轻轻颤动,如雪落青松般,却怎么也没睁开眼。 裴玄琰立时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即便是养了一个月,闻析的面色看上去还是病态的苍白。 但眼下两靥却如晕了一层薄薄的,如云蒸霞蔚般的红,若是不仔细看会难以发现。 抬手往额头一摸,虽然不是很烫,但体温的确是高于平时。 “太医!传太医!” 一大早的,孙太医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勤政殿。 这一个月,孙太医都住在了勤政殿,以便随时应对闻析的突发状况。 原本以为能松口气,没想到这一早又出事了。 孙太医一号脉,不由奇怪皱眉:“脉象细如丝,按之无力,乃为气血亏虚之象,昨日微臣号脉时还是正常的,怎么今日便忽然有此症状。” “陛下,不知微臣昨日号脉之后,闻郎中又做过什么不该做的?” 当然,孙太医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急不可耐。 虽然昨日裴玄琰的确是问过,如今闻析伤养的七七八八了,是否可以做一些适当的运动。 但孙太医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运动指的是床上。 不过其实适当也是可以的,但裴玄琰昨日一时没把控住,时间长了些。 这不,本便身子还虚的闻析,便遭不住被折腾的又起烧了。 幸而这烧不算很烫,且又发现及时,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到底是因为裴玄琰的贪念而起,他不由握拳干咳了声,心中自然也是后悔与懊恼的。 “昨夜……是朕的不对,你且调整方子,先将闻析的体温降下来。” 孙太医也算是见证人了,皇帝对闻析做的那些事儿,尤其是将人折腾的生病的时候,都是孙太医顶上诊治的。 所以一听皇帝的语气,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不由在心里直唾弃皇帝,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吗,伤都还没养全,这下又起了烧,但凡对方不是九五至尊,孙太医都要指着对方的鼻子痛骂了。 但到底不敢,只敢在心里骂上两句,再立马苦哈哈的去配药。 等服了药,一番折腾下来,闻析醒是醒了,但是因为烧还没退,本身底子就虚,眼下更是没什么精气神。 但他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没好气的瞪了裴玄琰一眼。 “都是你,以后不准再碰我!” 昨夜他都说不要了,他很不舒服,但裴玄琰嘴上说着就好,实则却不肯停。 果然他便又起烧了,幸而烧的不算厉害,吃了药现在只是没什么力气,不然他高低得踹上两脚才能解气。 裴玄琰一脸的认错,“是朕不好,朕道歉,朕日后一定多加克制,但是宝贝,只不让朕碰你这一条不行,不然朕是会发疯的。” 闻析冷呵:“你还不够疯吗?” 裴玄琰没皮没脸,“朕只在你的面前疯。” 原本还想再骂上两句,恰好闻妙语来了。 “二哥哥,你准备好了吗,咱们现在便出发去城门吗?” 闻析刚要回答,却被裴玄琰一口回绝:“闻析有点发烧,不能出门。” 一听这话,闻析便急了:“我要去城门!裴玄琰,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好生养伤,便让我去城门接父亲他们!” 闻妙语原本是欢快跑进来的,先对裴玄琰行礼,再问闻析何时出发。 谁知皇帝又不给闻析去了,但听到闻析发烧,闻妙语瞬间也就没了方才的高兴,转而担心闻析的身子是否又不好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闻析的一句直呼其名,将闻妙语吓得瞬间睁大了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皇帝的名讳好像就是叫裴玄琰吧? 虽然这一个月因为照料闻析,闻妙语也住在了宫中,也亲眼见识到了,皇帝亲力亲为的照料哥哥,是有多么的尽心尽力。 但是闻妙语的小脑袋瓜,始终只是将皇帝只是对哥哥的惜才,才会如此费心费力。 只是好像作为九五至尊,再如何惜才,也是不容许一个臣子,对着自己直呼其名,这完全是大逆不道吧? 就在闻妙语心惊胆战的想着,甚至都要想跪下,代替哥哥给皇帝赔罪的时候。 却见裴玄琰不仅毫不生气,反而还好声好气的哄:“闻析,听朕的话,虽然服了药,但是烧还没有退。” “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被风一吹,怕是会烧的更加厉害,何况你父兄入京,本便是要第一时间入宫来面圣的。” “到时朕直接在勤政殿召见他们,如此你还能与他们多说说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闻析丝毫不为所动:“作为人子,岂可让父亲来见我?我已经没事了,反正城门我是一定要去的,妙语,去将轮椅推来。” 闻析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所以无论裴玄琰怎么说,他都要坚持亲自去城门迎接。 而被夹杂中间的闻妙语,则是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当然还是裴玄琰退了一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去城门可以,但是不能出来,只能一直在马车内,不然朕也不会松口。” 闻析这才勉强答应了。 出门前,裴玄琰生怕他会冻着,里一层外一层的,加了一件又一件,最后大氅这么一披,闻析感觉自己都被包成粽子,动弹不得了。 “太厚了,我根本就走不了路。” 闻妙语刚将轮椅推来,闻析还没动,裴玄琰便弯腰,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闻析一惊,下意识勾住对方的后颈,紧随着有点懊恼道:“你放我下来,我坐轮椅就行。” 先前养伤,在勤政殿内被抱来抱去也就罢了,但如今是要出宫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皇帝这么抱着,闻析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放心,不会有人瞧见,朕已经让马车停在了殿门口,只需要出了勤政殿,便能直接上马车。” 人都抱在怀里了,裴玄琰自然不可能放下,何况这轮椅坐着颠簸,推起来也不方便,远不如他的怀抱来得安全而又可靠。 闻析心心念念着见家人,听裴玄琰说马车就在外头,也便没有与他浪费口舌争辩。 毕竟他现在也的确是强打着精神,出门一趟要耗费不少心神,还是养精蓄锐,以免见面时,会被闻家人看出他身子不适。 幸而闻妙语这一个月,在勤政殿见识了皇帝的各种令人刷新三观的行为,对于抱人,都已经算是常规操作了。 一出勤政殿,迎面而来的冷风,还是不由让闻析瑟缩了下。 他现在的身子是极为怕冷的,所以养伤的这段时间,哪怕他在勤政殿待腻了,也不敢出去走动。 生怕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好不容易慢慢养好的身子又被吹倒下了。 裴玄琰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腾出只手,将大氅拉紧一些,又用兜帽,将闻析的脸给遮严实。 幸而就几步路,很快便上了马车。 而马车自然是皇帝规格的御驾,且里头早已烧好了金丝炭,与勤政殿一样温暖如春。 裴玄琰又特意将座榻上的毛毯加厚了好几层,坐起来丝毫感觉不到马车的摇晃。 原本裴玄琰十分自然的,想将闻析抱在怀里,但被闻析态度十分强硬的抵住胸口,并加以眼神的警告。 四下没人也就算了,眼下他妹妹还在这儿,裴玄琰也是一点节制都没有。 裴玄琰到底没再强求,而是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又在闻析的腰后垫了柔软的引枕,这样他靠着也能舒服些。 从皇宫到城门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只是闻析现在太虚,即便是没怎么走路,也依旧很累,没坐一会儿,身子便大半靠在引枕上。 第132章 “靠着朕,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若是强撑着,待会儿见了家人,可是会被一眼看出来的。” 裴玄琰对闻析的逞强,一贯都是又无奈又心疼。 他虽然强势,但又舍不得总是对闻析强势。 只是若不强势,闻析又实在是太倔。 到底也是真累了,撑不太住,闻析便也没有再逞强,而是将身子歪靠在了裴玄琰的身上。 裴玄琰顺势伸出手,按住闻析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上。 “闭眼小憩会儿,到了朕便唤你。” 闻析先用余光看向闻妙语的方向。 小姑娘是坐不住的,正撩起帘子,兴冲冲的看沿路的风景。 闻析便也没再强撑,彻底放松下来,靠着裴玄琰,闭上了双目。 “二哥……” 闻妙语刚要和闻析说外面的趣事儿,话没喊完,却被眼前的一幕给看愣了住。 而裴玄琰则是在同时,抬手在唇边竖指,做了个静音的动作。 闻妙语意识到哥哥睡着了,便马上闭上了嘴。 马车行驶的十分平缓,而车内暖意融融之间,闻析安安静静的靠在裴玄琰的身上,整个人都是十分松懈的。 而裴玄琰在对她做了静音的手势后,视线又很快落到了闻析的身上,再也没有分给其他地方半分。 这一幕看上去,分明是诡异的,但却又十分的和谐而又安宁。 尤其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闻妙语总觉得,虽然二哥哥有时候对皇帝很嫌弃,但似乎在皇帝的面前,哥哥总是会有种格外的安心感。 就好比眼下,哥哥睡得极为安稳,丝毫不受外面街市喧嚣的影响。 到了城门口,闻家人还没到,裴玄琰也便没有叫醒闻析,让他再多睡会儿。 直至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闻妙语一直关注着外头,看到了马车,以及恰好从马车探出头来的兄长。 “是大哥!” 闻妙语一激动,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裴玄琰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闻析已经醒了。 他搓了搓眼尾,小憩了会儿,也恢复了点精力,便要下马车。 裴玄琰一面扶住他,一面对闻妙语道:“你先下去。” “别急,朕让人先将轮椅放下去。” 但闻析却摇摇头,“我可以站一会儿,若是坐轮椅,被父亲他们看到,必然会担心的。” 裴玄琰知道闻析打定了主意,倔得很,便也不再坚持。 “那便靠着朕,若是坚持不住,绝不能硬撑,知道吗?” 闻析点点头表示明白。 最先跳下马车的闻妙语,早已等不及,提着裙角朝着家人跑去了。 “大哥!” 闻松越将小妹抱了个满怀,怜惜的摸摸她的鬓发,“我们妙语,长高了,也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闻妙语也抬手,摸了下闻松越眼角的皱纹。 “大哥也比从前更加成熟稳重了。” 实则,却是比从前老了许多。 毕竟岭南苦寒,而闻家被发配去了那边,是以罪人的身份,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 而为了不让父亲太过于劳累,闻松越将父亲一半的活也给揽了过去,如此年复一年,十年的时间,放在谁身上,都是会被压垮的。 也幸得闻松越从小习武强身健体,所以这十年看上去,只是苍老了不少,人也晒黑了许多,但看上去精气神还是不错的。 闻致远下马车时,看到小女儿,眼眶便先湿润了。 “妙语。” 闻妙语又扑到父亲的怀中,哽咽的唤了声;“爹爹,女儿好想念您。” 闻致远心疼的抱住女儿,“对不起,这些年,叫你吃苦了。” “女儿不苦,爹爹与大哥在岭南才是受苦受累,今日能再团聚,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闻松越的注意力,却看向了远处,注意到闻析是被人搀扶下来的,闻松越立马脸色一变,快步走了过去。 哪怕兄弟俩十年未见,闻松越获罪离京那会儿,闻析才不过九岁。 虽是面部轮廓张开了,但是眉宇之间依旧是儿时熟悉的模样。 何况亲兄弟之间,自是有心灵感应,闻松越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的弟弟。 “小析,我们回来了。” 闻析只往前了一步,闻松越便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弟弟。 听着兄长沉稳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比十年前的音色,要更加成熟,带了历经艰难险阻的沧桑感。 闻析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兄长的怀中,泪水自眼尾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滴滴答答的沾湿了兄长的衣襟。 “大哥,我好想你。” 在将弟弟抱入怀中时,哪怕是透过厚实的衣物,闻松越也立马摸出弟弟削瘦嶙峋的身形。 他很清楚,弟弟一定受了很多的罪,吃了很多的苦,才能让闻家脱罪,他们如今才能有再度重逢的机会。 但他并没有问,只是将弟弟抱得更紧一些。 “小析,大哥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大哥也绝不会,再叫你吃半点苦。” 闻致远也在闻妙语的搀扶下走过来,唤了声:“小析。” “父亲。” 闻析的眼尾更红了,一家人站在风雪中,喜极而泣的抱着哭。 即便眼下天寒地冻,也无法浇灭他们一家团聚的喜悦。 只是裴玄琰却不得不开口打断这一幕温馨的画面:“外头风雪大,闻析身子没好全,还是先上马车,回宫再叙旧吧。” 直至裴玄琰开口,闻家父子才注意到皇帝竟然一直站在不远处! 吓得闻家父子赶忙跪下行礼:“微臣该死,不知陛下亲临!” 但没跪下,便被裴玄琰制止了。 “不必多礼,两位爱卿这些年也是受苦了,朕出城相迎自是应该的。” 但闻致远两人却都是受宠若惊,并且内心极为震惊。 虽然如今他们已经脱罪,且还升官了,但实则他们对皇帝并没有什么助力。 能让皇帝屈尊,甚至亲自在城门口相迎的,至少从裴玄琰登基以来,也便只有大军凯旋时,才有这个荣幸。 而如今,只是闻家父子回京,皇帝竟然能亲自迎在城门口,这份重视程度,叫闻致远和闻松越都一时慌了手脚。 但皇帝都这么说了,闻家父子自然是不敢不听,闻松越握着弟弟的手,本能的想带着闻析一起上他们坐的马车。 而闻析也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兄长就走,全然将皇帝忘在了脑后。 皇帝的声音,自后幽幽传来:“闻析与朕一道。” “闻家的马车颠簸,且不够保暖,你不能坐。” 裴玄琰的态度很强硬,在闻松越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几步走到了闻析跟前。 原本是很自然的要握他的手,但被闻析避开了。 裴玄琰虽然心里有点不快,但知道闻析是怕会被父兄看出端倪。 他便勉强将牵,改为扶住了闻析的手臂。 “闻析,朕许你出来,但你也要听朕的,不许胡来。” 原本因为起烧,两靥有了点红晕的脸颊,在外面被冷风这么一吹,又苍白了不少。 尤其是哭过后,其实闻析已经快撑到了极点,脚伤也在作痛,他已经站不太住了。 而裴玄琰的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自是比任何人都先注意到闻析这是强弩之末。 所以他在说话时,带了点咬牙切齿的警告。 真是稍微放纵一下,便丝毫不顾自己的身子。 在闻析没说话时,闻妙语倒是很上道,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兄长。 “爹爹,大哥,我陪你们上马车,二哥哥与陛下一道便成,你们可是不知,二哥哥如今可得陛下器重了。” 上马车时,闻松越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便回头看了一眼。 但一眼,却让他的眼神一下凝住。 闻析本要逞强自己上马车,但才踩在脚蹬上,身子便是一晃。 而皇帝二话没说,脸色有点阴沉的,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闻析像是受了一惊,用手拍了下皇帝的肩。 皇帝低头,离闻析的脸很近,像是一个……隐晦的亲吻般。 但风雪太大,遮挡住了闻松越的视线,等他想再看得仔细些,皇帝已经抱着人上了马车。 “大哥,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上来呀?” ----------------------- 作者有话说:谢谢青梅绿茶、来一口小丸子叭、尘萦、攻是老婆怎么了、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133章 接下来是臣子篇,进入下一个剧情点,啾咪~ 第78章 原本闻家父子以为是要在太极殿受皇帝召见。 但皇帝人都到城门口亲自迎接了, 一道入宫之后,便直接去了勤政殿。 裴玄琰没功夫管旁人,生怕闻析好不容易有所降下去的烧又会起了。 但闻析又倔得很, 不肯坐轮椅, 怕被父兄看出他如今身子不好。 裴玄琰只能先扶着他, 让他将大半的身子都卸在他的身上,扶着人先坐在暖榻上。 因为出城一趟,实在是耗费了闻析太多的精力,就这么任由皇帝来来回回的摆弄。 于是乎,闻家父子就这么眼睁睁,满眼震惊的看着, 皇帝亲力亲为的, 扶着闻析坐在暖榻上后。 随之非常迅速且熟练的, 先往他的腰后垫了柔软的引枕, 好方便让他靠着。 而在闻析卸力,将力气都放在引枕上后, 裴玄琰又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探体温。 确定体温并没有往上升,裴玄琰的手转而又落在了闻析的脸颊上。 这个无比自然的动作, 却足够让站在不远处恭候的闻家父子, 眼珠子都快看得掉下来了。 这这这……虽说他们这一路上,也多有耳闻,如今这朝中最受器重的臣子, 便是他们的二儿子闻析。 但是他们离开京师太久, 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还是如今这君臣之间,都已经如此不芥蒂。 乃至于, 还要君王来亲自亲力亲为的,照料一个臣子? 虽然体温没有往上升,但毕竟是在外头吹了一会儿的冷风,脸颊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裴玄琰先将一只鎏金龙纹手炉,塞到了闻析的手中,让他抱在怀里暖手。 又将原本披在他身上的大氅脱下,因为路上的时候,大氅上落了积雪,而勤政殿内温暖如春,积雪很快便融化,带着大氅也会被打湿。 原本裴玄琰是打算换一件新的大氅,但闻析坐了一会儿后,便觉得热了。 本身为了出门,他就已经里一层外一层的,穿得都快动不了了。 眼下在温暖的寝殿内,自然便热得不行,拒绝了裴玄琰拿来的大氅。 “太热了。” 裴玄琰也没再坚持,将大氅递给宫人后,又取了条柔软的云锦织线毛毯,盖在闻析的双腿上。 还是不放心的问:“脚可疼?还是让太医过来再检查一下,今日毕竟站了不少时间,万一伤口又加重可便不好了。” 在说话的同时,又将一早便准备好的,温热的茶汤递到闻析的唇边。 这茶汤是加了温养身子的中草药,这段日子以来闻析平时不喝药的时候,都会以这茶汤代替水来喝。 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过于自然而熟练,是这一个月来裴玄琰每日都做的,所以闻析也便形成了条件反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在要就着裴玄琰的手,要喝两口茶汤时,闻致远终于是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闻析一下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与皇帝之间毫无君臣该有的敬畏与卑躬屈膝。 相反的,他更像是压裴玄琰一头般,享受着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帝王的亲自伺候。 闻析干咳了声,双手接过了茶盏,以眼神示意裴玄琰,他父兄还在这儿,莫要忽略了人。 裴玄琰却是不急,看着闻析小口小口喝起了茶汤,确定他的手可以拿住茶盏,这才将视线落在了闻家父子身上。 “两位爱卿一路上辛苦了,这些年来,在岭南可是受苦了?” 闻致远压下心头那股怪异感,跪首在地恭敬回道:“从前是微臣犯了错,陛下能再给微臣报效朝廷的机会,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裴玄琰抬了抬手,“闻侍郎年纪大了,便不必多礼,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 “你们都是闻析的至亲,闻析对朕有大恩,闻析的亲人,自也是朕的亲人,所以在朕的面前,两位爱卿不必拘束,只管当做寻常的闲聊即可。” 闻家父子不由对视一眼。 虽然他们这一路上多有耳闻,当今陛下对闻析极为器重,但却并未听过闻析对皇帝有什么恩情。 但能让一国之君说出如此重视的话,甚至还将臣子当做家人,足以见得闻析对皇帝这恩情,怕是不简单。 闻致远忙受宠若惊道:“微臣惭愧,犬子能为陛下效力,乃是犬子莫大的荣幸。” 裴玄琰说随意便当真是随意,便连身上一贯的帝王压迫感,都收敛了不少,甚至还与闻致远聊起了岭南的生活。 闻致远先前跟着庄王的时候,也没什么机会,能与庄王如此促膝长谈。 眼下这种被帝王重视的感觉,让闻致远颇为老当益壮,与裴玄琰聊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 当然,闻致远也是万万不敢放肆的,言语之间都是由着裴玄琰,他问到什么,闻致远便答什么,丝毫不敢有所隐瞒。 而裴玄琰这看似随意的闲聊,实则问的全都是闻析所关心的问题。 这些年,父兄在岭南都吃了什么苦,又是如何过来的,这些问题都一一得到了解答。 闻析在宫中苦苦挣扎,而闻家父子在岭南亦是吃尽苦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茶汤顺着喉咙下肚,身子也逐渐的温暖了起来。 听着父亲与皇帝你一言我一语,这满殿难得的温馨,闻析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听着听着,他不由打了个哈欠,在温暖的环境之下,困意便又上来,开始昏昏欲睡。 或许是身子受损,又许是日常服用的汤药,这一个月来闻析总是很容易犯困。 但孙太医说,睡觉也是有利于身体恢复,是属于正常现象。 闻致远与皇帝聊得起劲儿,但闻松越的注意力,却始终在闻析的身上。 见闻析头如点葱,向一边歪过去时,他刚想要有所动作。 但一道高大的身形比他的动作更快,掌心在下一瞬,便稳稳接住了闻析的脑袋。 闻析本身也只是犯困,不至于真的睡过去,所以在裴玄琰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也醒了,头顺势离开了裴玄琰的掌心。 “困了?” 不等闻析回答,裴玄琰便侧身对闻家父子道:“两位爱卿今日赶路也是辛苦了,闻家府邸朕已命人修缮完毕,便先回府安顿去吧。” 皇帝亲自过问府邸的修缮,这可是莫大的荣耀,闻致远真是感激涕零:“微臣一家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器重,微臣真是愧不敢当啊!” “闻侍郎若是感激,便该感激自己为朕,生了个好儿子。” 闻致远一愣,还没从皇帝这话中品过味儿来,闻析已经单手撑着案几,借力起身了。 裴玄琰的注意力马上又落回到了闻析的身上。 “不是困了,起来做什么?” 闻析看他一眼,觉得裴玄琰这不是废话,嘴上回道:“时辰不早,臣自然是要和父兄一道回闻府安顿。” 如今他们一家人都已经团聚了,而且他也恢复了男儿身份,在朝中任了五品的礼部郎中之职。 乃是正儿八经的臣子,自然是要回自己的府邸,岂可一直住在皇宫。 先前是因为养伤,他也实在是没精力去思考这些,如今父兄都回来,他当然是要和闻家人一起住了。 但裴玄琰原本和颜悦色的脸,一下便阴沉了下来。 “朕何时说让你出宫了?” 虽不知皇帝为何会忽然发怒,但压沉的语调,阴冷的脸色,以及先前收敛,如今一下气场全开,恍若黑云压城的帝王压迫感,吓得闻致远忙拉着闻松越一道跪下。 “陛下息怒!小析,快,快跪下向陛下赔罪!” 闻家好不容易才被赦免,闻致远到现在都感觉还在做梦一样在飘。 而闻家的兴衰荣辱,全都系于皇帝的喜怒,不论是什么情况,但若是得罪了皇帝,那闻家说不准又要被治罪流放岭南了。 闻析站着没动,只是用一双雾蒙蒙的琉璃眸,十分倔强的看着裴玄琰。 “陛下是要治我的罪吗?” 裴玄琰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闻析给拿捏住了七寸的毒蛇。 分明因为对方仗着家里人回来了,便要弃他而去而气得不行。 可在闻析这么当面,毫不畏惧皇权,乃至于有种恃宠而骄之感的反问他时,裴玄琰非但发不出半点火气,反而还得要放下脸面,好声好气的哄人。 “朕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朕是为了你的身子考虑,太医说你此番亏损太大,须得要慢慢的好生调理。” 第134章 “宫里有太医在,能时刻调理你的身子,若是出了宫,万一出什么意外,这些日子的调养岂不都白费了。” 裴玄琰耐心的和他讲道理:“反正闻家人也都回京了,左右又不会跑到哪儿去,你若是想家了,随时都可出宫回去与他们说说话。” “但在身子彻底养好前,朕是不会放你出宫的。” 闻析觉得裴玄琰简直是不讲道理,他的身子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 这次亏损太大,短时间内是根本调理不好的,难道还要在皇宫住上个三年五载不成? 若是如此,闻家人必然便会起疑了。 何况古往今来,有哪个臣子是会住在宫中的,这一点本身就已经很可疑了。 裴玄琰自然是十分了解闻析的,在他开口之前,便先反问了闻致远:“闻侍郎以为呢?” 压力瞬间就给到了闻致远这里。 虽然闻致远完全不知道闻析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但毕竟也曾在官场多年,这点儿对危险的嗅觉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样,从字里行间之中也能听得出来,皇帝并不想放闻析出宫。 “陛下所言极是,外头的大夫,自然是远不如太医来得医术高明,小析在宫中养病,微臣这个做父亲的,也能更放心些。” 说着,闻致远又对闻析道:“小析,陛下恩典,你便在宫中好好调养身子,等白日里,再回家瞧瞧,左右为父都在。” 但闻松越却不怎么乐意,虽然不知闻析的身子是什么受损,但从他削瘦的身子,以及苍白的面色也能看出,他身子骨不太好。 所以闻松越就更不放心,将弟弟放在宫中,让旁人来照顾,他自然是更想要亲自照顾弟弟。 “陛下……” 闻松越刚要说什么,被闻致远慌忙按住:“陛下,微臣等便先行告退了。” 闻致远是强行将闻松越给拽出了勤政殿。 “父亲,您拦着我做什么,虽然小析对陛下有恩,但作为臣子,岂有留在宫中留宿的道理,若是传扬了出去,小析怕是会被御史台给口诛笔伐的。” 御史台的笔杆子有多厉害,哪怕是触怒了圣颜,都依旧不折腰的继续弹劾。 闻松越很清楚,这十年来,弟弟在京中必然吃了无数的苦,所以如今他回来了,自然是想用千倍万倍的来弥补他。 可父亲却因丝毫不敢得罪皇帝,就这么顺着皇帝的意,将闻析留在了宫中,这简直是荒唐。 闻致远对于长子的耿直,实在是无奈又担忧。 长子这性子,入朝为官怕是又会得罪人,真不知是闻家的福还是祸。 “小析眼下身子欠安,陛下准许他在宫中养病,乃是天恩,何况你没瞧出,陛下脸色已有不悦。” “倘若方才不是为父拦着你,你可知顶撞陛下,是何重罪?松越,如今咱们闻家能够脱罪,全看陛下的心意。” “若是前脚脱罪,后脚惹怒圣颜,咱们一家便又要被流放岭南,你我吃得了苦,但难道还要带着小析和妙语一道吃苦吗?” 闻妙语身子康健,活蹦乱跳的,若是去了岭南就算是吃苦,至少还能活着。 但闻析眼下病怏怏的,别说是去岭南了,怕是在途中便要没命了。 闻致远倒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将二儿子和小女儿这么一搬出来,闻松越果然便不再固执己见了。 “可小析也不该住在宫中,若是陛下当真感念小析对他有恩,大可派太医出宫来为小析诊治,眼下这番做法,恕儿子无法苟同。” 闻致远无奈叹气:“陛下又不是不让小析出宫回闻家住,只是顾念小析的身子,让他调理好了身子再出宫。” “而且小析平时也能出宫回家,也没什么差别,如今咱们闻家能重回京师,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全仰仗陛下恩典,切记,日后不论如何,万不可顶撞陛下,触怒龙颜,明白吗?” * 父兄出宫了,闻析很气,不想搭理裴玄琰。 “宝贝,怎么又生气了,今日不是与你父兄相见了,还不高兴吗?” 闻析甩开对方的手,不让他碰,“你为何不让我回闻府?如今我是什么身份,留在宫中是何道理?” “何况兄长心思一向深重,他必然会对此起疑!” 闻析不让他碰,裴玄琰自然是没皮没脸的贴上去。 “朕不是不让你回闻府,只是你眼下身子还这么虚,路都走不稳当,朕如何能放心你离开朕的视线?” “何况,家人回来了,闻析便要弃朕而去,当真是一点儿也不顾念你我之情吗?” 闻析瞪他,冷声道:“你我有什么情,不过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裴玄琰好气,但自也是舍不得呵斥对方,只强行将人抱在怀里,不给他牵手,他便干脆以吻来封住他的唇。 闻析气得咬他,反而因开了口,而被他顺势攻城略地,夺走了呼吸与主导权。 很快闻析便站不稳,裴玄琰托住他的后腰,顺势将人抱起,带回了内殿。 后背刚沾到龙榻,闻析便气急败坏的对他拳打脚踢。 但裴玄琰身上硬邦邦的,闻析的这点力道,对他而言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非但对他造不成任何的伤害,反而还将他自己的手脚给打疼了。 裴玄琰捉住他的手,以双腿固定住他的脚,不让他再胡来。 “伤才愈合,是又想要再包成粽子了?听话,待你的伤好全了,朕随你打骂,但眼下莫要因为气朕,而伤了你自己。” 因为方才被强吻,所以闻析的唇看着要比平时红且润。 再加上方才对着皇帝一顿踹,他反而自己还累得气喘吁吁。 “要你管,放开!” 裴玄琰又是无奈又是宠溺:“闻析,朕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这张柔软的唇,到底是怎么能说出,如此狠心而又冰冷伤人的话。” 闻析丝毫不给他面子:“你若是不爱听,便别禁锢着我,放我归家,我便也不会在你的面前碍你的眼,让你觉得冰冷又伤人了。” 身下的人儿,瞠圆双眸,怒气在漂亮的琉璃眸里活灵活现,这同小猫炸毛,挠人一脸有什么分别? 裴玄琰非但气不起来,反而被迷得神魂颠倒。 所以他十分犯贱的说:“朕便喜欢你气朕,喜欢你对朕说出冰冷又伤人的话,闻析,朕是那样喜爱你,无论你对朕再拳打脚踢,朕都为你着迷。” 闻析简直是被气笑了。 “你贱不贱?” 裴玄琰反而是笑,亲了下他的唇角,“不贱朕如何能得到你?” “你想和家人团聚,想要出宫与家人说说话,朕都不拦着你,但是想住在闻府,不行。” 对方的霸道,让闻析气不打一处来:“裴玄琰,我是个男人,是礼部郎中,古往今来,有哪个臣子,是住在皇宫的,你疯了莫要扯上我!” 裴玄琰带着老茧的指腹,一寸寸的,缱绻温柔,而又爱不释手的,从闻析的面部轮廓,一路到他漂亮生动的眉眼。 “臣子不行,但皇后可以。” “闻析,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谢谢二月雪、妹1回家、来一口小丸子叭、尘萦、世界怎么还不毁灭、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明天如果能写到的话,皇帝将会破防,敬请期待,啾咪~ 第79章 对于裴玄琰的间接性发癫, 闻析自觉已经逐渐习惯了。 但是他这张嘴,到底是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真是令闻析百思不得其解。 “你疯了吗, 我是男人, 如何能当皇后?” 裴玄琰却丝毫不管, 反而还不像是开玩笑一般的,与闻析保证:“闻析,只要你愿意,任何阻力,朕都能解决。” “你说得没错,你如今已经是礼部郎中, 无法再如从前一般, 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朕的身边。” “可朕离不得你, 一刻也不成, 不然朕是会疯的,对于皇后的提议, 并非是朕一时突发奇想,而是朕在深思熟路之后,所做出的决定。” 裴玄琰满目深情款款, 且还越说越上头:“朕许久之前便说过, 朕的皇后,只能留给朕真心所爱之人。” “所以朕的皇后,朕的妻子, 只能是你, 闻析。” 闻析越听越荒唐,“你要发疯,要册封什么皇后, 别找我,我是不可能会与你做那等荒唐之事。” 裴玄琰却不以为意:“为何荒唐?如何荒唐?朕心悦于你,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即便男皇后的确是古今未有。” 第135章 “当从前没有,不代表朕不可以这么做,朕便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又何妨?总之,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朕与你在一起。” 先前对于皇后这个念头,裴玄琰倒也没那么固执。 但自打中毒事件后,哪怕闻析如今好好的,就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前,但裴玄琰还是容易患得患失。 尤其是如今闻析的家人回来了,他竟是毫不犹豫,毫不留恋的,要抛下他,去和家人一起住。 裴玄琰如何会容许? 他绝对不允许他离开的他身边、他的视线,否则他真的是会疯的! “裴玄琰,你若当真为了你的一己之私,而要逼我做什么皇后,要将我锁在你的身边,你便不如一刀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屈从,我必说到做到!” 原本闻析就无法接受他们二人之间如今的关系,只不过是迫于皇权委身于对方。 可若裴玄琰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违,要让闻析做什么皇后,别说是天下人震惊,便是闻析自己,也无法忍受如此屈辱。 让一个男人,做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并且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与将他最后仅剩的一点尊严,踩在脚下,反复碾压屈辱,有何区别? 裴玄琰还想解释:“闻析,这怎么能是屈辱之事呢,朕是喜爱你,想与你生同寝,死同穴,才想与你共结连理。” “朕待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难道经历了这般多,你还不愿意相信,朕对你情深一片,至死不渝吗?” 闻析并不为所动,雾色氤氲的琉璃眸中,唯有怒火在涌动。 “可我不喜欢你!裴玄琰,经历了这么多,你依旧是我行我素,丝毫不顾我的意愿,若这便是你所谓的情深不许,我永远也不会接受!” “从一开始,便是你强行留下我,是你一直在逼迫我,如今你还要强迫我,裴玄琰,你当真要让我恨死你吗?” 听到恨这个字,裴玄琰便慌了。 原本他也只是有这个想法,所以便与闻析说了。 他的确也是想这么做的,但也知道闻析一向对他们的关系讳莫如深。 只是没想到,只是以商量的口吻,便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还用上了恨这个字。 裴玄琰立时便放下了姿态,将人搂到怀里哄。 “怎么又生气了,宝贝,你还在调养身子,太医说了,得要静心养神,不可动怒,而且朕只是有这个想法,想与你商量,并没有这么做。” 他一面解释,一面道歉:“好好好,是朕的不是,朕不说了,朕不会强迫你,只要你不离开朕,你想如何便如何,可好?” 闻析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与他同床共枕。 每回将他惹生气,他倒是轻而易举的说几句道歉的话,却不知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 闻析很清楚,即便裴玄琰如今口口声声说爱他入骨,但到底自出生起的天潢贵胄的优越,以及唯我独尊的强势性格,却是无法更改的。 只是闻析不想搭理他,这也丝毫不妨碍裴玄琰像块狗皮膏药一般。 夜里他非得要抱着人睡,闻析挣扎了几次,最后累得气喘吁吁,身边人倒是怡然自得,闻析便也懒得挣扎了。 反正不管如何,裴玄琰这厮也是不会放手,他也就不折腾自己了。 * 次日,裴玄琰起身前,先探了探闻析的额头,确认体温是否正常。 确定一切正常,且人还在睡着,他先亲亲闻析的眉眼,得了便宜后,这才心情愉悦的去上朝。 而闻析在起了后,洗漱一番,便命人推轮椅过来,他要出宫。 但宫人们却不敢将轮椅退给闻析,这要是等皇帝下朝回来,发现人跑了,航第自然不会将火发在闻析的身上,但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可就要完蛋了。 闻析知道宫人们的顾虑,所以在他们不敢动的时候,他也没为难对方,而是借力起身,自己走过去拿轮椅。 但是昨日站了不少时间,他现在的脚还无法站立太久,更不能怎么走路,所以走没几步,他便痛得白了脸色。 一旁的宫人想去扶,却被闻析拒绝了。 快走到轮椅前时,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脚底的剧痛让他不由往前一个踉跄。 但并没有摔到地面,而是被一只长臂,绕过胸前,一下提抱了起来。 “太医不是说你还不能下地走路,怎么不叫宫人来伺候?伤口有没有裂开?” 邱英一面说着,一面便想要检查闻析脚上的伤,但被他按住了手。 “我没事,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我要出宫回闻府。” 邱英顿时明白,难怪这满殿的宫人都不敢动,原来是闻析想要趁着皇帝不在,偷偷跑路出宫。 但邱英却很高兴,因为他一点也不想闻析呆在勤政殿。 因为只要闻析在勤政殿,他便没法光明正大的来找他,而是要跟小偷一般,趁着皇帝不在,才能有机会和闻析说上话。 可如今闻家人都回来了,闻析自然也是该住回到闻府去。 若是闻析住在了闻府,那么他便能随时随地,想何时去见便何时,再也没人能拦着他。 所以邱英丝毫不怕会被裴玄琰处置,迅速推了轮椅过来,抱着闻析将他小心放在了轮椅上。 “你想出宫便叫我,何苦自己下地走路,若是伤口又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闻析本想要拒绝邱英的好意,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坚持出宫,皇帝便是回来知道了,也不能问罪于旁人。 但若是邱英协助他出宫,皇帝必然会问罪于邱英,闻析并不想牵连于他。 只是邱英在他开口前,便料定了他心中所想,先出声道:“若是当真放你一人出宫,万一在这途中出了什么事儿,陛下才是要治罪我这个殿前司指挥使失职。” 想到自己一个人,的确是很难出宫,闻析便也就没再坚持了。 顺路出宫后,行到一半,邱英忽然停了下来。 “闻析,你等等,我去买点儿东西。” 闻析一下猜出他的意图:“你帮我出宫,是我该感谢你才是,不必买什么礼物的。” “这怎么行,我是第一回上门,若是空着手去,岂非是让你的家人觉着我是空手套白狼?” 闻析奇怪看他,什么空手套白狼?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听不太懂? 但邱英坚持要买,闻析也拦不住他,便在马车上等他。 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跑哪儿去了?” “该死的昆仑奴,竟然还敢跑,若是让老子逮到了,非要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便在前方几个魁梧大汉,手持着棍子,满街找人时。 闻析感觉到马车一晃,他本以为是邱英回来了,谁知一回头,却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高大身形,一下朝着他扑了过来。 一把捂住他的嘴的同时,锋利的匕首也抵在了他的喉前。 闻析一抬眸,便在对方蓬乱的头发之下,看到了一双狠辣决绝的碧瞳。 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但是闻析却从这双绿色的眼睛里,读懂了若是他敢发出声音求救,对方便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猴咯。 对于如此突发状况,闻析倒是并未惊慌,而是在看到这双绿瞳后,不由微微一动眉梢。 绿色的眼睛,这人是西戎人? 闻析的视线往下看去。 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铁制打造的镣铐,手脚上的皮肉,都已经被镣铐给磨得血肉模糊。 这说明他当时逃跑之时,是生生将手脚上的镣铐给斩断,这才有了能够逃跑的机会,只是如此,亦是会让被束缚住的手脚上的皮肉受伤。 能忍受住如此剧痛,足以见得眼前人是个意志力十分强大之人。 虽然对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在和闻析的视线对上和,这西戎人也是毫不怯场,甚至有种草原英雄披靡傲视群雄般不屈不挠。 恰好这时,外头追上来的人,发现了踪迹。 “这辆马车上有血迹。” “上去搜一下!” 听到外头的动静,西戎人明显紧张,且浑身戒备,做好了若是外头的人敢进来,便随时与之血拼的准备。 “你们是何人,在我的马车前徘徊什么,找死吗?” 邱英正好买了一堆的礼品回来,却见几个面露凶相之人,在马车前徘徊,甚至还要上马车。 见状邱英立时便怒了,上前一步,挡在最前的同时,一脚将一只脚踏上马车的壮汉给踹了下去。 第136章 那壮汉恼怒的爬起来,便要拿出武器与之打斗。 却被带头的给拦住了,带头的看出邱英穿的乃是一身官服,虽不知什么官,但还是莫要与官家的人发生过多的冲突。 带头之人拱手先赔罪:“这位公子,我们并非有意冒犯,而是我们主人家的一个昆仑奴跑了,我们奉主人之命将他抓回去。” 邱英却不给对方什么脸色,只担心这群不长眼的,会惊扰到马车内的闻析。 “马车内没有你们要找的昆仑奴,趁着我眼下还有点耐心,赶紧给我滚,否则人头落地,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在说话的同时,邱英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 通身的杀伐之气,那可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足以将这些家奴们震慑的不敢再往前半步。 为首的只能道:“如此,我们便打搅了,告辞。” 等这些人转头离开后,邱英这才撩起了车帘。 “抱歉闻析,耽搁的稍微有点久……” 话未说完,一道白光掠过眼前,邱英出手极快,抽出一把长刀,一刀将匕首给斩成两断。 但西戎人的反应也十分快,意识到自己眼下并非是邱英的对手,就立马将断了一半的匕首,再度架回到闻析的脖颈之上。 断裂的刀横参差不平,尖锐之处顷刻割破了闻析的一寸肌肤。 在看到血珠滴落时,邱英瞬间变了脸,满身杀气。 “闻析!该死的,我不管你是谁,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你若敢再进一分,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方才的家奴都被邱英的满身杀气给吓跑了,但这西戎人竟是不惧,反而还与邱英对视,谁也让谁。 还是闻析先开了口:“邱英,莫动武,他不会伤害我,当是为了躲避外头追他的那几人。” 邱英立时明白了,“你便是外头那几人所要抓的,逃跑的昆仑奴?” “念在闻析为你开口的份儿上,我姑且饶你一条狗命,现在立刻从马车上滚下去,否则我的双刀可便不会像此刻这般好说话了。” 但西戎人依旧没放下匕首,反而还指了指前面。 邱英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生怕这匕首还会伤到闻析,极为不耐烦道:“有屁就赶紧放,指来指去的,你是哑巴吗?” 闻析猜测:“你是想让我们,送你出城?” 西戎人点点头。 邱英气得磨牙,“你胆敢挟持闻析,还有胆子想让我们送你出城,我看你纯粹就是找死!” 西戎人不退,邱英也不让。 两相僵持时,闻析叹了口气。 “罢了,邱英,他也是个可怜人,左右眼下时辰还早,便送他一程吧。” 既是闻析开了口,邱英便只能勉强应下,但不忘警告:“若敢再伤到闻析一根头发,我必将你剁了喂狗!” 出了城门,西戎人倒也是讲信用,马车才停,他便主动放开了闻析,只朝闻析点了下头,碧瞳里有感激的色泽。 邱英却不解气,想要动刀,却被闻析按住了手背,只朝着他摇摇头。 本是满身戾气的邱英,甚至在闻析都没开口说话,便像是被抚平了一身戾气的狼狗,又乖乖的放下了手。 只是横在闻析的面前,以眼神警告西戎人,让他赶紧滚,否则一旦他改变主意,必然叫他小命难保。 正当西戎人要离开时,后头的家仆却追了上来。 “昆仑奴果然在这儿,快抓住他!” 西戎人瞬间变脸,抓着手里断裂的匕首,一副要与这群人搏命的架势。 “邱英,拦住他们。” 邱英没想到闻析会管这事儿,他很不想听从,“闻析,不过是个奴隶,还敢挟持你,我没要他命,便是对他的恩赐了……” 不等邱英说完,闻析只言简意赅:“拦住他们。” 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便让邱英心甘情愿的听他差遣,大马金刀的往前一挡。 “想死的,只管上前一步试试。” 为首之人也沉了脸:“这位公子当真要为了这昆仑奴,而要与我们对上不成?” “这昆仑奴可是我们花了银子买的,便是我们主子的努力,即便你是官家的人,也没权利管我们买的奴隶。” 闻析反问:“你们说这人乃是你们花钱买的奴隶,可是有过了官府明文的身契?” “一个随意可杖杀的奴隶罢了,要什么身契,买奴隶都是这规矩,难道公子不知?” 对于这群人口中毫无人权之言,闻析蹙了下眉,看了眼时刻准备与之拼命的西戎人。 “我虽不知买奴隶的规矩,但多少也知,便算是过了官府明文的仆人,在市面上的价格也便是十两。” “我出的双倍,二十两,这奴隶我要了。” 说着,闻析将银锭丢了过去,“你只管回去,如此回复你家主子便是。” 几人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愿意花两倍价钱,替这西戎人出头。 但银子到手,何况对方看上去也是通身贵气,不可轻易招惹,便拿了钱走人了。 闻析又看向西戎人,对方似是以为他也要将他抓回去当奴隶,满身的警惕依旧不减。 却见闻析将剩下的银袋,放在了地上。 “我观你一双碧瞳,当是西戎人吧?这些银钱,当是够你返回西戎。” 对方明显一怔,而闻析也不再多言,让邱英驱车回城。 西戎人站在原地,却并未捡起钱袋子,而是望着马车的方向,久久不动,如同一尊石像。 “闻析,你管一个西戎人死活做什么,前头我大雍与西戎开战,西戎人狡诈,杀了我不少将士,这些西戎人,都是该死!” 闻析温声道:“身在其国,不由己身,我们恨西戎,站在西戎的角度,他们亦是恨我们。” “但这都是统治者们,为了争夺土地与资源,所引发的矛盾与战争,而最后受罪受苦的,都是两国的百姓。” “他只是个普通人,沦为奴隶,已十分可怜,与我而言,只是用了点银钱,但对他而言,却是保全了一条性命,这笔买卖也是划算的。” 邱英却有点闷闷不乐的,低低道:“闻析,你不要对谁都这么好。” 这样,会让他觉得,他在闻析的心中,与芸芸众生也没什么区别。 闻析没听清,歪了下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让我看看,脖子上的伤痕,得涂药膏。” 闻析抚开他的手,“不必,一点擦伤而已。” 但邱英坚持要涂药。 便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车帘被人自外一把撩起。 “二哥哥,不好了,青青姐被曾邺那淫贼给抓走了!” 闻妙语心急如焚,急的都哭了。 闻析原本微微侧着头,让邱英涂药。 但一道小伤痕,也不知邱英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半晌也没见好。 刚想问好了没,小妹便闯入了马车,一句话让闻析瞬间变了脸,将邱英推开。 “何时的事?” 闻妙语一心挂念着祝青青的安危:“便是在一刻钟前,都怪我,非要拉着青青姐去逛街,运气不好的撞见了曾邺那淫贼。” “他当众抢人,我大喊着要告官,他却说便算是告到了御前也无济于事,因为青青姐乃是陛下赐予他的新娘。” “二哥哥,这可如何是好,他那副凶神恶煞,对青青姐恨之入骨的模样,青青姐入了魔窟,便是必死无疑呀!” 邱英心情也不怎么好,好不容易和闻析独处的机会,又被曾邺那厮给搅黄了。 “闻析莫急,我这便杀去曾府,将祝姑娘救出来,我与曾邺为同僚,他当是会给我几分面子。” 但闻析在飞速思考了后,否决了邱英的意见。 “曾邺铁了心要抓青青,你去了也无济于事,何况有圣旨赐婚在前,倘若闹大了见官,青青诈死便是死罪了。” 闻妙语一听,更是急哭了:“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是我害了青青姐呜呜呜……” “妙语莫哭,这与你无关,放心,有哥哥在,此事想彻底解决唯有一法。” 闻妙语泪眼婆娑:“什么法子?” 闻析没直说,只让闻妙语先回闻府,而他则是原路返回入宫。 邱英只能再次护送闻析回宫。 但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忍不住问:“闻析,你说的能救祝姑娘的法子,是什么?” 闻析依旧没说,而是在入宫后,直接去了奉天殿。 他有金牌在身,所以殿前的侍卫不敢拦他。 第137章 便这么直接,走入了大殿之内。 “微臣礼部郎中闻析,有情状告,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闻析跪地俯首,张口便是告御状。 殿内原本讨论声一下安静下来,都看向了这个私闯奉天殿,胆大包天的礼部郎中。 虽说闻析如今是朝中,最得圣宠的臣子,但未得皇帝召见,且还是在上朝的奉天殿,便敢当众告御状,谁不说一声他活腻歪了? 而闻家父子也在其中,尤其是闻松越,在听到闻析的话后,瞬间脸色一变,想要上前,却被闻致远拦住。 “陛下未表示,不可动,否则才是害了小析!” 而龙椅之上的裴玄琰,却并未因闻析的擅闯奉天殿而动怒,反而只一心关系他的脚伤。 “不是说了,你有脚伤,见朕可不必拜吗。” 在说话的同时,裴玄琰已经起身,快步走下了阶。 朝臣们没想到,皇帝非但没有治罪,反而还亲自走下来去扶闻析。 内心震惊的同时,纷纷跪下。 裴玄琰扶住闻析,要他起来,但闻析却不肯。 知道他一向倔,裴玄琰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好,你要告什么御状,朕皆允你,你脚伤不可多跪,先起来。” “微臣要状告,禁军统领曾邺。” “一刻钟前,曾邺当街,将微臣的妾室,强抢入府,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裴玄琰面上的温柔,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伴随着翻涌的戾气的,是如滔天怒浪般,势不可挡的帝王压迫。 几乎是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的质问:“你的,妾室?”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komorebi、尘萦、家有1宝、看什么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请世界聆听,皇帝破防的声音,这叫回旋镖,扎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啾咪~ 第80章 裴玄琰死死盯着闻析。 盯着这个让他又爱、又着迷, 同时又失控的男人。 “莫要开这种玩笑。” 裴玄琰一字一句,克制着临近边缘的失控,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克制着滔天巨浪的怒火。 “闻析, 朕不想, 听到这种玩笑。” 在满殿朝臣跪了一地,感受到来自于帝王的滔天怒火,甚至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这把无名火会烧到他们的身上时。 闻析却无所畏惧,毫不在意裴玄琰眼中即将失控的怒火,以及言语之间透出的, 乃至迎面而来的警告。 警告他, 不能开这种玩笑, 否则他将会彻底失控。 “微臣有一心爱女子, 名唤轻轻,但因其出生奴籍, 家中不同意我娶她为妻,所以我便将她纳入门。” “而曾邺却不由分说,非说微臣的爱妾, 与他的亡妻相像, 将她强行掳回了曾府,甚至还对外扬言,说此乃陛下当初赐婚, 便算是告到了御前, 他也依旧不怕。” 闻析用力,从裴玄琰的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去, 再叩首:“但微臣的爱妾,与曾邺的亡妻,只是样貌相似,并无其他关系。” “曾邺却当众夺走微臣的爱妾,甚至还狂妄放言,实乃不将微臣,不将大雍法度放在眼中,请陛下做主,让曾邺归还微臣的爱妾,并当众致歉!” 裴玄琰气得要原地爆炸,恨不得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手撕了才能泻火。 可即便他都气得要发疯了,却也依旧只是这么看着,为了别的女人,跪在他的面前,一声声说着爱妾。 一句一句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化成了一把把的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割他的心、剜他的肉。 他何其残忍! 可即便是如此,裴玄琰却也依旧,舍不得伤闻析一根头发,只能兀自的,在原地暴跳如雷般的大喊。 “住嘴!闻析,你给朕住嘴!” 他费尽心思,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碰到闻析的面前,都无法得到他的一句喜爱。 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口一句爱妾,他将他的一腔爱意置于何地?他将他们这么久以来的感情置于何地? 他如何,能如此旁若无人的,践踏他的爱意! 不可原谅,简直不可原谅! 裴玄琰生来尊贵,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也没有什么是不顺他的心意的。 可是唯独,在闻析的面前,哪怕他都放下了身段,放下了皇帝的尊严,甚至苦苦哀求般的,哪怕只是让他骗骗他。 说一句爱他,让他高兴,可无论如何,闻析都不肯说。 可今日,此时此刻,为了一个女人,他声声的说着爱。 这世上,怎会有他这边,无情无爱的心狠之人! 可裴玄琰气疯了,气得在原地跳脚,气得在大殿之上龙颜大怒的咆哮。 他却始终只是怒吼,只是跳脚,甚至连叫人进来,将闻析带下去治罪的狠话都说不出口。 他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既愤怒不已,却又拿闻析无可奈何。 反而是大殿上的其他人,譬如薛翰文,还在心中幸灾乐祸着,皇帝如此愤怒,上一回让皇帝震怒之下,可是直接血洗了大半个朝堂。 这闻析当真是不知死活,以为一时得了皇帝的偏宠,当真便得意忘形,忘了皇权之上,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皇帝愿意给他的。 可一旦他得罪了皇帝,失去了圣宠,从云端坠入地狱,也不过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便在薛翰文笃定,闻析此番必然要得罪皇帝,被治罪,被剥夺一切荣宠时,闻松越跪着,匍匐爬到了裴玄琰的脚边。 “陛下息怒,舍弟只是一时情急,并未直言冒犯陛下之意,请陛下恕罪!” 直至闻松越出现,开口的一句话,倒是让裴玄琰拉回了一点理智。 他太容易,因为闻析的一言一行而失控。 险些忘了,如今除了闻析外,闻家父子也在朝堂之上。 “闻松越,你来说说,你的弟弟,可真的曾纳了什么妾室?” 在闻松越开口前,裴玄琰语气中,暗含杀意般的警告:“思量清楚了再开口,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闻松越是知道祝青青的,从小妹的口中,得知了这位姑娘有情有义,若非这些年来,她在教坊司对小妹的照料与帮助,小妹怕是没命活到现在。 自然也便清楚,若是祝青青落入了曾邺的手中,以先前积攒的恩怨,她必然是活不成的。 所以在闻析说出祝青青的名字,编了这么个借口后,闻松越当即便明白了弟弟的用意。 “回陛下,舍弟与轻轻姑娘,的确是两情相悦,定下终身,只是因为家父对轻轻姑娘的身世不甚满意,所以只让她以妾室入闻家的门。” “因着轻轻先前的奴籍身份,家父怕传出去会不光彩,所以也从未对外提起过。” 闻析没想到一向耿直不阿的大哥,竟然会愿意为了祝青青,而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与他配合着编了这么个借口。 裴玄琰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他日日与闻析在一起,何况先前闻析也说过,他与祝青青绝无男女之情。 眼下这般说,不过也是因为曾邺当众抢人罢了。 但裴玄琰之所以如此愤怒,只是因为闻析当众说祝青青是他的妾室。 哪怕妾室不是正妻,可也到底挂了闻析女人这个身份。 而裴玄琰的醋性何其之大,素日里,别说是女人,便算是除他以外的男人,若是与闻析交往过密,他都会嫉妒,会吃醋,会发疯。 更别说,还让一个女人,占了闻析妾室的身份,裴玄琰绝不允许,哪怕是假的,哪怕他很清楚这一点,他也绝不允许! 闻析是他的,从头到尾,不论是人、身、心,乃至于妻子、妾室、通房等等,都不允许存在! 所以他那样暴跳如雷的,要闻析改口。 哪怕他编个其他理由,裴玄琰也不至于会这般动怒。 可他偏偏,明明知道他无法接受,却依旧还是当众这么说了。 甚至于,闻家人竟然也敢陪着着他,继续编着这个荒谬的借口。 裴玄琰不舍得碰闻析,但除闻析以外的其他人,在他的眼里,便是命如草芥了。 “闻松越,你好大的胆子,朕赦免你的罪责,让你官至中书省郎中,对你加以厚望,你便是如此回报朕的?” “满口谎言,罪不可恕,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若是不改口,便一直打,打死为止!” 第138章 其他朝臣都有点懵了。 等等,不是闻析擅闯奉天殿,甚至还当众顶撞皇帝吗? 皇帝都暴跳如雷了,怎么却不先治闻析大不敬之罪,反而是要打他哥哥的板子? 闻析一听也火了,抬头,怒目瞪着裴玄琰,“陛下!” 若非此刻众目睽睽,闻析便直呼裴玄琰的大名了。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他知道,他敢如此肆无忌惮,便是吃准了,裴玄琰不舍得伤害他。 可到底,也还是低估了裴玄琰的疯魔程度。 他不舍得碰他,却能拿他身边最在意的亲人来下手。 “此乃微臣一人之事,陛下若是要治罪,便治微臣的罪,陛下若是伤害微臣的兄长,便先从微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陛下知,微臣一贯,说到做到!” 但凡换个人,在直面帝王盛怒的情况下,怕是早就已经吓尿了。 可闻析非但丝毫不惧,反而裴玄琰有多暴跳如雷,他的嗓门也丝毫不比对方低。 若是裴玄琰敢将闻松越拖下去杖责,他便当众死给他看。 看看究竟是他狠,还是他更心狠。 “闻析,你便是如此待朕?为了一个外人,你便如此待朕?” 气他、怼他,甚至还用自己的生气来威胁他。 闻析却直言道:“陛下才是外人,不是吗?” 众朝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都已经如此震怒,怕是下一秒便要血流三千里了。 可闻析非但不惧,反而还说皇帝是外人? 这普天之下,谁在皇帝的面前,不畏惧皇权的威严,恨不得自己有张巧嘴,说尽天下好听的话,哄得皇帝心花怒放。 可闻析倒好,皇帝都气成这样了,他非但不怕被治罪,反而还用自己的死来威胁对方。 真是可笑,他们这些臣子的性命,在当今皇帝眼里,与蝼蚁没什么区别。 前段时日的中毒案后,皇帝一怒之下,可是借此杀了不少朝中的大臣,这奉天殿前的青石板,染红的鲜血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清洗干净呢。 都说御史台个个是硬骨头,但是与这位新晋的礼部郎中相比,还是弱了。 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便敢直面圣怒,简直是将不想活了摆在明面上。 如此冲撞皇帝,甚至还说皇帝是个外人,满殿上下,哪个臣子不对皇帝溜须拍马,称赞皇帝是君父。 而闻析倒好,在皇帝震怒之下,还刺激他,怕是疯了。 闻致远的心脏都已经快跳出来,吓都要被吓死了。 哪怕是当初庄王谋逆失败被伏诛,闻家因是同党而跟着获罪被流放,闻致远都没像此刻这般。 一次又一次的,被二儿子直言不讳,每一句都踩着皇帝的雷点,反复碾压蹦迪的话,给吓得几度要昏厥过去。 “陛下!陛下恕罪!” 闻致远颤颤巍巍的,匍匐着,也爬到了裴玄琰的跟前。 “小儿万死,若陛下要治罪,便请治罪微臣,饶小儿一条性命,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皇帝都气成这个样子了,可依旧没有开口治闻析的罪。 甚至在闻析以性命来威胁时,他反而是退让了,“退下。” 殿前司本都已经上前,架起了闻松越。 却没想到,皇帝竟然又改口了。 要知晓,皇帝想杀一个人,何时曾改过口?都是上一秒说杀,下一秒便人头落地。 也正是因如此,满朝上下才对这位铁血手腕的帝王讳莫如深。 可眼下,当着一众朝臣的面,皇帝竟然又改口了,这和当众打自己的脸,叫皇帝的威严受到严重的挑衅有什么区别? 在殿前司退下后,裴玄琰的目光,又落在了瑟瑟发抖的闻致远身上。 “闻致远,你说,闻析所言,可有欺骗朕?” 闻析都如此当众,言之凿凿的,若是闻致远这个时候,说根本就没有纳妾这回事儿,便是欺君了。 闻致远虽然被大儿子和二儿子吓得快死了,但到底还是眼睛一闭,只能和儿子们站在一条船上。 “小儿所言,句句属实,只因那轻轻身份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所以微臣才没叫人对外传出去,没成想会惊动陛下,微臣真是罪该万死!” 裴玄琰笑了,乃至于大笑,但这笑,却是阴森可怖,如同夺命锁魂的恶鬼一般。 在满殿飘荡,叫人听得心头发寒,汗毛直立,跪伏在地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喘一下。 “好,真是好得很!” 不愧是闻析的血脉至亲,一个两个的,都和闻析一脉相承,能将他气个半死。 可裴玄琰便是再气,再要治罪杀人,却又不得不顾及闻析方才以命相逼的要挟。 他闭了闭眼,反复深呼吸。 此时此刻,他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初他出于嫉妒,将祝青青赐婚给了曾邺,可曾想到,如今这回旋镖,全扎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若非他当初因为吃醋的多此一举,以至于如今弄巧成拙。 让闻析为了保下祝青青,而当众编出这么个妾室的荒唐理由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真正的源头,都是因为当初他的一道赐婚圣旨。 他真是蠢,真是蠢到家了! 一向狂妄自信的皇帝,头一回,对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无比的懊悔,懊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原先只是吃个醋,闻析再如何,也不会和祝青青扯上关系。 可是如今,便是因为这道赐婚圣旨,让闻析在情急之下,彻底将他自己和祝青青绑在了一起。 不,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真正的罪魁祸首,该是曾邺那个蠢货才是! 裴玄琰再睁眼,讳莫的黑眸里,满是浓烈可怖的杀意。 “让曾邺这个蠢货,即刻入宫见朕!” * 曾邺原本只是带着一小队禁军,在京市巡街,没想到远远的,便被他一眼认出了祝青青。 毕竟他活到这个年纪,一向是顺风顺水惯了,尤其是在情场上,哪个女人见了他,不上赶着往他的怀里扑,想尽法子的哄他高兴? 唯有祝青青,非但不肯从他,反而还叫他先前吃了这么多闷亏,甚至还敢放了一场大火,将他大半个府邸都给烧了。 不仅不藏起来,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抛头露面的瞎逛,是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曾邺一怒之下,便当众将人抢回了府邸。 “祝青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连陛下赐婚,也敢以假死逃脱,如今被我抓了个正着,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祝青青对着他拳打脚踢,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 可女子与男子之间的力量到底是悬殊,何况还是对于曾邺这样的习武之人。 曾邺轻轻松松的,就将祝青青给制住。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还是第一个,让我接连吃了好几个亏的女人,若是就这么掐死你,我倒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若是从今日起,你好好的服侍我,将我伺候的高兴了,我便勉为其难的,留你一条小命,毕竟以你的身份,能做我曾府的夫人,可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 说着,曾邺便一边撕祝青青的衣裳,一面要轻薄于她。 但祝青青是何等烈性之人,见挣脱不开曾邺的手,便在这厮低下头来,有所放松警惕之时。 对着他的耳朵,张嘴便是狠狠的一口! 伴随着曾邺的一声大叫,祝青青竟是将他耳朵的半边皮肉都给撕咬了下来,足以见得她的刚烈! 曾邺捂住耳朵,摸了一手的鲜血,当即便火冒三丈。 抬手对着祝青青的脸,便是连扇了好几个巴掌。 武将的手劲儿本就大,何况曾邺还是在盛怒的情况下。 祝青青的唇角一下便淌了鲜血,脸颊肿如山般。 可即便是两眼昏花,她依旧死死的,毫不屈服的,用满嘴的鲜血,瞪着曾邺。 大有一番,若是曾邺强迫冒犯于她,她便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曾邺见状,是彻底被惹恼了,盛怒之下,他一把死死的,不留什么情面的,掐住了祝青青的脖颈。 “竟然咬我,既然你如此找死,那我现在便送你归西,让你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窒息与缺氧,让祝青青很快视线发昏发黑。 便在这时,侍从匆匆跑来。 “统领,统领!” 曾邺头也不回,暴躁道:“叫什么叫,不想一起死的,就给老子滚出去!” 第139章 “宫里,宫里来了,陛下急召您入宫!” 陛下? 难道是闻析入宫向皇帝告状了? 皇帝召见,曾邺到底不敢耽搁。 死死掐着脖颈的力道骤然松开,忽然重新获得了空气的祝青青,趴倒在地,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 “将她捆了,在外头给我盯住了,在我回来之前,若是再叫她跑了,仔细你的脑袋。” 侍从连连称是。 入宫时,曾邺倒是不太怕。 毕竟当初可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他有赐婚圣旨在手,如今又是抓到了假死的祝青青。 而真正该畏惧,犯了欺君之罪的,是协助祝青青假死逃脱的闻析才对。 这个该死的闻析,非但不怕假死一事暴露,还敢闹到御前,真是不知死活! 信心满满的曾邺,全然没有发现,奉天殿内紧张且诡异的气氛,以及皇帝阴沉如黑云弥补的脸色。 只一眼看到了,跪伏在地的闻析,以及闻家父子一干人等。 他便说,即便闻析得皇帝偏宠又如何,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忍受臣下的欺瞒,这无疑是在质疑君威。 这不,别说是闻析,连带着才被赦免的闻家,也要再次跟着一起完蛋。 前头闻析有多得意,如今便要因为恃宠而骄,彻底失去皇帝的偏宠。 曾邺的眼里满是幸灾乐祸,一面跪下行礼:“末将参加陛下……” 叩拜之礼才行到一半,便被裴玄琰直接打断:“你当街,掳走了一女子?” 曾邺当即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陛下明鉴,那女子并非是旁人,而是陛下先前亲自,赐婚于末将的正妻祝青青。” “原本末将一直沉浸于,她葬身于火海的悲痛之中,却不想,今日在巡街之时,无意之中竟然撞见了她,非但没死,反而还与闻郎中的妹妹一道逛街。” “这才惊觉,末将竟是被闻郎中给哄骗,实则末将的妻子并未死,而是被闻郎中给藏了起来。” “此乃公然夺妻,闻郎中何等藐视末将,何等藐视大雍律法,又何等藐视陛下,请陛下,为末将做主!” 裴玄琰居高临下,呵了声,语调如同寒霜冷雪:“为你做主?” 曾邺信心满满,嚷声:“正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谁知,话未说完,便被裴玄琰抄起一脚,狠狠踹在身上。 力道之大,让完全猝不及防的曾邺,一下被踹出去,在金砖地面之上,甩出了十几米之远。 “曾邺,你这个蠢钝如猪的家伙,朕真该杀了你!”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影月、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只是出去玩儿了一圈,回来赶稿赶到键盘都冒出火星子了,需要小可爱们爱的抱抱,啾咪~ 第81章 都说聪明之人机关算计, 远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甚至裴玄琰自信的认为,闻析的心中已经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可被曾邺这么一搅和,有没有一席之地裴玄琰无法确定, 却被另外一个女人, 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一个, 被打上闻析的女人的标签的位置。 裴玄琰何其愤怒,因此他将这满腔的愤怒,都凝聚于这一脚,只恨不得将曾邺这个死到临头,却尚且还洋洋得意不自知的蠢货给踹死。 若非曾邺是裴玄琰的得力干将,如今朝堂未完全稳定, 还需要靠着这些得力干将协助, 裴玄琰是真动了杀曾邺的心思。 而这一脚, 也是用了十足的功力。 裴玄琰本身便是武将出身, 武力值远超曾邺。 若不是曾邺也是习武之人,否则这一脚便足够让他一命归西了。 即便是没死, 但在被踹出几十米之远后,曾邺捂着胸口,先呕出了一口鲜血。 但是听着皇帝要取他性命的怒斥, 这下曾邺是慌了手脚, 也顾不上满嘴的鲜血,慌忙爬起来。 跪伏在地,额头在地上哐哐直磕。 “末将知错!末将知错!陛下息怒!” 不论皇帝究竟是因何而震怒,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作为臣下是完全没有资格问的,只能第一时间,跪地磕头赔罪。 而心中, 曾邺却是惶恐不已。 怎么回事,他在皇帝的心中,可是左膀右臂的存在,先前他虽是因好色,也被皇帝给惩治过,但也是不痛不痒。 何况他与祝青青的婚事,不是他亲自下旨赐的婚吗。 如今他发现闻析帮着祝青青诈死,这便是公然的欺君,皇帝却不处置闻析,反而还将火气洒在他这个受害者的身上,究竟是何道理? 果然,都是闻析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知又是如何,以三言两语蛊惑住了皇帝! “你知错?都敢当众抢人,朕看不如朕这皇帝给你来坐,还敢打着朕的名号,你真是罪该万死!” 曾邺惶恐不已,在地上磕得更响,“末将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你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蠢货,你这蠢货!还夺妻之恨,朕不是金口玉言,断了你那妻子死亡,都死了哪儿来的妻!蠢货蠢货!” 于是乎,在威武的奉天殿内,一众跪伏在地的朝臣们,便这么猝不及防的,被这君王狂揍臣下的一幕,震惊得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皇帝泄愤一般的,对着曾邺拳打脚踢,而曾邺连动也不敢动,甚至都不敢护自己的头,在重击之下,很快便被揍成了猪头三。 虽然这一幕看着震撼而又解气,但是等等,若是他们没记错的话,皇帝最该治罪的,不该是擅闯奉天殿,且还对他出言不逊的闻析吗? 怎么罚过闻松越,对着曾邺一顿暴揍,却偏偏连最先,也最该被惩治的闻析,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他呢? 这是否,太本末倒置了? 直到李德芳小声提醒:“陛下,再踹,曾统领怕是便要断气了。” 没错,在闻析那儿受了一肚子的气,全泻在了曾邺这个蠢货身上的裴玄琰,完全没收力,那叫揍得一个酣畅淋漓。 若非李德芳提醒了一句,裴玄琰怕是都要直接将人给打死了。 裴玄琰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了脚,“曾邺,你再告诉朕,今日你在街上抢的民女,当真是你那亡妻吗?” 都快被皇帝给踹了个半死,曾邺虽然是武将且好色,但能统领三军之人,又不是个没脑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若还不知道皇帝这是摆明了,要维护闻析,那便是真的蠢且找死了。 所以曾邺艰难的爬起来,跪伏在地道:“是、是末将眼花,瞧错了,请陛下降罪。” 对于这个回答,裴玄琰满意了,“既是瞧错了,你与朕说有何用?” “末将……末将这便回去,将那位姑娘给放了。” 但皇帝却不满意:“只是放了?” 曾邺只能咬牙,将态度放到最低:“末将必向那位姑娘赔礼道歉。” “可你也惊吓到了朕的闻郎中,该当如何?” 这一句“朕的闻郎中”,当真是叫人听出了爱恨交织的情真意切般的味道。 闻析都将皇帝给气成这个样子了,可到最后,皇帝对着旁人一通又踹又骂的,出了气后,非但不治罪于闻析,反而还好言好语。 甚至明显是站在闻析这边,还让曾邺去向闻析赔罪。 这一波反转,可谓是叫满殿的朝臣吃瓜都吃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情况,还能这么反转的? 冒犯了皇帝,惹怒了圣颜,非但能毫发无伤,反而还能让皇帝自己哄自己,把自己哄好的同时,扭头又对罪魁祸首好言好语的? 这礼部郎中,到底是有何魅力,竟将皇帝迷惑至此? 即便再不敢、再屈辱,可到底是小命要紧。 曾邺也很是烦恼,闻析都欺君了,皇帝非但不治罪,反而还对着他这个受害者拳打脚踢,甚至还反过头来,让受害者去给加害者道歉,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皇权在上,即便曾邺万般不屈,却也不得不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向闻析赔罪。 “对不住了闻郎中,是我认错了人,请你原谅。” 裴玄琰扶住闻析的双臂,方才有多暴跳如雷,现在哄人便有多温声细语。 “好了,这都是一场误会,瞧,如今都已经解释清楚了,那女子只是与曾邺的亡妻,长得有几分相似,他这才认错了人。” “何况当初朕金口玉言,已经将那祝青青的死盖棺定论了,若是祝青青还活着,那曾邺便是犯了欺君之罪,这个世上,他该是最怕他的亡妻,死而复生的,是吗曾邺?” 第140章 被倒打一耙的曾邺:“……” 不对啊,受害者好像是他啊。 是闻析在他的宅子放了一把火,救走了祝青青,制造了祝青青诈死的假象。 可怎么到头来,这假死却还算到了他这个受害者的头上,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闻析,反而还全身而退,毫发无伤了? 可面对皇帝明晃晃的偏心与威压,曾邺只能忍受屈辱的,承认:“是,都是末将眼花瞧错了,才闹出了今日的笑话,全是末将之错。” “误会既是已经解除,便起来,莫再跪着了。” 曾邺还以为是让他起来,想着总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刚要松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要起身。 却不想裴玄琰一记冷飕飕的眼风扫过来,厉声呵斥:“朕让你动了吗?” 曾邺又跪了回去。 扭头,对着闻析,裴玄琰又是好声好气的:“快起来吧,地面又冷又硬,你腿伤未好,若是加重了,这些时日来的调养,可就又要白费了。” “既是误会解开,那什么所谓的妾室,朕便当什么都没听见。” 很好,裴玄琰已经不仅会自我哄好自己,并且还会自己给自己找阶梯下。 但可惜,闻析并不领他这份情。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轻轻便是微臣的妾室,并非误会。” 见闻析如此固执,裴玄琰是笑不出来了,压低声线道:“闻析,朕都舍下面子了,你便当真,要如此践踏朕的真心吗?” “陛下的真心,一文不值,我只想护住我想护之人。” 闻析一字一句的告诉裴玄琰:“祝青青便是我的人,若是陛下再敢打她的念头,我便娶她为妻。” 裴玄琰满眼翻涌滔天怒火,“你敢!” “陛下且试试,我敢是不敢。” 不是闻析不愿意下台阶,而是他太了解裴玄琰这个狗东西了。 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转头,他便会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祝青青。 若是闻析顺着裴玄琰的话,承认妾室一事是一时情急,都是假的。 那么裴玄琰必然又会觉得祝青青是个威胁,转头又来个赐婚。 一个曾邺,已经是让闻析十分头疼,他不可能会再让祝青青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被裴玄琰出于嫉妒的,随意再赐婚于人。 在这封建社会,女子的婚假本便已经身不由己。 而若是所嫁非人,那么这一生便算是毁了。 闻析如今能做的,便也是先暂时用妾室的身份,护住祝青青。 若是将来祝青青有了喜爱之人,他便寻个由头,放她离开闻府。 这是闻析在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后,想出的最好的法子。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便打定了不会改变主意的想法。 一个妾室的身份,就已经让裴玄琰如何跳脚了,何况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之位,裴玄琰怕是得要当场发癫。 可裴玄琰气得暴躁,气得脸黑,最后却也只能,咬牙切齿的盯着神态自若,胜券在握的闻析。 “闻析,你好,你真是好得很,你便是如此回报朕的!” 裴玄琰又如何会不清楚,从闻析擅闯奉天殿一开始,他便已经算计了他。 清楚他必然会因为妾室一事,而气得昏了头脑,无法进一步的去细想,便这么一步步的,引诱他跳进了坑中。 既亲口让曾邺承认了祝青青诈死一事乃是假的,又以妾室的身份,保住了祝青青,让裴玄琰后续没法再对祝青青的存在做出下一步的解决之法。 真可谓是一箭双雕,真不愧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便这么的,用他所教的帝王之术,来对付他这个帝王! 裴玄琰无比恼火,处于即将失控的边缘,恨恨的、愤愤的,抬手往殿门处一指。 “滚!你给朕滚!朕不要再看到你!” 闻析单手撑地面,起身后头也不回的,甚至连个告退礼都没行,便扭头拔腿就走。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将裴玄琰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真是看得人,都不由为其倒吸了口凉气。 裴玄琰脸上的表情是震怒不已的,但高大的身形却是一动,似是要开口,但又似是想要追上去。 就在朝臣以为,他终于要开口治罪闻析的无礼时,却听他对闻松越火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你弟弟走路不稳,还不去扶着他,莫让他走太多路!” 众人:“……” 不是让闻析滚吗?不是说再也不要看见他吗?怎么人都还没走出大殿,便又心疼起他的脚伤来了? 一面舍不下自己的面子,一面又担忧闻析会出事,皇帝你简直不要太爱。 闻松越也来不及多想,他也挂念着弟弟的脚伤,拱手行了告退礼后,便匆匆追上了闻析。 这口气,裴玄琰自然是顺不下去的。 所以他自然,是要将这口气,撒在曾邺这个蠢货的身上。 “至于你,罚俸一年,给朕滚回曾府禁足,若再有下次,你这禁军统领的位置,便换个人来坐!” 若非是他带出来的五虎将之一,而一时之间,又难以找到如曾邺这般武功高强且有带兵经验的干将,裴玄琰是真想杀了他。 曾邺自然是感受到了来自于皇帝的杀意,可不敢再在他的眼前晃悠,慌忙领罚后,如丧家之犬般的滚出了奉天殿。 * “小析,你的脚伤未痊愈,不可多走动。” 闻松越追上闻析,一面说着,一面在他的面前蹲下来,扭头对他说:“来,兄长背你。” 闻析也的确是快撑到了极限,脚伤本便未愈,又是走动又是跪的,怕是伤口都要再次开裂了。 他便也不再城墙,乖觉的趴到了兄长的后背之上。 闻松越稳稳将人背起。 而闻析则是双手圈住兄长的项颈,低低道:“大哥,你不怪我擅作主张,险些将闻家也拖入险地吗?” 因为事发突然,闻析甚至都来不及提前和父兄商议,便直接在大殿之上对着皇帝一顿输出。 父兄并不知他与皇帝在暗中见不得人的关系,怕是被吓个半死。 可即便是如此,父兄还是全力配合了他,不惜赌上了闻家全族的性命。 “祝姑娘对妙语有救命之恩,且她与曾邺之间的恩怨,也都是因救妙语而起,我们闻家本便该护她周全,你没有做错。” “只是日后,莫要再一个人不顾性命的,在前头横冲直撞,从前我与父亲远在岭南,无法护着你,但是如今,小析你要记得,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父亲,有兄长。” “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会护在你的前面,不需要你再冲锋陷阵,你首先要做的,便是护好自己,危险的事情,交给兄长便好,记住了吗?” 闻析眼尾泛酸,将脸埋在了兄长的后背之上,闷闷的嗯了声。 回到闻府时,祝青青也被邱英给接了回来。 闻妙语一直对祝青青的安危提心吊胆,一见到祝青青回来,立时便冲了出去。 “青青姐!呜呜呜对不起,都怪我,若非我拉着你去逛街,你也不会被曾邺那淫贼给发现,也便不会遭此一难了呜呜呜……” 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反而是惊魂才定的祝青青,反过头来安慰她。 “我没事,真的,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就是可能眼下,脸上有些破了相,你别看了。” 但闻妙语却坚持捧住了祝青青的脸,果然见她两靥红肿,还有很明显的掌印,必然是被曾邺给打了。 “那淫贼,将来有一日,我迟早要亲手剁了他,让他成为没有根,便再也无法幻想的阉人!” 闻妙语一面愤愤的发誓,一面心疼的给祝青青的脸上药。 便在这时,闻析他们也回来了。 “青青,曾邺可有伤了你?” 祝青青拍拍胸脯,表示:“放心,我好得很,闻析,此番又是你入宫保全了我的性命吧?抱歉,又给你,还有整个闻家,都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当初若非青青姐你为我挺身而出,也不会招惹上曾邺这个淫贼,你的仇人,便是我们闻家的仇人。” 对此,闻析颔首表示:“妙语说得没错,日后,青青你便是我们闻家之人。” “有一事,因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我也只能兵行险招,若是青青你不愿,我便再想个法子,给你换个身份,护送你离开京师,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 闻析便将,妾室一事,都与祝青青讲了一遍。 第141章 祝青青自然是诧异的,而闻妙语则是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二哥哥你、你要纳青青姐为妾?” 闻析温声道:“我知此举委屈了青青……” “自然是委屈了!二哥哥你该是八抬大轿,迎娶青青姐为正妻才是!” 闻析:“……” 祝青青也不由被闻妙语天真的话给逗笑,却不由扯到了脸上的伤,一面哎哟哎哟的捂着脸,一面乐得不行。 “傻姑娘,你二哥哥又并非是真的要纳我为妾,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好彻底断了曾邺想对我打坏主意的念想而已。” 闻妙语眨眨眼,“可虽是为了救青青姐,但若是二哥哥你与青青姐两情相悦,不若趁着这次机会,便结为夫妻,岂不也是美哉?” 闻析与祝青青几乎是异口同声:“不成!” 祝青青好笑道:“妙语,我与闻析只是最好的朋友,他是我在这个封建社会,唯一的老乡,但除此之外,我们是不会有其他可能的。” 虽然闻析千好万好,但祝青青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只能都是属于来自于现代的异乡魂,绝不会,也不能产生其他的感情。 何况祝青青即便是要恋爱,也是要找一个,她喜欢,并且对方也深爱着她的,而显然,闻析并不会喜欢她,那她亦是如此。 “此话不利于青青的声誉,妙语,日后不可再胡言,妾室只是缓兵之计,而且也并未过官府的文书。” “这也是为了日后,青青若是寻到了真爱,便可随时离开闻家,而不会耽误她的将来,明白吗?” 闻妙语乖乖的哦了声,但多少还是可惜的。 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祝青青,若是将来二哥哥要娶亲,她自然是希望这未来的嫂嫂,能与她这小姑子相处融洽。 只是可惜,两人都对对方并无半分情意,她便也只能闭嘴了。 原本以为今日朝堂上的惊险,父亲回来必然会有所质问与责备。 但闻致远回来后,第一时间问的,却是闻析的腿伤。 “小析,你腿伤未愈,今日又在朝堂上跪了许久,可是不舒服?不如请大夫来瞧瞧更为稳妥?” 闻析摇摇头,“并无大碍,父亲,今日在朝廷之上,儿子并未与您商议,便私自做了决定,让你与大哥都受了惊吓,对不住。”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对得住的,我们血脉相连,福祸相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父相信,你都是事出有因,且是为了闻家好。” 对于父亲的如此信任,闻析心中自是感动万分。 本还想道歉,但闻致远却拍拍他的手背,“在家吃了晚饭再回宫中吗?” 显然,闻致远对于今日朝廷上的事,便是当过去就过去了。 而对于闻析以妾室的名义,留下祝青青也是默许。 “不回宫,我是闻家人,自该是住在家里。” 闻致远与闻松越对视一眼,并未说起皇帝在恼羞成怒之下,对闻析说的那一句滚。 虽然他们在皇帝的面前,不敢冒犯君威,但闻析是他们最疼爱的儿子与弟弟,即便是皇帝,也不该对闻析说这般狠的话。 所以闻析说不再住在宫中,闻松越自然是十分高兴。 “你的院子,一直都为你备着,以便你随时回家住,回家便好,日后便在父兄的身边,好好的调养身子。” 闻析点点头。 一家人吃了晚膳后,闻析便早早回院子歇息了。 原本闻妙语叽叽喳喳的,还想与哥哥说话,但被闻松越以闻析今日累着,需要早些休息为由给赶走了。 “小析,你早些休息,兄长便住在你隔壁的院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唤我。” 闻析笑笑,“大哥,你对妙语,都没有对我这般唠叨。” 闻松越曲指,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妙语直率开朗,没心没肺的,你若如她这般,我自是不担心。” “如今为兄也不盼旁的,只需要你能快些养好身子。” 等闻松越离开后,闻析也的确是累了,打算简单洗漱一下便歇息。 正解下了腰带,搁在木架之上,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谁?” 屏风后晃过一道黑影,随之,便如鬼魅般的,绕到了他的跟前,强势而熟稔的,掐住他的后腰,将人往怀里带。 “你脚伤未愈,便放任让你一人沐浴,浴桶这般高,若是不小心脚滑摔着了,如何是好?朕便说,哪怕是你的至亲,也全然没有朕待你细心周到。” 如此霸道而自信,且叫人无语的话,也便只有裴玄琰这狗东西。 因着靠的太近,皇帝身上独属的龙涎香几乎快掩盖了屋内淡淡的熏香。 闻析没什么表情的,抵住对方的胸膛,将人往外推。 “陛下这是做什么,不是让我滚,不是不想再看到我,如今却又出现在我面前,所谓君无戏言,便是如此儿戏?” 裴玄琰在别人面前,那是血腥杀伐,不可冒犯君威的帝王。 但在闻析面前,那便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为了美人在怀,什么帝王之尊,什么脸面,全都能抛之于脑后。 “朕那都是一时气话,闻析当真好生心狠,不仅利用了朕,借朕的手,为祝青青创造了新的身份,保全了他,解决了曾邺这个后顾之忧。” “又将朕气得七窍生烟,朕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是被你气个够呛,朕当真是好大的损失,闻析也不安慰安慰朕?” 说着,裴玄琰便如同瘾君子一般,将脸埋在闻析的颈窝处深嗅。 但只是闻着来自于闻析身上的体香,却早已无法满足他心中的躁动。 “那陛下怎不好好的反思,这一切又究竟是何人种的因,所谓有因才有果,你又怪得了谁?” 裴玄琰真是被怼得咬牙。 闻析便是有这般本事,三言两语的,便将他给气得够呛。 但偏生,他又舍不得伤他半分,只能将这气,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出了。 单手托着闻析的后腰,将人一下提抱起。 闻析不由小小的惊呼了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我要沐浴!” “朕匆匆而来,亦是不曾沐浴,不如一起。” 这看似是商量的话,实则却不带任何的商量,而是在将闻析抱放到浴桶内后,裴玄琰也跟着进来了。 浴桶本便小,何况还是放下两个成年男人。 水满过浴桶边缘,闻析又气又无语:“你放着御池不洗,偏生要与我挤在一个浴桶里,脑子是有问题吗?” 裴玄琰却毫不在意,落在闻析后腰的大掌,在说话间,已经开始不安分。 “朕不嫌弃,何况,朕说了,朕是来讨利息的。” 他笑得极坏,满是欲色:“而且在这浴桶之内,倒是方便不需要借助外物了。” “闻析,你与朕几乎什么都试过了,但唯有最后这处,因着你先前瞒着朕,一直未曾尝试,今日,你可不许再拒绝朕,毕竟,朕可是为你做了好大的牺牲。” 意识到裴玄琰是要做什么,闻析瞬间变脸,按住他的手。 “不成!” 裴玄琰挑眉,“为何不成?闻析,朕不要听任何借口,箭在弦上,朕今日非要,必须要,一定要。” “朕等这一日,已经等许久了。” 说得好像先前,他没吃过一般。 分明除了那处,什么都已经做过了。 闻析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上面那个,但陛下乃九五至尊,定然是不愿屈居于人下吧?” 先前虽然裴玄琰花样多,但也都是局限于腿。 但眼下,闻析断定裴玄琰作为帝王,且以他唯我独尊的霸道个性,必然是无法忍受屈居人下的。 只是没等闻析松一口气,裴玄琰只是略一思忖:“也行。” 闻析:“……” 你但凡再多考虑一秒呢! 做皇帝的尊严呢! 闻析真是被他的无耻给打败了。 忽然,外头传来了叩门声。 闻析想让他别,可裴玄琰怎会听。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玄琰你……” 怕被外头的人听见,闻析是压低声音怒骂。 裴玄琰却没皮没脸,反而还笑的坏,“宝贝,朕喜欢听你骂,你说外头的人可也喜欢?” 闻析快气死了。 可推又推不开,偏生外头的叩门声还在继续。 “夫君,是我。” ----------------------- 作者有话说:谢谢fakemydreams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第142章 谢谢尘萦、二月雪、邓蒂斯、影月、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小可爱们想看的文案部分,敬请享用,啾咪~ 第82章 一声夫君, 瞬间就让裴玄琰失控发癫。 “你让她叫你夫君?闻析,你真是太不乖了!” 闻析的后背一下撞在了浴桶上。 他下意识的,双手抓住了浴桶的边缘, 指甲几乎因为用力, 而快嵌入到了木质之内。 痛吟便要自齿缝之间溢出, 可还是被他咬牙忍了下来。 “疯子!” 他低声咒骂,虽然忍住了,但泪水还是无法自溢的,从泛红的眼尾滚落。 “出去!” 但处于失控状态的裴玄琰,如何会听,更是没有任何的收敛。 而在屋外, 尚不知里头情况的祝青青, 则是听见里头传来咚咚咚, 很奇怪的声响。 像是水滴, 但似是又透着一种压抑的动静。 其实方才那一声夫君,是开玩笑的, 主要是前头在饭桌上,闻析提起日后如果在外头,祝青青得要称呼他为夫君。 否则两人在外头, 若是没有表现出感情和睦的话, 是会被人所怀疑的。 所以祝青青方才在叩门时,忽然想到可以提前练习一下。 只是她敲了好一会儿的门,也没见里头有回应, 难道是歇下了? 也不会吧, 她从外头看,烛火都还亮着,应当不可能睡下了吧?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祝青青正打算, 倘若闻析还不回应,便直接推门进去看看。 里头忽然响起了,闻析有点急,同时还隐含着发颤的声线:“我、我在沐浴,青青你有何事吗?” 在沐浴那她是不能进去了。 “我见你晚上用膳时,脸色有点白,怕是今日为我忙前忙后累着了,你身子本就还没恢复,还为我如此操劳。” “我心中多少是过意不去的,所以我便让厨房煮了五宝茶,你喝一些入睡会更加安稳些。” 祝青青提议:“那我进来,把五宝茶放在桌上?” 正要推门,闻析的声线一下拔高了不少:“不成!” 反应这么激烈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私闯偷看闻析沐浴呢。 “放心,我不偷看你。” 屋外十分天真的祝青青,还在纠结于偷看不偷看,而闻析则是快被折腾死了。 “裴玄琰!你真是够了!” 可闻析骂得越气恼,裴玄琰反而是越兴奋。 “还有精力骂朕,看来还是朕太仁慈了,让朕姑且停一停也没事,但你要唤朕那个称呼。” 他笑得极为恶劣:“你知道的,该唤朕什么。” 闻析真是想咬死对方,可他又被这狗东西掌控着,除了在嘴上骂之外,做不出任何的反抗来。 眼见着外头的祝青青要推门进来,一旦踏入,屋内不堪入目的一幕,便会彻底的暴露在人前。 闻析自然是无法接受。 所以他只能喘着气,咬着牙,自齿缝间挤出两个字眼来:“相公。” “真乖,可一声,远远不够,朕还生着气呢。” 他就知道,在这档子事上,裴玄琰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可祝青青在外头还不走,闻析只能屈辱连唤了好几声。 这才得来片刻的喘息功夫,“不、不必,你放在外面,我待会儿自己会过来拿。” “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祝青青觉得闻析的嗓音听着有点奇奇怪怪的,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但又一声似是比一声要沙哑。 “闻析,你当真没事吗,我听你声音有些哑,莫不是感冒了吧,要不我请个大夫来瞧瞧?” 若是请大夫,便是满府上下都要知道他和皇帝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不,不用!我真的没事,你去歇息吧,若有事,我会唤人的。” 虽然祝青青觉着奇怪,但既然闻析都亲口说自己没事了,她便也就依着对方,将茶碗放在了门口。 和闻析说了声位置后,便直接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闻析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稍稍松了下去。 谁知裴玄琰却忽然起身,将他一下打横抱了起来。 “水冷了,再泡下去你会着凉。” 原本以为,水凉了裴玄琰便该放过他了。 可谁知,裴玄琰给他换了寝衣后,刚到床榻之上,便又吻了下来。 闻析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力气,只以双手抵住对方的胸脯。 “裴玄琰,你真是够了,不要再来了,我很累了。” 但裴玄琰却捉住他的手腕,同时以尖锐的齿牙,咬了下他的耳垂。 在闻析吃痛眯起了一只眸子时,他却笑得极坏:“方才只是个热身,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呢,宝贝,你这体力可不成。” “朕便说了,还是需要日日练习,看来还是朕这个老师,从前教的不够好。” 闻析气结:“你!你怎能如此不讲信用!” 裴玄琰毫不知耻:“可是宝贝你不是一早便骂朕,言而无信吗?既然都如此形容朕了,朕自然该是要贯彻到底才是。” 带着老茧的指腹,一寸寸的,如同对待这世间最为珍惜之物般的,抚摸过闻析的每一寸面庞。 “不过若是闻析愿意多唤朕几声,朕便答应你,今日结束的早一些,如何?” 哪儿有这样讨价还价的? 闻析起初是不肯的。 原本让他一个大男人,唤另外一个男人相公,这与折辱他有何区别? 闻析实在是不懂,作为一个正常人,为何会喜欢另一个男人如此唤他。 哦他险些忘了,正常人不会,但裴玄琰这种疯子,脑回路本就与常人完全不同,自然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来定义。 直至闻析快受不住了,才断断续续的唤:“相、相公,放过我,放过我吧……” “真乖,只再一次便好。” 裴玄琰嘴上说着只一次,但这狗东西完全说话就是放屁。 一次又一次。 最后闻析是完全没什么意识,昏昏沉沉的陷入了黑暗中。 裴玄琰似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他已经完全没意识了。 只隐约感觉到裴玄琰似是将他抱起来,又去沐浴了一遍。 全程闻析都犹如破布娃娃般,任由裴玄琰作为。 其实裴玄琰并没有完全吃饱,以他的体力,若是真要吃饱,闻析怕是便要死了。 但到底他还是存了那么点理智,没有再继续折腾闻析了,毕竟他眼下身子还没好全。 今日勉强餍足了,白日怒火中烧的心情,夜里得到了安抚,裴玄琰的心情又变好了许多。 只是裴玄琰心中依旧还是芥蒂。 芥蒂闻析的妾室之位,被祝青青那个女人给占了去。 更芥蒂祝青青光明正大的,唤闻析为夫君。 哪怕他非常清楚,这只是闻析为了保住祝青青的缓兵之计,可裴玄琰依旧克制不住的嫉妒。 闻析是他的,不论是身心,亦或者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位置,都不允许被旁人占据! 裴玄琰将人抱在怀中,如瘾君子般的深嗅着,来自于闻析身上的香甜味道。 他只是暂时放过祝青青,但他不会,让祝青青在妾室这个身份上,占据太久的。 不过是个小小的民女而已,处理她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但到底,裴玄琰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谁让他怀中的人儿,在意这个又在意那个,谁都在意,便是不肯将心,分给他一半,让他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小骗子。” 幽深的夜色中,裴玄琰如同情人低喃般的,轻轻咬了下闻析的唇。 而早已没意识的闻析,睡得极为沉,对此毫无察觉。 * 次日,裴玄琰还得上朝,所以天蒙蒙亮他便醒了。 闻析依旧睡得很沉,裴玄琰动作十分轻缓的起身,仔仔细细的将锦被给盖严实了,又亲亲他的眉眼。 软香锦玉,真想做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但到底,裴玄琰还是有自控力,恋恋不舍的在床畔边,如同鬼魅一般的,盯着闻析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直至再不回宫,上朝便要迟了,裴玄琰这才动身。 李德芳在勤政殿急的团团转,他自然是知,昨夜皇帝翻墙出宫,为的便是去见闻析。 只是眼瞅着快到上朝的时间了,皇帝还没回来,身边又无人提醒,这若是上朝迟了,大臣们怕是都要问到勤政殿来了。 幸而在李德芳打算让殿前司偷偷去提醒皇帝时,裴玄琰回来了。 第143章 与昨夜出宫前的暴躁如雷,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此刻踩着露水回来的皇帝,那叫一个餍足的春风得意。 很显然,昨夜皇帝吃得那叫一个满足,所以这不又重新愉悦回来了。 皇帝愉悦了,在底下伺候的一群人也便跟着松了口气。 只是在李德芳伺候裴玄琰更衣换朝服时,却发现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条条抓痕。 这抓痕打眼一看,便是指甲抓在上面所残留下来的。 不过这已经不是李德芳第一回见了,现在的他,已经是应对自如,并且对此见惯不惯了。 “拿金疮药来。” 如今在勤政殿御前伺候的宫人,都已经换了新的一批。 是中毒事件后,裴玄琰不仅血洗了朝堂,连勤政殿也没例外。 裴玄琰做事一向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从崔太后的言语中,哪怕崔太后没有说是谁告的密,但裴玄琰又不傻,他与闻析的关系,只有在勤政殿伺候的宫人才清楚。 与其一个个的查,浪费时间效率又不高,不如一并全部杀了,再换一批便是。 所以新在御前伺候的宫人,对闻析与皇帝的关系还不是太清楚,在看到皇帝背后的抓痕后,可是被吓了一大跳。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伤害龙体? 不过看李德芳从善如流的,接过了金疮药给裴玄琰上药,看上去又似乎是一件十分寻常不过的事。 哪怕是快一夜没睡,但裴玄琰依旧是生龙活虎的,上了药后,活动了下肩膀,裴玄琰便神采奕奕的去上朝了。 而闻析则是睡到了快午时,还是闻松越等着等着,越等越不对,便去了闻析的院子敲门。 “小析,你起了吗?” 闻析猛然间惊醒,因为听到兄长在外头叩门,闻析一下起得比较急。 顿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又跌摔了回去。 屋外的闻松越听到了咚的一声,像是什么落地的声响般,立时便急了,“怎么了小析,是出什么事了吗,我进来了?” 闻析抵着额头,闭眼缓神,嘴上回道:“大哥我没事,我在穿衣裳,稍等片刻。” 等缓过了这股劲儿,闻析才单手撑着床面,慢慢坐起身。 谁知刚起来,便是一阵腿软,若非及时扶住床边,怕是都要直接迎头摔了。 在心中将裴玄琰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了个遍,闻析才慢吞吞的换好衣袍。 闻松越在外头等得心焦,直至吱呀一声门开了。 闻析唤了声:“大哥。” 但一开口,嗓子却沙哑得不像话。 闻松越自是一下便察觉出他的异常,“怎么嗓子如此沙哑?脸色也那么白,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说着,闻松越便要探查一番。 闻析摇了摇头,“我没事……” 话没说完,他便眼前一黑,幸而闻松越的反应够快,并且就是在他身前,所以在闻析往前倒去时,一下便抱住人。 一摸额头,滚烫得简直是吓人。 闻松越脸色大变,打横将人抱起,一面对外大喊:“来人,请大夫,快请大夫!” 闻析强打着精神,低低道:“大哥,我就是有点发烧,你别惊动到父亲他们,悄悄请个大夫来看一下便好。” 闻松越急得不行,“好我知道,你别再费神了,一切有为兄在。” 但方才闻松越那一嗓门,还是惊动了闻妙语和祝青青。 “二哥哥可是身子不适吗?我便说昨日二哥哥脸色看着不太好,先前本便伤了根本,昨日又忙前忙后的,早该请大夫来瞧瞧了。” 闻妙语急的红了眼眶。 大夫来得也快,已在给闻析号脉。 闻析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道;“没事的,只是有点发烧,吃一副药便好了。” 闻妙语自然是千万般不放心,“大夫,我二哥哥情况如何?” “二公子这是气血空虚,邪气入体所致,二公子昨夜可是着凉了?” 闻析立时便想到,当时在浴桶里的时间太久,当时水都凉了大半。 裴玄琰身体强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闻析本就没养好身子,再加上昨夜被折腾了大半宿,身子一弱,便是会容易发烧。 “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发现得及时,只需要开一副方子,服下再好好的睡一觉,出一身汗,体温降下来便无碍了。” 大夫开了药后,闻妙语和祝青青一起去煎药。 闻松越坐在床边,将闻析扶坐起来,靠在他的身上,一勺勺的喂他吃药。 这段日子来,闻析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药,若是喂药的是裴玄琰,闻析必然便不肯喝了。 但眼下是兄长,即便闻析再不想喝,也还是乖乖的一口一口全喝完了。 喝完之后,他才苦了张脸,闻妙语立马往他的口中塞了颗蜜饯。 “小析,你眼下身子太弱,即便是退烧了,这两日还是莫要再沐浴,以免又会起烧,知道吗?” 闻析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原本是不必遭这一趟罪的,都怪裴玄琰那狗东西,害的他着凉。 但面对兄长的叮嘱,闻析还是听话的用鼻音嗯了声。 闻松越正要扶着闻析重新躺下,忽然瞥见他下滑的衣襟下,雪白的颈窝之处,有若隐若现的红印。 “小析,你颈窝上,怎么有红痕?可是方才哪里跌到撞伤了?” 说着,闻松越便要伸手去检查。 闻析一下警铃大作,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按住了闻松越的手。 “没事,可能是之前不小心撞到哪里,留下的痕迹,过两日自己便会退了。” 闻析可不敢让闻松越检查,他身上到处都是裴玄琰留下的痕迹。 裴玄琰那狗东西,实在是坏得彻底,总是喜欢故意在他身上留下烙印,没个几日是不会消退的。 即便是这一处消退了,很快另一处又会被烙上痕迹。 若是被兄长瞧见了,他根本便无法解释。 闻松越虽然心中有所疑惑,因为这红痕看着不太正经的样子,但见弟弟服了药后,面露疲惫,昏昏欲睡,便也没再坚持。 闻析本便精神不济,药效上来后,很快又睡了回去。 “小析这里有我守着便成,你们便各自忙去吧。” 闻妙语也不放心,刚要说什么,外头仆人匆匆跑了过来。 “大公子……” 闻妙语忙叫住人:“轻些,莫要吵醒二哥哥。” “何事慌慌张张的?” 仆人咽了咽口水,气喘吁吁道:“陛下,陛下驾到!” 什么?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裴玄琰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闻府内。 甚至是与前来禀报的仆人前后脚,闻松越等人还没做出反应,裴玄琰便已经迈入了院内。 “参见陛下……” 闻松越带头跪下行礼,而裴玄琰一心记挂着闻析的安危,径直走过跪了一地的众人。 来到屋内,行至床畔边,弯腰的同时,已经伸出了手。 但伸到一半时,裴玄琰又想到自己急匆匆的赶来,带了一身的寒气,怕会冻着闻析,便又缩回来,反复搓了好几下手掌。 确定手心温度不凉后,才探上了闻析的额头。 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所以闻析的两靥是苍白中透着一点红,如皑皑白雪中落了一朵梅般。 果然是烫手。 裴玄琰紧蹙冷眉,二话没说,便取了一并带来的大氅,将闻析裹在其间,要将人抱走。 闻松越大惊,也顾不上君臣之礼,忙拦住人:“陛下这是要做什么?舍弟还在发烧,不可见风,还望陛下将人放下!” “宫外的大夫,都是一群庸医,朕要带闻析回宫诊治。” 裴玄琰原本在太极殿与朝臣商议正事,殿前司前来禀报,说是闻府请了大夫,似是闻析病了。 那裴玄琰自然是一刻都耽搁不得,火急火燎的便赶到了闻府。 一探闻析的额头,果然是烫手,便当机立断,要带人回宫。 只是没想到,这闻家人倒是一脉相承的很,竟然有胆子敢拦他。 “一刻钟前,已经请了大夫,且开了方子,大夫说只要服了药,睡一觉出一身汗,便会无碍了。” “外头还在下雪,又大风,若是眼下出门,见了冷风,怕是又会烧得更厉害了,微臣叩请陛下,莫要再搬动舍弟了。” 裴玄琰抱着人,居高临下的睥睨跪在脚边的人。 “朕自然比任何人,更在意闻析的安危,不会让闻析再受寒,有宫中的太医在,他才能好得更快。” 第144章 闻松越还想拦:“可是……” 裴玄琰冷眉带戾气,已是不耐:“闻松越,若非看在闻析的面子上,单单只是你此刻的行为,朕便足够摘了你的脑袋。” 即便如此,闻松越也寸步不让:“事关舍弟安危,即便陛下当下便砍了微臣的头,微臣也不能让你带走小析!” 便在双方剑拔弩张时,闻析被吵得蹙眉,在睡梦中呓语了声:“好吵。” 裴玄琰当即垂下头,原本凛冽的眉眼,一下便缓和温存了下来。 说话的语调,亦是轻柔且哄着人的:“闻析,你是要跟朕走,还是留在闻府?” 闻析并未清醒,只是觉着吵,意识混混沌沌之间,他只感觉到宽厚且温暖的怀抱,带着他所熟悉的龙涎香。 是一种他不愿意承认,但内心却不自觉与之靠拢的心安。 所以他下意识的,从大氅中伸出手,搭上了裴玄琰的后颈。 裴玄琰原本眼底凝聚的寒霜,在闻析选择他的一瞬间,宛若冰雪顷刻消融。 他低哄了句:“真乖。” 再抬头时,如同在鏖战中得胜的雄狮。 “他选了朕。” ----------------------- 作者有话说:谢谢二月雪、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皇帝:闻析选谁谁才是正宫(骄傲脸)。 昨天删了不少,小可爱们凑和着看吧,啾咪~ 第83章 其实裴玄琰原本是没什么自信的。 毕竟闻析连一声爱都不肯施舍给他, 更别提是在家人和他之间的选择了。 只是令裴玄琰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意外之喜。 虽然闻析还昏昏沉沉的睡着,但是他在下意识之中的反应, 足可证明, 他在他心中的位置, 并不是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可有可无。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不过裴玄琰现在也没什么心情愉悦,毕竟闻析还发着烧,得要尽快将人带回宫中诊治。 细致的捉住闻析的手,将他的手重新藏回到大氅之内。 又将连着大氅的兜帽,给他严严实实的盖上,确保出门时不会钻入一丝的冷风。 闻松越自然是拦不住皇帝的, 眼睁睁的看着皇帝, 将他弟弟带走。 “陛下来得这么快, 怎会知二哥哥病了?” 闻妙语是见过裴玄琰在勤政殿时, 对闻析的亲力亲为,所以对于皇帝今日来闻府, 直接抱走闻析倒是没有太震惊。 毕竟在勤政殿那会儿,更震惊的画面都见过了,如今只是抱了人, 都只是洒洒水的小场面了。 但她奇怪的是, 皇帝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所以奇怪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而闻松越则是望着皇帝带人离开的背影,紧皱眉头, 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虽说自古以来, 皇帝器重臣子也不在少数,但是如裴玄琰这般,这器重怕是已经过了头了吧? 而且这古往今来, 有哪个皇帝,会强行让臣子住在宫中,虽然打着的是为闻析调养身子德尔旗号。 太医的医术自然是要比民间的大夫高,可太医又不是不能出宫,倘若裴玄琰当真是关心闻析的身子,完全可以让太医每日出宫来为他调养。 更别提,像今日这般,直接闯入了闻府,强行便将闻析给抱走了。 这如狼般强势的作风,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皇帝对臣子的关怀,倒更像是夫君对妻子的关切。 等等不对,他想什么去了,怎能用如此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弟弟,真是太不该了! 这个忽然冒上来的念头,又被闻松越觉得实在是荒诞且冒犯,给强行压了下去。 裴玄琰是骑马来的,回去的时候套的是马车。 途中闻析昏昏沉沉有睁开过眼一次,裴玄琰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脊背。 声线是低缓且温存如流水般的:“朕在这儿,睡吧,很快便到了。” 闻析本也没醒,只是忽然换了个环境,下意识的眼皮掀动了下。 在裴玄琰如同诱惑般的嗓音中,又缓缓闭上了双目。 直至回了勤政殿,孙太医一早便候着了。 号脉之后,说法倒是和大夫差不多。 而且闻析已经服过治风寒的药,体温已经有所降下来了。 但孙太医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陛下,虽然眼下闻郎中的身子是好了不少,但到底是伤了底子,恢复得慢。” “陛下多少还是要顾念着闻郎中的身子,那事虽可做,但……也要适量,若是如此反反复复,也不利于闻郎中身子的康复。” 这都第几次了,上回孙太医便在话里话外,提醒裴玄琰莫要太不知节制。 闻析本便体弱,何况还是在前头遭受了酷刑,养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七七八八的情况下。 裴玄琰倒是难得没有反嘴,而是自我反省了一下。 “朕记住了,朕会克制。” 裴玄琰自然是后悔,又将闻析折腾的发烧了。 他也是想要节制的,若非昨日在朝堂上,被闻析给气了个够呛,再加上祝青青的那声夫君,一时偏执占据了上风。 只是他已经有所克制了,但闻析还是太体弱,不过当然,这口锅主要还是在他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裴玄琰发现自己在闻析的身上,总是会无法克制,哪怕是已经得到了,却依旧觉得不满足,依旧想要得到更多。 以至于连连失控,这对于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而言,至少在遇到闻析之前,是从未碰到过的。 所以先前裴玄琰都不得不怀疑,闻析是不是在他的身上下了蛊,才叫他对他神魂颠倒,情难自控。 * 闻析是在外头朦朦胧胧的说话声中,清醒过来的。 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时又出了身汗,身子倒是爽快了许多,脑袋也没像一早起来时那么沉重了。 只是等意识清醒后,他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并非是闻府的寝卧,而是甚至比闻府还要熟悉的勤政殿。 他有点懵了,以至于眨眼的速度都变得十分迟缓,甚至还不可置信的,拿手背搓了搓眼尾。 是他睡糊涂了吗?还是依旧没有睡醒,还在梦中呢? 他不是在家里好好睡着,怎么会一眨眼起来,却是又回到勤政殿这个晦气的地方了呢? “不是在做梦,闻析你赖在朕的怀中,一定要朕带你回的勤政殿,可不是朕逼迫你回来的呢。” 裴玄琰一直注意着内殿的动静,在闻析醒后,他便结束了政事,屏退了众人进来时,便看到了龙榻之上的这幅光景。 宛若一只睡懵了的小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破破烂烂的小窝,变成了金碧辉煌的金窝。 以至于傻乎乎的,还搓眼睛闭眼再睁眼的,再三确认好几遍。 真是可爱得又想让他亲死了。 闻析张口反驳:“你骗鬼呢?” 他怎么可能会赖在裴玄琰的身上,而且还一定要跟着他回宫? 他只是睡懵了,又不是睡傻了。 等等,裴玄琰是在闻府将他带回宫的,也就是说,闻府上下的人都瞧见他来了…… “你是如何将我带来的?” 相比于闻析的着急,裴玄琰倒是不急不缓的,在龙榻边坐下,先抬手,探了探闻析的额头。 “不太烫了,不过虽然体温有所降下来,还是要再喝一日的药才能放心。” 闻析拍掉他的手,“回答我的问题!” 裴玄琰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宝贝,你说说你这脾气,便是心急,还能怎么带,自然是从正门走入闻府,当着你兄长妹妹的面,将你给抱走的了。” 闻析简直是要炸了,裴玄琰说得云淡风轻,但从他那莫名其妙骄傲的语调的字里行间之中,闻析都能想象的出当时的画面。 “你、你简直是疯了!你怎么能直接将我带回宫,还是当着我家人的面?” 这狗东西是生怕旁人不知他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闻析甚至不怀疑,倘若他松口的话,以裴玄琰的疯性,怕是要直接昭告天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朕怎么能是随性妄为呢,朕是问过你的意思,当时朕问你,是选你兄长,还是选朕,你主动搂住了朕的脖子。” “若是不信,等有机会,你可过问你兄长,这事朕的确是没有胡说八道,朕说了尊重你的决定,自然是言出必行的。” 去他的尊重他! 分明便是趁着他发烧,意识混沌不清时趁虚而入。 闻析真是又气又恼,最后干脆一扯锦被,又躺了回去,并将锦被扯过头顶,盖住了整张脸。 只有被隆起的,一点点的小山高度,彰显着底下是一颗气愤的脑袋。 第145章 “滚吧你!” 裴玄琰简直是要被他可爱死了,直接大笑出了声。 “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朕真是喜爱死你了。” 一面说着甜言蜜语,一面又哄着人:“好了,莫要盖住脸,不然便没法呼吸了。” “放心,除了你兄长和妹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看见,而且朕乃天子,除非他们是活腻歪了,否则谁敢在背后说朕的闲话?” 闻析掀开锦被,没好气的又拍掉他的手,“妙语也便算了,但我大哥一贯心思深,若你太明显,会被他瞧出端倪来的!” 裴玄琰却全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瞧出来又如何,那到时便不算是朕说的,而是他自己猜出来的,如此朕与你便不必再偷偷摸摸。” “让全天下都知晓,你是朕的,只属于朕,岂非两全其美?” 闻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和这狗东西说不通,闻析便不想再浪费口舌,而是掀起锦被便要下床。 说不通,他走总行了吧? 裴玄琰的长臂从腹部,拦腰一把揽住,顺势搂到了怀中。 在闻析不由往后仰时,顺势在他的唇角亲了亲。 “朕与你玩笑的,怎么没说几句便生气,还要调跳走了呢,脾气这般大,看来都是朕惯出来的。” 闻析挣扎了两下,“谁与你玩笑,放开我!” “好好好,都是朕的错,朕道歉,朕反省,朕日后一定多加注意,可愿意消气,再给朕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闻析拿白眼横他,“你日日嘴上道歉,有改正过吗?你的保证,就跟放屁一般,毫无公信力。” “怎么会,朕是天子,君无戏言,只是床上与床下,自是不一样的,谁让宝贝你如此迷人,将朕迷得神魂颠倒,在你面前,朕总是会失了理智,无法克制,这也怪不得朕。” 闻析没好气踹他。 裴玄琰任由他踹,等他踹累了,才不急不缓的拿出了份拟好的折子。 “等到开春,便是三年一次的春试了,你如今已是礼部郎中,可想要参与此次的春试监考?” 提到了正事,闻析果然便安稳了下来。 毫不客气的从裴玄琰手中拿走了折子。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大壅沿袭了前朝的科举制,但科举依旧是被门阀所垄断,尤其是承光帝统治时期,卖官鬻爵更是被放在了明面上的行为。” “以至于民间百姓常戏言,上门无寒子,朱门酒肉臭,虽然前头的秋试,陛下钦点了状元,但如今的科举,依旧还是门阀当道。” “若想要真正做到公平公正,主考官尤为重要。” 若是上梁不正,自然下梁也就歪了。 裴玄琰非常直接:“所以,只有让朕的闻析来亲自坐镇,朕相信此番的春试,必然会成为大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第一榜。” 但闻析却摇摇头,“我如今才只是礼部郎中,且不论是学识还是认可度,都还远远不够。” “朕说你够你便够,放眼整个天下,除了你没人能够胜任。” 裴玄琰这情人眼里出西施,宛若昏君一般的言辞,真是让闻析哭笑不得。 “我的意思是,我可作为副考官,主考官由时任平县县令的许方信来出任,他本便是寒门出身,又是大壅第一位豪门状元。” “不论是学识,还是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由他来坐这个位置,自会使天下读书人信服,同时也能让朝廷闭嘴。” 裴玄琰自然明白闻析的一番良苦用心,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着闻析的面庞,“闻析,你当真不会觉着屈居副职而有所委屈?” “我为何会委屈?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和效果,无论是在什么位置,都是一样的,何况以我的阅历,还远远不够职,你心中也很清楚,不是吗?” 裴玄琰叹了口气,“朕不清楚,因为朕在你的面前,情愿当个昏君,也不愿叫你受任何委屈。” 闻析眸光微微一动,却错开了视线。 “开春在即,陛下若觉得没问题,便早些拟旨,后面还有的事要忙。” 但裴玄琰多少还是有所顾虑:“可你的身子……” 闻析打断他:“若是你不折腾我,我早便已经好全了。” “是朕的错,朕保证,日后一定有所节制,不再太久。” 闻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日后!” 还想要有日后,做梦呢他! 不过闻析到底还是在勤政殿住了一日。 等到次日闻松越寻了由头,趁着裴玄琰还在太极殿议事的时候,将闻析重新拐回家了。 其实闻析一早便收拾好,也打算回闻府,一面家人会担心。 正巧兄长也来了,还能给他推轮椅,便这么拍拍屁股,毫不留恋的便直接出宫了。 路上,闻松越还是问出了口:“小析,你对陛下……是有何恩情?是救过陛下的命吗?” 闻析知道,裴玄琰昨日在闻府这么一闹,兄长必然是会起疑,他早已想好了说辞。 “算是救命之恩吧,陛下身上的毒,只有我可以解,所以陛下对我颇为器重。” 闻松越的注意力果然被中毒给吸引:“是上回陛下在冬猎时中的毒吗?小析你又不是太医,如何能解毒?” “因为这涉及到龙体安危,我不能多言,但真实情况的确是如此,我绝没有欺瞒大哥。” 若是事关性命的话,那倒是也能稍微说得通。 闻松越也就没再纠结这件事。 马车才停缓,闻析便听到外头有动静。 “不会是死了吧?” “死在府门口多晦气,趁着主家没发现,还是赶紧用草席将人卷了,丢到后山的乱葬岗去吧?” 闻析蹙了下眉,掀起车帘一看。 发现是两个门房,正围着一个倒在原地中,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状似乞丐之人。 这人倒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而门房则是怕人会死在府邸门口,沾染了晦气,正商量着要将人给卷了丢到乱葬岗去。 只是在将人翻转过来时,闻析一眼认出这张脸有几分熟悉。 “慢着。” 闻析在闻松越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门房慌忙放下人,“大公子,二公子。” 闻析要凑近去,被闻松越拦住,“小析,这人若是死了,身上怕是不太干净,你身子弱,还是莫要靠的太近。” “没事的大哥,这人我见过。” 闻松越还是不放心,让闻析站远些,他过去看看人到底还活没活着。 蹲下,探了下鼻息。 “还有气,人没死,你们如何要将人丢到乱葬岗去,岂不是草菅人命?” 门房忙赔罪:“大公子,这乞丐鬼鬼祟祟,在府外徘徊有两日了,许是这两日雪大,所以没熬住便被冻昏死了过去,小的们没查探清楚,请大公子恕罪。” “大哥,先将他抬回府中救治吧,外头的雪这么大,若是放任不管,他必然会没命的。” 虽然闻析也不清楚,那日他都已经将人送到了城门口,并且还花钱帮他摆脱了主人家的追杀。 得了自由身,让他回西戎去,可这人怎么没走,反而还在闻府门口徘徊? 既然闻析开了口,闻松越也便同意了,让门房一并将人抬了进去。 进了屋,闻松越先忙着让闻析将沾了雪的狐裘脱下,又换了个新添好炭火的暖炉,塞到他的手中。 又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不冷没有被冻着,才松了口气。 而这边,在大夫的一番诊治之下,又是针灸,又是泡了药浴。 总算是将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闻析自然没有留下来,他接了春试的活儿,接下来便有的忙了,所以便回了院子的书房忙正事。 直到有仆人匆匆跑来:“二公子,那乞丐、乞丐醒了,但跟疯了一般,逮着人便动手,下手可狠了,将咱们府上好几个仆从的手都给折断了!” 闻析只得放下狼毫,抱着暖炉出门去看是什么情况。 正好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惨叫,紧随着是个仆从被直接丢了出去。 “二公子当心!” 仆从赶忙将闻析拉到一边,闻析示意没事,跨过门槛走进去。 “住手,若是再伤人,我现在便将你丢出府去。” 原本抓着一个仆从手臂,便要将人的手给折断时,看到闻析的出现,那双原本充满警惕与暴戾的绿瞳,一下就亮了。 大步冲着闻析冲了过去,只是还没碰到闻析的衣角,就被及时出现的闻松越一拳给击退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第146章 但他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闻析还要冲过来。 “按住他!” 闻松越一面提防,一面护着闻析。 几个仆从扑上去,将人按倒在地。 可谁知,这西戎人挣扎着,在地上还是要往闻析的这个方向爬。 闻析见他如此执着,便拍了拍闻松越的手臂。 “大哥,他当是不会伤我。” 闻松越勉强让开了个位置,西戎人却一下抱住了闻析的一只脚。 仆从想掰开他的手,但这厮的手跟钢铁一般,死死抱住便纹丝不动。 闻析抬手让他们让开,蹲下身看他。 “我不是还了你自由身,也给了你银子,你为何没有回西戎?” 西戎人只是盯着他,一声不吭。 闻析也有耐心,又换个意思:“你是不是不会说大壅官话?那能听懂吗,听得懂的话便点点头。” 西戎人点了下头。 “你为何不回西戎?” 对方只是摇了下头。 闻析又问:“门房说,你在我家府邸外,已经徘徊两日了,你是来寻我的?” 他又点头。 闻析想了想,提出了猜测:“你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想让我收留你?” 那双绿瞳明显亮了一度,这次点头颇为用力。 闻析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出于好心,顺手一救罢了,没想到还被人给讹上了。 “可我的身边不养闲人,你有什么看家本事呢?” 西戎人总算是愿意松手,他爬起来,左右看了看,最后走到圆桌边。 抬手一掌劈下去,看似平平无奇,但等他抬手时,掌下的桌面便瞬间四分五裂。 西戎人又看向闻析,绿瞳直勾勾盯着他,满眼写着:我很有用,求收留! 闻析想了想,“你这一身武艺,的确难得,那便姑且留下,当我的贴身护卫吧,只是还有一月的考察期,表现得好才可正式留下。” 西戎人用力点点头。 闻松越却不太赞同:“小析,此人一双碧瞳,必是西戎人无疑,我大壅与西戎交火不断,虽是此番大战告捷,但到底还是水火不容。” “你将一个西戎人留在身边,而且还是做贴身护卫,万一他有什么异心……” 闻析温声道:“如今西戎已经对大壅俯首称臣,西戎皇子亦在大壅为质,若是还是如从前一般的水火不容,迟早还是会再起烽火。” “若是能以和睦相处的方式,让两国之间的百姓互相兼容,才是真正避免战火,为天下造福。” 毕竟自古以来,战争真正受苦的,都是贫苦百姓。 闻松越自然是说不过闻析,知道自己的弟弟心怀天下,便也尊重他的决定。 但还是不放心的警告一句:“若是你敢有异心,做出伤害小析之事,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既然你留在我身边,那便当重新开始吧,日后你便叫阿默,可好?”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看什么呢、野舟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剧透一下,这是受二,非常有竞争力,后面剧情将会更狗血,啾咪~ 第84章 一旦忙起了政事, 日子便会过得极快。 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 驱厄运, 一家人团聚, 剪窗花、包饺子,满城烟火璀璨,阖家欢乐。 而闻析自然也是在闻府,与家人们一道过年守岁。 屋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而因为闻妙语与祝青青两个姑娘, 喜欢围炉煮茶, 还在暖榻边放了个红泥小炉。 正中间放了陶瓷茶壶, 茶水被煮沸腾, 茶盖在其间咕咚咕咚的翻涌,热气腾腾上蒸, 而两边的铁炉上,则是放了柿子、橘子等水果。 用祝青青的话来说,大冬日的, 便是要将水果都放在炉子上烤, 吃着才暖胃暖心。 并且为了让大家都能一起守岁到天明,祝青青还特意做了奶茶,虽然闻妙语他们从未听过此等新鲜之物。 等祝青青做好, 端上桌后, 闻妙语只尝了一口,便被这奶香甜腻的味道所俘获。 “我从未喝过如此美味香甜之物,青青姐, 你有如此手艺,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呢?” 古代人自然是不曾喝过,这可是她从现代带过来的手艺。 “小意思啦,若是妙语你喜欢,我还会做许多小甜品,包管你每日都不重样的,不过一年功夫,便将妙语你给养成小香猪。” 说着,祝青青拍拍闻妙语的肚皮,把小姑娘逗得呵呵直乐。 而闻析则是与父兄一道包饺子,为了图吉利,闻致远特意亲自洗了好几枚铜钱,包饺子的时候放进去。 若是吃到了带铜钱的饺子,便意味着来年一定财源滚滚,福运满满。 闻析虽然也在包饺子,但是他包得很慢,手指捏饺子形状时,明显比较迟钝。 虽然将养了这些时日,且闻析也一直在很配合的做手指的康复运动,但到底还是伤了根本。 若是想要手完全恢复往日的灵活,短则几年,长则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再如往日一般。 在闻析与闻致远说笑时,闻松越留了个心眼儿,在包带铜钱的饺子时,故意在收尾时,把角捏得高些。 “大哥,二哥哥,你们看,是我剪的窗花好看,还是青青姐的好看?” 闻析评价了一句:“各有风骚。” 闻松越跟着应和:“小析说得极对。” 闻妙语故意哼哼:“二哥哥你都不站在我这边,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 被小姑娘的无赖,只能逗得无奈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如此,那二哥哥便先将你的窗花贴在窗棂上,如此便不会觉得哥哥怠慢你这个妹妹了吧?” “我便知道,二哥哥最好啦!” 贴窗花时,外头的鞭炮此起彼伏,烟火更是一束一束,照亮了满城。 闻妙语坐不住了,跳下暖榻,“青青姐,二哥哥,走走走,咱们去院子放烟火呀!” 闻析也下了暖榻,将养了这些日子,他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只是还不能快跑,但至少不必再坐轮椅。 “等一下,外头天冷,虽是没下雪了,但雪地路滑,还是得要多穿一些,手炉也得抱着。” 闻松越取了宽厚的大氅,为闻析披上后,又将连着的兜帽翻上来,兜帽本便是大上好几号,这么一戴,几乎便将闻析的半张脸都笼在了其下。 接着手中又被塞了手炉,闻析有些哭笑不得:“大哥,若是抱着手炉,我便没法放炮仗了。” “单手也可以放,但保暖措施必须要做充分了,不然便不能与妙语他们一道出去玩儿。” 闻析觉得兄长对他实在是太不放心,但没办法,谁叫闻析如今身子实在是弱,稍不注意便容易着凉发烧病了。 这些时日,也是闻松越每日盯着,再加上太医的调理,闻析如今才将养得好了许多。 闻析自是知家人对自己的关系,便乖觉的任由兄长将他里一层外一层裹好,这才有了出去的机会。 闻妙语和祝青青两人简直是玩儿疯了,一开始是祝青青追着闻妙语,闻妙语还有点放不开。 但在几番追逐下,闻妙语便开始反追起了祝青青。 而闻析则是站在原地,只挥动着手中的烟火棒,笑看着在雪地中追逐的两个姑娘,时不时提醒她们当心脚下,莫要摔着了。 忽然,闻析的余光注意到了,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无论外头的烟火有多么的璀璨,视线却始终只牢牢的,紧紧的,一刻不离的盯在他身上的阿默。 其实从收留阿默,让他做自己的贴身护卫那刻起,闻析便发现,这人总是这么,用一双绿瞳,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闻析只是打个盹儿,在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什么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他。 就像是在草原中,悠哉吃着草的小羊,在无知无觉中,被一头猎豹给盯上,随时面临被猎豹扑上来,一口咬断脖子的威胁。 闻析睁开眼,猝不及防的便对上了那双绿瞳,尤其是这双绿瞳的主人,便这么悄无声息的,蹲在暖榻边,直勾勾的盯着他。 其惊悚恐怖程度,无异于夜半见鬼。 饶是闻析这般淡然的人,都不由被对方吓了一跳。 询问他:“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阿默指了指他,再指了指自己,比了个手势。 “你是……为了保护我?” 阿默点点头。 闻析真是哭笑不得,虽然他是叫阿默做他的贴身护卫,但也只是为了收留他,给他一个身份而已。 第147章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一根筋,让他护卫,便真是一刻不移,寸步不离的。 他便耐心的与对方解释:“贴身护卫的意思,便是在有危险的时候,才需你出手保护我,但其他时候,你都是自由的,不必时时刻刻盯着我。” 虽然闻析这般说了,但阿默却不改,似乎在他的世界里,便只能看到闻析一人。 纠正了几次,都没成功,后面闻析便也所幸放弃了。 他觉得,阿默似乎有点傻呆呆的,像是不小心摔坏了脑子,所以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便会固执到底,怎么也说不通。 只是当下如此人间烟火下,阿默却不懂欣赏,依旧还只盯着他,便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所以闻析走过去,将手中还在燃烧着的烟火棒递过去。 谁知阿默却像是受惊一般,连连往后倒退了两步。 但又想到要保护闻析,便又硬生生的往前又走了两步。 闻析被他给逗笑了,教他:“这叫烟火棒,你生自西戎,当是不曾见过吧?” “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你瞧,它燃烧时如山花烂漫般,是不是很漂亮?” 阿默盯着看了一瞬,但很快,又将视线落在闻析身上,摇摇头,又指指闻析。 闻析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了,还是不想试试吗?” 这时,闻妙语凑过来,嬉笑道:“二哥哥笨,阿默的意思是,你比烟火漂亮!” 闻析不由一怔,而阿默却是一脸郑重的,应和着闻妙语的话,点点头。 那双被厚厚的黑发所笼罩的绿瞳,此刻却像是比这漫天的烟火还要亮如白昼。 “我给你的,不论是什么,你都要拿着。” 闻析难得用了几分霸道的口吻。 阿默便听话的拿着了,虽然他的动作很生硬,但真就对闻析的话言听计从。 闻松越出来唤人了:“可以吃饺子了,玩儿得也挺久了,赶紧进屋吧。” 其实主要是让闻析进屋,免得他不知深浅,在外头玩儿太久又会着凉了。 闻析才进屋,闻松越便先为他解了大氅,换了个新的手炉让他抱着。 因为方才在外头还打了雪仗,闻妙语冻得一双手都通红了,她往暖榻上一坐,倒是与祝青青十分一致的,低头搓手哈气。 闻析将手炉先给了她们,笑道:“手冻僵了吧,日后还敢肆无忌惮打雪仗吗?” 祝青青很是豪迈:“俗话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先玩儿了再说。” 闻妙语认同的点头如捣蒜。 盛饺子时,闻松越先盛给了父亲,再是闻析,接着便是闻妙语与祝青青。 闻析捧着热腾腾的饺子顺便暖手,看了看锅里的饺子,便道:“大哥,还剩了不少,也给今日值守的仆从和婢女都分了吧,大家也一起沾沾新年福气。” 弟弟说的,闻松越自然是应了他的意思,将剩下的饺子都分了,仆人和婢女们喜出望外,纷纷感谢主家。 而阿默自也是分到了一碗,闻析见他捧着碗,傻愣愣的,没同其他人一样吃,便又教他。 “这叫饺子,大雍百姓每逢过年时,北方会煮饺子,江南一带则是以汤圆为主,前者为咸,后者则是甜味。” “味道虽不同,但都寓意着会在来年带来福气之意,像这样,以勺子舀起一只,咬一口……” 闻析话还未说完,阿默便将一碗的饺子,尽数拢到嘴里,没嚼两下,便全部下肚了。 速度之快,看得闻析目瞪口呆,甚至都怀疑他吃得这么快,是不是连这饺子是什么馅儿的都没尝出来。 不过这倒是次要的,这饺子可是才出锅,还热气腾腾的,他一口气全干了,难道不烫吗? 但下一秒,闻析便被自己口中的饺子给吸引了。 他伸手一拿,吐出了一枚铜钱。 闻妙语立时便嚷嚷:“哇啊,二哥哥是咱们家第一个吃到饺子的,来年的第一个福气,,便是降临在二哥哥的身上!” 之后大家也都零零散散吃到了带着铜钱的饺子。 闹腾了大半晌,近子时,闻妙语他们已经在连连打哈欠了。 闻析身子弱,是最先昏昏欲睡的。 但答应了要陪家人一起守夜,他自是要坐住。 只是不知是不是直觉作祟,闻析莫名感觉到被一股熟悉的,如同鬼魅般的视线死死锁住。 抬眸只一瞥,便一下睡意全消了。 只因,裴玄琰竟然便在正对着他的一扇窗棂外,用一双如深渊般的漆黑双目,锁定在他身上。 在他终于发现时,还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闻析顿感一阵汗毛直立。 许是他注视的有点久,闻松越也不由看了过来,“小析,你在看什么?” 闻析一惊,再看去时,窗棂外的那道高大身形已经不见了。 但闻析知道,裴玄琰既然出现在窗外,必然便不止是过来看一眼便会走。 若是他现在不出去应付,以裴玄琰的个性,必然便会直接进来。 到时这一室的温馨,便会完全被这狗东西给破坏了。 而且闻析今夜是不打算入宫,而是要留在闻府守岁的,所以必须要将这厮给应付走。 “大哥,我有些困了,先回屋歇息了。” 闻松越一听闻析累了,便以为他是身子不适,立时先探他的额头。 “可是身子不舒服?” 闻析笑着摇摇头,“就是许久没有熬到这么晚,有点不太习惯。” 闻松越也没起疑,便要陪着闻析送他去院子。 但被闻析拒绝了:“不必了大哥,你陪着父亲他们吧,便是几步路的功夫,在自家,大哥还怕我会出事吗?” 如今闻析的身边,有了个贴身护卫,闻松越一开始对阿默并不放心。 但这段时日观察下来,阿默倒一直很安分,并且是真的寸步不离的跟着闻析,除非是入宫。 “那你回去早些歇息,还有这个,一定要放在枕下,来年必会招财又招福。” 闻析低眸,看着手中被兄长塞的红包,哭笑不得,“大哥,稚童才会收红包,我早已过了这年纪。” “我只怕,补的红包不够多,当年分别时,小析你也不过才是九岁的稚童,这十年来,我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职责。” “但是为兄在这里保证,日后每年,小析都会有红包,为兄一定,将这十年来亏欠的,都给你补回来。” 闻析心头如火在烧,眼尾也是酸酸的,他妥善的,将红包收入袖中,点点头,“大哥,新年大吉。” 闻松越笑,摸摸他的脑袋,“新年大吉,小析。” 从主屋出来,才拐了个弯,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自然而熟稔,且占有霸道意味十足的,搂住了闻析的后腰。 只是还未如往日一般,被揽入对方宽厚的怀中时,耳后便传来了一阵烈风。 没等闻析反应过来,身后两道高大的身形,已经过了数十招。 等闻析转过身,便见阿默出招十分凶狠的,且招招都十分致命,朝着裴玄琰进攻。 而裴玄琰俨然是被忽然出现,且毫无征兆便进行攻击,而打搅了他与闻析温存所惹恼,接招时也是同样狠厉。 闻析倒是没有出声制止,反而是拢了拢大氅,将手炉抱的紧了些,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从檐下,一路打斗到了庭院。 虽然闻析看不懂武功路数,且很多时候,裴玄琰和阿默已经过了数十招,在他眼里宛如天女散花般眼花缭乱。 但没多久,闻析便看出阿默已经逐渐处于劣势。 虽然闻析不知裴玄琰的武功有多深,但从先前的观察来看,便是连邱英他们,都不是裴玄琰的对手。 阿默能与裴玄琰过了这么多招,全靠着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发。 只是逐渐的,裴玄琰也失去最后的一点耐心,掌风带着肃杀,一掌击在了阿默的胸口。 虽然阿默及时以手挡住,但还是被强劲的掌风,击得双脚在地上被带出了几米之远。 而裴玄琰则是丝毫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同时长腿横踢,将阿默重重踹倒在地时,带着杀招的掌风,再次袭向了阿默的命脉。 “裴玄琰,住手!” 关键时刻,闻析挡在前面,裴玄琰这一掌瞬间偏离了原定的轨迹,掌风带过了身后的积雪飘扬。 “闻析,朕要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已经许久,没人敢与裴玄琰动手了。 而且都是习武之人,刚才在对招时,裴玄琰便知对方也是完全对他下死手。 第148章 既是如此,他自也不必客气,借着机会,将这个每日死盯着闻析的护卫给杀了,也算是扫清碍眼的障碍了。 裴玄琰自然是知道闻析收了个护卫,原本他也打算给闻析安排个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但闻析没要,反而是自己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一双碧眼的家伙。 这厮一看便是个西戎人,裴玄琰自是不放心的。 但闻析坚持要用,且这些时日来,这厮倒也还算是安分。 只是那看着闻析的眼神,却是令裴玄琰所不悦,但到底还是忍了。 而今夜,纯粹就是这护卫自己找死,那便也休怪他。 只是致命一击时,却被闻析给拦住,裴玄琰憋着火气,但对闻析依旧是好声好语,却也是带着浓浓的,满缸的醋意。 “他是我闻府的护卫,你不能杀他,不然我会生气。” 裴玄琰咬牙切齿:“可他对朕也下了死手,若非朕技高一筹,那么死的便是朕了,即便如此,闻析你也要护着他?” “我自也不会,真的让他伤害陛下,方才只是武艺上的切磋,点到为止即可。” 但裴玄琰依旧不高兴,“闻析,你怎能将朕与一个低贱的护卫相提并论!” “难道朕还比不上一个护卫?难道在你的心中,朕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护卫?难道……” 眼见着裴玄琰又要吃醋的斤斤计较个没完没了,要是这么计较下去,怕是又得发癫。 闻析只能叹了口气:“我为陛下,准备了一份小惊喜,陛下若是再废话,便惊喜便也没了。” 裴玄琰当即收了掌,一手牵住闻析的手,而另一手则是揽着他的腰,十足十的霸道且占有。 并且还在同时,挑衅的自上而下,睥睨着地上的阿默。 呵,低贱的护卫,还敢与他抢闻析,真是不自量力! “什么惊喜,朕还以为,闻析在闻府与家人团聚,将朕给忘到脑后了呢。” 阿默爬起来,如恶狼般,死死盯着裴玄琰,还要动手。 但被闻析呵止:“阿默,他不是坏人,你先退下吧。” 阿默不动,一双碧瞳满是狠厉的杀意。 “阿默。” 闻析再唤一声,语调已经压沉。 阿默到底还是动了。 下一瞬,却被裴玄琰捧住了脸,又转回来。 帝王霸道且不容置喙的道:“闻析,看着朕,你只能看着朕。” 闻析真是心累,拍掉他的手,“还走不走?” 回了寝卧,刚关上门,闻析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大的身形,将他笼罩于其间的同时。 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护住他的后脑。 后背被抵在了门上,不容抗拒且密密麻麻的吻,顷刻便攻城略地,剥夺了他的呼吸,占据了他的思绪。 “闻析,想朕了吗?朕可想死你了。”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恋1癖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来一口小丸子叭、世界怎么还不毁灭、邓蒂斯、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小小修罗场走一波,啾咪~ 第85章 裴玄琰的吻, 与他的人一般,霸道且根本就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一如他在床事上一般,一味的凶猛, 对方的求饶对他而言, 反而还更让他有浓厚的兴致。 很快闻析便站不太稳, 裴玄琰一手托着他的后臀,只稍这么往上一带,便将人单手抬抱起。 见裴玄琰目标十分明确的要往床榻而去,闻析喘了几口气,勉强能说话:“等、等一下!” 裴玄琰步子不停,“宝贝, 如此良辰美景, 最忌讳的可便是这三个字了。” 狗东西, 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自打上回将闻析给折腾的高烧后, 裴玄琰到底也是难得安分了大半个月。 对于裴玄琰这种精虫上脑的家伙来说,能忍这么久怕是要要憋坏了。 但是闻析今晚并不打算做, 因为一旦做了,以裴玄琰的凶劲儿必然是不会停的。 他还得要守岁,可不想在昏昏沉沉中睡过去。 所以他拍了下裴玄琰的后背, “若不放下我, 便没有惊喜了。” 在惊喜与开荤之间,裴玄琰纠结了足足有好几个呼吸的功夫。 但到底开荤何时都可以,但闻析愿意给他准备惊喜, 却是机会难得。 不过他还是不太死心, 想要鱼和熊掌都兼得:“闻析,朕不能同时两样都拥有吗?” 闻析给了他一个白眼。 “再废话便鱼与熊掌都兼失。” 裴玄琰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但到底还是又对着闻析的唇狠狠嘬了一口。 原本就已经被吻得红润中有点微肿, 被这么一嘬,更是痛得让闻析不由眯起了一只眼,忍无可忍对着他的脸给了一巴掌。 “裴玄琰,你真是够了。” 见吃不到,想尽法子也要趁机吃点儿豆腐,真是没救了。 被扇的皇帝,非但没有一丝恼火,反而还捉住闻析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对着他的掌心又烙印下一个吻。 “宝贝,怎么你的巴掌也是带着香甜,让朕欲罢不能呢?” 闻析:“……” 如此无耻的话,让闻析的脑海中,莫名冒上来一句话。 伴随着巴掌一起的,还有香气。 闻析非但没将人给打疼了,反而还将人给打爽了。 但到底,裴玄琰还是将闻析放了下来。 “闻析,你给朕准备了什么惊喜,你还从未给朕准备过惊喜,朕真是高兴极了。” 一直以来都是裴玄琰的一厢情愿,虽然现在也依旧是如此。 但闻析愿意给他惊喜,便说明他的心里是想着他的,心里想着他便说明他的心里是有他的,心里有他便说明他也是爱他的。 四舍五入的爱,怎么能不算是爱呢? “你先闭眼。” 还要闭上眼睛的惊喜,那必然是个大惊喜了。 裴玄琰立时闭上眼。 作为习武之人,听力一向是灵敏,裴玄琰敏锐的听到了类似碗筷碰撞的声响。 “睁眼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普普通通的碗,以及碗里热气腾腾的饺子。 而在氤氲的雾气后,是闻析秀美清隽的面容,以及那双此刻望着他,恍若盛了满天星,却只装下了他一人般漂亮的琉璃眸。 虽然只是一碗饺子,但此时此刻,闻析的眼里所及的,唯有他一人,那这碗饺子,也便是比千金还要珍贵。 “饺子也是我包的,特意让厨房多煮了一份,留给你的。” 特意这两个字,让裴玄琰的嘴角疯狂上翘。 “原来闻析在与家人团聚的时候,也是时时刻刻挂念着朕,这一碗饺子,装着闻析对朕满满的爱意,朕一定全部吃完。” 闻析真不知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饺子,怎么就能让他脑补出这么多根本就不存在的事儿。 但闻析倒是也没有反驳,因为他裴玄琰不满足又会发癫折腾他。 让人浮想翩翩,心情愉悦了,便也能坐下来好好说话,而不是动手动脚。 裴玄琰一口一个饺子,吃一口评价一句:“真好吃,这必然是朕尝过的,最美味的饺子。” 忽然,裴玄琰停了下来,伸手这么一吐,是一枚铜钱。 闻析笑了下道:“恭喜陛下,吃到了带着铜钱的饺子,祝贺陛下新年大吉,来年必福运亨通,事事顺遂。” 裴玄琰心头如滚热浪,烧得他直感觉整颗心脏都要沸腾得炸裂了开一般。 他收拢掌心,将铜钱紧紧握在掌中。 同时伸出另一只长臂,揽住闻析后腰的同时,将人带到怀中,低头之间,亲吻着他的鬓角。 “闻析,你如此美好,怎让朕不对你神魂颠倒,情之所钟,朕这一辈子,便算是折在你的手上,便算是为你死,朕亦是心甘情愿。” 闻析有点无语,只是一碗饺子而已,怎么就能让这家伙延伸出这么多东西来? 只是跟着,裴玄琰的手便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闻析按住他的手,“今晚不做,我要守夜,裴玄琰,你陪我一起守夜吧?” 没有人,能在被这样一双漂亮而璀璨的琉璃眸注视之下,可以不弃械投降。 裴玄琰顷刻便丢盔弃甲,将手放了下来,转而抚上他的面庞。 指腹带过每一寸肌理,那般爱不释手如同对待这世上最为珍视且独一无二的珍宝。 “闻析,过了年,你便要到及冠了,生辰那日,你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朕都为你摘来。” 上天入地,只要闻析能高兴,哪怕是做个彻头彻尾的昏君,裴玄琰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第149章 从前他要做个流芳千史的盛世明君,但是如今,他只想做能被闻析放在心中的爱人。 “你能做个好皇帝便成。” 大壅之前在承光帝的昏庸治下,民不聊生。 虽然裴玄琰很颠,但是他的确是具备了所有明君的要素,且文武双全,如今已经算是达到了大权独揽。 而他做到这些,也才不过用了短短一年的功夫。 裴玄琰笑得开怀,故意在闻析的耳边吹热气:“放心,朕一定做一个好相公。” 闻析耳朵一烫,又好气又羞耻难当。 “闭嘴吧你,狗嘴里总是吐不出什么好话!” 裴玄琰哈哈大笑,抱着人换了个地儿,去了暖榻,还将一边的窗棂打开,这个角度,仰头便能见明月,更能见这满天的璀璨烟火。 “闻析,朕要年年岁岁如今日,岁岁年年都与你一起。” 闻析被他拢在怀里,身处的是温暖的寝卧,抬头见的是满天烟火下的明月,但他的内心,总有一种淡淡的,无法忽视的哀伤。 可分明,他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做到了,让闻家赦免罪责,与家人团聚。 但他依旧没法真正的开怀,就像是他遗忘了最为重要的事情,最为重要的人,最为重要的任务。 而共同仰望同一片天之下的同一轮明月的,还有此刻待在屋檐上的邱英。 作为殿前司指挥使,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以保卫皇帝的名义,跟在皇帝的身边。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在,他便没法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陪在闻析的身侧。 只能看着,皇帝不仅坐拥天下,更是美人在怀,堂而皇之的,独占着闻析的新年夜。 闻析守到了子时,但后半夜,他便实在是熬不住,也不知何时,靠在裴玄琰的怀中睡了过去。 裴玄琰却并没有什么睡意,因为他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分明闻析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中,能清晰的感触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可裴玄琰却总有种,如隔花照雾一般,始终无法抓住真正的闻析。 他像是山间的一缕清风,看似抓在了手中,可在张开手时,掌中却什么也不存在。 随时随地,会如清风一般,消失在他的眼前,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想到这里,裴玄琰压下心中的燥郁,低头亲亲闻析的眉眼,又觉得不够,亲亲他的唇角。 甚至还捉住他的手,亲吻过每一处指节,像是如何亲也亲不够一般。 直至闻析在睡梦中,被弄烦了,没什么意识的咿唔了声。 裴玄琰这才收敛,将窗棂关上,抱着人回到了床榻上。 虽说裴玄琰可以坐在窗边看一夜的明月,但他到底还是怕冷风吹进来,会冻着闻析。 养了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才将人给养回了几两肉,没再发过烧了,可不能新年的第一日便受了寒。 * 新年过后,便是开春。 不仅代表着万物复苏,更代表着学子的欣欣向荣。 而伴随着春试将近的,却也有另外一件事,让裴玄琰恼火不已,甚至为此而接连贬官乃至罢免了好几个言官。 只因新帝登基至今,膝下依旧还无子嗣,且后宫如今只薛如琢一个贵妃,这底下的大臣们自然是蠢蠢欲动不甘心了。 又上演了一年一度的,劝诫裴玄琰广开后宫,选秀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即便是处理了一个又一个,但这些言官们,多数连死都不怕,何况还只是被贬官或是罢免。 倘若真因此而丢了性命,反而还能博得一个身后名,而裴玄琰却反而是落了个暴君的名头。 选秀一事,闹了好几日,还牵连了诸多官员,闻析自是知晓这事儿。 他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但他并未急于一时,而是耐心的等。 等到了这日,他一早便知,裴玄琰在太极殿与大臣议事,而其中就不乏一些对选秀极为执着的朝臣。 那么必然便会因此而惹怒裴玄琰,果不其然,闻析摸准时辰,以商议科举为由,与许方信一道前往太极殿。 才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了砰的重响,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还有皇帝龙颜大怒的震吼。 “好啊,一个个的,既然都如此关心朕的婚姻大事,看来便是在这京师之中,过得太过于滋润,以至于闲到敢将手都伸到朕的头上来。” “来人,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另,贬至崖州,至死不准回京!” 通常而言,皇帝在里头大发雷霆,外头觐见的人,别说是请见了,怕是连声儿都不敢出,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但闻析却反其道行之,反而还要入内。 而外头守门的太监,见了闻析,都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闻郎中。” 无人前去禀报,而是就这么直接让闻析毫无阻拦的入内了。 这还是许方信头一回与闻析一道来太极殿,先前他来的时候,闻析一般都已经在皇帝的身侧了。 所以这也是他头一回见,闻析竟然可以不必通传,便直入太极殿。 不过想到,前头闻析敢直入奉天殿,甚至在养伤期间,还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勤政殿。 那么此刻不曾通传便直入的特权,也便不是那么的令人震惊了,毕竟前头再震惊的都见过了,这算是大巫见小巫了。 闻析一入内,果见地面跪了一地的大臣们。 “陛下息怒。” 原本怒火中烧,并且觉着只是惩处了两个朝臣还不够的裴玄琰,还要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其他朝臣下手时。 闻析的出现,让上一瞬还龙颜震怒的裴玄琰,下一瞬连凌厉的眉眼都缓和了下来。 “闻析来了。” 不知从何时起,朝臣们都以闻析为救命稻草。 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皇帝因何而怒,亦或者有多恼怒,甚至都要磨刀霍霍,要杀人了,更离谱的是,这惩治已下。 但只要闻析一句话,不但能让裴玄琰很快消火,甚至还能更改旨意。 虽然听着这极为离谱,但的的确确,便是发生了,并且因为次数多了,朝臣们甚至都已经习以为常。 乃至于如今一看到闻析来了,都如同见了菩萨一般。 只要闻析在,便不会有血流成河,也能让暴躁的皇帝恢复理智。 裴玄琰原本是想要牵闻析的手,被他一个眼神给警告了。 不过裴玄琰也没歇了心思,而是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身边,让他坐在了一旁的暖榻上。 于是乎,便形成了皇帝站着,而闻析一个礼部郎中坐着,另外满殿的朝臣们跪着的,诡异的画面。 “陛下可是为选秀一事而烦心?” 对闻析说话,裴玄琰那叫一个和颜悦色:“闻析最懂朕心,不像这群蠢货,一个个的,便只知道让朕生气,真该一个个的,都拖下去斩首示众!” 地上的朝臣们抖了抖。 “陛下息怒,朝臣们也是为陛下,为大雍社稷稳固,微臣有一法,倒是可解陛下之忧,朝堂之虑。” 对闻析的话,裴玄琰自然都是信的,他满眼带笑:“闻析有何妙计,只管说来。” “朝臣们劝诫陛下广开后宫选妃,不过是出于陛下如今膝下无子,倘若储君之位一直空而悬之。” “时间一长,必也是会动摇社稷稳固,朝臣们孤儿有此一虑,也实属正常,所以敲定储君的人选,当也不该再拖。” 说着,闻析起身,朝着裴玄琰行君臣叩拜之礼。 裴玄琰蹙了下冷眉,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但看到闻析跪他,第一反应还是要亲自去扶他。 “不是说了,你见朕,可不拜……” 话未说完,却听闻析掷地有声道:“微臣以为,恢复废太子逾的身份,重新册立其为储君,当是利国利民,更利于陛下的上上策。”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 便是连薛翰文,都忍不住抬头去看不知死活的闻析。 这人莫不成是疯了,当真以为如今得陛下偏宠器重,便敢什么话都说,什么建议都敢提? 旧党在皇帝的眼中,本便是雷区,是他最为忌惮的。 更别提,还是作为承光帝唯一嫡子的废太子。 裴玄琰当初甫一登基,便废了裴子逾的太子之位,将其囚禁于冷宫。 如今虽然是将他放了出来,但也只是换了座宫殿囚禁。 结果这胆大包天的闻析倒是好,竟然敢当着裴玄琰的面,直接提议恢复裴子逾储君的身份。 这和直接拿一把刀子,架在裴玄琰的脖子上,逼他退位有什么区别? 第150章 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许方信更是急的满头是汗。 闻析怎么回事,不是说和他一道来太极殿,与陛下商议科举一事吗?不论是选秀还是立储,与他又没有关系。 他插一脚也就算了,竟然还提议重新册立废太子,这和在裴玄琰的头上反复横跳,嫌死得不够快有什么区别? 果然,裴玄琰面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再开口时,声线已明显冷如寒霜,不复往日的温存:“闻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现在改口,朕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分明,闻析该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忌惮旧党,登基至今,所做的大事之中,彻底铲除旧党的威胁,便是其中一件。 因着中毒一案,已经折了旧党大半的羽翼,如今旧党已经完全不成气候了。 结果闻析倒是好,眼下竟是提出,要重新册立裴子逾为太子,这与让裴玄琰自己让出屁股下的皇位,给裴子逾腾位置,有什么区别? “陛下不愿选秀,登基至今,膝下仍无子嗣,不仅令朝臣忧心,更是令天下不安,废太子虽出自承光帝之后,但与陛下亦是至亲血脉。” “且他年纪尚小,有极大的培养空间,陛下可认其为子,记于陛下名下,将来他承继的,亦是陛下之大统。” 闻析直面帝王如黑云压城的威压,哪怕下头的人,都已经被他的这些发言,吓得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了,他也依旧面不改色的往下讲。 呵,让裴子逾这个堂弟,成为裴玄琰这个堂哥的儿子?如此荒诞之法,也便闻析能当着裴玄琰的面,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裴玄琰大笑,但这笑却是极尽讽刺,且藏着如寒霜的锋芒:“闻析,旁人不知,旁人不懂朕的心,不知朕为何不肯选秀。” “难道你会不知?你不知朕是为了谁,不知朕为何而苦苦支撑?” “旁人可劝诫,可劝朕广开后宫,可唯有你——” 闻析抬头,一双流光溢彩的琉璃眸,直视着皇帝,打断他要宣之于口的情愫:“陛下!” “微臣一心,为朝堂,为社稷,为天下万民,陛下之事,非陛下一人之事,而是关乎整个大雍之根基。” “国不可无储君,否则必将动摇社稷,请陛下,三思,微臣冒死,叩请陛下册立废太子逾!” 裴玄琰起火攻心,面如黑土,甚至已经抬起了大掌。 但便在众人以为闻析这次一定死定了,犯了皇帝最大的忌讳。 谁知,裴玄琰又放下了手,反而是围着闻析,在他的跟前来回踱步。 最后,竟是屈膝,单膝跪在了闻析的跟前。 将两旁服侍的宫人们,都吓得齐刷刷跪地。 “闻析,你当真要朕,册立裴子逾为太子?” 当帝王与之直视,那双如深渊般的黑眸,渗着骇人的色泽,寻常人早便已经吓得跪地求饶。 也便唯有闻析,不敢与之对视,更敢在对方骇人的威慑下,依旧坚持己见。 “请陛下为社稷考虑。” 裴玄琰连声冷笑:“好,好一句为社稷考虑,爱卿还当真是,为朕深思远虑。” “可朕却有一忧,若是无法解决,朕将寝食难安,日夜不宁。” 皇帝的声线,如同来自幽冥的恶鬼,声声催命:“朕那位远在西戎为质的好叔叔,到底也是废太子的生父。” “哪怕真将废太子记在朕的名下,他日朕含笑九泉了,他转头便迎回生父,朕的一番良苦用心,岂非不仅打了水漂,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他笑了声,但这笑却是阴森渗人:“闻析,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也是你教朕的。” “废太子与朕的好叔叔,岂能同容于世,否则朕岂非是养虎为患,自寻死路?” 他说:“闻析,如何抉择,朕听你的。” 册立废太子为储君,承光帝必死。 而若留着承光帝,裴子逾永远是不见天日的废太子。 ----------------------- 作者有话说:谢谢komorebi、创走所有不开心、来一口小丸子叭、青梅绿茶、展皓程、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尘萦、野舟、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最近好像有活动,要是每日营养液过一百,作者君就加更一千,啾咪~ 第86章 闻析如此放肆, 令人震惊的不只是皇帝对此没有龙颜大怒赐死他,而是竟然要将如此重要的选择权,放在他的手上。 只看闻析的选择, 只凭他的一句话。 这简直已经是不能用偏宠与器重来形容。 哪怕是古往今来, 那些沉迷于美色, 乃至于亡国的昏君,与此时此刻的裴玄琰比起来,尚且都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吧? 皇帝对闻析,那已经不是器重,而是放纵了。 而在满殿之人的震惊之下,闻析仰头, 直视着裴玄琰那双幽深且涌动着滔天怒火的黑目。 慢慢收紧掌心, 他知道裴玄琰必然会龙颜震怒, 也知道裴玄琰不会轻易答应。 但是没想到, 他竟然会提出如此条件。 一命换一命。 便看闻析,是否能够狠得下心。 不过很快, 闻析便做出了决定。 “为江山社稷稳固,微臣想,远在西戎的那位, 必然是会理解并支持陛下的任何决断。” 闻析果然还是选择让裴子逾重回东宫。 对于他做出的这个决定, 裴玄琰并不意外。 可是不意外是一回事,心中如同被万箭穿心,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背叛, 比一箭杀了他, 乃至儿时他被最信任的奶娘所谋害,都没有此刻来得痛彻心扉。 而若是放在从前,以裴玄琰的宁叫我负天下人, 不叫天下人负我的个性,都不等对方有辩解求饶的机会,就已经将其一刀毙命,永绝后患。 没有人可以背叛他,也没有人在背叛了他之后,还能这么安然无恙,甚至是有恃无恐。 可面对着眼前人,面对着这张秀美清隽的脸,裴玄琰却悲哀的发现。 即便他无比的清楚,闻析来到他的身边,留在他的身边,以及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掺杂着不纯的目的。 甚至是在此时此刻,不再装了一般的,将他真实的目的,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逼着他,在废太子和承光帝之间,必须要做出一个他先前从未考虑过的决定。 册立裴子逾,或是迎回囚禁西戎的承光帝。 但所有的所有,归根结底,都只归功于一个目的。 闻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裴子逾重新成为太子。 哪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做会让裴玄琰伤透了心,甚至会彻底的激怒对方,可他依旧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 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 裴玄琰心头在低着血,在心里无数无数的次的,如同自虐一般的鞭策着自己,反复的问着同样一个问题。 他听到自己对闻析说:“好,朕便如你所愿。” “谁叫,你是一个从来没有心的人。” “你总是一次次的,让朕觉得,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愚蠢可笑之人!”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挖给闻析,捧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他对他情真意切。 可是他心中想的念的,却始终只有那个该死的废太子。 即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立谁为太子,裴玄琰可能都会不高兴,但总好过立裴子逾为太子。 这意味着,裴玄琰好不容易靠着兵变夺权,到头来,等他百年归西之后,他所有的丰功伟绩,都可能会被之后继承他大统的裴子逾所否定。 甚至连他这个皇帝,都可能不会被历史所承认。 谁都清楚这一点,闻析不可能不清楚。 可他依旧开口了,依旧毫不留情的,一刀又一刀的,将他割骨剜肉,嘲笑自己的愚蠢与可笑。 帝王的眼神,是那样的痛彻心扉。 闻析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裴玄琰恼火、愤怒、痛苦。 他以为自己足够意志坚定,哪怕在裴玄琰的身边,经历了这么多,但他依然坚定着,要让裴子逾重新做回太子。 可到底,人非草木,孰能做的真的无情。 他到底,还是有些无法承受住,来自于裴玄琰那痛彻心扉的质问。 质问他,为何他如此待他,他却依然还是选择了裴子逾。 可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他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强烈的,要辅佐裴子逾成为一代明君的念头。 第151章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只能去伤害另外一个人,哪怕这并非是他所愿。 闻析低下头,一点点的,将额头磕在了冰凉的金砖之上。 “陛下,英明。” 裴玄琰嗤笑,是冷冽的,亦是自嘲的。 他背过身,反手将满桌案的奏折,尽数推翻在地。 砚台摔落,狠狠的在地面砸碎了一角,一如他们此刻破裂般的关系。 “滚!都给朕滚!” 朝臣们麻溜的滚了,其实他们想要滚已经很久了。 从闻析和皇帝对峙开始,他们就想赶紧跑,以免这把火会烧到他们的身上。 毕竟闻析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且找死,这么一对比起来,朝臣们劝诫皇帝广开后宫的提议,简直就只是毛毛雨。 而闻析倒是好,直接来了个倾盆大雨,将皇帝浇了个透心凉。 只是在其他人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时,许方信想着也赶紧推下,却发现闻析依旧还跪在原地没有动。 许方信都不由替闻析捏了一把汗。 皇帝没有直接降罪,而是让所有人都滚出去,就相当于是给闻析一个求生的机会了。 怎么他非但不走,反而还依旧跪着,就不怕皇帝扭头就翻脸,治他死罪吗? “闻析,赶紧走吧!” 许方信拉住闻析,低声叫他赶紧和他一起离开。 但闻析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走,毕竟这次和之前不太一样。 他怕裴玄琰会反悔,更怕他会动了想要杀了裴子逾的念头。 当然,还夹杂着一点点,闻析内心对于裴玄琰的愧疚感。 “没事,你且去吧。” 见闻析依旧执着,许方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君臣二人。 裴玄琰依旧是背对着,半晌都没有什么动静。 而闻析也还是保持着跪首于地的姿势,只是他到底无法像从前那般。 哪怕只是跪了一会儿,也很快感觉到双腿疼痛难忍,若是再跪下去,怕是待会儿便无法靠着自己走出太极殿了。 而便在他小幅度的调整跪姿,想让腿舒服些时,裴玄琰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般。 一下转了过来,几个大步,便已来到他的面前。 “闻析,你便如此吃准了朕,是也不是?” 闻析微微垂目,如扇的长睫在眼睑投下零碎的暗影,轻轻的颤动了两下,如同一只快破碎的蝴蝶。 “微臣不敢。” 裴玄琰咆哮、怒吼:“不敢不敢!还有什么是你闻析所不敢的!” 他忽然伸出手,闻析不由往后缩了下。 但下一瞬,却被对方穿过前胸,一下横抱了起来。 他有点受惊,更是意外,“陛下……” 裴玄琰依旧在咆哮,语气依旧非常冷而又生硬:“跪跪跪,心里一打算盘,一有了坏主意,便只知道跪,腿是真的不想要了吗?” 皇帝是如此的生气,可即便再生气,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也依旧还是闻析的身子。 知道他如今身子弱,日常都不能站立太久,更别说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跪在这冰凉的地面上。 哪怕裴玄琰再恼火,再气愤,可只要觉察到闻析哪怕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他的身体已经快于大脑的,做出了先保护他的反应。 “陛下不是在生我的气?” 裴玄琰冷着张脸,但将闻析放置在暖榻之上的动作,却又是轻缓至极。 “谁说朕不生气了?朕非常生气,气得简直是想要杀人!” 闻析缓缓动了下僵麻而作痛的双腿,“那陛下要杀了我吗?” 裴玄琰再度,屈膝在半跪在了他的面前,掌心先是覆盖在他的膝盖上,顺时针打圈按揉。 嘴上回着:“朕先杀了你,然后再自尽殉情!” 这嘴巴上说得有多么的狠,为闻析按揉的动作就有多么的轻柔。 膝盖其实还好,只是跪的有点久,所以麻了。 真正疼的是脚,本身便无法长时间站立,何况还是跪姿的姿势。 在裴玄琰褪下靴子,又脱下长袜,露出雪白的双足,按上那脚趾时,闻析不由轻轻的抽了口气。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不是跪的很干脆利落吗?” 闻析徐徐道:“可陛下也没叫我起来。” 裴玄琰简直是气笑了,“朕不让你做这个,不让你做那个,怎么不见得你听朕的话,没让你跪倒是跪得比谁都痛快,眼下还怪起朕来了?” “微臣不敢。” 裴玄琰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非但起不到任何的威慑力,反而还把他自己气出了一身的毛病。 “这天底下,没人比你的胆子更大,没人比你更放肆!” 闻析微微歪了下头,“陛下不是喜欢我的真性情吗,如今又说我放肆,陛下才是喜怒无常,口不对心,言而无信吧?” 裴玄琰又笑了,当然是气的。 “朕便说过,你这张嘴,便该被朕给封住,总是说出让朕不喜且气恼的话。” 闻析不以为意:“我说实话,陛下不喜,我说假话,陛下不信,天底下也没如陛下这般刁钻难伺候唔……” 话还未说完,裴玄琰忽的直起身,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同时以另外一只大掌,箍住他的腰肢。 将人紧紧的,锁在怀中的同时,如同惩戒且发狠一般的吻住那片柔软,却总是伤他心的唇。 裴玄琰的吻是急切且带着惩罚性的。 很快闻析便被吻得七荤八素,无法呼吸让他眼前有点发黑晕乎乎的。 而随之的,是裴玄琰那只不安分的手,逐渐游离在危险的边缘。 闻析按住他的手,艰难的,将人往外推,得了片刻的喘息。 唇角火辣辣的疼,不必照镜子他都知道,必然是被对方给咬破了。 狗东西,真是连狗都不如,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喜欢咬他,喜欢在他的身上留下独特的印记。 若是叫他没法出去见人,裴玄琰怕是会更加兴奋。 “白日不可宣淫。” 闻析缓了几口气,才算是有了说话的力气。 但裴玄琰却反握住他的手,并且一定要十指相扣,“不成,朕今日受了如此大的折辱,闻析,你必须要补偿朕,不能拒绝朕。” 原本以为闻析会不愿意,但他却没有挣扎,反而是用那双被他吻得水光涟漪的琉璃眸,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如同在剖他的心一般,叫他无法克制的心动。 “那陛下便答应我一个条件。” 在这档子事儿上,闻析还要与他谈条件。 裴玄琰当然是气,所以他又低下头去吻,去惩罚。 结果反而被闻析反嘴咬了一口,如同猫儿挠了人一爪,气势汹汹而理直气壮。 “如果是关于裴子逾,朕不想听,也不想应。” 果然,最了解闻析的人,便是每日睡在身侧之人。 即便闻析还没说,裴玄琰都知道他要以谁作为条件。 可裴玄琰不愿听到裴子逾那个名字,这会让他更加的克制不住怒火与冲动。 “裴玄琰,你不能不讲道理。” 裴玄琰简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朕不讲道理?若是朕不讲道理,这天底下,还能有比你更不讲道理的吗?” “你便是吃准了朕,知道朕舍不得伤害你,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若是你用苦肉计,朕便不得不妥协。” 闻析反问:“可这不都是陛下心甘情愿的吗?是陛下说,对我情真意切,也是陛下说,即便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愿为我摘来。” “我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只要你应我一个条件,你这都不肯吗?” 裴玄琰觉得自己真是一败涂地。 面对闻析咄咄逼人的质问时,裴玄琰只会怒火中烧。 而面对闻析放软语气,打感情牌时,他明明无比清晰的知道对方的企图,却也依旧是节节败退。 只因,闻析太知道怎么拿捏他了。 他就像是一条毒蛇,被捕蛇者精准的拿捏了七寸。 挣脱不得,却也不愿挣脱。 最后,他只能认输,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裴玄琰压下眉眼,将闻析再度打横抱起。 闻析也没挣扎,反而还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颈处。 如是一种默许的暗示,亦是一种隐晦的等价交换。 “那便先喂饱朕。” 商人尚且逐利,何况是唯我独尊的帝王。 第152章 裴玄琰一退再退,若是再不就此讨要利息,岂非是血亏。 显然裴玄琰是急不可耐的,上手褪衣时,甚至直接粗暴的将衣衫都给撕碎了。 他的行为粗鲁,动作亦是。 便是为了让闻析说不出话来,说不出他不想听到的话。 闻析先是抓着锦被,但很快又因为支撑不住,胡乱的抓住了飘飞的帷幔。 但他依旧,断断续续的,带着跟不上的喘息:“裴子逾尚、尚且年幼,重新册立为太子,当、当是该延请名师,教导学问。” 裴玄琰的双眼,一边是欲望的篝火,一边是嫉妒的狠辣。 所以他发狠,不给机会。 “你想亲自教导裴子逾,做他的老师?” “不许,朕绝对不许!” 哪怕闻析此刻是他的,他们已经是这世上最为亲密之人。 可裴玄琰依旧是嫉妒。 嫉妒闻析陪在裴子逾身边将近十年的光景。 十年,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因为这十年,所以闻析才会裴子逾那样的执着? 因为这十年,所以闻析的心里,才装不下多一个的他? 裴玄琰一遍遍的,用实际行动来发问。 抓着帷幔的手,还是不由脱力,如此也不过是在生与死之间,反反复复,却又始终吊着一口气。 “不、不是我,我兄长学富五车,当以太子少傅相配。” 裴玄琰以尖锐的齿尖,咬着他的耳垂,“连你兄长都算上了,闻析,你当真是为了裴子逾,煞费苦心。” 骤然的坠落,让闻析险些出声。 他已经没什么精力说话。 偏生裴玄琰的精力却充沛的很:“何时你也能将这份用心,放在朕的身上,别说是一个区区的储君之位,便算是朕的皇位,哪怕是整个天下,朕都心甘情愿的,捧到你的面前。” 闻析想说,他要这天下做什么。 但后面是何时失去意识,又是何时停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甚至,他都不记得,到底过了多久,外头的天,又是何时黑,何时暗的。 虽说裴玄琰口上说着,要吃个痛快,到到底也是顾念着闻析的身子。 在他失去意识昏睡过去时,裴玄琰便停了,只是将人抱在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前的汗水,久久也不肯分开,也不肯松手。 似乎只有如此亲密的,彻底的接触,才能让裴玄琰感觉到一种充实。 不仅是身上的,更是心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闻析无意识,发出了难受的呓语,裴玄琰才仿若恍然般。 先将人抱去沐浴,回来后再亲自且耐心的上药。 但裴玄琰心中到底是有不放心,所以这一夜他反反复复的醒来,反反复复的摸闻析的额头。 确定并不烫,没有发烧的迹象。 直至天蒙蒙亮,该是到了上朝时。 裴玄琰在起身时,第一件事做的,便是先探闻析的体温。 一切如常。 原本是想动作轻柔的起身,但闻析还是醒了。 “朕吵醒你了?” 闻析意识还是有些昏沉的,但他还是醒了,只摇了摇头。 开口的嗓音,是如纸磨般的沙哑:“是不是该到上朝的时辰了?” “没事,朕给你告病假,你且睡着。” 但闻析坚持也要起身,从前他是太监,自不必日日上朝。 可如今他已经是礼部郎中,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职,自不好时不时的告假。 何况父兄如今也都在朝中,若是他告了假,父兄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儿,反而叫他们无端担忧。 见闻析坚持要起,裴玄琰自也劝不住他。 忍着腰酸背痛起身,下床时,一下便脚软。 幸而裴玄琰有所准备,扶住他的同时,便要抱他,但又被闻析给拒绝了。 裴玄琰又无奈又怜惜:“宝贝,瞧你都腿软成什么样儿了,今日便告假,大不了朕便说指派你出城巡视了,莫要勉强自己,乖。” 站稳了后,闻析没好气的拍掉他的爪子。 “还不都是因为你,永远都不知节制!” 显然,裴玄琰没皮没脸惯了:“可那是闻析你答应了朕,补偿给朕的,朕收利息,何错之有?” 闻析不想和这无耻之徒多费口舌。 去奉天殿时,裴玄琰要与他一道,被闻析果断拒绝,他可不想与皇帝同进同出。 纠缠了一夜,本便看到他就很烦了。 刚到奉天殿外,闻松越一眼便瞧见了他,快步走来。 “小析,昨夜为何又留在了宫中?” ----------------------- 作者有话说:谢谢恋1癖、御魂笑光辉、二月雪、青梅绿茶、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有一句话叫不疯魔不成活,用来形容皇帝最合适,啾咪~ 第87章 闻析早已想好了理由:“昨夜我与陛下促膝长谈, 商定了一件事,也与大哥有关,等上朝时, 大哥便知怎么回事了。” 而当皇帝在朝堂上, 当众宣布, 要册立裴子逾为太子,并由闻松越来担任太子少傅时,满朝哗然。 其实在裴玄琰要重新册立裴子逾为太子的消息,昨日便已经传出了,所以对这件事,朝堂上下倒不是特别的震惊。 但他们更震惊的是, 皇帝竟然晋封闻松越为太子少傅, 他们以为这事儿必然会落到闻析的头上。 毕竟昨日, 可是闻析冒死觐见, 提议裴玄琰册封裴子逾为储君。 更何况,陪伴在裴子逾身边十载的, 也是闻析,按理而言,这太子少傅的位置, 自也是非他莫属。 当然, 作为被晋封对象的闻松越,亦是十分意外。 但他想到方才在入殿前,弟弟的那一番神秘的话, 如今看来, 便是关于小太子的老师一事。 闻松越很快便接受,上前叩拜:“微臣,领旨谢恩。” 而对于裴子逾被重新册立为太子一事, 朝堂上下反对的声音倒是不多。 别看如今朝堂分为了四派,但到底,为臣者,当是为朝廷社稷着想。 裴玄琰膝下一直无子嗣,这意味着储君之位空悬,长此以往必不利于朝堂稳定。 虽说裴子逾是承光帝之子,但裴玄琰既然敢立裴子逾为太子,远在西戎为质的承光帝,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没了承光帝这个威胁,裴子逾如今虽复立为太子,但到底还年幼。 只要好生的教导,将他一点点的掰过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成器。 何况自古以来,继任的储君,并非是皇帝的亲子,而是堂弟、堂哥、侄子,乃至于旁系亲王血脉的,也不在少数。 裴子逾虽然年幼,但也是聪慧过人,并且还是皇室的嫡系血脉,自来立嫡不立长,裴子逾是唯一的嫡出皇子。 储君之位,自是名正言顺。 散朝后,闻析便带着闻松越,直接去了交泰殿。 原本偏僻的交泰殿,今日可是热闹非凡。 只因皇帝前脚下了册封储君的圣旨,再次恢复了储君身份的小太子,自然该是回到东宫。 而前头原本对小太子十分敷衍的宫人们,一个个的,变脸那叫一个快,上赶着讨好巴结。 但小太子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更加的惴惴不安。 虽然他还年幼,但是他又不傻。 如今这皇位,是他的堂哥,趁着他父皇战败被西戎所俘,发动兵变夺来的。 裴玄琰最忌惮的,便是承光帝的一众党羽,尤其是作为唯一嫡子的他。 他被囚禁冷宫一年,便是最好的说明。 可是如今,裴玄琰却忽然改了主意,竟是下令复立他的储君之位。 难道这是要将他捧杀,然后再趁机寻到合适的由头,将他给杀了? 一想到这个极大的可能性,小太子便越发的不安。 以至于在宫人们收拾东西,原本小太子便过得凄凉,根本也就没几件东西可以收拾的。 等宫人们收拾妥帖,打算叫小太子启程前往东宫时,一扭头,却发现原本在殿内的小跳太子不见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去哪儿了?” 一番寻找,才有宫人在桌案底下,找到了蜷缩在底下,抱着双膝,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眸,满是不安的小太子。 “太子殿下,您怎么躲到桌子底下去了,东西都已收拾好,您该回东宫了。” 但小太子却尖叫起来:“走开!你们都走开!你们都是坏人,都是想要杀我,走开走开!” 宫人们面面相觑。 第153章 “太子殿下,您是大雍尊贵的储君,没有人敢伤害您……” 但小太子压根儿就不听宫人的劝说,他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他又不傻。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忽然得来的,必然是要付出代价。 而他的堂哥,一心想要他死,绝不可能忽然让他做回太子。 便在小太子情绪十分激动,怎么都不肯从桌子底下出来时,闻析带着闻松越来了。 只是还没入殿,闻析便听到里头传来叫唤太子殿下的声音,从语气中可听出焦急,闻析立时便意识到不对,快步走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 见闻析来了,宫人都不由松了口气,忙将事情和他简单的说了下:“闻大人,不知何故,太子殿下钻到了桌子底下,怎么都不肯出来,随奴才们去东宫,这可如何是好?” 闻析立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裴玄琰发动政变夺位后,小太子便一直活在裴玄琰的阴影笼罩之下。 随时怕裴玄琰会想起他这个堂弟,而随便寻个由头,将他一刀给咔嚓了。 如今骤然恢复了储君的身份,虽然小太子尚且年幼,但又不是真的傻白甜,自然会认为这是裴玄琰的阴谋,目的便是想杀了他。 所以感到极度不安的他,便又像从前被囚禁在冷宫中,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躲着不肯现身。 唯有桌底下的一方小天地,才能让他感到一点点的心安。 不过闻析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听见他声音的小太子,竟是自己从桌案底下爬了出来。 “闻析闻析!” 小身影一向朝着他扑过来,将闻析扑了个满怀的同时,一双小手紧紧的,死死的抱着他的腰。 似是对于小太子而言,只要抓住了闻析,便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便能活下来了。 闻析心中心疼,抱着小太子,同时以腾出来的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此刻在他怀中,惴惴不安的小太子。 “殿下不怕,有我在,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伤害殿下了。” 嗅着闻析身上,令他心安的清香,小太子才算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从闻析的怀中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眸,可怜兮兮的问他:“闻析,堂兄是想要杀了我吗?” 所以才会忽然恢复了他储君的身份,除了这个原因外,小太子想不出其他缘由。 闻析不由笑了下,揉揉他的脑袋,“怎么会,陛下膝下无子,但国不可无储君,而殿下是陛下嫡亲的堂弟,这储君之位,自然是非殿下莫属。” 小太子眨眨眼,“真的吗?” “我的话,殿下也不信吗?” 小太子用力摇摇头,“信的,只要是闻析说的,我都信!” 闻析笑笑,“真乖。” “来殿下,我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兄长闻松越,官拜太子少傅,从今往后,他便是教导你学问的老师。” 谁知小太子一听便急了:“我不要!我不要别人!闻析闻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做我的老师!” 闻析蹲下身,与他保持平视。 这个下蹲的动作,对于闻析的脚伤负重是很大的,闻松越见状,皱眉想要说什么,但闻析却无声的朝着他摇了下头。 “殿下,虽然我没法做你的老师,但我始终都与殿下一起,何况少傅是我至亲的兄长,我让我的兄长,他必然会与我一样,用心的教导殿下,绝不会伤害殿下。” “方才殿下不是说,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只相信我吗?那么现在,我希望殿下也如相信我一般的,相信他,好吗?” 小太子虽然依旧还有些抗拒,可闻析耐心而温柔的与他讲道理,让小太子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后知后觉的,猜到了什么:“闻析,堂兄会复立我为太子,是不是因为你呀?”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便是敏锐,但闻析却没承认,只是笑了笑。 “殿下与陛下,本便也是血脉至亲,大雍的天下,不论是谁来坐,都只会是姓裴。” 小太子隐隐约约之中,从闻析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 但他毕竟还是太小了,在这宫中,他唯一能相信的,也便只有闻析一人。 所以他没有再抗拒,而是乖乖跟着闻析回东宫了。 途中,小太子仰起头,天真的问了一句:“闻析闻析,堂兄愿意复立我,那我父皇是不是也快回来了呀?” 虽然承光帝是个荒唐好色的昏君,但对唯一的嫡子却是极好的。 否则也不会在小太子一出生,便册立其为储君。 闻析牵着小太子的手,不由一紧。 但面上却毫无异样的道:“陛下的确是有让先帝回京的意思,但何时归,我也不知。” “只是殿下如今身份特殊,你的堂兄不再是你的堂兄,而是你名义上的父皇,所以除了在我面前,无论何时,面对何人,殿下都不可提起你的生父,知道吗?” 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只要能不随时面临生死之忧,并且能与父亲团聚,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他对闻析的话深信不疑,高兴的用力点点头。 “我记住啦。” 他又牵着闻析小幅度的甩啊甩,“闻析闻析,那以后你便能日日来陪我了吗?” 现在他已经又是太子,不必再每日担惊受怕的躲藏。 当然最最重要的,便是他能与他最喜欢的闻析,日日在一起了。 闻析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春试将近,我恐怕没法日日来看殿下,但我兄长作为太子太傅,会一直陪伴殿下,教导殿下读书。” “殿下一定要好好念书,做一个明德知礼的好储君,记住了吗?” 小太子乖乖点头,因为高兴,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东宫是小太子最熟悉的地方,宫里的人都是最会见风使舵的。 如今小太子恢复了储君之位,要重回东宫,宫人十分勤劳的,将东宫里里外外都给打扫得纤尘不染。 为了保护小太子的安危,贴身伺候的宫人,都是闻析亲自挑选的。 都是刚入宫没多久,且身家清白,放在身边也能更放心些。 “大哥,殿下就麻烦你了,虽然殿下年幼,但他一贯很聪明,先前条件有限,我教他读书时,他也是一点即通,将来必成大才。” 若是裴玄琰一直膝下无子,小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将来便是万人之上的君王,自然便是大才中的大才。 虽然闻析没直说,但作为亲哥哥,闻松越却敏锐的捕捉到,自家弟弟对小太子,格外的重视。 似乎笃定了,小太子将来一定会顺利登基,成为帝王,并且还是一代明君。 “放心吧小析,为兄必然会用心教导殿下。” * 转眼便到了春试。 会试共三日,天下举子们齐聚京师。 而闻析与许方信联手,这一届春试,也被称之为有史以来最为严格的反作弊。 从入门搜身检查开始,再到开考的全过程,每时每刻都有考官巡逻。 并且为了防止考生与考官串通,每次巡逻时,都是两名考官一起。 同时,考官们分配到的考场,都是随机的,是在开考的前一刻,才抽签分配好。 至于考题,更是在抽签结束后,才由许方信,从准备的三个考题之中,抽取了其中一份。 如此下来,除非是手眼通天,否则是很难在这个过程中作弊。 这三日,闻析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 便是裴玄琰,想要见闻析都没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第三日,敲响最后一声铜锣时,象征着会试的正式结束。 而考生结束了,考官们可是还没发结束,或者是更加忙了。 为了彰显公平性,在批阅之前,先将名字栏做了隐藏处理。 而批阅的考官们,更是要一直在贡院内,不能迈出半步,直至将所有的考卷批阅结束为止。 每日通宵达旦的批阅,真是批得昏天黑地。 批阅考卷时,所有考官都是在一个房间内,以免途中会有人作弊或者换考卷。 闻析起身去如厕,活动着酸痛的肩膀,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只长臂,绕过他的前胸,将他一下往后揽去。 猝不及防的往后倒退了两步,闻析险些都要喊刺客了。 直至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朕的闻析,真是辛苦了,肩酸不酸,腰疼不疼,朕帮你揉揉?” 第154章 瞬间意识到是裴玄琰这狗东西,闻析便放松了下来,没再紧绷着身子。 想来也是,能在贡院来无影去无踪,且在周围都是侍卫守卫的情况下,敢光明正大出现,却没人敢来抓的,也便只有皇帝了。 只是这是贡院,且随时都会侍卫巡逻,且前面不远便是厢房,也随时会有考官出来。 “你过来做什么,把手撒开,会被人撞见!” 面对闻析毫不客气的劈头盖脸质问,裴玄琰显得委屈:“闻析,朕已经将近有半月,未曾见你了,朕想你想得简直是要发疯。” “早知这么久见不到你,朕便不该同意让你去当这个考官,又是辛苦,又叫你与朕两地分离。” 闻析一心扑在会试上,每日忙得团团转,压根儿就没有觉得已过了大半月。 “这半月,闻析是否也如朕想你一般,想念朕呢?” 闻析哪儿会想他,只会觉得他缠人烦得很,“每日都埋头批阅考卷,我哪儿有时间想其他的,陛下先松手,我要如厕。” 正说着,有考官出来了。 只要在长廊转过弯,便能看到刺客黏黏糊糊,抱着闻析不肯松手的皇帝。 闻析忙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还不赶紧躲起来……” 谁知话还没说完,裴玄琰非但没松手,反而还抱着人原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圈。 在闻析一阵眼花缭乱,等再看清眼前时,已经和裴玄琰簇拥着,藏在了茅厕内。 茅厕能脚占地的面积本就不大,何况还是两个大男人。 闻析只觉得簇拥,想先将人推开,但外头的脚步声却逼近,他一下又停下了推的动作,只光顾着注意外头的动静。 “有人吗?” 外头传来考官的敲门声。 闻析出声:“有人。” “原来是闻郎中,冒犯了,我去另外一处。” 听到脚步声去了隔壁,但因为隔壁离闻析所在的这间不是很远,若是闻析这边的动静闹得稍微大一点,必然会被隔壁发现。 所以他只能小幅度的推搡,“还不松手,挤在茅厕内,你都不觉得臭吗?” 可裴玄琰非但不觉得臭,反而还低头,埋在闻析的颈窝间,如瘾君子般的,深吸了口气,恍若顶级过肺。 “臭吗?朕只闻到了,朕的闻析那股令朕,欲罢不能的香甜。” 闻析只觉得他的变态程度又升级了,竟然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在茅厕内说出这话来。 “别闹了,我真的要如厕,你先出去。” 裴玄琰却是一笑,大手从后腰,落到了腰带处,以单指,勾起了腰带,并慢条斯理般,优雅的往外扯。 “朕帮你。” 闻析的脸一下便烧了起来,一面手慌脚乱的按住裴玄琰的手,一面痛斥:“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裴玄琰一贯是没脸没皮,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宝贝,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呢,咱们之间,什么该做的,什么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何况,朕的闻析这半月来如此辛苦,朕作为相公,却帮不了什么,实在是太不合格了,来,朕帮你把着。” 闻析挣扎起来,“我不要,撒手!” 裴玄琰如何会松手。 忽然,闻析挣扎的动作一僵,他简直是想要原地自尽,两靥更是涨红到能滴血。 “裴玄琰你……你……” 裴玄琰又笑,笑得极坏:“宝贝,不是要如厕吗,朕瞧,都要忍坏了。”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野舟、来一口小丸子叭、影月、青梅绿茶、二月雪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有小可爱问到吃肉,作者君想说,不是一直在吃么,是作者君写的不够明显嘛,啾咪~ 第88章 闻析从茅厕出来时, 腿软有点站不稳。 裴玄琰这狗东西,又当马后炮,想要圈住他的腰。 被气急败坏的闻析一掌拍掉了爪子。 只是还没来得及骂上两句出气, 正好撞上许方信。 “微臣参见陛下!” 许方信也没想到, 出门如个厕, 竟然也能撞上皇帝。 只是君颜不可冒犯,所以许方信来不及看皇帝身边的人是谁,第一时间便跪下行礼。 厢房内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跑出来,跪了一地。 “诸位爱卿这半月来都辛苦了,朕今日只是微服前来, 不必惊动旁人, 都起吧。” 闻析原以为裴玄琰只是来看他, 看到了, 也吃了豆腐占了便宜,当是该走了。 但裴玄琰非但没走, 反而也要去厢房,看官员们现场批阅考卷。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坐坐便走,愣是坐到了天黑, 乃至于用晚膳。 晚膳也都是直接送到厢房内, 但今日皇帝在,即便菜肴已摆上桌,也没人敢动。 “诸位爱卿也辛苦了, 赶紧去用膳吧。” 裴玄琰总算是肯起身, 只是在众人刚要松口气时,他的眸光如鹰隼般,锁定在闻析的身上。 “闻析陪朕, 单独用膳。” 闻析暗暗瞪他,让他莫要太过分。 其余考官虽然是一惊,但是结合皇帝之前对闻析毫不掩饰的偏宠,今日只是让闻析陪他用膳,都算只是洒洒水的程度了。 闻析的这点瞪眼小警告,对于裴玄琰来说,当然是没有一点的威慑力。 他反而是光明正大的,抓住闻析的手腕,拉着他径直离开了厢房。 “裴玄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闻析想要甩开对方的手,他倒是松开了,只是转而,又握住他的手,非要与他十指相扣。 并且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朕不想要做什么,只是先前朕好不容易将你养的有些白白胖胖回来了,这才不过短短半月的功夫,便又瘦了一大圈。” “是监考太辛苦,还是贡院的伙食不好,让你没有胃口?不如朕派两个御膳房的厨子过来,照着你的口味做如何?” 光天化日的,闻析只是微微偏了下头,不让裴玄琰碰他。 “不需要,监考本便要耗费精力,不止是我,负责此番科举的考官们,也都消瘦了不少。” 裴玄琰完全不在意:“食君之禄,当是忧君之事,朕给他们俸禄,可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这本便是他们该尽之职。” “闻析当然与他们都不同,你可是朕的宝贝,朕如何舍得让你有半分的消瘦,朕真是心疼死了。” 闻析懒得说他,反正以裴玄琰这狗东西的脾性,便算是他又打又骂,他也是完全听不进去,且唯我独尊的。 虽然现在已经改了许多,但是他依旧还是很霸道。 闻析本是想着,一顿饭的功夫,随便应付一下,吃完便让他赶紧走。 但是裴玄琰吃完后,便不走了。 “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夜里还是凉,今夜朕留下,为闻析暖床如何?” 闻析都快被气笑了,“这是贡院,不是你的勤政殿,吃饱喝足了,便赶紧滚回宫去,莫要在这里胡闹!” “谁说朕吃饱喝足了?朕都已经饿了半个多月了,若闻析真的愿意,让朕现在吃饱喝足,朕便自觉滚回宫去,可好?” 闻析又恼又羞,耳根子已经发烫,抵住他的胸膛,将人往外推。 “裴玄琰,你满脑子除了那档事儿,就没别的了吗?” 对此,裴玄琰十分的理直气壮:“在喜爱之人的面前,若是没有原始的冲动,又如何教喜爱呢?” “朕喜爱你,所以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你黏在一起,朕喜爱你,所以想与你做这世间,最为亲密之事,何错之有?” 闻析简直是被他蛮横的逻辑给气笑了,“可我不想,这便是你的错!” “何况这是贡院,乃是读书之人的圣地,如何能做那档子事,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裴玄琰挑眉,“原来闻析是不想要在贡院,如此,可随朕先回宫,亦或者去客栈,或者郊外也不错,这两处朕还没试过呢。” 如此污言秽语,闻析是完全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气急败坏的踹他。 “闭嘴吧你!” 裴玄琰哈哈大笑,将人搂到怀中,在对方气急败坏挣扎时,他讨好的亲亲他的眉眼。 “好了宝贝,怎么又生气了呢,朕都是与你玩笑的,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如今可是放松了许多?” 闻析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方才他只顾着气裴玄琰了,如今被他这么一问,倒的确是对着裴玄琰拳打脚踢后,舒心了不少。 科举关乎着万千学子这一辈子的仕途,闻析作为副考官,也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第155章 而裴玄琰故意这么逗他,在拳打脚踢之前,倒也是一种奇妙而迅速的解压方式。 “不生气了?那今晚朕能留下来吗?” 闻析想也没想回绝:“不行!” “宝贝,你这么果断的拒绝朕,朕是会很伤心的,放心,朕绝不做什么,只是没有你在身侧,朕又夜夜难眠。” “你瞧瞧朕眼中的血丝,朕想你想得无法入眠,难道闻析都不心疼心疼朕吗?” 他抱着人,像模像样的发誓:“朕只是抱着你睡,绝不做旁的,闻析,朕在你的心中,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闻析很想说,就这色鬼,到了床上后,还有什么信任度可言吗? 但他到底也没有再多少,因为裴玄琰如此纠缠,便是打定了今夜不会走。 总算是能拥着心心念念的人入睡,裴玄琰心满意足,抱着人亲完脸又亲后颈。 亲的闻析根本便没法安睡,只能抵着他的头。 “裴玄琰,你真是够了,我要睡了,不然明日便没精力批阅考卷了!” 裴玄琰这才停了下来,还很是有理由的道:“没办法,谁让宝贝你实在是太香甜了,朕总是难以自持。” 闻析不想搭理他。 所幸这一夜,裴玄琰倒是难得的说到做到。 又过了两日,考卷全部批阅完了。 其中有一份策论,鞭辟入里,闻析格外喜欢,按照其作答的质量,当是能进前三。 誊抄名字时,闻析特意记了这人的名字,曾思成。 他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但后来在将入殿试的名字上呈时,一名考官忽然说了句:“没想到曾统领的弟弟如此有才学,没有如曾统领一般入伍,反而是满腹经纶,走上了科举之路。” 闻析一下看过去,“这个曾思成,乃是曾邺的弟弟?” “没错,是一母同胞的弟弟,闻郎中竟是不知此事吗?” 闻析的确是不知,他先前读到这篇策论时,只觉得这考生文采飞扬,当是胸有沟壑的大才。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与他结怨的曾邺的亲弟弟。 但闻析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一贯是惜才的,何况他与曾邺之间的恩怨,只是他们二人之间,不至于牵连了旁人。 会试放榜时,可谓是人山人海。 闻析与许方信一道,也去了现场。 有人惊喜自己高中,也有人扼腕名落孙山。 科举每三年一次,这次没中,便也只能等到三年之后。 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其中有一学子,在看到自己的名字上榜后,很是高兴,但在一番寻找后,却很是奇怪。 “赵兄,为何不见你的名字?以赵兄的才学,当是位列三甲之一也并不奇怪。” 被这学子拉着的,乃是一个青衫洗到发白,却依旧脊背挺直,从背影看便是极具文人风骨的读书人。 旁人有人嗤笑:“榜上连名字都没有,还敢吹嘘前三甲?瞧见了吗,这前三甲之一的曾思成,可是禁军统领曾邺亲弟。” “这曾家,才是真正的名门之后,如尔等寒门士子,如何能与之相比,实在是不自量力!” 那学子听着就不高兴了,“你说我也便罢了,但赵兄可是出了名的神童,以他的才学,不可能会落榜,这其中一定有鬼!” “可笑,何人不知,今年的春试,乃是有史以来最为严格的,那些企图作弊的,早便被发现除名丢了出去,能入贡院考试,且名列前茅的,皆是有真正才学的。” “我看你这便是,自己落了榜,所以便在这里胡乱的攀咬。” 其他人见这青年一身发旧的青衫,便知只是个落魄的举人,且还名落孙山了,自是瞧不起,跟那讽刺之人一起应和。 学子还想要与他们争辩,但被青年拦住:“罢了,是我技不如人,不曾高中。” “只是一次科举,并不能代表全部,只要我胸有笔墨,迟早有为家国社稷尽忠之日。” 闻析觉得此人能屈能伸,倒是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一旁的许方信倒是称奇:“赵知宥竟是名落孙山,倒也是可惜。” 闻析奇怪:“许大人认识这名举子?” “赵知宥三岁能背诗,五岁过目不忘,十岁便已是苏州远近闻名的神童,他的诗作我曾拜读过,引经据典,可见其才学之高。” “先前科举之前,他算是举子之中,最有望摘得会元之人,没想到最后竟是连会榜也没上。” 但闻析听着,却心中怀疑起来。 能被许方信这等满腹经诗的状元郎,都赞不绝口的才子,便算是拿不了前三甲,如何连名字都上不了榜? 闻析心中有疑惑,便带着许方信又回了贡院,将写着赵知宥名字的考卷找了出来。 许方信也看了一遍,咦了声:“如此低水准,甚至算的上是文理不通的策论,竟是赵知宥写的?若是如此,那他的神童之名,当是有名无实了。” 闻析却不太认同:“但我观其言行,当不是弄虚作假之辈,但这篇策论,的确是连合格的水准都没有。” 心中的疑惑,直到殿试那日,闻析忽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端倪。 殿试乃是皇帝亲自出题,贡生们现场作答,因此是十分考验贡生现场发挥能力,且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作不得假的。 只因谁也不知皇帝会出什么考题,因为裴玄琰压根儿就没和朝臣们商议过。 甚至是,他自己都是临时想了个题目。 但其中有一人,便是此番会试前三的曾思成,在作答时的水准,和他在会试时所写的策论,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 因为这篇策论,当时是闻析批的,闻析极为欣赏,可殿试其表现,与会试时给闻析的惊艳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便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裴玄琰并不知这点,即便曾思成的表现,与会试的差距很大,但只要是入了殿试,即便是名次往后,也已经是官身。 只是没法像前三甲一般,能直入翰林院为官。 但就在裴玄琰要当众宣布时,闻析却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当众打断皇帝的宣旨,这可是足够能掉脑袋的。 但皇帝非但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是十分的和颜悦色:“闻析有何要事,只管说来。” “陛下可否屏退众人?” 虽不知闻析为何,但他这么说必然是有其深意。 裴玄琰依着他,摆摆手,示意殿内一众人等暂且退出去。 “闻析,出何事了,这般严肃?” 四下无人了,闻析才道:“我觉得,曾思成的才学,与他在会试时所作的策论,完全不是一个水准。” “更或者说,便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作,即便举子在殿试时,面对皇帝会有所紧张出错,但也不至于答得毫无逻辑可言吧?” 闻析将会试的卷子,与曾思成殿试时的作答,摆在一起给裴玄琰看。 裴玄琰自也很快发现了端倪,“不论是字里行间的逻辑,还是引经据典的才学,殿试的作答,与会试的策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甚至是一个天一个地。” “没错,会试时,这份卷子是我批的,当时我便被之惊艳,所以将其定为了前三甲,可今日的殿试,却完全两模两样。” “且曾思成殿试的水准,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会试的另一份卷子,是放榜那日,我有所疑惑,所以回贡院翻阅了一下。” 闻析将写着赵知宥名字的卷子,也展开给裴玄琰看。 “这卷子的水准,倒是与曾思成殿试的水准,极为相似。” 闻析点头,“没错,会试是集体作答,考卷收上来后,为了防止会有考官通过字迹,而认出考生,所以字迹都是再由考官誊抄一遍。” “虽然无法从字迹上分辨,但是学识是无法骗人的,胸中是否真的有墨水,只需现场作答便可知分晓。” 裴玄琰很快便明白了闻析的意思,“闻析既然提出了此质疑,必然是有所应对之策了吧?” “我想让曾思成和赵知宥,来个当场分辨。” 当皇帝忽然宣布,召见赵知宥时,所有人都奇怪,皇帝忽然召见一个落榜的举子是为何。 便是连赵知宥本人,都对此甚是奇怪。 直至,皇帝忽然做出指示:“闻郎中向朕反应,他对会试中的一篇策论,存在异议,所以朕特意召见你们二人,便是要对会试中是否存在舞弊行为,再进行验证。” 曾思成的眼里闪过心思,但是他先跪地,为自己喊冤:“陛下明鉴,会试的策论,乃是草民呕心沥血之作,绝对不存在任何舞弊行为!” 第156章 而作为禁军统领的曾邺,亦是也在现场。 他心中对于此事最为清楚,虽然内心有惊慌,但面上却装作镇定,并且恶狠狠的,朝闻析的方向看了眼。 又是这个该死的闻析,想要阻挡他弟弟的入仕之路,痴心妄想! 曾邺跪下,拱手掷地有声道:“陛下,闻郎中作为会试的副考官,会试一应事由,皆有他插手,若是存在舞弊行为,他也是首当其冲该承担过错之人!” 面对曾邺先抛出了威胁,闻析却是不慌不忙。 而正因为曾邺先跳脚,闻析便更加笃定,自己所怀疑的不是没有道理。 “作为考官之一,若是会试中存在舞弊行为,而当时我并未发现,我愿为我的失职,而承担任何责罚。” “但同样的,面对会试的策论有所异议,微臣作为考官,对其进行验证,还天下读书人该有的公道,亦是义不容辞。” 曾邺咬牙,但是眼下,皇帝亲自提出要当场验证,他亦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嘴硬。 “陛下,舍弟绝对是真才实学,绝对不会有任何舞弊的行为,陛下若是此番验证,怕是对舍弟作为读书人的折辱,望陛下明鉴!” 裴玄琰沉下眉眼,“有人提出异议,自该进行验证,若是曾思成行得正,坐得端,如何是折辱?莫不成,你觉着,是朕故意折辱曾思成?” 曾邺忙跪下,“末将绝无此意!” “既是如此,为了公平正义,便从曾思成开始吧,当众背出你在会试时所作的策论。” 这下,曾思成是完全慌了手脚。 支支吾吾,而额头更是不断地渗出汗水,可谓是大汗淋漓。 而支支吾吾了半天,他却是一个字也背不出来。 毕竟谁能想到,原本该是板上钉钉之事,竟然还会出了这样当众验证的风波来。 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很快便能入朝为官的曾思成,自然不会想着去背那策论了。 裴玄琰心中已然明了:“曾思成,你连你自己作的策论,都背不出来,莫不成,真是舞弊?” 曾思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上却还喊冤:“草民、草民只是初见陛下天颜,一时紧张,脑子一片空白,这才、才一时想不起……”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狡辩,裴玄琰大手一挥,“赵知宥,你来背。” 对于自己呕心沥血写的策论,赵知宥自然是倒背如流。 而随着赵知宥背的每一个字都对上了会试时的策论,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 曾思成当真是会试作弊,竟然盗用了赵知宥的卷子,来了个狸猫换太子,这才进入殿试。 虽说舞弊之事先前也时有发生,尤其是在承光帝时期,但此番裴玄琰重点打击作弊,竟然还有人敢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上演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 岂非是完全不将天子放在眼中,简直是罪该万死! 曾邺知道瞒不住了,他当即便狠心,做出了抉择。 “曾思成,你竟敢舞弊,真是辱没了我曾家的门楣,我没有你这么不知礼义廉耻的弟弟!” 曾邺气势汹汹,一脚将曾思成踹翻在地,并且还当众割席表示:“陛下,末将不知他竟是能做出如此荒诞之事,末将愧对陛下的器重,更愧对天下书生。” “即日起,曾思成被逐出曾家族谱,不再是曾家之人,一切皆由陛下论断!” -----------------------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青梅绿茶、二月雪、野舟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下一章闻宝将会狠狠报复回来,敬请期待,啾咪~ 第89章 曾思成满是不可置信:“哥你要舍弃我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分明是你说……”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曾邺义正言辞的打断:“曾思成,你真是太令我失望, 你如何对得起曾家对你的悉心培养?” “若你还有半分悔改之心, 顾念着家族对你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便诚恳的向陛下,向天下读书人忏悔!” 同时,曾邺还不忘以凶狠的眼神来威胁曾思成。 牺牲他一个人事小,但若是牵连到整个曾家,那他便会成为家族的罪人了! 曾思成虽然没有多少才学,但他也不是傻的, 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兄长这是在弃车保帅。 他只能泪流满面的, 叩跪在地求饶:“陛下, 都是草民一时糊涂, 草民罪该万死,求陛下看在草民一心悔过的份儿上, 给草民一条生路吧!” 这时,闻析不急不缓的开了口:“陛下,哪怕曾思成背靠家族, 但能在科举之上舞弊, 绝非他一人可做到。” “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试卷, 与另外一名举子进行了交换, 此事恐怕牵涉到了整个贡院,请陛下彻查。” 闻析这么一请,有朝臣便先跳出来了:“闻郎中,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有官员涉事其中吗?若是没有证据,便是诬告。” “你新官上任,想要做出成绩情有可原,可是陛下,今年的科举如此之严格,若是还爆出舞弊,怕是会不利于朝堂的形象呀!” 另外几个朝臣也跟着站了出来:“微臣复议,既然曾思成承认了舞弊乃是他一人所为,便说明是他一人,用了不入流的手段作弊,又与考官们有何干系?” 这几个人,这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闻析冷笑了声,反问:“几位大人一听要彻查,便如此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以所为的维护朝堂形象为由来阻止,莫非是做贼心虚?” 带头的朝臣当即黑了脸:“闻析你放肆,你这是公然辱没我等为陛下、为朝堂效力之衷心,求陛下为微臣等做主……” 谁知,这朝臣哭诉的话还没说完,裴玄琰将考卷抬手这么一甩。 精准无误的,丢在了那朝臣的脸上。 “放肆!” 皇帝的一声放肆,蕴含着帝王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叫一众朝臣们吓得纷纷跪首于地。 满殿之内,便唯有闻析一人站着,显得独领风骚。 只是在其他朝臣,尚不清楚是哪里惹恼了皇帝,但已经先被帝王迫人的威压给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朕的闻析评头论足,还敢直呼他的名字,再敢对他出言不逊,朕便割了你的舌头!” 这明晃晃的袒护,便差没直接说,连他这个做皇帝的,都舍不得指责闻析一个不是。 而这些不知死活的朝臣,竟然还敢对闻析指手画脚,甚至还说他放肆,简直是不知死活。 虽说朝臣们是见识过皇帝对闻析的偏袒,但毕竟眼下谁都无凭无据的,而且只是提出了彻查,双方都只是空口之谈。 针对一件事,产生分歧,甚至是争吵,乃至最后两边扭打起来,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便是当着皇帝的面,为了商议政事而发生争执,也是常有发生,裴玄琰倒是也鲜少对此发火。 可眼下,他们不过只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也算不上是骂闻析,却被皇帝这么劈头盖脸的怒斥。 这简直已经不是偏袒额,若是堂而皇之的袒护。 “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前一刻还一脸正义的朝臣们,在面对皇帝的怒火时,一个个的都以头抢地,认错的态度那叫一个又快又诚恳。 “科举出了舞弊现象,便是你们这些主考官的失责,闻析敢于直面失责之职,你们这些所谓的老臣,倒是一个个的做起了缩头乌龟。” “也不照照自己的老脸,道德认知甚至还远不如一个新官,还敢在此大言不惭,怎么,如此着急跳脚,莫不成尔等都有参与?” 朝臣们连连否认喊冤。 裴玄琰冷哼:“着刑部,彻查舞弊案,凡是涉及者,皆下狱,若是敢有袒护作假,夷灭九族!” 刑部尚书赶忙站出来领旨。 下方的朝臣们早已大汗淋漓,却任由汗水滴落在地面,心中极为的惶恐不安。 训斥完了朝臣们,裴玄琰凛冽的视线又落在了曾思成的身上。 “至于舞弊者曾思成,取消所有成绩,贬为奴籍,三日后午时斩首,以儆效尤!” 贬为奴籍是让曾思成即便是死后,不仅再也入不了曾家的族谱,并且连他这一脉的后代,也都永世为奴。 这简直是比直接将曾思成给直接赐死,还要来得令人心死如灰。 “陛下……陛下饶命!草民真的知道错了,求陛下饶了草民一条贱命吧!” 先前参加殿试时,曾思成有多么的志得意满,此刻便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一面泪流满面磕头求饶,见皇帝没有要赦免他的意思,只能爬到自己兄长的脚边,抱住他的大腿。 第157章 “大哥,大哥救救我,我还如此年轻,我不想死,大哥……” 曾邺捏紧了手心,他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弟弟的眼睛。 但他还是一点点的,无情的将曾思成的手。 “思成,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但同时,曾邺还很轻的说了一句:“安心的去吧,放心,为兄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这一切,都是闻析的错! 今日闻析在奉天殿闹了这么一出,定然是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便是冲着他们曾家去的。 闻析便是想要借此机会,拖整个曾家下水! 真是好歹毒的算计! 给他等着! 在曾思成被殿前司拖下去后,裴玄谈特意恩准,添上赵知宥的名字,当场进行殿试。 而赵知宥也没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当场豪情挥磨。 那斐然的文采,与先前曾思成殿试时作的文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曾思成如今落得如此地步,也是怪曾家过于坦然。 若自是顶替一般的举子,怕也不会因为前后落差大而被察觉。 主要是曾家鱼和熊掌都想兼得,为了彰显曾家出了个文曲星,顶替了赵知宥的位置。 只是可惜,曾思成的水准,连给赵知宥提鞋都不够。 裴玄琰看了文章后,连声道了三声好:“若非闻析敏锐洞察,朕便要失去一位才华横溢的能臣了。” “今科一甲状元,当是非赵知宥莫属。” 皇帝钦点了状元,朝中上下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从一个被人顶替了考卷,而导致名落孙山的举子,再到一飞冲天被钦点为状元。 人生之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 而此桩科举舞弊案,很快也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其跌宕起伏之传奇,可谓是叫百姓们津津乐道。 其中最广为论谈的,便是闻析在其中起的决定性作用。 百姓们皆口口相传,礼部郎中当真是绝世难寻的好官。 而此案是皇帝亲自下令彻查,很快刑部便顺着曾思成的这条线,揪出了书名涉及其中的官员。 罢免的罢免,赐死的赐死,抄家的抄家,又在朝中掀起了一阵人人自危的大风。 不过这事儿传到了民间,却是令百姓们拍手叫好,并且人人都称,今年的科举,绝对是有史以来的千古第一榜。 对于闻析而言,这事儿随着涉事官员的逐一落网,也是告一段落了。 没想到这事过后,倒是意外惹来了另外一件事。 便是一时之间,求亲之人如雨后春笋一般的,把闻府的门槛儿都快要踏破了。 一来闻析年纪轻轻,便已身居正五品的礼部郎中。 而二来,他又舍得皇帝器重,便算是放眼整个朝堂,能见皇帝而不跪的,也便只有他有这个特权。 三来,闻析相貌秀美,如此仪表堂堂,当是评选为京师第一美男子也毫不夸张。 自然最要紧的,便是闻析如今还没到及冠,正妻一位尚且空缺,虽然他此前为了一美妾而当众与禁军统领有了矛盾。 但也只是个妾,在古代而言,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以闻析的清正廉明之作风,嫁入闻家当是不会受苦。 而且据说便是皇帝唯一的胞妹安乐公主,也倾慕于他。 只是因为先前种种原因,这桩婚事一直没成。 如今因着科举舞弊案,闻析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可谓是名声大噪。 不过这可便让裴玄琰的醋坛子要打翻了,原本闻析纳祝青青为妾,哪怕只是为保全祝青青,都是假的。 可即便只是占了闻析妾室身份,就已经让裴玄琰当时发了好一通癫。 这若是闻析真的娶妻了,他怕是会直接提着刀,将新娘子给当众砍成两半。 虽然听着很疯狂,但这种事情发生在裴玄琰的身上,闻析丝毫不会怀疑。 闻析虽还未及冠,但古代人成婚都早,所以闻家人也想着,借着这个机会,给闻析先相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 若是有,先定下也是无碍的。 但被闻析以家国未定为由,直接给拒绝了。 如今这日子好不容易才走上了正轨,裴玄琰也没有从前那般唯我独尊。 他可不想为了娶妻,而又让裴玄琰做出惊人的举动出来。 闻析不愿,闻家也都尊重他的决定,便将那些上门提亲的,都暂时给回绝了。 * 这日,闻析在上朝前,正好瞧见闻妙语与祝青青一道,姐妹俩感情十分好的,套了马车要出门。 “一大早的,这是要做什么去?” 闻妙语笑吟吟道:“二哥哥,我们听说观音寺的一株千年姻缘树,求姻缘可灵验了。” “虽然如今这求亲的门槛儿,快要将闻家的门槛儿都给踏破了,但奈何没有一个是二哥哥瞧得上的。” “所以我与青青姐决定,去观音寺求求姻缘,看看二哥哥的良缘是在何时,顺便也帮大哥求一求。” 正好闻松越也出来了,听到了后半句话,哭笑不得。 “为兄好歹也比小析年长,你们想着给小析求姻缘,为兄倒是顺带着了?” 虽然是玩笑,只是按照闻松越的年纪,也早便该娶妻生子了。 只是他如今依旧孑然一身,闻致远也提过,但闻松越以如今刚升为太子少傅,教导太子事务繁忙为由给推脱了。 “大哥总是板着一张脸,即便是有小姑娘对你感兴趣,都要被你的冷脸给吓跑了,还是二哥哥温柔又懂女人心,最是吃香,才更容易给我娶个嫂嫂回家。” 说完这话,在闻松越要教训她之前,闻妙语吐吐舌头,就拉着祝青青上了马车先溜了。 下了朝之后,闻析要去太极殿,与裴玄琰商议新政的下一步推行。 只是在去的路上,便有宫人匆匆前来禀报:“闻郎中,宫外有位姑娘,说是您的娘子,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您。” 祝青青? 闻析当即便意识到不对劲,跟着宫人出宫。 在宫门口,便一眼瞧见神色焦急的祝青青。 “青青,出何事了?你今日不是与妙语一道,去观音寺求姻缘了吗?” 祝青青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妙语不见了,我找遍了观音寺,也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闻析一听,瞬间变了脸色,叫上阿默套车:“立即去观音寺!” 途中,闻析询问详细的情况。 原是她们二人到了观音寺后,在买姻缘牌时,闻妙语瞧见有不少姑娘的手里,都拿着只绣工别致的香囊。 一问之下得知,这是观音寺的方丈亲手做的,而每日的数量有限,卖完便没了。 这香囊是开过光的,随身携带可为自己或是家人驱邪招福。 闻妙语一听,也要去买,便让祝青青在姻缘树旁等她,她买了香囊便回来寻她。 可祝青青在原地等了半晌,还不见闻妙语回来,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但等她寻去,找遍了观音寺上下,也不见闻妙语的踪迹。 祝青青当即意识到怕是出事了,便第一时间下山寻闻析。 “青青你做得很好,从你与妙语分开,到现在为止,差不多是一个半时辰,妙语当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说着,闻析将金牌取下,迅速写好了字条,一并交给阿默。 “今日邱英去了军营,阿默你速度军营,拿出这块金牌,他们自会放你进去,再将字条交给邱英。” 阿默对闻析的话从不会有任何迟疑,接下后当即便运展轻功离开。 闻析和祝青青先到了观音寺。 迅速将闻妙语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都摸了一遍后,闻析忽然发现,寺庙之后的一处院子后,有个柴门。 这柴门之后,是一条狭窄的小路,不知通往何处。 闻析刚要过去,却被一沙僧拦住:“阿弥陀佛,施主,这后面便是后山,后山多有野兽出没,且这天色渐晚,更是危险。” “方丈有令,所有香客,不可从此上山,望施主见谅。” 方丈为香客着想也是尽责,只是闻析眼尖的,发现柴门旁的泥地有古怪。 “小师傅,你说后山多有野兽出没,香客不可入内,但这柴门旁,为何会有好几对脚印?” 闻言,沙僧一瞧,果然是有脚印,他也奇怪。 而闻析不多言,推开人便径直往前走。 “施主不可……” 闻析沉声道:“我妹妹在贵寺失踪了,我怀疑是有歹人挟持了她,情势紧急,若有唐突之处,万望小师傅见谅。” 果然,推开柴门,便瞧见泥路之上,一对对的脚印,看上去很清晰,从泥土被压踩的新鲜程度来看,必然是不到半日的功夫。 第158章 幸而这脚印都是新鲜的,并且因为这后山被方丈径直香客入内,所以通常情况下,也是不会有人走动。 闻析与祝青青,十分顺利的顺着脚印,一路找到了一处残破的土地庙。 靠近时,闻析看到了篝火,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土地庙内,通过篝火折射出人影走动。 从人影看,至少有三个人往上。 闻析示意祝青青一定要保持冷静,不可发出声音。 毕竟他们现在就两人,而且他们两人还不会武功,若是打草惊蛇,反而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闻析慢慢的靠近,透过残破的木板,观察土地庙内部。 环顾了一圈后,在佛像的一处角落位置,看到了昏迷的闻妙语。 而这时,庙内那几个劫匪说话了。 “劫个人,不仅能拿到银子,还可以享用这官家的小姐,这笔买卖可真是太赚了。” “也不知这官家小姐,是得罪了何人,不过倒也是便宜了咱们哥俩。”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劫匪,明显已经蠢蠢欲动了:“就是不知这官家小姐,与青楼的那些娼妓们相比,滋味有何不同。” 话刚说完,就被一旁的人踹了一脚。 “懂不懂规矩,老大都还没享用,你倒是先惦记上了?” 那劫匪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转脸又是一副讨好,“我当然没有这意思,自然是老大先享用了。” 劫匪头子吃完了一只鸡,吃饱喝足后,便抹了把嘴起身,提了提裤腰子。 不好,小妹有危险! 不能等着邱英他们来救援了,必须要立即行动。 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冲进去,这无疑是送人头。 闻析环顾外围一圈,目光定格在最左边一处堆满的稻草之上。 “青青,你去那边,点一把火,点完便跑,我去救妙语。” 时间紧迫,祝青青自然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般,在那里你推我我推你,非要一起走什么的。 她对于闻析的话,无条件相信,当即拿着火折子过去。 “什么味儿?” “快,快看,那边怎么烧起来了?” “不好土地庙失火了,快,快提水去灭火!” 事儿还没办成,若是失火,万一引起下面的主意可便不好了。 而在劫匪们去救火时,闻析迅速从另外一边进入土地庙。 确定闻妙语身上没外伤,只是被绑住了手脚,当是被人用迷香给迷晕了。 他迅速割开麻绳,将闻妙语放到背上,背着人拔腿就跑。 而就在他刚跑出土地庙没多久,便有一土匪一回头,发现了端倪。 “大哥不好了,那官家小姐不见了!” 劫匪头目当即变脸:“我们中计了,给我追!” 闻析毕竟背着人,加上还有脚伤,跑了没多久,脚便作疼。 但他丝毫不敢停,只要往山下冲,到了寺庙便安全了。 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几个劫匪。 “人在那儿!” “包抄他!” 劫匪的动作十分敏捷,一看便是惯犯。 两人迅速堵死了闻析的前路,另外几人拦住后面和左右,将闻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乃礼部郎中,你们今日是奉何人之命,劫持我妹妹,若是如实招来,我可饶你们一死!” 几个劫匪听得大笑不止,“就你一个文弱书生,也敢威胁我们兄弟几个?” “别耽搁时间了,既然他能找上来,怕是不久官府的人也会到,赶紧将这小娘们儿夺回来,再杀了这个找死的弱鸡。” 劫匪头目十分凶残,当机立断要大开杀戒。 抄起砍刀,便朝着闻析而来。 闻析假意害怕的往后倒退,故意不慎跌倒在地。 果然叫带头先上来的劫匪嘲笑,趁着对方大意时,闻析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趁着对方迷眼时,抱起闻妙语便跑。 谁知背后传来一阵疾风,闻析出于本能,侧身一回头。 那砍刀便擦着他的脸而过,只是没等他踹口气,背后便被追上来的劫匪踹中。 在踉跄狠狠摔倒在地时,闻析做出的第一反应,便是先将小妹牢牢护在怀内。 “找死!”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二月雪、看什么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竟然还没写到,下章,下章一定写到爽点,啾咪~ 第90章 闻析并未闪躲, 而是抬起头,无所畏惧的看着对方。 因为在下一瞬,一把横刀便直接贯穿了带头的那劫匪的胸口。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便瞬间断了气。 而几乎是在同时, 阿默运展轻功, 稳稳落在他的身前。 以千军万马之势,在那劫匪的尸首甚至都还未倒下去时,一把抽出了横刀。 对着两边甚至都未曾反应的劫匪,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速度之快,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过来。 “闻析!” 邱英带着殿前司, 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只是他到底比阿默慢了一步, 看到那些劫匪竟然敢伤害闻析, 邱英拔出双刀, 气势如虹般的大开杀戒。 甚至压根儿就用不着殿前司,邱英一个人就能解决完剩下的几个劫匪。 “留活口。” 闻析被阿默扶起来时, 忙叫住杀红了眼的邱英。 只需要留一个活口就行,闻析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但是也要从劫匪的口中确定他的猜想。 劫匪头目见形势不对, 当即便丢下剩下的劫匪要跑。 “还想跑!” 劫匪头目的这点武功, 用来打劫没有武功的普通百姓是够用的,但是对上从沙场上下来的真正将军而言,就完全是鸡蛋碰石头了。 邱英一刀横劈下去, 劫匪头目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刀去挡。 结果非但没有挡住, 反而刀还被直接劈成了两半。 他一下就跌坐在地,甚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瞬双刀便夹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若非方才闻析喊了一声留活口, 那么此刻他便已经人头分家了。 剩下的几个劫匪,也被殿前司一并都给收拾,只剩下劫匪头目,和另外一个怕死,早早便投降了的小弟。 闻析先将小妹交给了阿默,走到劫匪头目的跟前。 邱英在第一时间,先关心他的身子:“闻析,这群该死的家伙,可有伤着你?” 闻析摇摇头,表示没事,只问:“是何人,雇你们劫走我妹妹?” “我们都是收钱办事,雇主蒙着面,我们并未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邱英丝毫没有耐心,这群人伤了闻析,便都该死。 “闻析,既然他们不知雇主为何人,那留着也没什么用,直接杀了吧?” 另外一个小弟一听,当即都要吓尿了,忙喊道:“我我……我看到过那人的腰牌,但、但我不认字,不知那是什么字……” 话刚说完,邱英便一脚踹了过去,“那就在地上画出来,若是再敢耍滑头,现在便砍了你的狗头!” 小弟自然不敢耽搁,颤颤巍巍的在地上一笔一划的,画出了他印象中的那个字。 但对方不识字,写的实在是歪七竖八。 邱英看得直皱眉头,“这什么鬼画符,你耍我是吧?” 刚要再度举起双刀,却听闻析读出了那个字:“曾。” “这是个曾字。” 邱英当即便明白了,“是曾邺那家伙干的?他莫不是疯了,平时与你作对也便算了,还敢将手伸到你家人的头上?” 到底是一起从荆州,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过来的,邱英实在是不愿相信,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如今竟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因为我揭露了科举舞弊案,而曾思成是他唯一的弟弟,却因为舞弊案而被判斩头,他心中怀恨在心,动我的家人来让我也体会到失去至亲的痛苦。” 虽然闻析在朝中树敌无数,但是在他的家人身上动手,并且还是以这种不要命,却足够屈辱的,毁了一个姑娘清白的方式。 而闻析一向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如此报复,可谓是诛心。 方才在土地庙,听到劫匪的谈话时,闻析便已经怀疑上乃是曾邺所为。 虽然劫匪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很难分辨,但是仔细去看字体,还是能分辨出这便是一个曾字。 邱英咬牙,“曾邺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我这便去将他抓了,去面见陛下,让陛下严厉惩处!” 第159章 但闻析却拦住了他,“不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劫匪所写的这一个字,天下姓曾的人如此之多,而且劫匪也未看清他的样貌,这根本就无法作为指认的证据。” 祝青青很是恼火:“难道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便要放过这个该死的畜生吗?分明是他们曾家无耻,在科举之上舞弊。” “只是死了一个曾思成,而没有盘算这个曾家,他们都概要烧高香了,竟然还敢以此来报复,险些伤害了妙语,我便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为妙语出气!” 闻析的语气,是一种在无形之中,便能安定人心的:“自然是要报仇,但需要换个方式。” “两日之后,皇家将会举办一场马球赛,青青,你敢与我赌一把吗?” 甚至闻析都没有说是什么计划,祝青青便一口应下:“别说是赌,便算是压上这条命,老娘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邱英一听,当即比奥斯:“闻析,我也可帮忙,算上我,曾邺如此行迹,已经不是我的兄弟,这口气,我一定为你出了。” 但闻析却摇头拒绝了,“我赌上的,是我的官职,你并非是我的家人,不能将你也牵扯进来。” “今日你带着殿前司来,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这份恩情,他日有机会我必然会还。” 当听到不是家人这几个字的时候,邱英瞬间如同万箭穿心一般。 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站在闻析身边的祝青青,是他的妾室,虽然不算是妻子,但也是闻析身边唯一的女人。 冠了夫姓,便也是闻家的人。 祝青青能够以家人的身份,为闻家做任何事。 而他说是闻析的好友,但实际上,终究也只是个外人罢了。 但到底邱英也没有再勉强,毕竟闻析做出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他的心意,他一向是固执的。 只是打算下山时,邱英敏队的看到闻析走路有些异常。 他二话没说,便蹲了下来,拍了拍肩膀。 “是不是脚伤又犯了?莫要逞强,上来,我背你下山,若是脚伤加重可便不好了。” 闻析还没应声,阿默转手将闻妙语交给了殿前司,然后也在闻析的跟前蹲下来,拍拍肩膀,示意他可以背他,用不着邱英这个外人。 背个人都莫名争抢了起来,闻析有些哭笑不得。 但最后闻析还是选了阿默,毕竟阿默是他的贴身护卫,是自己人,而邱英是好友,不可再如此麻烦他。 见闻析选了自己,阿默稳稳的将人背了起来,那双绿瞳满是喜悦在跳动,即便他不出声,也足以见得他此刻的兴奋。 甚至还不忘,朝着邱英的方向,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邱英顿时觉得拳头都硬了,眼底的失望是藏也藏不住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外人,可到底他陪在闻析身边也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前前后后也一起经历了许多,可在闻析的心中,他依旧只是个外人,他情愿让一个才在身边没多久的护卫来背,都不愿麻烦他。 只是还没走两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便传来了过来。 “谁准许你碰朕的人,放下。” 裴玄琰到底还是迟来了一步,因为闻析在遇到危险之后,压根儿就没想到向他求助。 等裴玄琰在太极殿,听那些朝臣们争吵了半天,觉得十分心烦时,左等右等,还等不到闻析过来。 传唤了宫人来一问,才得知原来闻析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便匆匆出宫,好像是家中出了点事情。 裴玄琰一面懊恼闻析家中出了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于他,一面却也第一时间出宫。 可去了闻府后,才得知闻析并未回家。 裴玄琰意识到这件事怕不是小事,立即便派人前去查。 这才得知,闻析前脚离开皇宫,后脚便派了人去找邱英。 而邱英则是立刻调动了殿前司,火急火燎的赶去了观音寺。 以至于这一番折腾下来,等裴玄琰赶到时,这儿都已经没有他出场的必要了。 这也便算了,当他远远的,一眼看到闻析竟然被另外一个男人背在身上。 嫉妒的火苗,瞬间如同野火燎原一般,将裴玄琰仅剩的一点理智,也给瞬间烧得一干二净了。 闻析一看到裴玄琰,便觉得头疼。 眼前事儿才解决,裴玄琰来了,怕是又要发癫,尤其是阿默还背着他,哪怕阿默只是个护卫,裴玄琰吃起醋来,真的是人畜不分。 而便在裴玄琰面色阴沉如水,大步流星的朝着闻析的这个方向走来时。 众人才慌忙跪下:“参见陛下。” 跪了一地的人,却不包括背着闻析的阿默。 旁人畏惧皇权,但是摔坏了脑子的阿默可丝毫不怕。 不仅不怕,甚至还敢以一种挑衅的视线,直视着怒火中烧的裴玄琰。 只是闻析却怕裴玄琰吃起醋来,又会当众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拍拍阿默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可阿默却不肯,反而还依旧与裴玄琰不甘示弱的对视。 闻析叹了口气,只能加重语气:“阿默,你要听话,先放我下来。” 直面皇权,阿默都不在怕的,只是怕闻析会不高兴。 听到闻析的话,阿默便要将他放下来。 可谁知裴玄琰的动作更快,一大步上前,伸手就直接将闻析从阿默的后背给抢着抱了过去。 因为动作实在是太快,不仅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就连闻析都被吓了一跳。 被对方以公主抱的形式,抢着抱在怀中后,闻析下意识的怕自己会掉下去,手往他的后颈搭了下。 但旋即反应过来,压低声线道:“裴玄琰,你别胡来,放我下来,或者……背我就行。” 平时四下没人,抱来抱去也就算了,眼下到处都是人,这种通常只存在于男人抱女人的姿势,还是过于羞耻。 闻析怕裴玄琰会发癫,都主动让他背了,但裴玄琰又岂是那种会听得进去的人。 反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闻析的双腿。 “脚伤又犯了?出事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朕,是觉得这群废物,比朕更有本事?”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闻析之外,都被皇帝平等的归类为了废物。 裴玄琰平等的创飞了在场的除闻析以外的每一个人后,又对闻析温声细语的,那叫一个关怀备至。 闻析都无语了,但也知道裴玄琰死性不改,若是他现在闹起来,反而还容易暴露他们二人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没法子,闻析只能将脸别到一边,不打算理会这厮。 裴玄琰到底没发作,毕竟人都已经在他怀里,他宣示了自己的正宫地位,倒也勉强火气降下来了一些。 不过祝青青望着皇帝对闻析明显不同于寻常的占有欲,不由陷入了沉思。 旁人不敢多想,但对于祝青青这样拥有现代人思想的人而言,自然也是见多识广。 皇帝对闻析的在意程度,怎么看怎么不像只是帝王对大臣的器重,反而像是对待情人的占有。 等等,难道说…… 便在祝青青胡思乱想时,裴玄琰已经带着闻析直接上了马车。 但眼下小妹还昏迷着,闻析自然是不放心,坚持要送小妹先回闻府,裴玄琰也便顺着他的意思。 等一上了马车,裴玄琰便先抬起闻析的腿,放在他的大腿之上,撩起裤脚,查看他的脚伤。 “疼得厉害吗?” 雪白的脚趾又开始有些红肿,这是先前受了刑之后,留下的旧伤,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才能好。 但想要恢复如初,或许是很困难的。 闻析摇摇头,“还好,待会儿涂点儿药膏,很快便能消肿了。” 确定闻析的脚伤不算复发的严重,裴玄琰一面以熟练的手法,给他按起脚来,一面开始秋后算账。 “家里人出了事,为何不告知朕,反而还去找了邱英,难道在你心中,朕还不如邱英来得让你安心托付?” 闻析有点无奈道:“邱英是朋友。” “那朕呢,朕不算是你的家人吗?” 闻析只道:“家人是家人,陛下与我,只是君臣,以及那层,永远也见不得人的关系。” “如何见不得人,朕作为大壅的君王,天下之主,如何便见不得人了?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对朕投怀送抱!” 面对裴玄琰的破防,闻析很平静的哦了声:“可我永远都不会是投怀送抱的人,陛下若是不喜,便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第160章 “娶妻生子,延绵子嗣,本便是你作为一个帝王,该做的,你与我,终归只是一时偷欢,不会长久,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裴玄琰气急败坏,“朕在你的心中,便只是个贪恋你的躯体,贪恋你的年轻,吃干抹尽便翻脸不认人的禽兽?” “陛下待我之心,我并不眼盲,自是清楚,可你我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更该回到各自的轨迹上,不是吗?” 但显然,劈玄琰是完全听不进去的,“什么各自的轨迹,你是朕的,不论生与死,朕这辈子,都要与你纠缠在一起。” “让朕放开你,放你自由,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便算是朕死,朕也不会松手!” 裴玄琰死死扣住他的腰,语气发狠:“闻析,朕不许!” 马车到了闻府门口,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里头的人下来。 祝青青不由出声:“陛下,闻析,到了。” 帘子被掀开,先出来的是闻析,他似是脸色难看的,以手背擦拭了下唇角。 祝青青眼尖的,瞧见他的唇角有血渍,下意识提醒:“闻析,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说到这里,祝青青想到了什么,不由闭上了嘴。 “没事,可能是刚才不小心咬破了。” 闻析随口一答,径直往府内去。 反而是裴玄琰,被落在了后面。 旁人对皇帝的亲临而诚惶诚恐,唯有闻析只给对方一个后脑勺,压根儿就不想搭理这个疯子。 大夫来为闻妙语检查了一番,确定她身上并无外伤,只是受了迷香,所以醒了后身子还有些发软。 只需要开一副安神的方子,睡一觉便好了。 闻妙语一看到闻析,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二哥哥,我遇上坏人了,我以为这次要死定了呜呜呜!” 闻析温柔的安抚着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那些劫匪都已经绳之于法了,莫怕,哥哥必会为你报仇。” * 两日后,便是皇室举办的马球大赛。 闻家这边,除了闻家三兄妹之外,闻析还带了祝青青一道。 在外人面前,闻析是岙和祝青青假扮感情深厚,所以他们同乘一辆马车,下车时,闻析还伸出手,为祝青青搭了一把手。 这一幕,看得外人羡慕嫉妒恨。 有羡慕他们感情和睦的,自然也有觉得闻析荒唐。 如此皇家圣典,旁人都是带着正室妻子赴宴,也便只有闻析,如此堂而皇之的,带着妾室亮相。 只是如今这朝野上下,谁都不及闻析深受恩宠。 所以哪怕有人对闻析的行为觉得荒唐嗤之以鼻,但更多的,却还是上赶着讨好。 好比闻妙语和祝青青一道在女眷处坐下时,便有不少人聚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攀扯关系。 “闻郎中年轻有为,据说还在朝堂之上,当众为祝娘子讨公道,当真是情真意切,不知祝娘子是如何赢得闻郎中的芳心,让他对你如此死心塌地的?” 祝青青挂着假笑,打马虎眼:“感情之事,便是互相看对眼了,也没什么技巧。” 一旁的闻妙语挽着她的手臂,为她说话:“二嫂嫂真是谦虚了,自然是有技巧的,便是二嫂嫂人美心善,得我们全家上下的欢心。” “我与二嫂嫂虽是姑嫂关系,却情比姐妹,二哥哥能有二嫂嫂相伴在侧,才是他三生有幸呢。” 祝青青到底只是个妾室,闻妙语却直接唤她嫂嫂,足以见得祝青青虽为妾室,但在闻家的地位却堪比正妻。 便在这时,薛如琢到了。 一众女眷起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都坐吧。” 薛如琢客套了一句,目光旋即锁定在祝青青的身上。 “你便是闻郎中的爱妾吧?果真是貌美如花,难怪得闻郎中如此倾心,本宫见你,也甚是欢喜,来,坐到本宫的身边来吧。” 闻妙语想要说什么,但被祝青青按住,只轻轻摇了摇头。 今日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可在此与薛贵妃起争执。 而便在这时,皇帝也到了。 “陛下驾到——” 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裴玄琰往高台走时,忽然停下脚步,弯腰亲自将闻析扶了起来。 “脚伤才好,跪什么,坐着别乱动。” 这两日,闻析单方面与裴玄琰冷战,虽然裴玄琰依旧没脸没皮每晚翻墙,但闻析并不和他多话。 裴玄琰好一番讨饶,才勉强让闻析愿意搭理他。 但是也警告他,明日不可再将他的作为安排在他的身边,太过招眼,只会给他惹不必要的麻烦。 裴玄琰自是满口答应,只是到了马球大赛这一日,裴玄琰又不要脸的凑过来。 扶起闻析的同时,又问:“闻析可要与朕同坐?” 闻析只想给他一个白眼,“陛下,不可。” 裴玄琰笑了声,倒是没有继续强求:“朕只是问一句,莫生气,坐吧。” 离得近的,听见了君臣二人之间的谈话,不由心惊。 作为一个臣子,就这么直接拒绝了皇帝,皇帝非但不气,还生怕对方会生气,这简直都算得上是卑躬屈膝了吧? 他们表示震惊,只敢将头埋得更低。 小插曲过后,便到了马球环节。 先是男子与男子,再是女子对女子,最后是男女混合。 而最后一场时,闻析忽然起身,表示他也想下场打一场马球赛。 原本还颇为和颜悦色的皇帝,瞬间便沉下了脸。 “你脚伤未愈,不可下场。” 闻析还没说什么,便见祝青青起身拱手道:“陛下,不如便由妾身,来代夫君下场吧?” 这声夫君,让裴玄琰的脸更黑了。 闻析倒也没勉强,“如此,便有劳青青了。” 皇帝脸色阴霾,倒也没有反对。 祝青青换了身马术服,在马球场上那叫一个肆意飞扬。 而在众人被赛场上紧张的赛事所吸引时,忽然发生了变故。 在争抢马球时,祝青青的马和曾邺的马撞了上。 伴随着一声惊呼,祝青青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而曾邺的马则是高高翘起了马蹄子,像是失控一般的,便要直接朝着祝青青的身体践踏上去。 这一马蹄子下去,祝青青必死无疑。 “青青!” 闻析瞬间翻过面前的桌案,抬手,搭短箭上了弓弩。 一箭射向马,刺中马身的同时,马匹受痛失控。 在曾邺一时无法控制住身下的马匹时,闻析再迅速射出一箭。 “啊我的眼睛!” 完全只注意着失控的马匹的曾邺,毫无防备的被一箭射中了右眼! 他吃痛惨叫,捂着眼睛一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闻析收了弩弓,迅速跑下去,扶起祝青青,低声询问:“可有受伤?怎么没有按照计划,方才太危险了。” 祝青青咧开一个笑,看向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右眼的曾邺,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曾邺武功高强,若是不完全吸引他的注意,你这一击怕是无法如此成功。” 一时之间,马球赛长上混乱成了一片,侍卫们大喊叫太医。 裴玄琰像是瞧出了什么,起身也走下了龙椅。 在太医匆匆为曾邺包扎止血时,曾邺恼怒至极的,一把将身边的人推开。 一手捂着血淋淋的眼睛,一面朝着裴玄琰跪了下来,大声控诉起闻析的行为。 “礼部郎中闻析,联合他的妾室,故意对末将放冷箭,射瞎了末将的眼睛,请陛下彻查此事,为末将主持公道!” 裴玄琰压根儿连看也没看满脸是血的曾邺一眼,目光只锁定在闻析一人的身上。 “闻析,今日之事,乃是意外吗?” 众人都瞧见了,闻析忽然拿出了一把弓弩。 分明一开始射了一箭,已经射中失控的马匹了。 可他却并未收手,反而又射了一箭,而这一箭,明显是朝着曾邺去的。 闻析跪地,毫无畏惧之色道:“回陛下,微臣是故意为之。” -----------------------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要到火葬场阶段,作者君有点写累了,会加快剧情的,啾咪~ 第91章 其实只要有点脑子, 都能听得出来,皇帝这么问是有意要偏袒闻析。 只要闻析说一句不是有意为之,那么皇帝便会顺着这话, 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第161章 毕竟朝野上下, 皆知皇帝对闻析的双标, 别说闻析今日射伤了禁军的统领的眼睛,便算是哪一日,闻析要爬到皇帝的头上去。 在见惯了前面的离谱偏宠后,对于如今的朝臣们而言,都算是不意外的了。 只是没想到,闻析竟然胆大包天, 肆意妄为到了这个地步。 在皇帝有意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让他顺着台阶将这件事给掩盖过去时, 他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这和直接当众杀人,并且猖狂的表示, 他就是故意且随心所欲的杀人有何区别? 何况,闻析作为一个五品礼部郎中,射瞎了作为二品禁军统领的眼睛, 这简直就是在践踏大壅的律法! 就连被射杀了一只眼睛的曾邺, 都在听到闻析的这句回答后,愣了一下,才愤怒至极的反应过来。 “陛下您听, 闻析这厮实在是太嚣张了, 竟然敢在皇家马球大赛中,公然射杀一个二品大官,这简直是不将大壅法度, 不将陛下您放在眼里的狂妄之举啊!” 另有本身便看闻析不爽的大臣,纷纷站出来斥责闻析的张狂目无法纪,请求皇帝一定要将其严惩,否则大壅的律法公正将荡然无存。 见这些人落井下石,裴衔月忙站出来,为闻析求情:“皇兄,闻析为人处事一贯是谦逊有度,绝不会无缘无故便去射杀旁人,这其中必然是有缘由的。” “此事还是要查清楚,以免会误伤了无辜。” 其实不需要任何人为闻析求情,也无需那些大臣们趁机对闻析落井下石。 不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裴玄琰自然都是不会去理会的。 别说闻析只是射瞎了曾邺一只眼睛,哪怕今日曾邺死于闻析的手下,裴玄琰都只会觉得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麻烦只是麻烦在,如今他刚执掌大权没多久,手下缺有能力且足够忠心不二的能成干将。 裴玄琰自然是知道曾邺好色的缺点,但只要这个好色不影响到国家大事,裴玄琰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是曾邺惹了闻析不快,哪怕是闻析想要杀他,裴玄琰至多也就是为难一下。 不过若是闻析喜欢,裴玄琰也便由着他去了。 可是眼下闻析不该的是,当众射杀曾邺,并在事后,还直接承认自己就是故意射杀。 而且闻析显然是有预谋的,并且这事他之前就和祝青青筹划好了。 也就是说,方才闻析说要下场打马球,其实是故意这么提,就是为了给祝青青下场打马球的机会。 如此一来,祝青青就可以在马球赛上,故意和曾邺发生碰撞摔下来。 而闻析则是借着马受惊的机会,射出两箭。 不过对于闻析而言,他眼下应当可惜的是,没能直接将曾邺给射杀了,而只是射瞎了他一只眼睛。 如此筹谋,却丝毫没有向他这个皇帝透露。 闻析甚至让祝青青配合他打掩护,都没有想过要告诉他! 所以在闻析的心中,他到底算什么?连祝青青一个假冒的妾室的地位都不如? 裴玄琰何等聪明,一下便猜出了闻析的真正用意。 但他不愤怒闻析当众射杀禁军统领,也不愤怒闻析目无法纪,只愤怒闻析没有提前与他商量。 “闻析,你为何要对曾邺下手?朕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去伤害旁人,只要你说出原因,朕自会酌情处置。” 裴玄琰嘴上说着酌情,但实则就是睁着眼睛刻意包庇。 闻析都快骑到裴玄琰的头上了,皇帝甚至到现在和他说话的语气都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甚至还问闻析是否有缘由。 “微臣前两日与青青在观音寺还愿时,遭遇劫匪绑架,幸而殿前司指挥使邱英相救,这才保全了性命。” “后经劫匪招供,他们是受了曾邺的指使,目的便是为了报复微臣在先前的科举舞弊案中,让他的亲弟弟被处死,所以想让微臣也赔命。” “他如此猖狂到劫持微臣,要取微臣的性命,微臣只是一箭射瞎了他的眼睛,还是完全便宜他了。” 什么,曾邺为了给他的亲弟弟报仇,而公然劫持闻析想要让劫匪取他性命? 若闻析所言乃是真,那闻析今日在马球赛上的行为,倒也能说得通了。 只是一般遇到这种事儿不是该报馆,怎么闻析直接就在明面上进行报复了? 但转而想想,这事儿即便是报馆了,也不好处置。 毕竟不论是闻析还是曾邺,那都是国之栋梁,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两人之间因为矛盾而互相残杀,皇帝必然也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说闻析的做法的确是极端,但是这倒是能更好的引出劫持的事件。 果不其然,曾邺愤怒的反驳:“你放屁!我要劫的分明是你妹妹,怎么可能劫了你……” 话说到一半,曾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因为被射瞎了一只眼,愤怒之下又加上失血过多,以至于脑子混乱,在听到闻析说他雇劫匪是为了绑架他后,曾邺想也没想的便反驳。 结果这么一反驳,反而是将自己的真实目的给泄露了出来。 而这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引起了周遭的哗然。 什么,原来曾邺当真雇了劫匪去劫持闻析的家人? 只是劫的对象并非是闻析,而是闻析的妹妹。 闻析如此在意自己的家人,或许只是想要杀他,他也不会做出如此玉石俱焚的举动。 但曾邺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将手伸到了闻析家人的头上。 关乎到妹妹,闻析必然是要让曾邺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说漏了嘴,曾邺还企图想补救:“陛下,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绝对没有雇什么劫匪,是闻析这家伙故意在套我的话……” 只是他苍白的辩解还没说完,就被裴玄琰一脚给踹出了好几米远。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作为禁军统领,朝廷栋梁,竟然为了报私仇,私下雇劫匪去绑架无辜女子。” “早知你如此不堪大用,朕当时便该将曾家满门问罪才是!” 曾邺惊恐万分,哪儿还敢多说什么,生怕皇帝会因此震怒而直接将曾家满门都给查抄了。 他狼狈着从地上挣扎着,跪伏在地,额头磕在地上哐哐作响,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磕得满头都是血。 和他右眼的鲜血混作一块儿,那一张脸,当真是血淋淋可怖得很。 “末将知错了!末将做错了!求陛下看在末将跟随陛下,几番出生入死,又大败了西戎,立下战功的份儿上,便饶恕末将这一回吧!” 没有什么,比让曾邺当众失口说出劫持乃是自己所为,来得证据确凿,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这也是闻析的最终目的。 故意当众射杀曾邺,又故意挑衅的当众承认他就是故意为之。 再成功激怒了曾邺后,又故意将混淆事实,将劫持的是闻妙语的事实,给混淆成劫持的是他。 如此一来,被激怒之下的曾邺会昏了头,掉入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通过他自己的嘴巴,说出他所做的阴险之事。 而之前闻析之所以会说此事冒险,赌上的是自己的前程,便是因为这件事赌的成分很大。 不过所幸,闻析的运气不错,曾邺自己跳入了他为他精心准备好的坑中。 这次,众目睽睽之下,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曾邺还是公然雇劫匪来谋害性命。 “着,禁军统领曾邺,目无法纪,谋害性命,枉顾君恩,今贬为潮州府总旗,无诏永不准回京!” 从正二品的禁军统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以一己之身,带着整个曾家飞黄腾达。 只差那么一步,便能因着与皇帝并肩作战从荆州杀入京市的最大功臣之一,且还平定了西戎战乱。 如此功绩,他日裴玄琰建功臣阁时,曾邺不仅能入阁,这一身的功绩,当也能在功臣上排得前几。 而如今,一夕之间从禁军统领,沦为了一个小小潮州府的总旗,不过区区七品小军官,只负责统领小队士兵。 如此落差,可谓是一下从云端坠入了地狱。 曾邺一下便瘫坐于地,只是被殿前司给拖下去时,都回不过神来,为自己再求情。 而处置了曾邺后,本该是轮到闻析了。 哪怕闻析是事出有因,但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射伤了人,按照律法当也要问罪。 第162章 但皇帝却当众开始双标。 不仅没有治闻析的罪,反而还弯腰,亲自将闻析给扶了起来。 “不是说了不必跪,地面冰凉,脚伤可是又作疼了?” 裴玄琰那叫一个和声悦色,且还关怀备至:“闻析,你既是有证据,又何须用这种折中的法子,朕岂是那等是非不分的昏君。” “别说曾邺不过只是个禁军统领,便是王子皇孙,若犯这杀人犯苛之罪,朕也照处置不误。” 三言两语的,便为闻析找好了借口,打马虎眼的,将也该处置闻析的事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给带过去了。 “成了,都坐吧,别站着了,今日可是马球大赛,怎能因这等事而搅了兴致。” 于是乎,闻析一箭射瞎了二品禁军统领的眼睛,还让其大众说漏嘴,一朝被贬为七品总旗。 不仅没有被治任何罪,反而还被皇帝给嘘寒问暖的,全身而退了。 再一次,刷新了朝野上下,对闻析得皇帝偏宠的认知。 * 闻府,闻妙语对闻析和祝青青,可谓是满眼崇拜。 “二哥哥,青青,你们真是太厉害了,不仅将曾邺那家伙给射成了独眼龙,还叫他被贬去了潮州,简直是太出气了!” 闻妙语叽叽喳喳的夸了这个又夸那个,但随之又好奇的问:“但二哥哥,你这弓弩是何时打的,好生精妙。” “而且二哥哥你是何时学会的用弓弩,简直就是百发百中,太厉害了,我也想学,二哥哥也教教我呗?” 闻析笑道:“弓弩是阿默打的,也是他教我如何射箭,只是可惜学的时间太短,准头还是不够,否则这一箭,该是直中曾邺的心脏才是。” 受了闻析夸张的阿默,这才咧嘴露出了一个笑。 正说着,闻松越从外头急匆匆的推门入内。 “小析!” 闻松越抓住闻析的双肩,紧张的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可有受伤?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当众射杀曾邺。” “那可是跟随陛下,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武将,便是连西戎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便敢只拿着一把弓弩上去与之拼命。” “难怪你今日,非要将我引去东宫,让我教导太子殿下,便是怕我在马球赛上,会阻止你的冲动之举,是也不是?” 事情已经顺利结束,闻析也坦然承认:“曾邺敢将手伸到我家人的头上,我必然要叫他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只是大哥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怕大哥瞻前顾后,会不让我如此行事,抱歉大哥,即便你骂我千万遍,我也依然会这么做。” 家人是闻析最不可触犯的禁忌,凡是伤害他家人的,他便算是化作了伥鬼,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闻松越叹了口气,戳戳他的眉心,“你啊,戾气真是比为兄还重。” “难道在你的眼里,为兄便是如此畏首畏尾之人?若是你将这计划提前告知了为兄,便该由为兄来动手。” “届时,别说是眼睛,为兄定叫曾邺那厮,万箭穿心,命丧当场。” 闻妙语噗嗤笑了,十分给面子的鼓掌:“哇啊,大哥好棒,为大哥鼓掌!” 正说笑着,闻析敏锐的听见,窗棂处传来了叩叩两声。 他瞬间收敛了笑,“大哥,我有些累了,今日妙语他们也都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闻松越在离开前,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句:“小析,虽然大哥赞成你为妹妹出气的心,但若是因此而搭上你的性命安危,为兄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答应的。” “日后,不可再鲁莽,也不可再瞒着为兄,有兄长在,便算是要出气,也该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来打头阵,记住了吗?” 闻析乖觉点头。 而在闻松越前脚刚走,一双长臂就自背后伸出,但不是如寻常那般,直接搂入怀中,而是先一下提抱起来。 让闻析一下离开了暖榻,整个人腾空的时候,因为怕会摔下去,所以身体出于本能的,紧紧抓住那双长臂。 “闻析,让朕算算,你这是第几回,算计朕了?” 回回算计他,回回叫他被蒙在骨子里,气得团团打转。 而罪魁祸首倒是好,在家中与家人们有说有笑的,俨然是将他给忘之于脑后了。 “曾邺敢动我妹妹,便要做好为之付出千万倍代价的准备,我没错,即便是再给我一千次一万次的选择,我也会这般做。” 裴玄琰将闻析转过来,叹了口气,“你为家人报仇,自是没错,可为何事前要瞒着朕,难道在你的眼中,朕会为了维护外人,而不为你报仇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的妹妹险些被侵犯,作为哥哥,我自该亲手为她报仇,用不着旁人来插手。” 裴玄琰简直是要被气笑了,“闻析,你要天上的星星,朕都能为你摘来,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外臣。” “何须你如此冒险,赌上性命与官位去博,甚至要祝青青配合你,你情愿联合祝青青,都没想着找朕,朕很不高兴,也很是吃醋。” 闻析只用那一双雾色蒙蒙的琉璃眸,望着他,问:“难道我说了,你便能为了我,手刃了曾邺不成?” 裴玄琰爱抚着闻析的面庞,抚过每一寸肌理,爱不释手般。 “若是他伤的是你,别说是手刃了他,便算是将他千刀万剐,朕也尚觉远远不够。” “但虽然他罪无可恕,但到底你妹妹也平安无事,若是直接赐死,礼法上也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他随朕打下了江山,又平定了西戎战乱,如今朝堂局面才稳,朕身边实在是缺能人干将,朕也不得不为顾全大局,而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儿,闻析便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 “滚,我不想看到你。” 闻析横手一指,“滚出去!” 裴玄琰当然不会走,反而将人抱的更紧,可谓是将帝王的面子全抛了,那叫一个低声下气。 “宝贝,朕的心肝儿,你这火气呀,怎生如此火爆,朕只不过是与你说朕先前的顾虑,你怎的又生气了?” 闻析冷言冷语:“你自可坐拥你的天下,何须在意我这无名之辈的死活,我也无需你的顾虑,你也大可不必为了哄我,而给曾邺贬什么官。” “转头又编个由头,将他调回京师,何不如今日便在官面上,直接治我一个大不敬治罪,没了我这个阻碍,你大可以放开手脚,做你的千古明君……” 话未说完,全然说不过他,反而还被气个够呛的裴玄琰,只能直接以强吻,来锁住他的下话。 闻析也不从,在他的怀中一阵拳打脚踢。 -----------------------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谢谢青梅绿茶、二月雪、79193849、维也纳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我们闻宝就是脾气火爆,有仇必报,啾咪~ 第92章 裴玄琰任由他发泄, 等到他累得气喘吁吁,只会用一双漂亮的琉璃眸瞪他了。 这才安抚般的给他顺毛,抚摸着闻析的后脊背。 “朕不是这个意思, 左右不过便是一个武官, 只是对朕有点用处而已, 但与闻析你,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朕要说的,只是希望你日后有什么困难,想要做什么,都先与朕商量,无需你如此冒险, 若是伤着自己了, 朕是会发疯的。” 闻析没好气的拍掉他的爪子, “你何时不发疯?” 裴玄琰哈哈大笑, “谁叫闻析如此的叫朕神魂颠倒,情不自已呢。” 狗东西, 就知道将他的发癫归结到他的身上。 * 不过曾邺被贬后,京中倒的确是清净了不少。 闻析也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新政的推行上。 此番科举, 寒门士子中进士的人数在总的人数中也占了不少。 尤其是新科状元, 又是出自于寒门。 世人皆说,寒门的天下便要到来了。 天下人只要有才的,皆有机会拜官封侯, 为江山社稷而出一份力,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盛世的到来。 而在状元他们打马游街之后,赵知宥便直接去了闻府。 在见到闻析后, 二话没说,便朝着他跪了下来。 “学生能有机会平反,并得以入朝为官,全赖闻大人秉公执法,今日学生特来,叩谢闻大人再造之恩。” 闻析将他扶起,“赵编纂,你才德出众,却被人暗箱操作,顶替了你的位置,这功名本便属于你,旁人能通过手段夺走你的文章,却夺不走你的满腹经纶。” 第163章 “这都是你寒窗苦读应得的,不必感谢我,快请起。” 但赵知宥却不肯起,反而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拱手毕恭毕敬的道:“闻大人恩情,学生永生难报,不知学生可否有荣幸,拜入闻大人门下。” “学生在苦读时,便总听街坊四邻赞扬新政的推行,利国利民,极大的减轻了百姓们的负担,在得知闻大人乃是新政的主力军后,学生早已心生钦佩。” “科举时,闻大人又顶着巨大的风险,为学生争取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若学生此生能有幸拜闻大人为师,学生死而无憾!” 朝廷官员之间,自来都喜欢拉帮结派。 而这些高官们最喜欢的,便是新中科举的进士们。 不论是世族出身,还是寒门士子,绝大多数都会被拉入各派的阵营之中。 因为自古以来,凡是当官的都懂的一个潜规则,便是只有站队,才能有更多且更快的晋升机会。 而若是个两袖清风,又不愿意站队的清官,是很容易被朝堂的其他党羽所排挤,最后便只能落得个被一贬再贬的下场。 闻析虽然没有站队任何的党派,但他如今是新政的主力军,便更偏向于新党。 而在裴玄琰继位之前,寒门士子入朝堂的机会是很少的,所以如今靠着科举入仕的寒门官员,都会选择抱团取暖。 何况如今皇帝重视新党,寒门官员多以许方信为首。 但赵知宥却另辟蹊径,却跑过来拜闻析为师,这倒是也稀奇了。 闻析心中清楚,想要更好的推行新政,也需要值得信任的自己人协助。 先前闻析多是单打独斗,即便是与许方信合作,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不敢完全信任托付。 闻析思忖了片刻,再三考量之后,便应下了拜师一事。 正式拜师,是要敬茶磕头的。 闻析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当场应下后,便当场让赵知宥敬茶。 “先生在上,请受学生赵知宥一拜!” 闻析接过茶水,温声道:“今你拜入我门下,当是要恪尽职守,为官公正,胸怀天下,为国为民。”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三拜之后,闻析扶起了赵知宥。 “如今新政改革依旧任重而道远,知宥你的到来,当是如虎添翼,日后定也会成为改革的主力军之一。” 收了学生后,闻析便更加繁忙了。 新政之所以新,便是要在政治、经济、文化、国防等各方面,都要进行全面的改革。 闻析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直至到了他生辰这日。 为了给闻析庆贺生辰,闻家早在一个月前便开始置办。 而因为闻析今年的生辰还是他的及冠,因此便带着及冠里一道。 如今闻家在京师的地位,可谓是一路水涨船高。 因此闻析的生辰宴,朝中上下更是人人都想要来出席。 只要能与闻析交好,必然也能多得皇帝器重两分。 但闻析却筛减了大半的宾客,只邀请原本便与闻家交好,并且在朝中与他交往也比较密切的。 他不想每日在朝中尔虞我诈,到了生辰这一日,还要与那些本身便互相看不惯的人再多费防备的心思。 * 生辰宴这日,宾客们早早的便都到了。 因为都是与闻家交好的,所以在开席之前,宾客们谈笑风生,相处得十分融洽。 裴衔月自然也是要来的,她一到闻府便找到了还在与邱英几人说话的闻析。 “闻析,生辰快乐,贺礼我可是精心准备了许久,到时拆贺礼的时候,你可必须要先拆我这个!” 邱英不由道:“公主,还是要讲究一下先来后到吧?我们送的贺礼,也都是精心挑选了许久的,该是要按照今日谁先到场的,便先拆谁的才公平。” 裴衔月叉腰,哼了声:“我不管,本公主便要行使这个特权,闻析,你应是不应?” 闻析自也知道裴衔月是在玩笑,便笑道:“那不如,我便叫旁人来拆,我只看不拆,如此大家都是第一个,可好?” 裴衔月撅撅嘴,“闻析你便是喜欢和稀泥。” 与他们说笑了一番,闻析才有了空喝口茶。 便在这个空隙,阿默悄悄的拿出了一个木盒,满眼期许的递到了他的面前。 “阿默也为我准备了生辰礼?真是费心了。” 接过后,闻析便直接打开了。 里头躺着的,是一把精巧的弓弩,要比上回阿默做的更加小巧。 阿默对着手臂比划了下。 “这个是直接戴在手上的?如何戴?” 阿默便握住他的手腕,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后,将弓弩小心的戴到了闻析的手臂之上。 放下衣袖后,完全便遮掩了住,且还完全不会影响到手臂正常的活动。 阿默又教闻析,若是遇到危险,只需要动一动手指,按一下开关,内藏的暗器便会一下发射。 如此隐秘,绝对能将想要伤害闻析之人打个措手不及。 “这把弓弩很是实用,我很喜欢,多谢。” 闻析刚到完写,不远处便有人唤他。 因此闻析并未看到,阿默在得了闻析的夸赞后,耳根子红了的同时,望着闻析的背影,目光灼热如同烈火。 方才那一群人,争着抢着想要闻析第一个拆他们送的贺礼。 但闻析今日拆的第一个贺礼,便是他送的。 他才是与闻析最最亲密的那个人。 而赵知宥送的贺礼,则是要更加的别出心裁些。 “先生,这是学生与今年的一众进士们,为先生所写的生辰贺词,望先生喜欢。” 闻析当场便打开,这份贺词是以卷轴的形式,展开后发现竟是以各种针绣的手法,绣出了每一个祝词。 并且还根据每一位进士的笔法,所绣的字迹还都不相同,这份贺礼,的确是叫闻析眼前一亮。 “知宥,你们实在是费心了,这份贺礼我很喜欢,多谢。” 见赵知宥直接插队,裴衔月和邱英自然是不高兴了,便也直接将原本交给管家的贺礼都给拿过来,直接到闻析的跟前让他来拆。 便在你争我抢,都想要让闻析亲自来拆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 “陛下驾到——” 众人大惊,也没功夫再争抢了,慌忙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裴玄琰今日穿的是一身常服,明显便是微服出宫。 而一贯冷峻的眉眼,此刻也是和颜悦色,越过众人,直接几大步便来到了闻析的跟前。 在闻析要行礼时,直接握住他的双手,闻析一惊,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并要抽挥手。 裴玄琰笑得无赖,但到底也是往下,转而握住了他的手腕。 “闻析,朕可有来晚?” 昨日闻析还和裴玄琰说过,让他不要出席今日的生辰宴,可以等晚些,他会单独与他过。 毕竟眼下裴玄琰对他的恩宠,实在是太过了。 作为一个帝王,亲自出宫到臣子的府上,为臣子来庆祝生辰,古往今来怕是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只是奈何,裴玄琰压根儿不听,还是来了。 “正要开席,陛下来得刚好,陛下请上座。” 裴玄琰哎了声,却拉着闻析的手腕不肯松开,“今日闻析才是主角,闻析当是与朕,同席而坐。” 皇帝亲临,宴席上明显便没有方才放得那么开了。 不过裴玄琰却从不会在意旁人,在开席后,裴玄琰便直接来了个开场。 “朕方才来时,便听到众人都争着要为闻析送礼,朕今日,也带来了三份贺礼。” 三份? 旁人虽然都是精心准备,但到底也都只有一份。 皇帝不出手倒好,一出手便是三份,当真是在数量上便要优于旁人。 闻析也有点无语,哪儿有人送礼送三份的。 而裴玄琰在说话的同时,便抬了下手。 伺候在旁的李德芳,拿出圣旨,上前一步宣旨。 “陛下有旨——” 皇帝宣旨,众人自是都要跪下接旨。 闻析也要起身,但被裴玄琰按住了手背,不让他跪。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有礼部郎中闻析,才高八斗,德才兼备,特晋封户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以堪朝廷之用,裨益万民,钦此。” 此圣旨一出,可谓是满座哗然。 闻析如今不过二十,不仅晋升正二品户部侍郎,更是入主内阁。 如此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古往今来怕是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第164章 只是众人震惊归震惊,闻析主导新政的推行,的确是利国利民,利于当代,功于千秋。 闻析虽然也吃惊,但到底也很快接受,起身拱手,“微臣,谢主隆恩。” “今日乃是闻析的及冠大喜,不如朕来为闻析取表字,如何?” 男子二十及冠,在及冠礼这一日,家中长辈都是要为其定下表字。 而关于闻析的表字,家中可是讨论了数月,才在生辰前几日定下。 眼下裴玄琰来这么一出,家里人耗费了数月定下的表字,岂非便白费了。 闻析刚想要拒绝,闻致远看出了他的心思,忙站出来谢恩:“犬子能得陛下取字,实乃三生荣幸!” 父亲都站出来说话了,话到嘴边,闻析便也只能咽了回去。 “闻析是出生于春日,这满园的春色,不仅寓意着万物的复苏,更是上天赐予朕的宝贝。” 席上的众人,可谓是听得心惊胆战的。 虽说皇帝器重闻析,但以一个皇帝的口吻,形容臣子是宝贝,这未免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吧? 闻析警告的瞪他,但裴玄琰却假装看不见。 又继续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不如,便取庭雪二字,闻析以为如何?” 虽说裴玄琰这厮实在是自大且总是唯我独尊,但是庭雪二字,的确是颇有诗意。 闻致远赶忙拉着闻析,要跪下叩谢皇帝赐字。 “庭雪二字,实在是妙,微臣携犬子,叩谢陛下圣恩!” 裴玄琰依旧没让闻析跪,还摆摆手示意闻致远回席上。 “至于这第三份贺礼——” 裴玄琰的目光,始终在闻析一人的身上,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便等晚些,朕再单独赠予你,可好,庭雪?” 这个表字从裴玄琰的口中吐出,闻析还有点不习惯。 但先前他也答应过,晚上会腾出时间,单独与他一起,便也没拒绝。 “妾身也为夫君准备了一份贺礼。” 祝青青适时的站出来,一拍手掌。 便见两个仆人,端着造型奇特,又像是糕点,但又不太像糕点的吃食上桌。 “此乃生辰蛋糕,是我亲手所制,祝贺夫君生辰快乐,日日顺心,岁岁如意。” 不少女眷们都被这生辰蛋糕给惊艳到了,纷纷表示从未见过如此精美且独特的糕点。 而更特别的还在后面,祝青青在蛋糕上,插了蜡烛。 “夫君,闭眼许愿吧。” 在旁人的眼中,这蛋糕的确稀奇古怪,但对于闻析而言,却是久别重逢。 他已经熟练的闭上了双目,合掌在心中许愿。 一愿家人健康顺遂。 二愿小太子顺利登基。 三愿…… 一个强烈的念头,呼之欲出,可闻析无论如何又想不起。 只要一往下细想,便又会觉得头疼欲裂。 他不由扶住额头。 而裴玄琰则是第一时间察觉异常,“怎么了,可是又觉着头疼了?” 闻析摇摇头,睁开了双眸,吹灭蜡烛。 祝青青将蛋糕切好,第一份先给了今日的寿星。 在闻析品尝时,祝青青紧紧盯着。 “如何,好吃吗?我可是琢磨了许久,觉着眼下这个口味,最是符合,你觉得如何?” 闻析吃了一大口,“与记忆中的味道很像,非常好吃。” “青青,多谢你费心。” 祝青青摆摆手,“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话。” 两人对视,在外人看来,便像是形成旁人无法插足的甜蜜二人世界般。 而毫不意外,裴玄琰必然是吃醋了。 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在遮挡住两人的视线的同时,还十分刻意的,将祝青青给挤到了一边。 “朕倒是尝尝,这叫蛋糕的物什,有什么好吃的。” 原本祝青青都已经将分好的另一块,要递给皇帝了。 没想到他在说话间,一个弯腰,抓住闻析的手腕,将闻析手中银勺内吃了一半的蛋糕,一口给全吃了下去。 闻析愣住了。 而在场的其他人,更是傻眼。 分明剩下的蛋糕还这么多,皇帝偏生不要,反而是要去吃闻析手里的。 吃他手里的也便算了,偏要吃他手里吃了一半的。 如此亲昵的行迹,只有夫妻之间,才会如此毫无顾忌吧? 若是将夫妻关系,带入到皇帝与闻析之间,倒别说,还当真是诡异的和谐…… 不不不,他们在想什么! 众人纷纷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子。 而闻松越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从呆住的祝青青手中,拿走了切好的蛋糕,呈到裴玄琰的跟前。 “请陛下品鉴。” 裴玄琰总算是肯松开闻析的手,直起腰,对闻松越手中的蛋糕很是嫌弃。 “不过便是新式些的糕点,也没什么好吃的。” 没什么好吃的,作为一个皇帝,还从旁人的口中夺食,脸呢? 当然,这心里话闻松越自也是没敢问出口。 闻析也只能干瞪裴玄琰,警告他别再乱来。 幸而小插曲过后,席面又恢复了正常。 席面上不少人敬酒,虽然大半都被闻松越给挡了去,但闻析高兴,便也喝了一些。 虽然不至于醉,但也有些晕乎了。 等到日暮,宴席结束,宾客尽数散去。 “大哥,我有点喝醉了,便早些回房歇息了,你们也忙了一日,都去歇息吧?” 闻松越不放心,一定要送他回房。 途中,闻松越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小析,陛下待你……似乎格外的不同,你与陛下,当真只是救命之恩吗?” 当然,更深的以闻松越的直男脑子,也是想不到的。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奇奇怪怪的。 “不然大哥以为,我与陛下除了君臣,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刚将闻析送回房,兄弟俩才说了几句,窗棂处便传来了两声异响。 “什么声音?” 见闻松越要去查看,闻析忙拉住他,“当是野猫,我要睡了,大哥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你酒量浅,今日也贪了好几杯,早些睡。” 闻析乖觉点头。 而闻松越前脚刚走,裴玄琰便如鬼魅一般的,自后缠住了他。 “庭雪,你在床榻上时,叫朕相公,叫得那般动听,扭头却说你我只是君臣,当是穿上裈袴便不认人了吗?” ----------------------- 作者有话说:谢谢komorebi、70193849、世界怎么还不毁灭、看什么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再甜一章,接下来进入到最后一卷,最后一卷不会太多,不久就会结束啦,啾咪~ 第93章 闻析实在是太可气, 只是他刚抬起手,就被对方抓住手腕,同时还被这狗东西又偷亲一口占了便宜。 “好了莫气, 来, 朕该送你第三份贺礼了。” 第三份贺礼并非是在闻府, 闻析本是想要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可裴玄琰却一声坏笑,“走路多麻烦,庭雪,抱紧朕。” 闻析还没反应过来,裴玄琰便揽住他的腰,借力一下跃上屋檐。 速度之快, 让闻析出于本能的, 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颈, 生怕会不小心掉下去。 “放宽心宝贝, 朕的轻功天下第一。” 闻析翻了个白眼,在这家伙的嘴巴里, 他什么都是天下第一,什么都是最厉害的,就没有不厉害的。 夜色下的京师一片祥和, 裴玄琰带着他, 一路从城北往城南而去。 直至来到了一片湖水边,在湖水波光粼粼之间,有一艘画舫停在岸边。 杨柳依依, 一轮明月倾斜洒下月光, 树影憧憧恍若误入仙境。 “庭雪,来。” 裴玄琰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闻析收回目光,将手放在了他的掌中, 跟随着他上了画舫。 船桨一层层的推开波涛凌凌的水面,忽然,岸边有火光,紧随着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火花,在两岸边乍现。 闻析的双目一下瞠圆。 “打火花?” 没错,而且不是一个人打火花,而是一群人。 两岸火花飞扬,冲飞上天,与月色相容,也有洒落湖面,与浪花并作一处。 在星星点点的花火之间,犹如仙人误入凡尘,广袖一挥之间,从袖间流出如诗如画的人间绝色。 闻析看得目不转睛。 而闻析看着花火,裴玄琰则是垂目望着他。 闻析的眼里是流光溢彩的火花,而裴玄琰的眼里是比火花还要明媚耀眼的心上人。 第165章 “庭雪,喜欢吗?” 这最后一份生辰礼,的确是别具一格。 闻析诚实的颔首,“喜欢。” 他又多说了一句;“多谢。” “庭雪,谢谢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裴玄琰这次倒是没直接上手,而是以垂目与他相望凝视的姿态,那双素日里幽深如渊的黑眸之中,此刻唯有款款深情。 闻析微仰头,主动在他唇上印了个吻。 裴玄琰搂着他后腰的大掌一手,不给他撤离的机会,同时以另一只大掌,托住他的后脑勺,以实际行动来加深这个吻。 他们在甲板之上,顺着湖水漂流,两岸是星火燎原般窜天的花火作为点缀。 在闻析有些站不稳时,裴玄琰一个打横将他抱起。 闻析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庭雪,今晚月色相伴,我们久一些,可好?” 平时就已经够久了,若是再久些,今夜闻析是别想睡了。 但这回,闻析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话。 而他的默许,便是对裴玄琰最大的肯定。 裴玄琰简直是兴奋极了,这还是头一回,闻析在房事之上,没有拒绝他。 一开始裴玄琰倒还算是安分,尚且还能在闻析所忍受的范围内。 可忽然,裴玄琰带着他,来了个翻转。 在眼前天地倒转之间,两人的位置来了个对调。 “庭雪,这次你在上面。” 闻析一时僵住,因为在上面,与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完全不敢动,也完全不知要如何做,只能羞耻的涨红了两靥。 “你……裴玄琰,你不要太过分!” 裴玄琰笑得依然很坏,亲吻他的眉眼,他的鬓角,最后才是唇。 “宝贝,你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压帝王的人,这个时候,不该是高兴吗?” 闻析骂他。 但裴玄琰这人,越骂他他越高兴,越高兴便越兴奋,越兴奋便越上头,越上头便越不会放过闻析。 昏昏沉沉之间,闻析只有一个念头。 当时他便不该心软应下,因为最后受苦的还是他。 等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的天明。 闻析惊醒天都大亮,早朝怕是迟了,挣扎着想要起来。 但裴玄琰却一个翻身,将他抱得更紧了。 “裴玄琰,早朝要迟了!我迟了也便算了,你是皇帝,也想罢朝吗?” 裴玄琰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只一味的去亲闻析。 “无事,朕一早便下了旨,罢朝三日,一应事由,只需呈上奏折即可。” 闻析觉得他简直是胡闹,“罢朝三日,你要做什么?我生辰已经过了,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裴玄琰这才睁开眼,闻析一心只想着朝会的事儿,全然没注意到他眼里的危险。 “庭雪忘了,朕昨日送了你三分贺礼,所谓礼尚往来,那么庭雪你也该陪朕三日。” 他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的,如咬着一般,极其恶劣的说:“在船上,我们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闻析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无耻!” 裴玄琰朗声大笑:“宝贝,这么久了,怎么翻来覆去的,还是这么几个骂词,这可不成。” “来,如此晨曦难得,咱们不可荒废了才是。” 闻析被裴玄琰锁在画舫上,整整三日三夜。 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闻析只要一看到船,便有种后怕的阴影。 * 如此直至炎炎夏日。 闻析怕冷也怕热。 何况在古代,是没有现代一键即凉的空调,连祝青青都被热得嗷嗷叫,每日喊着吹空调吹空调。 府上除了闻析之外,没人听得懂她的嗷叫,还以为她这是被热疯了。 不过闻析倒也没有太热,因为每日宫里都会有宫人送来一车的冰块。 在古时,因为冰块在夏日极难保存,所以通常而言,冰块都是只有皇室贵族才可享用。 但即便是宫里的娘娘,哪怕是皇后,所能分配到的冰块份额也是有限的。 而裴玄琰却全然不顾这些规矩,只大手一挥,将宫中大半的冰块都搬到了闻府。 闻析虽然说过裴玄琰几次,但相较于被史官批判,裴玄琰更在意的是闻析是不是会热着,夜里会不会被热得睡不着。 所以他死不改正,依旧日日送。 没法子,闻析便接受了,且正好也能将冰块都分了,让家人都能用上祛暑。 只是随着三伏天的到来,哪怕室内有冰块,冰块冒出来的冷风,很快也就变成热风了。 所以裴玄琰决定,暂去避暑山庄住一月。 而作为后宫唯一妃嫔的薛如琢被留在了宫中,裴玄琰只带了闻析。 表面上是皇帝热得不行去避暑,实则却是带着闻析去度蜜月了。 但在出发前一日,潮州八百里加急。 几日前潮州暴雨,连下了整整一周,导致河水爆满决堤,不仅潮州顷刻间被洪水淹没,连周边的州县也一同遭了难。 一时之间,死伤无数,难民遍野。 潮州官府接连上折子,朝廷也拨了不少银钱和粮食。 但潮州便像是无底洞一般,依旧灾民遍野。 而在当日的朝会上,闻析主动提出,亲赴潮州处理洪灾一事。 原本裴玄琰也为潮州洪灾而头痛,但若是让闻析过去冒险,他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不成,潮州洪水泛滥,灾民遍野,流民更是时常骚乱官府,你一介文臣,毫无武艺傍身,若是去了潮州,岂非如同羊入虎口?” 裴玄琰一口回绝:“朕不准,朕会另派人前往,此事你不可再提。” “潮州的洪灾多年泛滥不断,多是因河道淤塞问题,若是无法从根源上解决,百姓必然连年受难,必须要尽快解决。” “微臣有把握,可从根源上解决洪灾问题,所以微臣必须要亲赴潮州,若是陛下不应,微臣便长跪不起。” 闻析一向很能拿捏裴玄琰的七寸。 一见他跪下,裴玄琰便刷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步走下玉阶。 见皇帝下来,满殿的朝臣慌忙跪下。 “庭雪,你便是打准了朕是吗?” 闻析垂目,“微臣不敢,潮州百姓如今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陛下初登大宝不过两年,若是潮州不稳,孔辉影响到社稷稳固。” “微臣所行为国为民,万望陛下莫要感情用事,潮州灾情,不可再延误,请陛下三思!” 什么三思,闻析压根儿就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潮州。 “好,既然你非要去,那朕作为大壅的君王,潮州的百姓,亦是朕的子民,朕作为君父,自然也是责无旁贷,朕与你同去。” 裴玄琰这么一开口,旁边的大臣们倒是先急了。 “万万不可啊陛下!” “潮州难民遍野,流民更是趁机作乱,局势十分不稳定,陛下千金之躯,绝不可在此时前去冒险啊!” “请陛下三思!” …… 闻析也很无语,他是一心为了潮州百姓,而裴玄琰呢,作为帝王,到这个时候了,还非要感情用事。 “陛下,微臣身边有护卫贴身保护,到了潮州后,也会万分小心,陛下当是该是坐镇朝堂,为微臣把好后门,如此微臣才可无后顾之忧。” 裴玄琰却坚持:“后门自有内阁在,即便朕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陛下,微臣不仅是赈灾,更是要治理河道,不是一两日,甚至不是一两个月便能完成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莫要胡来!” 闻析抢在裴玄琰想要再次开口前,加重语气:“陛下该是知晓微臣的性子,若是陛下不许,那微臣只能偷偷前往潮州。” “若无陛下的旨意,微臣去了潮州才是真正的冒险,请陛下决断!” 裴玄琰简直是要气死了,但不是因为闻析非要去潮州而生气,他气的是闻析的心中有天下,却从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而裴玄琰只在意他的安危,至于天下,则是远在闻析之后。 “你便是铁了心,一定要去,是吗?” 闻析叩首:“请陛下恩准。” 裴玄琰无奈叹气,先将闻析给扶了起来。 “罗永怀。” 被点到名的上护军罗永怀上前一步,“末将在。” “朕命你,调三千精锐,随闻析一道前往潮州,在此期间,一切听从闻析安排,另,闻析的安危乃是第一。”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先确保他的安危,若是他有任何闪失,朕唯你是问。” 罗永怀可是裴玄琰手下五虎将中,最得他信任的武将。 第166章 且还是五虎将之中,官职最高的,除了被册封为上护军外,更是统领军机大营,手握京师十万大军。 如今裴玄琰为了保护闻析的安危,竟然将罗永怀派到了他的身边,如此用心,可谓是令人咋舌。 “末将领旨。” 在安排好罗永怀护卫闻析后,裴玄琰又下令封闻析为巡抚,统管潮州一切事由,见巡抚如见皇帝。 * 临行前一夜,闻府上下一直忙忙碌碌,为闻析收拾细软。 而闻松越更是千万个不放心,“身子本便没完全调理好,此番去潮州,路途遥远也便罢了,听闻如今的潮州,流民闹得极凶。” “你一人前去,我实在是不放心,不若为兄向陛下请愿,陪你一道去吧?” 闻妙语和祝青青也在一旁表示这主意可以,毕竟闻析不会武,身子又弱。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天高皇帝远的,等闻家知道消息,闻析的尸体怕是都要凉透了。 闻析好笑的宽慰:“不会有事的,陛下派了上护军罗永怀,还有三千精锐,与我一道去潮州。” “那些都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将士,说不准我能比计划回来的更早。” 说着,闻析又叮嘱兄长:“但太子殿下的功课,一日都不可荒废,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殿下便全权交予大哥了。” 闻松越也只得应下。 而应付完家里人,裴玄琰又熟练的翻窗进来了。 “闻析,你为何不与朕商量!擅自做主前往潮州,你可知你这是想让朕死吗?” 裴玄琰完全无法接受,若是闻析出了什么事,他会如何。 这是他不会想,也不会想的一个结果。 闻析反问一句:“难道我提前与陛下说了,陛下便会同意让我去潮州吗?” 当然不会,而且若是裴玄琰提早知道闻析有这个计划,必然会想尽法子阻止他,也就不会让他在朝中有开口的机会了。 裴玄琰不得不承认,闻析这个学生,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完全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而让裴玄琰这般唯我独尊的人,都不得不向他低头。 “可潮州实在是太危险了,天灾在前,人祸在后,你又毫无武艺傍身,万一身边没人,朕无法相信这个后果。” “不若,朕乔装打扮,与你一道前去,对外便称抱病在身,无法上朝,如何?” 闻析真不知裴玄琰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怎么好好一个事业脑,长成了如今的恋爱脑呢? “虽然陛下如今已经手握军政大权,但暗中势力却依旧涌动,一旦陛下没有坐镇京师,亦或者被人发现在潮州。” “暗中之人完全可以此做文章,到时若朝堂动荡,才是真正社稷危矣,陛下作为大壅君主,天下万民的君父,如何能为我一人,而不顾天下人?” 裴玄琰抱他抱得极紧,“可若朕要这天下的代价,是失去你,朕宁愿舍了这天下,也好过高处不胜寒,孤苦无依,生不如死!” 闻析的心中微动。 无奈叹气,但也还是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 “我会平安回来的,我答应你。” 裴玄琰发狠一般的,在闻析的耳后咬了一口。 闻析吃痛间,不由眯起了一只眼,“你是狗吗,怎么尽是喜欢咬人?” “庭雪,朕要在你的身上烙上印记,烙上独属于朕,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印记,这样,你便会完完整整的,回到朕的身边。” 这一夜,他们只是单纯的抵足而眠。 相依相偎,犹如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有情之人一般。 但实则,身子靠的再近,两颗心却始终一近一远。 * 次日,闻析出发时,裴玄琰亲自到城门相送。 裴玄琰便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他对闻析的偏心。 同时,也是在敲打千里之外的潮州,告诉潮州官府,若是闻析在潮州地界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早日归来,闻析。” 闻析与家人告别后,最后才到裴玄琰的跟前。 裴玄琰有千千万万,对他道不尽的话,可最后,也都化成了一句,早日归来,诉说他对他的牵肠挂肚。 “陛下亦多珍重。” 闻析不再流连,转身上了马车。 裴玄琰就这么站在原地,眺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直至化成了一个小点,到最后再也瞧不见。 而裴玄琰依旧没收回视线,在炎炎烈日之下,恍若感觉不到酷暑般,像是化作了望妻石。 直至李德芳被晒得直拿袖子擦汗,弓着腰提醒:“陛下,外头炎热,还是尽早回宫,若是不慎中暑了,闻侍郎出门在外,也是会担忧的。” 闻言,裴玄琰忽然视线扫过来,“庭雪当真会挂念朕的安危?” “自然是的,自潮州发生洪灾以来,陛下忧心头痛,若非为了给陛下解忧,闻侍郎何必如此着急,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一定要亲赴潮州处理灾情呢?” 对于最了解闻析与裴玄琰之间关系的李德芳,自然是聪明的,尽捡皇帝喜欢听的来说了。 “就属你最会哄朕,若庭雪当真会挂念朕,即便是千山万水,朕也要义无反顾的陪在他的身边。” 只是,闻析的心中,装着江山社稷,装着黎民百姓,装着家人,却始终没法装着他这个皇帝。 裴玄琰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论是谁,坐在这个皇位上,闻析必然都会尽心辅佐。 想到这里,裴玄琰的眸色再度幽深如深渊。 “但那又何妨,朕是皇帝,只要朕是皇帝,他便只能,属于朕一个人,谁也不能觊觎,谁也抢不走。” 李德芳猫着腰,连声称是。 而在出发后没多久,闻析便单独将罗永怀叫到了跟前。 将方写好的信笺,递到他的跟前。 “还要劳烦罗护军,提前带着一支小队,前往潮州,按照上头所写的来做。” 罗永怀接过信笺,有些犹豫,“可陛下叮嘱过,要我不可离你太久,必要护你周全,平安带你回京。” “我有护卫,他的武功不落,何况还有三千的精锐,谁能懂得了我,再者我是陛下亲封的巡抚,若我有什么闪失,先没命的是他们。” “潮州之行能否尽快顺利解决,全赖罗护军了。” 闻析都这般说了,罗永怀自是知轻重,拱手道:“闻侍郎言重了,你我都是为陛下,为朝廷,为百姓,那我先行一步。” 而闻析一行人,则是紧赶慢赶,在十日后到了潮州。 一早的,潮州官府便得了消息,早早的在城门口相迎。 闻析知晓这群人必然会大张旗鼓的迎接,但他也没刻意躲开,而是就这么直入城门,只让身边人,将今日迎接的官员,一并都记下来。 “下官潮州知府董谦,恭迎闻巡抚,闻大人一路跋山涉水,实在是辛苦,下官已在酒楼内备好酒水。” “大人可先歇歇脚,再回官署休憩,大人以为如何?” 虽然潮州与京师远隔千里,但潮州官府对闻析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这位闻侍郎,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从太监一跃成为礼部郎中,后又仅隔短短数月,便再升户部侍郎。 放眼历朝历代,也没谁的升官速度,有闻析这般快的。 足以见得,他有多得皇帝的器重。 而且他还是新政的主力军,潮州不少腐败的官员,都是被新政给打下来的。 由此可见,这位闻侍郎虽是年轻,可手段却是了得,不容小觑。 而今日的城门相迎,以及备下酒水,也是为了从侧面,来试探这位年轻巡抚的行事作风。 “本官与一众将士,风雨兼程,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如此,便有劳董知府了。” 没想到闻析竟然十分爽快的一口应下了。 而且闻析不仅应下了酒席,在酒席后,他便直接住进了知府一早备好的官署。 住进去后,也并没有直接下去考察灾情,反而还关起门来,好几日都没什么动静。 底下的人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有小官,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闻析会同意接风宴,便说明是有墙可以撬的。 所以便有小官,拿着礼品上门。 闻析收下了。 这条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迅速在潮州府衙传开了。 于是乎,官署进进出出的官员,络绎不绝。 而其中,当属知府送的礼最为昂贵。 不止是昂贵,而且还是属于那种有银子也极难买到的。 闻析闭目养神,再睁眼时,语气很冷:“统计的如何了?” 第167章 “回大人,潮州官府中,十之八九,都不干净,尤其是以这董知府为首,都已登基在册。” 恰好这时,罗永怀这边也已经都查清楚,掌握了确凿的实证,一并交给了闻析。 在次日,闻析便将一众官员,全都聚在了衙门。 知府等人,还一脸不明。 “敢为巡抚大人,可是有何新的指示?” 闻析开门见山,擒贼先擒王:“潮州发生洪灾后,多次上折子,强调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可朝廷多次赈灾。” “为何灾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饿殍漂野,更甚至,引发了流民暴乱,在来前,本官还好奇,却原来,这赈灾的银子,最后大半,都流入了董知府你的口袋里了。” “你这可真是,一人撑死,饿死满洲百姓啊。” 知府心头一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跪下,满是义正言辞的为自己喊冤。 “冤枉啊巡抚大人!潮州灾情严重,灾民遍地,便算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绝对不敢昧朝廷的赈灾银啊,请大人明鉴!” 闻析也不废话,直接将证据甩到他的脸上。 “董谦,你当真以为,将假账做得看似毫无破绽,便无法发现端倪了?假的永远是假的,成不了真。” “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胃口也不是一般的肥,不止是赈灾银,你当潮州知府这些年,累计贪墨的银钱,足以养活整个潮州的百姓了。” “而这些民脂民膏,全都是你从潮州百姓的身上搜刮而来,百姓辛苦半生,最后却都进了你的口袋,供你享乐,你当真好生享福啊!” 直至看到这些板上钉钉的证据,董谦才算是真的慌了。 “巡抚大人,这、这些证据不是真的,下官……下官冤枉……” 这个似乎喊冤,就显得十分的苍白。 闻析一甩衣袖,“潮州知府董谦,贪赃枉法,枉顾君恩,革除官职,即刻腰斩!” 这下,董谦是真的吓尿了,“大人,大人我知错了,大人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愿将所有身家,都进献给大人……” 在董谦被拖下去时,在场的其他官员,皆是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没想到闻析不是来走过过程,更不是要与他们同流合污,而是假意打入内部,实则是要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有胆小的,甚至都已经吓得直接晕过去了。 但即便是晕过去了,也无法躲开他们该定下的罪。 闻析一个个的,按照名单清算过去。 一下子,潮州官府便被清洗了大半。 而这些被革职处死的官员,全都是当着百姓的面。 尤其是董谦被腰斩的时候,百姓们朝着他扔臭鸡蛋、烂菜叶子,直骂贪官,死得好! 而在行刑完后,闻析便现身。 “潮州的诸位百姓,我乃朝廷派来赈灾的巡抚,今日在此处置朝廷蛀虫,并向各位许诺,朝廷从未放弃过大雍土地上任何一位子民。” “天灾在前,更需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从即日起,官府以工代赈,凡是参与到抗洪重建家园之中的,都可领取相应的报酬和粮食。” “男女老少,皆可报名,报名处,便在我的右手边,名额有许多,请各位有序排队。” ----------------------- 作者有话说:谢谢79193849、komorebi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明天开虐,啾咪~ 第94章 在没有贪官污吏的挡道之下, 赈灾救济进行的十分顺利。 而且闻析不是简单的救济,而是充分调动了整个潮州的劳动力。 除了日常一日一次的施粥外,其他时候都是用以工代赈的形式。 简单而言, 便是让有劳动力的百姓, 加入到重建家园当中。 有力气的男人们, 则是加入到疏通、治理河道、重建堤坝当中。 而女子则是负责下厨,为男子们送食物,以及为伤患病患进行简单包扎。 孩子们则是被统一安排在暂时搭建好的难民营之中,由专人来照看,如此一来大人们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的加入到家园的重建之中。 闻析结合潮州的实际情况, 带头对河道进行改进, 每日都早出晚归, 除了睡几个时辰外, 其余时间都一心扑在了赈灾之上。 这日亦是忙到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官署。 阿默很是担忧闻析的身子, 因为他坚持要与所有人一样,所以在每日繁重的政务压力下,吃得也很少。 不过短短不到一月的功夫, 便消瘦了许多。 先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 又因为此番的赈灾,又一棒子打回了原型。 好不容回到官署,阿默忙前忙后, 又是给他备热水, 又是让先前便叮嘱好的,开的小灶炖的鸡汤给他端来。 “何时炖的鸡汤?” 阿默比了个时辰的手势。 虽然闻析之前说过,作为官府, 他们更是该以身作则,百姓们吃什么,官府便吃什么,百姓们忙活多久,官府亦是要身先士卒。 只是他身子本便弱,如此忙碌的后果便是一下消瘦许多,阿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即便是违背他的意思,也要给他补补身子。 他自是知晓阿默的好意,便也接受了,只是又补充句:“如今潮州的家禽也不多,百姓们大多数都吃不起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可阿默却倔强的,不肯答应。 哪怕是会让闻析生气,他也要让闻析补好身子。 不然怕是赈灾没完成,闻析便要先倒下了。 阿默给他舀了满满的一碗热腾腾的鸡肉,放到他的跟前,要他必须全部吃完。 闻析有些好笑,将剩下的推到他的面前。 “这些时日,你跟着我东奔西跑,也辛苦了,我们一吃补补。” 但阿默却连连摆手,指指他,又指指剩下的鸡汤。 意思很明显,这些都是他特意为闻析准备的,只能闻析一个人吃完。 闻析耐心道:“太多了,我若是全部吃完,那今晚必然便会积食不舒服。” 一听闻析会不舒服,阿默又一脸的警铃大作。 闻析被逗笑,“坐下,和我一起吃,听话。” 阿默便坐了下来。 在闻析小口小口吃着时,阿默没两口便全部下肚了。 吃完后,便直勾勾的盯着闻析。 闻析也被他这样的视线给盯习惯了,旁若无人的解决完了鸡汤后,累得连连打哈欠。 阿默将床也早就铺好,闻析随便净了身,去休息前,还不忘对阿默说:“不要再守在我门口了,这是在官署,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需要好好的休息,快去睡觉。” 虽然阿默是出去了,但依旧还是守在门口,无论闻析怎么说,都不肯走。 在这点上,阿默是真的倔,将他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 闻析也实在是太累了,便让他进屋,去暖榻上睡。 阿默屁颠屁颠的便进屋,关门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 这速度,都让闻析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在等着这一日了。 只是才睡了没多久,忽然便有人急匆匆的在外面敲门。 “闻大人,闻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闻析立时清醒,下床时,阿默迅速来到他的跟前,一定要让他将狐裘披上,确保不会着凉,才让他过去。 “出什么事儿了?” 进来禀报的,是一个官兵:“有驻守河坝的官兵来禀报,说是有一处河坝再次发生了坍塌,让闻大人您赶紧过去看看情况。” 一听这话,闻析便打算当即动身。 却又被阿默强行拉回了屋,一定要他里一层外一层的,将衣衫穿戴好了,才肯让他出门办事。 外头来禀报的,是个面生的官兵。 因为事情突然,闻析怕会有百姓受伤,所以便先上了马车,让官兵在前头带路,他在途中再询问具体的情况。 “是哪边的河坝出了问题?” 官兵回道:“西边。” “西边的河坝坍塌是最严重的,看来是这些日子赶工太急,还是出问题了。” 如今河坝下次坍塌,虽不知坍塌的具体情况,但必须要赶紧想出应对的对策。 闻析拿出河道图,对着图纸涂涂画画。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闻析以为到地方了,心里还奇怪,今日这马车,似乎走的比平时要久些。 毕竟他的图纸都画完了,原本正想要问官兵,怎么还没有到,马车就先停了。 第168章 “到了吗?” 闻析撩起帘子,只一眼,他便觉察出不对劲。 因为外头乌漆嘛黑的一片,而先前为了尽快修筑好河坝,闻析一早便按照三班倒来日夜不休的修坝。 即便如今已是半夜,但河坝这边也该是灯火通明才是。 可眼下,外头明显黑漆漆,并且还寂静的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只能听见来自于野外的虫鸣鸟叫。 “这是何处?” 官兵在转过身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森,“自然是,你的埋骨之处。” 阿默立即觉察出危险,一把将闻析拉到身后,同时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只是紧随着,在官兵的身后,从天而降般的出现了一批的黑衣人。 这些人明显便是有备而来,而且就是冲着他来的! 闻析暗道是他大意了,这些日子太过繁忙,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河坝出事,便没有多想。 想着河坝都有官兵守着,不缺人手,所以他也没从官署调人一起过去。 如今此处,只有他与阿默两人,而他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眼见此刻足有十几人之多,哪怕阿默的武功再高,带着他这个拖油瓶,怕是都很难杀出重围。 闻析迅速分析了当下的情况后,压低声音道:“阿默,若是待会儿打不过,你便往北边跑,北边的河坝离此处最近。” “找到驻守的官兵,再带兵来救我,不可与之硬拼,否则你也会没命的,知道吗?” 阿默却没点头,只是死死抓住闻析的手,闻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只是就在说话的功夫,此刻动身扑来。 瞬间两边对打在了一起,而正如闻析所分析的,对方人多,且一个个的明显是训练有素。 若是单独论一个人的身手,自然是没有阿默高的。 但坏便在,对方的人多,而阿默因为还要时刻兼顾着保护闻析,很快便落了下风。 甚至在闻析躲闪不及时,阿默想也没想,一把将他拽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自四面八方偷袭而来的刀剑。 很快,阿默的身上便染了不少鲜血。 闻析急红了眼,一把将他往前推,“快走,找救兵,不然你我都得死在这儿!” 但阿默却宛如杀红了眼般,即便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可他依旧死死的抓着闻析,片刻也不肯松开。 虽然他有点呆呆傻傻的,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这些刺客,刀刀都带着致命,明显便是冲着闻析的性命来的。 若是他走了,闻析必然会没命。 所谓的搬救兵,不过只是闻析为了让他活下去而找的借口罢了。 若真的要死,他也要和闻析死在一起。 “还想搬救兵?别白费力气了,今日,闻析你必须死在这儿,至于这护卫,也就只能算他倒霉了。” 这道声音,即便是未见其人,便算是对方化成灰,闻析都是记得的。 “曾邺,原来是你搞的鬼。” 在黑夜之中,曾邺那张独眼的脸,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哪怕夜色再浓稠,他盯着闻析的视线,也是带着不可忽视的仇恨与杀意。 “你在潮州大杀四方的时候,早便已经将先前被你算计,被贬到潮州当什么总旗的我,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吧?” 曾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对闻析恨之入骨:“可是我对你,可是日夜不敢忘,让我沦落至此,都是拜你闻析所赐。” “你可知,在得知你要来潮州,做什么巡抚赈灾,我真是高兴的三天三夜无法合眼,这也是你自己,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了!” 相比于曾邺的满腔仇恨,闻析却显得很平静:“你如今的境况,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但我劝你要思量清楚了,我可是朝廷派来督办赈灾的巡抚,并且还有陛下亲派来保护我的上护军罗永怀在。” “若是你经历敢在这里害我,你以为你能逃脱的了吗?到时可便不是贬官这么简单,而是你曾家满族,都将会为我陪葬!” 曾邺却大笑:“闻析,你当我如今沦落至此,是吓大的不成?何况,只要你死在了这里,何人知晓是我所为?” “死人,是永远也不会说话的,不过我同你废什么话呢,左右今日,你都注定是个死人。” 说着,曾邺抬了下手道:“这个护卫,是你们的。” “至于你,必须要死在我的手上。” 曾邺的战斗力可不是盖的,那是真正带着百万雄师,将西戎大军打得屁滚尿流的猛将。 在曾邺加入到刺客的队伍中后,阿默明显便无法应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死死护着闻析,几乎没让他受到什么伤害。 但便在阿默被刺客缠住时,曾邺自后偷袭而来。 眼见着这一刀,便要砍中阿默的手臂,闻析当机立断,在甩开阿默的手的同时,一把将他推开。 “快跑!” 闻析让他跑,可阿默却认死理,哪怕浑身浴血,也想要突破刺客的包围去救闻析。 而曾邺则是拿着还在滴血的长刀,一步步的,将闻析逼到了河坝边上。 闻析一面飞速思考该如何脱困,一面想要拖延时间。 “曾邺,你背后之人是谁?即便你对我恨之入骨,但是你不过只是个七品的总旗,根本便不可能,调来如此专业的刺客。” “何况,哪怕你再恨我,也不敢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杀我,所以,你背后必然是有人。” 曾邺讥笑了声:“反正左右你今日都得死,告诉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没错,的确是有人要你死。” “便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晓他器重于你,转头却将你派到朝中来赈灾的陛下啊。” 闻析只觉这话实在是可笑,“陛下?曾邺,虽然今日我在劫难逃,但我也不至于被吓破胆没了脑子,你但凡说旁人的名字,或许有几分可信度,但陛下,绝无可能。” 且不提,来潮州赈灾乃是闻析自己提出来的,裴玄琰压根儿就不同意,甚至当时即便是松口了,也要和他一起来。 裴玄琰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这点自信,闻析还是有的。 “闻析,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笑,你当真以为,陛下从一个藩王,坐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靠的只是武力吗?” “他的心思之深,可远远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早在藩王之时,他便笃定将来他必然能成王。” “至于你,不过也只是他为坐稳皇位,而精心培养的一颗垫脚石而已,如今,你这颗垫脚石的价值也到头了。” 说着,曾邺一刀挥去,“下地狱吧!” 闻析侧身一躲,虽然险险躲开,但因为天太黑,再加上堤坝本便滑,脚下一个打滑,便直直的向后坠了下去。 在慌忙之中,闻析死死抓住了堤坝边缘上的杂草,勉强让自己的身体没再往下坠。 “曾邺,可笑的是你,被别人当出头鸟来使,今日你若是杀了我,他日便是你曾家满门覆灭!” 曾邺却大笑,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手诏。 “你日夜陪伴在陛下身侧,对他的字迹,当是认得吧?” 手诏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灭口。 而在落款处,盖的却并非是玉玺,而更像是…… 天太黑,闻析没能完全看清。 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的确是再熟悉不过,那的的确确,就是裴玄琰的字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裴玄琰怎么会杀他?为何要杀他? “不可能,你在撒谎!” 黑夜之下,曾邺举起的长刀,如同催命的阎王般。 “那你便下地府,化成厉鬼,去问问为何要取你性命的陛下吧!” 一刀劈下。 在身体急速下坠,咚的一声,坠入冰凉刺骨而湍急的河流之中。 这一瞬间,闻析的脑海中浮现许许多多过往的画面。 最后,只定格在临幸之前,裴玄琰抱着他,耳语厮磨般的对他说:“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精心为他所布的局吗? 可是为什么呢? 第169章 他不过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为何要骗他? 为何要利用他? 为何又要置他于死地? 虽然闻析从一开始便知,历朝历代以来,改革者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他想过,会死在百官的手中,会死在改革的途中。 但他从未想过,会死在裴玄琰的死令之中。 在意识即将被滔天巨浪所覆盖时,闻析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是听到一道沙哑而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喊他。 “闻析——” * 一道惊雷,裴玄琰惊醒。 “陛下可是梦魇了?” 守在外头的李德芳,听到动静,拿着灯盏上前询问。 “几更了?” 李德芳:“回陛下,已是三更天了。” 虽然离早朝还早,但裴玄琰已全然没了睡意。 下了龙榻时,这才发现外头下起了大雨。 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雨声,却是叫裴玄琰莫名的心烦意乱。 “潮州可有来信?” 裴玄琰每日都写至少五封书信,飞鸽传书送往潮州。 而闻析自然是没那么多时间应付他,通常情况下,三四日才回一封信。 但每一封回信,裴玄琰都会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再将其完整的收藏起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今夜大雨,还是方才他在睡梦之中,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以至于他十分的烦躁。 很想很想,当即当下,便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陛下,距离上回闻侍郎回信,才不过一日,下一封信若是按照先前的规律,最早会在两日后到。” 可裴玄琰却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回信有何用,朕又见不到人,朕好像庭雪,你说,朕连夜出发,前往潮州,给庭雪一个惊喜如何?” 李德芳吓得扑通跪地,“陛下三思啊!若是闻侍郎知晓,他怕是会与陛下闹脾气,陛下千里迢迢去潮州,非但不能讨个好,反而还会惹闻侍郎生气。” “何况,如今潮州的局势越来越稳定,想来要不了多久,闻侍郎便会顺利回京,到时陛下再亲自前去迎接,这才是送给闻侍郎的惊喜。” 裴玄琰到底忍住了,但他睡不着,心中不安,便将闻析先前的回信都拿了出来,一封封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朝会时,底下的朝臣们上奏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因为自打闻析去潮州赈灾后,皇帝的心情就阴晴不定的。 若是这日忽然心情好了一些,那说明是闻侍郎从潮州回信了。 但若是皇帝这日忽然暴躁,还处置了些朝臣时,那便是闻侍郎没给他回信。 而今日朝堂上,裴玄琰显得格外烦躁,下头的人都战战兢兢,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便在这时,有侍卫匆匆前来禀报。 “陛下,潮州八百里加急——” 裴玄琰一下便站起了身,“可是潮州局势稳定,庭雪要回京了?” 侍卫跪地,颤颤巍巍道:“潮州急报,闻侍郎夜间独自外出,不慎坠落河中,尸骨……无存。” 轰隆! 裴玄琰身子猛地一晃。 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作响。 眼前的人与物,全都搅和在了一起。 他只有一个念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只是在他张口时,却是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陛下!” 奉天殿一片兵荒马乱。 -----------------------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顶锅盖,啾咪~ 第95章 裴玄琰疯了一般, 不管不顾,日夜兼程,一刻也没合眼。 从京师到潮州, 一路之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 他不信, 他死也不信。 明明, 明明一月前,还是好好的,还是活生生的,在他的怀里。 临别之时,他还许诺了,定然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他答应了他的。 闻析答应过的事情, 便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一向是如此的。 所以, 他一定是活着的, 一定还活着! 在潮州的八百里加急, 送回京师的同时,罗永怀带着将士, 也一直在不停的搜寻着闻析的下落。 虽然罗永怀并不知闻析与皇帝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但在出发之前,皇帝亲自, 对他千叮咛万嘱咐。 闻析的命, 比什么都重要,乃至比他这个皇帝还重要。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要第一时间确保闻析的安危。 罗永怀领的是皇帝下的死令, 若是闻析出事, 他以及他手底下带出来的以三千精锐,也必然要为其陪葬。 当然,对于罗永怀这般, 从战场之上厮杀下来的将军,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而他之所以亲自带着人,日夜不停的搜找闻析的下落,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 便是连罗永怀,都被闻析为国为民的行事风格所打动。 像闻析这般,真心从百姓的角度出发,敢做实事,并且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将原本腐朽不堪的潮州,从头到尾的整顿了一遍。 而面对多数人焦头烂额的洪灾,闻析更是懂得借力打力。 由官府带头,充分调动百姓的积极性,全城一起加入到家园的重建之中。 虽然修建堤坝,改河道等工程,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但这些日子来,官府与百姓上下一心,便是连原先让官府头疼不已的流民,这段日子都鲜少看到了。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闻析是个怎样厉害的奇才。 罗永华生生被闻析的才华所折磨,这才体会到,为何便是连一向唯我独尊的皇帝,碰到闻析时,即便是当众被闻析气个够呛。 可最后,都只会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从不会对他做出任何责罚。 如此人才,当是皇帝之福,百姓之福,更是大雍之福。 而如今,人就这么没了。 河流如此湍急,人是夜里掉下去的,哪怕是武功再高之人,若是没法第一时间被救上来,便会很快被河水给淹没。 别说是活下来了,在这种情况下,怕是找到尸体都极为的困难。 而百姓在得知闻析失足落水,生死未卜后,也都自发的组织起来,只要是没有去修建堤坝的,都会自觉来帮着官府一起来寻找闻析的下落。 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知道谁是好官,谁是真心为了百姓着想。 潮州的百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有了安顿,还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与官府一起重建家园,保卫潮州城,闻析所为,当是第一大功。 可如今,这样的好官,却不明不白的,坠河生死不明了,这不得不叫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人为的手笔。 毕竟闻析一来潮州,便对潮州的官府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清理。 虽然大半的贪官污吏被治罪罢官抄家,但毕竟不少官员,在潮州扎根,其势力根深蒂固,遍布潮州。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闻析为百姓着想,自然便会招那些贪官的恨。 如今出了事,怕是已凶多吉少。 数百年来,潮州的百姓受洪灾所困,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洪水之中。 而一旦被洪水给卷走,能活下来的,九死一生。 但令罗永怀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将闻析坠河的消息,加急送往京师后,等来的,竟是皇帝本人。 当看到风尘仆仆,双目血红,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一刻也未停歇,千里奔赴至潮州的裴玄琰,罗永怀的震惊不亚于意外。 “参见陛下……” 罗永怀甚至都还未行完礼,一跃下马的裴玄琰,不过几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他的表情是发狠的,极度愤怒,恨不得当即便血流三千里。 “朕把庭雪交给你,朕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即便是你,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能受到一丁半点的伤害!” “可你是如何保护的?罗永怀,你是如何保护的!” 裴玄琰一拳,发狠的击在罗永怀的脸上。 习武之人的力道是极重的,罗永怀一下跌倒在地。 但他却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分,“是末将辜负了陛下,没有保护好闻侍郎,陛下若是要赐死末将,末将绝不会有二话。” “你是该死!所有人都该死!可即便是你们都死了,朕的庭雪能回来吗?能回来吗?” 将士们跪了一地,低垂着头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第170章 裴玄琰无法冷静,可他又不得不冷静。 只要没有看到尸体,便说明闻析是还活着的。 他的闻析,那般好,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若是阎王敢收人,上至碧落下黄泉,他也势必要将人给夺回来。 “半夜三更,庭雪为何会独自离开官署?” 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噩耗,裴玄琰强迫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最先起疑的,便是信上说,闻析是半夜,独自离开官署的。 闻析不会武功,按照常理,潮州虽然经过他的一番整治,是太平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会有潜在的危险。 以闻析的聪明,他当是不会独自出门。 “不对,那个护卫呢,一直跟随着他的那个贴身护卫呢?” 罗永怀当即叫人,将当日值守的士兵给带了过来。 “当日闻侍郎离开官署时,你是唯一知情的,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实向陛下一一道来,若是有半句虚假,不仅你小命难保,九族亦是危险。” 士兵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户部侍郎,潮州巡抚的安危,竟然能惊动当今天子亲临。 他不敢有任何叙话,忙战战兢兢道:“回、回陛下,当晚,闻侍郎本是已经歇下了,笑得在外值守。” “忽然有个与小的一般士兵打扮的,急匆匆前来禀报,说是河坝又发生了坍塌,请闻侍郎即刻过去瞧瞧。” “闻侍郎当时走得很匆忙,只带了个护卫,便是一直跟随在他身侧,从未见其开过口,听闻侍郎叫他阿默。” “两人坐了马车,便与那士兵,往西边的方向去了,再之后,便是天擦亮的时候,小的才得知,闻侍郎坠河下落不明。” “至于旁的,小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呀,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听了来龙去脉后,裴玄琰便清楚,闻析为何出门时,没有带更多的人。 因为每一处修建的河坝,都是有士兵把守,本身便有人,所以他只需要过去看情况便成。 “那士兵长什么样子,找个画师,带这人,将脸誊画下来,便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朕将这人给找出来!” 只是在将这士兵的模样给画下来后没几日,便在河岸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因为这些日子来,官府一直在延河边搜索,所以尸体在死了没多久便被人发现。 结果发现,竟然便是被通缉的那个士兵。 罗永怀当即将此事,禀报给了裴玄琰。 裴玄琰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先前在河坝边,发现的金牌。 这块金牌,乃是先前他给闻析的。 也便是这块金牌,才让罗永怀等人判断,闻析是不慎坠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裴玄琰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甚至都无法合眼。 他生怕会听到,任何有关于闻析不好的消息。 当罗永怀前来汇报时,裴玄琰的呼吸都是屏住的。 可当听到在岸边发现了那具士兵的尸体时,裴玄琰的眸底一片如深渊般的漩涡蜂拥。 “庭雪的失踪,不是意外,不,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坠入河中,而是被歹人给劫持了!” 若是真的坠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即便是大罗神仙在世,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是难以活下来的。 但若闻析并未坠河,而是被歹人给挟持了,而歹人故意制造了坠河的假象。 若真是如此,那么闻析很大概率还是活着的。 但很快,就被罗永怀一句话给打破了幻想:“陛下,末将等曾在河坝下方,找到了一片衣角,经过确认,这便是闻侍郎当日出门时所穿的。” “滚!都给朕滚!” 皇帝再次失控。 他好不容易,重新燃起了一点点的希望。 可最后,连这一点点的希望,都要破灭了。 夜深人静之时,裴玄琰怀中抱着的,是闻析穿过的衣衫。 上面还依稀残留着,独属于闻析的,淡淡的清甜香味。 可裴玄琰却很清楚,这香味很快便会消散。 他紧紧地抱着,便像是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抱着闻析安眠。 “闻析,庭雪,你在哪里,回到朕的身边,是朕错了,朕不该让你独自一人来潮州,朕不该抱着一丝的侥幸。” “只要你能回来,要朕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闻析,庭雪,庭雪回来,回来……” 自懂事后,便再也没有掉过眼泪的皇帝,却在失去闻析后的,这数个日日夜夜,抱着他的衣物,泪流满面。 这日,裴玄琰精神恍惚的,来到了闻析出事的河坝边上。 整个人便朝前倒去,要跳下河坝。 幸而被罗永怀及时抓住,“陛下您要做什么?” “庭雪走了,朕也要随着他一起走,这万里山河,若是没有庭雪,朕独自苟活,又有何意义?” 罗永怀极为震惊。 若只是因为器重,骤然失去了一位能臣,的确是令人伤怀。 可即便是再伤怀,也远不到让一个皇帝,失去理智一般的,要跟着臣子一道走吧? “陛下!陛下万莫冷静啊!” “只要一日没有找到闻侍郎,便说明闻侍郎尚还有一线生机,可若陛下便这么追随闻侍郎一道去了,万一哪日闻侍郎回来了,陛下岂非便要与他阴阳两隔了?” 裴玄琰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理智,“庭雪还活着吗?他能活着,回到朕的身边吗?” “会的陛下,闻侍郎为国为民,乃是举国称赞的好官,大善人,若好人没好报的话,老天岂非不公?” “而且即便是真的被河水给卷走了,通常也都是能找到人的,只要一日没有找到,便说明闻侍郎还活着。” 裴玄琰到底是没跳,他还存在最后一丝希望。 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就说明闻析还活着。 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皇帝在潮州逗留了三月,朝堂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国不可一日无军,何况皇帝抛下一切政事,疯魔了一般的,留在潮州寻找闻析的下落。 可找了这么久,却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整个大雍都会大乱。 可百官上奏,却依旧请不回皇帝。 没法子,百官只能找上被皇帝遣去荆州,名义上是颐养天年,实际上与被厌弃的崔太后来主持局面。 崔太后倒也是聪明,将闻松越派去了潮州,给了死令,必须要将皇帝带回来,否则若是朝堂乱了,先拿闻家问罪。 闻松越在得知闻析出事时,便要不管不顾的去潮州,可他要走,小太子也要跟着一起去。 即便闻松越心如刀绞,可却始终记得闻析当初在出发前,对他的叮嘱。 闻妙语便自告奋勇,与祝青青一道前往潮州,若是找不回闻析,她们便不回来。 可一晃眼,三月过去,闻妙语寄回来的书信,却依旧遍寻不到闻析的下落。 直至崔太后回京主持局面,闻松越才有了前往潮州的机会。 骤然见到裴玄琰,闻松越险些都没认出来,那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目无一切的一代雄主。 此时此刻,却满脸胡须,双目充血,神色憔悴不堪,甚至连两鬓之间,都徒生了白发,苍老了几十岁。 “陛下,您该回京了,您已经离开京师三月有余,朝臣们,大雍的百姓们,都需要他们的皇帝回去主持局面,” 裴玄琰一动不动,只阴森森的,盯着眼前人。 企图从闻松越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与闻析相似之处,从中找到哪怕是一丝丝的慰藉。 “你是庭雪的亲哥哥,难道连你也相信庭雪不在人世了,要放弃找寻他了吗?” 闻松越跪着道:“微臣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小析平安无事,哪怕是用微臣的命,去换小晞安然无恙,微臣都会毫不犹豫。” “可微臣知道,哪怕小析不在了,微臣也要活下来,并且要继续做未完成,并且是小析所期盼之事。” 裴玄琰如一滩死水般的眼珠子,动了下,“庭雪,所期盼之事?” “小析一心为朝廷,为百姓,为大雍社稷安慰,他最想看到的,便是君臣和睦,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而能做到这些的,唯有陛下,若是陛下此刻撂挑子不干,天下大乱,他日若小析活着回来了,陛下该要如何面对他?” “眼下的局面,是小析永远也不愿意看到的,还请陛下,为了小析,回到京师,主持局面!” 邱英跟着跪下道:“请陛下启程回京,末将代替陛下,留在潮州,若是一日不寻回闻析,末将便不会归京。” 第171章 “哪怕是死,末将也会寻回闻析,不论他是生是死!” 裴玄琰仰头,缓缓的,闭上了赤红的双目。 “他不会死,他一定还活着。” “朕知道。” 他捂着心口,一字一句的,像是说给在场的听,又像是给自己最后的一丝慰藉。 “朕一直都知道。” 而也是在将近秋日时,西戎皇室却发现了大动荡。 原本该在大雍为质的五皇子耶律骁,联合了大臣,弑兄杀父,夺取了王位。 * 三年后。 西戎地处北境,气候干燥寒冷,不分四季,尤其是入冬后,更是终日大雪,人畜难行。 而这对于一向以畜牧为生的西戎人而言,因为严寒让草原、粮食极度短缺,为了生存下来,他们便只能冒险选择踏入大雍的边境。 通过烧杀抢掠的方式,占领大雍边境地带。 但除了承光帝时期,大雍曾连失了数座城池外,多数时候,西戎都只是以简单的骚扰边境的形式。 毕竟若是深入,便是要直面大雍的百万雄师,对于西戎的军队而言,也是面临不小的人员伤亡的惨痛损失。 可此番,自新王登基后,不过短短三年的功夫,新王便忽然下令,攻打大雍,并且不是简单的为了粮食与土地。 而是要一路攻入大雍皇城,占领大雍所有的土地,由西戎在这片中原的土地上,建立全新的,属于西戎的政权。 这个做法无疑是疯狂且冒险的,王庭有不少臣子反对。 但新王却对激烈反对者直接进行血腥的杀戮,凡是反对他攻打大雍的,皆会血溅朝堂。 而他更是身先士卒,每战必亲赴战场,这也在极大的程度上,鼓舞了将士们。 毕竟新王都亲赴战场,与将士们同生共死了,作为草原的勇士,他们自不可退缩。 只是当每回成功攻陷了一处地界时,新王便会归心似箭的返回王庭。 尤其是随着寒冬越发的寒冷刺骨,新王便会时时惦记,刻刻挂念,在前线与大雍军队作战时,更是次次都不要命似的。 好比这回,新王在战中受了伤,军医要他好生休养,可他非但不听,反而在收到来自王庭的飞鸽传书后,不顾伤匆匆返回王庭。 新来的将士,见他们才在新占领的一处地界扎营,还没站稳脚跟,新王却只带着一对轻骑,匆匆返回王庭。 不由好奇询问:“大汗为何每打赢了一场仗,不趁着士气正浓,一鼓作气,拿下更多的地界,反而总是急着回王庭?” “你是新来的,怕是还不知,大汗回王庭,是为了见王后,王后体弱,尤其是每到冬日,便是连下床都难。” “头两年时,王庭的巫医们各个都说王后熬不过冬日,大汗震怒之下,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巫医。” 但所幸,王后熬过了两个冬日,这已经是第三个冬日了。 可新王却越来越急迫,急迫的发兵,急迫的打仗,急迫的想要占领大雍的皇城。 “据说,大汗不顾朝廷反对,即便是杀了不少大臣,也要对大雍出兵,便是因为大雍皇城环境适宜王后养病。” 新兵听得啧啧称奇:“这王后该是有多么的美貌,才能让大汗为她如此痴迷不惜代价?” 那将士左右张望,才小声的,在新兵耳边说出一个重磅秘密。 “我们的王后,是个男子!” -----------------------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宝贝儿们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青梅绿茶、影月、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96章 王庭的冬雪, 总是来得早,不过才入冬,一马平川便是白雪皑皑。 耶律骁一路风雪兼程, 片刻也不停歇。 与他而言, 只要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只要他的心上人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吃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而且为了心上人,这些苦都不是苦,而是甜。 “大汗回来了!” “恭迎大汗!” 在草原之上,崇拜的是绝对的力量。 虽然耶律骁弑兄杀父在大壅人听起来,简直是可以下地狱的大逆不道。 但是对于草原人而言, 便是连女人, 都是能父死弟继, 或是父死子继, 何况是那王座。 西戎的王座,那都是用鲜血所染成的。 但凡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没有一个不是手里沾了亲人的鲜血。 耶律骁有足够的能力和力量,在夺位之后,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虽然有失利, 但因为他每回都冲锋陷阵,完全不顾个人死活。 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便已经占据了不少大壅的领土。 这对于西戎而言, 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 只要能有土地,有粮食,能让他们生存下去, 就是他们最好的王。 但这对于耶律骁而言,却是远远不够。 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王后,是被他强行留在身边的。 所以他要想永永远远的,将人留在他的身边,就必须要攻打下整个大壅。 只要能让他的王后与家人团聚,那么他便不会再每日郁郁寡欢,不愿安心养病吧? 耶律骁步履匆匆,行至毡帐外,便听见里头压抑的低咳声。 有伺候的雅奴,说着并不流利的汉语:“公子该喝药了,吃了药,您才能好得快些。” 低咳声中,伴随着黯哑且疲惫的声音:“不喝,撤了吧。” “公子,您不能不喝,若是您不喝,病情加重,大汗会、会杀了奴们的……” 到底里头的人还是心软,虽是被困在王庭之中,万般不愿,却也依旧不会将火气洒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只是在喝了两口药后,便恶心的一下全吐了出来。 “闻析!” 耶律骁快步走过去,将伏在兽皮矮榻上削瘦如骨的男人,珍惜而小心的搂入怀中。 丝毫不嫌弃,因为他将人抱在怀里,而导致对方吐出来的药汁,全部都吐在了他的身上。 帐内伺候的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生怕会被治罪。 “大汗。” 闻析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本身就因为长久的没有胃口,每日都强迫自己吃一些东西,但饭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又因为实在喝了太多太多的药,以至于他现在味觉都退化了不少,只觉得张嘴就是苦味,实在是煎熬得很。 “不关、不关他们的事。” 可即便是虚弱难受极了,没什么力气的靠在耶律骁的怀里,闻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也依旧是为奴隶们求情。 在西戎,人与人之间的等级是十分严格的。 除了皇室、贵族、游民之外,最低等,可随意发卖杀戮的,便是这些占据最多数量的奴隶们。 只是在闻析身边伺候的这些奴隶,是活得最长久,且没怎么受过苛责的。 而且若是有了精神,闻析还会教他们汉语、识字。 耶律骁甚至都还没开口,闻析便先为他们求情,这叫耶律骁如何还能罚。 便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帕子小心翼翼而温柔的,给闻析擦拭唇角,又擦拭他额角的汗水。 “闻析,你永远,都善良。” 耶律骁的汉语依旧十分跛脚,这还是在闻析教了三年的情况下。 他能听得懂汉语,但却不会说,所以闻析觉得,当初他以阿默的身份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应当就是因为纯粹不会说汉语,所以才一直装哑巴。 亏得闻析还以为他是个真哑巴,三年前还是在坠河的时候,才从耶律骁的口中,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和闻析在一起相处机会,对于耶律骁而言,每分每秒都是十分珍贵的。 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 “闻析,吃药,吃糖,给你。” 耶律骁稍微调整了下位置,他本是该将闻析扶着,靠坐在床头再服药。 但他却舍不得将人放开,依旧是抱在怀里,让闻析靠在他的身上,再以另一只手,端起了还剩下大半的药。 闻析只是闻到那味儿,便一脸的生不如死。 “耶律骁,你还是干脆让我去死吧,每日喝这些药,我真是生不如死……” 话没说完,便被耶律骁不高兴的捂住了嘴。 那双绿油油的瞳仁里,写满了禁忌的不高兴。 “说死,不可以!” “闻析,我的,永远。” 闻析真是头疼,这三年来,他想尽了各种法子,别说是逃离西戎,便是王庭他也走不出去。 第172章 耶律骁可比裴玄琰要难应付多了。 若是裴玄琰惹闻析不高兴,强迫他,闻析可以和他闹,甚至是以死相逼,裴玄琰绝对会让步。 但耶律骁不是。 更准确的说,西戎人的骨子里,都是疯狂的偏执。 若是闻析以死相逼,耶律骁二话不说,就先拿着刀子往自己的身上砍。 把自己砍得鲜血直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反而对闻析说:“你死,我死。” 闻析真是怕了他了。 他真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惹上的一个比一个疯。 “我真的吃不下,我的胃里都是空的,强迫喝药只会一直吐,你便放过我吧。” 耶律骁依旧固执的拿着瓷碗,一双绿瞳盯着闻析,但很快绿瞳便染了血丝,甚至看上去还像是要哭了。 “不喝,会死,不许死,闻析,恳求你。” 有时候闻析是真的会被耶律骁的毫无逻辑的汉语给气笑。 不过也不怪耶律骁会如此害怕,一定要他喝药。 刚被耶律骁带回西戎王庭的时候,闻析气若悬丝,每日昏睡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短。 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巫医,却都一个个的摇头,甚至还有巫医提出,早些为闻析办法事超度。 气得耶律骁当场便拔刀将人给砍了。 还是后来,也不知耶律骁从哪儿抓来的一位游医,这游医乃是大壅人,立志走遍天下尝尽百草。 可时运不齐,被耶律骁给抓了过来,强迫他给闻析治病,若是治不好闻析,便杀了他。 如此治了大半年,闻析才算是勉强捡回了半条命。 之所以说是半条命,是因为即便是救回来了,他的身子却是坏了。 终日以药为伴,更要命的,还是因为落水,导致本便没痊愈的双腿更是雪上加霜。 若是在温暖的地方休养,或许双腿还能养得好些。 可西戎地处最西北,终日寒冷,尤其是入冬,哪怕帐子内整日烧着炉子,这冷也是钻进骨头里的。 闻析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能靠着喝药来缓解。 可他实在是喝不下了,可喝不下他就只能疼得厉害,如此形成了死循环。 这三年来,耶律骁见了太多次闻析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他实在是害怕,害怕闻析会像三年前那般,在他的怀里,如何也叫不醒。 “耶律骁,你若是真想让我活下来,便放我走吧,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家人了。” 一提起回家,耶律骁的脸上就没了笑容,甚至是低沉的可怕。浑身上下都有压制不住的弑杀血气。 “家人,我也是,不可能,离开。” 这又回到了最开始,两人在一个问题上,一人要回大壅,一人不肯放。 闻析也实在是没精力,说了一句后,他也没力气说话了。 耶律骁依旧要他喝药,他只能闭着眼,强迫的喝两口吐一口,才勉强将一碗药喝完。 一开始的时候,闻析喝了药,能其到很好的止痛效果,他能昏昏沉沉的睡着,睡着了也就不那么疼了。 但是如今,药喝多了,身体也产生了免疫。 他非但睡不着,反问还清醒的疼着。 耶律骁给他擦了擦嘴,小心将他放下,从护了一路的木盒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盆淡粉色的玉兰花。 “闻析,喜欢吗,花?” 草原上的花草都是适应严寒的品种,因此并没有娇贵难养的玉兰花。 这是大壅才有的玉兰。 闻析不由抬手,拂过玉兰的花瓣。 “你踏入了大壅的国境?” 耶律骁发动战争,与大壅厮杀了快三年,但闻析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只是知道,时不时的,耶律骁便会从大壅带来各种玩意,在闻析的眼里,这些都是耶律骁为了逗他开心,偷偷去大壅买的。 但很快,闻析便缩回了手指,叹了声:“玉兰开得再好,在西戎的冷风之下,也会很快凋零溃败。” 耶律骁将玉兰放到闻析怀中,他则是捧住闻析的脸颊。 “我会,养好,和你,一样好。” 可是他都快被他给养死了。 闻析还想说什么,但忽然蹙眉,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煞白,额角不断冒出冷汗,他只能咬着下唇忍受。 耶律骁见状,慌忙蹲下来,慢慢而小心的,掀起棉被,抬起那双疼得痉挛的双腿。 熟练的,对着双腿按揉了起来。 闻析侧过脸,几乎将整张脸,埋没在了枕上。 不知过了多久,闻析才算是缓了过来。 又或者说,是疼到麻木了,到后面他也不知道是疼得厉害,还是已经不疼了。 耶律骁小心的,将棉被给他盖严实,又将人搂到怀里。 一开始闻析不愿意与他如此亲近,但是这家伙实在是比裴玄琰还要唯我独尊。 抱着就不肯撒手,把闻析勒得都快喘不上气儿,在他不得不妥协下,才肯松了松力道。 后来闻析便随着他去了,他越来越没有精神,也懒得再和对方计较这些。 在这毡帐内,连窗户都是关上的,只为了不让冷风灌进来,引得他的腿疾越发严重,所以闻析长久长久的,看不到什么阳光。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窗户的方向,小声的问:“耶律骁,我还能看到来年花开吗?” “当然,闻析,回家,很快,我带你。” 没什么活气的琉璃眸,在听到回家两个字后,转动了一下。 “你放我回家?真的吗?” 耶律骁只重复:“我,和你,回家。” 闻析又不再看他。 他怎么可能会放他走,让他回到大壅,回到家人的身边。 也不知父亲兄长妹妹如何了,过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在他们的眼里,他已经不幸遇难了? 也是,过了这么久,恐怕已经没有人再找他了。 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身边都是一群陌生的人。 一滴泪水,无声无息的滚落眼角,闻析很快抬手拭去。 药效上来了,昏昏沉沉之间,似是有人入帐,裹挟着刺骨的冷风。 闻析见不得风,无意识的瑟缩了下。 耶律骁当即将人搂得更紧,同时阴冷的鹰眼,带着警告扫去。 将士忙跪下禀报:“大汗……” 耶律骁立时捂住了闻析的双耳,说的是西戎语:“说过多少遍,进王后的帐子,必须轻声轻语,若再敢犯,便打断你的腿。” 将士吓得立马压低了声音:“大汗,我军遭到了敌袭,前线的勇士们快撑不住了。” 地盘本便是争来抢去,虽然之前是耶律骁这边占据了上风,占领了地盘,但大雍这边子也不是吃素的。 西戎这边,靠的便是不要命的打法,但除非本便是地势险峻,否则即便是现在打下来了,一个不留神,也很容易会被人再抢回去。 而耶律骁因为接到了来自于王庭的飞鸽传书,说是王后又不愿吃药,已经连续好几夜都疼得睡不着觉,人又消瘦了不少。 耶律骁自然是再也坐不住,地盘被抢了可以再抢回来,但他的王后绝对不能出事。 他如此不要命的,只为了能在开春之后,可以攻入大雍的皇城,光明正大的,带着他的王后,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家人。 耶律骁很有自信,即便他是男子又如何,只要他是真心爱闻析,而且他还为闻析,打下了整个天下。 古往今来,也从未有人如他这般,为了心爱之人而争夺天下。 但他不管,即便他随时会在战场上倒下,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耶律骁心中到底是万般不舍,他千里奔袭,一刻不歇的赶回王庭。 却连一夜都来不及陪闻析,便又要赶赴战场。 何况闻析每到冬日便难熬,怀中的人儿,抱着轻得都快没几两肉了。 耶律骁很怕,害怕他在征战的途中,会听到任何有关于闻析不好的消息。 可他却也不能再耽搁,否则他无法做到他所许诺的,在开春打到大雍的皇城。 耶律骁只能不舍的,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盖好棉被后,又万般珍惜的,在闻析的眉眼之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见闻析睡得还算是安稳,耶律骁这才将手搭上腰间的弯刀,起身时,一双绿瞳不复方才得温情,而是嗜血杀伐。 “整队,杀回去。” 而在耶律骁前脚刚走,闻析便倏然睁开了双眸。 耶律骁不知道的是,如今这药里的止痛药,已经对他没什么作用了。 他精神很疲惫,但被腿疾所折磨,根本便无法真正的入眠。 第173章 而耶律骁更不知道的是,闻析一开始的确是不懂西戎语。 但是这三年来,闻析无时无刻不想着找机会逃出去。 所以他便偷偷的,让一个雅奴教他西戎语。 因为闻析对雅奴都很好,所谓真心换真心,这事只有他们二人知。 而闻析一向聪明,一点即通,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西戎语。 因此方才虽然耶律骁是以西戎语与人沟通,但闻析却听得一清二楚。 敌袭、前线、杀回去等字眼,明显不是先前耶律骁哄他的,说是带着勇士们出去操练,而是有战争。 再结合耶律骁每回出去,都至少要大半个月。 而且若是西戎内部的战争,西戎的草原一马平川,哪怕是从相隔两端最远的地方打,来回十天也便是绰绰有余了。 可耶律骁来回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只能说明,战争很有可能不在西戎。 而且耶律骁一直瞒着他,先前有次他病危,耶律骁回来的匆忙,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衣衫。 以至于等闻析醒来后,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当时耶律骁以杀了一头羊为由,将闻析给糊弄过去了。 可如今想来,那压根儿就不是羊血,而是人血! 那么耶律骁这么瞒着他,生怕他会知晓,打仗的对象便极有可能是——大雍。 闻析捏紧了手心。 耶律骁为何要这么做? 他将他带回西戎,强行将他留在身边,这还不够,为何还要对大雍下手? 耶律骁好歹也曾在他的身边大半年,难道还不知道,他从来心系天下,心系万民。 而战争最受苦的,便是无辜遭殃的百姓们。 可若是耶律骁真的背着他,对大雍发动了战争,简直是——不可原谅! 闻析单手撑着坐起,捂着胸口虚弱咳嗽:“来人,我不舒服,请叶先生。”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唯一能让闻析信任的,便只有那位被耶律骁强行抓来的游医。 很快,游医便提着药香入帐。 还没把脉,游医便已经碎碎念了起来:“是不是又不肯吃药?这药虽是苦,但良药苦口,否则你这一身的病骨,在这野蛮之地,如何能熬得住。” 闻析十分顺从的,伸出一只手,让游医号脉,同时抬了下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如今在西戎,没人比游医更了解闻析的身子,每次为闻析号脉,游医的额头上的皱纹都得要加深一度。 闻析观察一圈后,压低声音问:“叶先生,西戎可是对大雍发兵?” 游医把脉的动作一顿,但语气却是如常道:“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放宽心,好生的休养,不然便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为你延寿几年。” “所以我猜的是对的,耶律骁当真对大雍发兵了?他怎能如此做,他将我困在王庭,还对我的故土发难,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闻析: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疯子。 作者君:因为这是一篇古早狗血文。 第97章 游医知道闻析是个极聪明的人, 既然这事儿被他给察觉到,并且他都已经直接当着他的面问了,必然心中已经断定这不是猜测, 而是真的。 只能叹了口气道:“这事也怪我, 你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 不见什么起色,耶律骁便整日的缠着我,询问该要如何才能治好你。” “我又不是神医,而且你这一身病骨,便算是神仙来了,也只能一点点的调理, 哪儿能一蹴而就, 所以我便随口一说。” “说你郁郁寡欢, 郁结于心, 长此以往,非但不利于养病, 反而身子还会越来越差,而且西戎地处西北,严寒难忍, 更不利于你的腿疾。” 最后, 游医总结说:“最好是能让他回到他的故土,我见他每日都望着南方,心中一直有所牵挂, 又如何能安心养病。” 而南方, 自然便是大壅,一直往南,便是大壅的都城。 那里有闻析的家人、朋友。 而在西戎, 这片寒冷又陌生的土地,闻析住不惯更是不愿意留,即便是能请到神医,也没法治好日日郁结的病人。 只是游医如何也没想到,耶律骁听进去的是后半段话。 并且还曲解了意思,为了让闻析养好身子,耶律骁是打算带闻析去大壅。 但不是放他回大壅,而是要带兵打过去,占领大壅的所有土地,改朝换代,让大壅成为西戎的天下。 “这仗打了多久了?” 游医支支吾吾,不太敢说实话,怕会刺激到闻析脆弱如纸的身子。 见游医不回答,闻析掀起棉被便要下床。 吓得游医赶忙按住他,“你做什么,腿是真不想要了?” “你不愿告诉我,我便自己去看,自己去查,若是一直被困在这里,我还不如就这么去死,活着又有何意义。” 游医只能如实相告:“你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好好好,我告诉你,这仗已经打了两年多,快三年了。” 竟然打了这么久,而他却像个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 不,或许更准确的说,他早便该有所察觉。 因为这三年来,耶律骁经常在外,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各种各样来自于大壅所产的玩意。 而他每每一次回来,带回来的每一样物件,都代表着一场战争的结束,而每一次出去,又代表了一场新的战争的开始。 想到这里,闻析一时急火攻心,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游医赶忙扶住他,一面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一面宽劝:“你瞧你,别着急,慢慢调整呼吸,不是我非要瞒着你,而是你这身子实在受不得冷,受不得热,更受不得刺激。” 闻析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勉强抑制住喉间的咳嗽。 “叶先生,请你帮我一个忙。” 游医自觉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还是道:“你先冷静下来,别太激动,调整好呼吸,再说是什么事儿。” “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忽然病重,并且要必须用到某一种来自于大壅的药,才可治好,我觉得用毒最为有效,你觉得呢?” 游医就知道闻析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事儿来。 他简直是要被闻析的这番话给气着了,“你如今就已经是病重到下不了床,还要对你用毒,你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闻析微微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被游医训斥时,看似乖巧的轻颤,实则却透着来自于主人骨子里的固执。 “我并非是胡来,因为我,才有了这场战争,且还持续了近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受战火牵连。” “这都是我之过,我该去阻止,何况若是为救我一人,而让千万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我又岂有脸活于这世间?” 说着,闻析紧紧抓住游医的手,满眼恳求,“叶先生,求你,帮帮我,你也是大壅人,医者仁心,你也必然与我一样,不愿看到战火纷飞,骨肉分离。” “若是以我一人之命,能换来两国的太平,我也死得其所,何况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想死,我可以撑住的,叶先生,帮帮我吧。” 游医连连叹息:“你这人实在是……既然你不顾惜你自己,即便我不帮你,你自己想方设法,也要去阻止这场仗对吧?” 闻析抱歉的笑了下,“为难叶先生了。” “我倒也不为难,只是你……你已经活得很辛苦了。” 夜夜疼到睡不着觉,吃药吃到完全没有任何胃口,为了活下去只能强迫自己味同嚼蜡的吃东西。 单拆出来任何一样放在旁人的身上,怕是都会在日夜折磨之下,完全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也便是闻析,还在这里苦苦支撑。 闻析勉力笑了笑,“世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容易。” “叶先生,有地图吗?” 游医从药箱内拿出了张藏好的地图。 闻析对着地图分析,“大壅主要军力驻扎在望门关,只有见到三军统帅,才能有希望将我的书信送到宫中。” 他侧身在床榻边上翻找,将那块他一直小心藏着的玉牌找了出来。 又让游医研磨,他手写一封书信。 只是他到底身子太弱,写一会儿要停一会儿,不然便眼花缭乱,连笔都握不太住。 写完后,将书信与玉牌,一并交给游医。 “若能顺利到军营,你便拿着这块玉牌,求见三军统帅,再将这封书信交给他,要他务必八百里加急,将这封书信送到陛下的手中。” 第174章 游医接过去的时候,看到玉牌上的龙纹,险些手抖没有拿住。 震惊得舌头都要打结了:“陛、陛下?你还认识陛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我乃户部侍郎闻析,三年前在潮州赈灾时,为奸人所害落水,又被困于西戎王庭,多有麻烦叶先生了。” 游医恍然:“原来你便是潮州成人人称颂的闻青天,你的名讳,便是连我这样的游医都有所耳闻,没想到我这救的,竟是个好官,幸好幸好。” “不过此前,你为何补向我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我虽只是个游医,但也是大壅子民,自也有一身傲骨,便算是豁出这条命,也替你将消息传出去,好将你救出去。” 闻析笑笑,“叶先生的人品,我自是相信且敬重的,但耶律骁将我看得极紧,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过无数种法子想要脱身。” “但都以失败告终,耶律骁不动我,却会狠狠责罚我身边的人,我不能以我一人之安危,而让你们都为我搭上性命。” “此番若非关乎大壅安危,我也万不敢让叶先生前去冒险,叶先生记住,无论事情能否成,万事以你自身性命安全为先,若是成不了,我再另想法子便是。” 得知了真相,游医心疼的拍拍闻析的手背。 “守护大壅,并不是只有你的责任,你不必事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也会救你离开西戎。” * 前线战事吃紧,两方交缠相持不下。 而耶律骁的打法一向是以闪电战为主,他打算亲率骑兵,直接在敌方大军撕开一个口子。 随后的军队好从两面包抄,如此一次性将大壅军队给解决。 只是便在耶律骁定下作战方案时,王庭却又飞鸽传书。 耶律骁第一时间拆开信笺,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瞬间脸色大变。 再也顾不上继续突围,而是下令:“后撤三十里扎营。” 随军的将领一听,不由劝道:“大汗,如今战事焦灼,正是突围的好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撤军三十里,怕是便会错失大好时机,再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下城池了!” “我说撤便撤,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将领握拳抵胸低头,“末将不敢。” 简单留下军令后,耶律骁便火速赶回了王庭。 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可当快步入毡帐内,看到闻析伏在榻上,殷红的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溢出唇角时,他顿时大乱。 “闻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分明他走的时候,闻析还是好好的,还有精力与他说话,怎么忽然便会吐血病危? 这让耶律骁再度回到三年前,所有的巫医都对闻析的病束手无策,他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抱着闻析恳求长生天显灵,救救他的爱人。 “大壅的大夫,你不是说王后的病慢慢养会好,他为何会吐血,是你治不好他?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游医忙道:“大汗息怒,公子这不是病,而是毒。” 耶律骁更加无法冷静:“毒?有人给我的王后下毒?是谁,我要砍下他的头!” “解毒,马上给王后解毒!” 游医解释:“大汗,这毒倒是不难解,但是我现在还缺一味最重要的药草。” “什么药草,别说是药草,只要能救我的王后,便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能马上给你摘来!” 游医:“见星草,一种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药草,可解百毒,但是这药草无法生长在西戎,只在大壅的西北边界,运气好或许能找到。” 一听有药草可以救闻析,耶律骁自是不会迟疑。 “来人,马上去大壅西北边界找见星草……” 耶律骁的话还未说完,游医又补充道:“这药草生长的地方十分隐蔽,若是外行人必然是寻不到的,便是我这样的行医者,也得要靠三分的运气。” “但为了公子的安危,我愿意赌上身家性命一试。” 耶律骁自上而下,一双绿油油的鹰眸,盯着跪在下方的游医,像是要将人看穿一般。 “你会趁机跑吗,大壅的大夫?” 游医说着流利的西戎语:“医者仁心,我没有治好闻公子,便不会离开,若是大汗不信,自可以派人跟着我。” 耶律骁自然不信,但他倒不在意游医的死活,而是怕若是这游医跑了,闻析的病便没人治了。 所以他派了小队的西戎兵,跟着游医去摘药草。 游医离开王庭,一路翻山越岭,在快到大壅军营重地时,他故意走了一条极为险峻的山路。 这条山路他先前采药时走过一回,一旦遇上起雾的日子,便是人站在眼前都看不见。 游医算准时辰,带着西戎兵往山路上走,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山间便起雾了。 而在西戎兵被雾气所遮挡,看不见身边人时,游医趁机从另外一条路迅速逃走。 如此才算是有惊无险的,摸到了望门关。 而正如闻析所预料的,军机重地,游医甚至都还没看到大门,就被士兵发现,以长矛直至挡住他的去路。 “军机重地,速速离开!” 游医举起手中的玉牌:“我有陛下的玉牌,见玉牌如见陛下,我要求见三军统帅!” 士兵看到玉牌上的龙纹,若对方是骗子,可是万万不敢拿皇帝来行骗,何况这上头的龙纹雕刻精细,质地绝佳。 见此,士兵不敢耽搁,赶忙派出一人拿着玉牌前去禀报。 只是快到主帅的营帐时,正好有一人从营帐内出来。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又是西戎敌袭?” 士兵拱手禀报:“曾将军,军营外有一人,说要见大将军,还说手中有陛下的玉牌,这上面的确是有龙纹,属下不敢耽搁,特来请示大将军。” 没错,眼前人正是曾邺。 两年前,西戎多次发兵,边境战事焦灼,曾邺知道这是他重回京师的绝佳机会,所以自请前往西北。 曾邺虽然好色,但这作战能力的确不是吹牛的。 何况如今的大将军,乃是他的好兄弟,也是五虎将之一的雷石全。 雷石全作战英勇,但是战略部署不行,简单来说,就是直肠子,只会往前冲。 而曾邺的到来,就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论起排兵布阵,曾邺先前可是以一己之力,大败了西戎,打得西戎投降,还派了质子前往大壅。 这质子,便是如今西戎的新王。 所以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曾邺就从一个小兵升到了副将的位置。 而听到对方有皇帝的玉牌,曾邺瞬间就有一种预感,他伸手道:“将东西给我吧,大将军还在忙着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我会转交给他的。” 士兵不疑有他,而曾邺在看到玉牌后,瞬间脸色一凝。 这是皇帝的贴身玉牌,曾邺好歹也是从荆州的时候,跟着裴玄琰一起打到京师的。 如此贴身之物,裴玄琰是绝不会随意给人。 而能得到这样贴身玉牌的人,曾邺只想到一个人。 不,应当不可能,那人都已经死了快三年了,那样湍急的河流,是绝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的。 只是在曾邺拆开那封信笺后,他瞬间脸色大变。 除了信上的内容之外,更重要的,是下面的落款。 闻析。 他竟然还活着! 不仅还活着,并且还在西戎的王庭! 难怪,这三年来,皇帝像疯了一般,从未有一天停止过派人手寻找闻析的下落。 但一直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原来是藏在了西戎王庭,难怪寻不到人影。 绝不能让闻析活着回到大壅,否则他之前做的事便再也瞒不住,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 游医成功带回了见星草,研制出了解药,给闻析服下后,他总算是不再吐血,情况逐渐好转。 耶律骁大喜,又对游医好一番赏赐。 而耶律骁在王庭耽搁了一日,前线的战事却连连吃紧。 士兵冒着会被耶律骁斥责的危险,闯入帐中禀报:“大汗,八百里加急!” 闻析没事了,耶律骁才有了心情处理旁的事。 不过即便士兵很急,耶律骁却是小心的,为闻析擦拭汗水,扶着他慢慢躺下,临走前,非要捧着他的脸,在他的眉间落下一个深情的吻。 帐内的人不敢多看,又或者说,见惯了这三年来,大汗总是对这位来自大雍的王后,一厢情愿的动手动脚。 但即便王后都来西戎三年了,却依旧不给大汗碰。 第175章 到眼下,大汗也只能在表面上亲亲,摸摸抱抱的,至于再多的,因顾及着王后的身子,加之他不愿,一直便停留在表面。 大汗做到这个份儿上的,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不过对此,大汗本人倒是很高兴,因为在他看来,旁的都远没有闻析好好活着重要。 至于更深入的事,他想总有一日,闻析是会被他的真情所打动,愿意真心的接纳他。 “闻析,我陪你,等会儿。” 闻析一心惦记着游医带回来的消息,游医既然顺利回来,便说明消息是传递成功了。 此刻闻析几乎快难以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只盼着耶律骁赶紧出去。 而在耶律骁出去后,游医便趁着机会,偷偷又溜了回来。 “叶先生,一切可还顺利,见到统帅了吗?” 游医点点头,“见到了,是个威武的将军,他还认识你,说一定会尽快八百里加急,将你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京中。” “另外他还说,近来大雍与西戎的战事吃紧,若是再守不住湘水,怕是大半个凉州都要沦陷。” 说到这里,游医连连叹息:“在来的路上,我见遍地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战争带来的,只有最深的罪孽,我才深刻知你的冒险,是有多么的值得。” 闻析捏紧手心,敏锐的从游医的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深意:“统帅可是需要我配合做什么?” 游医几番犹豫,还是如实道:“他希望,你能够拿到西戎的战略部署图,如此他们才能精准抓住西戎的弱点,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但我觉得,这太危险了,万一失败了,我见过西戎人对待叛徒,他们会将叛徒抓到封狼山,绑在十字木架上,活生生的将人给烧死。” -----------------------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坏人还活着,请骂皇帝没用,骂了皇帝就不能骂作者君了哦,啾咪~ 第98章 闻析倒是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或者是发现后被当叛徒。 虽然他不愿留在西戎,但是耶律骁对他如此执着,即便知道他偷了战略部署图, 当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 便是阻止战争, 而对于耶律骁这般偏执的人而言,只是单纯的劝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唯有一个法子,便是让他输,输得再也无法承受发起第二场战争,才能彻底的终结这场本便不该存在的战争。 “叶先生,我有一计, 你手中可有……” 而这边, 耶律骁正被前来禀报的将士烦的不行。 前线战事吃紧, 西戎这边后退了三十里, 而大壅这边则是抓住机会,对西戎发动反攻。 若是耶律骁再不回去, 先前费劲抢来的地盘,便又要被大壅给夺回去了。 耶律骁想着,闻析的毒已经解了, 看来他还是得要尽快赶回前线, 如此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能在来年开春占领大壅都城,风风光光的带着闻析去见他日思夜想的家人。 只是耶律骁刚想要找个和以往一样的借口, 去和闻析道别, 倒是有雅奴先过来禀报:“大汗,王后请您过去。” 闻言,耶律骁喜出望外, 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整三年了,都是他主动热脸贴冷屁股。 虽然他丝毫不觉得不耐烦,甚至乐在其中,可他也知道,闻析是不乐意看见他,并不待见他的,毕竟是他强行将他留在了身边。 但是此刻,却是闻析主动遣了人来找他,这如何不叫耶律骁喜出望外? 他瞬间便将前线战事给抛之于脑后,屁颠屁颠的便跑着去找闻析了。 “你找我,闻析,我高兴,太高兴!” 一进帐,耶律骁便高兴得合不拢嘴,甚至在闻析刚坐起来,他就一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住的同时,原地转了个圈。 闻析本便体虚时常会头晕目眩,被他这么一转,一手抵着额头,一手按住他。 “停下,你转的我头晕想吐。” 耶律骁赶忙停下来,但既是将人抱在怀里了,自然是不会撒手的。 “抱歉,我故意不是。” 闻析无奈纠正:“不是故意。” 耶律骁呲着个大牙,重复:“不是故意。” 说完,又趁机在闻析的唇边亲了下,“可爱,闻析,喜欢你!” 闻析根本便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被他又占便宜。 不过占这点便宜对于他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倒是不足一提了。 “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很久才回?” 耶律骁一双绿瞳亮如白昼,“担心我,是不是,我做梦吗,闻析?” 闻析顺着他的意思,“你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伤,我担心你在做很危险的事情。” 耶律骁简直是要高兴坏了。 别说是为闻析打天下了,便算是此时此刻,闻析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刀子递到他的面前。 “我愿意,为了你,一切都愿意!” 闻析被他过于激动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拍拍他结实的手臂,“松开些,还记得当初在我家时,过年吃的那顿团圆饺子吗?” 耶律骁自然记得,和闻析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记忆犹新。 “饺子,有铜钱,福气,你送我,你说的!” 闻析点点头,“临近年关,也不知你这回出去,何时能归,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你之外,没人与我一起过年。” “不如便趁着今日,我们一起吃一顿饺子,我亲自来包,你可想与我一起?” 甚至在闻析还没说完,耶律骁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点头,“愿意,闻析,愿意,过年,我们一起!” 生怕闻析会反悔,耶律骁立即便命人按照闻析所要的,将食材都给准备好。 闻析吃不惯西戎的牛羊肉,耶律骁便从大壅抓了个厨子过来,单独给他开灶做大壅的菜肴。 所以对于饺子所需的食材,厨房那边很快便备好,一应抬了进来。 饺子皮是已经擀好的,肉馅也是按照闻析的要求,做的最简单的鲜肉。 “我教你如何包饺子。” 今日的闻析,那般的温柔而又有耐心,让耶律骁恍惚之间,仿佛是回到了他失忆的时候,以阿默的身份待在闻析的身边。 那个时候,闻析也是那般温柔,教他大壅的习俗,还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饺子,对他说新年大吉。 他那缱绻温润的笑容,如同定格在了耶律骁的眼中、心中,至死也无法忘却分毫。 耶律骁手笨,他怕闻析会嫌弃他,所以学得格外认真。 而闻析则是趁着他的注意力都在饺子上时,偷偷的在馅中加入了药粉,再特意将下了药的饺子包成不一样的形状,以此好分辨。 当热腾腾的饺子出炉时,闻析先给了耶律骁。 “尝尝我的手艺。” 耶律骁吃的那是一口一个,比之前在闻府的时候还要快,丝毫不觉得烫。 “好吃,闻析,都好吃!” 闻析怕药效不够,又给他多添了几个。 而耶律骁在吃完自己的后,又时刻关心他的:“你吃,闻析。” 闻析慢条斯理的勉强吃了一个。 “是不是没吃饱,再来一碗?” 耶律骁先点头,又摇头,放下碗筷,忽然逼近他。 “我饿,闻析,喂饱我。” 闻析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耶律骁已经伸出手,一手紧扣住他的后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 那炙热的吻不由分说的便贴靠了上来。 闻析一下就被对方压在了兽皮铺就的矮榻上,西戎人的体格强健,血液之中似乎都是带着野蛮的兽性。 他的吻更是一种来自于野蛮的掠夺,闻析先是挣扎,但很快便因为无法呼吸而天旋地转。 便在耶律骁的手要不安分时,忽然他迎头便是一倒。 整个人毫无意识的,便压在了闻析的身上。 闻析难以呼吸,一边用力推,一边低声唤:“耶律骁?耶律骁?” 好不容易将人给推开,闻析艰难坐起,撑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 又觉得嘴唇火辣辣的,再以手背一擦拭,破皮流血了。 真是与裴玄琰一个样儿,都喜欢咬人。 闻析又不太放心,拍了拍已经昏迷不醒的耶律骁的脸。 “耶律骁?” 确定他的确是被药倒了,闻析才开始在他的身上翻找起来。 * 等耶律骁再次醒转过来,已经是第二日。 一睁眼,他是在闻析的毡帐中,而闻析一早便醒了,见他醒来,竟是破天荒的冲他笑了下。 “耶律骁,你占了我的床。” 第176章 耶律骁只感觉还是在做美梦,简直是被这个笑给迷得神魂颠倒。 二话没说,便又扑上去,把人扑在下方。 “你是香的,闻析,我要吃你。” 闻析只是用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不行,我还生病,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耶律骁立即摇头,紧紧抱着人,“我的命,是你,闻析。” “那就听话些,不可以乱来,你该起了。” 耶律骁不想起,他想醉死温柔乡。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闻析对他如此和颜悦色的说话了。 此时此刻的他,痛恨自己的汉语不好,无法用最美妙的汉语,来形容自己此刻高兴得找不着北的心情。 只是总有不合时宜的人,出现打搅他的好事。 “大汗,前线……” 话未说完,便被耶律骁喝声打断:“闭嘴,滚出去!” 闻析知道是时候了,便推了他一下,“你去忙吧。” 耶律骁知道自己该走了,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一旦失去战机,他便没法在开春的时候带闻析去大壅都城。 “闻析,我送你礼物,回来,等我。” 临走前,耶律骁非要抱着他亲,直到外面再次催促,耶律骁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等人离开了毡帐,闻析才没什么表情的,以手背擦了下被亲的红肿的嘴唇。 希望一切顺利,战事赶紧平息。 * 耶律骁一路势如破竹,眼见着大壅军队节节败退,耶律骁乘胜追击,可谁知,却中了对方的埋伏。 主力军被困在了峡谷,进退两难,突围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耶律骁反而还受了伤。 而大壅这边围剿领军的,正是曾邺。 不过他并没有下令直接击杀,反而是秘密派人,给西戎后方大营递了一封密信。 是夜,西戎将领秘密来到了大壅的前锋军营之中。 曾邺已经在营中,等候他多时了。 “大壅人,你在信中所言,可是真的,我军此番惨败,是因为内部出了叛徒?” 曾邺一笑:“自然,而这叛徒,便是你们的王后。” 西戎将领一口否认:“这不可能!” “这是他传递的书信,以及他秘密送来的军事战略图,你当是不陌生吧?” 西戎将领看了后,当即便黑下了脸,“王后竟然背叛西戎,真是该死!” “不过大壅人,你为何会将这件事告诉我们,你有什么目的?” 曾邺一摊手,“这场仗,大壅与西戎已经打了三年了,来来回回,我想不仅大壅,你们也已经很是疲惫了吧?” “我给你们出个好主意,只要你们杀了你们的王后,这场战争很快便会结束。” 而在另一边,罗永怀奉命前来西北监军。 大雍已经与西戎纠缠了三年,皇帝已经对这场战争厌烦。 若非皇帝无心边疆战乱,甚至是无心朝政,也不至于会让一个西戎头疼这么久。 也多亏得皇帝前几日做了个梦,这才将一直被逗留在潮州的罗永怀给调去了西北支援战事。 这三年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罗永怀都差点将潮州给掘地三尺了。 可眼见着潮州的河坝、河道,都已经按照闻析一开始所规划的建设好。 而随着改河道,河坝的加高,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贪官污吏在这上面偷工减料。 潮州的水患从年年有,到如今的第三年,已经不再受水患所困扰。 只是对潮州做出最大贡献的功臣,至今却依旧不知生死。 潮州的百姓们,都自发为闻析建功德庙,以他的人像修建佛像,供奉在寺庙之中,香火甚至远超过寻常的寺庙,也算是潮州所独有的奇观了。 而这些,被困在西戎的闻析完全不知情。 就在罗永怀带着精锐,往军营去时,原本传递完了消息,该回西戎的游医,却在半道遇到了伏击。 对方拿着长剑,二话不说便冲着他的命脉而去。 游医慌忙左躲右闪,因为不会武,游医知道,若是再这么下去,他必然会死在剑下。 于是他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自己滚下了高坡。 刺客见人跳下了高坡,这坡度可是堪比悬崖,便当完成任务离开了。 游医也当真是命不该绝,在一路往下滚时,正正好落在了一棵枯树上。 他在树上挣扎着,掉下来时,却正好惊动到了路过的军队。 “有刺客?” “拿下!” 眼见着被人提溜了起来,游医赶忙解释:“我不是刺客!” 看到对方穿的是戎装,且是中原口音,认出对方必然是军中之人。 “别杀我,我也是大雍人,而且我与你们统帅认识!” 一听这浑身脏兮兮的人,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认识统帅,将士便将人带到了罗永怀的面前。 “将军,这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不仅敢拦路,还说认识统帅,莫不是哪儿派来的细作?” 游医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怎么可能是细作,不,更准确的说,我可是大雍的功臣,我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为大雍传递出了西戎的作战图。” 罗永怀原本并不在意这么个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路人,原本是打算问几句,没什么怀疑便将人给放了。 但直至听到作战图后,罗永怀不由凝了目。 “你如何能偷出西戎的作战图?你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若是敢有半句虚假,便叫你当场人头落地!” 游医抱头道:“作战图不是我偷的,毕竟我也的确没这么大本事,但是这位将军你既然是大雍的官员,应当也知晓,户部侍郎闻析吧?” “作战图便是他冒着性命危险,偷来给我,让我找机会带给大将军,好助力大雍反败西戎,只是我这也太倒霉,不知怎的遇上个要取我性命的,也不知是哪儿得罪了人……” 谁知,游医碎碎念念的话还没说完,原本骑在高马上,如同睥睨蝼蚁一般的罗永怀,却在听到他口中的名字后,瞬间脸色大变。 迅速翻身下马,一把抓住了游医的衣襟。 “你说谁?将你方才说的名字,再说一遍!” 游医不知对方为何情绪会这般激动,“户部侍郎闻析,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他还说他先前在潮州赈灾,为奸人所害坠河,才会被困西戎王庭。” “闻析在西戎王庭?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罗永怀如何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所有人,寻找了三年,音信全无,就在他们都快要逐渐放弃希望时。 竟会在西北边境,意外得知了闻析的下落。 户部侍郎,潮州赈灾,又坠河,这些全部对上了。 但罗永怀也不敢大意,毕竟几乎全天下都知道,皇帝为了寻找闻析疯魔了。 这三年来,也有不少人,为了富贵而冒险传递假消息,想要骗取赏银。 最后无疑都因为这一时的贪心,而丢了性命去见阎王。 所以这次,罗永怀也不得不再谨慎些,以免若是消息又有误,皇帝怕是又得更疯了。 “你如何能证明,你所言不假?” 游医便道:“闻公子给了我一块玉牌,上面刻着龙纹,他说那玉牌乃是陛下所赐,见玉牌如见陛下。” 虽然全天下都知道皇帝在找闻析,但知道皇帝曾给了闻析一块玉牌的,却只有几个知情人。 罗永怀的手,都因为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玉牌呢?玉牌在哪里?” 游医摆摆手,“我去军营传消息的时候,给大将军了呀,他说会将玉牌送往京城,交到陛下的手中。” “只是闻析冒险偷出了西戎的作战图,西戎若是战败,怕是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我担心他时刻会有危险,想让大将军赶紧去王庭救人。” “这位将军,看你官位也是不低,你能先去救闻公子吗?” 是了,没错了,能知道得这么清楚,甚至连玉牌都知道,这足以证明,眼前人是真的知道闻析。 罗永怀一面安排人手,一面命人第一时间飞鸽传书。 “快,快将此事,告知陛下!” * 闻析让雅奴留意外面的动向,一有不对劲的消息,便立刻来告知与他。 雅奴匆匆跑入了帐内,“公子不好了,大汗中了大雍人的埋伏,被围困在了峡谷,大汗骁勇善战,一定不会败的吧?” 和闻析料想的一样,他勾了下唇,不由松了口气。 “这场仗,他是不会赢的。” 雅奴啊了声,一时还不明白时,却有一群人,十分粗鲁的闯入了帐内。 第177章 为首的将领,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闻析的衣襟,将他抓到跟前。 “大雍人,大汗待你掏心掏肺,你却偷了作战图,出卖大汗,出卖西戎,你简直是该死!” 闻析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但会来质问他的,应当是耶律骁,而不是眼前人。 感觉到事态不太对,闻析并不挣扎,只问:“耶律骁逃出来了吗?” “你还敢问,若不是你背叛大汗,何至于让大汗被困在峡谷,我一早便劝大汗,大雍人一向狡诈,绝不能留在身边。” “却不知你这家伙,到底给大汗用了什么迷魂汤,让大汗对你言听计从,今日,我便替大汗了结了你,西戎叛徒,该要接受长生天的惩罚!” 耶律骁并未脱险,那西戎的将领又是从何得知,是他偷了作战图? “耶律骁并未脱困,你是从何处得知,作战图是从给我手中出去的?” 见闻析竟然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将领气得满脸狰狞,“你这叛徒,当真是嚣张至极,死到临头了,还没有半点忏悔之心!” 谁知,闻析非但不怕,反而道:“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怎么,你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怕,不敢告诉我实情,怕若是耶律骁活着回来,见你擅自处置了我,不会放过你吗?” 将领果然被闻析给激怒。 “我们西戎,绝不容许任何叛徒!即便大汗平安回来,也会第一时间处决了你!” “告诉你也无妨,你背叛大汗,偷出了作战图,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你们大雍的将军,转头主动找上了我们,让我们杀了你,以此来终止两国的战争吧?” 大雍主动告的密,甚至还提出用他的命,来结束战争?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三年前曾邺胆大包天,敢取他性命,以及那封带有裴玄琰字迹的密诏,都是真的? 闻析忽然便没声了。 直至在被将领粗鲁的,从帐中拖到了外面。 冰冷的寒风钻进骨头里,让闻析冻得打颤的同时,双腿再次痉挛剧痛。 但此时此刻,身上再痛,也不及心底的冰凉。 他那样,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王庭苦苦支撑。 即便那密诏上是裴玄琰的字迹,他也依旧不信,裴玄琰会杀了他。 可他交出了玉牌,甚至冒着危险偷出了作战图。 最后换来的,不是救赎,而是自己人的背叛。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年的苦苦支撑,都成了笑话。 原来,原来裴玄琰是真的不要他活吗? 既然如此,又何苦编织这么多的甜言蜜语来骗他。 他不过是一条命,要便拿去好了。 闻析麻木的,任由西戎人捆绑住了手脚。 “公子!不要伤害公子!大汗回来,会降罪于你们的!” 雅奴不顾危险,冲出来挡在闻析的面前。 却被将领一脚踹到了一边,“低贱的奴隶也敢拿大汗来压我,等处理了这个叛徒,再来料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隶。” 西戎人处置叛徒,都会将其带到封狼山。 而闻析则是被西戎将领,拴在马后,一路拖着拖到了封狼山。 在被吊挂在十字木架上时,他几乎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很小,很浅薄的,从口中呼出来的一口雾气,与漫天的飞雪相融。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的寒冷。 他知道,他快要死了。 颤抖的长睫上,结了如何也不化的冰霜。 他艰难的,抬眸,透过那块刻着长生二字的巨石,最后看了眼南方。 他回不了家了。 意识被黑暗淹没时,似乎有马嘶鸣。 烈风,裹挟着惨叫,还有由近及远般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闻析——” “庭雪——” ----------------------- 作者有话说:按照剧情,本来该更虐,但作者君到底是不舍得下手,太虐的一笔带过了,毕竟像作者君这样,自己把自己写哭的也是少数了,抱抱闻宝,抱抱自己,啾咪~ 第99章 在得到闻析还活着的消息, 可能被困在西戎王庭,虽然只是一个消息,但裴玄琰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如他前几日, 忽然梦到闻析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裴玄琰拼了命的, 想要在梦中抓住他, 可却始终隔着一层雾。 那层雾分明是薄的,薄到裴玄琰可以看见闻析的身影。 他对他说,他被困住了,无法离开,让他去寻他。 裴玄琰不停地,不停地喊着闻析的名字, 直至梦惊醒。 其实裴玄琰也并不算睡着, 在闻析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这三年, 裴玄琰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那种如整颗心被骤然挖空, 比毒发时还要难熬的,身与心被架在烈火之上, 日日夜夜,昼夜不息的煎熬着。 在做了这个梦后,裴玄琰便抛下了一切, 不管不顾的往北边去。 这三年来, 裴玄琰不知往南边走了多少次,整个潮州都已经被他掘地三尺,可却始终不见闻析的踪影。 甚至很多时候, 他都出现了幻觉, 只要有人匆匆前来禀报,他便会第一反应以为是有闻析的消息了。 可一次又一次的,在期待中失望, 又在失望中期待。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的痛苦,他无数次的忏悔,无数次的祈求上苍,让他回到闻析出发去潮州前的一晚。 他会狠狠的敲醒那个抱着侥幸心理的自己,皇位有什么重要的,天下又有什么重要的。 若是没有了闻析,他要这皇帝之尊有何用?要这身前身后名有什么用? 裴玄琰无数次的想去死,无数次的坚持不下去。 可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他,再坚持,再坚持一下,闻析还在等着他。 只是上苍啊,他该去哪里,找寻他的爱人,他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 直至,他做了这个稀奇,却带着一种强烈预感的梦,裴玄琰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之前的方向都是错的。 他不应该往南,而是应该往北。 闻析在北边等着他。 所以裴玄琰又重新收拾了行囊,又想到西北如今还在打仗,若是战事未平,万一闻析真的在北边,岂非时时都受战争威胁? 想到这点,裴玄琰又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做这个梦,若是早点梦到闻析在北边,他也不会因为无心处理朝政,而让西戎进犯大壅边境这么久。 因此,裴玄琰便将罗永怀从潮州调了回来,派去督战西北战事,必须在三个月之内解决边境战乱。 而裴玄琰虽然梦到闻析可能在北边,却不知到底是在哪个州县,所以他只能一个州县一个州县的去找。 三年他都找下来了,如今虽然急迫,但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直至,裴玄琰收到了罗永怀的飞鸽传书。 裴玄琰疯了一般的,昼夜不停的赶到了西戎王庭。 可他到底,到底还是来晚了。 当看到他心心念念,想到发疯的人,竟然被西戎人吊挂在悬崖边,浑身都是血,那般无声无息的垂着头,一动不动。 那一刻,裴玄琰双目充血,连呼吸与心脏都在那一瞬停滞,仅剩的那一点点理智,也在这一刻被野火一把给烧尽了。 裴玄琰一个飞身下马,冲入了火海之中。 丝毫不顾烈火焚身一般的灼烧感,一刀砍断绳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怀中的人,如同一片落叶一般,在落到他的怀中时,轻的甚至比鸿毛还要来得微弱。 裴玄琰是那样的,想要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可是他浑身都是血,让裴玄琰甚至连抱都不敢抱,生怕只稍这么用力一点点,怀中的人便会彻底的碎了。 裴玄琰从未如此的害怕过,他找了闻析三年,虽然每时每刻都饱受折磨,但至少念头上,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在。 可如果,此刻在他怀中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有了呼吸,他一定会彻底的疯了,立即便随着他一道去了。 以至于,裴玄琰在伸出一只手,慢慢的伸向闻析的鼻下时,手已经抖得不行。 裴玄琰屏着呼吸,虽然闻析的气息那样的微弱,微弱到像是羽毛轻轻一晃而过。 但他还活着,还活着,他的闻析还活着! 裴玄琰一刻也不敢停歇,将闻析严严实实的裹在狐裘之内,抱着人迅速折返。 “叫大夫!将凉州城的所有大夫,都给朕带过来!立刻!快!” 裴玄琰一边抱着人往屋内去,一边大喊。 “炉子,抬炉子,屋子里怎么这么冷!” 第178章 裴玄琰用狐裘,将人抱着裹在其中,又用自己的身体来为闻析取暖。 可如此捂了一路,闻析的身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原本还能感受到的微弱呼吸,在裴玄琰将人带回来后,甚至都已经无法感触到了。 裴玄琰得要抓着他的手,把在他的脉搏上,甚至是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去不断的、不停的感受。 生怕那颗跳的迟缓,甚至是几乎不跳的心脏,就这么彻底的停止了跳动。 “庭雪,闻析,宝贝,不要睡,不要睡求求你,朕知道你能听见的,睁开眼看看朕,哪怕只是一眼。” “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是朕太没用了,直至现在才找到你,该死的是朕,不要走,不要离开朕,庭雪,庭雪……” 裴玄琰将人抱在怀里,冲着他冰凉的手呼气,想要捂热他,只要他的体温能上来,哪怕是升上来一点点,都是一丝的希望。 可是怀中的人还是那样的无声无息,裴玄琰怕极了,他一刻也不敢停,不停的呼唤,不停的捂着他的手。 直至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可一个个在为闻析号完脉后。 竟然都一个个跪下,颤着声音道:“请陛下节哀……” “草民医术有限……” “草民无能……” 大夫已经都快把不到闻析的脉搏了,如此微弱,便是相当于仅是吊着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断了,人也便彻底的撒手人寰了。 “节哀什么!朕的庭雪还活着!还活着!他不会死,不会离开朕!” 裴玄琰咆哮着,“救不了朕的庭雪,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大夫们跪了一地,以头抢地,瑟瑟发抖只敢喊陛下饶命。 便在这时,游医被罗永怀给带了过来。 “陛下,这游医说之前闻侍郎被困在西戎王庭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为闻侍郎诊治。” 裴玄琰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滚过来医治!若是你也敢叫朕节哀,朕便先让你节哀!” 游医怎么也没有想到,闻析是真的认识皇帝,并且看皇帝为了他的生死而如此癫狂,可不止止是君臣关系这么简单。 但此刻情况危急,游医也没有心思去深想,立即为闻析号脉。 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迅速拿出了针包,往闻析身上的各处大穴上扎的同时,又开始着手处理他身上的伤处。 游医为闻析诊治了三年,自是清楚他的身体状况。 除了身子因为长年累月的损耗而病弱外,游医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奇怪的一点。 便是闻析一旦受了伤,伤口出血了,这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单单只是靠着身体本身便具备的愈合能力,这一点在他身上是完全不起效的。 如果不医治,那么这处伤口便会一直流血,直到血流干了为止。 因此之前,游医也再三叮嘱过,闻析如今身子太弱,绝不能再受什么重伤。 否则一旦身体内的五脏六腑等重要器官受损,那可不就是表面包扎这么简单。 体内的止血会更难,并且随时都能让他丧命。 而显然,在号完脉之后,游医最担心的一点发生了。 闻析被西戎人绑在马后,一路在地上拖着拖到了封狼山,这一路上的拖拽,不仅让给他身上被磨得血肉模糊,更是损伤到了体内的器官。 眼下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游医在几个大穴上行针,强行控制住出血点后,先对他身上的伤处进行清理。 那一片的血肉模糊,光是看着便觉得必然是十分痛的。 裴玄琰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只恨不得闻析所遭受的这些罪,都让他来承受。 哪怕是以千万倍的疼痛为代价,裴玄琰都在所不惜。 可到底,这些不过都只是幻想。 闻析甚至已经虚弱到,哪怕如此剧痛的处理伤口,他都无法醒转过来。 依旧是濒临垂死,呼吸微弱到几不可见。 处理好了面上的伤,暂时外面看不出来流血了,接下来便是体内的器官损伤。 游医迅速手写了一份方子,让人赶紧照着方子煎药给他服下。 药很快煎好被端了上来,只是闻析已经是昏迷状态,且就只是一口气吊着,压根便无法自行吞咽。 即便是喂下去了,很快也会顺着唇角流出来。 裴玄琰便一手捏着他的下颔,将他的头微微仰起,紧随着自己先喝了一口,再对着闻析的唇,一口一口的渡过去。 这一幕,可是将在场的人都给吓傻了。 别说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的游医了,就连罗永怀都呆愣在了原地,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但很快,罗永怀虽然震惊,虽然不可思议,却是瞬间就想通了。 若是皇帝对闻析只是君臣之情,只是出于器重,不会在人生死不明时,陷入癫狂,那么周围的人都在说。 这么久了,闻析怕是活不了了,尸体怕是都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堆白骨。 可裴玄琰却依旧不死心,但凡是有人敢劝他放弃的,来一个他杀一个。 能让皇帝如此癫狂,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呢? 因为深爱着闻析,所以无法接受爱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也因为深爱,所以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也丝毫不顾及其他,一心只想要闻析能够活下来。 不过幸而,在屋内的都是裴玄琰的心腹,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没人敢将皇帝与闻析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传扬出去。 等好不容易将药喂下去,闻析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游医又号脉,依旧是紧皱着眉头,“内伤外伤我都已经竭尽全力在治了,每过两个时辰再服一次药。” “至于能否止住内伤,让器官慢慢恢复,还得要靠闻公子自己的身子,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若是在七日内,人还是无法苏醒,那……我也束手无策了。” 如果人能醒,就说明药物是有作用,身体的器官还在运作,还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恐怕闻析连活死人的程度都达不到,随时可能都没命。 裴玄琰抱着人,细细的擦拭着他的唇角。 只道:“飞鸽传信回宫,让孙太医在三日内快马加鞭赶到凉州。” 京师离凉州路途遥远,正常的路程至少得要走上个大半月。 但裴玄琰一刻都等不了,三日的时间,是他给自己的最迟时间。 若是闻析一直没法醒,若是闻析就这么去了…… 裴玄琰低下头,小心的,虔诚的,轻轻的将额头抵在了闻析的额头上。 “庭雪,朕知道,你是不会丢下朕的,对吗?” “若是你累了,便好好的睡一觉,朕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朕一直都在。” 闻析依旧在昏迷,而裴玄琰则是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甚至都舍不得闭眼。 他发了疯找了三年的人,好不容易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中,他怕这又是他的幻想,眼睛一闭再一睁,人又消失了。 这三年了,他反反复复的,做了无数个这样的幻想。 所以即便此刻人就在他的怀中,他也依然不敢完全相信。 何况,怀中的人随时都会没有呼吸,随时都会再次离他而去。 但这次如果去了,便是真的阴阳两隔,他便真的没有了任何的希冀。 裴玄琰日日夜夜的守着人,时时刻刻的探他的气息,生怕有一刻的松懈没将人守住。 可两日过去了,闻析的脉搏依旧微弱,依旧昏迷,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裴玄琰一遍遍的与他说着话,一遍遍的欺骗着自己,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他有多么的煎熬。 “罗永怀,即刻飞鸽传书,让闻家兄妹立即启程来凉州。” 虽然裴玄琰不愿意承认,但他内心很清楚,以他在闻析心中的地位,是无法唤起闻析的求生欲。 只有他最在意的家人,才能起到作用。 从前裴玄琰会吃醋,但是如今,他只想要闻析能够活下来。 只要他能活下来,哪怕他一辈子不爱他,他也认栽了。 他不爱他没关系,只要他爱着他就好了。 而闻家在得知消息后,闻致远原本也要赶来凉州。 但因为这三年来,挂念着闻析的生死,闻致远的身子也没从前这么硬朗了。 何况皇帝亲自飞鸽传书,让他们即刻前往凉州,信上虽然没说闻析的具体情况,但能让皇帝如此急迫的让闻家人过去,恐怕是闻析的情况不大好。 第179章 闻家兄妹星月兼程的赶路,总算是用了三日的功夫赶到了凉州。 而距离闻析被救下至今,已经过了六日,甚至连孙太医,都已经在闻家兄妹之前到了。 孙太医与游医一道联手,可闻析的情况依旧凶险,并没什么好转的迹象。 裴玄琰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敢离开闻析的身边。 便在这种焦急的时刻,闻家兄妹终于是到了。 闻妙语提心吊胆了一路,甚至这一路上,她都还不太敢相信。 寻找了三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绝望,就在她快要彻底失去希望时,远方竟然传来了二哥哥的消息。 可当再度见到日思夜想的二哥哥,看到他惨白如纸,气若悬丝,命在旦夕,整个人削瘦得都快脱了相。 闻妙语完全不敢细想,这三年来,他到底都遭受了多少罪。 还未开口,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啪嗒啪嗒往下砸。 而闻松越更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看到命在旦夕的二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如何能让他不心痛? “小析,我是兄长啊,小析,小析睁开眼,看看兄长好不好?” 闻妙语蹲跪在榻边,带着哭腔:“二哥哥,我是妙语呀,二哥哥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二哥哥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唤你,你总是在的吗?” 兄妹俩就这么在榻边,一声一声的哭喊着呼唤闻析。 忽然,裴玄琰第一个发现,闻析的食指很轻微的,动了下。 这是他守了六天六夜,头一次看到闻析动了。 他顿时情绪激动,一步上前,“庭雪的食指动了,朕方才看到了,孙太医,快!” 孙太医忙上前,先是号脉,发现脉象竟然真的有点变明显了。 他不敢耽搁,迅速翻出针包,下针又快又稳。 “闻侍郎对家人的声音有反应,只剩下一日了,劳烦两位多与他说话,只要能让他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念头,便还有希望从阎王的手中将人抢回来。” 闻家兄妹自是不敢停下,两人接替着,不间断的与闻析说话。 闻松越说起这三年来他所经历的事。 而闻妙语则是都挑着遇到的趣事,讲与闻析听。 就这么从白日讲到了天黑,又从天黑讲到了白日。 讲到嗓子都哑了,兄妹俩也不敢停。 中途闻析喝药时,闻松越本想要喂,却都被裴玄琰强势的强占。 裴玄琰寸步不离的照顾闻析六日,已经逐渐摸出该如何才能将药喂入他的口中,这可是旁人都难以做到的。 如此到了最后一日,随着暮色渐浓,裴玄琰越来越坐不住。 因为闻析还没醒,而孙太医和游医都说过,闻析全靠着一口气吊着,若是七日还无法醒。 要么便会如活死人一般,再也无法清醒。 要么便是无法挺过这一关,便这么撒手人寰了。 而闻妙语终于无法忍受,哇啊的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二哥哥,二哥哥不要离开我,二哥哥没有你,闻家所有人都会活不下去的,二哥哥呜呜呜……” 忽然,闻析浓密的长睫轻轻一颤,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睁开了双眸。 当裴玄琰看到,那双他日思夜想的漂亮琉璃眸,再度映入了这世间的光彩时,巨大的惊喜甚至让他脑子完全一片空白。 而随之,那双琉璃眸动了动,先看向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闻妙语,又看了眼默默落泪的闻松越。 最后在裴玄琰的脸上一掠而过,并没做什么停留,便又再度阖上了双眸。 “太医,孙太医!我二哥哥醒了!他方才睁眼了,他方才真的睁眼了!” 孙太医和游医两人轮流看守,听到闻妙语的叫唤,第一时间过来查看。 “脉搏变强了,奇迹真的发生了,能醒过来,这一道鬼门关,便算是过了!” 屋内的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这只是一个好消息,孙太医他们还是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不过闻析醒过来一次,倒是不必再让闻家兄妹在旁边一直与他说话了。 因为闻析已经有了生的意志,挺过了最难的一关。 裴玄琰便让人安排了两个厢房,带两人先下去歇息。 虽然闻松越他们都不想离开闻析身边,但皇帝开了口,他们也不得不离开。 等没了人,裴玄琰才能四溢的,抱着闻析,握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亲吻。 “庭雪,你愿意睁眼,愿意活下来,朕真的高兴,高兴坏了。” “快快好起来吧庭雪,你不是说,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吗,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你想去哪儿,朕都陪着你,你想做什么,朕都答应,好不好?” 便在裴玄琰低声,一句一句的与闻析说着话时,窗棂处,有一道身影戳破了窗户纸,一道白烟飘了进来。 没一会儿,屋内便没了动静。 窗棂被人自外推开,一道矫捷的身影翻窗入内。 在来到床榻边时,看到皇帝低垂下头没了动静,而怀中抱着的,正是此番的目的。 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夜色之下,泛着森气的寒光。 便在对方狠狠一刀要刺下时,忽然,一只大手竟徒手抓住了匕首末端。 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破掌心,但鲜血还未滴到闻析的身上,裴玄琰便反手,一掌将人给拍了出去。 对方猝不及防的往后踉跄,发现皇帝竟然没有被迷烟药倒,意识到计划失败了,他转身便要跳窗逃跑。 只是一只脚才刚迈出了窗棂,便被身后一只手,抓住后领,一个往后拽的同时,犀利带着杀意的掌风袭来。 裴玄琰下手又快又狠,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企图刺杀闻析。 碎尸万段,也不足惜! 而很快,对方便因慌乱而露出破绽,裴玄琰一击杀招,将人一下震飞出去。 重重的撞击在墙面上,又跌落下来。 不等对方再有爬起来的机会,裴玄琰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直接将人给踩吐血。 而裴玄琰则是居高临下的,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将脑袋往上一提,同时一把扯掉了面罩。 当露出一张裴玄琰并不陌生的脸时,他冷眸一凝,寒气与杀伐如铺天盖地。 “曾邺,竟是你。” -----------------------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有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这不就自投罗网了,啾咪~ 第100章 里头闹出的动静, 总算是惊动到了外面的守卫。 罗永怀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进来,没想到这刺客不是别人,而是曾邺。 曾经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从荆州起兵, 一路杀入了皇城, 被天下人称之为五虎将。 而皇帝对于他们这些功臣的待遇,都是十分好的,各个都封侯拜相,位居人臣。 唯有这曾邺,纯属是自己作死,本是因为从龙之功, 再加上大败了西戎, 这功绩甚至都快盖过罗永怀了。 偏生便坏在了他的好色之上, 非要去招惹祝青青。 招惹祝青青也便罢了, 皇帝也并没有过重的责罚他。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关乎天下与社稷安危的科举之上动手脚。 一朝便贬, 从二品大员,变成了个七品总骑,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原以为他自此便要自我颓废了, 没想到他竟然抓住了此番西戎进犯的机会, 自请来到了边关。 再次靠着战功,又坐到了副将的位置。 前两日罗永怀还碰到了他,与他喝了一顿酒。 却不想再见到, 竟是行刺皇帝。 “曾邺你竟如此胆大包天, 竟敢行刺陛下?” 曾邺此番行刺的确是冒着风险,但他很清楚,若是他不冒险的话, 一旦闻析清醒过来,那么等待他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皇帝日日夜夜,寸步不离的守着闻析,这让他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今日是最后一日,曾邺一早便打听到了,若是闻析熬不过七日,还是无法苏醒,那么要么会撒手人寰,要么便是成为了活死人。 曾邺日夜祈祷,祈祷老天爷一定要开眼,阎王爷赶紧将闻析的命给收了去。 上回在潮州,都已经坠落河中了,那样湍急的河流,竟然都能让他活下来,这家伙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本以为都到了第七日,闻析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看来是要死定了。 可没想到,曾邺出来透个风的功夫,得知了新的消息,闻析竟然醒了,虽然就醒了一会儿,又再次昏睡。 第180章 但能在最后一日醒过来,便是已经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 曾邺当即方寸大乱,无奈之下,他只能兵行险招。 屋外有两个侍卫守着,曾邺便利用自己如今是副将的身份,找了个借口将两个侍卫给暂时调走。 而他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往屋内放迷烟。 可他如何也没料到,皇帝对迷烟竟然不起任何作用,在他就要一刀将闻析毙命时,竟然会清醒,并且还将他当众抓了个正着。 曾邺大喊:“陛下末将冤枉,末将绝不敢行刺陛下!” 裴玄琰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幽冷的目光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的确是不敢行刺朕,你要杀的,是庭雪。” 不是迷药失效了,而是裴玄琰之前因为体内的毒,而导致长久以来无法安睡,平时点的熏香都是带有助眠作用的。 因此时间长了,身体便对这些带有助眠效果的香料起了免疫。 即便是加大用料,下在食物之中,怕是对裴玄琰的作用也并不大。 所以他才能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及时救下了闻析。 只是便是连裴玄琰也没想到,他以为行刺的是西戎那边派来的。 没想到竟是自己人,而且还是最熟悉的人之一。 “末将……末将没有……” 都人赃并获了,曾邺此刻的狡辩就显得尤为苍白。 裴玄琰先看向了床榻之上,还在昏睡的闻析,生怕这个嚷嚷的该死家伙,会吵到了闻析的耳朵。 “堵住他的嘴,带下去,朕亲自审。” 敢碰他的闻析,只是简单的一刀杀了,也未免是太便宜了。 哪怕这个人,曾经是助他登基的功勋之臣之一。 但如今他的行为,已经触犯到了裴玄琰的底线。 便是挫骨扬灰,也死不足惜。 在曾邺被拖下去时,裴玄琰走到床榻边,刚伸出手,又发现自己的掌心还在流血,怕会弄脏或者是熏到了闻析。 又换了只手,轻柔的拂过闻析的眉眼。 “庭雪,朕要处理一个垃圾,很快便回,要乖乖等朕。” 虽然只是离开一会儿,但因为发生了刺杀的事,裴玄琰便没法安心,不仅外面的看守加了两倍,还让闻家兄妹过来,守在闻析的身侧。 如此,他才稍微安心,亲自前去审问。 军营的地牢,关押的要么是敌军囚犯,要么就是逃兵等重刑犯。 而曾邺行刺皇帝,自然是最重的那一类,被关在了最里边的重刑一号牢房。 “陛下,罪臣真的没有行刺您,罪臣……罪臣就是一时吃醉了酒……” 话还没说完,裴玄琰反手将一把带着倒刺的匕首,一刀刺入曾邺的肩上,曾邺顿时发出了惨叫。 “放迷烟,想要迷晕朕,但你万万没有想到,迷药对朕,毫无作用吧?” 曾邺当然没想到,所以此刻的他无比懊悔,懊悔自己因为一时的慌张而自乱了阵脚,以至于被皇帝亲自抓到。 “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你心里很清楚吧,无论你做什么狡辩,都难逃一死。” 在说话间,裴玄琰又一下将刀子给拔了出来。 而刀子上带着倒刺,一拔出来便带着血肉,更是叫人生不如死。 裴玄琰却丝毫不给曾邺喘气的机会,又换了一把更为锋利的刀子,反手一刀,白光闪现之间,一只耳朵掉在了地上。 曾邺痛苦的惨叫。 “朕想,你一个人的话,也便是贱命一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便去见阎王了,但杀你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呢。” “曾家本族、九族,一个个的,都跑不掉,以你一人之力,让整个曾家全族为你所做之事,用性命与满族荣耀来填补,这才够啊。” 裴玄琰登基至今,还未抄过九族,即便是那些旧党,在牵扯出贪污腐败后,也只是被查抄了府邸,或者是个人斩首而已。 唯有曾邺,即将成为裴玄琰登基以来,第一个被夷灭九族的罪人。 他一人死也便算了,祸及了整个曾家九族,那他便算是死,到了阴曹地府,他有何颜面,面对曾家九族的亡魂。 曾邺哭着喊着求饶:“陛下,陛下这都是罪臣之人之过,是罪臣一时被鬼迷心窍了,但罪臣也是被逼无奈,是、是……” 他一咬牙:“是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找上了罪臣,让罪臣必须杀了闻析,否则罪臣这辈子,都无法再返回京师。” 裴玄琰眸中寒光乍现,“母后当不是这次,才找上的你吧?” 直到此刻,裴玄琰才想起了最为关键的一件事。 “朕记得,先前将你贬为总骑的时候,你所下放之地,便是潮州吧?所以三年前,庭雪坠河一事,也是你所为,是吗?” 三年前,裴玄琰因为闻析的失踪,而完全无法保持冷静与理智。 他杀了许多人,可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当时他以为是闻析身边的人护卫不利,所以便将明面上的人都给处理了。 而曾邺聪明就聪明在,在闻析到潮州赈灾后,曾邺始终没有出现在明面上过。 且在闻析出事后,曾邺便又跑到了西北抗敌,自然便更不会出现在潮州官员的名单之中。 裴玄琰早已将这么一号人,给完全忘在了脑后。 而也正是因为他无法冷静,导致的疏忽,以至于叫曾邺逃脱了三年。 如今想来,曾邺敢如此冒险,怕是担心若是闻析清醒过来了,那他三年前所做之事便会彻底瞒不住了。 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把,只是到底,老天爷这次没有站在他这边。 叫他侥幸多活了三年,裴玄琰只觉得,夷灭九族都还远远不够。 都是因为这个该是的家伙,才会让他失去了闻析三年,让闻析这三年来,不知受了多少苦,更不会落到西戎人的手中,命悬一线。 这些苦难,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该死的蠢货所造成的! “这些事情,都是太后娘娘逼迫罪臣做的,罪臣被贬潮州,无路可走,若是不听从太后娘娘,便是一死。” “罪臣自知死罪难逃,罪臣愿意以一死来恕罪,只求陛下,看在罪臣追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便饶过曾家九族吧?” 裴玄琰嗤笑了声,“饶过曾家九族?曾邺,原来朕在你的心中,原来是这么仁慈的吗?” “你敢对朕的庭雪下手,只是夷灭九族,朕觉得,实在还是太便宜了。” 曾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陛下,罪臣真的知道错了,请陛下赐罪臣一死,便算是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罪臣也不会有任何二话。” “但罪臣的家人们都是无辜的,陛下,求您,求您放过曾家,求您求求您——” 曾邺所有的求饶,都已是徒劳,不过便是将死之人无谓的垂死挣扎罢了。 裴玄琰反手将刀子扎入了另外一边的肩膀,只留下一句:“你的所有忏悔,去阴曹地府,向你的全族忏悔吧。” “至于你,以及整个曾家,即便是死了,千千万万年,也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之上,朕会让曾家,遗臭万年。” 只是杀了曾家人,这太简单了,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曾邺的罪过,让他们即便是死,即便是去了阴曹地府,也是带着满身的罪孽,连阎王都无法受他们。 地牢之内,传荡着曾邺凄厉的哭喊求饶。 但裴玄琰不会心软,更不会改变主意,只会后悔,抓出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是太晚了,才会叫他的闻析吃了这么多苦。 而裴玄琰更后悔的,是三年前,在闻析让裴玄琰赐死曾邺的时候,他因为出于大局的考虑,而并未依闻析所愿,只是将其贬官。 若是当初,他没有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若是他将威胁到闻析的人,都给直接杀了,也便没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 他的闻析,也便不会如此伤痕累累,命若悬丝的至今还昏迷不醒。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才对! 裴玄琰身子一晃,幸而一旁的罗永怀及时扶住了他。 “陛下,当心龙体,您手上的伤,还是要尽快处理的。” 但裴玄琰却是精神恍惚:“都是朕,都怪朕,若是朕当初便随了庭雪,直接杀了曾邺,又如何会让他后来还有机会,伤害庭雪。” “三年,朕竟然如此愚蠢,让他逃脱了三年,这三年来,庭雪在西戎王庭,该是受了多少苦、多少罪。” “该死的是朕,是朕!” 罗永怀只能规劝:“这三年来,陛下从未停歇过一日,一直不曾放弃寻找问侍郎的下落,陛下待闻侍郎,已是情真意切。” “即便是闻侍郎的家人,也无法做到如您这般,您已经为闻侍郎做了许多了,而且世事无常,末将想,闻侍郎一贯善解人意,他必然也是不会怪您的。” 第181章 “眼下,闻侍郎能慢慢好转过来,便是头等大事,陛下您也要多加保重,不然谁来照顾闻侍郎呢?” 裴玄琰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眼时,眼里只剩下了决绝与狠辣。 “传朕旨意,曾家九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曾氏满门罪孽,公之于众,记入史册,世世代代,罪孽不减。” “至于曾邺,一刀了解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庭雪受了三年的苦,便以这三年一日为计,剜下他身上的每一块肉。” “让他也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此残酷的惩罚,可谓是古今少有了。 但是无人敢为曾邺求情,何况他所为,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让闻析受苦的真正罪魁祸首,不是曾邺,而是—— 他的母亲,崔太后。 若非崔太后找上了曾邺,以曾家的荣耀为诱饵,也不至于让曾邺有胆子敢去谋害闻析。 他的生母,伤害了他的爱人,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的地位,因为在世人的眼中,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不为世人所容。 所以他的生母,煞费苦心的,即便是都被安置在荆州养老了,也还想要闻析的性命。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无数次的,答应要保护好闻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食言,让他一次伤的比一次重。 都是因为他的无能,他的瞻前顾后,他那愚蠢的孝道,愚蠢的千古明君的执念,才会一步步的,让闻析遍体鳞伤。 裴玄琰仰头望天,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法和怀疑。 “你说,若是朕不做这个皇帝了,是不是便不会让庭雪因为朕,而遭受这么多的磨难,朕便能随心所欲的,与他相守相伴,永不分离?” 罗永怀吓得立时跪地,“陛下三思!” “陛下一心为闻侍郎,他自也是明白陛下的一番良苦用心,但陛下亦是要考虑,闻侍郎为官清廉,刚正不阿。” “朝中上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而且潮州的百姓还自发为他建了不少功德庙,赞扬他的丰功伟绩。” “如此桩桩件件,倘若坐在龙椅之上的并非是陛下,那明里暗里,有多少人想要将闻侍郎给拉下马。” “又能有何人,能如陛下这般,不会因为闻侍郎的功高盖主,而不有所忌惮?恕末将直言,除了陛下,没有一个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最后,罗永怀真心实意的总结:“所以除了陛下,这世上无人能护住闻侍郎,若陛下不再是皇帝,没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如何再能护得住闻侍郎呢?” 罗永怀很清楚,若是直接劝裴玄琰莫要想不开,必然是起不到作用的。 倒不如用闻析的安危,果然三言两语的,便让裴玄琰逐渐恢复了冷静。 但他很快,便联想到了另外一点。 “你倒是提醒朕了,若是坐在这把龙椅上,除了朕,不会有人真心实意,看中庭雪的才能,让他毫无顾忌的,施展抱负。” “也包括了,他一心想要扶持上位的,裴子逾。” 裴玄琰知道,无论他如何说太子,闻析也是听不进去的。 他不明白,为何闻析一心认为,裴子逾若是顺利继位,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所以先前,即便知道会惹他生气,让他无比忌惮,闻析依旧冒险,让裴子逾做回了太子。 可同为裴家人,身上流着的,都是一个老祖宗的血脉。 没人比裴玄琰更为清楚,裴子逾,就是一头暗藏利爪的恶狼。 伺机伏动,一旦有了可以反击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口咬死对方,绝不会留任何余地。 这话,罗永怀却是万万不敢接了。 裴玄琰至今膝下无子,而且看这情况,怕是他这辈子也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那么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待他百年之后,继位的便是裴子逾。 可此刻,听着裴玄琰的这话,罗永怀却是听出了另一番味道。 裴玄琰并不想,让裴子逾继续当这个太子。 “但你也说的没错,至少在朕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之前,这把龙椅,朕必须要坐稳了,才能护好朕的庭雪。” * 闻析是在三日后清醒的。 裴玄琰正好像往常一样,打了水,打算给闻析净面。 一推开门,便猝不及防的与那双如琥珀湖盏般漂亮的琉璃眸。 就这么,直直的与他的视线交织。 裴玄琰激动惊喜的,险些没端住手中的银盆。 “庭雪!” 几大步,便来到了床畔边,裴玄琰简直是喜极而泣,根本便无法克制的,将人抱入了怀中。 但又担心他身上的外伤,不敢抱得太久。 “朕便知,你一定舍不得抛下朕的,不过也没关系,若是你走了,朕也绝不会独活于世。” 三年了,裴玄琰有千言万语,要与眼前人说,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现在,他还要告诉闻析一个最好的消息。 “朕已经抓到了当年害你的真凶,该死的曾邺,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便该听你的,若是当初一刀了结了他,又如何会让朕的庭雪,与朕分开三年之久,又吃了这么多的苦。”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转起来,庭雪,朕向你保证,日后只要是你所不喜,只要你说的,朕都依你。” 他以性命起誓:“若是朕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朕先杀了对方,再向你谢罪。” 说着,裴玄琰握住闻析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之上。 “庭雪你自可以挖出朕的心,朕之言,句句真心,君无戏言。” 但他说了这么多,闻析依旧只是用一双平静的琉璃眸,平静的望着他。 直到他字字情真意切的发誓完,闻析才开了口,嗓音是未曾恢复的虚弱与沙哑。 “裴玄琰,我们结束吧。” -----------------------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此章有个伏笔,划重点,很重要,所以最后还有一个虐点的时候,小可爱们不要怪作者君没有提醒而觉得作者君太狠哦,还有小可爱说的火葬场,其实一直都是火葬场,那么现在就让火葬场烧得清晰且猛烈吧,啾咪~ 第101章 裴玄琰面上的悦色, 在一瞬间便僵持了住。 维持在一种呆滞而不可置信的状态。 这句话,其实早在更早之前,就应该说了。 只是闻析到底不够果决, 也不够心志坚定。 总是一次又一次的, 被裴玄琰锲而不舍的纠缠住, 以至于深陷泥潭,再难抽身。 而这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闻析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说是梦,与其不如说是对于从前所发生的事情的走马灯。 从他九岁入宫,在太子的身边当了十年的随侍太监。 再到因为一场意外,被裴玄琰吸血, 自此后便与其纠缠不清。 闻析觉得, 他这一生, 虽算不上有多么的漫长, 倒也能称得上是九死一生了。 如今再回想起来,也不过短短二十三载的光阴。 若是能捡回这条残命, 他便为自己,好好的活一回吧。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但是他不想再被逼、被迫, 大不了, 便是一死,但他不想,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与裴玄琰从一开始, 就是错的。 他们能是君仆、君臣关系, 却不能是恋人、爱人。 裴玄琰是皇帝,他的身上肩负着天下,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是不能被过多的个人情感而牵扯住。 但显然,裴玄琰在他的身上,倾注了过多的,甚至超过至高无上的皇位、乃至天下安危的情感。 当裴玄琰说出,若是他活不了,他便跟着他一起去,乃至于,他不做这个皇帝,也要与他相守不离。 这般离经叛道,为天下所不容的,惊世骇俗的话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尽力做自己能做之事,也便足够了。 他不想,也不能,再与裴玄琰这么稀里糊涂的纠缠下去。 而面对他如此平静的,说出这般狠决又无情的话,这一回,裴玄琰显得无比的紧张。 哪怕这样无情而伤人的话,闻析曾说过许多次。 可这一次,却又似乎与从前都不同。 因为他太平静了,没有从前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与他争吵不休。 他用一种,再正常,再平静不过的语调,告诉他,他不要和他一起了,他要彻彻底底的与他分开,不再有任何的纠缠。 第182章 裴玄琰慌了,慌到他又是抓住闻析的手,又想要抚上他的面容。 以至于,口上也变得语无伦次:“不庭雪,我们不分开,你要与朕分开,不如一刀剜了朕的心,不如让朕去死,可即便是死,朕也不要与你分开!” “朕知道,是朕错了,是朕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了对你的承诺,让你一次次的陷入险境,朕真的知道错了。” “朕会改,朕真的会改,庭雪,闻析,求你,求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这样平静的话,说着与朕分开的绝情之言。” “你还生气,生那些害了你的人的气对不对?无论是曾邺,还是朕的生母,朕不会再容忍,无论是谁,朕都不会放过。”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他不停的忏悔着,表达着自己的悔过,低下他那颗帝王骄傲的头颅,放下他引以为傲的尊严。 乃至于,跪在床榻边,一遍一遍的,祈求、恳求闻析的原谅,再给他一次机会。 闻析就这么垂目,依旧是用那双如静水般的琉璃眸,看着堂堂帝王,跪在他的面前,卑微的祈求他的原谅。 他甚至也没抽手,就这么让裴玄琰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像是只要抓住了他,便不会再分开一般。 可这一切,不过都是妄想,只是裴玄琰的垂死挣扎罢了。 闻析也没有多少力气,去与他多说什么。 他很累,很疲惫,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裴玄琰,就当是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闻析的声线很低,是一种气接不上来,身体被完全掏空的虚弱,但他的字句却很清晰,透着被伤透了的决绝。 “我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论对谁都好,不是吗?” 裴玄琰的心,被这句话给撕成了碎片,又搅和在一起,揉作一团,无法喘上气的窒息、致命。 “不,不会的,庭雪,你会长命百岁,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走许多许多未走过的路,庭雪,再相信朕一次,哪怕是一次,求你。” 闻析忽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刺目的殷红鲜血。 脑袋再次无力的滑落下垂,裴玄琰顿时便慌了,抱住人大叫:“太医!孙太医!” 又是一通进进出出,孙太医熟练而迅速的为闻析行针。 每为闻析号一次脉,孙太医脸上的皱纹就会多一道。 “不是说只要庭雪醒了,便会慢慢好转过来了,他怎么又会咳血?” 孙太医道:“陛下,闻侍郎这回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但他身体底子太虚了,眼下又是才醒,尤其是情绪上,万不可激动。” “何况他的内伤本便极重,需得慢慢的调养,眼下咳嗽会咳出血,便说明这内伤也是伤到了肺腑,更是难调养。” 总而言之,闻析人是活下来了,但身上七七八八,如同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才缝合了这边,那边又漏风。 不过就是拆西墙来补东墙罢了。 也不求能否调养好,他还能活多久,都是个不定数。 裴玄琰自然是听不得这些,他日日夜夜,一刻也不敢合眼的守着。 生怕会出任何的意外,如今将人从阎王的手中抢过来了,他绝不允许,闻析再有任何的差池。 一把揪住孙太医的衣襟,咬着牙命令:“朕不要听这些废话,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给朕治好庭雪,朕要他,必须好好的,必须长命百岁!” 孙太医真想哭了,他只是个大夫,不是神医。 何况就闻析这情况,即便是神医来了,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但对于时刻会发疯的皇帝,孙太医自是不敢说实话。 便在这时,闻析再度开了口,但叫的却是闻松越:“大哥。” 闻松越立时上前,握住他的手,“在,为兄在这儿,小析是不是累了,累了我们便休息好吗?” “让他们都出去。” 闻析说话时,用的都快是气音,虚得连字节都在飘。 闻松越心疼的不行,即便要驱赶的是皇帝,他也要让弟弟好生的休养。 “请陛下,还有其他人,都离开,舍弟需要休息。” 裴玄琰不肯走。 闻析才对他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他如何能走? “庭雪,朕不勉强你,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再好好的谈谈好不好……” 不等裴玄琰说完,闻析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出去!咳咳,你出去!咳咳……” 闻析伏在闻松越的怀中,再次因为情绪激动而咳出了口血。 裴玄琰急的不行:“好,好朕出去,庭雪你别激动,别激动,朕出去。” 他一边往外退,一边让孙太医留下来,稳定住闻析的情况。 但等孙太医为闻析行完针后,闻析也坚持让孙太医离开,只让闻松越一人留下来。 “好了小析,无关紧要的人都已经走了,有兄长在,不会再让人打搅你,我们好好休息,再睡一觉,睡一觉便好了,好不好?” 闻松越抚摸着弟弟削瘦而苍白的脸,感受着怀中的人,几乎没什么肉感的,嶙峋单薄的身躯。 方才孙太医的话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他又何尝听不出来。 他的弟弟,还那么年轻,他本该青春活力,本该策马肆意。 而不是如今时今日这般,病弱如山倒,如日暮西山的老者,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他抱着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命,全分给弟弟。 他的弟弟,是这个世上,最最好之人,他呕心沥血,为社稷、为百姓、为天下做了这么多。 可为何,好人没有好报,让他遭受了这么多的磋磨。 闻析很疲惫,却依旧固执的,不肯合眼,而是对闻松越说:“大哥,我不想看到陛下。” 虽然闻松越不知道,闻析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闻析的排斥却是十分明显的。 闻松越不多问,只一口应下:“好,兄长陪着你,不会再让陛下来打搅你。” “乖,闭上眼睡个好觉,兄长一直都在。” 得到了兄长的许诺,闻析才慢慢阖上了双目。 而裴玄琰虽然被赶出来了,但他却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守在门口。 堂堂帝王,如同做错了事般,在外头罚站。 从白日站到了夜幕降临。 以至于闻妙语进进出出时,都看到了皇帝在门口杵着,跟门神一样。 一开始,闻妙语还被吓了一跳,奇怪皇帝为何在门口而不进去。 毕竟从她来了后,皇帝便日夜守在二哥哥的身边,寸步不离。 明明他们才是二哥哥的家人,可皇帝却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明目张胆且理直气壮地,将他们给赶出去。 结果眼下二哥哥醒了,怎么皇帝反而还在外面不进去了? “大哥……” 闻妙语才端着饭菜进来,闻松越侧身,做了个小声的动作。 “小析睡得不安稳,轻些。” 闻妙语忙点头,将饭菜小心摆上桌,招呼闻松越先来用膳。 “大哥,陛下为何站在外头,二哥哥昏迷时,陛下不是恨不得长在这屋子里,怎么如今二哥哥醒了,陛下反而去外头罚站了?” 闻松越一直陪在闻析的身边,哪怕闻析睡着了,他也不敢离开半步,所以并不知裴玄琰非但没真的走,反而还一直都在门外。 皇帝做到他这个份儿上,被臣子关在外头,不准进去只能在外头罚站的,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他独一份儿了。 “小析不想看到陛下,日后便你我轮流,守着小析,绝不能放陛下进来。” “方才小析一看到陛下,就情绪激动,咳了两次血,太医说小析眼下最忌讳的便是情绪激动,否则不好调养身子。” 闻妙语连连点头,但还是不由好奇问:“二哥哥与陛下吵架了?” 虽然臣子与皇帝吵架,不管怎么听都十分的诡异,但这事儿发生在闻析和裴玄琰的身上,就是让闻妙语觉得这无比的可能。 毕竟她也不是头一回,见过她家二哥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而皇帝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和颜悦色的哄人。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吵架,但接下来的数日,裴玄琰都没能再有机会踏入屋内半步。 闻家兄妹,日夜轮流守着闻析。 一旦裴玄琰想要进来,便会遭到这对兄妹的驱赶。 而只要听到里头传来咳嗽声,哪怕裴玄琰这脚都已经踏进来一只了,又不得不迅速收了回去。 如此直至西戎竟然又敢进犯。 第183章 而这回依然还是耶律骁,上回被困在峡谷,本该是死路一条了,但最后竟还是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逃了。 不过上回战败,以至西戎损失惨重,而按理来说,经过了如此惨重的失败,西戎至少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来修生养息。 谁知这耶律骁跟纯纯找死一般,都没怎么休整,便又带着西戎军再度杀了回来。 而且这次,打的旗号是让大雍将他的王后放了,否则他的西戎铁甲,将会踏平整个凉州。 并且据说,耶律骁九死一生逃回西戎后,竟是对西戎王庭进行了一场内部的血洗。 只因他手下之人,在他被困峡谷时,竟私自对王后下毒手。 耶律骁震怒,一时西戎王庭血流成河。 而处理了内部的人后,耶律骁便又集结军队,誓要将王后抢回来。 先前闻析命悬一线,裴玄琰满心满眼只顾着闻析的安危。 如今闻析暂且无事了,耶律骁倒是自己送上门拉来寻死。 他与闻析相识这么久,都没法让闻析松口做他的皇后。 该死的耶律骁,竟是乘虚而入,强迫闻析做他的王后。 虽然裴玄琰没有当面问过闻析这件事,但如果连这都不了解闻析的话,那他便是白活了一场。 以闻析的性子,必是不会愿意以被冠以女子的身份,而屈居在西戎做什么王后。 “点兵,朕要亲手,斩下耶律骁的狗头祭天!” 裴玄琰集结大军,御驾亲征。 一时大雍的军队亦是士气大涨。 而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耶律骁手持弯刀,目标十分明确的,直至裴玄琰。 “大雍皇帝,将我的王后还回来,否则我的弯刀,将砍断你的头颅,踩碎你的骨头,踏遍大雍的每一寸山土,永不停歇!” 先前裴玄琰没过成了西戎的王的耶律骁,如今看到那双绿瞳,一瞬间就和当初跟在闻析的身边,那个哑巴护卫对上了。 裴玄琰不屑冷嗤:“原来你是那个哑巴,难怪偷走了朕的庭雪,你让朕与庭雪被迫分开三年之久,将他囚在西戎王庭。” “这一笔笔的账,都拿你的人头,以及西戎所有人的命来偿还!” 耶律骁大声反驳:“闻析是我的王后,他心甘情愿待在我的身边,要与我长长久久的,长相厮守。” “反而是你,大雍皇帝,闻析那样讨厌你,我亲眼见过,他在你的身边,有多么的情非得已,闻析只有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快乐,最自由的!”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倒是把裴玄琰给听笑了。 从前闻析总说他厚颜无耻,但是如今,裴玄琰真想告诉闻析,这个耶律骁,才是真正的狂妄自大而自以为是的愚蠢。 “自愿留在西戎王庭?怎么,庭雪是觉得活腻了,所以等着你们西戎人,将他绑在封狼山,取他的性命吗?” “耶律骁,都是因为你,朕险些便要彻底的失去庭雪,你让庭雪在西戎所遭受的所有罪,朕都要你加倍还来!” 被戳到了短处,耶律骁亦是双目充血,“你放屁,我从未伤过闻析一根头发!是那群该死的家伙,背着我伤害了闻析。” “但我已经将他们都处决了,我要接回我的王后,谁敢挡我的路,都得死!” 战争一触即发。 “杀——” 战鼓擂擂,两方很快厮杀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之间,很快便尸横遍野。 而裴玄琰的长枪,与耶律骁的弯刀在迎面冲击时,擦出剧烈的火花。 两人皆是目光凶狠,抱着必将对方捅下战马,践踏成泥的决心。 * 轰隆。 地震山摇一般的动静,还是叫闻析惊醒了。 “大哥……” 但握住闻析手的,是闻妙语。 “二哥哥是我,二哥哥可是饿了,想要用早膳吗?” 这些时日,闻析总是在睡,但他睡得并不沉,总是朦朦胧胧的,时不时会半梦半醒。 闻妙语扶着他,在他的身后垫了软枕,好让他靠着坐能舒服些。 “什么时辰了?” 虽然睡了很久,但闻析依旧很累,完全提不起一点劲儿。 “快辰时了,我才与大哥换了班呢,来二哥哥,先喝点水,慢点儿。” 闻析润了嗓子后,才稍微有了点力气,往窗外看了眼。 “方才是什么动静?” 小姑娘心思浅,想也没想便回道:“应当是两军交战吧。” 哐当。 闻妙语听到动静,一扭头,见闻析竟然不顾身子,竟是要起身。 只是因为身子太虚,起到一半又跌坐了回去,反而是将自己跌得头晕眼花,只能捂着胸口闷咳。 吓得闻妙语忙折身,“二哥哥你要做什么,身子还没养好,便又要乱动,再乱动,信不信我现在便哭给你看?” 闻析却没心思和小妹调笑,而是问:“西戎领兵者为谁?” “好像是西戎的大汗吧,不过咱们大雍也不差,陛下亲自领兵,绝对能将西戎给打得屁滚尿流。” 说着,闻妙语又奇怪的嘟囔了句:“就是西戎那大汗实在奇怪,放话说什么要我们大雍放了他的王后。” “真奇怪,谁会抓他的王后,我瞧这西戎大汗,是之前吃了败仗,所以得了失心疯。”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裴玄琰手持长枪:庭雪是朕的皇后! 耶律骁拔出弯刀:闻析是我的王后! 作者君:别急,你俩都火葬场,有不少小可爱们想要你俩挫骨扬灰。 第102章 战场上, 裴玄琰与耶律骁对决,双方皆是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厮杀。 若是论武功,裴玄琰自然是要更胜一筹。 而耶律骁的优势则是在于他天生神力。 并且比起裴玄琰, 他才是真正那个不要命的。 颇有一种, 若是这场仗打不赢, 抢不回他的王后,他便情愿死在战场上。 裴玄琰倒是相对来说没有这么疯,毕竟他才找回了闻析,还想着要与闻析长相厮守。 何况一个耶律骁罢了,他压根儿就不放在眼里。 只是这个疯子,比他还要疯, 在疯魔这个赛道上, 裴玄琰倒也是难得遇到了棋逢对手。 双方从天明打到了将近天黑, 两人都负了不同程度的伤。 不过相比较而言, 裴玄琰只是一些轻伤。 而耶律骁之前因为被困在峡谷,冒死突围, 本便受了不轻的伤,哪怕他不要命,但打了这么长时间, 身体素质到底是有所跟不上。 在战场上, 那是千钧一发,无论何时都不可掉以轻心,因为一旦你松懈, 就会很快被对方发现破绽。 就好比是此刻, 在耶律骁出现颓势时,裴玄琰便抓住了时机,一个回马枪, 一枪将耶律骁从马背上给挑了下来。 耶律骁重重坠地,在漫天黄沙之中,狼狈的滚了一圈。 而裴玄琰可不会因为对方身上本有伤,便会觉得胜之不武之类的。 耶律骁在他的眼中,早已是个死人,只要有一点的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并且不遗余力的,将对方给戳成马蜂窝。 裴玄琰一勒缰绳,在马蹄子高高翘起,带起一片黄沙的同时,他手持长枪,便要再次给耶律骁以致命一击。 但便在这时,有西戎的将领冲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耶律骁从马下救走。 “大汗,我们快顶不住了,先撤军吧,不然剩下的兵力,怕是便要撤不出去了!” 但耶律骁却杀红了眼,哪怕受了不少的伤,一双绿瞳却如鹰锥般,死死的、发狠的盯着裴玄琰。 倘若不是将领拦着他,怕是此刻他已经直接冲上去,活生生从裴玄琰的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我要抢回我的王后,我要闻析回到我的身边!” 耶律骁不肯撤,哪怕是今日战死沙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将闻析给抢回来。 但便在这时,裴玄琰那边却有了新的情况。 有将领匆匆前来禀报:“陛下,闻侍郎来了,在营地,说要立刻见到您。” 耶律骁不肯撤军,裴玄琰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不仅要杀了耶律骁,还要将西戎军队给屠杀殆尽。 但当有人说闻析来了,裴玄琰瞬间便什么心思也没了。 “庭雪身子弱,战场飞沙走石的,多危险,怎么跑出来,闻家兄妹怎么任由他胡来,也不拦着人!” 裴玄琰一心惦念着闻析的安危,自是没了要继续厮杀的心情。 将长枪一收,“收兵。” 第184章 随着收兵的擂鼓声响,在前方厮杀的正眼红的大雍士兵皆是不解。 眼下这形势正是大好,西戎更是节节败退,连西戎的大汗,都被他们的皇帝陛下给捅下了马,狼狈的在战场之间躲避。 正是乘胜追击,将西戎给一举歼灭的好机会,皇帝怎么忽然下令收兵了? 只是军令不可违,何况还是皇帝亲自下的令。 而随着大雍忽然的收兵,这才让西戎这边有了喘息的机会。 “大汗,大雍皇帝忽然收兵了,正是我们修整的好时候,我们也赶紧撤吧?” 但耶律骁却固执的很,“我不会撤,我的闻析还在大雍皇帝的手中,他一定在等着,等着我接他回王庭!” 将领没办法,只能强行拽着耶律骁走,幸而耶律骁受了伤,几人一起合力,一边劝一边撤兵。 如此难得的机会,若是再不赶紧撤,等大雍再调转过头来,他们怕是今日便要在这里被团灭了。 营地。 裴玄琰匆匆赶了回来,翻身下马,一刻也不停的往主营帐而去,但到门口时,他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先对着自己嗅了嗅,“朕身上的血腥味重不重?” 将领凑近闻了闻,“陛下的身上好像没什么血腥味吧?” 裴玄琰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身上的血腥味,比朕还浓,自是闻不出来。” “庭雪对血腥味很敏感,闻着会不舒服,来人,备身干净的衣裳,朕要简单沐浴梳洗一番。” 将领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行军打仗的,作为一国之君,该是旁人整洁衣冠来面见他,哪儿让堂堂帝王,跟个孔雀开票似的,还特意梳洗一番,再去见人的? 但皇帝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耽搁。 清洗了一番,确定身上没什么不该有的异味了,裴玄琰甚至还熏了一遍龙涎香,如此,才归心似箭的去见闻析。 “庭雪,你是担心朕在前线有危险,才亲自过来的吗?” 一入帐内,裴玄琰便十分没有自知之明的自我理解,几大步便来到了闻析的跟前,屈膝,单膝跪在闻析的跟前。 同时以十分快的速度,握住了他的双手。 立时蹙起了冷眉,“怎么这般冷,是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汤婆子吗?” 一面张罗着人,往帐子里抬暖炉,一面又叫人备汤婆子,同时数落起陪着闻析一起来的闻妙语。 “是我坚持要来,与妙语无关。” 闻析打断裴玄琰的一通张罗,若非陪着他的是闻妙语,换成是闻松越,闻析这趟是绝对出不来的。 他本便才从鬼门关回来没多久,别说是下地了,便算是平时在床上坐一会儿,很快便会乏力。 眼下出来一趟,更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 所以即便他想将手抽出来,却也是根本没什么力气,便也就不管裴玄琰趁着这个机会,搓着他的手,借着给他取暖的机会,实则是在占他的便宜。 不论闻析说什么,裴玄琰自然都说好,对于裴玄琰而言,闻析愿意见他,愿意和他说话,他都要谢天谢地,高兴地不行了。 至于旁的,他是都不敢求了。 只是裴玄琰没高兴多久,闻析便又再度开了口:“我要见耶律骁。” 裴玄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干净。 别说是他了,便算是个正常人,当从自己的心上人的嘴巴里,听到情敌的名字。 并且这个情敌,才刚和裴玄琰殊死交战了一番。 闻析拖着病体不顾,亲自来到前线,却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见耶律骁。 这和拿刀子,一刀刀的剜裴玄琰的心有何区别? 倒不如,方才在战场上,被耶律骁来一刀来得痛快。 至少那是身上的痛,远不及此刻来得痛彻心扉。 裴玄琰双眼充血,一双黑眸固执、痛苦而不堪的,死死的盯着闻析。 “庭雪,朕纵有千错万错,可你便真的要如此伤朕,为了让朕死心,乃至于不惜要跟耶律骁那个该死的家伙回西戎吗?” 裴玄琰咬着牙,将牙根给咬出了血,混着满嘴的血腥味,与咬牙切齿的痛苦一道,咽下去。 “朕不许!即便你要与朕分开,即便你不想再见到朕,但你若是想回到耶律骁的身边,除非是朕死!” “从朕的尸体上踏过去,但朕便算是化作厉鬼,也会去杀了耶律骁,将他剥皮抽筋,将他碎尸万段!” 闻析真不知裴玄琰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分明平时看上去,是如何睿智的一个帝王。 但每次到了他的面前,尤其是牵扯到与他的感情之中,便丧失了所有理智,跟个疯狗一样,待着人就咬,且不分男女老少。 闻析疲惫的叹了口气,“这场本便不该有的硝烟,早便该结束了。” 虽然闻析作为大雍人,自然是更向着大雍。 但一场战争,获利的从来都是上位者。 何况即便是打了三年,有输有赢,但大雍依旧还是占据着上风。 如今裴玄琰还亲自来了西北,这场仗便更是已经写好了结局。 若是再打下去,西戎必然会伤亡惨重,并且耶律骁必死无疑。 闻析不想死人,虽然他不喜耶律骁,可他也不想真的看到耶律骁死。 何况耶律骁所作的,所有疯狂的行为,出发点也是因为他。 他才是这场不该有的战争的,导火索。 自然也该是由他,来结束这场战争。 听到这话,裴玄琰原本恨得滴血的狰狞表情,瞬间又恢复了狂喜。 “庭雪是要为朕,劝降他吗?若是他投降,朕便姑且放过西戎人,但耶律骁,必须死,朕勉为其难,给他一个全尸吧。” 闻析都懒得与他说道理,只言简意赅道:“你不能杀他。” 裴玄琰很不高兴,将想要耶律骁碎尸万段完全写在了脸上。 而闻析又补了一句:“我也不会让你死。” 大雍不能皇帝,西戎也不能没有大汗。 他们两人的生死在闻析的眼里是小事,但为了两国的百姓,闻析必须要调和两个人。 裴玄琰虽然还是不高兴,但是从闻析的口中,听到他说不会让他死,就像是他在说,他在他的心中是重要的一般。 那么他便也就勉为其难的,给耶律骁一个再见闻析的机会。 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日后耶律骁若是再敢在闻析的身上打主意,即便不能当着闻析的面弄死耶律骁。 总有闻析看不住的时候,弄死一个耶律骁,对他来说并不难。 凡是和他抢闻析的,都得死,耶律骁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 而这边,西戎在收到了大雍这边要求他们的大汗亲自会面的消息后,一众将领都十分强烈的反对。 “大汗,这必然是大雍的圈套!那些中原人,一贯是狡诈的很,尤其是他们的皇帝,更是阴险狡诈的佼佼者。” “此番说是何谈,但实则便是个鸿门宴,一旦大汗去了,便是入了狼窝,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呀!” 但面对底下人苦口婆心的相劝,耶律骁的眼里,却只有这封信。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 虽然他不太会说汉语,但是汉字他却是认得。 何况闻析一直在教他汉字,闻析的字,便算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这是闻析的亲笔书信! “是我的闻析,他让我去找他,备马,立刻备马,我不能让闻析等久了!” 说得口干舌燥的一众将领们:“……” 当碰到一个恋爱脑大汗,要骂也不能骂,要劝也是完全听不进去,也是很无奈的。 当然,耶律骁还是义无反顾,便只带了一小队的将士,就这么直入大雍的营地。 耶律骁满心想见闻析,但先看到的,是黑着脸的裴玄琰。 “大雍皇帝,我的王后呢?我来接我的王后回家了!” 裴玄琰的拳头又硬了,都要忍不住抽出长枪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毕竟闻析好不容易愿意与他说话了,何况闻析要见耶律骁,也只是为了平息两国的战乱,而非是为了这个愚蠢且该死的家伙。 “朕的庭雪,永远都不可能跟你走,洗洗你那浸满了猪屎的脑子吧,让你过来,不过是为了战事。” “再有,若是再敢说这些异想天开的话,即便庭雪在,朕也要将你的天灵盖给挑下来。” 耶律骁冷嗤,且挑衅:“谁挑谁的天灵感,可说不准,若非我先前负了伤,你压根儿就不会是我的对手!” 裴玄琰忍不了了,没有一个人,能在情敌的再三挑衅,且还如此作死的狂妄放言的情况下,能咽的下这口气。 第185章 “是吗,那朕便只能成全你的一片想死之心了。” 便在双方刀剑相向,两方的势力,都针锋相对,一场战争即将又要爆发时。 闻妙语从主帐内出来,乍一眼看到这副光景,奇怪的眨眨眼。 “陛下,你们这是做什么?二哥哥让西戎大汗进去说话。” 裴玄琰现在不敢惹闻析生气,生怕连和闻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便只能先行收了长枪,而耶律骁在听到闻妙语说闻析要见他,进去前,还挑衅的朝着裴玄琰挑了挑下巴。 “闻析单独要见的,是我,我才是闻析最重要的爱人!” 裴玄琰几乎是要压碎了后槽牙。 该死的耶律骁,等他出来了,他一定要将他剁成肉泥喂狗! 而一见到日思夜想的闻析,耶律骁那换脸的速度之快。 一双绿油油的眼,顿时变成了狗狗眼。 几大步便来到了闻析的跟前,直接屈膝跪在他身前,珍惜而小心的,捧住他的双手。 “闻析,想你,我要死!” 只有对着闻析,耶律骁才会开口说汉语,虽然说得很跛脚,且逻辑完全不通。 闻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抽回了手,同时抬手。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营帐内显得格外的清晰而又震撼。 把站在闻析身边的闻妙语,都给看傻了。 这一巴掌,闻析是用了所有力气,打完之后,不知道耶律骁有没有痛,闻析的手是在止不住的颤抖。 果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对方皮糙肉厚,说不准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是把他自己的手给抽疼了。 而正如闻析所想的,耶律骁不仅不痛,反而像是被打兴奋了一般,一双绿瞳反而是更亮了。 甚至还先紧张起闻析了,握起他的手,心疼的揉,还想要亲。 “打疼了,打我,我自己可以,闻析不要,你疼,我心疼。” 但这吻到底没亲到,因为闻析及时抽回了手。 而闻妙语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是被耶律骁的自虐发言给震撼到了。 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在被打了巴掌后,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心疼起对方,有没有把手给打疼了。 甚至闻妙语毫不怀疑,如果二哥哥还想要再打,那么眼前这个西戎大汗,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脸凑过去,让二哥哥打个痛快,打出气了为止。 闻妙语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这也算是,见到了第二个不要脸的奇人。 当然,第一个自然是非裴玄琰莫属了。 “耶律骁,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收兵,结束这场本便不该存在的战争,并且发誓,从此之后,西戎再不会进犯大雍国境。” “自然,我也能向你保证,只要西戎安分,大雍也不会侵犯西戎。” 耶律骁对于打不打仗无所谓,他毫不犹豫,张口道:“可以,不打仗,但闻析,回王庭,和我一起。” “我不会再去西戎,耶律骁,你困了我三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没有一日,是心甘情愿留在王庭。” 耶律骁一下提了嗓音:“不信!我不信!你没有我,心里,我不信!” 闻析看着他,字句清晰的告诉他:“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情感,你在大雍时,我只当你是护卫。” “而你将我困在西戎,我心里更多的,是恨你。” 听到恨这个字,耶律骁急了,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般,“不恨,我的错,闻析,不恨,离开我,不要,求求你,求你闻析!” “耶律骁,我知道你打这场仗是因为我,可我从不需要,若是你不想让我恨你,若是你想我们之间好聚好散,便签了这份停战协议。” “从此后,不再踏入大雍国境半步,那么我与你之间的关系,便依旧还是如大雍时的主仆,我会记住你。” 闻析字句清晰,且无情而狠心的补充:“作为朋友。” 耶律骁自是不肯,“不行!我的王后,是你,我的爱人,不能离开,朋友不是,是王后,没有你,我去死,闻析,不能没有你!” “耶律骁!” 闻析也拔高了声音,且带了恼怒的训斥,以至于他一下没喘过气,捂唇咳嗽了起来。 闻妙语赶忙扶住他,“二哥哥莫急!” 而在闻妙语拿着帕子,为他擦拭唇角时,耶律骁看到了那抹刺血的红。 他瞬间便歇了所有的火,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担忧。 “血,闻析怎么了,有血为什么?” 闻析只推开他的手,压抑的低咳着,但声线明显虚浮:“拜你所赐,我虽捡回了半条命,但也没多少年岁可活了。” “若是你依旧不听劝,依旧想要打仗,想要将我困在你的身边,正如你说的,你不想活,你想死,但我一定会,先死在你的前头,你可满意了?” -----------------------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作者君:来,让我们一起干了这碗狗血,迎接新的更狗血,啾咪~ 第103章 耶律骁自然是急了, “不是,闻析不是,我们一起, 不死, 永远一起!” “你看, 我证明!” 说着,耶律骁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型的弯刀。 吓得闻妙语还以为他这是谈不拢要动手,第一时间便要挡在闻析的跟前。 不过下一瞬,耶律骁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弯刀刺入了自己的肩头。 随着鲜血喷涌而出,闻妙语吓得惊声失叫了出来。 闻析也没想到耶律骁又来这么一下。 之前被困在西戎王庭的时候, 耶律骁也是如此的激进, 二话不说就往自己的身上捅了好几刀。 哪怕是血流干了, 只要闻析不松口, 他死也不去包扎。 “耶律骁你……” 闻析气极,血气在瞬间上涌, 剧烈的咳嗽让他甚至连话都无法再说出。 耶律骁刚要伸手,但还没碰到闻析,裴玄琰在外头听到动静, 一把掀开了帐子。 “庭雪!” 大步上前, 一把将闻析抱起,而闻析更是一下便瘫软下来,只伏在了他的怀中, 伴随着咳嗽, 吐出了一口血。 闻妙语急的大叫:“太医!叫孙太医!” 裴玄琰连一刻也不敢耽搁,抱起闻析便往外冲。 而耶律骁更是惊慌不已,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肩头还扎着一把弯刀, 见裴玄琰抱着闻析冲出去,他也紧跟着追出去。 以至于守在外头,还在和大壅这边对峙的将领,看到自己的大汗身上都是血,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大壅人狡诈,偷袭了大汗。 “大汗你受伤了!” “是大壅人伤的大汗吗?” 西戎将领将耶律骁围住,谁知耶律骁非但不领情,反而一脚挡路的给踹开。 “滚开,我的闻析,给我马!” 于是乎,在西戎将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时,便见前前后后,匆匆忙忙的两拨人,都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孙太医及时给闻析行针,他人还是昏迷的,闻松越在一旁脸色很是难看。 “妙语,小析胡来,你怎么也跟着他胡来,还背着我,带他去了前线,他的身子有多脆弱你不知道吗,万一若是出了什么事……” 后头的话,闻松越不敢再往下说。 从前他不信鬼神,觉得都被发配到岭南这种地方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但是如今,他生怕因为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而折了弟弟的寿。 闻妙语也后悔极了,只一味的道歉:“对不起大哥,都是我不好,不论二哥哥说什么,我都应当拦着他,若是二哥哥出事……” 不等她说完,闻松越便直接打断她的话:“小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对对,二哥哥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裴玄琰倒是什么也没说,又或者说,从闻析在他的怀里吐血,这一路匆匆赶回军营,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生怕自己的呼吸太快,会听不到怀中之人的呼吸。 在西戎封狼山上的那一幕幕,在裴玄琰的身上烙下了深刻的阴影。 如今闻析稍微有任何的不适,裴玄琰的一颗心便始终是悬着。 就好比眼下,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只死死地盯着床榻之上苍白的人儿,时刻关注着闻析的一切动向。 所幸在孙太医收了最后一枚银针时,闻析便睁开了眼,即便已经虚弱到快说不出话,但开口说的第一句,却依旧是为了小妹。 “是、是我要出门,与妙语无关,大哥莫、莫要怪她。” 第186章 闻松越真是又气,但更多的是心疼,紧紧握着弟弟的手。 “为兄知道,为兄都知道,好了,别说话了,现在你要好好歇息,听话。” 说了方才那句话,像是耗费了闻析所有的力气,他便只是很轻的,点了下头。 闻妙语红着眼睛,也蹲在床畔边,小姑娘忍得很辛苦才没哭出来。 而裴玄琰倒是头一回,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因为他怕闻析才刚醒过来,万一若是看到他又生气再吐血,这后果是他完全无法承受的。 所以裴玄琰反而是后退了两步,退到闻析所看不到的地方,单独问话孙太医。 “庭雪的情况如何?” 孙太医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话:“闻侍郎的身子本便需要长时间的好生休养,受不得凉受不得寒,更受不得刺激。” “今日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是极为伤神的,前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精气,又没什么用了,若是再如此反复,怕是……” 不等孙太医说完,裴玄琰不愿听不好的话,直接打断:“朕知道了,你只管治你的,确保庭雪无性命之忧,剩下的琐事,朕自会解决。” 而便在说话间,外头传来了喧闹。 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耶律骁那个罪魁祸首。 还敢来,他一定要用长枪,将其狗头给挑下来! 但还没等裴玄琰杀出去,闻析虚弱的声音却唤了他:“陛下。” 裴玄琰顿时一瞬切换了表情。 从凶神恶煞,变得柔情似水。 并且两大步,便来到了床畔边,不动僧色,却十分刻意的,用蛮力将闻家兄妹挤到了一边。 “朕在,庭雪,你想说什么,朕都听着,若是你没力气,可以在朕的手上写字。” 闻析没力气和他废话,只道:“让耶律骁进来。” 裴玄琰的脸瞬间一垮,“不成!” 意识到自己的语调太高了,会吓到闻析,又马上压下去:“朕不是不让你见耶律骁,而是你眼下身子太虚弱,必须要好好静养,不可再费心费力。” “至于停战协议的事,交给朕来处理,朕一定谈妥了,不随便杀人,可好?” 这已经是裴玄琰能给闻析的,最大限度的承诺了。 毕竟闻析都被耶律骁那个该死的家伙给气吐血了,若非孙太医说没事,裴玄琰早就已经提着长枪将耶律骁给捅成马蜂窝了。 何况这一仗又不是打不赢,若非闻析怕劳民伤财,祸及无辜百姓,一定要以和平的方式谈和,裴玄琰早便已经发兵,直接踏平整个西戎了。 闻析没说话,他本身便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因为停战协议还没签,一心顾念着,才不肯好好休息。 所以他没力气和裴玄琰废话,只是用一双沉静的琉璃眸,就这么望着裴玄琰。 没说话,但这双眸子,却带着和主人如出一辙的固执与倔强。 最后,当然还是裴玄琰败下阵来。 “朕让他进来,但签了停战协议后,庭雪你必须要好好休养,不可再操劳了,好吗?” 闻析没理会他,只让他叫人进来。 耶律骁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下便冲入了屋内。 “闻析!对不起,我不对,是我错,原谅我,我看看,严重吗?” 裴玄琰挡在前头,伸手拦住了冒冒失失的耶律骁。 “耶律骁,若是你还想再让庭雪因为你而吐血,再要了他剩下的半条命,你只管往前一步试试。” 虽然耶律骁和裴玄琰一样疯,但只要是涉及到闻析的安危,是他唯一能被威胁住的。 “大壅皇帝,我要和闻析单独说话,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裴玄琰冷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跟来命令朕?能让你进来,和庭雪说上话,都已是朕的大发慈悲。” “那你便试试我的拳头!” 眼见着两人又再度剑拔弩张了起来。 闻析低咳了几声:“够了。” 两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绝对不能视线接触,否则一言不合便要原地开打。 “耶律骁,停战协议,你签是不签?若是不签,便滚回你的西戎,从此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与你,便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一句死敌,让耶律骁慌了。 “签,我签!闻析,西戎你不跟我回,大汗我不做,去大壅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不论是西戎的王位,还是对大壅发动战争,一切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闻析,为了能与闻析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为了治好闻析,耶律骁冒险回了西戎,弑兄杀父,夺取了王位,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倾尽举国之力将闻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又为了能让闻析好好养病,耶律骁主动出兵,想在短时间内打下整个大壅,占领大壅的都城,光明正大的带闻析回家。 他要让西戎,让大壅,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对闻析的爱,都知道他的心里眼里,他的生命里的一切,都只有闻析一人。 可是他费尽心思的,做了这么多,闻析却依然不肯爱他,不肯留在他的身边,还要与他做敌人。 他是那样的伤心,可是即便是被伤透了心,他依旧怕再也见不到闻析,闻析会不再理他了。 所以他想,既然闻析要停止战争,那就不打。 既然闻析一定要回西戎,那他就不再做这个西戎的王,如此他就是自由之身,就能够一直待在闻析的身边。 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永远也不与闻析分开。 闻析还没说什么,裴玄琰的脸就已经黑得要杀人了。 “白日做梦!” 裴玄琰几乎是从齿缝之间,挤出字眼来:“若是你敢踏入大壅境内半步,朕便将你剁成肉泥,你只管试试!” 耶律骁冷笑,“想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闻析疲惫的叹了口气。 “你闭嘴。” 这三个字,是对裴玄琰说的。 耶律骁立时如战斗的公鸡一般,得逞的朝着裴玄琰一挑下巴。 但随之,闻析也没放过耶律骁。 “停战协议,你签是不签,若是不签,便滚出去。” 闻析多说一句话都嫌累。 平时面对一个便已是身心疲惫,何况这两个疯子还凑在一块儿。 耶律骁生怕闻析会真的生他的气,不再理会他,一口答应:“签,我签,闻析说,我答应。” “也答应我闻析,找你,让我去大雍,只这件,好不好?” 叱咤风云,便是连父兄都能说杀便杀,毫不心慈手软的真正狠人,到了闻析的面前,也卑微到了尘埃里。 耶律骁甚至都已经不求闻析能回到他的身边,做他的王后,只求能去大雍,不论是以什么身份,只要能陪在闻析的身边,与他在一起,便是他一生所求。 但闻析却直接回绝:“不可以。” 耶律骁那双绿瞳,如同被碾碎了般,“残忍,不能对我,闻析,为什么?” “耶律骁,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所担负的责任,无论你是为何,坐在了西戎的王位上,但既然你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你便不再是你。” “你是西戎的王,是西戎百姓的天,我希望你能回到西戎,做一个亲民爱民的王,若是你能做到,并且与大雍睦邻友好,我准许你来大雍探望我。” 一瞬间,耶律骁的绿瞳又亮了起来,“不骗,闻析说的,四只马追不到!” 闻析觉得,虽然他的学生不算多,但前有裴子逾,后有状元郎赵知宥,一个个的都不差。 怎么同样跟在他下面学习,耶律骁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差生。 便是连最简单且基础的成语都不会用。 “驷马难追。” 耶律骁咧个大牙,重复:“驷马难追。” 一旁的裴玄琰,嫉妒的都快疯了。 他被闻析嫌弃,被闻析赶出屋,甚至连与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 可面对这个该死的耶律骁,闻析非但不气对方,甚至还耐心的与对方谈条件。 甚至还许诺,只要他做得好,便可以去看他。 哪怕只是探望,并非是让耶律骁留在他的身边,但也足够让裴玄琰吃一缸的醋尤觉不够。 凭什么,这个蛮子能得如此待遇,甚至闻析还纠正他的用词错误。 凭什么! 耶律骁刷刷刷的签下了停战协议,速度之快,叫人丝毫不怀疑。 倘若这是一份卖身契,耶律骁也能眼都不眨一下。 第187章 并且在被卖了后,还乐呵呵的,屁颠屁颠为闻析数钱。 “回去便撤兵,永不犯大雍。” 耶律骁抬手,搭在胸口,这是西戎人一贯的习惯,代表了最崇高的誓言。 “耶律骁起誓,到老到死,永不犯大雍。” 虽然汉语依旧跛脚,但闻析勉强满意了。 说了这么多话,闻析已经疲惫不堪。 裴玄琰早便瞧出,只是怕自己打搅会让闻析生气,所以一直忍着。 如今字签了,誓言也发了,多一秒钟,裴玄琰都不会让耶律骁多留。 “碍眼的家伙,你该滚了。” 耶律骁对裴玄琰充耳不闻,只用一双绿油油的双瞳,直勾勾盯着闻析。 “生病,闻析,我照顾你,好不好?” 闻析只道:“耶律骁,你发过的誓。” 耶律骁只能委屈的起身。 一步三回头,快到门口时,忽然有人叫住他:“等一下。” 耶律骁瞬间扭头,绿瞳亮亮的:“不舍得,闻析,我就知道!” 叫住他的是闻妙语,对此闻妙语很是无语,只将手中拿着的金疮药丢给他。 “二哥哥给你的,别还没回西戎,你身上的血便先流干了。” 虽然这是一瓶再寻常不过的金疮药,但耶律骁却如获珍宝一般的,抱在怀中。 “关心我,闻析,最好。” 闻妙语觉得这个西戎的王真是没救了。 而耶律骁却高兴得找不着北。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撤兵回西戎,将西戎整顿好后,便能光明正大的去找闻析。 反正他不管,即便闻析不答应,他便耍赖,反正他最是会耍赖,他要永永远远的,留在闻析的身边,不管用什么身份。 而总算是弄走了耶律骁,裴玄琰便想趁此机会,挽回一下自己在闻析心中的地位。 “庭雪……” 只是他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闻析便已经阖上了双眸,侧身直接拿后脑勺对他。 而同时,闻松越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舍弟要休息了,请出去吧。” 于是乎,堂堂帝王,只能又将千言万语咽回了肚子里,灰溜溜的出去,却如先前一般,扎根在门外,化身门神来给闻析看门了。 耶律骁倒是也是说到做到,在回去后,西戎大军很快便撤兵了。 边境重新恢复了安宁,而闻析在又养了一个月后,经得孙太医的允许,总算是能启程回京了。 从西北到京师,这一路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裴玄琰生怕闻析会在这个过程中,因为路途的颠簸,而不舒服导致病情加重。 早在出发前半个多月,便已经在着手准备宽敞舒适的马车。 而马车内的一应物件,宛若一个小型且能移动的寝卧。 裴玄琰本想借着他忙前忙后的准备的机会,可以亲自去扶闻析上车,顺势与他一起在马车内,可以贴身照顾他。 “庭雪,这么一收拾,东西还挺多的,你身子还不能随意乱走动,不如朕抱……背你上马车可好?” 他本想要抱,但又怕一下太快,闻析本就不愿与他多说话,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好。 但闻析压根儿没理会他,只是看向了兄长。 闻松越在对闻妙语吩咐了几句后,便弯腰,将闻析抱了起来。 “小析有微臣照料,不敢劳烦陛下。” 闻妙语一手一袋包裹拎着,“陛下让让,挡道了。”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裴玄琰:“……” 扎心了。 回京的一路上,裴玄琰找尽各种机会,但愣是连马车的车辕都没能踏上去半步。 闻家兄妹那叫一个严防死守,丝毫不给他插足的机会。 裴玄琰觉得闻家兄妹实在是太碍眼了,等回了京后,他一定要给闻松越施加压力,加一堆的政务。 让他忙得脚不沾地,如此他便不能日夜守着闻析,打搅他与闻析亲近的机会。 如此倒是一路没出什么状况的,总算是平安到了京师。 只是这一路到底是路途遥远,本便快瘦脱相了,一直赶路,虽然脚程已经放得很慢,但闻析还是因为没什么胃口,又瘦了不少。 裴玄琰真是都心疼死了,可闻析又不给他凑前的机会,他只能在回了京后,便立时将御膳房厨艺最好的厨子,都派来了闻府。 而随着闻析的回京,闻析活着回来的消息,很快也便在京市传遍了。 是夜,便来了位一身黑色织锦斗篷的少年。 “闻析!” 少年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张还未完全张开,却已经显露出天潢贵胄威仪的面容。 闻析都还没反应过来,少年便如儿时一般,直接扑了过来。 紧紧抱住他的腰,半张脸埋在他的怀中。 如同瘾君子一般的,汲取属于他身上的,淡淡的却令人无比心安的清香。 “闻析,我好想你。” 闻析露出笑,摸摸少年的后脑勺。 “我也很想念你,殿下。” 闻析比划了下,“殿下长高了不少。” ----------------------- 作者有话说:说明一下,太子已经是个快十岁的少年,嗯,已经是个可以进化成疯批的年纪了,啾咪~ 第104章 以前是小小的一只, 而现在不仅是长高了,更是长开了。 以闻析如今的体力,怕是都快抱不起来了。 裴子逾抬头, 伸出双手, 捧住了闻析的脸, 满眼都是心疼。 “闻析,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吃了许多苦?是谁伤害了你,我一定替你报仇!” 说着报仇时,裴子逾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只是闻析没察觉,笑了笑道:“殿下有心了, 所幸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殿下这几年, 可有好好学习, 做个优秀的好储君?” “少傅时常会夸赞我好学机敏。” 这个少傅,自然指的便是闻松越。 按理说裴子逾是可以叫闻松越老师的, 但是他却从没这么叫过,都是以少傅来称呼。 裴子逾抓着闻析的手,抓的有点紧, “可是闻析, 我更想你来教导我,我只想要你当我的老师,可以吗?” 闻析以为裴子逾在五岁的时候, 忽然遭受了人生的巨变, 所以对他多有依赖也是正常的。 但是如今他已经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快四年了,也已经是个快十岁的少年人,没想到对他还如此的依赖。 如此浓烈的个人情绪, 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储君的身上。 别说闻析原本就没打算成为裴子逾的老师,便是他如今依旧对他如此依赖,他便要打破对方的固有思维。 “不可以殿下,在其位而谋其职,我身处户部,便要尽到作为一个户部侍郎的职责,而我的兄长作为殿下的授业老师,更是尽职尽责。” “他也是代表了我,更是代表了整个闻家,殿下若是一定要换成我,岂非是让外人觉得,我兄长能力不足,才会让殿下想要换老师?” 裴子逾连连摇头,“少傅也很好,可是闻析更好,没有人能与你相比。” “我只想要你。” 闻析有所收敛了笑容,“殿下刚出生时,我便来到了你的身边,与你相伴数载,殿下对我有所不同也是人之常情。” “可殿下作为储君,将来若是顺利继承大宝,亦是会遇到各色各样,对你而言都重要的人,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乃至于帝王,是不该带有太浓烈的个人情感。” “不论是谁,在你的心中都该是一视同仁,只需以是否有利于百姓,有功于社稷为标准,至于那些会影响正确判断的情感,殿下必须要学会控制。” 裴子逾撅了撅嘴,“闻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道理,我总是说不过你。” “殿下只需要记得,无论我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便是。” 正说着,闻妙语来给闻析送药了。 见到屋内有人,还吓了一跳,以为又是裴玄琰想要偷偷跑进来了。 直到见了对方的脸,才赶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裴子逾嗯了声,却依旧赖在床榻上,抱着闻析的腰不肯松开。 闻妙语只能提醒:“殿下,我家二哥哥该喝药了。” 而闻析一闻到药味,便已经先觉得反胃了。 裴子逾这才松开了手,却也不让开位置,只伸出一只手道:“孤来喂。” 闻妙语觉得他们皇家人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有喜欢抢别人活儿的毛病。 裴玄琰是如此,而裴子逾别看他如今年岁还小,但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第188章 从她手中抢走玉碗,要亲自给闻析喂药的动作,那叫一个霸道且不容置喙。 因为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药,所以每次到吃药的环节,闻析都磨磨蹭蹭,好半天等药都快凉完了,才会全部喝完。 但太子毕竟是第一次喂他喝药,这点面子闻析还是要给的。 所以即便是苦巴着脸,但也还是一口又一口的,全部喝完了。 闻妙语虽然不爽她的位置又被别人抢了,但是难得见二哥哥如此乖的吃完了药,又觉得太子没那么讨厌了,立时笑嘻嘻的将准备好的蜜饯递上去。 闻析原本要自己吃,但裴子逾接的却十分自然,并且转手就直接喂到了他的口中。 原本喂到嘴边,闻析张开嘴就行。 但不知怎的,喂到了嘴边,闻析张开嘴的同时,他的手指便推着探入。 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的舌尖上压了下。 闻析不由一愣,心里有点奇怪,而裴子逾已经镇定自若的收回了手,反而还问他:“甜吗?” 只是一个小插曲,闻析倒是也没太在意,只是点了点头。 却没有注意到,看似镇定自若的裴子逾,实则后颈已经冒出了一层汗水。 而藏在袖下的,那方才从闻析的口中撤出的指腹,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他的,柔软与湿润。 原来,闻析的唇是那么柔软的。 眼见着药都已经吃了,裴子逾却依旧还没有挪窝的准备,闻析只能先开口:“殿下,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宫了。” “宫门已经落下,我今夜已经回不去了,闻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裴子逾十分自然的问,并且在后面又补一句:“和小时候一样。” 闻析觉得他方才说的,让裴子逾不讨过多的依赖人,要学会控制自己多余的情绪这些话,他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又无奈又好笑,“不可以,殿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五岁的小孩子了。” 谁知,裴子逾却脱口而出:“皇帝可以,为何我不行?” 闻析不由一愣,连闻妙语都听得稀里糊涂。 但很快,闻析便微微变了脸。 旁人不知,但裴子逾却是知道他和皇帝先前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因为在裴子逾才五岁的时候,裴玄琰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就曾压着他,当着裴子逾的面,做过那档子事。 先前闻析便一直担心,那件事会给太子年幼的心灵留下不好的阴影。 如今裴子逾脱口而出的这一句,便是验证了闻析先前的担忧。 太子果然还记得,但他记得的方式却是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 乃至于是以一种,为什么裴玄琰可以和他同床共枕,而如今快十岁的他,为何却不可以。 若是论起长大,裴玄琰才是个真正的成年人,而他如今顶多也就是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人。 见闻析不答应,裴子逾便干脆用上了儿时的耍赖,一下便脱了靴子,在跳上床榻后,更是一下抱住闻析,几乎是将他扑到了床榻上。 裴子逾到底是长大了,儿时扑过来,只是小小的一团,闻析单手就能抱住。 而眼下,他已经长高长大,这么扑过来,便不是扑到闻析的怀里,而是将他压在了下方。 裴子逾有一双和裴玄琰颇为相似的黑眸,如黑曜石一般,又黑又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 当这么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是当这双黑眸里,还跃动着一种类似于兴奋般的情愫时,便像是一头已经长开了,能单独狩猎了的狮子。 在人以为他是无害,毫无威胁力的时候,一下子扑上来,给人以致命的一口。 闻妙语都惊呆了,下巴张得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而闻析先是没反应过来,愣怔了下,才想起挣扎。 但挣了两下,发现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奶团子。 他不仅长开了,长高了,力气更是大了不少。 而还处在养身子状态的闻析,竟然挣脱不开,他有点恼,难得对裴子逾加重了语气。 “殿下,不要胡闹了,起来,你压到我了!” 但裴子逾非但不松开,反而还顺势低下头,将半张脸都埋在了闻析的颈窝之间。 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连带着语调都变得无比的眷恋:“闻析,你失踪的这四年来,我日日夜夜无法安枕,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祈祷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归来。” “你看我的黑眼圈,看我眼里的血丝,我只是想要你在身边,想要好好的睡个安稳的好觉。” 他可怜兮兮的,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 但实则,眼底却是势在必得的小算计。 算计闻析无法对他心狠,算计闻析一定会对他妥协。 “从前我想要你陪着我,你都会答应我的,难道四年不见,我在闻析的心中,便不再重要了吗?” 裴子逾一面带着撒娇的口吻,一面又是胡搅蛮缠的做派,紧紧缠着闻析的腰,死活不松开。 “闻析不愿意疼我了吗?” 闻析有点被气笑,“我让妙语给你准备厢房。” 裴子逾又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我不。”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闻析看似好说话,但实则对外人十分的心狠。 这点裴玄琰最有发言权。 如今他被单方面的宣布结束,闻析说不见他便不见他,无论他如何的胡搅蛮缠,依旧是不松口不心软。 而耶律骁就更不必说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他,至今只能抱着闻析留下的衣物,才能勉强哄自己安眠。 但裴子逾显然是最不同的,他简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闻析对他,总是例外的,总是容易心软。 “只一晚。” 看,他就知道,闻析舍不得凶他,舍不得拒绝他。 他是最独一无二的。 裴子逾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闻析又扭过头,对闻妙语道:“妙语,等大哥回来了,你与他说一声,明日去上朝时,让他带着殿下一起回宫。” 闻妙语点点头,又挠挠后脑勺。 怎么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 闻析都已经答应让他睡在一张床榻上了,但这小子还是抱得很紧,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好了殿下,该把手松开了,你勒得我喘不了气了。” 裴子逾倒是听话的松开了些许,但依旧还是圈着闻析的腰。 甚至还不太安分的,掐了掐他的腰窝。 “闻析,你的腰好细。” 腰窝处是闻析最是敏感的位置之一,他不由缩了下,同时按住对方的手。 “殿下,再乱碰,便自己去隔壁的厢房睡。” 裴子逾这才安分了,哦了声,却又小声的嘟囔了句:“也好软。” 闻析到底是精神不济,加之又服了药,之前在西戎,因为天气寒冷,他腿疾加重,夜里总是疼得睡不着。 如今回了京师,气候温暖了不少,服了药夜里也能睡得安稳多了。 所以在身侧的人安分了后,闻析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只是在睡梦之间,总感觉耳侧、脖颈处黏黏糊糊,痒丝丝的。 他想要推开,但非但推不开,反而还被颤得更紧了。 * 次日,闻析是被外头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他如今睡眠都很浅,只要有点动静,他很容易便会惊醒。 不过因为回了家,心便像是有了着落,睡眠质量有所改善,比在西戎整宿整宿失眠而言,已经好太多了。 而闻析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牢牢的抱着,甚至连翻个身都困难。 视线往上,就和裴子逾亮亮的黑眸直直对上。 “闻析你醒了。” 一面说着,裴子逾一面便将脑袋埋在了他的颈窝间,跟条小狗一般,蹭来蹭去。 闻析严重怀疑他早便已经醒了,却不起,也没唤他,可能便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但因为太子是闻析一手带大的,他还是奶团子的时候,便喜欢在他怀里乱蹭撒娇。 所以即便他如今已经快十岁,这样的举止早便已经不合适了,闻析的脑子一时还没转换过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是有点无奈的,抬手揉了下他的发顶。 “什么时辰了,你该起了,不可耽误了听学。” 无论什么时候,对于他的学业,闻析总是抓得很紧,一刻也耽搁不得。 “不想听学,不想回宫,什么都不想,只想一直与闻析一起。” 第189章 闻析却板下了脸,沉声训斥:“殿下,不可说这样的胡话,若是你再有这样的想法,日后便不要再来闻府寻我了。” 意识到闻析是生气了,裴子逾立时坐直,诚恳的认错:“我是玩笑的,闻析莫生我的气。” 闻析一直觉着,他将太子教育的很好,在知错就改这方面,太子从小便深受他的教诲。 而外头的闻松越听到动静,知道闻析醒了,才上前敲门。 “小析,起了吗?” 闻松越已经从闻妙语的口中得知,昨夜太子漏夜前来,赖着不肯走,还一定要与闻析同床共枕。 太子对他弟弟的依赖,闻松越自是清楚。 在闻析失踪的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太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也竭尽所能的,派出人手不予余力的寻找闻析的下落。 只是得知太子私自出了东宫,还赖在了闻析的寝卧中,闻松越也觉得,太子对闻析的依赖过甚了。 这样浓烈的依赖情感,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合格的储君的身上。 门是裴子逾开的,闻松越先拱手行礼:“殿下。” 裴子逾也行了师礼:“少傅。” “大哥,时辰不早了,你还要上朝,早些带殿下回宫吧。” 闻析如今身子弱,裴玄琰自然不让他去上朝费心费神,在他回来之时,便当朝宣布免了闻析的每日早朝,直至他身子康复为止。 对于闻析让他回东宫,裴子逾扭扭捏捏,是不太情愿的。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祝青青端着才煎好的药过来了。 平时闻松越不在家时,祝青青便与闻妙语一道轮流照料闻析。 只是眼下有外人在,祝青青便唤了声:“夫君,该吃药了。” 闻析嗯了声要坐起。 却没看到,裴子逾因为这一声夫君,眸底闪过的一丝晦暗的冷光。 但同时,裴子逾扶着闻析的手臂,又体贴的在他的身后垫了软枕,好让他靠着舒服些。 闻析颇为欣慰的道:“殿下真是长大了,如今也能照顾人了。” “我只照顾闻析你一人。” 一面说着,裴子逾非但不走,反而还伸出手,在祝青青愣住,一时没理解对方是何意时。 裴子逾一个眼尾扫过来,看似是一个很寻常的眼神,但莫名让人觉得藏着冷锋,无端令人脊背发凉。 “给孤吧。” 祝青青回神,将玉碗给了对方,转而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对方虽然是太子,但也不过只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少年而已。 等喂闻析吃完了药,裴子逾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只是在经过祝青青时,裴子逾脚步一顿,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后,才又往外走。 祝青青莫名有种,被一条毒蛇给盯上,后脊背发凉的感觉。 “闻析,太子当真还不到十岁吗?” 等人走了,祝青青才忍不住和闻析吐槽起来。 闻析颔首,“自然,怎么了?” “他方才看我的眼神,有点可怕,像是和我有仇,想要我的命一般。” 闻析笑了笑,“青青,你想多了,殿下德馨才茂,虽然如今年纪还小,却已经颇受朝野称赞,而且他有礼有节,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祝青青却觉得,闻析这是一叶障目了,因为裴子逾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在他眼里,裴子逾哪里都是好的。 而在回宫的途中,裴子逾忽然开口:“少傅,孤想住到闻府,你放心,孤不会耽误平日的课业,孤只是想要能更近的,时时照顾闻析。” 闻松越都被太子忽如其来的话,给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不可殿下!殿下乃是一国储君,如何能住到臣子的府上?何况家中有微臣,还有小妹和青青,他们都能照料好小析。” “殿下的重点,该是要放在学业,以及国家大事之上。” 但裴子逾却不置可否,反而还冷冷道:“那个祝青青,配不上孤的闻析。”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作者君:封建大爹、草原狼王、阴湿小狗,你们想要的口味我都有,另外,作者君之前就说过,小孩子从小教育很重要,皇帝非是不听,当着人的面做,这不,报应来了,啾咪~ 第105章 裴子逾很多时候, 都是谦逊有礼的储君形象。 而像此刻这般,表情生冷,语气也很生硬, 甚至算得上是刻薄一般。 评判着祝青青的不是, 就像是闻析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不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靠近。 但转而,闻松越就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太子才不到十岁,还是个少年人,一个少年人如何会有这种强势的占有欲。 “青青是小析自己挑的,他们感情一直都很和睦, 而且小析的性子一直都十分的护短, 这话殿下可以在微臣的面前说, 但万不可让小析听见, 不然他会生气的。” 一提到闻析生气,裴子逾的气势立时便缓和了下来。 “孤只是觉得, 闻析值得更好的。” 闻松越道:“殿下的好意微臣明白,但选择权在小析的手上,无论他选谁, 作为家人, 微臣都是支持的。” 闻言,裴子逾却一下来了精神,问了一个令闻松越完全医疗不到的问题。 “只要是闻析喜欢的, 少傅你们都不会反对,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对吗?” 这问题, 怎么问得奇奇怪怪的? “小析的妻子,自然是女子,但至于年纪什么,只要小析喜欢便好,殿下为何问这些?” 但这话,裴子逾却是有些不太满意,将不高兴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最后裴子逾只能干巴巴的来了句:“这世上的女子,都配不上闻析。” 也包括男子。 但不包括他。 他虽然还小,但是他会长大,而且他已经在长大。 很快,他便能长成参天大树,长成可以为闻析遮风挡雨的,唯一的依靠。 闻松越只当是太子再次见到了闻析,高兴过了头,才会胡言乱语。 “但是住到闻府一事,是绝对不行的,若是殿下想见小析,只要在不耽误课业的情况下,都是可以来闻府的。” 裴子逾倒是也没有坚持,因为他很清楚,连闻松越都反对的话,那闻析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闻析虽然对他特别,容易对他心软,但一些底线问题却不能突破。 至少现在不能。 * 虽然闻析在府中休养,但是每日来探望他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毕竟三年前闻析便是朝廷新贵,深受皇帝器重,说句毫不夸张的,朝野上下,没人能比闻析更得皇帝偏宠。 而在闻析下落不明的这三年间,其实朝野上下绝大多数都已经默认他已经死了。 只是那些原本讨厌闻析的人,以为他总算是死了,他们能有好日子过了。 但实际上,皇帝一直不肯相信他死了,不断的派人在南方一带寻找闻析的下落,哪怕找了整整三年,也没有放弃希望的苗头。 更为要紧的是,皇帝变得喜怒无常,且对于处理朝政的方式变得越来越简单粗暴。 朝中因此而死的臣子,反而是比闻析在时要增长数倍。 而从前闻析在时,若是有朝臣犯错,只要是有功于社稷的,闻析都会不计前嫌的为其说话。 只要闻析为其求情了,哪怕是保不住官职,至少也能保住小命。 而不是像这三年一般,说杀便杀,朝臣们做事,担心的都不是头上的乌纱帽,而是项上人头。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咔嚓一声人头落地了。 于是乎不少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闻析的权威性。 如今闻析平安回来了,皇帝那叫一个肉眼可见的开心且开朗,一点儿也没有这三年来的抑郁疯批了。 所以只要讨好闻析,升官发财岂不是轻轻松松? 感觉掌握到了朝堂生存法则的朝臣们,纷纷自发的,一窝蜂的都往闻府探望。 但人都被堵在门口,闻妙语和祝青青出来主持局面,只以闻析如今需要安心静养为由,将人都给打发走了。 唯有几个闻析亲自点头过的,先前便与他关系甚好的几人,能入府探望他。 这其中自然便包括了许方信和赵知宥。 两人再见闻析,都觉得恍若隔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除非是到伤心处。 这两个大老爷们儿,看到闻析时,一眼就瞧出他削瘦了太多,整个人清瘦得不成样子,一看便知定是受了不少苦与罪。 第190章 难怪皇帝当朝宣布,不让闻析上朝或者去官署,只让他在府中安心养病。 只是两人还没和闻析说上几句,外头便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唤:“闻析!” 他们甚至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见得一个身形在眼前闪过,下一瞬,闻析便被对方给紧紧抱了住。 “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老天有眼,幸而老天有眼!” 来人正是风尘仆仆,星夜兼程从潮州赶回来的邱英。 这三年来,邱英一直往返来回于京师和潮州之间,他的足迹已经踏遍了南方的每一个州县,只为了寻找闻析的下落。 哪怕是有一丁点,关于闻析的消息,他都会不远万里的赶过去。 可三年了,每次终究都只是空欢喜一场。 直到这回,远在潮州的他,收到了来自于京师的传信。 闻析回来,且是被皇帝亲自从西戎带回来的。 邱英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火速一人一马赶了回来。 路上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这又是他的一场梦,若是梦醒了,又会回到现实,他依然找不到闻析,闻析依然下落不明。 直至,他赶到了闻府,将闻析抱在了怀中,感受到了来自于怀中之人的温暖的体温,柔和的呼吸,以及清晰的心跳声。 只是这个紧紧的拥抱,也让邱英在一瞬间感觉到,怀中的人清瘦了好多。 乃至于就这么抱着,都感觉到他的骨头膈着了,这三年来,他该是吃了多少苦。 “邱英,你松开些,我快被你勒死了。” 怎么一个个的,见到他的反应都这么激烈,一个抱的比一个紧。 闻析觉得他没死在西戎,怕是都要被京师的这帮人给勒死了。 邱英这才恍然,忙松开手,可又舍不得松手,最后就捧住他的脸。 那张清隽的脸蛋,如今因为太消瘦,下颔线条瘦削下来后,便如巴掌一般的大小,一只手都能捧住他整张脸了。 “闻析,对不起,都怪我太没用了,三年了,我没能找到你的下落,才让你在西戎吃了这么多苦,我真是太没用了!” 闻析好笑的拍拍他的手背,“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邱英,你能找了我三年,这一份朋友之情,已经是令我弥足珍贵了,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朋友之情这四个字,从闻析的口中说出来,听入邱英的耳中,却是令他觉得自己在闻析的面前无地自容。 但无地自容的同时,邱英又想不管不顾的,说出他的真心话。 他对闻析,才不是朋友之情,而是爱慕、倾慕之心。 从前他不敢承认,不敢多想,不敢往前踏一步。 不止是因为他内心的胆怯,更是怕闻析若是知道他对他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后,最后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所以他克制、他忍耐,他以好朋友的身份,只要能陪在闻析的身边,此生便足矣。 可是在闻析失踪的这三年里,邱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的怯懦与瞻前顾后。 即便皇帝觊觎着闻析又如何? 只要闻析不喜欢皇帝,那他便是还有机会,他与皇帝也是处在公平竞争的位置上。 但是邱英依旧无法直接言明自己的真实心意,因为他也清楚,闻析对他并无情意,若是他一下太直接,以闻析的性子,必然会疏远他。 他可以润物细无声,哪怕闻析一辈子都不接受他,只要能够陪在闻析的身边,哪怕一辈子是朋友,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邱英脱口而出便是:“闻析,你却贴身护卫吗?我不打算当殿前司指挥使了,我来给你当护卫如何?” 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人齐刷刷的喷了茶。 许方信和赵知宥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今日太过于高兴,以至于高兴过头,耳朵出现问题了。 邱英莫不是疯了,竟然说不做殿前司指挥使,要跑来给闻析当看家护卫? 这和一个人说自己不想活了有什么区别? 哪个正常人,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辞官去给别人当护卫的? 何况邱英可是跟着皇帝,一路从荆州打过来的大功臣,只要他不做死,邱家满门荣耀那是经久不衰。 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简直是令人震惊。 不过幸而,闻析再震惊的话都见识过了。 毕竟前头还有裴玄琰和耶律骁,为了他都说不要做皇帝,只要与他长相厮守。 当然,无一例外的不仅被闻析给拒绝了,甚至现在连见他的机会都没了。 而闻析虽然也惊讶于邱英所说的话,但到底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因为他始终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当一个人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时,却不知身边早已群狼环绕,危险重重。 “邱英,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你是陛下身边的股肱之臣,如何能辞官跑来当我的护卫,如此不找边际的话,日后莫要再提,不然这份朋友之情,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虽然邱英知道闻析会拒绝,但他还是抱了那么一点点的希冀。 哪怕闻析对他有一点点的,超越朋友之情的情意,他都会立即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到底,是他多想了,闻析对他,毫无想法,且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异心。 邱英只能苦笑一声,又道:“我是太高兴,说胡话了,但是潮州一事后,我实在是不放心你身边无人。” “这样,这三年我培养了不少武功不错的护卫,你从中挑选几个,放在身边,如此可保护你的安危可好?” 闻析本想拒绝,但邱英又跟着道:“闻析,若是你再拒绝我,便是不成真心将我当做朋友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而且闻析也的确是需要误会,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出事,那简直就是遭罪。 邱英选的人,自然都是安全可靠的。 而到了吃药时,闻妙语刚端来了药,在场的三人便都争着抢着要给闻析喂药。 最后胜出的是邱英,因为这家伙不讲武德,而许方信和赵知宥两个文臣,又如何是一个武将的对手,只能看邱英得意洋洋的给闻析喂药。 闻析服了药便要休息,他如今便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休息,慢慢的让身体调理恢复。 许方信和赵知宥都还有公务,自然无法多留。 而邱英则是十分厚脸皮的,以自己目前没什么事为由,硬是在闻析的屋中不肯挪动屁股。 闻析在睡着,邱英就在旁边站着。 哪怕是站整整一日,只要看着床榻之上安睡的人,他也只恨时间为何不能停留。 让他能多陪在闻析的身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也是这三年来,他只在梦中能梦到的美事。 直至到了夜幕降临,闻松越回来时,还带着太子。 裴子逾第一时间来到闻析的屋中,却发现有人比他先一步已经在了。 “太子殿下。” 邱英拱手行礼。 裴子逾抬了下手,“邱指挥使这么快便从潮州回来了,孤记得陛下似乎并未传旨让邱指挥使回来?” 邱英面不改色道:“末将前往潮州,便本是为了寻找闻析的下落,如今闻析平安归来,末将自是也该回京述职。” “可邱指挥使一回京,似乎并未向陛下述职,而是直接来了闻府吧?莫不成今日一直都在闻府?” 邱英毫不避讳的承认:“末将心中挂念闻析的安危,何况陛下一切也以闻析为重,末将守在闻析身边,也能让陛下安心。” 什么让皇帝安心,分明是他对闻析别有所图! 闻析傻乎乎的看不出,但裴子逾却是少年老成,一眼便看出邱英此人必然对闻析另有心思! “那还真是辛苦邱指挥使了,不过孤来了,闻析自有孤照料,邱指挥使便先回去吧。” 但邱英却没动,反而道:“殿下尚且还不会照顾自己,又如何能照料得了闻析,末将稍微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裴子逾沉下脸道:“谁说孤照顾不了闻析?昨夜孤还与闻析同床共枕,有孤在,闻析一夜好梦,孤的作用比任何人都大!” 而听到昨夜闻析竟然让太子陪着他睡,原本想只是陪在闻析身边,便此生无憾的邱英,心里一时之间醋意翻涌。 凭什么连太子这个小屁孩儿都能与闻析同床共枕,而他却不可以? “若是真有人行刺闻析,殿下连自己都顾不上,如何能保护得了闻析?若是如此,不如今夜我陪闻析睡,必然叫百鬼不侵。” 若是能与闻析同床共枕,抵足而眠,邱英必然兴奋得一夜不眠。 而他眼底的兴奋劲儿,自是被裴子逾看得一清二楚。 第191章 裴子逾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你敢!” “末将只是实话实说,殿下怎么还急了?” 眼见着火药味越来越浓,这书闻析也是看不下去了。 他颇为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略带倦意的开口:“你们再吵,便都出去,都不许再来闻府。” 于是乎,两人一瞬间都安静了。 但显然裴子逾更无耻,凭借着独特的优势,来到闻析的身边,堂而皇之的抱住他的腰。 “闻析,有人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那绿茶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邱英的拳头也痒了。 一个大男人还撒娇,要不要脸! 果然姓裴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前有裴玄琰,后有裴子逾,这对堂兄弟在不要脸这方面,倒是一脉相承得很。 闻析又好笑又无奈,只戳了戳裴子逾的额头。 但语气却依旧是纵容的:“殿下莫要胡闹。” 正说着,闻妙语匆匆过来了。 “二哥哥,父亲回来了,不过……” 她支支吾吾:“陛下也来了。” 闻析面上的淡笑一下便没了,他便知道,裴玄琰是不会安分的,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来闻府纠缠。 只是和闻致远一道来,不知这家伙的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而听到裴玄琰来了,屋内的两人倒是不争吵了,反而在无形之中,还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共同敌对裴玄琰。 毕竟他们两人,都互相觉得对方根本不值得为敌。 但裴玄琰却不一样,毕竟裴玄琰是他们这些人中,唯一得到过闻析的。 裴玄琰堂而皇之的上门,且带了一堆的金银珠宝与珍贵药材,只为了能让闻析多补补身子。 “参见陛下。” 在其他人行礼时,闻析依旧坐在暖榻上,只是静静地看向来人。 “陛下怎么来了?” 裴玄琰一来,目光便精准锁定在闻析的身上。 哪怕他夜夜都偷偷摸摸的来闻府,跟个夜鬼一样,盯着闻析。 自然也知道,昨夜太子留宿在了闻府,还与闻析同床共枕。 但是闻析不知道,太子也不知道,裴玄琰在半夜时分,把太子给打晕了。 然后将太子丢到了暖榻上,而他则是占据了太子原先的位置。 嫉妒、吃醋、发疯,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将睡得毫无防备的人,抱在怀里,可却尤觉得不够。 为什么,为什么闻析独独对他这么残忍? 若是他对所有人都残忍也便罢了,可是他扭头却允许太子与他同床共枕。 该死的裴子逾,凭什么能在闻析这里得到优待? 裴玄琰几乎快被嫉妒烧光了理智,但他到底也怕被闻析发现。 所以他只能跟个伥鬼一样,偷偷的、恶劣的故意在闻析的耳后、脖颈之处啃咬。 唯有在闻析的身上,留下属于他一人的印记,他的内心才能得到一点点的缓解。 裴玄琰的视线,在闻析那处藏在衣襟之下的雪颈流连一瞬。 只有他知道,那处雪颈之下的美味。 “御膳房的厨子都到了闻府,朕没饭吃了,来闻府讨一口饭,庭雪当是会可怜可怜朕吧?” ----------------------- 作者有话说:太子洋洋得意:昨夜闻析与孤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实际上:一个人在窗边吹了一夜的冷风,而某位厚颜无耻、毫无底线的皇帝,则是美人在怀美美睡了一夜。 第106章 在场的除了闻致远这个毫不知内情的老父亲外, 皆是觉得皇帝当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 堂堂一个皇帝,还能让他缺衣少食了? 何况他就算是将御膳房的厨子大半都派到闻府了,难道天底下的厨子都死绝了吗? 只要是宫里开口要人, 底下的还不赶紧办妥了, 生怕耽搁一刻钟而惹得龙颜震怒? 而对于毫不知情的闻致远, 听到皇帝这看似卑微到极点的话,顿时诚惶诚恐。 “陛下言重了,陛下不嫌弃闻府的膳食简陋,愿意留在闻府用膳,乃是闻府莫大的荣幸。” 说着,闻致远又夸赞起裴玄琰:“再者, 若非陛下忍痛割爱, 为了小儿的身子着想, 而将御厨派了过来, 小儿这胃口都没有眼下这般好呢。” 其实闻析的胃口也说不上多好,但到底也是总算回了家, 有家人陪在身边,心情舒畅了,也便多少能吃一些。 闻析蹙眉, 虽然他很想将裴玄琰给丢出去, 可人是父亲领回来的,而且父亲都已经开口留皇帝吃饭了。 若是闻析还要坚持赶人,便是公然不将君威放在眼里。 闻析自然不怕裴玄琰会治他的罪, 但太过明目张胆, 便会显得他和裴玄琰的关系愈加暧昧不清,更引人怀疑。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和裴玄琰再有纠缠,自然也不好再多说, 只能别过首。 裴玄琰爱留在哪儿就留在哪儿,只要他不搭理他,不与他多说什么废话就好。 而裴玄琰的心情倒是不错,因为闻致远对他的夸赞,在他的耳中听来,就等同于是岳父对女婿的夸赞。 看看,岳父还是满意他这个女婿的,毕竟在场的其他人,长得没他英气,身份没他尊贵,对闻析的好更是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只是如果太子的这双手,没有放在闻析的身上,那么裴玄琰的心情还会更好。 虽然太子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少年,但只要是个活的,不管是男还是女,在裴玄琰的眼里都是碍眼的。 “太子怎么会在这儿?” 面对裴玄琰强大的压迫气场,裴子逾亦是迎面之上,丝毫没有认怂的意思。 “闻析身子不好,我是来照顾闻析的,少傅也答应了。” 昨夜死皮赖脸,留在闻府,还与闻析同床共枕也便罢了,就这么一回,裴玄琰勉强忍耐了。 但这厮却丝毫不知死活,今日还来,并且看这架势,还要继续留宿在闻府。 裴玄琰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作为储君,你有一堆的课业与政务要学习,却一天到晚在外头瞎跑。” “庭雪哪儿用得着你照顾,便算是照顾,也自有朕在,用得着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裴玄琰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当众将太子给训斥了一顿的同时,转头又将炮火对准了闻松越。 “闻爱卿,看来你平日里对太子的管束,还是太宽松了,才叫他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尽是往外面跑,若是太子不成才,朕可是只能找你了。” 闻松越立时跪下请罪:“微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闻析哪儿不知裴玄琰这招敲山震虎的真正用意。 什么太子不成才,裴玄琰压根儿就不在意裴子逾的存在,甚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将裴子逾这个储君给废了。 若非先前闻析费心费力的,将兄长安排在太子的身边,以裴玄琰的做派,太子早就被养废了。 如今倒是冠冕堂皇的,当起一个“慈父”来了,不就是不想让太子在他的身边,所以找了个什么不务正业的由头吗? “陛下!” 闻析沉下了声,他甚至什么也没说,只是喊了声,裴玄琰的气场一下便有所收敛。 裴玄琰亲自上前,将闻松越给扶了起来。 “闻爱卿误会了,你是庭雪的兄长,对朕自然是忠心耿耿,朕如何会怪罪于你呢。” 然后扭头,裴玄琰又对裴子逾严厉呵斥:“只是太子,你如今也是快十岁了,却依旧如此任性,一点儿也没有个储君的样子,滚回你的东宫去。” “不然你这储君的位置,朕也得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个更合适的人选坐坐了。” 裴子逾脸色十分难看,阴沉着脸和裴玄琰对视。 紧紧捏紧了拳头,牙关都快咬碎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忍耐,因为他现在虽然已经是太子,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和大权在握的裴玄琰相比,他的羽翼还是太不丰满了。 他必须要忍,不得不忍,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非但抢不回本便该属于他的皇位,而且还会因为失去权利,而彻底的失去拥有闻析的机会。 “殿下不必理会,用过了晚膳后,再与陛下一道回宫。” 闻析虽然也不会再让裴子逾留宿,但人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是不会现在便赶走,而且就算是要赶,赶的也是裴玄琰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 听到闻析的这句话,裴子逾脸上的阴霾一扫而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愉悦的优越感,还不忘挑衅的朝着裴玄琰挑了挑下巴。 看,就算皇帝动用了权利,要将他赶回东宫又如何,只要闻析心里念着他,舍不得他走,皇帝便算是气死了都没有用! 第192章 所谓风水轮流转,很快就轮到裴玄琰黑脸了。 因为闻析这话,明显便是护着太子,将他和太子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儿放在一块儿作比较,简直是太伤他帝王的自尊了! 难道他和闻析这么多年,还敌不上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儿吗? 裴玄琰快气死了,但他只能窝窝囊囊的生气,却为了能多光明正大的与闻析相处,又窝窝囊囊的憋着一肚子的气,依旧要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 而饭桌上,裴玄琰自然是坐在主位。 闻析自然是不会与裴玄琰挨着坐,所以他让太子坐在了中间。 先皇帝再储君,这位置安排得合情合理,即便裴玄琰又耍什么花招,闻析也能找理由挡回去。 不过裴玄琰对于座位的安排倒是并没有作妖,因为到了用餐时,他便充分发挥了自己手长的优势。 愣是绕过了太子,不断的往闻析的碗里夹菜。 嘴上说着:“这道菜不错,庭雪一定喜欢。” “不能只吃蔬菜,也要多吃些肉,如此才能快些将身子养回来。” 眼见着碗里的菜越叠越高,而餐桌上的其他人都没敢出声,阻止这一看上去就十分诡异的一幕。 闻析真是想踹死裴玄琰的心都有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的猖狂,毫不顾忌,生怕旁人会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直到裴玄琰终于停下了,闻析对他夹的菜却并没怎么动,反而是一转手,将堆成了小山的玉碗,推到了太子的跟前。 “殿下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一些,我吃饱了,父亲你们慢用。” 闻析本便胃口小,之所以每日与家人们一起用晚餐,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一家人坐一块儿还能多聊聊。 只是今日裴玄琰在,闻析不仅没心情,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便先离开了。 而闻析走了,裴玄琰自然便坐不下去了。 “你们继续吃吧,朕出去转转消消食。” 众人:“……” 其实皇帝压根儿也没吃多少,因为他光顾着给闻析夹菜了。 可谁叫他是皇帝,众人其实心里都清楚,皇帝就是冲着闻析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即便是闻致远都能看得出来,闻析似乎和皇帝闹什么矛盾了。 那可是帝王,天底下最为权势之人,闻致远难免有些担忧的问自己的大儿子:“松越,小析与陛下可是闹什么不愉快了?” “自古以来,这臣子无论何时,当是都该为君王分忧,你平时也多劝劝小析,性子莫要太倔,陛下虽然器重我们闻家,但帝王之尊,到底是不可触犯的。” 旁的闻致远倒是不怕,便是怕皇帝会治罪闻析。 他这二儿子,身子骨弱,平时好生养着都难,若是再遭什么罪,怕是小命都得没了。 闻松越虽然不知道闻析与皇帝之前的关系,但结合之前看闻析与皇帝之间的相处,他莫名觉得,无论二弟说什么做什么,皇帝都不会真的治罪于他。 “父亲放心,陛下一向爱才,不会真的治罪于小析的。” * 闻析回了京师后,腿疾缓和了许多,平时只要不跑,不快走,慢慢走还是可以的。 只是他到底速度慢,裴玄琰只不过几步便追上了他。 “庭雪,慢些走,你的腿不能走太快,不然夜里又要疼了。” 裴玄琰追上后,便要去扶住闻析的手臂。 但被他一下甩开,四下无人,闻析便彻底的不装了。 “裴玄琰,你又来做什么?之前我不是与你说得很清楚了,不要再来纠缠我!” 裴玄琰怕闻析又会急火攻心吐血,忙辩解:“朕不是纠缠,朕只是担忧你的身子,庭雪你要与朕分开,难道与朕之间便是连最基本的君臣关系都做不成了吗?” 闻析冷笑,“最基本的君臣关系?敢问陛下,天底下有哪个做皇帝的,会跑到臣子的家中来蹭饭?” “今日便也算了,日后你不准再来,即便你打着我父亲的旗号,我也会将你赶出去!” 裴玄琰却十分无赖:“即便庭雪你要赶朕,朕也不会走,即便你要与朕分开,朕也不能放任你不管。” “我不需要你管!我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不需要你的自以为是!” 旁人争着抢着来照顾他,压根儿就轮不到裴玄琰在这里献殷勤,闻析非但不会领情,反而只会觉得他更烦。 裴玄琰的眼里满是受伤,“庭雪,你不能对朕这么残忍,即便是耶律骁那家伙,你都容许他能来看望你,为何对朕,却是不听不见不看不容许?” 闻析反问他:“你不是最清楚是为什么吗?” 和裴玄琰争吵,站着的时间有点长,双腿便又开始作痛,闻析也不想与他多浪费口舌。 只是疲惫的叹了口气,“裴玄琰,你便让我多活两年吧,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对你我都是最好的。” 裴玄琰低垂着头,他是背对着,悬挂在长廊之上的灯火,在他高大的背影之下,被切割成了无数个模糊的光影。 将他懊悔、愤懑、不甘的情绪尽数掩藏在这一片阴影之下,如同一只困兽,明明敢果断抽离,却又自甘堕落的作茧自缚,不肯离开。 “庭雪,朕会让你长命百岁。”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压抑的,却又呼之欲出的占有欲。 闻析直觉不对,不由往后倒退了一步。 但一退双腿便钻心的疼,让他一下失力,往后一个踉跄。 裴玄琰一步上前,揽住他后腰的同时,弯腰绕过他的双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裴玄琰你放我下来!” 但偏执的皇帝如何会听,反而稳稳抱着人,一面顺着长廊往前走,一边任由闻析在他的怀里对着他拳打脚踢。 “庭雪,若是你想招来更多的人,只管继续叫喊,毕竟朕比任何人都愿意看到,别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闻析简直是要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可裴玄琰依旧不松手,闻析气急之下,扭头张嘴便对着他的肩一口咬了下来。 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肌肉,实在是又厚实又硬,差点儿把他的牙都给崩掉了。 “庭雪,即便你再否认,也无法否认你曾与朕所经历的一切,你不能如此绝情的,一棍子打死,不给朕任何机会。” “朕做皇帝,你不愿意与朕一起,说朕的肩上担着天下,可朕说朕不做皇帝,你却又更绝情的要与朕分开。” 裴玄琰的语气是那样的卑微而又痛心,“朕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可让朕的世界里没有你,朕做不到,这比让朕死,还让朕无法接受。” 他将闻析放在暖榻上的同时,握住闻析的手,凝视着他,那般的苦苦而恳切的哀求:“庭雪,不分开好不好?求你,别丢下朕。” 闻析别过首,不去看他,“我们已经结束了。” “不,朕不认,只要朕不认,我们就永远没有结束。” 闻析想甩开他,“放开!” “不放。” 闻析踹他,“滚开!” “不滚。” 闻析简直是要气死了,“你……唔!” 忽然双腿又开始了熟悉的痉挛,闻析一下卸了力,痛苦的蜷缩身子。 裴玄琰当即变脸,立时屈膝跪下来。 “是腿疾又犯了吗?别急,慢慢呼吸。” 裴玄琰一面安抚,一面用双手熟练的从小腿开始按揉。 这是之前那位游医教裴玄琰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闻析腿疾犯时的痛苦。 闻析半张脸都淹没在引枕之上,因为疼痛汗水浸湿了整张面容,他死死咬着牙关,没让自己再痛吟出声。 而裴玄琰看得更是心疼不已,“庭雪,宝贝,疼便喊出来,或者是咬朕,不要自己硬撑着,好吗?” 闻析已经没力气和他说话,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等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他也彻底的没了精神。 裴玄琰慢慢的,将他的双腿尝试着伸直,只有可以伸直了,双腿才算是缓和。 确定暂时无碍了后,裴玄琰又将人抱到怀里,他知道闻析是不愿的,所以他这是在乘人之危。 趁着闻析没有力气,甚至连骂他的精力都没有,将人抱在怀中后,细细的给他擦拭汗水,又将他打湿的乌发慢慢整理至耳后。 只是在他顺势,低下头想要亲时,闻析却别过了脸。 而这回,裴玄琰倒是没有如从前一般,只顾着自己欢愉,而不顾闻析感受的强迫他。 第193章 闻析避开,不让他触碰,他便又直起了身,只是以带着老茧的指腹,缱绻而又缠绵的,抚摸着闻析的面颊。 “朕不强迫你,只要是你不愿的,朕都不会强加于你,只一条,让朕陪着你,不要将朕彻底的推开,不然朕会发疯。” “朕会死的,庭雪,朕真的会死。” 闻析闭目,嘴上毫不留情:“那你就去死。” 可裴玄琰却又笑了,笑得十分欠:“庭雪,朕知道你总是嘴硬心软,你舍不得,舍不得让朕死,朕都知道。” 知道你个屁。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怎么能这么厚而又毫无自知之明。 恢复了些力气,闻析便不让裴玄琰碰了。 撑着也要自己坐起,“你可以滚了。” “朕不走。” 他有理有据的说:“为什么太子能留宿,朕却不行?这对朕不公平,既然庭雪你要一视同仁,那怎么轮,也该是轮到朕来陪你了。” 闻析简直是要被他气笑了,但转而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太子留宿了?” “你派人监视我?”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自己亲自监视,也不是监视,而是如伥鬼一般的盯着不放。 “朕怎么舍得派人监视你,但朕自有法子。” 闻析气极,抓起一旁的引枕就砸过去,“滚!” 裴玄琰不躲也不闪,任由引枕砸在身上,反而还问:“庭雪解气吗?若是不解气,只管继续砸,朕不还嘴也不还手,只要你高兴便好。” 只要是目所能及的,闻析抓起来就砸。 直到一个玛瑙青釉茶壶,在裴玄琰的额头上砸出了一个破口,鲜血顺着眼角滑落。 闻析手一顿。 而裴玄琰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觉一般,反而还捡了起来,又送到闻析的手中。 “庭雪,高兴了吗?” “若是砸得不尽兴,不如用鞭子抽,只是抽一鞭,朕便住一夜,公平公正,可好?” ----------------------- 作者有话说:皇帝的火葬场,全靠厚颜无耻往上贴,另外,也算是“甜”了几章了,下面开始最后的虐,会很虐,请做好准备,啾咪~ 第107章 裴玄琰顶着满头的血, 说着变态的话,真是有够吓人的。 闻析只能骂一句:“死变态!” 但到底,闻析最大的弱处就是容易心软。 他可以无情的对裴玄琰说结束, 也可以对他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可当看到对方的身上被他砸出了血。 到底还是没忍心, 再拿东西继续砸,只能在口上骂。 而很显然,裴玄琰精准的抓住了闻析的心软,并且将变态精神发挥到底。 “庭雪,朕就知道,你舍不得真的伤害朕, 无论你的嘴上说得有多么的心狠, 但是你与朕这么多年的情意, 是作不得假的。” 裴玄琰逼近一步, 闻析就往后挪动半步。 他进他退。 “你的心里是有朕的,朕知道, 你是因为朝堂,因为百姓,因为社稷, 才要与朕分开, 可是那都不是问题,庭雪。” “再给朕一次机会,就一次, 朕会证明给你看, 江山,朕守得住,百姓, 朕担得起,不论是什么,都不是阻止我们的障碍。” 直至闻析的后背抵在了后墙上,退无可退。 “至于朕的生母,以及其他的零零碎碎的障碍,朕都已经在一一清扫干净,朕起誓,以生命起誓。” “从前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如果你不愿意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在明面上,便始终是君臣,朕绝不会违背你的意愿而强行在你的身上绑上你不愿的身份。” “如果你愿意,那简直便是比做梦还要来得让朕欣喜不已,朕知道,你身为男子,不愿意冠以妻子的身份,那我们便以夫夫的身份。” 在说话的同时,裴玄琰趁着闻析愣神,乘人之危的握住了他的手,抓得很紧,一刻也不愿松开。 “朕不强迫你、不逼你做出选择,只要你能给朕一个机会,不将朕彻底的推开,让朕有追求你的机会,有拥有你的机会,便足矣。” 另一只手,已经慢慢的挪到了闻析的后背,想要顺势将他整个人搂入怀中。 “庭雪,别对朕这么残忍,别给朕判死刑,求求你,好吗?” 就在裴玄琰要彻底的将闻析抱入怀中时,外面响起了太子的敲门声。 “闻析?闻析?” 闻析的确是因为裴玄琰的这一脑门子的血而有所心软,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没法彻底的心狠,才让裴玄琰说了这么多的话。 直至外头的叫唤,唤回了他的思绪以及理智,他才一把将裴玄琰给推开,人也挪到了另外一边。 裴玄琰真恨不得将外头搅事的太子给弄死。 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坏他的好事! 原本他都快成了,哪怕闻析还不愿意重新与他在一起,但只要能给他一个机会,裴玄琰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重新抱得美人归。 “你我之间,只能是君臣,绝无第二种可能,若是陛下不想做君臣,我可以辞官,从此两不相见,时间总是能淡忘一切。” 裴玄琰咬着牙道:“淡忘不了!朕这一辈子都淡忘不了,朕明明白白的,栽在了你的身上,没有你,朕生不如死!” “庭雪,这三年,对于朕而言,每一刻都是无比的痛苦,朕恨不得去死,朕想过无数种死法,唯有那一点点的理智。” “朕没有找到你,朕都想过了,若是找到的是你的尸体,朕便抱着你的尸骨一起合葬,若你还活着,朕要千千万万倍的补偿你。” 三年来,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裴玄琰就是靠着这么一点点的希冀,才活了下来,但他活着,也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闻析疲惫的阖上了双眸,沉沉的叹了口气。 “裴玄琰,你还是不懂。” 再睁开眼时,闻析用那双悲天悯人一般漂亮的琉璃眸,望着他。 “正因为你将我看得太重,你就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裴玄琰脱口而出:“那朕就不做君王,朕只做你的夫君,只与你长相厮守!” “朕能做到,一切的一切,对于朕而言,都不过是过往云烟,朕能舍弃,唯有你,你是朕的骨血,是朕的生命,若是割舍,便是直接要了朕的命。” 曾经那个信誓旦旦,说江山与美人都要兼得的,狂妄的帝王,此刻却舍弃了自己曾经的一切骄傲与原则。 他是跪在闻析的面前,如同剖心一般的,诉说着自己对闻析的一腔爱意,恳求他给自己一点点的希望,不要一棍子将他给打死了。 闻析别过头,“我说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正说完,许久等不到回应的太子,以为闻析在屋中出什么事了,便直接推门进来。 “闻析你没事吧……” 而就在裴子逾推门进来的同时,裴玄琰忽然收拢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的同时,对着他的唇便狠狠亲了一口。 闻析的双眸微微瞠圆,“你!” 但还没等闻析发火,裴玄琰便已经松开了手,当着裴子逾的面,正大光明强势表示。 “看什么,庭雪是朕的,即便你如今还是个小屁孩儿,若再敢纠缠庭雪,朕现在便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闻析一时被裴玄琰的无耻给气着了,没有注意裴玄琰这话中所表达的深切意思,只是抄起一旁的引枕丢过去。 “滚!” 裴玄琰十分厚颜无耻的,反而还嬉皮笑脸的弯腰将引枕给捡了回来,放回到了闻析所顺手的位置上。 “宝贝,还生气吗?还气的话,就再砸朕,随便你砸,不过今天朕不能留太久,朕还要去处理个人,明日朕再来陪你。” 就算闻析对着他拳打脚踢,就算闻析说着再绝情不过的话,哪怕是不理他不应他,裴玄琰依旧能厚着脸皮往上贴。 哪怕闻析是铜墙铁壁,他也要厚着脸皮一点点的将墙角给挖开了。 何况,闻析根本就不是铜墙铁壁,因为他太容易心软了。 “再敢踏入闻府,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裴玄琰顺着道:“没问题,若是打断朕的腿不解气,不如再挖出朕的心,反正朕的心里都是你,挖出来了也全是你。” “你……” 闻析到底无耻不过他,又被他气得词穷,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裴玄琰见闻析被气着了,又忙哄人:“朕都是说笑的,但是唯有一件,放弃是不可能的,庭雪你别太动怒,气了打朕来出气便好,朕随便你打。” 第194章 闻析以手抵额,半晌说不出来话。 主要是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再绝情的话都说了,但是对于裴玄琰却没有一点作用。 幸好在这时,闻松越也来了。 闻析疲惫的叹了口气道:“大哥,让他们都走。” 不论是裴玄琰还是太子,他现在是一个都不想见到,一个都不想应付,真是身心俱疲。 裴子逾还不肯走,“孤要留下来陪着闻析……” 只是不等闻松越开口,裴玄琰倒是没有强留。 “庭雪你好好歇息,朕明日再来陪你。” 闻析压根儿就不想理会他。 而裴玄琰在自顾自话后,往外走的同时,单手拎住了裴子逾命运的后脖颈,直接将他给拖走了。 “没看见庭雪要歇息了吗,给朕滚。” 裴玄琰也真是有够无耻的,闻析说的是让他滚,他倒是好,将这句话转到了裴子逾的身上,强行拽着人一起走了。 等好不容易清静下来了,闻析才倦淡的开口:“大哥,明日不管谁来,都不要让他们进来,我不想再见外人。” “小析你现在的确是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放心,有为兄在,不会再让外人来打搅你。” * “裴子逾,不要以为庭雪护着你,朕便不会动你,你对朕而言,只不过是用来哄庭雪高兴的存在。” “但若是你这个存在,影响到了庭雪,那就不必存在了。” 丢下这句威胁的话后,裴玄琰便翻身上马径自回宫了。 而裴子逾则是目光阴沉的,望着裴玄琰的背影。 眼里满是恨意与杀意。 而这边,裴玄琰在回宫之后,便直接去了慈宁宫。 此刻慈宁宫上下,可谓是人人自危。 因为便在前不久,皇帝下令,将慈宁宫上下的人全部给抓了起来,所有宫人都被聚集在一处,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而崔太后别说是生气了,如今的她,怕是也自身难保。 “谁准许你们竟然敢禁锢哀家的?” “让琰儿过来,哀家要见皇帝!” 一开始崔太后还底气十足的嚷嚷,但是在叫唤了两日,皇帝都没有露脸,而慈宁宫上下就像是被和外界隔断了一般。 崔太后本想给崔家写信,都没机会传出去,因为慈宁宫里里外外,全都是禁军把守。 如此严防死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罪犯,而不是皇帝的生母。 直到崔太后自己越待越心虚,越来越害怕,皇帝终于是来了。 “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让禁军将慈宁宫给团团包围了?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亲母子,母子之间又岂有隔夜仇。” “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与哀家说便是,母亲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裴玄琰长身而立,就站在崔太后几十步之远的距离。 看似一个不远的距离,却恍若隔着天堑。 “朕与母后之间,的确是不存在隔夜仇。” 崔太后刚要露出一个笑,“哀家便知琰儿你是最孝顺的……” 只是话还未说完,却被裴玄琰冷冷打断:“而是不死不休的仇。” 崔太后笑不出来了,“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是什么意思,母后不是最清楚了吗?三年前,朕将母后送往荆州养老时,是如何对母后叮嘱的,母后不仅忘了个一干二净,还趁着朕不注意,反而是变本加厉。” “母后在三年前做了什么,不需要朕明明白白的来提醒你了吧?” 在得知曾家上下被灭了九族,而曾邺更是死的十分凄惨,被折磨了整整一月才算是彻底的断气。 崔太后便知,自己当初让曾邺在荆州所做的事,必然是暴露了。 诚然,崔太后是后悔的,但她更恼的,是曾邺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非但没能杀了闻析,反而还叫他一直活到了现在,以至于将她也给牵连了出来。 崔太后到底心中难安,但在裴玄琰回来之前,宫中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虽然崔太后心中也是有所后怕的,但到底觉着,她是裴玄琰的亲生母亲,即便她做得再过,难道裴玄琰还能弑母不成? 除非是裴玄琰不想做这个皇帝,想要留个千古的昏君骂名,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壅建朝至今,还没有哪个皇帝,敢动自己的生母。 可直到,禁军将慈宁宫给团团包围了,崔太后才算是真正的慌了手脚。 “琰儿,哀家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啊,若你只是个普通人,即便你再胡来,哀家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你是皇帝,你的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大壅的天下,你却与哀家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要与一个男人长相厮守。” “你知道哀家有多么的惶恐和痛心吗?只要一想到,若真的放任你胡来,便是要断子绝孙,你让哀家如何去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而你又如何有脸去面对你的父王?” 崔太后苦口婆心的表达着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琰儿,留着闻析实在是太可怕了,你对他的用情太深了,难道你忘了,曾经你的豪情壮志,立誓要做青史留名的明君了吗?” “哀家是有错,可是哀家所做的这一切,难道是为了哀家自己吗?哀家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的父王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让你对得起裴家的列祖列宗啊!” 但即便是崔太后说破了嘴,裴玄琰甚至连表情都没动一下,只是用一种十分冷漠的眼神,冷漠的态度,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的生母。 “那真是没办法了,朕便是对不起父王,对不起裴家的列祖列宗,既然母后如此为朕费心费力的着想。” “那便请母后,在皇陵替朕来忏悔了,若是将来朕百年之后,去了地下,而父王和裴家的列祖列宗无法原谅儿臣,那便是母后的忏悔不够有诚意了。” 崔太后目瞪口呆,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你让哀家去守皇陵?” “裴玄琰,你当真是疯了!哀家可是你的母亲!你是哀家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怎么能如此对哀家!” 面对崔太后的咆哮、质问,裴玄琰依旧很平静,甚至说是冷漠。 “母后,你该是明白一个道理,若非你是朕的生身母亲,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早便不知该死多少次了。” “你让朕的庭雪几次三番遇险,险些丢了性命,如今更是拖着半副病弱之身,朕恨不得,将你,将你们所有人都千刀万剐。” 裴玄琰说着冷血而狠毒的话,但语气之中,却尽是对闻析的疼惜:“可即便是将你们都杀了,也没法让朕的庭雪好起来。” “但至少,朕要给他一个没有任何威胁,可以安心的好好调养身子的环境,那么潜在的、明面上的,所有的威胁,就必须要清除干净了。” “母后,您当是该庆幸了,您只是去守皇陵,相比于那些已经下了黄土的,您已经是最幸运的存在了。” 捉着,裴玄琰从袖中,拿出了一份诏书,放在了崔太后的跟前。 “这是罪己诏,若是母后没什么异议的话,便在上头签字吧。” 崔太后预感到不好,“什么罪己诏?” “母后打着为朕好的名号,却做了那么多伤害庭雪的事情,难道只是想去守个皇陵,便能一笔勾销了?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算账的好事。” 原本作为皇帝的亲生母亲,被打发去守皇陵,已经是古今未有的事儿了。 裴玄琰竟然还让她下罪己诏,这和当着天下人的面,直接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哀家不签!裴玄琰,你这个没良心的,哀家当初便不该生下你,这天底下,从未有你这般无情的儿子!要么你便干脆杀了哀家!” 面对崔太后的反抗,裴玄琰也不急,“母后不签也没事,既然母后不愿意承担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那便只能,让整个崔家来为之买单了。” 崔太后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裴玄琰,你的身上也流着一半崔家的血,你不能做任何伤害崔家的事情!” “不是母后你说的,朕是个无情无义的儿子吗?朕没有诛崔家九族,已经是看在您是朕生母的情面上了。” “可是您却不领情,那朕便只能,将这一笔笔的账,往崔家的头上算了。” 崔太后一下颓然的坐在了檀木椅上,面露惨败,“签,哀家签。” “裴玄琰,你会后悔的,将来你必然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而后悔!” 第195章 裴玄琰冷眼看着崔太后签了字,语气更是冰冷:“朕只会后悔,没有早日清醒,没有早日这般做。” 在落下最后一笔后,崔太后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就昏厥了过去。 裴玄琰只拿起了诏书,留下一句:“太后既是晕了,那便抬着送去皇陵吧。” 而崔太后下罪己诏,并且自请去守皇陵的消息,很快便在全天下传遍了,可谓是天下震惊。 毕竟皇帝的生母下罪己诏,还去守皇陵,也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了。 而随着崔太后去了皇陵,接下来诚惶诚恐的,便是薛如琢了。 虽然之前那些事情,多多少少有她的手笔,但她以及薛家,都是躲在暗处,借助旁人的手来借刀杀人的。 而且若是皇帝真查到了她的头上,那么她早便已经完蛋了。 只是虽然没有查到她的头上,但她这个贵妃的位置,也是坐不了太久了。 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帝已经着手准备,要废了她的贵妃之位,彻底的清理后宫。 薛如琢猜测,这怕是皇帝要给闻析腾位置了,想法设法的想让闻析做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男皇后呢。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放手一搏。 否则一旦被废,做过皇帝女人的她,哪怕没有被皇帝宠幸过,这辈子也就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终此残了一生了。 而她最后的王牌便是—— 裴子逾。 所以这日,薛如琢故意寻了个时机,假意与正好从御书房散学,路过御花园的裴子逾撞见。 “太子这是刚散学吗?太子如此勤奋好学,本宫都不由为太子感到可惜了。” 裴子逾早已不是个奶团子了,听到这话,眯了眯冷眸,“薛贵妃有话便直说。” “太子如此勤奋好学,可是想着,将来等陛下百年之后,你顺利继承了大统后,也好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生身父亲了?” 裴子逾阴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什么九泉之下?你到底知道什么?” 薛如琢故作讶然:“太子竟是毫不知情吗?本宫还以为,闻侍郎既然在陛下的面前提议,当是与太子你商议过。” 裴子逾急了,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除了得到闻析之外,便是迎回他的父皇承光帝。 可薛如琢的话,却明显是另有隐情,裴子逾一把抓住薛如琢的手臂。 “父皇他到底怎么了?” 薛如琢可惜的叹了声:“难道太子不知,你的储君之位是如何来的吗?是与你曾经相依为命的闻侍郎,他用你父皇的命,与陛下作为交换呀。” “当时,可是有不少重臣也在场,其中也包括了本宫的父亲,所以本宫才会知晓一二,不过本宫以为,太子你是知情的。” “只是如今算来,已过了三年,承光帝的尸骨远在西戎,怕是都已经化成森森的白骨了吧?” 承光帝不仅回不了大壅,甚至连尸骨,都能能被丢弃在异国他乡的西戎。 而作为唯一儿子的裴子逾,却是“认贼作父”整整三年。 他像是一个傻子一般的,自以为勤奋好学,自以为暗中培养势力,自以为可以早日夺回皇位,顺利登基,迎回父皇。 可他的父皇,早已命丧西戎。 忽然之间,裴子逾想起了先前闻析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他说,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所以,他用他父皇的性命,换来了储君之位,也是为了他好? 真是好一个为了他好! 难怪,今日裴玄琰说,他的储君之位,不过是他为了哄闻析高兴。 所以从一开始,裴玄琰就从未想过,真的让他当这个太子,更没有想过,会将皇位传给他!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预警下一章狗血来袭,啾咪~ 第108章 转眼便到了太子十岁生辰这日。 闻析养了大半年, 总算是养回了点肉,也逐渐开始去官署处理政务。 但早朝裴玄琰还是坚持给他免了,因为官员的早朝, 都是天不亮便必须要起了。 而从入宫门开始, 所有官员都必须要步行, 从宫门一路到奉天殿。 这段距离算不上太远,但也不短,对于每日上朝惯了的官员而言,倒是没什么。 但对于腿疾总是反复的闻析而言,便是一种折磨了。 哪怕裴玄琰要为他开特例,用宫里的撵轿将他抬到奉天殿, 如此便可避免他多走路。 但闻析一向是个十分倔的, 对于这种特例他是十分反感的, 坚持不肯要。 于是两人都坚持己见, 当然最后还是裴玄琰先妥协。 如此,那便依旧还是免了他的早朝, 反正每日早朝后,皇帝还会在太极殿单独召见重臣,商议政事。 闻析只需要在太极殿等候便成, 不仅每日不必再早起, 而且还能在太极殿吃好喝好,不必在奉天殿站上大半日的,他的腿完全受不住。 虽然一开始, 闻析坚持要上朝。 但不过上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即便他再倔,却是因为腿疾复发, 连床都下不来了,更别说是出门去上朝了。 也因着这事,裴玄琰又心疼又气恼,当然他气的是自己。 若非是他的无能,一次次的让闻析置于险地,也不至于让他的身子如今折损成这般。 闻析到底也是没法再坚持,毕竟谁也不想身子难受,更不想日日都浸泡在药罐子里。 所以后面闻析也妥协了,免了早朝,而是在散朝后,于太极殿与几位重臣议事。 只是近来,闻析感觉到裴玄琰似乎背着他,在搞什么小动作。 闻析忍了两日,还是忍不住问了。 裴玄琰自然是没藏着,便将拟好的圣旨直接给闻析看。 “朕打算废了薛如琢的贵妃之位,放她出宫,再清理后宫,日后若是再有大臣敢谏言让朕选秀,来一个朕砍一对,庭雪觉得如何?” 闻析一看,这竟真的是废妃圣旨,有点无语。 “薛翰文乃是朝中重臣,更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废了她唯一的女儿,他必然会带着下头的朝臣抗议闹事,何必呢?” 当然,闻析很清楚裴玄琰为何要废了薛如琢,并且宣布从此不再选妃。 但闻析已经不想再劝,因为裴玄琰这厮也根本就不会听。 反正无论裴玄琰如何折腾后宫,闻析便当看不见,总之也与他无关,他顶多也便是像如今这般,和裴玄琰保持着君臣关系。 至于皇帝的私生活,也不是他这个做臣子的,该关心的事。 “虽然这几年来,这个薛如琢的确是安分的,但是她刚入宫那会儿,也是个心思多的,而且之前她日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朕总觉得,太后的行事,可能或多或少与她也有关系。” 裴玄琰自然是查过,但或许薛如琢被警告后,是安分了,但又或许是薛如琢心思藏得深,裴玄琰并未查出什么。 只是他到底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敢去赌,他赌得起,可是闻析却赌不起了。 回京大半年了,也才养回了一点点的肉,裴玄琰每日都过问闻析的身子状况数次,只盼着能从孙太医的口中,听到更多的好消息。 但孙太医每回翻来覆去的,说的最多的,也便是好生的将养着。 可这将养,到底能不能将身子给养回来,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所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但凡是明面或者是潜藏的威胁,只要是从前有过苗头,或者是裴玄琰觉得有危险的,都得要一一将其清除干净了。 闻析便也没再多说,只问了另外一件事,“太子的生辰,你打算如何办?” 裴玄琰一早就猜到闻析会问起太子的生辰,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如今宫中上下都以节俭为主,毕竟庭雪你说了,要朕做个勤政爱民的明君,朕都起到带头作用了,太子自然也该是要上行下效。” “所以朕觉着,生辰宴便放在东宫,小范围的庆祝一下便成,不必再如从前那般,宫中一有什么生辰,便大操大办,宴请一众朝臣,劳民伤财的,庭雪以为如何?” 其实闻析也不是看不出来,虽然裴玄琰是让裴子逾坐在储君的位置上了,但是对他一点也不重视。 甚至从未让裴子逾参与到真正的政事之中,只是让他沾到了一点皮毛,真正的核心却始终未曾触碰过。 闻析知道,裴玄琰对裴子逾始终是忌惮的。 毕竟又不是自己的血脉,而且裴玄琰的皇位,还是从裴子逾的父亲手中夺去的。 这个情况,只能靠裴子逾自己,而且闻析也深切的考虑过,裴子逾如今到底还是年少,虽然这几年或多或少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第196章 但也都是小打小闹,都是一些官职不高的东宫属臣,对于裴子逾真正的助力并没有多少。 而裴子逾的这个特殊情况,也是不太适合过早的锋芒毕露,这样只会更引得裴玄琰忌惮。 像如今这般,不太冒头,也不会出错,慢慢的苟着,慢慢的培养势力,所谓厚积薄发,将来才更有把握,可以平稳的过度继承皇位。 “随便你,只要你不在储君的位置上打主意,你是皇帝,自是你说了算。” 裴玄琰很是吃味,看似是在与闻析商议着政事,但在不动声色见,他已经离闻析越来越近。 “庭雪,若是你能将对太子的关心,放在朕的身上,哪怕是一点点,朕都要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了。” 在说话的同时,裴玄琰的手覆在了闻析的手背上。 闻析在瞪了他一眼的同时,很快抽回了手。 “你与太子,自然没有可比性。” 说完,闻析便起身,“没其他事的话,微臣便告退了。” 嘴上说着微臣,但实则闻析可没表现出一点对皇帝的敬重,说完扭头便走。 裴玄琰自然是不会恼,反而是跟个变态似的,拿起闻析方才用过的茶盏,对着闻析喝过的位置,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同一个犯了病的瘾君子一般,充分将变态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裴玄琰每晚都会悄摸摸的,潜到闻析的寝卧内,抱着人睡,但到底是偷偷摸摸,在这个过程中,也是怕对方会醒了。 所幸闻析每次睡前都服了药,虽然是睡眠浅,但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醒的。 因此裴玄琰只要掐着时间,在闻析醒过来之前离开,便不会被对方所察觉。 只是到底,不能如从前一般的光明正大,如苦行僧一般的,熬了这大半年,裴玄琰当真是憋坏了。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如此刻一般,跟个终极变态一般,通过闻析所接触过的外物,来聊以慰藉。 *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闻析,则是在太子生辰这日,带着一早准备好的贺礼,去了东宫。 生辰办得极为简单,便是小范围的,来的也都是东宫近臣,便是来送个贺礼,吃一顿饭,甚至连歌舞祝贺都没有。 因为裴玄琰的意思是,太子才不过十岁,为了保持孩子的纯真,不可沾染歌舞这些劣习。 虽然裴子逾在储君这个位置上也有将近四年的功夫了,但朝野上下都看得出来,皇帝是并不喜这个太子的。 而且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近来有消息称,皇帝有意换太子,要从宗亲之中,挑选更为合适的,养在膝下。 不过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传这个消息,而闻析平时的重点都放在了新政上,因此在参加太子的生辰之前,还并未听过这个消息。 还是在去东宫的路上,闻松越与闻析提起了此事。 闻析不由蹙眉,“大哥,这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传多久了?” “我也暗中探多,但目前还未探知到消息的来源,小析你常去太极殿议事,陛下可曾有意或者无意,提过类似的事情?” 闻析摇摇首,“并未提过,其实这些时日,我也觉得陛下有些奇怪,前几日我还问过他,但他只是想要废了薛贵妃,并未提到过太子一事。” 闻松越惊讶:“陛下要废了薛贵妃?虽然薛贵妃入宫为妃已经有四年多了,也一直未曾给陛下生下过一儿半女,但以薛家对陛下的辅佐。” “即便是没有子嗣,陛下也没有必要,直接废了薛贵妃吧?此事薛相可知?” 作为最清楚其中缘由的闻析,却无法如实相告,只能道:“我也对陛下说过利害关系,但陛下已拟下了圣旨,我便也不好多说。” “不过这也是外人之事,我更在意的是,是关于另立储君的消息,大哥还是要继续探查,我也会找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陛下。” 对于闻析而言,他最在意的,就是裴子逾是否能够顺利登基。 虽然他不太信裴玄琰会废了裴子逾,毕竟之前裴玄琰答应过他,可到底君心难测。 而且确实,裴玄琰对裴子逾实在是不重视,给裴子逾的资源都是最差的。 这还是在闻析回来了后,裴子逾的教育才有所慢慢提上来。 而在闻析空缺的三年时间里,裴子逾顶多便是在御书房听学,但学的也是最基础的四书五经。 若非有闻松越在,光是学那些知识,裴子逾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叫帝王之术,什么又叫御下之能。 到了东宫,属臣们也都到了,见到闻析,立时便凑着笑脸上前与这位帝王身边的宠臣打招呼刷个脸。 闻析扫视了一圈,却并未见到裴子逾。 要是往常,知道闻析会来,裴子逾甚至早便已经在东宫门口翘首以盼了。 但今日,闻析都已经到了,却还不见裴子逾的踪迹。 “殿下呢?” 闻析问了宫人,在知裴子逾还在寝殿内。 他过去时,隐约之中,看到裴子逾似乎在和一个宫女说话。 “殿下?” 而在他出声时,很快裴子逾便走了出来,并未见他身边有什么宫女。 “闻析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晚些到呢。” 闻析并未多想,而是将手中拎着的贺礼,递给对方。 语调温和而带笑:“殿下,生辰快乐。” 裴子逾接过去,却并未在第一时间道谢,而是直接当着闻析的面,将贺礼拆了开。 是闻析精心所挑选的文房四宝,一只软枕,还有一颗成色上佳的净水琉璃珠。 “文房四宝,是希望殿下能博闻强识,越来越优秀。” “这是荞麦枕,我听大哥说,近来殿下夜里睡不好,总是失眠,以至于白日里没什么精神,这也会严重影响到学业,荞麦都是我精心挑选,劳烦妙语和青青缝制的。” 再到最后一样:“还有这颗净水琉璃珠,我放在大相国寺祈福了三十三日,是开过光的,望能保佑殿下,驱邪招福,万事顺遂。” 别看这几样贺礼可能不如奇珍异宝那般昂贵,但都是闻析花了不少心思,每一样都代表了他对裴子逾的期许与关切。 但裴子逾的面上,却没有显出太多的高兴,而是凝望着眼前人,问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闻析,倘若将来有朝一日,在我与皇帝之间做抉择,你会选谁?” 闻析一怔,“殿下怎么会这个问题?” 但很快,闻析便想到了方才在路上,兄长所说的那个小道消息。 “殿下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那些说陛下会另立太子的消息,都是假的,殿下不必担忧,只要有我在,必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影响或伤到殿下,即便是陛下也不行。” 像是听到了自己所满意的答案,裴子逾的面上才有了笑。 如从前的每一次一般,他张开双臂,抱住了闻析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很轻的说了一句:“闻析,别怪我。” 闻析没听清,嗯了声,低下头问:“殿下说什么?” 裴子逾再抬头时,那双黑眸宛如古潭般深渊,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藏在其中,只是对着闻析,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 “闻析的贺礼,我都很喜欢。” 说着,裴子逾便低下头道:“闻析为我戴上吧?” 闻析便将那颗净水琉璃珠,挂在了裴子逾的脖上。 又摸摸他的脑袋,“殿下是不是最近学业太重,所以太累了?虽然我希望殿下能博学多识,但万事还是要以殿下的身子为重。” “若是殿下有什么烦心事,也可说与我听,我会尽我所能,为殿下排忧解难。” 裴子逾却似乎纠结了片刻,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转而抓住闻析的手,“没什么,走吧闻析,不是要为我庆贺生辰吗?” 席面上,宫人为裴子逾斟了一杯酒。 闻析是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离他最近,自是闻到了酒味。 “殿下你还小,不能饮酒。” 裴子逾端起酒盏,“只是果酒而已,我喝一点没事的。” “不成,在你十八岁之前,不能碰酒,必须要听我的话。” 裴子逾倒是也没坚持,转而将那杯酒给了闻析。 “我听闻析的,那闻析便替我喝了吧?” 闻析也很久没饮过酒了,他是喜欢果酒的味道的,不刺激,而且还甜甜的。 而闻松越见状,出声道:“小析,你身子还没养好,还是莫饮酒为好。” “没关系的大哥,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就喝一杯,也不会醉。” 对自己的酒量,闻析还是清楚的,多了他必然会醉,但只一杯,也正好能过过酒瘾。 第197章 他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了,如今吃什么,都感觉嘴巴里一股子的药味儿。 先尝一小口,果然是记忆中的甜味,只是在甜味之中,又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味道。 但闻析没想太多,只当是药吃多了,将味觉都给吃坏了。 而在闻析饮酒时,裴子逾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很快便将一杯酒,全部给喝完了。 藏在袖下的手,慢慢捏紧。 若非为了推进计划,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走这一步。 可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闻析觉得一杯酒,他当是不会喝醉,但是席面没到一半,他便觉得头晕,并且觉得越来越热。 “闻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吗?” 闻析先是甩了下头,再拧眉,“没事,果然是身子弱了,这酒量便变差了,一杯酒都让我有些晕头转向了。” 裴子逾抬手,“来人。” 又对闻析温声细语的说:“闻析,你先去内殿休息一会儿,等结束了,我再让少傅来接你。” 越来越晕,闻析便也没再坚持,让宫人扶着他去了内殿。 闻松越见闻析离开了席位,不放心也想过去,却被裴子逾叫住:“少傅,闻析只是有些累了,孤让他去内殿休息会儿,等宴席结束了,少傅再接闻析回家吧?” 说着,裴子逾便端起了茶盏,“少傅,孤以茶代酒,感谢少傅这四年来的悉心教导。” 毕竟是在宫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闻松越便又坐了回去。 * 闻析被扶着躺到了暖榻上后,觉得越发的口干舌燥。 “水,麻烦给我倒杯水。” 但等了会儿,没人回应,闻析只能撑着坐起来,眼前却越来越混沌,他用力甩甩头,发现殿内已经没人了。 他实在是口干舌燥,便撑着起身,想去倒水。 可才走了没两步,身子便发软的往前栽去。 本以为这下要摔疼了,但下一瞬,就稳稳的落入了宽厚的怀中,熟悉的龙涎香随之弥漫在鼻尖。 闻析认出了是裴玄琰,但他现在只觉得又热又难受,在裴玄琰的怀中,无意识的一边扯衣襟,一边呢喃着。 “我要喝水,好热,好热……” 裴玄琰还没从及时接住闻析中缓过一口气,便立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因为身子弱,所以闻析常年脸色都是苍白的,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 但是此刻,那张清隽的面容却是绯红,如同粉面含春一般。 尤其是那片唇,更是因为他难受,而在无意识之中,反复咬,以至于让唇瓣又红又润。 裴玄琰的喉结上下一滚。 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虽然身子有了反应,但一切还是以闻析的安危为主。 打横将人抱起,刚要抱着人先去勤政殿,但在他怀中的闻析,却是头一回,不安分了起来。 脑袋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并且还在同时,双手无意识的,从他的胸膛,再到后颈。 而这似乎并不能缓轻他内心的渴望,他甚至主动的,贴上了唇。 但显然他没有任何的经验,只是在裴玄琰的下巴处摸索。 这对于原本便对闻析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裴玄琰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忍耐了大半年,在这一瞬间,便如开阀的洪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裴玄琰又调转了头,将人放在暖榻的同时,整个人便倾靠而去。 他先摸了摸闻析的额头,确定并不烫。 裴玄琰知道,闻析的这个反应,必然是被下药了,否则但凡闻析有一点点的清醒,也不可能对他投怀送抱,还如此的主动。 但如此的主动,却是裴玄琰如今做梦也不敢想的。 他抱着人,缱绻的抚摸过闻析的每一寸眉眼,呼吸甚至比闻析还要灼热。 “庭雪,知道朕是谁吗?” 闻析都难受死了,偏生眼前人还要反复的,问他,他是谁。 “裴、裴玄琰,热,难受,我难受……” 裴玄琰满意了,低头,吻上了他肖想许久的红唇。 他像是一头许久没有狩猎到猎物的饿狼一般,迫不及待的,品尝着主动送到嘴边的美味。 闻析吃痛的嘶了声,因为痛感,让他有片刻的清醒。 他用那一丝丝的理智,去推眼前人。 “不、不行……” 可裴玄琰却反握住他的手,以吻来封住他的拒绝。 “庭雪,宝贝,不要拒绝朕,太久了,朕等这一日实在是太久了,便当是,给朕的一点点奖励,只一次,好不好?” * 闻松越惦记着闻析,也没到席面结束,便要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这次裴子逾倒是没拦着,而是起身,与他一起过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闻松越还说:“殿下,小析体弱,微臣还是先带他回家,早些休息吧。” 裴子逾一口应下。 但到门口时,闻松越刚想要叩门,却有动静,从门缝透了出来。 是带着哭腔,且是闻松越再熟悉不过的,却是沙哑至极的嗓音。 “不、不要,裴、裴玄琰,不要……” 在门缝之间,暖榻之上,那两道身形。 而上方的,亦是闻松越所熟悉的—— 皇帝。 以及哭着说不要,一声声求饶,却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放过的—— 他的弟弟。 轰隆一声,闻松越脑子一片空白,被定格在了当场。 而很快,震惊便被极度的怒火所取代。 闻松越不管不顾的,便要踹门冲进去。 却被一旁的裴子逾给拉住,“少傅,不可!” ----------------------- 作者有话说:谢谢带ash逃跑的那个夜晚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又让皇帝趁机吃到豆腐,请小可爱们尽情的骂他无耻,啾咪~ 第109章 闻松越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刻冲进去意味着什么。 必然会惹得龙颜震怒。 而若是他将闻析从裴玄琰的手中抢回去,严重的可能会直接被赐死。 可是即便是死,即便是冒着再大的风险, 闻松越又如何能眼睁睁的, 看着自己的弟弟, 在皇帝的身下受辱? 虽然他之前,便曾无数次的怀疑过。 即便皇帝再器重闻析,但这重视的程度,也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寻常的君臣关系。 只是想到闻析说过,他能救皇帝的命,所以皇帝为了自己, 自然也是要将他的命当做自己一样的重视。 但闻松越再如何怀疑, 也不曾怀疑到这个层面。 可当今日无意撞破后, 这么久以来的, 所有的疑点和困惑,也在顷刻间, 一切也都说通了。 难怪皇帝会如此在意闻析。 难怪皇帝先前一定要让闻析留在宫中养身子。 难怪在闻析生死不明的这三年,皇帝跟疯了一般,哪怕许许多多的人都觉得闻析已经必死无疑, 皇帝也不肯放弃最后的一丝丝希望。 只因为, 皇帝看上了闻析。 他想要占有闻析,对他做只有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才会如此的费心费力。 但闻松越对自己的弟弟十分了解, 他很清楚, 弟弟绝对不会是一个断袖。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帝利用自己滔天的权势,利用闻家的生死, 乃至利用太子的储君之位,来逼迫闻析屈服于他。 而这样的关系,甚至可能追溯到很久之前,久到在闻家被赦免罪责之前。 此时此刻的闻松越,才想起他们刚获得赦免,重返京师时,皇帝甚至屈尊降贵的,陪着闻析亲自来城门口迎接他们。 当时在风雪之间,闻松越便看见,皇帝抱着闻析上马车,那时他只是心里奇怪,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如今闻家所拥有的一切荣光,都是他的弟弟,以如此受辱的方式所换来的吗? 闻松越捏紧了手心,哪怕指甲嵌入掌中,让掌心鲜血淋漓,他也浑然不觉得疼,唯有满腔的怒火与心疼。 若是他能早猜到,若是他能早知道,他必然、必然不会让他的弟弟,受如此的屈辱! 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死便也就死了,可如何能让他的弟弟,受这样的屈辱! 闻松越根本便无法想象,这么多年,这么长的路,闻析究竟是如何,艰难而屈辱的走过来。 “殿下,放开我,即便是豁出这条性命,我也绝不能,让小析受如此折辱!” 裴子逾自然是不会放,反而是将他往外拉,同时以闻析的性命安危来劝住他:“少傅,你,还有整个闻家的性命,都是闻析辛辛苦苦争取回来的。” “若是你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出了什么事,以闻析的性子,他又如何能原谅自己?何况你这么直接冲进去,闻析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岂非便要闹得人尽皆知。” 第198章 “到时,旁人自然不敢去指摘帝王,所有的指责,所有的非议,全都会落在闻析的身上,将会让他遗臭万年,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闻松越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恨不得咬断了牙根。 可正如裴子逾所说的,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以什么都不顾,但不能不顾闻析的安危,他的声誉、他的性命。 他的弟弟有多么倔,他是知道的。 若非为了闻家,闻析必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恶的皇帝,该死的皇帝! 倏然,闻松越抬眼,盯着眼前的太子。 “你并不惊讶,殿下,你是不是很早便知情?” 没错,方才若非是裴子逾第一时间拉住了闻松越,那么此刻殿内早已乱成了一团。 只要是涉及到弟弟,足以让平时冷静自持的闻松越,瞬间方寸大乱。 作为一个哥哥,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受辱? 这种受辱的方式,简直是比直接一刀杀了他,还要来得残忍百倍。 裴子逾满脸羞愧与愤懑:“是孤没用,在孤还是废人时,皇帝便曾当着孤的面,如此……羞辱闻析。” “当时,孤便对天起誓,若是有朝一日,孤有了足够的能力,一定要手刃了皇帝,为闻析报仇!” “可是孤还是太没本事了,便是连如今的储君之位,也都要靠着闻析以这种方式……才能保得住,对不起少傅,都是孤没用。” 在裴子逾还是废太子的时候,那岂非是闻析还是假太监的时候,便被皇帝给纠缠上了? 闻松越根本无法想象,这么多年,他的弟弟究竟是如何,苦苦支撑下来的。 而从方才,那无意中撞破来看,皇帝根本便不顾闻析的感受,在他哭到沙哑的求饶下,皇帝依旧不肯放过他。 那么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闻析又是如何过来的? 闻松越越想越怒火攻心,越发的无法冷静。 “我要杀了他!哪怕是背上弑君,哪怕是要被千刀万剐,我也要杀了裴玄琰!”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怕弑君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可若是能让闻析彻底的摆脱裴玄琰的控制,那么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裴子逾的眼中掠过一丝精光,他的眼里,也满是对裴玄琰的恨意。 “孤比任何人,都想要手刃了裴玄琰,少傅,你愿意与孤,站在战线上,为了闻析,让裴玄琰从那个本便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滚下来吗?” 闻松越虽然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下,但也不是全然没了思考能力,立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殿下想要弑君?” 裴子逾毫不避讳:“裴玄琰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但凡是他所认定的,是绝不会放手,而唯一能让闻析逃脱他掌控的法子,便只有杀了他。” “皇帝的身边,有殿前司和禁军,宫中更是把守森严,何况他本身武功极高,即便我作为臣子,有机会近身,恐怕还没出手,便会被他发觉。” 闻松越想的,还是凭借着自己,豁出性命去刺杀。 但裴子逾却表示:“寻常的法子,怕是还没靠近裴玄琰,便会被发现,死无葬身之地,孤想了无数种法子,唯有一法可行。” “什么法子?” 裴子逾一字一句道:“借闻析的手。” 刚说完,便被闻松越一口回绝:“绝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牵连到小析,即便刺杀再难办到,我也不能将小析拖下水。” “何况以小析的个性,即便他遭受再大的屈辱,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他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绝对不行。” 裴子逾也不急,说出自己的计划:“少傅误会了,孤不是要让闻析去刺杀裴玄琰,而是利用裴玄琰对闻析毫不设防。” “直接刺杀,肯定是行不通的,而且反而很快便会让我们暴露,唯一的途径,便是——毒杀。” 闻松越皱眉,“下毒?如何下?凡是经过皇帝的口,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确定没有任何危害后,才会送到皇帝的跟前,这条也行不通。” 但裴子逾却十分笃定的道:“不,行得通,若是旁人送来的,必然是要经过层层筛选,但若是通过闻析的手。” “只要裴玄琰知道,食物是闻析送来,专门给他的,他非但不会有任何的起疑,更不会让人去查,甚至还会吃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不能一次性便下剧毒,裴玄琰的身边也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在,若是一次不成,我们也会彻底暴露。” 裴子逾慢慢的道出最终的计划:“慢性毒,是最为合适的。” 说着,裴子逾将一只白瓶,递到了闻松越的跟前。 闻松越看着眼前的储君,却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 “这个计划,殿下是不是很早便在筹划了?” 裴子逾一口承认:“从他当着孤的面,羞辱闻析的那一天起,孤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五年。” “无时无刻,孤不想着,取裴玄琰的狗命,少傅愿意,与孤一道冒这个险,救闻析脱离苦海吗?” 闻松越只犹豫了一瞬,便从裴子逾的手中,接过了毒药。 “待会儿,少傅你便直接出宫吧。” 闻松越脱口而出:“不成,我要带着小析一起回家!” “少傅,忍一时,才可成大事,而且今日,裴玄琰必然是不会放闻析出宫的,你放心,他虽然强迫闻析,但不会真的伤了他。” “而且宫中有孤在,自会保闻析安然无恙,唯有让裴玄琰放下警惕,我们的计划才更可能成功。” 到底,闻松越还是听进去了。 虽然他无比的愤怒,恨不得冲进去,手刃了裴玄琰。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怕是连皇帝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便会先被藏在暗处的殿前司给千刀万剐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先潜伏,再在暗中下毒。 想到这里,闻松越忽然朝着裴子逾跪了下来。 “殿下,若是大计能成,微臣只有一愿,请殿下,彻底的放小析自由,闻家会举家离开京师,再也不会回来。” 裴子逾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费尽心思,除了为父皇报仇外,更大的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能彻彻底底的,拥有闻析。 所以,若是大计能成,他必然要让闻析,永永远远的陪在他的身边。 何况,闻析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从前哪怕是冒着再大的风险,也要让他恢复储君之位,费尽心思的,也要让他坐上这个皇位。 那么将来他如闻析所愿,成为了皇帝,闻析当是最开心的那个。 因为到时,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再也无人,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了。 但面对闻松越,裴子逾却露出一个笑来。 “自然没问题,那么接下来,便要看少傅的了。” * 闻析只是被下药了,意识不清,而不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所以当次日醒来时,他非常清楚的记得,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当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在熟悉不过的勤政殿的房梁。 闻析倒是没有愤怒,也没有发火,只是浑身乏累的,甚至连手都抬不太起来,只是静静地望着雕梁画栋。 他在回想,在思考。 昨夜他是被下药了,所以才又会和裴玄琰纠缠在了一起。 虽然气恼功亏一篑,但从前这种事情太多,他若是生气,怕是都要被气死了。 便当是又被狗给咬了一回,只是更让他思绪无法平的,是被下药一事。 这药不是裴玄琰对他下的,若是裴玄琰想用这种手段得到他的身体,也不会忍了大半年。 如今的裴玄琰,生怕他会对他恼火,连最后一层君臣关系都做不成,所以他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这风险实在是太明显,虽是下药,可闻析总会清醒。 裴玄琰虽然可恶,却也同样的,非常了解闻析的个性。 若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强行对他做这种事,事后他必然会彻底完蛋。 昨夜他来东宫给太子庆贺生辰,中途没吃过什么东西,等等—— 难道是那杯酒? 闻析回想起来,他是在喝了那杯果酒后,才逐渐的觉得又热又头昏脑涨,再之后才会无法控制自己。 那杯酒是裴子逾给他的,难道…… 不,应当不可能,那杯果酒,本来是裴子逾自己要喝的,只是他不让裴子逾喝,所以裴子逾才会转手给了他。 那么便是有人,暗中给裴子逾下药? 这人会是谁?想要做什么? 但不论这个人想要做什么,裴子逾如今才只有十岁,对一个十岁的孩子,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无疑便是为了让裴子逾身败名裂。 第199章 毕竟作为一个储君,才十岁,便控制不住自己做了禽兽之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么裴子逾这几年来所维持的形象,便会在一夕之间崩塌。 而若是裴子逾德不配位了,那么从中获利最大的便是—— 裴玄琰。 等等,那个要另立储君的消息,昨晚的那杯酒,以及裴玄琰那么凑巧的出现,难道说…… 闻析一下坐了起来,不顾身子的酸痛,掀开锦被便要下床。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还没站起身,便因为双腿酸软,一下便向前栽了过去。 不过下一瞬,便有一只长臂,及时拦住他的腰,将他一下捞起的同时,顺势抱到了怀中。 “庭雪,朕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才醒,便又不听话的折腾了?” 闻析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在裴玄琰的怀里挣扎,而是在裴玄琰将他放回到龙榻上后,反手便抽了裴玄琰一个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将跟随在后的宫人,吓得一下便瘫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连呼吸都不敢出。 但皇帝非但没生气,反而是先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等没人了,裴玄琰讨好的,反而还将脸凑上去。 “庭雪,消气了没有?若是没有消气,便再抽,抽这边,只要你能消气,便算是把朕的脸都抽烂了都成。” 死变态。 每当闻析觉得裴玄琰足够变态的时候,他都会再次刷新他的认知。 但此刻,闻析的这一巴掌,并非为了昨夜被裴玄琰强迫的事。 他看着裴玄琰,一字一句的问:“是你,命人在太子的酒里下了药,目的便是为了让太子失控,而倘若一个储君,连最原始的欲望都无法控制。” “便不得不令人怀疑,他是否还适合坐在储君的位置上,那么,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废了他的储君之位,另立太子。” 闻析声声质问:“裴玄琰,你想废了裴子逾,是也不是?” 裴玄琰以为闻析在清醒后,会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愤怒,对他拳打脚踢,会有一段时间不肯搭理他。 这些后果,裴玄琰在昨日冲动过后,便已经料想到。 但他并不后悔,昨日无论给他多少次选择,他也依旧会这么做。 因为他对闻析,没有任何的控制力,美人在怀,且还主动投怀送抱,若是他这都能忍得住,那么他便当真要成为一个圣人了。 可惜他不是圣人,他就是个卑劣小人,就是个乘人之危的恶狼。 但是他没想到,闻析所质问的,所愤怒的,并不是昨夜他强迫他的事,反而张口问的,是裴子逾。 他便这么在意裴子逾? 这么在意裴子逾还能不能坐成这个太子?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裴子逾? 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儿,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费心费力? 只是为了多年的陪伴之情? 不,一定不是。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玄琰的黑眸中,翻涌着愤怒、嫉妒,惊涛骇浪能将方圆几百里杀个片甲不留。 可独独面对闻析,他却只能无能的愤怒,无能的嫉妒。 乃至于,只能卑微的,握住闻析的手,用一种再卑微不过的语气问他。 “庭雪,虽然昨夜朕强迫了你,是朕禽兽,可是朕在你的眼中,便是如此的不堪吗?” “在你眼中,裴子逾便是高风亮节,而朕,便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是吗?” 裴玄琰的语气那般的痛心,眼里亦是翻涌着伤痛,那样卑微而又心痛的,问着闻析,为何如此的偏心。 但闻析这次并不心软,他直视着裴玄琰的黑眸,只问:“你是不是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裴玄琰承认了:“是。” “从他坐上太子之位的那日起,朕便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他。” 虽然承认了,但裴玄琰握着闻析的手,一寸寸的,对他剖析着自己的真心。 “但朕并非是为了自己,不是朕舍不得皇位,而是裴子逾就是一头狼,他太危险,太不可控。” “一旦他坐上皇位,掌握了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必然会失控,必然会伤到你。” 裴玄琰提出自己的想法:“让他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是最好的结果,不论是对天下,还是对庭雪你的安危,都是最好的选择。” ----------------------- 作者有话说:如果没什么意外,十章内完结,作者君以为五十五万字可以收尾,看来还是高估自己了,啾咪~ 第110章 和裴玄琰认识的时间, 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闻析自然知道,他所说的目的, 也不至于是在骗他。 三年的生死不明, 让裴玄琰如今十分的投鼠忌器。 但凡是有一点威胁到闻析安慰的, 裴玄琰都会不惜代价的清理干净。 包括了,他的亲生母亲,如今还在守皇陵。 闻析叹了口气,“裴玄琰,太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正如你对我, 无论如何, 他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话没说完, 却被裴玄琰打断:“庭雪, 莫要对一个人轻易的下判断,认识时间的长短, 并不代表着,你能看清这个人,人心都是复杂的。” “何况是像裴子逾这般, 小小年纪, 便经历过许多风浪的人,他的心思若不深,又如何能在你不见的这三年里, 非但能从朕的手里活下来, 还能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而且,此番庭雪你被下药,便是在东宫, 能在东宫对你下药,朕不信裴子逾在这其中是干净的,这件事,朕会彻查清楚。” 虽然下的是春药,即便裴玄琰在这次的事件中,得到了一定的满足,但是裴玄琰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子逾对闻析的确也是十分在意的,若这件事真是裴子逾的手笔,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真的想通了,要做好这个太子,所以想要撮合他和闻析。 何况先前,裴子逾还在闻析的面前和他争宠,又如何会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只是即便裴玄琰再聪明,也一时无法搞清这其中的门路。 其实闻析的心中也有所怀疑,但是出于对裴子逾的信任,而且裴子逾这么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闻析更愿意相信,裴子逾是无辜的。 “那杯酒,一开始是太子要喝的,是我不准他喝酒,而他知我喜欢果酒,所以才将那杯酒给了我。” 裴玄琰反问:“可若是他打从一开始,便算准了你的心思,知道你因为他年纪小,绝不会让他喝酒,所以他故意装作要饮酒,在你阻拦之下,便顺水推舟的将这杯酒给了你呢?” 闻析收紧掌心,但嘴上却道:“太子绝不会是这样心思深沉之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裴玄琰,不要用你的思维,如此恶意的去揣摩一个人。” “庭雪,朕并非是恶意去揣摩,而是你当局者迷,被裴子逾的外表所欺骗,他根本便不像你所看到的,所想象的,那般天真无害。” 闻析却道:“可是生在皇家之人,哪个是真的单纯?若真是单纯,必然便活不到今日,太子是有心思,但若论起心思深沉,你才是当仁不让不是吗?” “庭雪,你怎能拿朕去跟裴子逾去做比较?那小屁孩儿,连朕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闻析冷笑,“至少没人会像你这般,乘人之危,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裴玄琰却不怒反笑,还动手动脚起来,“庭雪,你骂得真好听,还四个字四个字的骂,朕的庭雪连骂人都如此的有文化。” 闻析:“……” 他和变态真的是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裴玄琰,别忘了,当初你与我,是用他的生父,来做的交易,承光帝永远留在了西戎,连尸骨都无人收,你既是答应了,便当君无戏言。” 裴玄琰知道,这又绕回到了最初的点,他和闻析最大的分歧之上。 “朕不懂,庭雪,为何你如此的坚持,你便能断定,若是真让裴子逾坐上这把龙椅,他能如你所愿,做个明君吗?” 闻析的长睫轻轻一颤,“你不懂。” “他会的。” 虽然连闻析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为何如此坚持。 他下意识的,说出一个理由:“也为了,我能回家。” 这话,便是裴玄琰也没听懂,“回家?庭雪,闻家都已经回来,你与你的家人早已团聚,而让你与家人团聚的,是朕,而不是那个没用的小屁孩儿。” 但闻析却下意识的想反驳。 第200章 不,不是这个家。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个家,到底是在哪里。 可他的心里,就是有一个无法磨灭的执念。 他要回家,他一定要回家。 “裴玄琰,若你废了太子,我便辞官,我们举家搬迁,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影响你的皇位稳固。” “正如你所说的,你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你与太子之间,隔着杀父之仇,而严格轮起来,这个仇,我也有份,我也是参与者。” 裴玄琰急了:“不是的庭雪,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怎么可能是舍不得皇位,为了你,只要你愿意,你让朕现在便舍弃皇位,朕也绝不会有片刻的犹豫,朕只是出于对你的安危……” “够了裴玄琰,我不需要你为我做的这些,你做的越多,只会让我越想远离你,就这样吧,昨夜的事,你虽然乘人之危,但我也的确是因为中了药,过去便也过去吧。” 见闻析又要走,裴玄琰抱住他的腰,紧紧的缠绕,像是一条毒蛇,缠上了可口的猎物后,便再也不肯松口。 “不要走庭雪,你已经许久,许久没来过勤政殿了,不要丢下朕,没有你的日日夜夜,朕夜不能寐,哪怕是一辈子见不得光,但只要你愿意给朕一个机会。” “朕都认了,只要你不推开朕,不一棍子将朕打死,你要裴子逾继续坐在储君的位置上,朕都应你,好不好?” 但闻析依旧冷漠拒绝。 他打定了主意的,便不会更改。 只是他到底无法和皇帝彻底的断了,至少还是要维持明面上的君臣关系。 但这日他要入宫时,闻松越却提了两个食盒过来。 “小析,这是我特意让厨房一早做的糕点,这份是你的,这份是给陛下的,不要搞错了。” 闻析有点奇怪,“大哥,宫里有吃的。” “我知道,但你如今身子弱,有些东西怕是会和平时吃的药会相冲,这份糕点,是我特意问了太医,专门为你所调配的药膳,你带着去官署,空闲的时候便拿出来吃。” “养了大半年,还是没养回多少肉,你又喜欢吃甜食,这份以药膳为主的糕点,也是甜的,口味你必然喜欢。” 知道这是兄长的一片心意,闻析自然是不会拒绝,但他对另一份却不太想带。 “宫中有御膳房,而且陛下的吃食,都是御膳房特供的,这一份我还是不带了吧?” 虽然皇帝的吃食,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才能入口,但只要是闻析带的,裴玄琰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便不会在意那些繁琐的步骤。 只是闻析不想让裴玄琰,因为这盒糕点,又产生过多的幻想。 但闻松越的语调却陡然拔高:“不成!” 闻析亦是被吓了一跳。 而闻松越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当即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我们闻家深受皇恩,还是要感念陛下的。” “而且小析你带着吃食入宫,若是陛下瞧见没有他的份儿,万一和你抢,你不就没的吃了,所以多带一份,记得一定要给陛下,不可搞混了。” 闻松越强调了两遍不可搞混,闻析心里有些奇怪,但到底因为是兄长的叮嘱,他虽然不太愿意,但也还是提着两份食盒入宫了。 每回在太极殿议事完后,裴玄琰都会再将闻析单独留下,今日自也不例外。 闻析食量小,所以闻家为了能让他多长肉,都让他少食多餐。 第一场议事结束后,闻析便有些饿了,将带来的食盒打开。 不过在拿出自己食盒的同时,闻析又将另外一份推到了裴玄琰的面前。 裴玄琰都习惯了闻析自己吃独食,除了政事,其他时候都对他爱答不理。 但这也丝毫不妨碍他热脸贴冷屁股,但他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闻析竟然还会给他带吃食。 裴玄琰足足愣了有一刻钟,黑眸中才翻涌着不可置信的狂喜,嘴角更是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庭雪,这份吃食是你特意为朕准备的吗?朕何德何能,让庭雪还惦记着朕,给朕带吃食呢。” 这家伙有自知之明,但不多。 闻析翻了个白眼,自己拿了自己食盒里的一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吃起来。 “不是我,是大哥准备的,给你顺带的而已,不要多想。” 但这话听入裴玄琰的耳朵里,却自动转化成了,这是岳父一家对他这个女婿的认可。 不然怎么会在为闻析准备吃食的同时,也给他多准备了一份呢? 虽然闻析不肯承认,但裴玄琰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以至于等闻析写完了一份策论,再抬眸时,就发现裴玄琰的那一盒糕点已经空了。 而他这边,也才只吃了两块,他便没再吃了。 裴玄琰这家伙是饕餮吗?哪儿有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一盒的糕点全部给吃完了,他难道都不会腻得慌吗? “庭雪带的糕点,是朕吃过最好吃的,朕一时没控制住,全部吃完了,明日还会有吗?” 堂堂帝王,对着一盒糕点如此卑微的讨要,怕是古往今来,也便唯有裴玄琰一人了。 闻析移开视线,淡淡回道:“若是大哥给你做了,我自也会带着。” 虽然闻析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不动声色间,将自己面前的这盒糕点,往裴玄琰那儿推了推。 裴玄琰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庭雪是怕朕吃不饱,要将你的也分给朕吗?庭雪待朕,真是情真意切,朕真是好生愉悦。” 闻析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怕吃不完,带回家大哥他们又会担心我胃口不好。” 他的庭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实则便是嘴硬心软。 如此带了好几个月,几乎每一日都不会落下。 并且每日闻松越亲自将两个食盒交给闻析,并且每次都会叮嘱,两个食盒绝不能搞混了。 闻析倒是没有长多少肉,反而是裴玄琰每日库库一通炫,还胖了一圈。 直至这日,闻析在下马车时,不小心被绊了下。 手中的食盒摔落,盖子都掉了。 而在盖子上,是专门贴了封条,便是为了区分两个食盒的不同。 闻析捡起来,也没怎么在意,随手盖上。 等到了太极殿后,裴玄琰又是一通库库炫。 “今日的糕点,好像没有往日的甜。” 裴玄琰吃了一份,闻析便从另一份,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漂亮的琉璃眸微微一动,心想着,今日的糕点总算是能尝出明显的甜味了。 闻析的糕点是以药膳为主,所以虽然也是甜的,但并没有普通糕点那般甜。 但闻析一贯又是喜欢吃甜食的,但如今能被准许吃糕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闻析也不挑。 只是因为今日的比往日要甜,所以闻析也胃口打开,一连吃了好几块。 等与裴玄琰议完事后,闻析便去了官署办公。 夜幕快降临时,闻析的那盒糕点,破天荒的也快被他吃完了。 看了眼天色,闻析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回家了。 只是刚站起来,忽然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 他不由捂住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噗——” 原本想要忍着,但没想到非但没忍住,反而还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 紧随着眼前便是一阵阵的黑圈,闻析扶住桌案,用最后的力气求救:“来、来人……” 咚的一声,惊动到了一直在暗中保护着闻析的侍卫。 等侍卫闯入官署内,却见闻析已经昏倒在了桌案之上,桌面上还有一滩十分刺目的血迹。 “快,快带闻侍郎去勤政殿!” 侍卫慌忙将闻析背起来,紧急赶往勤政殿。 裴玄琰如何也没有想到,人离开太极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再见时却已昏迷不醒,且唇边,以及衣袖上,都还有明显的血迹。 “传太医!传太医!” 裴玄琰抱着闻析时,手都是抖的。 这大半年来,裴玄琰费尽心思的,恨不得将自己的私库都给搬空了,只为能调养好闻析的身子。 虽然效果不太明显,但到底人的精气是有所缓和过来了。 但是每次询问孙太医,也都还是差不多的说辞,裴玄琰的心里其实也依旧还是悬着一块石头的。 眼下瞧见闻析吐血,裴玄琰的第一反应,便以为是先前闻析在西戎受刑,五脏六腑受损,如今又旧疾复发了。 “庭雪,庭雪不要睡,朕知道你一定能听见朕的声音,庭雪再坚持一会儿,太医马上便来了。” 第201章 裴玄琰的声线抖得不行,因为之前孙太医便说过,闻析的五脏六腑都十分脆弱,若是再复发,很可能是会要命的。 等孙太医急匆匆赶过来,为闻析号脉时,却不由皱紧了眉头。 虽然心中有诸多奇怪与疑虑,但还是立马施针。 “如何?庭雪的情况如何?怎么会忽然昏厥?又怎么会吐血?到底如何?” 孙太医收回最后一枚银针时,闻析又吐出了一口血,但是这口血却不是红色的,而是趋向于黑色。 裴玄琰瞳孔一缩,紧紧抱着人,手都在发抖,“怎么又吐血了?血的颜色怎么是黑的?” “陛下,方才微臣在为闻侍郎号脉时,便觉他脉象有些奇怪,所以最后一针兵行险招,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这不是旧疾复发,而是中了毒,但这毒并不算太致命,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大半年也不会有任何的中毒迹象。” “但因为闻侍郎先前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受不得任何的刺激,所以这毒到了他的体内,便立即表现了出来。” 裴玄琰的黑眸里,翻涌着嗜血的杀意。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他的庭雪下毒! “邱英,立刻给朕彻查,今日庭雪所接触过的,所入嘴的任何东西,都给朕彻彻底底的查一遍,若是找不出毒源,都给朕人头落地!” 闻析中毒,无需裴玄琰吩咐,邱英自是比任何人都着急,第一时间便带着殿前司前去调查。 只要让他抓住了下毒之人,他一定要将那该死的家伙给千刀万剐了! 但查着查着,最后却查到了闻析所吃的那盒糕点上。 孙太医从糕点中,提取到了少量的毒素。 “陛下,毒正是来自于这盒糕点。” 但裴玄琰的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因为这盒糕点,是闻析从闻府带过来的。 而闻析先前说过,他吃的东西,都是他的兄长每日亲自去厨房盯着,专门为他做的药膳,只为了给他调养身子。 既然是闻松越亲自盯着,又如何会有人能有机会下毒? 忽然,裴玄琰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糕点上的花纹,与庭雪每日所吃的糕点,不太一样。” 裴玄琰猛然之间想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快,将朕今日还剩下的最后一块糕点取过来!” 虽然每日对闻析带的糕点,裴玄琰都会如饿狼扑食一般,吃得非常快,但有时候也会留下一两块,用一日的时间再慢慢品味。 今日便留了一块,原本裴玄琰都打算吃了。 恰好闻析出事,他自然顾不上其他。 “陛下,这糕点并没有毒,不过这糕点,是微臣先前为闻侍郎调配的药膳,而这份有毒的,就是寻常的糕点,按理而言,闻侍郎是不该吃的。” “因为他肠胃弱,若是吃普通的糕点,便会容易积食,按理而言,闻家不该让闻侍郎吃这种普通的糕点才是。” 在孙太医奇怪时,裴玄琰却骤然想通了。 “不是闻家给庭雪准备了普通糕点,而是庭雪拿错了,将他的那份药膳,给了朕,而原本该是朕吃的那份,最后却进了庭雪的口中。” 难怪今日,闻析还在太极殿时,裴玄琰便觉得他今日吃了不少糕点。 原先他觉得药膳做的糕点不够甜,都只吃两三块便不吃了,今日却是个例外。 孙太医也明白了过来:“所以这下毒之人,并非是要害闻侍郎,而是要毒害陛下?” 裴玄琰的眸底凝结了千年的寒霜,但这下毒之人恐怕是不知,自从五年前旧党在他的酒中下毒。 后来裴衔月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将他给救醒后,没想到这毒竟是和他体内原先的毒相交融。 以至于他如今的身体,已经算是百毒不侵,剧毒对他都没什么作用,更别说这种毒性很低,需要日积月累才能起作用的慢性毒了。 所以即便裴玄琰也吃了几个月的有毒糕点,实则对他一点儿事也没有。 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祸及了闻析。 但裴玄琰却想到了另外一点。 因为之前闻析曾无意中提过一句,说原本他根本不想带糕点,但闻松越坚持,而且每日都叮嘱他不要将两份糕点给弄错了。 之前裴玄琰以为,是因为其中一份是专门为闻析做的药膳,所以闻松越如此叮嘱,是怕闻析会吃了普通的糕点而积食。 但如今想来,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闻松越知道,另外一份糕点是有毒的。 所以他才对着弟弟千叮咛万嘱咐,可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今日之事,不可对外透露半分。” “让罗永怀过来。” 罗永怀到勤政殿时,裴玄琰还在细细的给闻析擦拭手。 等人来了,他才小心的将闻析的手放到锦被下,又亲了亲他的额首。 这才起身,去外殿议事。 “你在暗中,调查闻松越,看他暗中与何人交往密切,但无论调查出了什么,都不能伤他,只需第一时间向朕汇报即可。” “另外,再派一倍的人手,盯着东宫的动向。” 罗永怀在得知了今日之事,又听皇帝的布局后,便明白过来,“陛下是怀疑,闻松越与东宫勾结,企图毒害陛下,谋取皇位?” “这……闻松越乃是闻侍郎的亲哥哥,他虽然是太子的老师,但应当不会与太子勾结,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吧?” 裴玄琰沉声道:“朕也不希望,此事闻家真的牵扯其中,但若是闻松越所为,他毒害朕也便罢了,却殃及到了庭雪。” “不论是何人,都不可饶恕,给朕彻彻底底的,查清楚了,这回,朕必须要将所有的威胁,全部拔除干净。” ----------------------- 作者有话说:明天应该能写到最后一个虐点,啾咪~ 第111章 正说着, 内殿传来了低低的咳嗽声。 裴玄琰当即挥了挥手,“成了,去办吧。” 吩咐完后, 他便急匆匆的走入了内殿, 瞧见闻析身子都还无比的虚弱, 便要逞强,手撑着床面要坐起身。 “庭雪,别乱动,慢些。” 裴玄琰知道闻析性子倔,也没让他继续躺着,而是一面扶着他的后背, 一面在他的身后垫了软枕, 再慢慢让他靠在上头。 做完了这些, 他又折身, 倒了杯温水,这水是一早便已经被备好的, 只为了闻析醒来的第一时间可以喝。 “来,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闻析手上没什么力气,便也没再逞强, 而是就着裴玄琰的手, 小口小口喝了几口,嗓子舒服了些后,才有了开口讲话的力气。 “我是怎么了?” 忽然腹部绞痛, 随之吐血昏迷, 这些来得太过于突然了,在那一瞬,闻析真的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裴玄琰先掖了掖锦被, 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不烫,而闻析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没有方才昏厥时那般无声无息的吓人了。 “还问怎么了,你今日做了什么,自己不晓得吗?虽然糕点是用药膳做的,但这么一大盒,全部吃完了,你那脆弱的胃如何能受得了?” “太医说,你这是忽然之间吃多了,导致积食,你的胃本便脆弱,被这么一刺激,便出血了,幸而发现的及时,如今已经无大碍了。” 一面说着,裴玄琰一面握住他的手,趁着闻析还在沉思之时,乘人之危的亲亲他的手背占便宜。 “真是吓死朕了,日后可不许再一次性吃这般多了,知道吗?” 他是因为吃多了,积食而导致吐血的? 不过今日他的确是吃了不少糕点,几乎将那一整盒都给吃完了,往日他都能剩下大半,最后都便宜了裴玄琰。 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的吐血昏迷,闻析难得有几分羞耻。 “你……这件事,不许传出去,更不许让我大哥他们知晓。” 裴玄琰挑眉,“庭雪的要求,朕自然是答应的,但朕也有个小小的条件,今日,便留在宫中休养。” 在闻析下意识要拒绝时,裴玄琰又补了一句:“你又是积食,又是吐血,本便没养好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再强行走动,一回闻家便必然会被他们察觉。” “到时庭雪可别这口锅,扣在朕的身上,朕当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闻析到底也没再坚持,当然不是因为裴玄琰,而纯粹是怕他脸色太难看,而被闻家人给察觉,又会让他们平白的担忧。 原本因为他的身子,家里人便将他当做珍稀动物一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第202章 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他的身子给养回来,但到底成效甚微。 闻析退了一步,但也提出要求:“你不准睡这儿。” 原本以为裴玄琰会不肯答应,但没想到他一口应下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没有占便宜,反而是守在龙榻边,就这么陪在闻析身边,生生坐了一夜。 闻析服了药后,因为身子太虚,便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倒也是安稳。 虽然闻析嘴上说不要与裴玄琰再有什么牵扯,但实则,在裴玄琰的身边,他的身体总是放松的。 是一种,来自于潜意识的信赖。 虽然裴玄琰霸道、固执,且变态,但至少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 这里天气甚好,裴玄琰忽然带着闻析去了皇家马场。 “庭雪,朕今日得了一匹赤兔马,你瞧,这马英不英武?” 闻析抚摸着赤兔马的鬓毛,眸中也露出欣赏:“的确是一匹好马。” “庭雪你的腿还没好全,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不试骑了,朕替你试一试耐力如何。” 听到这话,闻析不由侧目看向身侧的皇帝,“替我试?” “这马,朕一眼便看中了,觉着最为适合庭雪你,可要先为这马取个名字?” 男人对马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何况这的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而且裴玄琰说要给他,即便闻析拒绝,到时这匹马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闻府,这么长时间以来,不止是闻析,甚至是整个闻府都已经对皇帝的强行送礼习以为常了。 只是他这双腿……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有机会,可以骑上马了。 闻析收敛了眸中的落寞,温柔的抚摸着鬓毛,想了想道:“那就叫疾风吧,它奔跑起来,一定如疾风一般的迅速。” “疾风,好名字,庭雪,瞧好了。” 裴玄琰利落的翻身上马,可谓是英姿勃发,“驾!” 闻析站了会儿,觉着脚酸了,便又坐回到了轮椅上。 但他的视线,却始终追随着赤兔马。 果然如他所说的,这匹赤兔马可谓是良马中的上等马,奔跑速度极快,如一道闪电般。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裴玄琰便已经骑着马,在闻析的面前,如孔雀开票求偶一般的,上演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为博取闻析的注意。 闻析有点无奈,觉得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垂目喝了一口茶水,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嘶鸣,紧随着就是咚的一声。 四面八方传来宫人的大叫:“不好了,陛下坠马了!” 闻析的手一抖,他抬眸看去,便见裴玄琰已经倒在了草坪之上,而宫人们则是朝着皇帝疾奔而去。 虽然没有亲眼瞧见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一瞬,闻析的呼吸一紧,他忙起身,快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陛下好端端的,为何会忽然坠马?” 裴玄琰仰面倒地,双目紧闭,脸色更是惨白。 闻析的手有点抖,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先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虽然呼吸有点弱,但幸好,还是活着的。 “将陛下抬到勤政殿,速请孙太医,另外,陛下坠马一事,除了今日在场之人外,不可传出任何的风声,否则重刑伺候。” 宫人们忙称是,赶忙将皇帝抬上辇舆。 虽然事发突然,宫人们都慌了手脚,但幸而闻析处理迅速,整个过程都十分的冷静,处理得当。 在皇帝被抬回勤政殿的同时,孙太医便匆匆赶到了。 闻析很快将方才在马场发生的事,挑重点,简单的和孙太医讲述了一下。 “陛下原本在策马,但速度与陛下平时骑马相比,并不算太快,而且陛下武功高强,按理而言,即便是不小心没踩稳马鞍摔下来,也能第一时间自救。” “可陛下在坠马后,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并且呼吸也比较弱,我怀疑可能不是简单的坠马这么简单。” 其实闻析的内心也是有一点慌的,毕竟裴玄琰在他心中,除了那回被旧党的人下毒之外,几乎就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 而眼下,这样如钢铁一般的男人,忽然就倒下了,没有任何的征兆。 更重要的是,裴玄琰作为皇帝,他的安危便是关系到整个大雍的国祚安稳。 现在是暂时被闻析给瞒住了,但一旦皇帝没法按时去上朝,怕是过不了几日,这事必然便瞒不住了。 孙太医在一番号脉后,脸色很沉的道:“闻侍郎,陛下这怕是……被人给下毒,才会导致忽然昏迷不醒。” 闻析蹙眉,“下毒?这怎么可能,自从上回陛下中毒后,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凡是经过陛下之口的,必然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何人能有机会对陛下下毒?” “这……微臣目前还不知,但找不到毒源,微臣一时便无法为陛下解毒,陛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清醒。” 闻析只沉吟了片刻,便道:“朝堂上我会尽力主持局面,而陛下这边,便全权拜托孙太医了,无论如何,都要救醒陛下,陛下的安危,不仅是他个人,更关乎了整个大雍的安稳。” “微臣明白,微臣定然竭尽全力。” 孙太医都被裴玄琰给吓唬惯了,若是一旦闻析有什么危险,裴玄琰动不动便要砍这人的头,杀那个人的命。 而闻析全程都十分的冷静,便是连让孙太医尽全力诊治皇帝,都是带着诚恳的请求,简直不要太好说话。 难怪别说皇帝对他,但凡孙太医是个女的,都要非他不嫁了。 因为裴玄琰昏迷不醒,闻析怕宫中会生变故,便打算留在宫中,不回闻府了,只让笑死传了话回去。 便说忙于新政,这几日都无法回家,让家里人不必担心。 * 虽然闻析已经十分小心的主持局面,但到底在早朝时,皇帝没有露面,而是由闻析来代皇帝处理政务。 而闻析对外的说辞,只是说裴玄琰不慎染了风寒,太医说这几日都不可见风。 朝中一应事务,皆通过闻析来暂时主持局面。 虽然朝中不少大臣心中都有所怀疑,但对于闻析来主持局面这点,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毕竟皇帝对他的器重,便是古往今来也寻不出第二个。 若皇帝当真是染了风寒,无法见风,让闻析来暂时主持朝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只是在散了朝后,闻析刚回到勤政殿,却正好和太子碰上了。 “殿下怎么来了?” 闻析就站在殿门口与裴子逾说话,并没有让他进去。 “闻析,我听说陛下染了风寒,还让你来暂代朝政,陛下的身子可有大碍?我如今是东宫太子,又是记在陛下的名下,陛下患疾,我也该是在身侧侍疾,以尽孝道的。” 虽然裴子逾这话说得一番情真意切,但闻析心中却起了疑虑。 裴玄琰忽然倒下了,哪怕没有昏迷不醒,以裴子逾与裴玄琰之间的恩怨,他得知裴玄琰生病,当时高兴都来不及。 如何还会过来,如此一番情真意切的关心,甚至还提出要侍疾这样的话来? 若是裴子逾过来,直接问裴玄琰的情况,并且还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闻析反而不会有什么怀疑。 对于旁人,闻析会拐弯抹角,四两拨千斤的糊弄过去。 但面对太子,闻析却直接问出了心中疑虑:“殿下,你一直不喜陛下,如今陛下染了风寒,你却忽然来关心,这实在不像是你的性子。” “你今日过来,并非是为了什么侍疾,而是为了打探陛下是否真的染疾,是吗?” 裴子逾苦笑了下,“果然我在闻析的面前,什么都瞒不住,没错,我得知陛下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上朝了,所以想来确定,他是不是病得很重。” “闻析,你会如实的告诉我,陛下龙体的真实情况吗?” 裴子逾盯着闻析那双漂亮的琉璃眸,眼里满是希冀,希望闻析不会欺骗他,如实说出裴玄琰的真实情况。 虽然裴子逾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番裴玄琰忽然倒下,虽然对外宣称是染了风寒,但一个小小的风寒罢了,对于裴玄琰这样的习武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压根儿就不至于,让他接连好几日都没法在朝堂上露面。 但裴子逾也没太过于着急,毕竟弑君夺位是兵行险招,他必须要确保每一步都走稳。 如此裴子逾又等了好几日,眼见着裴玄琰依旧没有露面,一直都是闻析来主持朝政。 第203章 时间长了,朝中其实已经有不少怀疑的声音了。 但因为闻析的手里有玉玺,而且勤政殿上下的人,都只听闻析的吩咐。 有玉玺在手,底下的人虽然暗潮涌动,但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太过张扬。 其实不少人都在观望,都在试探,甚至勤政殿外也已经有人在试探了。 但都被闻析给挡了回去,勤政殿上下固若金汤,即便是裴子逾,一时之间也没法讲手伸进去,探知裴玄琰的真实情况。 所以裴子逾才会有些等不住了,亲自过来试探。 旁人都被挡了回去,但他相信,以他在闻析心中的重要性,闻析必然不会瞒着他。 而且这番话,其实也有另一层含义。 裴子逾没隐瞒,他对裴玄琰的讨厌。 而如今裴玄琰病了,甚至都没法露面见朝臣,而他作为太子,作为大雍的储君。 一旦皇帝出了事,那么他这个储君便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成为这天下最为尊贵之人。 这一天,难道不是闻析所期盼的吗? 他如此煞费苦心的,将他推到了太子的位置上。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信,闻析会听不出他的画外音。 闻析自然是听出来了,但他却只道:“陛下只是染了风寒,见不得风,这两日已经好许多了。” “殿下,你如今已是太子,待陛下百年之后,这皇位自然便是你的,这一点不可更改,殿下万万不可,因为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可闻析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裴子逾,对于他所说的话,已经完全不相信了。 甚至在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后,裴子逾眼中的希冀,慢慢凝成了寒霜,最后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闻析,在我与陛下之间,你还是选择了陛下,所以你从前对我的许诺,全都不作数了吗?” 闻析叹息了声,“殿下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十分重要的,我也保证,殿下的位置,绝不会有任何人能撼动。” “至于旁的谣言,殿下万不可听信,难道殿下连我说的话,也不愿信,更不愿听了吗?” 裴子逾最后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望了眼勤政殿的方向。 “闻析所言,孤自然是相信的,既然陛下无碍,那孤便回东宫了。” 这几日,闻析的精神高度集中,好不容易哄走了太子,他松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裴子逾方才的自称,是孤,而不是我。 哪怕是五岁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皇太子时期的裴子逾,也从未在闻析的面前自称过孤。 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实则却是暗示了,他与闻析之间,无法愈合的裂痕。 在入殿时,闻析忽然觉得一阵头晕,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还是李德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闻侍郎,您千万要当心身子呀!” 闻析身子本便弱,为了瞒住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他封锁了整个勤政殿,即便是罗永怀和邱英几人都不敢吐露真相。 只是让这两人对皇宫增强了兵力守卫,以防会发生更大的意外。 而如此以来,所有的重担便都落在了闻析的身上。 他身子本便弱,如此夙夜达旦,自是有些撑不住了。 “陛下可有苏醒的迹象?” 闻析慢慢坐下,拧着眉心询问。 李德芳脸色凝重的摇头,“孙太医还未找到毒源,目前只能控制住毒素不蔓延。” 闻析不好责备孙太医他们,毕竟他们也都尽力了。 只是没想到,方至子时,忽然有宫人紧急前来禀报,说是闻府有紧急要事。 闻析本也没睡,还在挑灯处理奏折,听闻此事,立时便披了件云锦披风出门。 “闻府出何事了?” 宫人回禀:“回闻侍郎,宫外递来消息,说是闻老忽然晕倒昏迷不醒,要您尽快回府。” 一听父亲出事,闻析心急如焚。 但勤政殿这边也离不得人,闻析只能第一时间将邱英传来。 “邱英,在我回来之前,除了孙太医和李掌印之外,无论是何人,哪怕是一只蚊子,都不准放入勤政殿,陛下的安危,便全权托付于你了。” 对于闻析的叮嘱,邱英自然是一口应下,但他也不由提出了疑问:“闻析,陛下当真只是染了风寒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闻析只问:“你信我吗?” 邱英毫不犹豫:“自然。” “信我,便不要多问,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做即可。” 吩咐完后,闻析便匆匆离宫。 刚到闻府,接他的人是闻松越。 闻析才了马车,便急切问:“大哥,父亲的情况如何?” “大夫还在诊治,外头冷,进府再说。” 但入府后,很快闻析便发现不对,“大哥,这不是去父亲的院子呀?” “父亲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小析你的脸色却很难看,这几日在宫中,是不是政务太忙,你都没怎么休息?” “既然回家了,便什么也不要再想,回寝卧好好的睡一觉,等明日起来,一切都会好了。” 闻析瞬间感觉到了异样,停下了脚步,望着兄长。 “大哥,父亲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出事?你是骗我的,你故意将我引出了皇宫,是不是?” 意识到宫中怕是会出大乱子,闻析转身便要往外走。 却被闻松越给拦住,“小析,已经晚了。”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宫中已经是兵戎相交,到了天明,这天下,便该要换主了。” 闻析脸色骤变,“大哥你疯了!弑君等同谋反,是何人撺掇的你?” 不等闻松越回答这个问题,闻析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白日里裴子逾的异样。 而闻松越作为太子少傅,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自然也便是裴子逾。 “是太子?大哥,太子年幼,因为陛下夺了他父皇的皇位,而对陛下怀恨在心,可你是大雍的朝臣,读的也是圣人之书,学的是君臣之道。” “你怎能被太子所说动,而跟着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大哥,不要犯糊涂,若你放任太子如此行为,必然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 作者有话说:对于有小可爱提出的,剧情不合理,这里作者君要解释一下,不是闻宝变笨了,而是因为对方是他最亲最信任的亲人,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更不会怀疑,他的亲哥哥要去毒害皇帝,另外关于哥哥被撺掇,不是太子一两句话就能说动,而是因为在哥哥心里,闻宝胜过生命,他觉得闻宝受辱,才会不顾一切。 另外,工作太忙,没写到最虐点,明天应该可以,啾咪~ 第112章 但闻松越却是抚摸上弟弟清瘦的面容, 依旧固执己见:“小析,你只需要知道,为兄所租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你好。” “朝堂可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混乱, 但只要新皇顺利登基, 一切的混乱也都会慢慢的平定下来。” “但裴玄琰,必须要从皇位上下来。” 闻析不理解,为何一向平和镇静的兄长,如今在提起裴玄琰时,却带了极大的仇恨与敌视。 “大哥,你为何要这么做?虽然陛下有时是比较暴躁, 但是他轻徭薄赋, 推行新政, 也算得上是明君, 你先前不是还称赞陛下圣明,如今却又为何一定要他下台?” 这个理由, 闻松越无法直说,因为他怕会再次伤害到弟弟的伤疤。 所以他只是道:“好了小析,我为何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 你只需要今晚在府中安心的待着, 等到了天明,你便能彻底的自由了。”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兄长, 这么多年, 让你受了如此多的苦,只要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闻析是何等聪明的人, 从闻松越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很快便猜到了对方会如此冲动的缘由。 “大哥你……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了?” 闻松越一向是冷静自持的,除了闻家人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失去理智。 而闻析又是闻松越的底线,能让闻松越不惜冒险答应与太子合作,去谋害皇帝篡位,此等谋逆之举,一旦失败,那是足够灭九族的重罪。 再结合闻松越的话,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和裴玄琰那见不得人的关系,被闻松越知道了。 倘若这事倒过来,放在闻析的身上,那么他必然也会因为无法接受,而觉得对方受辱,为了保护家人而做出冲动的行为来。 但闻松越一下情绪激动了起来:“不,小析你与皇帝没有任何不清不白的关系!不论是面对谁,小析你都不能承认,知道吗?” 第204章 这等关系,如何能让人知道,否则闻析的名声便全毁了,且还会遗臭万年,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闻析抓住兄长的手,尽量温和的宽慰他:“大哥,这其中是有误会的,我与陛下……算是各取所需,我并不觉得耻辱,陛下他也是尊重我的。” “而且在此前,我也与陛下结束了那段关系,陛下不会再纠缠于我,我与他之间,只是最普通的君臣关系,所以大哥,赶紧停下来。” “太子那边我去交涉,趁着一切还没开始,还可以挽回……” 只是不等闻析说完,闻松越见他不听话,还是要往外走,便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 “小析,兄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如今箭已经在弦上,无法再停下来了,今晚,你必须在府中,哪里都不能去,你不是最听兄长的话了吗,这一次,便也听为兄的。” 闻析没想到兄长会强来,在他怀中剧烈挣扎,“不行!大哥你这么做会引起朝堂动荡,我真的不觉得委屈,也没觉得不自由,大哥!” 可闻松越已经铁定了心,将闻析强行关在了屋中。 并且还让两个仆从,守在外头,寸步不离。 任由闻析在屋中拍门叫喊:“大哥!大哥你不能把我关在里面!大哥你放我出来!” “看好二公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放他出来人,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唯你们是问。” 吩咐完之后,闻松越便匆匆离开了闻府。 闻析手都拍红,嗓子也喊哑了,但是外头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办?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否则这一夜,皇宫必然血流成河。 而且闻析并不觉得裴子逾会赢,哪怕裴玄琰如今中毒还在昏迷,但他手底下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无论是罗永怀还是邱英,两人的手中可都是握着禁军与殿前司,这些都是绝对的兵力。 而裴子逾虽然这些年也培养了势力,但是夺权是需要兵力的,两者的兵力相差十分悬殊。 除非,裴子逾挟持了裴玄琰,否则这一仗,他必然是会失败。 而勤政殿内外,这几日在闻析的安排下,全都是罗永怀和邱英所带的兵力保护,除非硬冲,否则裴子逾是绝对无法接触到裴玄琰。 但如此一来,必然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拼杀。 无论是裴玄琰还是裴子逾,闻析都不希望他们两个出事。 不仅是他们个人的性命,他们的肩上,更是各自担负了整个天下。 只是门窗这边,都已经被锁上,且外头也有仆从守着,根本就出不去。 忽然,闻析注意到上方的墙壁上,有一扇小窗,因为比较高,外面也封不上。 他搬来桌椅板凳,叠上去后,才小心的往上爬。 只是他双腿有疾,往上攀爬十分不便,费了半天劲儿,才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推开小窗,幸而他如今瘦了许多,所以从这个小窗往外爬,勉强可以爬过去。 只是爬到了外面,下面没有梯子接着,若是这么直接跳下去,以他的双腿怕是要废了。 便在闻析进退两难,想要咬牙往下跳时,却听到了一道惊呼:“闻析你在做什么……” 因为祝青青的院子就在闻析的旁边,两个院子相邻,所以闻析这边闹出的动静,惊动到了祝青青。 只是她听不清隔壁到底在闹什么,所以爬起来去看看。 谁知刚到就看到闻析竟然从一扇极高的小窗冒出了头,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怕会惊动到守在外面的仆从,闻析第一时间朝她做了静音的动作,然后低声让她弄一把梯子过来。 祝青青表示明白,悄摸摸的从隔壁搬了云梯过来。 “闻析你慢些。” 顺利下来后,闻析言简意赅道:“青青,你帮我将大门口的仆从吸引开,我要立刻入宫。” 在祝青青成功将大门口看守的人给吸引走后,闻析咬牙,牵了马赶往皇宫。 从马上下来时,闻析的双腿疼痛的几乎快站不稳。 而皇宫午门的门口,此事却空无一人把守,闻析知道,里头必然已经大乱了。 从午门一路往里,一路都是静悄悄的,高耸的宫墙,在漆黑的夜幕之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闻析拿出火折子,这么一照,赫然便发现地上一路往前,拉出了长长的一路的血痕。 他快步顺着血痕一路往上,可就当他到勤政殿时,远远的便瞧见,原本该昏迷不醒的裴玄琰,此刻就站在了勤政殿的正门口。 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直至马背上的裴子逾。 “住手——” 在闻析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裴玄琰手中的箭已经直线飞射了出去。 一箭将裴子逾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四面八方,将裴子逾的人给团团包围的禁军等,一窝蜂的便冲了上来,只是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局势便来了完全的颠倒。 原本胜券在握,一脸弑杀的裴玄琰,在看到闻析竟然出现在了现场,立时脸色一变。 将弓箭一丢,第一时间运展轻功来到了闻析的跟前。 “庭雪,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好好的在闻府吗?如何过来的,是不是骑马了?简直是胡来,你的腿能骑马吗?” 但此刻闻析却完全顾不上其他,他一把抓住裴玄琰的衣襟。 “你醒了?你何时醒的?不对,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昏迷?裴玄琰,你竟然骗我!你把太子怎么了?我大哥他,他在哪里?你是不是杀了我大哥?” 裴子逾今夜发动政变,分明在闻析离开皇宫之前,孙太医还说裴玄琰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可眼下,他不但苏醒了,而且丝毫没有中毒的虚弱,反而还能拉满弓,一箭就将裴子逾从马背上射下来。 若是此刻,闻析还看不明白的话,那他就是真的蠢了。 所以从一开始,什么中毒,又什么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兄长,他一手带大的太子,还有裴玄琰,他们都在骗他! “庭雪,冷静,冷静一些,听朕解释,你兄长并没有事,在清算这些叛贼之前,朕已经命人先将你兄长给保护起来了,你放心,即便他站队叛贼,但朕不会动他。” 但提到太子,裴玄琰的眼底却只有一片寒霜的肃杀:“至于裴子逾,是他自寻死路,庭雪,朕给过他机会,只是他自己不珍惜。” 闻析心跳骤然缩紧,骤然抓紧裴玄琰的双臂,“你杀了他?他死了?” “这一箭,没有直接取他的性命,但他也活不过今夜,庭雪,裴子逾谋反篡位,他必须要死,不要再为他求情,好吗?” 裴玄琰在与闻析说话时,有多么的温声细语,抬手下令,要诛杀裴子逾时,便有多么的冷漠无情。 “不!不要!裴玄琰,求你,求求你,你可以废了裴子逾,但是饶他一命,别杀了他,求你!” 裴玄琰清楚,裴子逾是闻析一手带大的,哪怕他如今谋反,但在闻析的心中,也依旧不想要取他性命。 可裴玄琰布局了这么久,早已打定了主意,必须要杀了裴子逾。 裴子逾想要谋反篡位只是其中一点,但实则,裴玄琰如今对于皇位也并不怎么看重了。 而真正让裴玄琰下定了要取他性命的,是因为裴子逾竟然将手伸到了闻析的头上。 利用闻析,煽动他兄长的仇恨,甚至还借着闻析的手,暗中给他下毒。 裴子逾早已丧心病狂,倘若还留他一命,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如今的裴玄琰,早已不敢拿闻析冒一丁点的险,只要是有威胁的,他必须要拔除干净了。 所以即便知道闻析如今无法接受,裴玄琰此番也要彻底的狠下心来。 “庭雪,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长痛不如短痛,裴子逾早已不是你所认知中的那个小孩儿,他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必须死。”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子,却从不过问他的意愿? 但便在罗永怀举起屠刀时,闻析一把将裴玄琰给推开。 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毫不犹豫的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锋利的长剑,很快便划破了他雪颈上的一寸肌肤。 裴玄琰瞬间慌张,想要上前,“庭雪你做什么,放下剑,不要乱来,听话!” 但裴玄琰往前一步,闻析便将长剑往脖颈上再逼近一寸。 “不准过来,不然我现在便死在你面前!” 裴玄琰自然是不敢再往前了,他知道闻析的性子,一旦将他逼急了,他真的会做出偏激的行为。 第205章 “好朕不过来,庭雪,先将剑放下,你想要什么,朕都应你,好不好?” 闻析只道:“放过裴子逾,留他一命。” 裴玄琰毫不犹豫,“朕答应你,朕不杀裴子逾。” “来人,传朕旨意,太子失德,废去储君之位,囚禁于冷宫,永生不得踏出半步。” 下完了旨后,裴玄琰才小心的往前一步,“君无戏言,朕已经当众下旨了,绝不会更改,庭雪,我们将剑放下,好吗?” 啪嗒。 长剑落地,裴玄琰在同时,一步上前,抱住闻析,抱得极紧,生怕眼前人再一个没看住,又会做了傻事。 “好了,庭雪,朕不逼你,朕不杀裴子逾,朕留他一命,不要再做傻事,你是朕的命,你想要什么,朕又如何会不应你?” 罗永怀将早已昏死过去的裴子逾给带了下去。 但至于其他与太子一起造反的,则是没有太子这般幸运,皇帝大手一挥,全部诛杀抄家流放。 “我要见大哥。” 裴玄琰心疼的抚摸着怀中之人苍白的面容,“庭雪,你的脸色太白,今日受了惊吓,还是先休息一夜。” “放心,你兄长如今很好,朕答应不动他,便不会伤他分毫。” 但闻析依旧坚持:“我要见大哥。” 没法子,裴玄琰在闻析的手上,总是拗不过他。 但实则,闻析早已是强弩之末,连站都快站不稳,裴玄琰便十分干脆的,抱着他过去。 闻松越被安置在了一处偏殿,有侍卫看守。 但裴玄琰倒也是没有撒谎,除了有些狼狈外,人还是安然无恙的。 “大哥!” 闻松越一看到弟弟朝着他跑过来,当即顾不上其他,刚想要起身,却被一旁的侍卫又强行压了住。 “放开他吧。” 裴玄琰抬了抬手,在侍卫松开闻松越时,他便一下抱住了朝着他跑来的弟弟。 “小析,你怎么过来了?他是不是对你又做了什么?” 闻松越从头到尾的,确认弟弟有没有又被皇帝欺负,一面敌视的瞪着裴玄琰。 “狗皇帝,谋反是我自己做的,与小析,与闻家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你直接来便是,但若是你敢拿此来威胁小析,我便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裴玄琰觉得自己好生无辜,“朕待庭雪,真心实意,情真意切,即便他要命,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你却听信裴子逾那卑劣的小屁孩儿的一面之词,反而还对朕喊打喊杀,闻松越,你到底是真的在意庭雪这个弟弟,还是想要害他?” 闻松越咬牙切齿:“小析自是我的命!若非闻家蒙难,也不至于让你这狗皇帝有了机会,借此强迫小析,与你……与你不清不楚。” “我只恨,听了太子的话,下的是慢性毒,而不是剧毒,否则如今这江山早已易主,小析也能获得自由,再也不受你所迫!” 裴玄琰想要阻止闻松越,但显然已经来不及,闻析已经全部听见了。 “什么慢性毒?大哥,陛下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你如何下的?” 闻松越虽然是太子少傅,平时也有见到皇帝的机会,但皇帝所入口,所用之物,他是几乎没什么机会碰的。 等等,有一个机会—— “你让我每日多带的那一盒糕点,每回你都要叮嘱一句,让我不要搞混了,那盒给陛下的糕点,是下了毒的,是吗?” 闻松越闭上了嘴。 这件事,他原本是不想让弟弟知道,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烂死在肚子里。 因为他利用了闻析,利用他的信任,借用他的手,企图取裴玄琰的性命。 以闻析的性子,他必然是无法接受。 闻析一点点的,从闻松越的怀中退出来。 “这个主意,是大哥你自己想的,还是太子出的?” 闻松越想要解释:“小析……” “回答我!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再骗我吗,大哥?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借用我的手,搅弄朝局,我那样信任你,我从未怀疑过你,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闻松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说,也无法为自己摘脱。 “对不起小析,对不起……”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闻析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唇角溢出了鲜血。 但他依旧固执的不肯倒下,裴玄琰却是急了,当即将他打横抱起。 闻松越见皇帝抱起闻析也急了,“狗皇帝,放开小析!” 裴玄琰可不会管闻松越,只抱着人火速去了太极殿。 在裴玄琰将他放在暖榻上时,闻析全程都没挣扎,甚至表现出了一种大喜大悲后的,极度的,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你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 裴玄琰知道,必须要坦白一切了,“从你误吃了糕点,中毒昏迷那日开始。” 闻析忽然笑了,以手背掩住双眸,但两行清泪,却是顺着眼尾滚落。 “好,你们,都好得很。” 裴玄琰想解释:“庭雪,朕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 “而是你觉得,若不是逼裴子逾造反,若不是让我亲眼所见他造反,我便不会信,你也就没机会废了他,乃至杀了他,是也不是?” ----------------------- 作者有话说:或许还有三章完结,这两天其实真的挺累的,收藏不升反降,但作者君一向是个不喜欢卖惨的人,只是写到后面确实是累了,但总觉得就算是有一个小可爱还在看,都得要坚持下来,但实在太累了,三次元工作太忙,这两个月感冒反反复复,连续没有一天断更请假,把自己都快搞垮了,但是成绩好像也就这样,但请放心,作者君辉好好收尾,不会烂尾,啾咪~ 第113章 事到如今, 裴玄琰自然是不好再辩解,他也便一口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庭雪,朕原本也不想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但谁叫裴子逾自己寻死, 竟然敢将手伸到你的头上。” “而只要是面对裴子逾的事情, 无论朕说什么做什么,庭雪你都不会相信朕,那么朕便也只能用这种方式。” 所谓眼见为实,无论裴玄琰说多少遍,裴子逾要谋反,闻析怕是都不会相信。 即便是相信了, 闻析怕也不会真的对裴子逾做什么。 他对裴子逾的感情, 十分复杂。 犹如一个父亲, 望子成龙, 盼望着裴子逾顺利登基,可以做个明君。 可裴玄琰却十分清楚, 绝对不能让裴子逾坐在这个位置上,否则一切都将失控。 他绝对不能,拿闻析去冒险。 所幸不如, 便假装中毒昏迷不醒, 制造皇帝快不行了的假象。 原本便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裴子逾,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哪怕风险极高, 自然也是不会放过。 而一切正如裴玄琰所设想的进行, 只是唯一有些脱离轨迹的,便是闻析。 他知道,闻松越最在意闻析这个弟弟, 所以宫变这一日,闻松越必然会想方设法将闻析哄回闻府。 而正好,裴玄琰也不想让闻析亲眼看到,他与裴子逾之间的你死我活。 只是到底,闻析还是跑到了宫中,亲眼见到了他射杀裴子逾。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要十分明确的告诉闻析,无论有多少次选择,他依旧还会这么做。 绝不能放任裴子逾这个祸害,有机会再将主意打到闻析的身上。 “如今你得偿所愿了。” 裴玄琰握住闻析的手,“庭雪,怎么能是得偿所愿呢,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只有你安虞,朕才能心安。” 闻析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抽回了手。 “记住你的承诺,若是裴子逾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闻析已不再执着于储君之位,因为他知道,夺门宫变后,裴子逾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今他所求,不过也是想让裴子逾活下来。 哪怕裴子逾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令闻析无比的失望,可他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与他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他的一条性命。 “自然,朕答应了你的,只要他在冷宫安分守己,朕会让他在冷宫安度余生。” * 宫变后,裴玄琰借着这个机会,又对朝堂进行了一轮的清洗。 尤其是旧党,此次裴子逾发动宫变,背靠的也是旧党。 裴玄琰恰好借此机会,将旧党一次性全部给拔除了。 而对于这个结果,最无法接受的,自然便是卢太后。 裴子逾谋反,卢太后自然是知情者,并且还以旧党为裴子逾来铺路。 第206章 卢太后满心算计着,一旦裴子逾夺位成功了,这天下又会回到他们母子的手中,她在这宫中如履薄冰。 尽量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毕竟裴玄琰是个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的狠人。 若是知道她对闻析下毒,还知道裴子逾发动政变,也是来自于她的支持,她必然就完蛋了。 只是这场政变,到底还是失败了。 卢太后自然无法再坐以待毙了,因为旧党已经被铲除干净了,裴子逾也被囚禁于冷宫,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她知道,等裴玄琰清算完了朝堂,最后便该轮到她了。 可是她又如何能甘心,功亏一篑,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她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承光帝? “今日的一切失败,都是因闻析这个该死的家伙而起,若是他坚定不移的,站在子逾这边,子逾又岂会功亏一篑?” “必然是他,向裴玄琰告密,他当真也是够心狠的,连自己的亲哥哥的安危也不顾,依旧站在裴玄琰这边。” “既然哀家失败了,便算是死,哀家也要将这个该死的家伙带上,否则哀家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帝?” 嬷嬷原本想要再劝,但卢太后心意已定,只抬了下手,“东西拿到了吗?” “太后娘娘,您要三思呀,如今太子殿下还活着,只要殿下还在,咱们还是有翻盘的机会。” 卢太后却冷笑了声,“你以为,裴玄琰会放过哀家,又真的会放过子逾?”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哀家筹谋了这么多年,真是不甘心啊!” * 伴随着朝廷被清理,不过这个清理名单中,并未包括闻松越。 其实众人都明白,皇帝放过闻松越,只是因为他是闻析的兄长。 只是闻松越自己却辞官了,他到底没法在朝堂待下去。 闻析生怕兄长会想不开,所以在家中陪了他两日。 闻松越自然知道弟弟的心思,倒是笑了声:“傻瓜,不用看着为兄,我是不会做傻事的,若是我不在了,又有何人,能护得住我的弟弟呢?” “大哥,对不起。” 闻析心头酸涩,可他到底,只能说句对不起。 “小析,你从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的,是我对不住你,若非我一意孤行,也不会牵连了你。” 闻析摇摇头,“我知道,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只是大哥,我如今并不难过,咱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便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夙愿了。”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有仆从前来禀报:“二公子,宫里传来消息,冷宫的那位,说是想要见您。” 闻析的确也是要去再见裴子逾一面,所以他便动身入宫了。 而在闻析离开没多久,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裴玄琰。 一看到裴玄琰,闻松越就没什么好脸色。 “陛下是来杀草民的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临死之前,草民只有一愿,只求陛下放过小析。” “他身子不好,已经经不起折腾,若是陛下当真在意小析,便不要再纠缠于他,你与小析,是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裴玄琰却道:“为何朕与庭雪注定没有结果?是因为,朕是皇帝吗?若是朕不再做皇帝呢?” 闻松越脸色一变,却冷笑一声:“虽然我利用了小析,但陛下又与我有什么区别?你为了保住皇位,假装中毒昏迷,让小析为你殚精竭虑。” “自古以来,帝王最是无情,你嘴上口口声声说为了小析好,但实则,如你这般冷清冷血的帝王,最在意的,还是皇位。” 但裴玄琰却是反问:“你不是朕,如何断定朕办不到?” “既然今日朕来了这里,便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自从寻回了庭雪,朕便一直在谋划另立太子,朕必须要选出一个,在朕退位之后。” “掌握绝对权利之人,不会对庭雪构成任何的伤害与威胁,朕已经找到了,并在明日早朝之上,便会定下储君人选。” 闻松越一开始的确是完全不信的,毕竟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得了权利的诱惑,何况是裴玄琰这等野心勃勃的雄主。 他当真能为了闻析,而放弃皇位? 可是此刻他言之凿凿,并且直接表明在明日,一切便会见分晓。 “只要等储君拥有了足够的能力,朕便会退位,与庭雪一起,若是他喜欢游山玩水,朕便陪着他走遍万里河山。” “若是他想要找个安静之所隐居,朕便与他男耕女织,从此不过问凡尘俗世。” 说着,裴玄琰似乎都肖想到了日后隐退的神仙日子,一贯冷峻的面容,此刻无比的温柔似水。 这一刻,闻松越的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松动。 皇帝当真能为了闻析,做到这个地步吗? 闻松越问出了自己最大的问题:“先前你如何便能如此断定,裴子逾不适合这个位置?” “还记得你每日,让庭雪带入宫中的糕点吗?借用庭雪的手,在糕点中给朕下毒,如此阴险的主意,当是裴子逾出的吧?” 闻松越沉默,便是默认。 “你又可知,一日庭雪不慎搞错了两盒糕点,他吃了那盒带毒的糕点,直接便吐血昏死了过去。” 这件事闻松越至今不知情,他一下站起来,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朕如何会将计就计,假装中毒昏迷,引诱你们上钩?正是因为庭雪那次意外中毒,朕才彻底打定主意,储君的位置,裴子逾坐不得。” “他嘴上打着为庭雪好的棋子,实则狼子野心,用如此毒计,压根儿就不顾庭雪的安危,所以现在你还觉得,倘若真让他称帝,庭雪该是如何?” 闻松越一下跌坐在椅上,脸色惨白。 裴子逾为达目的,如此心狠手辣,丝毫不顾闻析的安危,倘若真让裴子逾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 冷宫。 这个地方闻析自也是再为熟悉不过,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裴子逾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把椅上,本该只有十岁的孩子,此刻却孤寂而苍老了几十岁,犹如暮色沉沉的老人一般。 而他与裴子逾之间,如果隔了一道天堑,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对他全身心的信任,一见到他便会飞快的跑过来,扑到他的怀中,喊着他闻析的人。 此刻就这么,他在殿内,他在殿外,就这么遥遥相望。 “殿下,你要见我?” 最终,还是闻析先迈开腿,走了进去。 裴子逾才开了口:“我以为,你当是不会想见我了。” “闻析,你还愿意陪我吃一顿饭吗?” “我还记得,那年我不过五岁,被囚禁于这冷宫之中,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是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才活了下来。” 忆起当初,闻析叹了口气,但还是命守在外头的侍卫,摆上一桌丰盛的菜肴。 “殿下刚出生那会儿,才这么小一只,一直哭个不停,我夜夜守在殿下的身边,生怕殿下会睡不好。” “至今我都还记得,殿下当初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唤我的名字。” 他与裴子逾之间的羁绊,是深植于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虽然闻析也不知为何,他的脑中一直有个强烈的声音,一定要让裴子逾坐上皇位,只有让他成为明君,他才能回家。 可即便是没有这一层原由在,这么多年的相守相伴,真心付出却并不做假。 “被囚禁在冷宫的时候,我觉得闻析你就是我的天,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都会迎刃而解。” “你答应会让我重新成为太子,没想到你也真的做到了,可是闻析,你从未如实告诉我,这个储君之位,是以我父皇的性命为代价。” 闻析不由一怔,他没想到,裴子逾果然还是知道这个代价了。 “这件事,殿下是从何得知的?殿下当不会是很早之前便知晓,否则你也不会忍到现在,是何人告诉你的?” 裴子逾讥笑了声:“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人物,薛贵妃。” 竟然是薛如琢? “闻析你看,薛如琢是因为入宫为妃,想要稳坐贵妃,乃至于皇后的位置,才想要借我之手来害死你。”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裴玄琰的错,可是为何,你分明从前许诺我,无论遇到什么,都会站在我这边,可是你却食言了,你骗我!” 闻析叹了口气:“殿下,我从未骗你,只要你这么一直安安稳稳,勤奋好学,这天下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急不可耐的,发动政变,这终将会导致整个天下大乱,我不能放任你如此乖张行事。” 第207章 裴子逾忽然大笑了起来,“是呀,我早该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闻析你嘴上说着最爱我,可是你的心里,装着百姓,装着天下,独独无法容忍于我。” “罢了,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 说着,裴子逾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又为闻析也斟了一杯。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饮酒了,这一杯,我敬你,敬你十年如一日,陪在我的身边,若是没有你,我早便自己烂死在这冷宫之中了。” 闻析到底没法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饮完了一杯酒。 到底,也是他欠裴子逾的。 忽然,裴子逾半个身子越过桌面,一把抓住了闻析的手。 “闻析,地府森森,旅途漫漫,我又如何忍心,让你一人上路,我来陪你好不好?” 闻析脸色骤然一变,刚想要喊人,却被裴子逾一把死死捂住了嘴。 而同时,闻析便感觉到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一口鲜血喷在了裴子逾的掌心。 紧随着,便有不断的鲜血,从裴子逾的掌心涌出。 而裴子逾依旧在笑,可以说是笑的癫狂,笑的解脱。 “闻析,皇位我得不到,连你我也得不到,凭什么让裴玄琰这个坏事做尽的杀父仇人,不仅坐拥天下,更能得到你?” “这不公平!” 他如恶魔一般的,在闻析的耳边低语:“既然如此,我便抢走他的挚爱,让他生生世世,陷入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永生永世,无法解脱!” 而在说话的同时,裴子逾的唇角也溢出了鲜血。 卢太后拿来的毒药,是让他毒杀闻析,向裴玄琰复仇。 可是他终归,舍不得让闻析一个人上路。 他紧紧抱着人,感受着闻析一开始还能在他的怀中挣扎,可是很快的,便慢慢归于平静。 便在裴子逾也逐渐毒发,慢慢失去力气时,闻析忽然一把将他推开。 可在裴子逾倒地的同时,闻析也摔倒在地。 他的唇角、鼻子,乃至于耳朵,都不断的涌出鲜血。 他趴在地上,苦苦挣扎,想要往外爬,想要喊人。 可是当张开嘴时,却被不断涌出的鲜血给堵住了喉咙。 他只能不断的吐血,眼睁睁看着只有几步路的大门,而他却因为逐渐的脱力,而倒在了几步之外的距离。 * 裴玄琰从闻府离开后,便归心似箭的回宫。 今日他让闻析见裴子逾最后一面,之后他便会不动声色的,让裴子逾消失在这个世上。 虽然他是答应了闻析,会留裴子逾一命,但这条毒蛇,留着始终是一个祸害。 来到冷宫时,裴玄琰却发现外头守着的几个侍卫,竟然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他瞬间意识到出事,脸色大变,一脚踹开了殿门。 当看到地上长长拖出的血迹,以及悄无声息,浑身都是血的倒在地上的闻析。 那一瞬,裴玄琰血液凝固而倒流,双目充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庭雪!” ----------------------- 作者有话说:谢谢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还有两章,啾咪~ 第114章 裴玄琰是那样的恐慌, 哪怕上回在西戎,裴玄琰也没这么恐慌。 因为在他颤抖着手,将闻析抱入怀中时, 已经探不到他的鼻息了。 裴玄琰是那样的害怕, 以至于他一路抱着闻析往外跑, 一路哭着不停的在喊他的名字。 “庭雪,闻析,宝贝,不要睡,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知道你不会舍得离开我, 没事的,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与其说裴玄琰是在呼唤闻析, 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倘若闻析真的就这么在他的怀中没了最后的生机,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追随他而去。 他不能没有闻析, 一刻也不行! 以至于匆匆赶来的孙太医等人,看到泪流满面的皇帝时,都吓得不轻。 但又看闻析的情况, 片刻耽搁不得。 只是在孙太医为闻析号脉时, 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而裴玄琰还在那里咆哮:“愣着做什么!赶紧治!必须给朕治好庭雪!若是庭雪有任何的意外,朕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但此刻的孙太医,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游刃有余, 甚至连银针都没有拿出来, 只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闻侍郎已经……去了,即便陛下要杀了微臣, 微臣也无力回天,请陛下节哀。” 裴玄琰自然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孙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但凡还有一口气,他都能将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而一旦他都说没救了,那么便说明此人已经死绝身亡,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裴玄琰面如死灰,往后一个踉跄,“不会!不可能!朕不相信!” “不会的,庭雪是不会离开我的,他不会走的,不会的!” 裴玄琰用那双颤抖的手,将已然没了任何气息的闻析,紧紧抱入怀中。 亲吻他的唇、他的额头,他面上的每一寸,像是要将其每一寸都死死的、牢牢的烙印在自己的心中。 “庭雪,你何其的残忍,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了吗?可是我说过,若是这世上没有你,我生不如死,黄泉路漫漫,你孤身一人,必是会害怕,等我,我这便来陪你。” 便见裴玄琰忽然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朝着自己的心脏刺去,便要为闻析殉情。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 李德芳冒死扑上去,死死的抓住了裴玄琰的手,不让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给朕松开,朕要去陪庭雪了,他总是冒冒失失的,地府阴森,他孤身一人必然是会害怕,朕不能让他一个人。” 虽然李德芳在裴玄琰的身边,算是两人关系的见证者之一,看着皇帝一步步的沦陷,最后彻底的栽在了闻析的身上。 但是他如何也想不到,当闻析真的走了之后,裴玄琰竟然毫不犹豫的,要跟着闻析一起去了。 这该是如何至深的感情,才会做到如此生死相随? “陛下,虽然医术可能无法救闻侍郎,但世界之大,不代表没有其他乱力鬼神的法子存在,若是陛下就这么撒手而去了,便真的救不回闻侍郎了!” 裴玄琰动作一顿,“会有法子?真的会有法子,能救回我的庭雪?” “会的,一定会有法子的,大雍能人辈出,而能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只要陛下广招异士,只要是能救闻侍郎,封侯拜相,富贵荣华,必然会有数不清的人趋之若鹜。”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一线生机,陛下都该一试,若是便这么直接放弃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何况,陛下当真相信,一个人,会有来世吗?” 裴玄琰自然不信会有来世,甚至即便真的有来世,闻析必然也是不愿再与他相遇。 而这一世,怕是他向佛祖苦苦哀求了几世,才求来的与他相遇的机会。 “对,会有办法,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朕都不该放弃,庭雪必然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笔墨,朕要下旨!” 裴玄琰一刻也耽搁不得的,让人将悬赏令昭告天下。 而这边,闻家也知道了闻析的情况。 闻致远年纪大了,在得知二儿子出事后,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是闻松越和闻妙语,还有祝青青一道入的宫。 而闻妙语早已是哭成了个泪人。 虽然裴玄琰亲手,一点点的为闻析洗尽身上的每一处污浊,但苍白毫无生息的面色,彰显着此刻在龙榻上的人,已经断了生机。 “二哥哥呜呜呜……” 直到亲眼所见的那一刻,闻妙语扑通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即便是四年前,闻析在潮州下落不明,但只要一日没有找到他,便代表着还有一线生机。 可此刻,闻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他永远也不会睁开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永远也不会微笑,也不会用那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让她不要哭不要害怕。 闻松越更是脸色惨白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是、是裴子逾,是他给小析下毒?” 在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裴玄琰的脸上已经做不出其他的表情。 第208章 他只是麻木的守在闻析的身边,麻木的看着他们哭泣。 而他的心中,唯有那最后一丝丝的希冀。 祈祷于怪力乱神,可以救救他的爱人。 “这个该死的疯子,彻底害了我的庭雪,他虽然死了,可即便是将他挫骨扬灰,我的庭雪也回不来了。” 裴玄琰一把揪住闻松越的衣襟,“回不来了!庭雪回不来了!” 可到底,裴玄琰在高高举起手时,这一记拳头,到底是没有落在闻松越的脸上。 随之,裴玄琰便像是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不,庭雪会回来的,有我在,我会救回他,我一定会救回他!” 闻松越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先前的他,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觉得裴子逾好歹是闻析一手带大的,倘若他顺利登基了,一定不会做任何伤害闻析的事情。 可到底,是他太过于可笑了。 正如裴玄琰所说的,裴子逾便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则却自私自利。 为了皇位,为了所谓的给父皇报仇,而一次次的利用闻析,想要借他的手,去夺取皇位。 而在失败后,非但没有任何的反思,反而还知道自己此生没有希望再做皇帝了,便拉着闻析给他陪葬。 该是多么阴毒的一个人,才会自私自利到这个地步,丝毫不念及,这十多年来,闻析对他的付出。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阎王要索命,何该索我的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愚蠢,是我蠢笨如猪!” 闻松越一声声道着错,一下下的,不停的抽自己巴掌。 “都出去,庭雪需要安静的环境。” 闻家人自然是不肯走。 “陛下,请放小析回家,他一定想在最后的时候,回到闻家,回到家人的身边。” 但裴玄琰却癫狂的大叫:“什么最后的时候!庭雪不会死!朕说了,他不会死!朕会救他,朕已经下旨了,很快,很快便能得救了。” 虽然闻家人也不肯放弃,可连孙太医都救不了闻析,而且他已经没了气息,已经是个死人,裴玄琰如今所做的,不过是在宽慰自己,给自己最后一点点希望的曙光。 所以闻家人给了他最后的七日,七日之后,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将闻析带回家。 裴玄琰便这么枯坐到了天明,他一直在说话,哪怕不会再有人回应他,他也一刻不停。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抱着那一点点的希冀,可以暂时有活下去的希望。 直至第二日天明,李德芳战战兢兢的进殿时,在看到皇帝,震惊不已:“陛下,您、您的头发……” “更衣。” 裴玄琰神情麻木的,命宫人更衣,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不然即便他追随闻析去了,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不好向闻析交代。 而因为那份悬赏令,满朝文武也都知道闻析出事了。 只是在看到皇帝时,众人皆是哗然。 只因,皇帝竟然满头白发! 昨日明明还是一头乌黑的鬓发,今日便是一头华发,足以见得,皇帝这是一夜白发! 由此可见,闻析的出事,对于皇帝的打击是有多么的大。 “今日早朝,朕有两件事要宣布。” 裴玄琰的语调冷到没有任何的温度:“其一,册立安乐公主裴弦月为皇太女,即日入主东宫。” 此圣旨一出,可谓是满座哗然。 只是不等朝臣们要跳出来反对,裴玄琰一句话便终结:“若是有异议的,就别浪费时间了,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内。” “反正,朕也不想活了,多带几个人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诸位以为如何?” 顿时,四下万籁俱寂,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那些原本还想跳出来反对的朝臣,一个个的又退了回去,假装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闻析出事,皇帝一夜白发,在此日便宣布立裴弦月为皇太女,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为后事所铺路。 再结合方才裴玄琰毫不避讳的一句不想活了,众人心中早已震撼不已。 虽然知道皇帝对闻析的重视,但重视到这等地步,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臣子死了,皇帝竟然也不想活了,这哪儿是正常的君臣关系可以来形容的? 只是看如今皇帝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驾架势,即便是众人皆是心思各异,却也没有一人敢对此事提出任何的异议。 “其二,朕已下悬赏令,七日之内,凡是能救朕的庭雪,封侯拜相,富贵荣华,皆由你选,对天下能人异士是如此,若是诸位大臣也有这个本事,你们亦是如此。” 而在散朝之后,裴弦月便匆匆前来找裴玄琰。 只是在见到裴玄琰的第一眼,便是亲妹妹也被他的改变所震惊到了。 “皇兄,你的头发……” 裴玄琰并不在意自己的满头白发,只问:“圣旨都看到了?” “皇兄,你当真立我为皇太女?你可知,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女人能顺位继承。” 裴玄琰只反问:“你没有信心,坐稳这个皇位?” “当然不是!若非受女子的身份所限,我势必也是要与皇兄你在皇位之上争上一争,只是皇兄,你为何会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闻析吗?” “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也无法接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不等裴弦月说完,裴玄琰便骤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庭雪没有死!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 裴弦月见裴玄琰明显情绪十分不稳定,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等裴玄琰再度开口:“立你为皇太女一事,朕在寻回庭雪之后,便将此事提上了行程。” “朕知道,以你对庭雪的交情,将来若是你顺利登基了,必然不会伤害庭雪,亦或者做任何他不愿意之事,你是朕,唯一能放心的人。” 因为是亲妹妹,所以裴玄琰知根知底。 他考虑了一圈,最后决定选裴弦月,她聪慧果敢,有勇有谋,且爱憎分明,绝不会做任何强人所难之事。 唯有她继位,才能让裴玄琰放心的与闻析双宿双飞。 可是,这个愿望还未实现,闻析便出事了。 裴玄琰无时无刻的不在忏悔,忏悔若是他早些动手,闻析便不会出事,若非他拖拖拉拉,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每一刻都在懊悔,以至于一夜之间,白了头。 “我知道了,皇兄,你待闻析,情真意切,我自愧不如,若是你真能救回闻析,我一定真心祝福你们。” 没想到裴玄琰却硬邦邦的说:“我与庭雪,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因为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 * 只是在接下来的三日,倒是有不少能人异士揭了皇榜,但都是冲着富贵的骗子,实则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有本事。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裴玄琰越来越绝望。 尤其是裴弦月,已经明显感觉到,裴玄琰不断地向她灌输帝王之术,一股脑的全往她的脑子里塞。 甚至都已经到了,考虑他不在之后,裴弦月如何顺位继承,让罗永怀等人必须全力辅佐她,平稳过渡。 这般行迹,明显便是他绝望了,他不想活了,他要随闻析一起去了。 而便在第四日,裴弦月在宫外无意中撞见了一个小道士,老成在在的背着手在看皇榜。 嘴上还念叨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了算了,师傅有师傅的规矩,我不可坏了师傅的规矩。” 不知为何,裴弦月忽然有一种预感,身体已经快于脑子,上前拦住了对方。 “小道士,我见你在皇榜前看了许久,难道你有什么法子?” 小道士回道:“我的道行还很浅,但我师傅可以,只是我师傅脾气古怪,若是他愿意救,即便对方没有一分银子,他也会出手。” “但若是他不愿,即便是搬出万贯家财,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裴弦月一听便来了兴致,“你师傅叫什么名字,他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 第209章 “我师傅道号云鹤子,有通天之能。” 裴弦月听到后半句话,觉得对方应该是个骗子,“有通天之能的道士,我怎么没听过,你莫不是是在空口说白话吧?” 小道士急了:“贫道从不妄言!” “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入宫一趟,叫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当裴弦月带着个看上去都没成年的小道士过来,裴玄琰自然也压根儿没将人当回事。 “连小孩儿为了荣华富贵,都敢来送死?朕只说一遍,若是你能让庭雪醒过来,荣华富贵你享之不尽,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道士吓得立马抱头:“不是我不是我!是我的师傅,他叫云鹤子,隐居在九霄上之巅,我师傅道行极深,我亲眼所见,他救活过一个已死之人。” 裴玄琰一步上前,一把揪住小道士的衣襟,“此言当真?若是有半分虚假,朕要你狗命!” “贫道从不妄言!只是我师傅性格古怪,要想见到他,必须要从九霄山下,一步一跪,直到山顶,若是心有诚意,自是金石为开。” 若对方直接便说可以,反而没有什么可信度,毕竟这的确是起死回生的逆天之举。 但小道士的这一番话,对方明显是个有脾气的人,不管如何,他都要一试。 裴玄琰立即便让小道士带路,前往九霄山。 “从山脚到山顶,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若是你现在放弃的话,便原路打道回府……” 毕竟裴玄琰是个帝王,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还是作为这天下最为尊贵的男人。 只是没等小道士说完,裴玄琰便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当真便如小道士所要求的,一步一叩拜,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攀爬。 哪怕磕破了头,哪怕双膝磨破了皮,甚至将衣裤磨得血肉模糊,哪怕视线被不断滑落的鲜血所遮挡,哪怕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哪怕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像是天梯一般的遥远。 但裴玄琰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他一步步,一个个叩首。 只为抓住这最后的一丝希望,祈求上苍,祈求佛祖,祈求满天神佛,救救他的庭雪,救救他的爱人。 他愿意献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直到摇摇晃晃,在登上最后一个台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出现在了眼前。 “倒是个固执的痴情人。” 裴玄琰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开口询问:“你是云鹤子道长?你的徒弟说,你有通天的本事,你能救救我的爱人吗?” “只要你能救活他,不论你要什么,富贵,荣华,乃至一切的一切,我都会奉到你的面前!” 云鹤子却并没有回答,只是一挥拂尘,掐指一算。 “你想救之人,本该红尘已断,前尘已了,神仙难救,可他生前为民为国,且有百姓为他立庙供奉香火连绵不绝。” “这些积攒的功德,都是他今生的福报,只是命数有天定,他已故去,若是想要重回凡尘,唯有一法。” 对方完全说中了,裴玄琰瞬时对他深信不疑,当即跪在他的面前。 “请道长直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能做到!” 云鹤子摸着长须,声音飘渺。 “以命换命。” ----------------------- 作者有话说:谢谢妹1回家小可爱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明天大结局,啾咪~ 第115章 闻析如同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深渊。 忽然, 他的身体停了下来,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块透明的屏障。 而屏障的另一端, 似乎是封印着什么, 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他不停的, 拼尽全力的,拍打着屏障。 就在他精疲力竭,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解开那个困扰他许久的迷雾时。 忽然屏障在掌心,裂开了一道缝,紧随着,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 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直至伴随着一道啪嗒的碎裂声。 在屏障四分五裂的同时, 那被封锁于屏障之内的记忆, 如同潮水一般, 自四面八方而来,不断地钻入闻析的脑海中。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从来都不属于这个叫大雍的封建朝代。 他是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自由、平等、日新月异的世界。 而他的家庭, 虽小却幸福。 虽然父亲早早便不在了, 但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大学顺利毕业后,他便成功考入了一所小学任教。 因为他性格温和且有耐心,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而变故却发生在那个, 看似寻常的下午放学。 闻析像是往常一般, 带着学生们排队出了教室,在校门口等着家长们来接。 恰好母亲也给他发了消息,说是烧了他最喜欢的菠萝咕噜肉, 问他大概几点能到家,免得菜烧早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析估摸着时间,正给母亲发好了消息,忽然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学生的尖叫。 紧随着,就见不少学生满脸惊恐的,朝着四面八方跑开。 而尚且不知情的闻析,顺着嘈杂的来源地,却见一个男人,手持着一把菜刀,一面疯狂喊着都去死。 一面胡乱的朝着旁边人刺去,那些来不及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或者是完全被吓傻的学生,便成了他刀下的亡魂。 鲜血洒了一地,学生倒地很快便没了生机。 眼见着男人要冲向他的班级,闻析来不及多想,迅速指挥还傻愣愣不及反应的学生们。 “快,快往学校里跑!” 但在疏散学生往学校里跑时,落在最后的学生,却因为男人满身是血的朝着他这边跑过来,以至于吓傻,脚完全动不了。 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眼见着男人的屠刀已经逼近,闻析几乎是身体快于脑子,迅速冲上去,抱住了那学生。 他清晰的感觉到,屠刀刺穿身体,鲜血喷涌而出。 闻析张了张嘴,却先喷出一口鲜血。 虽是如此,但闻析却依旧是在第一时间,安抚怀中被吓傻的学生。 “别怕,老师会、会保护你……” 学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闻老师!闻老师!” 闻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学生往学校内一推。 “快,快藏好!” 而他则是很快因为失血过多,而重重的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久等不到他回电的母亲,打来了电话。 闻析在血泊之中,挣扎着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毫不知情的母亲,问他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菠萝咕噜肉已经做好了,就等他回家一起吃饭。 可是母亲,对不起,我回不了家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但闻析依旧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妈妈,我晚上要加班,应该赶不回来了,你先吃吧。” 他对母亲有诸多的不放心。 母亲已经年迈,若是日后身边没有他的照顾,在这世上孤身一人,该如何活下去? 他有诸多的不甘,所以他不断的,不断的祈求上苍。 只要能让他活下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便在他要断了最后一口气时,忽然一道光自云端拨开云雾,独独普照于他的周身。 像是听到了他的苦苦哀求一般,一本会飞的古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管理平行世界的天书,我所管理的平行世界中,有一为大雍的朝代,本该成为千古明君的皇帝裴子逾。” “却因儿时的阴影,导致在登基独揽大权后,反而逐渐黑化,以至宦官当政,倒行逆施,残害忠良。” “世界陷入混乱,急需有人前去补救,只要你愿意与我签署协议,一旦补救成功,消除裴子逾的童年阴影。” “带领他走向正道,让他成为一代千古明君,你在现世的身体便会得到复活,你可愿意接受?” 闻析像是一条即将溺死的鱼,抓住了最后一滴水,毫不犹豫的在天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开始传送,三二一……” * 再睁眼,闻析投胎到了一户与他同名同姓的婴儿身上。 他抱着强烈的重生回家的念头,不断的学习着这个封建朝代的知识。 第210章 只是他穿越的时间比较早,他比裴子逾足足大了十四岁,所以在裴子逾出生前,他有大把的时间充实自己,并为将来辅佐裴子逾成为一代明君打好结实的基础。 在一切都向着预定的方向所发展,可就在他八岁这年,却发生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变故。 这年,宫中设宴,为太后庆贺寿辰,尚且年幼的闻析,也被闻致远一同带入宫中。 这还是他穿越了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入宫,因着宴会之上枯燥乏味,还得要随时注意仪态举止。 对于一个完全装着现代人灵魂的闻析而言,是很难坐得住的。 所以他寻了个由头,便溜了出来。 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没一会儿便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迷了路。 远远的,他似乎看到远处有人,以为是宫人,想让对方为自己带一下路。 闻析刚小跑过去,可谁知才到花墙时,却瞧见一宫婢打扮之人,猛地将一个年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儿给推到了湖里。 而紧随着,湖里便冒出了一条毒蛇,对着男孩儿咬了一口。 那宫婢在岸边却冷眼看着,反而道:“世子殿下,要怪,便怪你不该生在皇家。” 宫婢迅速朝着周围看来。 闻析吓得赶忙躲起来,并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会被人发现,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而宫婢在确定无人看见后,便匆匆离开了案发现场。 原本闻析是不该管这样的事情,可看着那男孩儿在湖中苦苦挣扎。 很快便因为毒发,而逐渐失去了力气,慢慢的朝着湖底沉了下去。 作为现代人的闻析,尤其还是个老师,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才没有多大的孩子,就这么被人给害死了。 所以他还是咬咬牙,一头扎入湖中。 幸而闻析在现代的游泳技术还算是不错,虽然极为费力,但好歹是终于将人给拖上了岸。 只是对方的呼吸却十分微弱,脸色铁黑,昏迷不醒,这是明显中毒加溺水的现象。 闻析赶忙给对方做心脏复苏,但他毕竟也年纪太小,做不了几个,便没什么力气了。 没办法,他只能捏住对方的鼻子,不断往对方的口中渡气,再一面不停的做心脏复苏。 而他却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唇角破了口气,流出的鲜血,在给对方做人工呼吸的时候,鲜血也滴落在了对方的唇上,再缓缓流入他的口内。 原本已经快没什么呼吸的男孩儿,忽然便呛咳出了一口水。 只是没等闻析高兴过一秒,脑中却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 “违规!违规!” “因穿越者擅自改变重要人物命运关键点,导致后续剧情改变,天书将对穿越者做出惩罚。” “抹除穿越者所有记忆,一旦穿越者无法完成最终任务,将永远留在平行世界!” …… 回忆到此中断,天书再次漂浮在闻析的面前。 闻析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视线,看着天书。 “我的任务彻底失败了是吗?只是可惜,我在平行世界也死了,所以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平行世界,我都将会彻底的消亡了是吗?” 闻析唯一的遗憾便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我妈妈了,在消亡之前,我可以在最后,看一眼她,我只想要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可以吗?” 天书翻动起来,一道虚影投射在闻析的面前。 投影中的母亲,比闻析离开前苍老了许多,她看上去,每日都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似乎即便是没有闻析的日子,也能好好地活下来。 可在夜深人静时,母亲便会守在病床前的闻析身边。 即便她的儿子昏迷了很久,连医生都说,他已经成为植物人,醒来的概率已经不大了。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放弃孩子的性命。 不论别人说什么,母亲都始终坚信,她的儿子一定会睁开眼睛,一定会再喊她妈妈。 “小析,小析快些醒过来吧,你再不醒,妈妈就快忘记,怎么做菠萝咕噜肉了。” 投影结束。 闻析擦拭掉眼尾的泪水,“来吧。” 但天书却没动,反而又投射出另外一道虚影。 “虽然穿越者的原始任务失败了,但因为穿越者的缘故,导致平行世界开启了另外一条支线,将会开创一个,史无前例的,女皇时代。” “加之,平行世界的天命之人,愿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取穿越者重回人世,所以天书判定,穿越者任务没有失败。” “你将会重返平行世界,过完剩下的三十五年人生,等你寿终就寝后,将会回到现实世界你出事前的当天,你将有机会,改变你的人生。” 最后,天书说:“祝你旅途愉快,闻析。” 这是天书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下一瞬,闻析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整个人悬浮往回倒流。 * “道长,已经是第七日了,为何庭雪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逆天改命,果然还是不行吗?罢了,庭雪一定等我很久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他会害怕的。” 便在裴玄琰献祭出自己的生命,却依旧没见闻析苏醒,他彻底的绝望,打算要追随闻析而去时。 忽然,一道沙哑、破碎,却足够令他铭心刻骨的嗓音响起:“谁要你殉葬。” 那一瞬间,裴玄琰是完全呆滞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无声无息的闻析,此刻却睁开了,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漂亮的琉璃眸,便这么,与他遥遥相望着。 这一刻,恍若隔世。 他盼了、日日夜夜祈祷了,千千万万年,只这一瞬间,这一眼,便足以横跨亘古。 “庭雪!” 裴玄琰的血液一下倒流回来,他扑上去,紧紧的,像是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的,牢牢地抱着对方。 他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呼吸,他有力的心跳。 而不是像这七日七夜,每时每刻所面对的无声的绝望。 “我不是在做梦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样美好的梦,我做了太多太多回,可当我想伸手碰碰你,你却如泡沫般一触即碎了。” 但闻析的眸光,却落在了裴玄琰那满头的华发上。 毕竟躺了七天,身体还有些僵硬,他有点迟钝的,勾起了裴玄琰垂落的一缕白发。 “裴玄琰,你为我一夜白发,为我逆天改命,也便当是抵偿了,我八岁那年,在冷宫的一处湖中,违背规则救了你,自此也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裴玄琰虽然听不懂什么叫规则,却听懂了闻析所说的,在湖中救他的事。 “当年……是你?是庭雪你?” 闻析挑眉,“不然呢?难道还能是薛如琢?她三番五次害我,还撺掇裴子逾造反,也便只有你这般眼盲心瞎之人,才会一直将她当做你的救命恩人。” “早知如此,当年便该叫你烂在那湖里,被毒蛇给咬死……” 不等闻析说完,裴玄琰却抱的更紧了,但实则更多的,是意外之喜。 “我便知道,我便知道,我当初看到的那道虚无的身影,怎么会是薛如琢,怎么会是旁人,是我傻,是我蠢,是我该死!” “庭雪你要打要骂,只管冲着我来,但若是要罚,便罚我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可好?” 果然,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裴玄琰这家伙便暴露本质了。 “我才不要蠢货的一辈子。” 但是裴玄琰却不管,他迫不及待的,便寻着闻析的唇吻了下来。 而从来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闻析,却破天荒的,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还将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后颈处。 这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是令裴玄琰瞬间心神荡漾。 他一面吻,一面动情的唤着。 “庭雪,闻析,宝贝,我的心肝儿。” 闻析觉得裴玄琰这厮便不能给他一点甜头,很快他便因为窒息而喘不过气。 “裴玄琰,松开。”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裴玄琰便立时退了开,哪怕他依旧意犹未尽,却十分听闻析的话。 犹入一条忠犬,而链子的一端,始终牢牢的掌握在闻析的手中。 很快,闻析复活的消息便传开了。 第211章 而在多数人高兴之余,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的,便是薛如琢。 在闻家人陪着闻析时,裴玄琰才腾出了时间,料理剩下的漏网之鱼。 而薛如琢却是很平静的,看着裴玄琰的到来。 “没想到我一生机关算尽,到头来,你却立了安乐公主为皇太女,裴玄琰,你当真是眼中无宗法。” “不过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是看在当年我救你一命的份儿上,可否放过我薛家全族,只以我一人之命来抵?” 谁知,裴玄琰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救命之恩?难道不是你的偷窃之行?事到如今,还敢拿当年之事,企图来诓骗朕!” “直到今日,朕才明白,为何你会对庭雪下手,怕是在很早之前,你便认出,当年救了朕的人,是庭雪。” “你怕他会道出当年实情,如此一来,欺君之罪便足够让你薛家全族覆灭,薛如琢,你当真是叫朕失算,原来你才是这其中,藏的最深的。” 直到此刻,薛如琢脸上强装出来的镇定表情,才算是全线崩塌了。 她没想到,皇帝已经知道所有真相了。 她哭着,跪在地上,匍匐在皇帝的脚边,痛哭着哀求。 “臣妾知道错了,可是臣妾也没有办法,那是臣妾唯一抓住,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臣妾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只求陛下放过薛家,求求陛下,求求陛下!” 薛如琢一下下的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但裴玄琰只是冷冷的,犹如看一个已死之人,伸手,无情的一把死死掐住薛如琢的脖子。 “薛如琢,你该死,便算是将你千刀万剐,你也死不足惜!” “既然你如此在意薛家的荣耀,行啊,朕成全你,便让薛家九族,都为你陪葬,如何,满意吗?” 裴玄琰如一条毒蛇般,一字一句的,击碎薛如琢的最后一丝希冀。 “至于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再怎么样,也得要让你,亲眼看着,你薛家满族,一个个的,死在你的面前。” “如此,才能对得起,你这一路以来的算计。” 薛如琢面如死灰,却再也吐不出来半个字。 裴玄琰像丢垃圾一般的,将薛如琢丢到地上。 当殿门慢慢关上,阳光一点点的,被殿门所笼罩,最后归于黑暗,薛如琢彻底瘫倒在地。 * 三年后,昭明帝忽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了皇太女裴衔月。 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安乐。 同年,闻析便辞别了家人,踏上了周游天下之旅。 裴玄琰早早的,便候在了马车边。 闻松越送闻析到城门口,还不忘威胁裴玄琰一句。 “倘若你对小析不好,反正你现在也不是皇帝了,先皇而已,我再来一遍弑君也不再怕的。” 裴玄琰堂而皇之的,圈住闻析的腰肢,“大舅子放心,我现在便是庭雪的一条狗,庭雪让我往东,我绝不敢朝西。” 对这个称呼瞬间气急败坏的闻松越:“你、你……” “行了,裴玄琰你少说两句。” 给他点阳光就灿烂。 裴玄琰见好就收,顺势还在闻析的唇边亲了一口,给自己讨个甜头,“都听庭雪的。” 闻松越干脆背过身不看,以免会把自己气死。 “青青,如今你已恢复自由身,天高海阔,任你畅游,若是累了,闻家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 祝青青豪爽的送上祝福:“也祝闻析你,一路顺风,一生顺遂。” 反而只有闻妙语一人,哭哭啼啼,抱住闻析不肯撒手。 闻析给妹妹擦拭着泪水,耐心哄着。 “好了妙语乖,不哭了,二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去转转,累了便会回家的。” 闻妙语却对裴玄琰记恨,冲他哼了声:“我会永远记着,是你这个坏蛋,拐走了我的二哥哥!” “那没办法小姨子,毕竟这个世上,只有我这个坏蛋,才是对庭雪一心一意,能给他幸幸福的。” 哼,吹吧就他! 磨磨蹭蹭,总算是踏上了旅途。 “庭雪,第一站你想去何处?” 闻析撩起车帘,恍若一眼望尽大川江海,“下江南吧。” “不过在此前,裴玄琰你要不要把头发染回黑色,我怕你出门在外,会吓着人,被当做白毛怪物。” “那不成,靠着这头白发,我才得到庭雪的一点点怜悯,最后才能抱得美人归,这不是白发,这是我的荣耀!” 闻析:“……” 鉴定完毕,真是没救了。 山川正好,一路走走停停,看遍河山,也是最好。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