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他追妻火葬场了》 第1章 《孽徒他追妻火葬场了》作者:寒非零【完结】 简介: 年下师徒+追妻火葬场 一根筋年下美人攻x美强惨风流傲娇受双c 江屿晚是京城出了名的贵门才子,六年前却被爆勾结外党,卖国叛乱,致安家军十万人全军覆没,边境家眷被贬为奴。 三年后,安家长子安笙逃回墨国,发疯习武,坐上了皇城司长之位,只为向一人复仇。 数年后,他终于活捉了这个卖国贼,要他尝尝奴隶的滋味。 可这人却能恬不知耻的附上他的腰:“笙儿,奴好想要你。” 安笙随即一鞭子抽了下来:“找死!” * 人人都道皇城司长安笙铁血无情,却不知他的心里藏着一抹白月光,是教授他课业的师父。 师父身为卧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每次与他相见,或是遮面,或是帘掩。 自江屿晚卖国后,被敌国掳了去,音讯全无。 为了知其下落,安笙不惜与痛恨的卖国贼假意言和。 旅途颠簸,仇家追杀,他们如同犯人一般四处流亡,安笙厌恶江屿晚入骨,却不得不次次救他于水火。 江屿晚受伤,他边嘲讽边为他上药,却见江屿晚身上伤口触目惊心,每掀起一丝衣物,他就痛得直抽冷气。 安笙无奈,只得替他倒水,轻柔擦拭。 江屿晚受宠若惊。 安笙按下不忍,冷冷嘲讽:“我不想还没找到师父,你就先死在这里。” 安笙在心里想着如何将江屿晚千刀万剐,对他用刑,看他身上鲜血淋漓才有复仇的快意。 直至后来在阴差阳错中发现江屿晚就是自己要寻的人,安笙只能看他身体如强弩之末,在自己的怀中寸寸凋零。 江屿晚含冤死去的那天,安笙疯了。 * 众人皆知安司长与江屿晚乃是死敌,却见他下葬那天,向来矜贵沉稳的安司长抱住他已冷却的身子,泪流满面。 此后,安司长闹上皇城为师请命,令皇帝翻改史书,为师沉冤昭雪。 家仇国恨瞬间如笑话般消弭,安笙日日跪在他的坟前,痛不欲生。 直至某日故地重游,眼前闪过一道熟悉身影,安笙匆匆追上,将他揽入怀中。嗓音沙哑,难以置信:“师父……” 江屿晚回眸,指尖轻盈抵在他唇上,眸中是他未曾见过的平静清冷:“孽徒,你我之间,早已两清了。”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天之骄子 正剧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江屿晚互动安笙 一句话简介:美强惨师父攻略对家徒弟 立意:坚持就是胜利 第1章 阶下囚 安笙站在门外,听到娇喘.呻.吟的魅音,他推门的手莫名一滞。 而蠢蠢欲动想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的暗卫,此刻只能面面相觑。 “安司长?”小重被自家主子的操作搞的发懵,谁不知道皇城司新任司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主,杀人砍头手起刀落,任谁面子都不卖的安司长,此刻却迟疑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莫不是此次逮捕消息有诈? 可是这次任务,是安司长组织的,为了保证差事完成的精准性,特意亲自带队,结果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安笙却停住了步子。 听着屋内的呻吟,饶是一向以冷血著称的皇城司暗卫,心里的邪火也莫名的被激了起来。 小重暗骂道:“他娘的,江屿晚活该是个被万人骑的玩意儿。” 其他暗卫也笑了:“区区娼妓何足挂齿,等活捉了他,给兄弟们尝尝。” 安笙闻言,眉头一皱,但并未言语。 小重炽热的眼神盯着安笙。 安笙右手一挥,算是默许。 小重立马飞起一脚,将门踹了个稀烂。 训练有素的暗卫将整个厢房里外围了个密密匝匝,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半步。 “将人押出来带走。”进门前,安笙道。他并不打算进去,里面糜烂的画面只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是。”小重应声。 安笙站在屋外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安笙这才惊觉不对,冲进屋内的一瞬间,小重以及其他暗卫的惊叹声同时响起。 映入眼帘的是大滩的血迹,从内部的床褥淌道了门边,地上躺着一个人,浑身赤裸,血肉模糊,更不堪入目的是他的头颅不翼而飞,残骸也是皮开肉绽,红到发黑的血流了一地。 饶是见过世面的皇城司暗卫,见到这场面也是唏嘘不已。 安笙看着这无头男尸微微一愣,打量此人身材,矮小且肥硕,他基本确定不是那人。 他随即问小重:“江屿晚人呢?” 小重朝屋内床上指了指,“他在那儿,放心吧司长,人没跑。” 安笙向屋内走了几步,幔帘遮挡下,隐约有个人影躺在床上,头发散乱,衣服被强行撕开一半,露出脖颈和胸膛,亵裤也被扒了下来,修长的双腿大开,靴子东倒西歪落在一边。那人紧闭眼睛,意识昏沉,只是嘴里不时发出了低吟娇音,证明他还活着。 小重感慨道:“这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血腥娇艳的场面,真刺激!” 安笙冷眼看他,小重自觉失语,立马垂头道歉:“小重知错,主公勿怪。” 床上人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屋内的人相视低语。 “真不愧是皇甫国第一娼妓,没男人上都能喘成这样。” “他还是我们墨国第一卖国贼呢,真他娘的贱。把自己国家卖了,结果到敌国上赶着被人.操。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乐子,哈哈哈,真好笑。” “他是不是被下药了?” “他这种浪荡子还需要下药?” “都闭嘴!”安笙面色阴沉,“谁若是再多说一句,冰窖监禁三日。” “三...三日?那不得把人冻成冰干?”有人暗自嘟囔,谁知安笙手中的长鞭下一刻便落到此人身上。 瞬间皮开肉绽,血流如柱。 杀鸡儆猴,其他自然得暗卫乖乖闭嘴。 皇城司的暗卫无人不知安笙的脾气古怪,但凡触其逆麟,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只是这次他们骂了一个娼妓卖国贼,主公却如次动怒,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安笙不想再这污秽之地多待一秒,瞥了眼还在昏迷的人,对小重道:“将这两人带走,调查无头男尸的身份。” “在皇甫国地界不易打草惊蛇,派人把现场清理干净。” “是。” ———— 地牢 江屿晚是被一盆冰水给泼醒的。 墨发被水打湿,顺着发尖往下流,眼睛周围也全是水,水汽迷蒙,他艰难的眨眼,却还是很难适应面前的情况。 他努力睁眼,意识回笼,想要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房间内晦暗无光,他四肢被绑在刑架上,周围摆满了刑具,各种大小的皮鞭摆了一排,右手边的炭火将铁块烤的通红,江屿晚知道这大概都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 “哟,终于醒了?” 江屿晚抬头看了眼发声者,眸间一愣:“小重?” 小重对于江屿晚认识自己一事也表示讶异:“你认得我?” 江屿晚原本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笑:“皇城司司长手下的红人谁人不知?久仰大名。” 小重狞笑道,“你巴结我也没用。知道落到我们皇城司是什么后果吗?” 江屿晚道:“求重大人指教。” 小重意味深长道:“你落到我们手里,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的很充实。” 江屿晚眼中露出一丝魅意:“是填满我的那个充实吗?” 小重立马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说你不要脸,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死娼妓,真恶心。” 看到他的反应,江屿晚的嘴角一勾,笑的更大声了。 “咔啦。”又是铁链开锁的声音。门外守卫的暗卫说了声“司长。” 接着江屿晚就听见有脚步声在自己面前停住。 江屿晚刚想抬头,下一秒自己的脖颈就被来人狠狠的掐住。 “唔。”江屿晚想要反抗,可惜全身无力,四肢又被铁链死死的锁住,动弹不得。这人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江屿晚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那股怒意,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怒意。 就在自己即将要窒息的那一瞬间,来人终于放开了手。 “咳咳咳咳...”江屿晚疯狂的咳嗽,脸涨的通红,因为窒息涌现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安笙神色厌恶,似是不想在他身上有过多纠缠:“我只问一遍,我师父在何处?” 还在大口喘息的江屿晚,闻言微微一愣,艰难抬头看了眼来人,果然还是那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的冰块死人脸。 江屿晚边咳边笑:“你师父是谁?我又怎知他的下落。” “啪!”一计长鞭从江屿晚脸颊抽过,他的左脸立马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沿着下颌骨流了下来。 第2章 小重站在一边也是一惊,江屿晚那张精致魅惑的面容,曾经不知勾引过多少人为他倾心,如若不是他通敌卖国的话,这张脸白白被毁,他真的觉得挺可惜。 江屿晚被绑着的手,微微有些战栗,但他还是强撑着笑道:“打人不打脸,安司长毁坏别人容貌的做法。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安笙冷笑:“我师父南诏当年被你出卖,至今下落不明。你现在跟我装作你不知道?” 江屿晚眼睛一闭,似乎是在细细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抬头笑道:“噢!是了。南诏的确被皇甫军所俘,不过...”江屿晚狭长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我以为安司长捉我,是为了你死去的父亲安范将军寻仇的。” 小重心里莫名开始佩服这位勇士,刀子直往安笙的心上扎,看起来真是个不怕死的玩意。 安范当年带十万大军与皇甫国对战,却被江屿晚出卖,导致全军覆没,国师南诏被俘下落不明。 只是安范战死,当年功名显赫的将军之子安笙,也遭俘虏,成为奴役,三年前才逃回墨国。 此后,安笙成为墨国第一暗卫皇城司的司长,伺机复仇。 对于安笙来讲,他做梦都想捉住江屿晚,将其碎尸万段。 但他必须要知道师父南诏的下落,找回师父,这是安笙家道中落之后,唯一支撑他活到现在的理由。 而江屿晚偏偏就是找回南诏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说出南诏的下落,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安笙道。 “哦?”江屿晚惊讶道,“这么大的让步?是个不错的买卖。” “他在何处?”安笙问。 “他不就在你面前吗?”江屿晚笑道。 安笙一拳捶在了江屿晚腹部,用了死力。 江屿晚“哇”的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安笙怒色终究是显现出来,双手再次捏住他的脖子,“你也配侮辱我师父?” 江屿晚嗓子发不出声音,喉咙里的血,上不去,也吐不出来,就卡在哪里,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 小重看到江屿晚不行了,这才开口道:“大人,再掐他可就真的死了。” 安笙冷声道:“姓江的,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我真的会让你生不如死。”说完,安笙终于放开了他。 江屿晚呼吸微弱,半晌没缓过劲来。 安笙看着他的样子,更加恼火,转身往屋外走去。 小重忙问:“大人,这怎么办啊?还审吗?” “继续审,审不出来,就拖去喂狗。”安笙道。 “我...我答应你...”江屿晚喘着粗气,微弱的声音宛若细蚊,却精准的传到了安笙的耳朵里,他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反倒是一旁的小重没听清,趴在他嘴边想问个究竟。 安笙的步子,再次停在江屿晚面前。 “你确定?”安笙问。 江屿晚强撑着笑道:“我...我想吃饭。” “嘿?”小重眸子瞪的瓦圆,“你想的挺美,我都没吃饭呢,你还想吃饭?你以为你是什么贵宾吗?你不过是一个要死的阶下囚!” “给他准备吃的。”安笙说道。 “啊?是!”安笙都发话了,小重自然也不敢违抗自家主子的意愿。 “我要吃馄饨,安大人包的。” 小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你这人当真是狗胆包天?让安大人包馄饨,你配吗?” 安笙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他语气平静,“要是耍我,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么?” 江屿晚点头。 安笙转身朝屋外走去,对着外面的暗卫小声低语。 江屿晚同样能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准备好馄饨的馅料和面皮,在这里支口锅。” 江屿晚笑了。 小重疑惑且嫌弃的看着江屿晚:“给你口吃的你就高兴,还真是个墙头草,说你卖国你点都不亏。” 当一口大锅真的在牢房里支起来的时候,小重的嘴张的可以生吞一个鸡蛋。 “这是要炖了犯人吗?”他当暗卫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刑罚,不由啧啧称奇。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他千年难遇的奇观。 他们铁面冷心、杀人不眨眼的安笙司长居然坐在牢房里给一阶下囚包馄饨。 况且这人还是他势不两立的仇敌。 一碗馄饨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出了锅。江屿晚昏昏沉沉中抬眼一看,那碗里的东西当真不能算作是馄饨。 碗里的面皮和馅料煮的稀烂,倒像是一碗面糊菜汤。 江屿晚忍不住笑道:“安司长这手艺可真是不敢恭维啊。” “哎嗨,你还敢挑三拣四?”小重道,“说我家主公做的不好吃,你还想不想活了?” 江屿晚无辜的摇了摇头,眼神示意自己被铁链锁住的手:“自然是想活,不过你们这样捆着我,安大人是打算亲自喂我吃吗?” 对于如此冒犯长官的话,本来小重手里的皮鞭已经左右拉扯了几下,却被安笙的话语打断:“放了他。” “大人,这贼子武功不差,万一...”小重本想提醒安笙这个人当年也是墨国武科状元,若是冒然放了他,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却被安笙一记眼刀硬生生憋了回去。 江屿晚见此还不忘挑衅:“我江屿晚如今就是废人一个,有你们安司长在,还怕我跑了不成?” “放就放,谁怕你这个杂碎了。别说我们安司长了,你要是想跑,我当场就能掰了你的头当球踢。” 江屿晚被放了下来,揉揉自己被捆的发酸的胳膊,心满意足的坐到了木桌边。 只是他嘴里的血腥味并味消除,再加上腹痛,一勺馄饨要咀嚼好半天,才能艰难下咽。 面部表情过于精彩,不知情的还觉得是安笙做的馄饨实在太过难吃了。 安笙对于他的面部表情并不予以理会,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把那碗馄饨吃完。 江屿晚当然感受到一道清冷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他转过头扬了扬手中的勺子,语气好不欠揍:“怎么,安大人也想吃?” 安笙并不言语。 见他并不搭话,江屿晚只好悻悻的转过头。 好不容易喝完了整碗的面糊汤,江屿晚舔了舔嘴唇,似乎是还未尽兴,抱怨道:“安司长真是好不仗义,连个肉馅的馄饨都舍不得包。” 这次安笙却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否:“说。” 江屿晚抬头,瞪圆了一双眼睛,茫然道:“说什么?” 在安笙即将发怒之际,江屿晚发怂了,抬手护住自己,语气略微有些娇嗔:“好了好了,我说,求你别打我。” 作者有话说: ---------------------- 好了,又是年下追妻火葬场。 ——— 第2章 追寻 小重登时又被这人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嘀咕道:“在我们刚正不阿的安大人面前撒娇套近乎,也不嫌害臊。” 可安笙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脾气好,拉开木条长凳坐在了对面,与他视线平齐。 江屿晚能够感受到他语气中些微的颤抖与迫不及待。 “我师父在哪?” 师父?他指的师父原来是南诏吗? 江屿晚第一次正视看到了安笙的面容,的的确确是个十足的美人儿,眸子狭长深邃,嘴唇很薄,肤色如玉,谁看了这人都会忍不住移不开眼睛,凌冽如刀锋打磨的面部棱角如他本人一般气质孤冷,可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脖颈右侧有块暗红可怖的疤痕。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年安范将军阵亡,安笙沦为奴隶那几年所留下的印记。 江屿晚在心里暗暗叹气,这样的美人儿,真是可惜了。 江屿晚眼神晦暗不明,顿了半晌,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吊儿郎当道:“说到南诏的下落,这我得好好想想,年纪大了,记性实在是不好。” 小重心知自家主子已经在发怒的边缘,故而立马踢了他一脚:“快点说!磨磨唧唧的。” 江屿晚镇定自若的理了理自己脏污杂乱的衣物:“我倒不是不想说,只怕是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他在哪。” “何意?”安笙眼睛微眯,瞬间上升的寒意让一旁的小重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屿晚说道:“我的意思是,除非我带你亲自去找,不然这个世界上再无第二个人能找到他。” 小重嗤笑道:“我们皇城司可是天下第一谍报组织,线人遍布各国天涯海角,找个人有何难处?倒是你,错过了这次立功赎罪的机会,便真的会死无全尸。” 江屿晚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转,看向了阴着脸的安笙:“是吗?如若你们真的有其他法子,安司长还会屈尊降贵来这为我包馄饨?怕不是早就被大卸八块,扔给狗做馄饨了吧。” “这...你...”小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第3章 安笙却缓缓开口:“你说的不错,确实只有你能找到我师父。” 江屿晚得意的笑出了声:“所以嘛。” 安笙的手不自觉的又开始微抖,眼睛有些发红:“你带我去找师父。” 江屿晚看着即便是年轻气盛的安笙,眉宇间透露出难以掩盖的憔悴,心里也是一软:“安司长,如果我答应帮你找到南诏,你最后会放过我吗?” 安笙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他干脆且坚定的丢下两个字:“不会。” 江屿晚忍不住大笑起来:“安大人果真是和小时候一样直率老实,连骗个人都不会。” 安笙看着他,眉头一皱,心里涌现没来由的憋闷,冷声制止,“闭嘴。” 江屿晚一愣,眼睛忍不住一阵酸涩,但他自嘲道:“怎么?安大人这是嫌弃我,你我相识一场,让你很丢人么?” 安笙并没有回答,转身对着一旁的小重道,“把他收拾干净,今晚便出发。” “是。”小重急忙应下来。“主公,他若是再乱说话怎么办?” “割掉舌头。” 马车连夜驶出,前往皇甫国。 为避人耳目,他们走的幽森小道,昼夜间断不息的赶路。 江屿晚手脚均被镣铐紧扣,头发散乱,由于出来的匆忙,他左侧脸颊被皮鞭抽打的疤痕还没来得及完全结痂,鲜红的血肉和他苍白的面色一衬,倒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路泥泞颠簸,他的面色越发难看。胃部发酸,想要呕吐的欲望竟是愈来愈强烈。 而安笙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抬手接起幕帘,望着帘外,清冷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喜色。 安笙的确是高兴的,他这些年苟活于世,不过就是为了找寻师父的踪迹,哪怕是一丁点可怜的消息,他也恨不得放下一切为他奔赴而去。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时间就被磋磨,可结果终究不尽人意。 他这次重新踏上寻师之路,结果依旧未知,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全力以赴。 师父,等我。 安笙不知不觉出了神,却未曾想到一只苍白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襟。 回过神来的安笙,一想到车内还有令他厌恶的人存在,本来隐约浮着笑意的一张脸,猝不及防的就冷了下来。 安笙厌恶至极的甩开他的手,“你若是再碰一下,我便剁你一只手。” 江屿晚却是丝毫没被他的话给唬住,不以为然的向他又凑近了几分:“美人儿,商量件事嘛。” 安笙冷笑一声:“你如今不过是阶下走狗,有何资格同我谈话。” 江屿晚嬉皮笑脸道:“你看我已经是大人您的狗了,您就不能行行好,对您的狗好一点?” “恬不知耻。” 安笙转过脸,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真是无趣。”江屿晚一手撑着自己的脸,一面作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盯着他:“美人儿,有人说你长得似天仙吗?” 安笙闭上眼睛,放空了自己,懒得听他废话。 “美人儿,你怎么不理我啊?”江屿晚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你若是不理我,我就这么一直叫下去…” 马车依旧在疾驰,可安笙没有半分动静。 “你若是没话跟我说,那就聊聊你师父吧。”江屿晚笑道,“你这么着急寻找他的下落,是喜欢他吗?” 话音一落,江屿晚觉得周身寒意四起。 下一秒,他手部的锁链被人用力一扯,他随即从座上摔下来,匍匐在安笙面前。 “贱人,我说过,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南诏。” 江屿晚顿了顿,嘴角的苦笑一闪而过,接着不以为意的反驳道:“南大人他也是我昔日同窗好友,我怀念旧人何来配与不配?” “呵。”安笙讽道,“他为权臣,你为娼妓。” 江屿晚闻言一怔。 “他为忠良,你为奸佞。”安笙又扯住他手中的锁链,冷笑:“你是我脚下的一条随时被我踹死的狗,没资格和人相比,更何况我师父?” 江屿晚饶是以巧舌如簧冠称,此刻也吐不出一个字。半晌他缓缓开口:“那若是你师父也是娼妓呢?” 你还会喜欢他么? 安笙诚然没想到江屿晚会如此挑衅他,被如此一句话气到面色发白,飞起一脚,竟是将江屿晚从马车右侧踹了下去。 马车瞬间破开,江屿晚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恶狠狠的直撞在路旁的树桩上。 江屿晚还未来得及感受痛,就趴在原地干呕了起来,嘴角又有血沫渗出。 在外面独自驾马车的小重听到动静,立马吓得勒马停了下来。 “安大人,这…”小重看着破开一个大洞的马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安笙黑脸从马车出来,看着蜷缩在地上,吐到抽搐的男人,心中的怒意竟是更甚。 小重心知自家大人的脾性,不解气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看面前这人的样子,若是不拦着,估计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安大人息怒,这小贼一向以嘴贱出名,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小重走到江屿晚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快给安大人道歉。” 江屿晚呕吐完,竟又开始咯血,断断续续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哎,你这小贱人装什么死呢?”小重眉头一皱,腹诽道:“一点脸色都不会看,被打死活该。” 江屿晚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小重看了看天色,也焦虑起来,“安大人,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附近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如何?” 安笙微点头,算是默许。 半夜,小重已经靠着树干鼾声连天,江屿晚爬不起来,依旧趴在原地,时不时发出急促的咳嗽声,而安笙却坐在一旁的火堆边,怎么都睡不着。 江屿晚这次的确是踩到了安笙不容逾越的雷池。 在安笙心中,南诏是他仰慕多年的师父,是照亮他人生的一道光,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自己的神明。 安笙如今是鼎鼎大名的皇城司的司长,而若是论传奇程度,远远比不上他师父南诏。 皇城司作为墨国最大的间谍刺客机构,以保密性为最高遵旨。每一个进入皇城司的弟子,都要经过严格的挑选,从而选出绝对忠诚,绝对聪明,绝对强大,综合素质强的卧底,进行秘密训练,让其拥有独立执行任务的间谍才能,之后再派遣他们散落各地,自己独立的岗位上为国战斗。 而挑选出的最优秀的人,皇城司司长将会将其收做关门弟子,这也意味着已经确定了下一任皇城司司长的人选。 南诏是皇城司的的创建者,也是皇城司的第一任司长。 在安笙刚满十二岁那年,他以最优异的成绩进入皇城司,南诏也就成了为他单独授课的师父。 初入皇城司的弟子,他们需要习得的课程往往纷杂沉重。同期其他弟子个个都叫苦连天,苦不堪言,可安笙却不这么认为。 师父博闻强识的授课知识,以及幽默风趣的口才,让第一次听讲的安笙就如痴如醉。 他眼里的师父是极度温柔的,温柔到让他觉得不像是一个杀伐果断的间谍刺客。师父作为皇城司的司长,每日需要处理繁杂的公务,或者执行难度颇高的秘密任务,所以他的授课教导一般安排在夜晚进行。 为了保护身份不被泄露,师父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日授课,隔着厚重的黑色帘帐,虽看不清相貌,但是透过烛火,安笙还是能够看到帘幕后面那颀长而又挺拔的身影。即便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公务,师父面对自己还是没有丝毫倦怠。 但是毕竟是在深夜,师父讲课往往会讲到天明,安笙即便精神即佳,但还是撑不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一条白色的毯子,而上面散发出来的,正是让他铭记于此的冷香。 作者有话说: ---------------------- 这篇文真的是激情裸.奔开文~主要是太喜欢受的人设啦~ 为了避免朋友们疑惑,这里先说明一下,安笙为什么会把师父认成南诏。 因为江屿晚当时在墨国,类似于一个暗夜影子一样的角色,是皇城司司长南诏的替补,皇帝秘密给他的任务。所以说,他的身份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攻! 第3章 公子江屿晚 他爱慕自己的师父整整七年,从一个懵懂稚子,到青葱少年。那些藏于心底的爱慕,一直未能说出口。安笙想过,若是他来日继任皇城司司长之位,师父不必活在阴影之下,他必定会向他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可谁能想到,墨国和皇甫国在边境交锋大战,不但带兵的父亲死于沙场,他深爱的师父也被人所俘,至今下落不明。 对于亲人的逝去,安笙悲痛欲绝,而他自己也被贩卖到依郡花楼,沦为奴隶。那段日子是安笙最黑暗的时光,但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师父南诏的下落。 第4章 这些年,关于南诏被俘后的流言也是从不间断,有人说他被江屿晚出卖活捉之后,被废黜了武功,关在皇甫国死牢。 可是根据皇城司线人回信,他们并未在死牢发现南诏踪迹。 安笙搜寻这么多年,师父依旧生死未定,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安笙的眉头,越发紧蹙,看到还在趴在地上咳喘的江屿晚,难忍心中愤恨。 簌簌踩着枝叶的脚步声在江屿晚面前停住。 “江屿晚。” 听到这个名字,江屿晚心中一紧。 江屿晚这三个字,他许久没听过安笙这么唤他了。 江屿晚,字屿晚。本是墨国丞相府的嫡公子,尽拥荣华富贵,高权在握。 可高高在上的名门贵族,偏偏沦为这般低贱的模样。 “江屿晚,你可曾后悔?”安笙道。 江屿晚艰难抬头,看了眼从高俯瞰自己的男子,“后悔什么?” “你既说南诏是你同窗好友,那你可曾后悔出卖他?” 江屿晚道:“我说不悔,安司长可会相信?” “我怎会不信。”安笙冷声道:“我从未高估过你的脸皮,你叛国之后,你丞相府一家老小,上下九族,悉数被诛杀,一脉香火都未曾留下。只是如此你都不曾悔过,怎会因为区区一个同窗好友软了心肠。” 安笙说的话,句句属实,江屿晚一家自他叛国之后悉数被斩首示众,以告十万将士在天之灵。 江屿晚却不以为然道:“我向来都是自私的,只要我活着就行,哪里还管的了他人死活。” 安笙眉头一蹙:“那你自己呢?”安笙一手将他的头拽了起来,“你堂堂右相嫡长子,荣华富贵什么没有?好歹也算是在京城出了名的才子,但是现在呢?背负着卖国贼的骂名,受天下人唾骂,一出现就像过街老鼠一般,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要这般低贱的苟且偷生?” 对于江屿晚的身世,墨国无人不晓。 丞相府的嫡出长公子江屿晚,早年少年才情出众,在各大考试赛事上均拔得头筹,文采斐然,令人艳羡。但后期不知为何却江郎才尽,此后越发不学无术,成了京城里出了名的混混。 而与他并称京城双才的南诏,往后却是一枝独秀,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国师的位置,不管是民生社稷还是带兵打仗,皆出出色成绩,长相且一表人才,受到不少姑娘倾慕。 他作为皇城司的司长的身份一出,更是惊讶众人。皇城司作为京城最隐秘低调的部门,是培养出色间谍探子的部门,而事实上近些年墨国的眼线在各国都有遍布,带回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南诏不管是在明面治国方面还是隐秘战线,都具有无可辩驳的出色成绩,越发让人佩服,他的能力放眼天下无人企及。 但昔日能与他并肩的江屿晚,却荒淫无度,一事无成。连一个武科状元,也是皇帝看在丞相府一家忠烈的面子上,破格与南诏并列。 南诏文武状元,荣耀加身,光耀寒府门楣。而江屿晚的名声因为走后门的事件,更加难堪,直到如今,他沦为万人唾弃的卖国贼。 安笙看着面前的江屿晚,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安戚丞。”这是江屿晚第一次唤安笙的字:“我沦为现在这般,想来也符合你的预设。我与南诏一个是英雄,一个是卖国贼,云泥之别,我再也没资格和他并称,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安笙冷笑,“我没叫你去叛国,做娼妓下等人的勾当。师父当年是瞎了眼,才把你作为交心挚友。” 一夜过去,两人竟是谁也没睡着,一夜无眠。 白日,他们需要继续赶路。 休息一夜,江屿晚勉强能够站起身子,可面色依旧惨白。 马车既已毁坏,他们只能选择骑马。 三人一匹马,马定是要留给安笙骑的。小重牵了缰绳,“安大人,请您上马。” 可安笙却走到江屿晚面前,语气不容置否的向他示意:“上马。” 江屿晚稍有惊愕的指着自己:“我?” 小重也瞪圆了眼睛,小声嘀咕:“怎么一个囚犯的待遇比我还好。” 安笙转头看了他一眼,小重立马闭嘴。 “别拖延时间,上马。” “哦。”江屿晚点点头,可他如今全身酸痛,竟是连上马的力气也没有了,磨蹭半天竟也踏不上脚蹬。 小重在一旁也有些不耐烦,“磨磨蹭蹭的,你腿断了还是胳膊断了?” “对不起,我这就...”江屿晚话还没说完,就发觉自己腰上附上了一只手,那人一揽一跃就将他和自己带上了马背。 江屿晚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眉色莫名一喜:“安大人,这是要与我同乘?” 安笙在上马的一瞬间,就松开了江屿晚的腰:“你是犯人,我自然得时刻看紧你。” “安大人大可放心,我绝对跑不了。” “小重。”安笙道:“两日后我在依郡等你,你快些跟上。” 说罢便策马疾驰而去。 只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小重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你们怎么丢下我跑了。这荒郊野岭的,要我走断腿吗?” 江屿晚坐在安笙怀中,瞧着他附在自己腰前,拽着缰绳的手出了神。手指骨节分明,看起来就是很有力道的一双手。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可安笙立马如遭雷击,将手松了开来,江屿晚没稳住,险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好在江屿晚眼疾手快,反手抱住了安笙的腰。 “江屿晚,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砍掉你的手?” “能摸到美人的腰,美人就算杀了我,我也并无半分怨言。”江屿晚眉间的魅意更甚。 可安笙却看着他的眸子一阵恶寒:“你何时开始喜欢男子了?” 安笙不会忘记,师父南诏的这个同窗挚友的风流韵事。 当初在墨国,江屿晚相貌美艳出众,且爱寻花问柳,除了女子之外,上门示爱的男子爱慕者也是往来不绝。可这些人,均被江屿晚毫不留情的打折了腿。 所以安笙一直以为江屿晚厌恶龙阳之好,可直到他叛国做了鼎鼎大名的娼妓,他才意识到,他当时的推测有多可笑。 “美人,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不是喜欢男子,我只是喜欢美人罢了。你这样的美人我就很喜欢。” 安笙俊眉一蹙,嘲讽道:“前些日子睡.你的无头男尸也是美人?” 安笙当然记得他在依郡活捉江屿晚那夜的血腥场面,虽说男子头颅不翼而飞,光看躯体,也是个矮胖肥硕的男子。 安笙暗自派人调查该男子身份,可直至目前还未收到暗卫消息。当时安笙一心也只念着师父南诏的下落,懒得关注其他琐事,可他此刻想起,也觉得事有蹊跷。 “原来安大人对我的事,记得如此清楚。”江屿晚却答非所问,自顾自笑道:“美人是不是看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你吃醋了?” “恬不知耻。” “他不过是我存钱谋生一位客人罢了,我也不知他是谁…”江屿晚解释道。 安笙冷笑:“看来这些年,你存的银两足够买棺材板了。” 江屿晚道:“存的的确不多,不过包养你这么个大美人也是绰绰有余。” “你!”安笙被他气的发抖。他打心底里就觉得江屿晚这辈子就是他的克星。 如果不是看他身体不抗揍,打出个好歹耽误行程,他此刻必定要揍这个贱人满地找牙。 见安笙强忍怒气的模样,江屿晚却率先服了软:“我错了,安大人,您别生气,您这么大的人物,您包养我还差不多。” “我不睡.娼妓,嫌脏。” 江屿晚闻言也是愣了愣,随后摇摇头,不再说话。 话痨不再说话,安笙也能一门心思赶路,再有半日,他们就能达到皇甫国边境。 两人路过一条溪流,安笙一拉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下马。” 江屿晚依言下马,跟着安笙来到溪流边。 “你要做什么?”江屿晚有些疑惑。 安笙却不理他,径直走到小溪边洗起了手。 江屿晚立马想起了安笙说嫌脏的那句话,他心底暗自无奈,真是小孩子脾性,至于如此吗?他不过是摸了一下手而已。 江屿晚蹲了下来,望着溪流倒影里自己的脸出了神。 他一路上风尘仆仆,脸上满是污垢,左侧伤口结了痂,一眼望去甚是可怖,头发更是乱的如讨饭乞丐。 平日里江屿晚也是爱美洁癖的少爷公子,对自己这张脸也是极为看重,如今被毁了容,想来还有些难以接受。 他拖着铁链,本打算用水清洗面部,可是伤口一碰水,血又渗了出来。 江屿晚圆眸愤恨的瞪了眼一边洗手的安笙:“都怪你,打人不打脸,你一鞭子给我毁容了,日后我还怎么见人。” “见人?”安笙眉头一蹙:“你莫不是担心毁了容,没法继续去接客吧?” 第5章 江屿晚:“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这般磕碜,日后若是有金主想上你,还出得了高价吗?” 作者有话说: ---------------------- 求收藏~ 第4章 回天翎 江屿晚一愣,不过他接下来的回答倒也没让安笙失望,圆眼一转,狡黠勾唇道:“床上功夫又不单单只看脸,安大人若是觉得我不值高价,亲自试试便知~” “不要脸!”安笙面色微愠,江屿晚却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孩倒是正经得很,一点玩笑都开不得。”他坐在河边,捡了不少石子,在河边打起了水漂,“我看你也不过十八岁,怎能生的这般无趣。” 安笙懒得理他。 江屿晚丢完最后一个石子,终于站起身:“罢了罢了,再过半日就到皇甫地界,我们是时候谈谈正事了。” 闻言安笙顿住了手,神色严肃起来,眼里鄙夷神色也少了些许,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你说。” “皇甫国戒位森严,在各郡县安插的眼线不比墨国的皇城司少,边境地界尤其如此。”江屿晚抬头看了眼安笙的眼睛,语气坚定,“我知道我是你的阶下囚,你并不信任我,可是在皇甫国你若是想顺利带走南诏,就必须得听我的。” 安笙没有多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据我所知,南诏被捕之后,被关押到皇甫以北的溧阳郡,此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此处为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通行均需要太子亲赐令牌回天翎。” “回天翎?”安笙道,“我若没记错,回天翎是皇甫帝王亲赐太子的令牌,天下只此一份。” “没错,回天翎是太子权利地位的象征,太子部下一只精锐军队皆受回天翎差使,也就是说谁得回天翎谁得东宫之位。”江屿晚道,“如今皇甫诸位皇子也是对回天翎虎视眈眈,太子对回天翎的戒严程度可想而知,但我们若想解救南诏,就必须得拿到回天翎。” 安笙闻言眉头一蹙:“就算并无回天翎,我也会想办法救出南诏。” 江屿晚却摇头:“此言差矣,溧阳郡戒备森严、机关重重,没有回天翎,任何人前去都是死路一条。你应该不想你师父没救出来,把自己的命先搭进去吧?” 安笙心知江屿晚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他却也极度不愿通过皇甫太子这处获取回天翎解救南诏。如今皇甫与墨国实力悬殊,皇甫不管是从兵力、财力、物力均高于墨国。几年前墨国战败后早就元气大伤,近些年墨国国君极力维护着两国的和平,年年上贡,以免再次交战。 若是他偷拿回天翎,致使其成为导火索,引起两国战争,那他便是国家的罪人。况且安笙心里很清楚,墨国国君并不支持他调查南诏的下落,即便他年年上书,希望皇上能同皇甫交换条件,让南诏回国,可是墨国国君总是敷衍,并无实际行动。 在皇上一次次推诿之下,安笙也逐渐寒了心。 这次出行,也是他瞒着圣上秘密行动,他其实也想好了,若是能救出南诏自然是喜事,若是救不出,就让他的命一起留在皇甫国,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他本就再无挂念,早日解脱也不失为一桩喜事。 江屿晚看安笙眉宇间为难的神色,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墨国那皇帝那老儿应该是没允许你擅自来皇甫国吧?” 安笙却也懒得再与他废话,自顾自牵马往前走。 “哎,别急嘛。我看你为你师父痴心一片,也算是难得的孝徒,我是不会出卖你的。”江屿晚拽了拽他的衣襟,“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经答应带你找到南诏,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相信我。” 安笙一双冷眸盯着他,半晌却自嘲的摇头笑了,“我连墨国国君都不能信,又怎能信得过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卖国贼。” “卖国贼怎么了?”江屿晚道:“你还不允许卖国贼改邪归正啊?再说了,我如今命都交在你手上了,我若是卖了你,我岂不是要被你剁成馄饨喂狗啊。” 安笙看他手舞足蹈浮夸的表演,冷笑一声:“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傍晚时刻,两人进入了皇甫地界依郡。 城门上依郡两个大字勾起了安笙的回忆,他当然对此处印象深刻,因为沦为奴隶之后,他就是在这里被迫当牛做马。 而当初放他离开的人正是江屿晚。 当时的江屿晚叛国之后,风头正盛,被皇甫国君封为祁王,好不气派。但天下人深知,他这是踩着十万同胞的尸山,才能走到如此地步。 看着熟悉的地界,难免勾起安笙的回忆。 依郡最热闹的花楼,传出醉人的靡靡之音,台上极近二十个风姿绰约的艺妓,吸引了不少好色浪子的眼球。 此地也是不少达官贵人赏乐的好去处。 这花楼里的人,身份繁杂,忙忙碌碌。聒噪的表象下,却都心怀鬼胎。 “啪”一声茶杯飞来,本来是朝着高台宝座的黑衣男子,但不知为何,轨迹一偏,接着旁边肥胖的男子惨叫一声,满脸都是茶水残渣,茶水直至顺着他肥软的下颚往下滴答。 靡靡之音被一声暴怒声打断,台上足足二十个姿态各异的男花魁站成一排,畏畏缩缩的接受扑面而来的质问。 周戚大怒:“狗东西!一帮小杂碎还妄想反天吗?” 堂堂一郡之主,居然被一帮男妓用茶杯打脸,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大人,何必对美人动怒?这些可遇不可求的尤物,还是抓紧机会玩玩才好啊!” 随着目光往上,便看到声音原主,那人一袭金丝滚边黑袍,倚靠在贵宾椅上,目光慵懒,却有些兴奋的看着台上演奏乐器的头牌名妓们。 男子五官极度精致,双眼圆润,鼻梁高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倒是蛊人心魄,墨发被高冠扎束,一条长须从鬓角垂落,显得分外魅惑,远高出台上众人。 周戚看看着旁边雍容华贵的男子,再看看满脸茶水,狼狈的自己,顿时觉得里外不是人:“祁王,可真是好脾性,任人蹬鼻子上脸。” 男子似是有些难解的看了周戚一眼:“看到这等绝色美人,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兴致自然要好。” 周戚被噎了一声,半晌才讪讪继续说道:“王爷,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需要对整个花楼进行搜查,还请您行个方便。” 男子面色涌现出些许的不耐烦,“那可别浪费太久时间,本王还等着跟美人们快活呢。” 周戚紧绷的脸,松弛了些许,即刻堆起笑意,附和道:“是是是,肯定不会耽误您的好事。” 周戚旁边的手下,见时机不差,上前附在周戚耳边,轻声道:“郡主,人抓到了。” “人招了吗?与他接头的人是谁?”周戚语气急切。 “没有。”那手下摇了摇头,“那人性子烈,我们刚抓到他,他就咬毒自尽了。” “废物。”周戚暗骂一声,黑着脸朝着手下下命,“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人给我揪出来!” 紧接着,花楼外待命的官兵就把整个酒楼围了个水榭不通。花楼内立即混乱不堪,如此庞大的阵仗,难免弄得人心惶惶。 这些人,好似是潜伏已久,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机会,让人冲进来。 江屿晚眯了眯眼,看着那支周戚的亲信精英军队直奔二楼贵宾包厢而来。 他勾唇笑道:“周大人的手下可真是兵贵神速啊。” 周戚立马陪着笑脸点头,“哎,是是是,定不能让一帮小鱼小虾影响您安全,我自然是得格外上心一些。” “是吗。”江屿晚举杯笑道,“本王一直都挺安全的。只是现在却被你的人乱了兴致。” 周戚脸僵了僵,尬笑到:“祁王这是哪里话,我们当然是为了护您周全。这帮墨国刁民心怀鬼胎,谁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还是谨慎些好。” 江屿晚闻言:“墨国刁民?没记错的话,本王也曾是墨国人,周郡主怕不是连本王也要搜上一搜?” “那怎么会,”周戚急忙解释:“您对皇甫国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自是忠心耿耿,我怎敢怀疑您呢?” “是嘛?”江屿晚勾唇一笑,“那便最好。” 说着江屿晚抬出一只白皙玉指便朝着台上径直一扫。 “这些美人我都包了,等查完了都送到我房里来。” 瞬时间,依郡最大的风月之地立马骚动起来。 “天啊,二十个男妓,也不怕累坏身子。”“胃口真大。” 台上的男妓面面相觑,竟是谁都不想迈出第一步。以声色娱人的他们,第一次露出了羞愤的神色。 谁不知道,这个面上光鲜亮丽的男子,实际上是墨国臭名远扬的卖国贼--江屿晚。 换做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墨国人,都不可能容忍这种人带着敌国的官员在被占领的土地上耀武扬威。 可是现在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作为战败国的俘虏,他们要么屈辱的生,要么痛苦的死。违抗命令,只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求死不能。 第6章 “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搜,这花楼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许放过。” “是。” 等待的时间,江屿晚抬手靠在桌上,看着两边姿态各异的男子,饶是一副选妃的模样。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最右侧的少年身上。 那人一袭白衣,头发被一根白丝带简单束着,墨发如瀑。年纪看起来不大,身材却格外优越,腰间纤细,江屿晚用手比划了些许,觉着应该很好摸。再看那少年的目光直直瞅着地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笙带着未传递出去的情报,手心里已经浸出了汗,他和线人本来约定好在此地接头的,但已经到了约定时辰,那人迟迟不曾出现。相反他们这边却这档突发子意外,弄得他措手不及。 很显然,如果再待在这里被人搜下去,肯定是会有暴露的风险的。想到如此,安笙心里便越发惴惴不安。 “你抬起头来。”江屿晚对这个少年显得格外有兴趣。 安笙听见江屿晚的声音微微一愣,半晌,不情愿的抬起了头。 江屿晚打量着这少年,少年同样用凌冽的目光盯着他。眼光如刀,眸子狭长极黑,但是格外澄澈。一双剑眉,嘴唇紧抿,模样虽略显青涩,但是身材极为优越。在江屿晚看来,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冷美人。 这么俊美非凡的仙子,怎么能沦落于这风尘中呢。 江屿晚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片秘色瓷碎片,到安笙眼前,目光落在他脸上。 “这茶杯是你扔的吧?” 安笙一顿。 他靠自己极近,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沉香味道,狭长的双眼似笑非笑,轻佻中又带着几分笃定。 安笙淡声:“不是我。” 江屿晚不紧不慢道:“你不承认也没用。”他偏头靠近几分,气息几乎落在安笙脖子里,微闭双眼,轻嗅,“我分明——闻到了鸣禽茶叶的香气。” 安笙只觉得他变态至极,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什么鸣禽茶叶,也从未听过。” 江屿晚淡笑一声,手忽地放在他腰间:“不知道也无妨,我搜搜身就一切都明了了。” 江屿晚靠近少年,语气轻佻,但是又有一种难以反抗的威严。 “叫什么名字?” 安笙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放、开、我。” 可江屿晚却对面前美人儿的愤怒熟视无睹,修长的手略过他的腰身,戏谑道:“手感不错,还有人摸过你这里吗?” 安笙被气得面红耳赤,“你!” 作者有话说: ---------------------- 写文不易~跪谢求收藏~谢谢大家。 江屿晚:谢谢小美人们~~ 第5章 我等你来杀我 “哈哈哈。”江屿晚被安笙的表情逗的大笑,“真是有趣的美人儿,我喜欢,跟本王走吧,以后保你荣华。” “呸,死淫贼。”安笙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中是难以抑制的厌恶。 “很好。”江屿晚眯了眯眼,“美人越烈我越喜欢。” 此话一出,当众一片哗然。 “你莫要欺人太甚。”安笙愤然红了脸,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羞辱,他显然不能接受。 “欺人太甚?”江晔笑道,“美人既然害羞不想脱,不如本王帮你吧。” 说着安笙就觉得一双手,十分大力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他想极力的反抗,但是江屿晚并没有半分给他喘息的机会。 糟了。 安笙心里开始紧张,他要带出去的情报就藏在自己手中拿着的笛子之中,若是被人搜了出来,那他定是难逃一死。 但是对于安笙来说,他自己死不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次必须要把情报带出去,得靠这条消息救出自己的师父。 手中的玉笛忽的被江屿晚一把握住,安笙下意识想要护住,只是下一秒,手中一滑,笛子就到了江屿晚手中。 江屿晚打量着手中的笛子,摸着笛子上的垂穗,说道,“这个笛子看起来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玄机。” 接着,安笙就看着江屿晚扭开了笛子夹着情报的第二层长管。 安笙额头的汗溢了出来,此刻他手中的暗器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江屿晚拿出情报,他就挟持这个反贼,跟他同归于尽。 只是让他情绪紧绷的结局却迟迟没有发生,江屿晚扭开了空空的管子,向下倒了倒,里面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掉出来。 一旁紧盯着江屿晚动作的周戚,一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里面空空荡荡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 “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如果不在这里,那看来就在你身上了。” 江屿晚说着就逼近了安笙,“美人,骗我你是没有好下场的。” 江屿晚那张精致极具魅惑力的脸逐渐在安笙面前放大,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失神。但是他心里却异常反感,甚至极具恶心。 面前的这个人,与他血海深仇,如果不是江屿晚出卖过国家,自己的父亲就不会战死沙场,师父更不会因此被挟持至今下落不明,再加上十多万将士们的鲜血染红的泉湖,是他毕生难忘的噩梦。 他与江屿晚不共戴天,如果让他逮到机会,他势必会杀了这个风流浪荡的卖国淫贼,为千千万万的将士们报仇。 安笙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放在笛子里的情报会突然消失,但是现在解除暴露的的危机,不禁让他松了口气。 江屿晚一双手已经附上了安笙的身子,这让他觉得极度不适。终于他忍着恶心,咬牙道:“放开我,我自己来。” 听见安笙这么说,江屿晚语气变得更加兴奋:“好啊,美人脱衣,我可最喜欢看了。”说着,便把目光转向了全场所有人:“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别让这个人搞什么猫腻。” 安笙显然是没想到江屿晚会这么侮辱自己,如果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有所顾忌,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碎尸万段。 安笙咬着牙,开始一件一件的往下脱衣服。 他感受到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就连旁边怀疑他的周戚,这会也是色眯眯的看直了眼睛。 这让安笙觉得更加恶心。 他如今脱到只剩下里衣。就在他踌躇要不要脱下最后一件的时候,一阵浓郁的茶香就从安笙旁边的一个男子身上传了出来。江屿晚转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袖中的茶包掉在了地上。 “原来这茶包在你身上,是你要偷袭本王的?”江屿晚神色忽然就变得阴郁可怖,吓得男子忍不住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王爷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周戚看到突然掉到地上的茶包,心里也是一惊,有些愤怒的瞪着手下,小声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找个手脚利索的?” “我也不知道,此人这么不靠谱。”手下显然是极度无语。本来是想找个人用茶杯砸江屿晚,以此为契机搜查花楼,没想到该查的人没查到,自己人却露馅了,而且是以这么低级的方式。 “周大人。”江屿晚说道,“既然人捉到了,这个人就交给你审了。” 江屿晚的神色并不太好看,即便周戚心里稍有疑惑,但还是只能服从。“哎,是是是,我马上带回去审。” 而安笙此刻只穿着一件里衣,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发凉,全身略微有些颤抖,并且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脱衣解袜,让他的脸色越来越并不好看。 “行了,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就全都散了吧。”江屿晚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安笙,对他说道:“你跟本王走。” “为什么?”安笙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下意识抗拒。 “我说过了,你只要听本王的话,本王就带你离开。”江屿晚看着安笙奇臭的脸色,笑道:“怎么?赎你出去你还不高兴?” 安笙本想反驳,但是看着周戚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想到如果江屿晚一走,他势必会带自己回去细细盘问,如果不想被暴露,跟着江屿晚离开是最佳选择了。 “想赎我走,得白银万两。” “这有何难?如此难得的大美人,黄金万两本王都舍得拿出来。” 安笙最终还是被江屿晚赎了出去,即便安笙跟着江屿晚,心中还是没有多痛快的。 他不清楚江屿晚买他回去的目的是做什么,但是很显然他是想找机会趁机溜出去。但是现如今他的卖身契还在江屿晚身上,如果拿不到卖身契,他就算是偷偷溜走,在各处也是很难走动。 安笙步伐越走越慢,思索着,应该如何从江屿晚身上,抢回自己的卖身契。 迷晕?下毒?还是直接生抢?安笙脑子飞速旋转,一条条计划,显然都不适合,只能被他否决。 而江屿晚带他回去之后,没带他走太远,七拐八拐带着他转了几条巷道,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 江屿晚看了安笙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进去吧。” 第7章 安笙疑惑。“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江屿晚看着面前这个面目耿直,一根筋的少年,也不好说些什么。“当然是吃饭啊,还能做什么?或者说...”江屿晚眯了眯眼,“你想要我做什么?” 安笙结巴了几句,有些愠怒:“你离我远点。” 安笙的语气很差,但是江屿晚倒是没有丝毫火气,挥挥袖子,“行了,你不饿,本王还饿了,走吧,进去伺候本王用膳。” 江屿晚出手一向阔绰,即便只有他们二人,也是点了慢慢一桌子的饭菜,安笙看了,只能心道,这真是浪费。 饭菜上齐,着实是色香味俱全,江屿晚拿起碗筷,开始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而安笙只是站在一边,即便此刻肚子已经饿的开始哀嚎,但是他却并没有半分的胃口。 说道底他还是没有把消息带出去,和他约定要接头的那个人也生死未卜,可是如果再这么等下去,他师父的性命就真的难以保证了。 想到师父,安笙的心里就越发难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自他被俘虏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他。听闻皇甫国的人一向擅于滥用刑具,师父作为俘虏,肯定会遭受非人的待遇。 想到如此,再看看吃菜吃的正香的江屿晚,心中就越发生气。要不是这个反贼,他的师父也不会被捕... 还有他的父亲,临死前用口齿不清的话,对他交代后事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都怪他,都怪他!要不是这个奸贼,自己何故落得如此下场,就是他把自己拖到了水深火热之中,是他让自己万劫不复!! 安笙的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面前这个风流浪荡子直接锤死。 “饿了就坐下来吃。”江屿晚用余光瞥到了安笙的动作,笑道,“做出这幅表情给谁看呢?是你自己不吃的,又不是我虐待你,至于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 “我才不吃。”安笙咬了咬后槽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死也不吃。” “哦?是吗?”江屿晚放下了筷子,抬头正视着安笙,“挺有骨气,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年轻人啊,说话就是太冲动,你知不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身体都弄垮了,何谈其他?” “所以为了贪图富贵,苟且偷生,你就出卖国家?把自己同胞的性命,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这是个好问题。”江屿晚一手撑着桌子,目光慵懒,“如你所见,我就是无耻小人,可是那就怎么样?我如今还不是过的要你比你好?” “恬不知耻!”安笙怒骂,显然跟这种六亲不认,没有半分真心的人,说这些道理,显然是油盐不进,对驴弹琴了。 “行了。”江屿晚似乎也是懒得和他说这些,“你这个人,当真是一根筋,这样的性子,在今后亦是走不长久。不要把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一股脑全部放在脸上,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吃亏的。” “你也配说我?”安笙嘲讽道。 江屿晚一笑:“也是,你自有大名鼎鼎的国师南诏教导,我这种下流浪荡子自然是不配了。” “哼。你自然是不配和我师父比较。” 江屿晚起身,“算了,算了,懒得听你在这里念叨,总之这桌子菜留给你了,你爱吃不吃,这卖身契也还给你,之后的路,你就自己去走吧,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 “什么?”安笙讶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卖身契,“你这么轻易就肯把卖身契给我?” “不然怎么办?留你在身边,整天臭着一张脸,不是给我自己添堵吗?再说了,你这么恨我,保不齐哪天把我暗杀了,那我可不是做了冤死鬼。”江屿晚摇了摇头,“这买卖不划算,本王才不做。” 安笙怎么也没有想到江屿晚会这么干净利落的放他走,他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卖身契,“江屿晚,总有天我会杀了你。” 江屿晚转身离开的步子一顿,背身朝他摆摆手:“好啊,那在这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 桌上的不少鱼肉荤菜几乎都没有动过筷子,反倒是他桌前那个清水煮的青菜倒是吃的一干二净,安笙实在是想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安笙自然是没有吃这桌子菜,但是他还是把店小二叫来,让他把这桌子菜,分给街上乞讨的流民百姓。 这帮流民沦落街头,也是拜江屿晚所赐,顿顿食不果腹,安笙把这些菜拿给他们,也算是给这这奸贼积些阴德了。 第6章 梨花树下的白衣公子 记忆回笼,安笙独自一人牵着马绳走在前头,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江屿晚凑上前去,好不欠揍道:“安大人,何事又惹你心烦?” 安笙并没有言语,冷眼剜了他一眼,默默加快了速度。两人就着江屿晚的说闹声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城门前严加审核的守卫这才停下了脚步。 江屿晚自然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依郡戒备森严,我们不能硬闯。” 想到这江屿晚神秘兮兮的拽了拽安笙的袖子,“跟我来。” 安笙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手,语气略带嫌弃:“做什么?” 江屿晚伸手一指西侧山脉的的一条隐蔽小道:“我知道一条小路非常安全,我们可以从这条小路绕回到依郡。” 春日的依郡显得异常漂亮,正直莺飞四月,色如白雪的梨花开的漫山遍野,洋洋洒洒的花瓣随着风此起彼伏,刚从小径爬上山头的两人,望着这方景色出了神。 江屿晚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和爬山的疲累,指着远处十里白林感慨:“好美啊。” 安笙望着白林神色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可转眼一看江屿晚那副讨打的模样,心中的怒火莫名又窜起了几分。 “快走。”他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就甩开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走就走嘛。”江屿晚两步一并跟上了他,边走边嘟囔着,“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心思比我还无趣呢?” “闭嘴。”安笙打断了他。 江屿晚眉毛一挑,“我说安小公子的记性应当不差吧?当年你家安府山庄后山,有一片全京城最大的梨花林,美极了。” 安笙不言语,他当然记得。 当时安家的势力远不及丞相府,为了和江家搞好关系,经常邀请丞相府的人,来自家山庄做客。江屿晚作为安家嫡长子,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四月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安家山庄的梨花在全京城是出了名的好看。传言说丞相府嫡公子江屿晚第一次来山庄,见完这美景之后,就对这一片梨花林念念不忘,此后便动不动来府上做客。 还记得他爹为了讨好江家,硬是要求他去陪同。 江屿晚果真不顾辜负墨国第一混子这一称号,整日游手好闲,还偏偏得拉上安笙一起。 当时的安笙便对江屿晚无甚好感,不单单因为是他整日占用自己时间,来陪他游玩胡闹,更是因为,他是南诏喜欢的人。 当他意识到自己敬仰的师父南诏,喜欢这么个玩意的时候,对江屿晚的怒火就更甚几分。 梨花树下,江家长公子江屿晚,一袭白衣,对坐在棋桌旁,一手举着白子,一手拖着腮,好看的眉宇蹙成一团,眼见着对面的安笙黑子落下,江屿晚的白棋瞬间便全军覆没。 “你输了。”安笙冷声道。 “哎呀,怎么就输了。”江屿晚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一定是你下黑子的原因,我不管我要和你换棋!” 眼见的江屿晚耍起了无赖,安笙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刚才说好了是最后一局。” “不算不算,刚才的不算。”说着江屿晚,迅速将桌上的棋子重新收好,“哝,重来。” 安笙也是没想到,堂堂丞相府的大公子,耍起流氓来,和市井混混不遑多让。 眼见的安笙脸色不佳,江屿晚立刻便搬出了救兵,“你若是不陪我,我便告诉安伯父,看他怎么收拾你。” 安笙心里冷笑,好样的,江屿晚。 成功让我更讨厌你了。 江屿晚除了那一张狐媚且妖颜惑众的脸,除此之外,他想不通还有什么可喜欢的。 南诏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狐狸精。 还是个臭棋篓子。 安笙不禁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江屿晚的脸皮依旧是这么厚,也是难得。 翻过山,穿过隐秘的丛林,江屿晚指着前面的一处暗光。“我们到了。” 成功到达目的地,莫名让江屿晚松了口气,可还来得及跟安笙邀功,他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径直栽了下去。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他感觉酸痛的腰部,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拦住。 “安戚丞。”江屿晚莫名叫了一声的他的名字,随后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江屿晚发觉自己在一间客栈的床上。全身虽然还是很痛,但是已经被包扎换药,一抬眼就看到小重坐在不远处打着盹。 第8章 他挣扎着想起身。饶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小重,那人一见他醒来就飞快的扑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江屿晚看着小重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两天了好吗?”小重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也太能睡了,昏迷了三天两夜,如果不是安大人请来的郎中说你还有救,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江屿晚嘴角一弯,“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也是。”小重一撇嘴,“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江屿晚作势要打,房间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小重立马收敛:“安大人。” 安笙进来,看了小重一眼,“人醒了为何不报?” 见安笙发怒,小重立马下跪:“小重知错,请安大人责罚。” “去把饭菜端进来,还有今后不许与囚犯嬉闹。”安笙道。 “是。”小重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一旁看戏的江屿晚才笑道:“哟,安大人,这是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安笙懒得理他。 “安大人可能听说过这依郡醉仙楼的猪头肉?那味道可是一绝啊,安大人可一定要买来尝尝。” 安笙冷笑一声,“我看用你的肉作食材,应该更正宗一些。” 江屿晚佯装惊讶的捂嘴道:“安大人这么说莫不是想吃我?” “……”安笙脸色一黑。 江屿晚看他吃瘪,立马大笑起来,“安大人可真是个纯情的好男儿,一点荤段子都听不得。” 安笙一拍桌子,“江屿晚,你伤势未愈,我不想动手,你好自为之。” “哦?是吗?”江屿晚道,“照你这么说,那我这些天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来了,来了菜来了。”小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今天我们可是有口福了,这里有醉仙楼的猪头肉,这可是依郡出了名的,特别好吃!” “真的吗?哪呢哪呢?”江屿晚一听眼睛都要冒绿光,接着他就看见店小二端着餐盘进了房间,除了猪头肉外,还有其他几道色泽出众的菜肴,看了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将菜摆在餐桌上后店小二,才对着安笙毕恭毕敬道:“客官您吩咐的菜已上齐,请慢用。” 江屿晚立马想从床上飞奔下来扑向餐桌的怀抱,却被安笙告知,午餐没有自己的份。 “呜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安大人。我还是个病人,三天两夜没吃饭了,您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安笙居高临下看着他:“我看你说话中气挺足,还有心思说胡话,在绝食三天应该没问题。” 江屿晚一听这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哥?” 安笙不理他,和小重两人依次在餐桌面前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您不能这么虐待囚犯啊,你说我如果饿死了,你还怎么去找人啊,你说是不是?” 小重却是一脸幸灾乐祸,“我说你啊,就别瞎叫了省点力气吧。” 江屿晚愈发委屈,“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你们吃不完的剩菜能不能匀我一点?” 小重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饭量大,这些菜我塞牙缝都不够呢。” 江屿晚先是一愣随后就开始骂骂咧咧,“年轻人吃太多容易增肥啊知道吗?亏你还是暗卫呢,吃太多小心以后用轻功飞都飞不起来。” 但是不管江屿晚怎么说,两人就是无视他的存在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 安笙没吃多少就表示自己吃好了,示意小重解决完剩下的饭菜后,就出了门。 安笙一走,江屿晚就对小重疯狂示意,“小重哥,您行行好,让我吃几口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让你上司知道就好了。” 小重却护住了自己的碗筷,“你想的挺美,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接着剩下的菜,就被他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迅速解决完毕,看的江屿晚是目瞪口呆,一边看一遍骂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能吃。 眼见的最后吃几口剩菜的希望破碎,江屿晚眼角的泪,立马就要真情实感的喷涌而出了,“你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这么残忍。” 小重还没来得及反驳,门再次被人推开,安笙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冷笑道:“江屿晚,冷血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莫不是太过讽刺了。” 江屿晚看见吃的东西,眼睛都要亮了,“安大人,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狠心。”说着,一双眼睛就往盘子里瞄:“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是猪头肉吗?” 安笙将东西端到了他的面前,江屿晚定睛一看,一共两个碗,一碗汤药,一碗小米粥。 “先喝粥,再喝药。” 他听见安笙说。 语气虽然冷,但这是江屿晚这些年觉得最动听的一句话。 第7章 强弩之末 这次江屿晚似是出乎意料的乖巧,一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些许颤抖的接过那碗米粥,安笙的手指触碰到了江屿晚的指尖才发觉这个人的手冰的不像话。 安笙一顿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郎中开的名贵药材,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么? “你很冷?”安笙看着哆嗦的那双手,心中莫名烦躁。 江屿晚闻言亦是一愣,随即笑意又涌上眼角,“安大人这是心疼我了?” 安笙神色一凛,没有江屿晚预想中的生气,倒是放下了手中的碗勺,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人手腕细的不似是男人应该有的,手上的青筋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胳膊也是格外冰凉。 “安大人,这可是非礼啊。我可是好人家的公子,被你这样乱摸,岂不是要毁了清白!”江屿晚佯装出一副软弱可欺的可怜模样,出乎反常的想要将手从安笙手中抽出去。 可是他手上的力气极小,挣扎了半晌,安笙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竟是纹丝不动。 “江屿晚,你都当那啥了,还装模作样立什么牌坊呢?”一旁的小重看不下去了,暗讽道。 “闭嘴。”安笙冷声道,江屿晚抬眼一看,他的神色愈发难看,一双冷峻好看的眉蹙成一条直线,一只苍劲的大手反手把住江屿晚的脉,眼睛直直的盯着身下人的眼睛,似是要将面前的这个人看透。 半晌,安笙握着缓慢跳动的脉搏,心中一怔。 他,居然…… 安笙心中暗自思索,说不出的苦涩竟涌上了心头。 前几日,郎中来给江屿晚看病,开口就要各种名贵的药材,如此看来也不算是那人信口开河。 江屿晚一双勾人的媚眼,也在仔细打量着安笙的表情,他对安笙这次反常的行为格外感兴趣。 他这是在关心我么?江屿晚暗想。 只是他随后竟然在安笙的眼神里看到了悲哀,对自己近乎怜悯的悲哀。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便又被不近人意的冷漠代替,可江屿晚的心却被这个眼神惊起狂澜。 这是在替他难过吗? 江屿晚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种眼神了。 被当做人看的眼神。 “你…”江屿晚哑着嗓子开口,抛去放荡不羁的玩笑话,江屿晚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应该承认的,他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笙。 安笙放开了他的手腕,朝一旁吃瓜的小重看了眼,“重楼,你帮他喂药。” “啊,哦。”小重愣愣的看着安笙几步踏出了房门,门合上时发出“砰。”的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安笙几步迈进了南湘医馆大门时,里面的开方子的郎中一眼看到他,便心虚的就想开溜。 安笙大步流星便横挡在那郎中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想跑?” 郎中慌乱的神色无所遁形,急忙跪地求饶:“大爷饶命,小的不该诓骗您的钱财,只是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办法才…” 安笙却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我要你先前所开的方子,其次再将药材各拿十份。” “啊?”郎中显然是被安笙的反应弄得一愣,可一见到金子,脸色立刻变得殷切,只是稍稍思索冷静之后,却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可不可。” 安笙看着堪比川剧变脸的神色,一挑眉,“怎么?嫌少?” 郎中却即刻否认:“自然不是,公子您可算是我们南湘医馆出手最阔绰的客人了。” 安笙神色清冷:“那为何不可?” 郎中一看安笙周身散发出的寒彻刺骨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寒碜,连忙毕恭毕敬的解释道:“公子啊,并非是小的不想做您这个生意,只是我先前诊断过那位病人的情况,他的身子实在是到了强弩之末,这些药材用了也怕是浪费。”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是从郎中口中得知这句话,他还是久久无言。 “如何挽救?”最终安笙缓缓说出了这四个字。 第9章 郎中更用力的叹了口气:“大人,您节哀。那位公子恐怕已经没几日可活了。” 安笙微微一愣,闻言不自觉从嘴里蹦出彻骨的三个字,“敢耍我。” 不知是给谁说的。 郎中闻言,以为是安笙觉得自己明知道那人活不过几日,却故意开名贵药材诓骗钱财,连忙再次战战兢兢跪下。 “我并非有意要瞒着大人您,小的以为那位公子用名贵药材调养着,怎么着也有半年到一年的日子可活,可是昨日我再次替他把脉才发现,这位公子求生的意志甚至比他的身子还要脆弱,他神智混乱,心性抑郁,小人并不知这位公子经历了什么,但基本可确定,他精神曾受重创,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安笙手中拿着金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毫无波澜,却不自觉将手中的金子攥的更紧了几分。 “你说他…”安笙缓慢开口,“他不想活了?” “正是。”郎中笃定的点点头。 看着面前的郎中,安笙莫名的想发笑。 江屿晚想死?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可是打小就爱死皮赖脸缠着他,脸比城墙还厚的江屿晚。 那可是不惜出卖国家,众叛亲离,也要苟活的江屿晚。 那可是出卖自己脸面和身体,也要低贱着活着的江屿晚。 他为了活着,什么事没做过? 现在告诉他,说江屿晚想死? 什么狗屁庸医。 依郡的大街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路人四处奔走避雨,安笙却缓慢走在街道中央,手中提着郎中方才适配的名贵药材,冷着脸不知道想着什么。 江屿晚想死。 凭什么想死呢?他做的孽,罄竹难书,想一死了之,莫不是太便宜了他么? 安笙抬头看着阴雨蒙蒙的天,任由细雨拍打在他的脸上。 江屿晚,原来你也会难过。 做这一切,你后悔了吗? 走到下榻的酒楼附近,安笙全身近乎潮湿,小重举着纸伞匆匆忙忙从酒楼里冲了出来,“公子,您去哪了?您看您都淋湿了。” 在依郡,为了避人耳目,安笙要求称他为公子,小重自然照做。小重将伞连忙打在安笙头顶,而他一眼就看到了,安笙手中的药材。 “公子原来你是去抓药了啊。”小重了然,不由感慨,自家大人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心热的大善人,对江屿晚那种人都能善待至此,可真是不容易。 “走吧。”安笙径直向前走。 “公子等等我,伞!”小重慌忙追了上去。 酒楼二楼,江屿晚站在窗前,神色没有往日那般嬉笑轻浮的模样,屋里除了江屿晚,还有一名束发高马尾的黑衣劲装男子。 “大人。依郡郡主之事已办妥,其他军队已经妥善安置。”那人毕恭毕敬朝江屿晚作揖。 “好。”江屿晚惨白的面上浮现了些许血色,“影,你辛苦了。” 被换做影的男子摇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倒是大人您,”男子声色一顿,“您当真不和我走吗呢?安戚丞那么恨您…我怕…” 江屿晚淡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我是自愿留下来的,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江屿晚看了楼下许久,他看到了安笙提着药材一步步朝着酒楼走来,没有打伞,应该全身被雨水打湿了。 心里没有来由的胸闷。 安戚丞,你心里应该还不是特别讨厌我吧。 你看,你都给我买药了。 “你走吧,他回来了。”江屿晚淡淡道。 影还站在那里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等着江屿晚反悔。 江屿晚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你身上有更要的使命。照顾好兄弟们,让他们安全隐蔽的在依郡扎根。” 影眼睛微红,终究回了个“好。”迅速翻窗离去。 江屿晚欣慰一笑,来无影去无踪,果真配得上他取的这个名字。 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果然有好好长大。 门再次被推开时,安笙走了进来。 江屿晚坐在床上,见安笙回来,立马笑道:“你回来啦,买什么好吃的了?” “你怎么一天到晚总想着吃啊?”小重道。 安笙沉默的走进来,将一摞药放在桌上。 江屿晚神色立马失望,“什么啊,又是药。安大人,你怎么这么抠呢,我只是想吃点好吃的而已。” 安笙不语,小重急忙怼道:“江屿晚,你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得寸进尺,又皮痒想挨揍了是吧?” 江屿晚不以为意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啊,而且我要求也不高,你们如果哄我开心了,说不定我还能更卖力干活呢。” 小重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都因为你的这个病我们都耽搁多少天了,我们不算你账就算了,还给你买药请郎中,别不识好歹。” 一旁的安笙看到桌上放凉的药,眉头一皱。若是没记错,这是晌午时分的和小米粥一起被送进来的药,如今药还满满当当的放在桌上。 “小重,我不是让你喂药给他喝吗?”安笙面色不悦,“为何如今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小重一听立马面带委屈哭诉道:“大人,这厮死活不肯喝药啊,我用了好多办法,他也不喝,无奈只好暂且放下了。”说着慌忙端起桌上的药碗,“我现在就端去热热。” 江屿晚却极力抗议:“不!我不喝!我不喝药!我不会妥协的!” “嘿?你当真是不识好歹。”小重看着江屿晚发疯的样子,一不做二不休,嘟囔到,“好嘛,不喝就不喝,谁怕谁,本来就该是个短命鬼,给你喝这么金贵的药我还嫌浪费呢。” 安笙冷着脸,朝小重一伸手:“药给我。” “哦。” 安笙接过药碗,便朝着江屿晚走了过去。 江屿晚看着安笙阴沉着脸立马感受到一股压迫力,小声道:“你做什么?我喝不喝药,和你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 点赞收藏跪谢··· 第8章 是药三分毒 安笙默不作声的将药碗递到他面前,语气不容置否:“喝。” 江屿晚显然又要耍赖,药到嘴边硬是歪头撇着嘴,“我不喝。” 下一秒他就发觉,有一只手硬生生捏起他的下颚, “江屿晚,我说过,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江屿晚紧闭的嘴唇被强行掰开,苦涩的药顺着他的喉咙倒灌下去,江屿晚喝了一两口,便被呛的全部咳了出来。 “咳噗--”江屿晚脸色竟是比刚才还要差,他一只手捂着肺部,无奈道:“我真的不想喝药。 接着抬眼一看,汤药汁水在某人白净胸襟上溅起斑斑点点的污渍,其余大部分溅在了某人木然的脸上。 “我…”江屿晚立马心虚起来,安笙向来洁癖,若是激怒了他,自己岂不是更没有好果子吃了,“我不是有意…” “闹够了?”安笙冷眸盯着江屿晚,语气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但江屿晚心知这是山雨欲来的预兆。 被揍出经验的江屿晚,立即识相的点头,“嗯。” 安笙随即松开他,将药碗塞到他手里,“那就自己喝。” 安笙出乎意料的态度,让江屿晚有些恍惚,抬眼仔细打量了眼前人,“你衣服湿了。” “喝药。”安笙并没有打算搭理,只是站在原地监督他,似乎有种江屿晚不把药喝完,便不会离开的架势。 “哦。”江屿晚垂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碗,手又微微一颤,即便控制了表情但是那抹不自觉流露出恐惧,还是被安笙捕捉到了。 “怎么?怕我下毒?” 江屿晚急忙摇头,随即盯着那碗汤药,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双眼一闭,将汤药一口闷了下去。 “大人,果然还是您有办法治的了他。”小重感慨道。 江屿晚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放下药碗时眼角已经挂上了泪。 安笙看着他发红的眼眶一愣,“你哭了?” 小重闻言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江屿晚,你都多大人了,好不害臊,喝药居然还喜欢哭。” 江屿晚额角浮起一层薄汗,面色微红,结结巴巴反驳道:“我…我没哭,明明是药太苦…” 见药碗见底,安笙没再逗留,转身大步离开。 “你看我们家公子对你多好,那么贵的药材说买就买,还要监督你喝药,你若是有良心就好好听我家公子的话。” 小重侃侃而谈,可此刻江屿晚像是泄了力,闷声道:“我要休息了,请小声些。” “哎,你什么意思?”小重刚想找人算账,就看到那人,躺回床上,钻进被子里,用被子将头蒙了个完完全全。 “哎不是,我不就笑话你两句,不必害臊成这样吧?你脸皮一向不是挺厚的吗?”小重狐疑的走近两步。 第10章 江屿晚安安静静的躺在被子里,并没有想理他的意思。 “算了。”小重自讨没趣,“今日就不跟你计较。你休息吧,我去外面守着。” 吱嘎一声,门再次被关闭。 而被子中的江屿晚,却全身蜷缩在一起,牙关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要自己发出声音。 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江屿晚恨不得此刻便了结自己的性命,头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江屿晚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疼,好疼。 轻微的呻.吟传了出来,只是门外的人并未有丝毫察觉。 作者有话说: ---------------------- 摸摸小晚 第9章 关于江屿晚 在依郡客流量最大的茶馆,不少江湖散客,游人百姓在此闲谈。 在不起眼的某个角落,一人头戴斗笠沉默的喝着酒。 “听说了吗?此次朝廷又上调我们依郡税赋了。” “哎,估计以后都没人吃得起饭咯。” “这还不是怪那该死的卖国贼,如果不是他出卖,我们依郡百姓何至于沦落至此?” 说罢,其余人纷纷点头,均是感同身受。 也有人觉得此话有些大逆不道,劝人换个话题。 不是谁突然来了一句。 “那晦气玩意现如今去哪了?别让我在依郡看到他,不然,我摘了他脑袋当球踢。” 随即有人答:“这你都不知道?现在整个皇甫国都传疯了,说他祁王当不了,沦落到窑子陪客了。” 此话一出,酒楼里耻笑声四起。 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他们显然是在说江屿晚,偏僻角落里沉默喝酒的男子,双手微微一滞。 “江晔那贱人,刚卖国那会,不是混的还挺神气的吗?祁王虽没实权,但好歹荣华富贵不用愁,何至于此?”有人对这个传言提出了质疑。 “笑话,你以为江晔那厮,真能在那个高位坐稳吗?他作为墨国第一内奸,多少人明里暗里刺杀他,他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生。” “对对对,前些年还听说,他被人刺杀,险些武功全废。当今朝廷非但没有派人相护,反倒以欺君之罪为由,将其重新贬为奴籍。” “活该!所有卖国贼都应该是这个下场。”人群中有人高呼。 “有谁知道他在哪个窑子啊?咱们去会会这卖国贼,也算是为国报仇了。” “噫…你也不嫌脏。”有人露出反感的神色,“被贬后,他最初被充了军.妓,被人玩腻了,才死里逃生,不知道逃去哪了。不过前些日子,听说有人在隔壁江平郡的窑子里看到过他。” “江…江平郡?那不是离我们依郡不远吗?江晔果真在那?” 爆料的人摇摇头:“这年头连花楼都会使些手段来招客,谁知道这消息是不是他们故意造的噱头呢。而且依我看,江晔早就死了,即便苟延残喘从军营逃出来,要么被抓回去打死,要么被人追杀赐死,总归他是没什么活路的。” 那人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沉默喝酒的男人,依旧动作沉稳,但是攥着酒杯的手却一紧。 三年前,那人前放走自己的时候,明明还是高高在上的祁王。 “我等你来杀我。”他还记得那人,临行时,神气的朝他摆手。 为何短短三年时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江屿晚,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在安笙看来,江屿晚这个人他越接触,却越发看不清了。 “本店新出炉的梨花糕,酥脆甜美,童叟无欺。” “客官,尝尝吧,不好吃,不要钱!” 糕点铺今日人流量不少,两位姿色不错的姑娘站在摊位前热情招揽客人。 安笙站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位姑娘兴致更甚:“客官,本店有五种口味的糕点,您可以随便试吃的。” 安笙没有废话,顺手一指梨花糕:“这个。” “好嘞。”姑娘立马便装好一份糕点:“您是给夫人买糕点吧?眼光可真好,我们家的这款糕点,最受姑娘欢迎了。” 安笙闻言随即否认:“吾并未娶妻。” 姑娘一愣,随即笑呵呵的打圆场:“看公子一表人才,定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那这糕点理应是拿给意中人的。” 另一旁的女子见安笙的面色越来越黑,才拉拉她的手,让其闭嘴。 安笙拿过糕点离开半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再次折回: “蜜饯,有吗?” 第10章 奴隶 安笙拿着包好的东西往回走,当即发现周遭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回头一看,不知后方何时出现了一列官兵,当街粗暴搜身,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人。 安笙面色一变,随即闪进一家成衣铺,从门后方迅速翻窗离开。 安笙并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暴露,只是目前他们的确不能在此处逗留了。 回到住处,安笙当即就让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依郡。 江屿晚身子依旧不好,但是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了避人耳目,三人又租了辆马车,伪装成商人,由小重驾马出城。 “他们在搜我们吗?”江屿晚坐在马车上,看着街道上乱哄哄的样子,难免有些担忧。 安笙坐在车里,淡然道:“前日,我已让人做好了我们三人的通关文牒,不必担心。” “哦。”江屿晚点点头,舒了口气,“那就好。” 说着便整个人侧身靠在一面马车上,开始闭目养神,似乎是还没睡醒。 马车行进的路上,安笙看面前这人,瘦的似乎没了骨头,禁闭的眉宇微蹙,细长的睫毛下是乌黑发青的眼圈,病恹恹的的模样,显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喝完药,好些了么?”他忍不住问道。 “嗯?”江屿晚恍惚睁开眼睛,似是没听清他说的话,茫然的眨了眨水雾般的眼睛:“你说什么?” 安笙看他这副模样,不由自主转过了头,“没什么。” “哦。”江屿晚点点头,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好饿。” 下一秒,一个纸袋递到了他面前:“吃吧。” 江屿晚的眼睛瞬间发亮,嘴角上扬,立即接过那袋东西:“这是什么?” 安笙没有说话,将头扭向窗外,“路过随手买的。” 江屿晚迫不及待打开,发现竟是一袋梨花糕。 “居然是梨花糕!”江屿晚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安笙心道,我没失忆。 嘴上却说:“只是碰巧。” 江屿晚拿了一块糕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馅料在口中化开的那一刹那,江屿晚的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安笙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道:“吃甜的也哭?” 江屿晚将口中的糕点咀嚼干净:“并不是,我好久没有吃这种糕点了。是家乡的味道。” 听他这么说,安笙不说话了。 原来,江屿晚这种人,也会想家。 江屿晚吃完那一块,却又将糕点重新包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 江屿晚道:“我吃饱了。这些先留着以后吃。” 江屿晚把梨花糕的纸袋紧紧抱入自己怀中,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金贵的宝藏。 安笙说了声“随你。”便也不管他。 车子临近关口时,外面却传出一女子断断续续的求救声,还夹杂着小儿的哭喊。 下一秒他们行进的马车,被小重“吁”一声强行停下了。 “什么事?” “公…公子”路前有一妇人抱着一婴孩,挡住我们去路了。 安笙眉头一皱,揭开了轿帘。 那妇人见马车停下,便匆忙朝马车前凑,哭诉道:“公子救救我孩子吧。” “你是何人?缘何挡道?” 妇人道:“奴被人追杀从依郡城内逃出,目前出城没有通关文牒,求二位公子救命,救救奴的孩子。” 安笙眉头一皱:“不可,你且闪开。” 妇人却是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不管安笙是何态度,终究没有离开半步。 安笙冷着脸,不近人情道:“小重,鞭子给我。” “是。”小重立即将他驾马的鞭子,递给了安笙。 就在安笙毫无犹豫要抽下去的时候,妇人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求公子,可怜可怜奴家的孩子吧。如若奴家孩子被捉了去,便又要被卖进花楼了。可他才六岁…” 说着妇人又呜呜哭了起来。 安笙看了眼妇人和孩子脖子上的烙印,竟和当年自己别无二致。 心里不由一颤:“你是墨国安家军人?” 妇人一听即刻点头:“奴本墨国依郡人士,依郡失守后,丈夫参军遇难,我和孩子也落了奴籍。奴这辈子已经被毁,可我的孩子,断不可在这样的地方葬送一生啊…” 第11章 “可你们就算逃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呢?”身后江屿晚的声音却响起。 作者有话说: ---------------------- 收藏动一动哇 第11章 救或不救 妇人闻言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就算离开依郡,之后还有更多的关卡等着你,你真的以为你们能活着逃出去么?” 妇人答:“奴只想换个地方生活,他们要害一个六岁的孩子,奴实在是没办法…” 马车内的人,却冷笑一声:“妄想。” 身后突然传来马匹的嘶吼声,马蹄急促,显然是快速朝这个方向奔来。 小重一听,面色一变,“大人,他们追来了。” 妇人闻言一急,又开始啜泣,“公子,奴给您磕头了,求您救救奴和孩子一命吧。” 安笙皱眉,接受这个烫手山芋,势必会影响此行。 但她却是爹旧部的妻子…他能眼睁睁看着烈士的后代,落入这般境遇么? “快些上来。”安笙松口。 妇人闻言一喜,“谢谢公子。” 随即带着孩子上马车。 可此时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妇人一惊,随即看向了安笙:“公子,这是何意?” 安笙对江屿晚道:“时间来不及了,把手拿开。” 江屿晚道:“这两人不能上。” 情况紧急,安笙不想再与他废话,狠狠将江屿晚的手掰开。 江屿晚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相拦,可安笙的力气要强他百倍,他只感受到骨节近乎撕裂的疼痛。 最终母子顺利进入马车,和坐在一边的江屿晚面面相觑。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妇人仔细打量着,这个头戴斗笠遮住面部的男子,总觉得有些眼熟。 可妇人知晓此人刚刚拦截自己,定是不大待见他们,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马车继续前进,可是他们出入城门的通关文牒,只有三份。 如此一来,他们出入城门势必会被拦截下来。 安笙思索片刻,便将手中的三份通关文牒分别交于小重和母子二人。 “这是你们三人的出关凭证,你们拿好。” “公子,那你俩呢?”小重道。 安笙走到江屿晚身边竟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走到了轿帘外,对小重道:“你先护他们二人出城,我们随后汇合。” 说着轻盈一跳,即刻便闪身不见踪影。 “娘,这位叔叔是仙人吗?好俊的功夫!”女子旁边的小孩看直了眼。 一处密林中,安笙抱着江屿晚寻了一处灌木草丛,将江屿晚放了下来。 “你为何救他?”江屿晚神色微恼:“之前不是说好,你之后得听我的吗?” 安笙反问:“我为何不能救他?” 江屿晚无奈:“你明知道她们会招来祸患。” “江屿晚。”安笙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其他人都和你一样自私?” “什么?”江屿晚微微一愣。 “为了自保,就可以抛弃一切,包括自己的亲人?”安笙直视他的眼睛,似是在质问。 “我…”江屿晚垂下了头,忽的却又说不出话。 “怎么?我说对了?”安笙讽刺道。 半晌,江屿晚才开了口,“你说的没错,是我自私刻薄。” 江屿晚承认他的说法,但是安笙的面色却没有半分缓和。 “你不是着急寻你师父么?为了避免麻烦,多余的事,不要掺和,我何错之有?” “江屿晚,你怎的这般没良心?那是安家将士的遗孤!”安笙暴怒,“那是我父亲领兵征战数十年的军队!” 江屿晚道:“那又如何?” 安笙气笑了:“江屿晚,你真是不知羞耻。安家军作为一直精兵部队,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可他们却都悉数葬送在你的手里。” 江屿晚不语。 安笙道:“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江屿晚,你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 江屿晚淡然道:“愧疚能让他们死而复生吗?” “你!” 江屿晚看着他脸,忽然笑道:“你若是想看我虚情假意掉几滴眼泪,心里才舒服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哭。毕竟你知道的,我最适合演戏。” 安笙眼神对他失望至极,“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江屿晚乐了,迅速从他的语句中挑出重点:“哦?你还对我有期望?说说是什么?” “恬不知耻。” “好了。”江屿晚不打算再激怒安笙,迅速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怎么办?” “混出去。” “什么?”江屿晚还没理解他说的含义,就被安笙拽住了胳膊:“跟着我!” 根据路线来看,江屿晚发现,安笙打算又重新回到依郡。 只是路途遥远,江屿晚跟着安笙走了一段路,就觉得力不从心。 这人实在是走的太快了。 江屿晚还想喊安笙慢一点,只是见安笙并不想理自己,只好作罢。 他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差距越拉越大,直到江屿晚恍惚发现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不悦的看着自己一步步的往前挪。 “我来了,我来了。”江屿晚尽力加快了步子,终于吃力的走到了他面前,“你走路真快!我现在生病,一点都跟不上。” 安笙嘲讽道:“和生病没关系吧?你以前不也是如此?” 江屿晚闻言,眉眼一弯:“原来你还记得?” 安笙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即继续向前。“跟紧了。” 江屿晚极力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排,笑盈盈道:“你还当初,在安家梨庄后山,你带我去赏花,你也像现在这般快!我在后面怎么叫你,你都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安笙:“……” 见安笙不理自己,江屿晚又自顾自说道:“不过,你人还是非常善良,后来见我走不动了,最后还亲自背我下山了,你还记得么 ?” 安笙脸一黑,“不记得。” 安笙想起当时自己明明想要复习功课,却被情敌江屿晚莫名其妙抓去后山赏花,不但拒绝不了,最后还要被威逼利诱让自己背他下山。 无耻…… 第12章 投送怀抱 “走快些。“安笙不再与他搭话,自顾自朝前走。 结果没几步,江屿晚又落在了安笙身后。 “哎,等等我。” 谁曾想,下一秒,他步子迈得急了,脚底一滑,便重重的磕在地上。 “……” 趴在安笙的背上,江屿晚格外心满意足,“这下你总该想起来了吧,哝,当年你就是这么背我的。” 江屿晚趴在安笙背上,胳膊勾紧他的脖子,手上小动作不断,饶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安笙恨不得当场把人从背上扔下去。 “安分点。” “哦。”江屿晚立马乖顺点头。 江屿晚一向喜欢调戏安笙,只是每每逗人发怒之际,又装作格外乖顺的模样。 勇于认错,坚决不改的行径,格外欠打。 江屿晚的重量很轻,轻到作为一个男子,安笙甚至只用一只手,毫不费力便可承受他身体的全部重量。 可当年的他并不是这样,那时江屿晚虽然不重,但还算是个正常人的体格,哪像现在,瘦到只剩一把骨头,一捏就碎。 适时,二人前方出现四五辆运送货物的牛车组成的车队,朝着关口缓慢行进。 安笙立即隐匿身子,观察车上的情况。 这几辆牛车均被锁链互相嵌套,由坐在车队前方的二人驱赶。 牛车遮蓬下运输的全是大箱的货物,安笙神色一动 ,脚尖一点,便悄无声息的跳到了最后一辆牛车的车篷下。 车上有四个箱子,安笙小心打开其中一箱的顶盖,却霎时被里面的东西惊到哑然。 里面的丝织锦帛,玉石珍珠,金银器物,竟全是墨国的宝物。 明明不是墨国向皇甫上供时期,为何在依郡却出现大量的墨国贵器珍宝? 安笙知道,墨国与皇甫并未通商,定不可能是商队运输。 唯一一种可能,便是安笙也不想承认-- 墨国内部有人与皇甫私相授受。 这辆马车看起来并不特别,甚至并未标注押镖的名号。 他不知道这些器物,会被运送到何处。 若是落入商贩之手,影响不大,但若是落实官宦手中,那便是疾风将起的征兆。 看来必须得在朝廷内部彻查清党了。 其他两个箱子同样都是金银器物,安笙依样欲打开最后一个盖子,却发现这个箱子已被封死,好不容易打开了一个缺口,迎面却传出一阵恶臭。 饶是一言不发的江屿晚闻见这个味道,也是即刻变了脸色。 用口型轻声给安笙示意:“里面有尸首?” 第12章 安笙点点头。 只是不知为何,箱子里的东西似乎撞击到了箱壁,发出“咚”的一声。 江屿晚一惊,安笙即刻用手附上了他的唇,低声道:“别出声。” 前方驾车的两人,却也听到了身后的响动。 “什么声音?”年纪稍大的人,“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不知道,好像是最后一个牛车发出来的。” 第一个人啐了一口:“真晦气,居然叫我们送这玩意。要是被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下去看看。”那人随即直奔最后一辆牛车。 可他到了最后一辆车,看到四个箱子,依旧完好无损的放在车篷内。 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重新回来,年轻人问道:“怎么样?” “没事。”那人摆了摆手:“不过我们还得再快些才行,我都闻到那东西的臭味了。” “好!” 躲在箱子后面的江屿晚被安笙紧紧捂住口鼻,面部涨红,险些喘不上气。 见那人离开,重新驾车后,才放开了手。 “唔。”江屿晚小声急促喘着气,“我以为我要死了。” 安笙看着身边这个打不开的箱子,陷入了沉思。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批货物要运往何处? 如今墨国与皇甫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和平,边境靠着年年大量上贡,才勉强安定。 但若是,有内奸暗自私联,这说明这表象的虚假祥和,也将被彻底撕碎。 墨国显然再也禁不起内奸背刺了…… 想到这,安笙下意识看向江屿晚。 那人此刻坐在车子的角落,用袖子捂住口鼻,整个身子瑟缩在一起。 “你做什么?”安笙轻声问。 “味道太难闻了,我想吐。”江屿晚勉强抬头,小声道。 “忍一忍,很快就出去了。”安笙看了眼车外,淡淡道。 “可是我忍不住了…”江屿晚作势想呕,安笙急忙起身想制止,可没想到,路途一颠簸,脚底一踉跄,他整个人居然摔进了江屿晚的怀里。 “……” 江屿晚适时双手揽住安笙的腰,瞳孔放大了些许,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连想吐的不适感,也被击退的烟消云散。 安笙面色一黑,匆忙想起来,江屿晚却将腰揽的更紧。 “放手。” 江屿晚不动声色道:“安大人,您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安笙想掰开他的手,江屿晚却死死不肯让步。 “安大人,您再动,可是会被人发现的。”江屿晚狡黠笑道。 “那你就放开我。” 两人此刻的姿势极度怪异,在偌大箱子之后,安笙的头在江屿晚肩部,而江屿晚整个人却埋到了安笙胸前。 两人如此姿势,安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偏偏身下这个人,表现出一副极度兴奋的样子。 “安大人,你身上好香。” “闭嘴。” 临到关口,安笙心里稍许捏了把汗。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个车队,竟然轻易就被放行了,甚至未曾有任何搜查。 安笙心中的疑惑更甚。 牛车又行进了一段路,确定周围没有异动之后,安笙决定带着江屿晚离开。 到了安全地点,看着前方的车队远去,江屿晚疑惑道:“你不是怀疑那辆车有猫腻么?为何不继续待着,看他们究竟想把这些东西运去哪?” 安笙冷声道:“不用你操心。” 江屿晚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哦。我还以为,你也觉得那里太臭了呢。幸亏我身边有你,不然我也要被熏晕了。” 安笙顺时无语,见他旧事重提,不得不再次跟他约法三章:“今后不得随意近我身,不然后果自负。” 江屿晚此刻胆子却大了起来,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后果啊?” 安笙冷笑:“回去就没收你的梨花糕,加大汤药剂量。” 江屿晚闻言立马变了脸色:“不可不可,你也太残忍了。” 安笙道:“那以后还敢以下放上么?” 江屿晚心虚的看着他,为了自己的一份口粮,愣是把一个“敢”字憋了回去。 第13章 你能捉兔子么? 提起梨花糕,江屿晚这才想到当时为了阻止那对母子上车,他把还未吃完的梨花糕,落在了马车上。 “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小重他们?”江屿晚道。 “嗯。” 行走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小重的身影。 “公子!”小重迅速赶了过来。“你们顺利出城了。” 见他只有一个人,安笙问道:“那对母子呢?” “他们没事,我将他们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公子您没出来,我们也不好走太远。” 安笙点点头,“带路吧。” 与那对母子汇合之后,第一反应最强烈的竟然是江屿晚。 “我的梨花糕!”江屿晚看着马车上空空如也的纸袋,差点没掉眼泪。“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一个,怎么就没了。” 那对母子,相视一眼,母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儿子他实在是太饿了,见车上有吃的东西,所以就…” 那六岁大的孩子并不喜欢江屿晚,看见江屿晚不高兴,还冲他做了个鬼脸,挑衅道:“就要吃!就要吃!我还想吃梨花糕。” “闭嘴!”女人即刻打断了他,把孩子抱到了一边。从兜里,摸出几纹钱,“公子,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儿子,您不嫌少的话,就把这些钱拿去……” 江屿晚看着女人怯生生的模样,格外心累,随后摇摇头:“不用了。” 夜幕将临,几人便在野外安营扎寨。 安笙还在惦记那批车队的事,跟小重短暂交代过后,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人闲来无事,便闲聊起来,江屿晚率先问起了女子的身世。 女子道:“我名叫姜萍,孩子叫裴冬。原是墨国人氏,夫君参军后于六年前遇难,我们母子随后也落为奴籍。这六年我们受尽了屈辱殴打,如今他们又打算折辱我儿子,我们才不得已逃了出来。” “那你们今后有何打算?”江屿晚问道。 姜萍看了眼自己孩子,似是无奈:“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他年纪还小,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江屿晚道:“既已经成为奴隶,又怎可能平平安安。” 姜萍一听面色一白:“其实公子你说的也并无道理,我们这些做奴隶的,只能做最低贱的活,还得处处受人殴打辱骂,到哪里也落不到好营生。只是我就想着若是我如果真的能带着儿子逃出去,我就找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深山野林中,安安静静的过活。” 江屿晚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这也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你一个妇人,带一个孩子,独自住在那种地方,不怕被山里野狼叼了去?” 妇人无奈道:“公子说笑了。” 江屿晚却是一脸认真:“那你们得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有机会我帮你们物色一个。” 姜萍道:“那奴在这里谢过公子了。” 夜色降临,车外黑漆漆一片。 由于没有食物,孩子坐在车厢里一直哭。 江屿晚看着这孩子,心余怨念:“你都吃光了我的梨花糕,怎么还好意思喊饿。” 那孩子边哭边反驳道:“可是我就是饿嘛…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江屿晚看着他们,无奈的出了马车:“等着。” 小重自安笙离开后,便爬上了一棵树,监视着四周及马车动静,确保几人的安全,也防止某人逃跑。 江屿晚刚下马车,小重便从树上跳了下来,“你做什么?” 江屿晚摸摸自己的肚子:“饿了,想找点吃的。” 他这么一说,小重立即发出“咕”一声,表示同感。 “这么哪有什么吃的?”小重发愁的看向四周。 “这附近不到处都是吃的吗?”江屿晚道。 “哪呢?”小重有些难以置信。 接着江屿晚边走到一棵树旁边,拨下一块树皮:“哝,这不就是吃的?” “江屿晚,你是野人吗?你怎么不直接吃树叶呢?”小重白了他一眼。 “那我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还有兔子呢?”江屿晚道。 “喂,你可别走太远啊!”安笙看着江屿晚,心里犯嘀咕:“就算有兔子,就江屿晚那快病死的身板能捉到吗?” 江屿晚确定后方没有实现追踪之后,轻声说了句:“出来吧!” 随后树叶晃动些许,影出现在他面前。 黑色劲装男子对江屿晚毕恭毕敬做了个揖:“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批商队的去向。” 江屿晚神色严肃:“何处?” “皇甫京城,多半是皇族。” 江屿晚叹了口气:“看来这趟京城是非去不可了。” 第13章 影继续道:“那对母子的身份我们核查后,并未发现异常。” 江屿晚点点头,“墨国内部定有奸细,最近你安排一些人,注意其余运输货品车辆的异动。” “好。”影看着江屿晚道:“大人,您身子最近可有不适?” 江屿晚摇摇头:“我还好,喝药之后,比之前好了许多。” “您喝药了?”影似是难以置信,“可是…听说中那种蛊后,喝药比凌迟还疼。是他逼着您喝的?” 江屿晚道:“无妨,疼一会就没事了。” 影叹口气:“其实喝药也好,您的身子这么差也是因为喝不了药才被硬生生拖垮的……” 江屿晚笑了笑:“我说了没事,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影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膏,递给了江屿晚:“大人,上次来,我就注意到您的脸受伤了。这个药膏您可以敷在脸上,您的脸可以很快恢复的。” “真的么?”江屿晚一脸惊喜的接过瓶子,“谢谢你!” 影不自在的点点头:“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哎,等等。”江屿晚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我还真有一件事麻烦你。” “什么事?”影意外道,“您尽管说,影义不容辞。” 江屿晚嘴角一弯:“能帮忙捉只兔子么?我饿了。” 没过多久,江屿晚遍心满意足的带着影活捉的兔子回来了。 小重看着他手中的兔子目瞪口呆:“你居然真的捉到了兔子,还是两只。江屿晚,看来你宝刀未老啊。” 江屿晚辩驳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本来就还年轻。” 小重饿的也懒得跟他辩驳:“快起火,烤兔肉吃。我要饿疯了。” “哎,先说好了,这些兔肉没有你的份。” “啊?凭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听说你长得像狐狸精 江屿晚道:“当初我让你偷偷给我口吃的,你半点都不理睬,我现如今不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么?” 小重格外委屈:“我只是听公子的命令行事而已。” 江屿晚稍显得意的将猎物在他面前炫耀一番:“烤兔子去咯。” 小重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姓江的,你今晚可别睡太沉!” 烤兔子的香味换做是谁都难以抵挡,小重愤恨的看着江屿晚招呼那母子二人吃烤兔肉。 “这块好了,你拿着。” 江屿晚怕掉小孩乱抓烤肉的手,“慢点,别抢。” 姜萍看着江屿晚烤兔子如此熟练,味道竟也不错,有些意外道:“没想到公子还有这样的手艺。” 江屿晚倒是毫不谦虚:“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姜萍闻言一顿:“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公子有些面熟,好似在何处见过你。” 江屿晚毫不犹豫的否认:“是么?夫人记错了吧?” 姜萍尬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哥哥,你烤的兔子好香,我又重新爱上你了……” 江屿晚伸出干净的一只手,捏了把他的脸:“小兔崽子,怎么,偷吃我的梨花糕,居然还敢讨厌我。” 裴冬道:“本来就是嘛,你长相就像个卖国贼,谁看了会喜欢你啊。” 江屿晚差点没被呛到,一旁的小重一听这话,也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姜萍眉头一皱,“闭嘴吃你的,别插话。” “哎,别。”江屿晚打断了她,“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长得像卖国贼了?” 裴冬表现出一副讶异的模样:“你不知道吗?江屿晚,就是那个我们墨国最大的卖国贼。听说他长得就挺好看的,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勾去了多少人的魂。” “咳咳咳。”江屿晚这次是真的呛到了。 “你呢,虽然脸上有疤,但长得也挺好看的,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裴冬道。 江屿晚无语:“谁说长得好看的就必须是狐狸精啊。” “你难道不是吗?你还让那个好心人哥哥抱你呢,人家长得也很好看,但是一看就是很正派,不像你……” 裴冬还要继续说下去,急忙被姜萍捂住了嘴。 “好心人哥哥?”江屿晚一听笑了,“你居然还给他起外号,那你说说,你给我起名叫什么?” “狐狸精哥哥啊。”裴冬挣脱出来,斩钉截铁道。 “那他呢?”江屿晚好不甘心,随手一指小重,“他叫什么?” “猴哥啊,他不是喜欢上蹿下跳,蹲在树上看我们吃东西嘛?”裴冬一本正经道。 “噗哈哈哈。”江屿晚一听立马乐了,“哎,小崽子,你这个名字起的不错啊!”说着看向不远处的小重,“哎,猴哥,你听见了吗?” 小重咬牙切齿,愤恨道:“江屿晚,你给我等着。” 等安大人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有江屿晚和裴冬两个话痨在,周遭的气氛倒也活跃起来。 三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姜萍带着裴冬又回到了马车上。 只有江屿晚在火堆旁,把身下的最后一部分兔肉留给了小重:“哝,还剩下一些,不吃我扔咯。” “等等,谁说我不吃了!”小重立即从树上跳了下来,拿过烤肉就开始狼吞虎咽,“江屿晚,还算你有良心。” 江屿晚道:“知道我好,以后可得对我好点儿。” “那我还是得听我们安大人的。”小重烤肉到手,倒也无所谓惧。 “你这么衷心,你们安大人又给不了你吃的。你不如以后跟着爷爷我,抱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重道:“江屿晚,你职业病又犯了是吧,我告诉你,我永远只忠于我们公子,想离间我,你做梦。” 结果两人转眼就看到,安笙赫然站在身后。 作者有话说: ---------------------- 求收藏!码字更有动力喔:-o 第15章 刺杀 “公…公子。”见安笙阴着一张脸,小重略微心虚的低下了头。 “你回来了?”见到安笙回来,江屿晚眼底浮起一抹不自觉的笑意。 “你们在做什么?”安笙道。 “没做什么啊。”江屿晚答,“就是在讨论怎么才能收买小重,暗中勾结,让他以后对我好点。” 小重恨不得掐死他,立刻反驳道:“谁跟你暗中勾结了?你可别胡说八道。” “你急了!”江屿晚对着安笙道:“你看他这就是心虚的行径。” “大人,这贼人诬陷我。” 安笙却懒得理他们,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朝江屿晚扔了过去。 江屿晚慌忙接住:“这是什么?” “补给你的。”安笙道。 江屿晚打开一看,居然又是一份新鲜的梨花糕。 江屿晚本以为安笙毫不在意,可没想到他当真会把一件小事放在心上… 江屿晚眼睛一润,把糕点小心收了起来:“谢谢”。 小重一旁看着,心里发酸…… 我怎么就什么吃的都没啊… 安笙又道:“明日我们得抓紧时间进京。” 江屿晚点点头,小声问道,“你是去追那辆马车了?” “嗯。”安笙应声:“他们在前方镇子驿站休息,明日动身出发去往京城。” 江屿晚道:“那我们是不是得跟着他们?” 安笙不置可否。 “如此,那对母子该怎么办?”江屿晚道,“你不会也想带着他们吧?” 安笙道:“我会派人接他们回墨国。” “哦,那也不错。” 夜深之后,江屿晚靠坐在火堆旁,闭眼浅眠。 而听到丛林里树叶一阵窸窣的响声,江屿晚立即睁开了眼睛。 一把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朝他胸口刺过来! 江屿晚侧身一躲,虽避开了要害,可利刃瞬间划破了他的右臂,而后左右又出现两名刺客拦住了他的去路。 见他无路可去,来人道:“江屿晚,外面的传言果然不错,你真的逃到了这里。” 江屿晚看着来人,倒也毫不畏惧:“许合,你们风雨轩怎么也沦落至此,靠刺杀我来赢那抠搜的奖金了。” 许合道:“一千金确实不多,可我今日只想做件善事,替天行道。” 江屿晚啧了一声,“这皇帝老儿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江屿晚,受死吧!” 可下一秒,许合手中的剑,却被人一掌从手中打飞了出去。 “你…”许合讶异的看着妨碍自己的人,“你敢偷袭我!” 另一个刺客道:“许君,我说了,□□的项上人头必须由我来拿!” “你做梦!”另一个也站了出来,“你们俩又想私吞赏金了吧!” 三人僵持不下,倒是谁也不让出第一剑。 江屿晚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人的争执,“哎,不错,有趣有趣,打起来!” 第14章 “……” 那三人黑脸看着他。 “江屿晚,你找死!”其中一人,伸出沾了毒的铁爪朝江屿晚抓来,紧接着,一声皮鞭作响,三人瞬间被这鞭子全部撂倒在地。 来人从暗处走近,微弱的火光之下,他们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貌。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住店 “你是…安笙?”许合当年和安笙打过交道,自然也认得他,只是他竟然没想到安笙居然和江屿晚暗中勾结! “正是。”安笙并不否认。 “好啊你,堂堂皇城司司长居然帮着卖国贼,你怕不是疯了!”许合大惊,似乎是没想到居然恰巧碰见了什么惊天大密。“安笙,亏你还是安家军的后代,你爹要是泉下有知定是要掀开棺材板,骂你不孝子!” 其余二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神色完全出卖了他们。这若是回去禀告圣上,怕又是一笔不少的赏金。 “怎么处置江屿晚,我自有数,留着他我还有用。”安笙道,“但是今日,你若杀他,我便杀你。” “巧舌如簧,谁知道你跟这贼人暗中有什么肮脏勾当。安笙,你真以为我怕你么?今天,江屿晚这厮,我还就非杀不可了!” “哎,你这话说的可就冤枉安大人了,安大人可对我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呢。”江屿晚指了指自己,“我这一身伤都是被他打的,不信你自己过来看,很疼的。”江屿晚委屈道。 说时迟那时快,在江屿晚不经意间,一道暗镖便从一人袖中射出,正中江屿晚咽喉。 安笙眼疾手快,鞭子一甩,立即将飞镖拦下,飞镖顺着射来的方向,又原路返回,速度极快,那人还来来不及闪躲,就之间被自己的暗器击毙。 “你!”其余两人也是一惊,都说新上任的皇城司司长雷厉风行,武功极强,比初任皇城司司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们亲眼见到之后,才算了然。 “要么滚,要么死,自己选。”在安笙眼里这些小虾米甚至都懒得让他亲自出手。 “行行行,我们滚!” 两人也算是个识相的,自知实力不及,倒也没想着去送死,即刻开溜。 见二人逃跑,江屿晚道:“你怎么放跑他们了?他们这种爱贪小便宜的江湖人,定是又会举报你回京领赏。” 安笙道:“无妨。” “那你不怕你私自前往墨国搜寻南诏的事,被皇帝知道么?”江屿晚道。 “不怕。”安笙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去镇上吧。” 适才这般响动,自然是惊动了在马车内休息的姜萍母子。再次掀开帘子,母子二人却是吓得慌忙往车后躲。 “不要怕,那些人已经走了。”安笙道。 “你…你是安将军的儿子?”妇人看向安笙面色居然有些一言难尽。 “我是。” “那他……”见安笙表明身份,妇人的眸子又死死的看向了江屿晚,“他果真是江屿晚?” “嗯。”安笙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们去前方的交华镇,之后会有人带你们回墨国。” “好。”妇人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只是余光看向江屿晚的眼色有些奇异。 三人深夜到了镇上,寻了才半晌找到了一个尚未打烊的驿站。 那店小二,适才刚抬了门板准备关门,就发现安笙江屿晚几人赫然出现在了门外。 他险些没被吓出魂来。 “哎哟,财神爷保佑,小的不是有意冒犯,求您救小的一命……” 几人看着小二异常的举动,也是面面相觑。 江屿晚却是好笑的看着他,“怎么?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你拜财神爷有什么用?” “?”小二闻言回过神来,看了江屿晚一眼,再看看他的影子,你…你们果真不是鬼?” 江屿晚无语,抬起自己的受伤的臂膀:“你见过会流血的鬼吗?” 小二确认无恙,脸色才稍稍缓和:“你们是住店吗?” 江屿晚:“废话,我们大半夜来你这吃席啊?” 店小二想了想却有些为难,“看你们不像是本地人,不然怎会不知我们此处的风俗……” “什么风俗?”江屿晚疑惑道。 第17章 毕竟男男授受不亲 “过了午夜便是一年一度的清明鬼节,都传每年这天外出的人都会冲撞邪祟。邪祟发怒,必有大患,轻则精神错乱痴傻疯癫,重则尸骨无存,所以此后家家户户这天都会紧闭门户,从不外出。”小二说着,又仔细打量了下一行人,“你们这么晚来我店中,我自然会被吓一跳。” 安笙却觉得他的话略有蹊跷:“你既说今日百姓闭门不出,那你为何这么晚才关门。” 小二摇摇头叹气道:“今日说来也怪,适才有一行人来我店里喝酒,我说要打烊了,他们领头的还威胁我,我看这帮人不好惹,所以才忍气吞声,一直等到他们离去,才赶紧关门。这不刚要关门,之后就碰到了你们。” 安笙闻言眉头一皱,“是什么人?” 小二却三缄其口:“这个我不方便透露,您知道的做我们这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冒犯不起,您也别为难我了。您若是要住店的话,我现在就给各位安排厢房。” “好。”安笙应声。 他们一共开了三间房,安笙单独一间,江屿晚和小重一间,母子一间。 安排好几人的住房问题,小二看到江屿晚流血的臂膀,才忍不住道:“公子您这怕是真的在外面碰到邪祟了吧,胳膊怎么伤成这样了。” 江屿晚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几乎都要发僵,哭丧着脸,“是啊,差点就要断了。” 店小二道,神神叨叨感慨道:“所以切记,今日你们要安安分分待在驿站,哪里都不能去。不然再冲撞了邪祟,那可不是断只胳膊这么简单了。” 江屿晚佯装害怕,“是吗?这么吓人?” 小二郑重其事道:“这可是真的,我可没吓唬你。当然你若是不想死,你就出去试试看。在我印象当中,不管是去年,前年还是大前年,随意外出的人都神秘失踪了。后来,他们的家人均在泉湖的水池里捞到了这些人的尸首,诡异极了。” “泉湖?”一旁几乎沉默不语的妇人却突然开口,语气有些许颤抖。 “是啊,就是泉湖。”小二说着叹了口气,“说来那片湖本来好好的,也算是滋养一方的圣湖,只可惜六年前,皇甫人把所有战败的墨国安家军队全部抛尸湖中,数十万尸首竟是全部填了湖。后来那湖底沉满了尸骨,邪祟太旺,大家都说,我们这片地是被人诅咒了,每年清明这帮邪祟就要出来寻仇。” 小重本来也不信什么神魔鬼怪,但是听小二这么一说,也是张大了嘴巴:“莫不是真的有鬼?” 小二继续道:“不过你说这些鬼怪也真是不长眼,害死他们的又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报复我们做什么,有本事去找他们的卖国贼江屿晚,这才是害他们丧命的人啊。” 一旁的江屿晚闻言顿时一阵无语,心道,你的算盘敲得可真响。 一旁的妇人却是红了眼,死死盯着江屿晚说不出话来。 江屿晚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份炙热的视线,暗自不妙。 这怕不是知道我身份之后,又一个找我寻仇的。 他连忙打算打马虎眼闪人:“啊,我有点累,我先回房休息了。” 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拽住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他抬眼一看,这人竟是安笙。 来人沉声:“你来我房中。” “啊?”江屿晚豁然一惊,随即眉眼往上一挑,“安大人,您这样不太好吧…毕竟男男授受……”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竟被安笙拖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 今天双更·明天大概也是 第18章 你不要乘机耍流氓 “唔,你做什么?”江屿晚又惊又疑,“你不会是想跟我睡……一间屋子吧?” “你想多了。”安笙冷声道。 “那你把我抓进来做什么?” “有事相商。” “哦。”江屿晚神色似是有些失望,“难得和美人共处一室,若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 安笙闻言身子一僵,看江屿晚的神色复杂。 似是在想,这世上怎会有人如此恬不知耻。 “在房里待着。”安笙说完,迅速大步出了屋子。 江屿晚看着那人的背影,心说自己莫不是就这么把人吓跑了吧? 只剩他一人,江屿晚顺势瘫倒在床上,感觉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受伤的那只胳膊,早就痛的没有知觉。 他自知自己的身体愈来愈差,要想身体恢复就得好好修养调理,可他赫然发现,他竟然没什么精力去支配处理自己的身体了。 好累,好疼。 再次进来的时候,安笙手中端着一碗药、一瓶药酒和一截白布。 第15章 本以为刚进来那人又会叽叽喳喳吵闹,自己又给他带了什么好东西,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室内极度安静。 安笙走近一看,江屿晚侧身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安笙看着他被血浸透了的袖子,有些难以置信,这人居然这般模样也能睡的着。 江屿晚头发散乱,发带被蹭开不知掉落到了何处。打算拍拍他的脸,让其清醒,可没想到肌肤相碰之际,安笙亦是感受到了他异于常人的体温,那是何等低的温度,整个人恍若直接坠入冰窖。 倒也难怪他说自己冷,说到底江屿晚还是有内功护体,才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若是换作常人,稍微生场小病便能要了命。 “冷。”江屿晚情不自禁的低吟,他似乎是贪恋安笙身上的体温,整个人又瑟缩朝他贴的更近一些。 “起来喝药。”安笙又拍了拍他的脸,“别睡了。” 可睡梦中的江屿晚潜意识摇头,喃喃道:“不…我不喝药。” “为何?”安笙问道。 “疼…” 安笙闻言顿时无语,“药是治病的,喝完自然就不疼了。刚刚小二特意在药里加了蜜饯,不苦。” “不…疼…” “哪里疼?” 江屿晚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哪里都疼…” 安笙眉头一皱,看他睡的沉,便也不再叫醒他,打算给他换药。 可正当安笙的手打算脱去他外衫的时候,江屿晚却从睡梦中即刻惊醒,下意识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这般模样,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安笙被吓了一跳。 江屿晚意识恍惚,显然暂未清醒,但是看向江屿晚的眼神却极度惊恐和狠厉:“你做什么?” “帮你换药。”安笙缓声道。 江屿晚闻声辨出了安笙的声音,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原来是你。” 这人迷迷糊糊放开了手,摆出一种任人宰割的样子,看着安笙似笑非笑,“你脱吧。” “……”安笙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屿晚,你到底醒了还是没醒?”安笙一边问,一边脱去了他的外衫。本来只是手臂受伤,安笙并不打算脱掉里衣,可江屿晚却迷迷瞪瞪开始自己脱… “江屿晚,不要乘机耍流氓。”安笙抓住江屿晚另一只不安分的手。 “为什么?我不可以脱自己衣服吗?”江屿晚有些委屈。 “不可以。”安笙回答的斩钉截铁。 江屿晚接着又看了眼安笙:“那…我可以脱你的吗?” 作者有话说: ---------------------- 心机晚在线耍流氓 第19章 你的话,我不会信半个字 “江屿晚。”安笙忍无可忍,径直往他脸上一捏,“别装了。” “嗷。”江屿晚吃痛,下意识叫出声,这才心虚的看着面前的人,“你怎么发现的?” “什么时候醒的?”安笙没搭理他的话,自顾自问。 “就刚刚!”江屿晚立马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我发誓!” 安笙不动声色的威胁他:“再不老实,就把这碗药喝下去。” 江屿晚闻言立马发怂,“我听话就是了。” 安笙撩起他受伤臂膀的袖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手臂除了近乎暗红发黑的一条口子,周围干涸的血迹也是看的人触目惊心,甚至和他的衣物相粘连,每揭起一丝,江屿晚就痛的直抽气。 “好疼。” “疼就不要乱动。” 安笙又出去为他打了盆水,用水擦拭他的伤口,这一系列动作,让江屿晚受宠若惊,“安大人,您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安笙淡定解释:“我不想还没找到师父,你就先死在这里。” “哦…”江屿晚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来是我死的不是时候…放心吧,再没达成您心愿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可看安笙脸色,江屿晚不知又是那句话激怒了他,手下清洗擦拭的动作又重了几分,“哎,你做什么?很疼的…” 安笙冷脸看着他:“闭嘴。” 上药的时候,江屿晚又痛的龇牙咧嘴,哭叫声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别乱叫。”安笙听着他的喘息,脸刷的比锅底还黑,恨不得直接把这人的嘴缝起来。 “那你下手轻点啊,我真的难受。”江屿晚道。 安笙最终还是放缓了动作,“这样呢?” 江屿晚勉强的点点头:“还凑合吧。” 安笙无奈的看着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得寸进尺。 上完药,外面天色竟已渐白。 江屿晚有些愧疚的看着安笙:“对不住,耽误你休息了。” 安笙嘲讽道:“现在才想起来道歉,怕不是晚了点。” 江屿晚心道,这人可真会把天聊死。 “你要不要上床睡会?”江屿晚热情邀约。 安笙默不作声的瞥了眼被他蹭的全是血迹的被单。 “呃…”江屿晚自知理亏,“要不,您跟小重换个房间?” 安笙道:“不用了,我待会还要出去一趟。” “去哪?”江屿晚一惊,“不是说今天不能出门吗?” 安笙用一种看痴傻儿的表情看向他:“江屿晚,你是三岁吗?” 江屿晚道:“可店小二不是说每年都会有死吗?这是玄学,我们不能去冒这个险。” “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安笙嘲弄道,“大半是作恶多端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犯错的事实,编造出来的谎话罢了。” “呃…嗯。”江屿晚知道,他大概就是人家口中那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了。 “那你出去要做什么?”江屿晚问,“你怀疑这件事是人为的?” “必然是。”安笙斩钉截铁,“而且我怀疑大半跟那批牛车队的人有关。” “哦,对噢!”江屿晚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确实没错,很可能有人在通过这件事在暗中有什么勾当。” “我方才也打探清楚了牛车那两人下榻的厢房,里面确实没人,应该是去了镇外。” “那现在你也要去?”江屿晚问道。 “嗯。”我出去打探情况,“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你放心,我绝对不乱跑…”江屿晚笑嘻嘻的看着他。 安笙皱眉思索再三,拿出绳子,把他捆在了床柱上,打了个死结,“我未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啊?喂,我又不跑,你捆我做什么?”江屿晚急了,“安大人,安大爷,求求您了,放开我好不好?” “你的话,我不会信半个字。”安笙道。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吃完糖心里就不苦了 “安笙,你也太狠了吧!到底要我如何,你才能相信?”江屿晚无奈道。 “好好待着。”安笙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推门离开。 江屿晚叹了口气,“不让我离开,那我继续睡觉还不行么?” 三下五除二躺在床上,可不知怎的,想起安笙适才给自己小心翼翼上药的场景,不由心里一暖。 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这么多年他的性子倒也一点没有变过。 想到当年,江屿晚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 记得第一次见到安笙,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安笙四岁丧母,初见是在他母亲的丧宴上。 他随父亲前去吊唁,父亲和安将军去正厅商议正事。 江屿晚一人在安府灵堂大厅里,看到一个半大的小孩跪在灵堂前,穿着粗布衣服,正难过的抽泣。 “阿娘,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安笙边流泪边哭诉,“阿爹他娶了别人,她不要您,也不要我了…” “晦气玩意儿,谁让你跪到堂前的。”管家吊唁跪拜的人群中,看到了安笙,“滚滚滚,滚回去做活去,现在这里都是贵客,你不要丢人现眼。” “这是我阿娘,我凭什么要走?”安笙不知是哪里来的魄力,一双眼死死瞪着那管家,“要滚让他们滚,我不走。” “哎,你还反了天了是吧?”管家做事要打,江屿晚却上前拦住了他的手。 管家仔细一看来人,这人年纪不大,生的却极为好看,皮肤白皙,衣着贵气,他穿着一身黑色锦鹤氅,一条本白涡纹金带系在腰间,正温柔怜惜的看着安笙。 管家本来暴怒的神色,急忙吓得缓和了几分:“江…江小公子。” 江屿晚却温柔的摸了摸安笙的头,话却是强硬不容退让:“别打他。” “是是是。”管家急忙应声。 江屿晚对着安笙道:“别哭了,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安笙却摇摇头,哽咽道:“我想陪娘亲。” “好。”江屿晚道,对着管家道:“就让这孩子待在这吧。” 第16章 见丞相府的长公子发话,管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急忙退出去,偷偷请示自家老爷去了。 跪了许久,安笙毕竟还是个小孩,腿脚酸痛,忍不住想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随后又有一双手扶住了他,“小心点。” 安笙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一直待在自己身后,看着这人忍不住用稚嫩哽咽的声音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江屿晚道:“等你啊。” 安笙有些疑惑,语气带了些戒备:“等我做什么?” 江屿晚道:“等你陪我玩啊,你知道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安笙却沉脸低着头:“我不去。” 从小被宠上天的江屿晚,被这么拒绝还是第一次,不由一愣:“为何?” “我要陪阿娘。” 江屿晚忍不住了,拽住他的袖子:“你怎么这么倔呢?我看你已经挺累了?休息会吧,若是你阿娘知道,定是不想让你受苦的。” 安笙低头,眼眶快速又红了起来:“阿娘…” 见得安笙又要哭,江屿晚蹲下来,缓声道:“跟我去玩好不好?哥哥请你吃糖,吃完心就不苦了。” 第21章 以后我对你好 江屿晚请示了爹爹和安将军之后,便由侍卫护送两人出了府。 “晚晚,切记莫要乱跑,带好安小公子。”江吟道。 江屿晚握住安笙的小手,笑着回应:“知道了,爹。” 江吟乐呵呵的看着两人离去,也是尽显欣慰:“看来这两孩子关系还不错,今后我们两家多走动走动也好。” 一旁的安范神色有些诧异,但随即喜笑颜开迎合道:“江大人说的是,您教子有方,江小公子年纪便名振京城,我还真想跟您学习教子之道呢。” 江吟一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更加喜笑颜开,“哪有哪有,我并未教过他半分,是晚晚他自己聪明,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安范感慨道:“如此说来,此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吟却摇摇头:“其实我也并未强求他落得什么功名。孩子嘛,能平安喜乐过完一生,就已经很不错了。” 安范点头:“江大人所言极是。” 这是安笙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糖葫芦,很甜。 “怎么样,好不好吃?”江屿晚笑着看他,“我自小就喜欢吃甜食,吃完心情就变好了,很有效用。” 安笙情不自禁点点头,懵懂的眼神,让江屿晚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甜吗?” “甜。”安笙一边舔糖葫芦,一边回答。 “以后不开心了,就来丞相府找我。”江屿晚道,“我家里的古玩器物有很多,够你玩很久了。” 而安笙却对他嘴里的这些玩件毫无兴趣,重点却放到了别的地方,神色有些失落道:“你家人对你可真好。” 江屿晚一愣,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安笙却摇摇头:“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爹会不喜欢我…他明明那么爱我娘…” 江屿晚将他小小的身子揽入他的怀中,用手轻拍他的后背,算作无声的安慰。 安笙趴在他背上开始小声啜泣,最后越来越大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好想我娘,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江屿晚沉默的抱着他,眼睛有些酸涩。 从小娇纵惯养的江屿晚,没有尝过亲人离去的痛苦,没有被人刻薄的对待过,自然对这个世间充满了无尽的善意,总觉得万物都是美好的。 只是他看到一个四岁的孩子哭的如此伤心,心还是难免的一痛。 “别哭了,以后总会有人对你好的。” 之后一段日子里,江屿晚时常带安笙去自己府上玩,两人玩荡秋千甚至可以玩一天。 作为嫡公子的朋友,江府的下人对他格外敬重,这也是安笙在自己家里从未感受到的。 安笙小时候身子差,外出一趟又不慎染了风寒。 江屿晚又将其留宿在自己府中,请最好的郎中为他治病。 见安笙高烧不退,饶是江屿晚也急了,隔三差五就跟郎中打探病情。 “小世子,安小公子他只是中了风寒,并没什么大碍,您还是快些休息吧。” 江屿晚长时间站在地上,脸也被寒气冻的通红,但他还是没有离开。 我想陪着他。 第22章 就当养了个童养媳 “阿娘…阿娘。”睡梦中的安笙烧糊涂了,低喃着他的名字:“别丢下我一个人…” 江屿晚轻轻擦拭他额角的汗,语气柔和:“别怕…” 安笙还未退烧期间,安笙父亲就另立正妻,其膝下的两个儿子成了嫡子。 为了不让安笙难过,江屿晚把他留在自己府内,并未告知他家中变故。 两人一起在丞相府相处的那段时间,算是安笙最舒适的日子。 江屿晚会拿最好吃的食物逗他开心,更是在他难过的时候,带他与其他另一帮富家子弟一起玩乐。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江屿晚走到哪里,安笙就跟到哪里,所有同辈都笑江屿晚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拖油瓶。 江屿晚很乐意向他们介绍安笙:“看,这是我新来的弟弟。” 安笙局促的藏在江屿晚身后,见到陌生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江屿晚却笑着拉他过来:“瞧瞧,这些人都是你哥哥,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会有很多人陪你一起玩。” 安笙怯生生的看着这些达官显贵,在他印象中,这些人大都是惹不起的,可江屿晚就这样随意把他介绍给自己认识,而且他们都和善的看着自己。 御史大夫之子公上覃性格豪爽,一把就把安笙拽到了自己怀里,大笑道:“这小崽子长得可真俊,屿晚,你从哪找来的?” 左丞相之子南诏也温柔附和道:“是啊,他生的如此标志,待长大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江屿晚把安笙从公上覃怀里拉开,“这孩子胆小,你可别吓到他了。” 公上覃有些无语,“你都说他是我弟弟了,我还不好好疼疼他?江屿晚你可别想吃独食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江屿晚欲哭无泪。 江屿晚平日里会和这些权贵之子一起去太学上课,江屿晚放心不下安笙,便也一齐带上了他。 为了让他有个学生样,江屿晚还特意让下人仿照自己书包的样式做了一个适合安笙大小的,还在他包里装了纸和小毛笔。 “我去上课,你就在我旁边乖乖练字知道不?” “嗯。”安笙乖巧点头。 在课室门口,公上覃大老远看到江屿晚一手抓着个拖油瓶往这边走来。 公上覃看到两人一大一小斜挎着一模一样的包,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江屿晚,你也太狠心了,人家小安笙才四岁你就抓来上学。”说罢还同情的看了安笙一眼:“我可怜的小弟弟哟,你有这么哥哥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看着公上覃夸张的动作,安笙一脸莫名其妙。 谁知课室内的太傅一个戒尺敲到了公上覃的屁股:“又是你在喧闹,回你的座位去,把昨日的课业拿出来我看看。” 公上覃脸色立马惨的像颗苦瓜:“太傅,怎么又要查我啊?” 夫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次次的任务都完不成,我不查你还查谁?你若像屿晚和南诏一般,我还□□这份闲心么?” 课室内板子拍手心的声音劈啪作响,安笙看着公上覃坐在第一桌,被一下下拍着手心,没忍住居然笑出了声。 “噗--” 江屿晚看着身边的小崽子近些日子难得发笑,有些意外,调笑道:“看来公上覃这家伙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啊,能把我们的冰山大美人逗乐了,实在不容易。” 公上覃恨的咬牙切齿:“江屿晚你居然还敢讽刺我!” “还敢说话。”太傅把板子往他手心重重一拍,“站直了,我看你今后什么时候完成课业了,什么时候再坐下听。” 夫子开始上课,江屿晚拿出课本,认真听课,而安笙居然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和他一样聚精会神。 太傅见安笙一个小孩竟然坐的笔直听他讲课,心中莫名一阵欣慰,刚想夸上两句,就发现原本站着听课的公上覃,还沉浸在睡梦中,睡得正香。 太傅气的胡子飞起,重重一拍他的头:“公上覃!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四岁小孩,站着都能睡着!” 公上覃撒娇道:“夫子,我困。” “今后若是在让我发现你在睡觉,你就滚回去,就是你亲爹来求情都没用。” 公上覃立马吓得站直了身体:“我听就是了。” 下午是习字课,江屿晚写完自己的部分,看见安笙拿着笔在纸上乱画,无从下手。 江屿晚附上他的手给他纠正动作:“应该这样拿笔,哝,你看我。” 江屿晚指导完基本的动作,又一笔一划叫他写字。 第17章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安笙摇摇头。 “那你看好了,安笙这两个字应该是这么写的。” 江屿晚的手包着江屿晚的小手,一齐写出来的字竟也不差。 安笙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应该这么写。 又练了几遍,安笙差不多能自己独立把这两个字写出来了,江屿晚忍不住夸他聪明:“真棒!” 安笙又问:“那你的名字该怎么写?” 江屿晚一愣,笑道:“学太多对你来说太难了,今天你就学会这两个字,明天再学两个字好不好?” 安笙摇摇头,“我想学会你的名字。” “为什么?”江屿晚疑惑道。 “因为你对我很好,我想早点认识你的名字。” 江屿晚欣慰的摸摸他的头:“真乖,那我现在就教你写。” 安笙学的很快,没多久就记住了。这对于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安笙来说,极度不易。 离开课室的时候,江屿晚忍不住对太傅说:“老师,您以后多教教他,我觉得他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是吗?”夫子爱才如命,乐呵呵的说道:“连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得好好关照他。” 好景不长,安笙最终还是被接回了安府,虽然在江屿晚的恳求下,安范将军答应他继续来学堂读书,但是江屿晚却发现安笙的精神竟是一日比一日差。 “你没事吧?”江屿晚一脸担忧。 “没事。”安笙否认,可江屿晚看到他的衣服内里的皮肉竟全是伤痕,顿时心惊。 “你被人打了?” 安笙沉默不吭声。 江屿晚语气有些焦急愤怒:“你堂堂将军府的嫡长子,谁敢这么打你?” 安笙沉默半晌终于吭声道:“我的两个哥哥。” 江屿晚立即想起,安范将军新立的正妻,她原本是侧室,安笙娘亲去世后又被扶了正,而侧室生的一对双生子却比安笙要大几个月。 江屿晚一听便怒火中烧,轻抚他的头,“放心,哥会找他们算账的,今晚你跟我回我家。” 江屿晚让人给安笙换了药,又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以后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安笙神色犹豫:可若是你不在,他们一回去,又要打我了。” “别怕。”江屿晚缓声安慰他:“我会和爹爹说明情况,让你来我这里跟我住。” “可是我爹……” “放心吧,你爹那边我爹回去解释,他不会不答应的。” 安笙神色一喜:“真的么?” 江屿晚道:“我骗你做什么?谁反悔谁是小狗。” 第二日,江屿晚就陪父亲去安府做客。随后主动去找那两个小孩玩,期间抓了那两小孩不少小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安范那边告状。 安范当着丞相的面,见自家儿子出这么大的丑,颜面挂不住,即刻在二人面前把那两个孩子痛打了一番。 江屿晚终于觉得揍舒服了,才拽着自己爹的手离开。 他爹自然也知道这小孩心里想些什么,语气近乎宠溺的问他:“终于出气了?” “嗯。”江屿晚美滋滋的点头,“他们欺负安笙,我就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你啊。”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你对那个小孩看来真是不一般。” “他是我弟弟,我肯定会待他好的。”江屿晚说完又往怀里钻,撒娇道:“当然阿爹您对我最好了,今后我也会待您最好。” “我们晚晚越来越会说话了。” “爹,那我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把安笙留在咱们家呀,我想和他一起读书学习。” 江屿晚也是没想到自己爹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好啊,就当养了个童养媳…” 江屿晚脸一红:“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 的确是胡说八道,明明不是童养媳,是童养夫...... 第23章 管好你家疯狗 寒冬腊月,雪花飞扬,江屿晚打算带着安笙去雪场打雪仗,为此特意把他的朋友都叫了出来。 安笙身子不好,为了防止他再次感冒,江屿晚特意定做了几件御寒的披风。 “穿暖和一点,到雪场就不冷了。”江屿晚为他戴好棉手套,“去了之后,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么?” “嗯。”安笙点点头,攥紧了江屿晚的手。 到了现场,本来安笙还稍显拘束,但是江屿晚寸步不离的带着他,这又让他觉得非常安心。 江屿晚和他蹲在一处雪地,用手捧起一堆雪花,用力将其捏成一团,“哝,这样就可以做一个雪球了。” “江屿晚,看招!”公上覃见江屿晚没注意到这边,顺手一个雪团就砸到了江屿晚的头上。 雪球在江屿晚身上溅开,落了一头的雪,模样甚是狼狈。 江屿晚恨恨道:“公上覃,您怎么又搞偷袭。” 公上覃道:“谁叫你一直跟这么个小不点玩,把我们这些朋友当空气是么?” 江屿晚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安笙年纪这么小,身子虚,我肯定得照顾…” 只是话音未落,江屿晚就见安笙不知什么时候,攒了一个大雪球,毫不犹豫就冲公上覃正脸扔了过去。 公上覃没来的及躲,立马被砸了个脸上开花,“草。”公上覃骂了句,“江屿晚,你这小崽子有疯病吧,哪有人往脸上砸的!” 江屿晚见样笑疯了,“哈哈哈,公上覃你活该!” 公上覃愤愤不平:“算了,不跟你玩了,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我找我们诏儿去。” 可安笙却不依不饶,竟又做了几个雪团,追着公上覃打。 吓得公上覃一边跑一遍骂:“江屿晚,管好你家疯狗,别让他乱咬人!” 安笙狠狠的朝他身上扔了几个雪团,公上覃跑的踉跄,一不小心摔了个嘴啃泥。 “哈哈哈哈…”江屿晚笑弯了腰,“公上覃,你也有今天…” 公上覃朝他翻了个白眼:“姓江的,你给我等着。” 说着迅速爬起来,扑到不远处的南诏怀里告状:“诏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俩狗贼一大一小,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呜呜呜…” 南诏无奈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我帮你报仇!” 说罢,几人又厮打在一起。 安笙虽然人小,但是一点都不怵,身子小移动灵活,让对面的人也讨不着什么便宜。 谁打江屿晚,安笙就打谁。 雪场时不时会想起江屿晚的笑声,以及公上覃骂骂咧咧的惨叫。 纷纷扬扬的雪,不知何时就停了。一场雪仗打下来,几人面色红润,虽然天气冷,但是身子却因为运动,出了不少汗。 安笙第一次玩的这么过瘾,整个人蠢蠢欲动,似是还想打下去。 以至于公上覃看到这毛头小子,就忍不住往南诏身后躲,生怕他搞偷袭。 江屿晚也看出了安笙的心思,笑着蹲下身擦拭他脸上的雪水,“时候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来打。不然你公上覃哥哥,今晚要做噩梦了。” 安笙看了公上覃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哥哥,我饿了。” 江屿晚攥紧了安笙的手,温柔道:“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 公上覃纯纯工具人 第24章 牙掉了 在江屿晚印象中,年幼的安笙格外喜欢缠着自己。 他习笔练字每一次的进步,都会兴冲冲的拿给江屿晚展示。 江屿晚看着他满篇写的自己的名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触动。 “哥哥,我今天学会了平安喜乐这四个字,我写给你看。” “好啊!”江屿晚笑着点头。 接着他就看见安笙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大字:江屿晚平安喜乐。 又比如说,安笙人生中第一次换牙,看到自己掉落的牙齿,哭着跑来找江屿晚。 “哥哥,我有病,我可能要死了。” 江屿晚看他哭的如此难过,还以为是他体质弱急忙想叫御医,可没想到安笙把手心展开,一颗牙齿孤零零躺在他的手心。 “哥,是不是我的牙掉光我就要死了?” 江屿晚忍不住想笑,但是见安笙哭的如此凄惨,只好哭笑不得的安慰他:“不怕不怕,你这是换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你看哥哥也在换牙呢。” 随后两个牙齿漏风的孩子,看着对方笑成一团。 两个相处一年,凡是接触过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其实对于江屿晚来说,他并没有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作为江府的独子,这在全京城上下极为罕见。 而江屿晚爹娘的故事也一度被传为佳话,他们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母亲秦霖及笄之年嫁给了江吟,婚后十分恩爱。 第18章 为了不让秦霖不受委屈,江吟也没有再娶。生完江屿晚之后,秦霖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江吟说什么也不肯秦霖受苦,对她更加体贴。 大家都说丞相府的夫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嫁给了自己的爱情,并且那人会爱护她一生,至死不渝。 作为二人恩爱的结晶,江屿晚自幼受到各方宠爱,爹娘也从来不会给他施加压力,获得自在快活。 江屿晚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兄弟,虽然他也交了不少朋友,但江屿晚心里明白,身处官场,所有的感情都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旦涉及利益,终究不堪一击。 在江屿晚内心深处,他其实是孤独的,没有推毫无顾虑与对方玩耍嬉闹的兄弟或者伙伴,即便所有人都待他很好,但他还是很孤独,希望能有一个倾诉对象。 而推心置腹,就意味着给人把柄,为此江屿晚甚至会主动排斥一些人的靠近。 而安笙的出现,在江屿晚平静无波的心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江屿晚第一次见安笙并出手救他,或许是出于同情。而之后与他的相处中,江屿晚发现安笙这个小孩,出乎意料的有趣。 虽然这个小孩不苟言笑,但是他却足够聪明懂事,不哭不闹,还十分善解人意。 江屿晚坐在书桌上完成课业,安笙就乖乖坐在一旁,看他写字。 江屿晚写完一本,本来打算休息。安笙却自觉跳下椅子,从他书包拿出另一本书页交给他。 江屿晚写了一晚,看着那一本新的书目,眼角的黑眼圈再也挂不住了:“明天写吧。” “哥哥,你还有一本作业没写完呢。写不完太傅要打你手心。” 江屿晚乐了:“这你也知道。” “对啊,上次夫子打公上覃哥哥手心,听起来很疼的,我不想你挨打。”安笙一本正经道。 江屿晚闻言接过书本,笑道:“既然我们小阿笙发话了,那我还是继续写吧。” “嗯。”安笙满意点点头。 只是安笙并不知道,夫子从来不检查江屿晚课业。 作者有话说: ---------------------- 面对学习委员安笙,江屿晚os:我谢谢你啊…… 第25章 蛊发 难得梦及前尘,江屿晚沉浸在这美梦之中不愿醒来。 只有这时候,他还是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江屿晚。 可事到如今,他却什么都不是。 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所有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江屿晚不敢回想,反正每每记起便痛不欲生。 不知你有没听过举国落泪得哭音? 响彻天际的哀嚎声,化作根根尖针,在江屿晚耳畔环绕,刺得他头皮发麻,可他却束手无策。 那时,西山脚下,皇甫军队早就准备就绪,只待对面人一声令下,开始血雨腥风的厮杀。 “别…别去…”他极力想从喉咙里发出呐喊,可事实上却发不出一丝一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数十万军队遇伏倒下,心脏由刺痛逐渐变得麻木…… ---- 安笙出了驿站之后,远远的就看到镇子那腐朽破败,长满青苔的大门。 而镇内明明是白天,可这里寂静到可以听到心跳声,如同店小二说的一样,整个镇子大街上只有他一个人。 安笙走在镇上,发觉四周的墙壁贴满了一人的通缉令,有的被雨水打湿,显得残破不堪。 可诡异的是,这么偏僻的镇子,通缉令十步便隔一张,重金悬赏,却并无姓名并无画像,只有一个代号储榆。 他们要抓的究竟是什么人? 储榆又是谁? 在安笙记忆中,他并没听说过此人姓名。 能被皇甫如此重视,此人必定不简单。 但想到正事,安笙也不敢耽搁,也没来得及细想,就快速奔往镇外。 __ 江屿晚是被小重叫醒的。 “喂,起来了,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江屿晚迷迷糊糊睁眼,发觉小重就站在他身侧。 “怎么是你?”江屿晚脱口而出。 “怎么不能是我?”小重道,“安大人方才出去已经给我交代过了,要我看紧你。结果你还真的睡到日上三竿了。” “哦,那正好,可以吃午饭了。”江屿晚道。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小重无奈。 在江屿晚强烈恳求下,小重最终答应解开他的绳子。 “我可事先说好啊,下楼吃完饭,我就得把你重新绑回去。” “行行行,我知道了。”终于能解开束缚,江屿晚恍若久旱逢甘霖,急忙答应的爽快。 下楼之后,姜萍母子二人已然在楼下等着他们。 “菜上齐了!”小二端完最后一道菜,“客官请慢用。” 江屿晚坐下后,抬筷就吃,殊不知那母子二人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江屿晚被盯的头皮发麻,尬笑道:“你们怎么不吃?” 姜萍没有说话,而怀里的孩子却对着江屿晚方才吃过的菜,吐了口水。 “呸。” 而这一次,姜萍并没有像往日一般阻挠。 江屿晚眉头一皱:“你做什么?” “死狐狸精!你果然就是那个卖国贼!”裴冬骂道,“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害死了我爹爹,为什么你还活着!” 说着挥起拳头就往江屿晚身上砸。 江屿晚闻言,只觉得脑内突突直跳,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不好。 江屿晚心惊,这是蛊发的前兆。 为避免误伤,他不敢再此逗留,慌不择路的朝楼上走去。 “你跑什么?”裴冬见江屿晚想跑,即刻追着他:“卖国贼,你赔我爹爹!” 作者有话说: ---------------------- 今天心态崩了...差点断更。求安慰呜呜呜...收藏不涨,感觉要写不下去了。 第26章 失控 “让开!”江屿晚自觉内息运转不妙,语气难以抑制的焦急。 “江屿晚?”小重也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江屿晚捂住自己发疼的胸口,勉强站立,冷汗直冒,完整的一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我…我…” 裴冬依旧是不依不饶的靠近,扑到他身上挥舞着拳头用力砸他的身子,边哭边哽咽:“你这个坏人!你怎么不去死?” 江屿晚身上此刻觉得灼热,意识也变得昏沉,步子逐渐不稳。 小重再也不敢怠慢,连忙拉开裴冬,扶住江屿晚的身子:“你状态不好,先上去休息吧。” 快…快走。别碰我。 江屿晚极力的想出声告知,可是意识却被控制了一般,整个身子灵魂被献祭出去,不再由自己支配。 脑子里始终有个声音不断回响,犹如挥之不去的鬼魅魔音。 “阿晚,别怕,杀了他们,这些侮辱你的人,都该死。” “滚…”江屿晚强制按压下自己心中的躁动,勉强挣开小重,语气冷硬,“别碰我。” “你这人怎么还不领情啊?”小重也没想到,江屿晚会如此回应,抱怨道,“再说了,本来就是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人家后代骂你几句,你还受不了了?说实话,你就应该给人家跪下来磕头道歉!” “滚开!” 话音未落,江屿晚却不知从何处使出了超乎平日的气力,一掌便催发内力将其从二楼阶梯打了出去。 小重没想到武功被废弃后,病弱垂危的江屿晚还有这么大的能力反抗,饶是皇城司暗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从二楼重重跌落在桌椅上,桌凳被砸的四分五裂,他本人也抵御不了强大力量的冲击,当即便昏了过去。 “啊…啊你!你做什么?”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自从听闻来人便是江屿晚之后,早被吓傻愣在原地,直到自家驿站被拆了家,这才胆战心惊的回过神来阻止:“我店里可不许…杀人啊…” 而强制使出内力的江屿晚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口血便从嘴里喷涌而出,眼睛一花,便跌落到了地上。 小二也是被江屿晚这开花一般的喷血吓傻了,整个人进退不得。 江屿晚自知这身不受控的身体极度危险,必须得找个地方关住自己,他想站起来,可完全撑不起身子,只能往前爬…… 一步…两步… 江屿晚前进的异常艰难,血迹朝着他的前进方向,拉出一条长线,格外触目惊心。 六岁的裴冬,却不知江屿晚的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江屿晚这般模样,也不能待他如何,可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 他随即一脚踩上江屿晚的手腕,撕扯他的头发,叫嚣道:“你还想跑?给我和娘亲道歉了么?” “放开…啊!”他话还未说出口,便又是一声惨叫,裴冬跳起来重重踩在他受伤的那条臂膀上,江屿晚只觉得自已的手腕一度断裂,鲜血又从包扎好的白布中渗出… 第19章 作者有话说: ---------------------- 谢谢支持 第27章 暴露本性 “江屿晚,你害我和我娘家破人亡,你怎么敢在此苟且偷生?”又是一脚,踩在了江屿晚的脊背。 江屿晚已痛的麻木,一双眼睛血红,断断续续的恳求道:“快走…求求你。” “想让我放过你?江屿晚你做梦!” 他抓起江屿晚的发丝,迫使其抬头,又将其重重磕在地面上。 江屿晚整个人晕眩到极致,近乎哆嗦的抬起自己的手,想护住自己的头,小声低吟:“对…对不…” 他应该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打成这般,眼睛逐渐泛红充血,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身体中涌入。 “你说什么?大声点儿。”裴冬凑近耳朵想细听,但下一秒,却莫名被翻身而起的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唔,咳咳。”小孩瞬间被这强大的抓力捏的险些闭气,“救…” “你做什么?”见自己儿子遇险,姜萍面色煞白,即刻冲到江屿晚身边,想要掰开困住裴冬的手腕。 可江屿晚已经顾不得其他声音了,脑内一片混沌。 “求您放过他吧!”姜萍险些要给江屿晚跪下,可江屿晚依旧没有理他。 “唔…娘…”裴冬面色憋的通红,泪水从眼角渗出。 姜萍一急也顾不得其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匕首,径直划向江屿晚的手腕。 鲜血从手腕渗出,江屿晚一痛,终于放开了那孩子。 江屿晚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还在发愣,姜萍却顺势又一刀朝他刺来,江屿晚来不及闪躲。 千钧一发之际,姜萍手中的匕首却被人打飞了,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安笙黑脸看着他们。 “你们在做什么?”安笙一回来便看到这般局面,小重昏迷在地上,裴冬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姜萍拿出刀要刺向江屿晚,而江屿晚本人却一身是血。 姜萍一见到安笙面色一惊,“公子。” 安笙只觉得自己脑子突突直跳,指着小重道:“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裴冬迫不及待开了口,一手指向江屿晚:“就是他,他发疯了。他想杀了我们。” 安笙看向江屿晚,江屿晚一双泛红的眼,也朝他看了过来,眼神近乎全是杀意。 安笙一愣,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江屿晚,整个人紧绷着,像是一只蓄势待发将猎物置于死地的孤狼。 “你!”安笙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江屿晚疯了一般冲到他面前,对着他便要下死手。 江屿晚,我要你杀了他。 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江屿晚自觉头痛欲裂,消除痛苦最好的方式,便是顺着心底声音的意愿。 江屿晚想掐住安笙的脖子,可惜安笙轻轻松松便截住了他的手腕。 “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要杀了你。”江屿晚断断续续道。 “就凭你?”安笙冷笑,“你试试?” 江屿晚一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腕,却被安笙死死抓住,“怎么终于暴露本性了,在我这装孙子装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想杀我么?” “啊。”江屿晚被抓的手一吃痛,叫出了声,神色却清明了一些:“你…” 第28章 脱衣调息 安笙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无奈:“说吧,到底怎么了?” 江屿晚此刻却发疯一般,想从安笙身边挣脱开来:“不…我不能…” “江屿晚?”安笙眉头一蹙,掰正他的身子,“看着我的眼睛,你不能怎样?” “不能…杀…”江屿晚眸子又混沌开来,全身不受控制的发抖,“不能…” 江屿晚呼吸急促,整个人开始喘不上气,见情况不对,安笙急忙松开控制住他的手,拦腰抱起他轻到几乎散架的身子,朝二楼厢房内走去。 将人平放在床上,江屿晚额头碎发已经被不自觉浸出的冷汗打湿。 “唔…”江屿晚意识昏沉,全身入骨的刺痛酸疼让他不自觉痛呼出声。 安笙抓住他的脉搏,仔细探了探他的脉,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实际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差。 江屿晚脉搏跳动越来越低,而整个内息却陷入了极大的紊乱,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竟可以调动他全身所剩无几的内息,如果不加妥善调理势必会爆体而亡。 “你…”安笙手一顿,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他想不通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但他也来不及吃惊,事到如今,唯一重要的就是救人。 安笙将江屿晚瘫软在床上的身子拼命扶正,撕掉上身的全部衣服,从他后背渡气调理内息。 安笙看到此人后背密密匝匝、或深或浅的疤痕,心也像是被人重重一击。 江屿晚,你过得一点也不好么?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安笙见那触目惊心的疤痕,再也下不了重手了,开口道:“江屿晚,疼的话就叫出来,别憋着。” “啊!” 体内被新的内息冲撞,江屿晚此刻的痛觉被百倍放大,惨叫出声。 见他如此痛苦,安笙又不得不放缓了动作,而渡气过程中一旦松懈,又势必会减缓功效。 眼见江屿晚体内的那股气息越发强大,安笙终于下了狠心:“我现在要加大力度,应该会很痛,别担心,马上就好。” “嗯…啊…”江屿晚痛到扣紧床被,眼睛红到发胀,不自觉痛呼,“疼…” 虽然痛苦,但是安笙加大内息渡气之后,江屿晚体内的邪气的确得到了压制,整个人的状态逐渐恢复平静。 成功遏制之后,安笙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萌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感触。 这种莫名的状态,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危险和恐慌。 他明明应该痛恨江屿晚的,恨不得让他死的越惨越解恨。 可是为什么刚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对于意识到江屿晚可能真的会离去,他会有控制不住的难过。 那种如同针扎一样的痛心,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究竟是怎么了? 他不敢细想,最终决定把这些归咎于还未找到师父,如果江屿晚死去便会断掉找人线索的恐慌。 当年是江屿晚出卖南诏,亲自把人绑了,当做礼物献给了皇甫。 至此南诏下落不明,安笙搜寻多年未果,抓到江屿晚之后,却说只有他知道南诏师父的下落。 安笙告诉自己只是为了寻找南诏,他才宁愿把他留在身边,护他周全。 还未找到师父呢,江屿晚怎么可以先行去死。 江屿晚内息平静之后,眼睛依旧犯花,仔细看了眼来人,才昏昏沉沉道:“戚丞…” 作者有话说: ---------------------- 口嫌体直的安笙,我最近很有感触啊救命。 第29章 罪不容诛 安笙强行平复自己的内心,语气冷硬:“别说话。” 江屿晚此刻看着安笙却有些惊慌,“我这是…” 适才记忆错乱后发生的事一幕幕在他脑内回溯,他好像杀了人…就在他不受控制之后,他居然… 杀了无辜的人? 安笙目光如刀,如此厌恶的神色让他整个人恍若被彻底判了死刑。 江屿晚低下了头,不敢再对上安笙的眉眼,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来,眼角似是渗出了泪,嘴角喃喃道:“对不起…我…是我的错…我该死…” 安笙心里明明清楚,小重被江屿晚打昏,至今不省人事,甚至他还差点杀了安家军的后人,本应受罚。 可现在他这般模样,怎看的这般可怜…… 伸出手的动作在半空中却又再次停滞,安笙神色一顿,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将手背在身后,淡声道:“知道错就好,你先休息,日后再找你算账。” 安笙作势要出去,可下一秒,却被人死死拽住衣襟。 “别…别走。” 安笙看着自己衣服下摆那双几乎近乎森森白骨的手,眼睛有些刺痛。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并不适合留在这里,他已经没有退路,也不能再心软了… 安笙强制甩开了他,“我记得跟你说过,不许再用你的脏手碰我。” 江屿晚却再次固执的抓住他的衣角,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慌张:“不…你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屿晚!”安笙彻底发怒了,向前一步,硬生生将人从床上拽了下来:“你要告诉我,你今天就想死在这里是吗?” 江屿晚苦笑一声,“若是真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 安笙一顿。 “阿笙…”江屿晚这是多年后,第一次唤他小名。 他长吸了一口气,自叛国之后,他背负了骂名整整六年,受过的白眼侮辱数不胜数,可对于这些刀子,他甘愿刀尖舔血,照收无误。 第20章 可唯独安笙…一个嫌恶的眼神,就能让他整个人坠入无间地狱。 “你…”安笙不理解这个人突然又开始发什么疯,“你放手。” 江屿晚却红了眼,一脸悲哀的看着他:“阿笙,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我的?” 安笙却冷笑一声走近了他,一手捏住江屿晚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我什么时候恨你,你心里没数么?江屿晚?” 江屿晚拼命摇了摇头:“我不知,求你告诉我。” 安笙毫不犹豫道:“一直!” 江屿晚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嘴角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都恶心你,就算你没有叛国,我依旧恨不得你死,懂了么?” 江屿晚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淡,苦笑了一声,果断放开了拽他袖子的手。 安笙却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他,“你就是想问我这个?还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 江屿晚却摇了摇头:“不,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打扰安大人了,您请便。” 安笙眸子一冷,语气不悦:“江屿晚,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也不要在我面前卖惨妄想博取同情,你犯下的错,罪不容诛。” 作者有话说: ---------------------- 第30章 纠结 安笙甩袖离开,而江屿晚瘫软在地上,全身冰凉,由心而生的彻骨寒意,让他整个人如同被黑暗吞噬,陷入漫无天日的痛苦中。 适才有那么一刻,江屿晚是真的想告诉安笙,自己并没有背叛,一切都是假的。 我才是你师父,我才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你不要讨厌我。 可是安笙一句话,便将他从奢望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就算将事实真相告诉他一切又能如何? 他又能说什么呢? 难不成要告诉他,我江屿晚不是有意出卖家国,你爹及数十万安家军人的惨死,都是我的失职失误么? 事已至此,早已酿成大错,他本就没有任何脸面来面对安笙,他怎么可能奢求宽恕? 安笙从始至终都不喜欢自己。江屿晚分明有心理准备,可当安笙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抽痛。 江屿晚在决定来到安笙身边之前,早就告诫过自己,只要能安安静静陪他走过一段路,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别再自欺欺人了,这个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你。 只是,安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那个缠着自己形影不离,雪场上愿意为自己出气的小孩,为什么就变了呢? __ 安笙查看完小重的伤势,确认他只是昏迷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将人送回房间,安置妥当之后,再出门发现店小二还在清理事发现场的血迹,大部分都是江屿晚的血。 一场大闹天宫的戏码之后,店小二早就被吓得整个人都麻木了,自己店里有个卖国贼,居然还是那个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江屿晚。 店小二一边擦血,一边思考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没发现安笙已经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你…你做什么?”他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神色略微紧张的看着安笙,既然那一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卖国贼,那跟他亲近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发生了什么?”安笙问。 “啊?”店小二一愣,“适才发生的事,你不都看到了么?” 安笙道:“他们为何会打起来。” “害。”店小二叹了口气,“其实我刚才也没反应过来,简直是莫名奇妙啊,那人突然就跟发疯一样,我眼睁睁看着他把人从二楼打飞了。” 安笙眉头一皱,“他因何事打人?” 店小二又道:“不过啊,这个事吧,确实也不能完全怪人家。方才那个小孩也是嘴欠,那人好好下楼来吃饭,他不吃就算了,还往菜里吐口水,嘴里还辱骂人家怎么不去死,这换做是谁都会生气啊。更何况还是江屿晚那魔头,我今天谢天谢地,他不在我店里杀人就不错了。” 安笙沉默半晌,最终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到店小二面前:“这些钱就当做是损坏你店中桌物的赔偿,另外那人的事还请你不要胡乱声张。” 店小二欢欢喜喜接下银子,他一个偏僻镇子中的驿站,生意本就不怎么如意,眼见得能挣这么多银子,那还顾得上其他:“公子放心,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懂规矩,这整个镇子,就属我嘴最严实了,不会出卖你们的,您大可放心。” 安笙重新进入江屿晚的厢房,发现这人已然倒瘫昏迷在了地上。 满身污垢和血渍,一眼望去,恍若整个人置身血泊。 饶是安笙再想装作铁石心肠,此刻也没办法置之不理。 他快步过去,把人拦进自己怀里,小心翼翼打探着他的鼻息:“江屿晚,醒醒。” 第31章 你根本舍不得下手 “阿…笙”江屿晚不自觉呢喃着安笙的名字,细眉紧锁,安笙看着他这般模样,不自觉陷入恍惚。 不得不承认,江屿晚长了一张过于精致的脸,面容俊美绝艳。 这人醒着的时候,细长的桃花眼挑出几分放荡不羁的傲慢,薄唇微翘,漾出夺目的笑容让人目眩神迷。 可一张口,这张嘴却丝毫不留情面,泼皮无赖至此,能把人气到七窍生烟。 而现在,昏迷中的江屿晚,脸色惨白,黯然神伤,双目含泪,悲戚紧闭的双唇,换做是谁都会觉得他怎会如此惹人可怜。 安笙欲将人抱到床上,可他用手不小心触碰到江屿晚光裸背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时,震惊以及疑虑困惑一齐涌上心头。 这几年这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整个身体从里到外,竟是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安笙想起之前在依郡茶馆部分人谈论起江屿晚,说他一直受人追杀,从祁王之位废除之后,还被充了军妓… 安笙不是没有质疑过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毕竟江屿晚武功师承天下第一门无定门,虽然传言江屿晚在门派内并不怎么用功学习,但既然已经出师,让自己不受伤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他却把自己伤成了这样,全身没有一处好肉,内息混乱随时处在暴走的边缘,体弱多病,性子苦闷压抑,命不久矣…… 安笙不敢细想,诚然这些伤痛夹杂在一起,早就已经超出一个正常人的承受能力。 江屿晚如此娇嗔傲气的一个大公子,宁可出卖国家,也要死乞白赖的活着。 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他又在想什么,才能撑到现在呢? 江屿晚满身血渍,安笙看着伤口也是于心不忍,将人动作轻缓放到床上之后,又快速出门,打算打水给江屿晚清洗身子。 出门之后,安笙发现姜萍母子二人就站在门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觊觎安笙的威力,欲言又止。 安笙吩咐店小二帮忙烧些热水,并煎好江屿晚的药,随后回到了母子二人身边。 “你们想问什么,但说无妨。”安笙道。 姜萍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安大人,您既是安将军的儿子,怎可亲近卖国贼?当年多少将士死于他手,我和儿子沦落至此,都是拜他所赐,要知道您父亲也…” 姜萍还未说完,便发现安笙面色一变,吓得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闭嘴。 “想必昨夜江屿晚遇刺,我们的谈话,姜夫人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的。” 姜萍点头。 “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安笙语气冷淡,一般人根本判断不出他的喜怒。 姜萍被他威严的语气吓到不敢出声,“奴…” “我说,留江屿晚一命,自然有用处。”安笙道。 “可…”姜萍显然并不理解安笙的这个说法。 安笙继续道:“江屿晚迟早会死在我手里,但不是现在。任何人都不许乱我计划去杀他,就算是你们安家军的后人也不行,懂了么?” 安笙语气不容置否,姜萍听完急忙点头。 可一旁的裴冬却不怕死的提出了质疑:“好心人哥哥,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对那贼人这般好,你根本舍不得下手杀他。” 作者有话说: ---------------------- 小屁孩一语道破真相 第32章 弃置不顾 “什么?”安笙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说我舍不得杀他?” “对啊。”裴冬说道,“您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特别容易心软。若您真的讨厌一个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人的感受,又怎么会管他会不会痛,是死是活呢。” 在裴冬眼中,他从小经受非人的折磨和打骂,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作为一名阶下囚奴隶的人情冷暖。 他感受过近乎暴行的侮辱,那种痛彻心扉的苦痛,如果不是娘亲拼了命护他,他可能年幼便暴毙夭折。 裴冬与那些人无冤无仇,没有杀人放火,安安分分,可偏偏无端的仇恨几乎近百倍的报复到自己和娘身上,尽管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偏偏他们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第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故的恨,可这个吃人的人间,偏偏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百般刁难。 而这个好心人哥哥口口声声说真的恨江屿晚,会让他偿命。 可裴冬知道,这并不是安笙的真实想法,至少他目前的行为与他的言语并不相符。 既然憎恶,又怎会帮他亲自疗伤包扎伤口,又为他熬药养伤呢? 安笙说是利用,可是若是真正的利用一个仇人,会为他做到这般地步么? 打完水,回到房间,安笙还在想方才裴冬说的话。 一个六岁小孩,居然说他对江屿晚舍不得下手。 开什么玩笑。 在他看来,江屿晚不过是他手中一只随手便可捏死的蚂蚁,又何必在乎? 反正在这个世上,除了南诏,他能挂念的人一个都没了。 所有能亲近的人,都死了个干净,最后还被墨国国君寒了心。 所以安笙现在又何必管他什么家国,管他什么大义,只要能救出师父,这个天下的一切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六年前,安笙同裴冬一样也沦为一名受人欺辱的奴隶,他凭着救出师父的唯一一丝信念,苟延残喘。 当时的安笙还在相信墨国,相信墨国国君能够出面协商救出南诏,可是三年过去了,关于南诏的讯息却越来越少。 他好不容易逃回墨国,跪在墨国大殿上乞求皇上,尽全力搜寻南诏的下落,可是得到的答复是无能为力。 安笙苦苦支撑的信念崩塌,他万万没想到南诏作为墨国国师,为国家鞠躬尽瘁,被抓之后,国君能够将其如同废棋一般弃之不顾。 年轻气盛的安笙,刚从皇甫逃出生天,没有休息一分一秒,就跪在大殿之外,乞求皇上能回心转意,救救他的师父。 可任凭他跪到天昏地暗,跪到口干舌燥,跪到昏厥不醒,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帮着他说话。 安笙见乞求无果,气急败坏,直接闯上大殿和皇帝当庭对峙,吵了个天翻地覆。 垂垂老矣的墨国皇帝,懦弱且昏庸,最终念在他是功臣之后,没有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只是罚他以后不得再上朝堂一步。 孤身一人的安笙,回到自家府邸,看着空荡荡的宅门,整个人近乎要疯掉了。 作者有话说: ---------------------- 口嫌体正直,安戚丞~ 第33章 愿陪你颠沛流离 希望幻灭的那一瞬,安笙承受过多年的苦痛,在那一刻悉数爆发。 他恍若苟活于世的未亡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从何处而去。 都说人活一世,命归于天,能活多久,老天在命盘已经勾勒好了定数,可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存活在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都死了个干净,他爱的,他不爱的通通都离他而去。 爱意泯灭,恨意却又无处发泄,惶惶不得终日,安笙神智近乎奔溃。 苟活二十余载,亦曾多年饮冰。 所有苦痛他照收无误之后,依旧心存感恩,只因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值得惦念的人。 安笙所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在为师父祈福,希望所爱能平安归来。 在他悲戚无人疼爱的童年中,是南诏教导他,给他仅剩的关怀。 他只想要伸手尽全力抓住那抹曾经唯一的温暖,可是现实却重重一击,让他重坠深渊。 他的师父回不来了,那个自小教导他要忠君爱国的人,却被自己的国家抛弃,成了维护两国和平的献祭品。 位卑未敢忘忧国,自他加入皇城司那一刻,师父让自己牢记于心。 他也曾听了师父的话,真正把苍生放入自己内心,想要保护好墨国的子民,不让外敌侵犯欺辱。 南诏作为一束光,照亮了他阴暗孤独的人生,重新给了他目标和人生追寻的方向。 可师父失踪的那一刻,他的光消失了。他彻夜难眠,暗无消息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是睁着眼做到天明。 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去打探消息,对南诏的一切几乎置若罔闻,恍若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安笙万般不甘,最终还是不肯放弃。重新接手皇城司之后,他依旧不忘四处搜寻师父的消息。 三年过去了,关于南诏的信息却是少的可怜。 所有人都说他被皇甫掳去,肯定是死了,又何必浪费多余的心思。 可安笙一日不见到他的尸首,便一日不肯相信。 直到一月前,他突然收到一个线人回他的书信,说叛贼江屿晚知晓他师父的下落。 他放弃了一切,对江屿晚全力实施抓捕,他拼尽这一线希望,只求能救出师父。 而江屿晚的确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声称自己确实知道南诏的下落,并且能带自己找到他。 所以他才能容忍江屿晚活到现在,他对江屿晚好,并不是出于心软,而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之后,安笙对待江屿晚的态度反倒更加坦然。 江屿晚是自己仅存的一丝希望,他不能提前死,至少在自己找到人之前,他都得全须全尾的活着。 江屿晚光裸着上半身侧身躺在床上,沉沉陷入昏迷。 安笙走近他,撩起遮掩面部的墨发,为他擦拭脊背及面颊上的血渍。 不小心触碰到伤口,江屿晚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发出细微的呻.吟。 安笙又不得不放缓了动作。 和江屿晚三年后再次见面,这一路上,给他的感受竟是熟悉却又陌生。 熟悉的依旧是他那张无理取闹,嬉笑打闹的小孩行径。 而陌生的,是印象中他那般娇气的贵公子,却能把自己伤成这样,一声不吭。 明明江屿晚自知活不长久,却依旧愿意陪他上路,受这舟车劳顿之苦,受这颠沛流离的流亡。 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 安哥咱就说,就给人擦个身子,至于做这么多心里建设吗? 第34章 祸端初现 沉睡中的江屿晚,又梦及儿时往事。 而这次的睡梦,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 梦魇如同阴云笼罩在他心头,让他胸闷犹如刀割。 江屿晚11岁那年,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墨国国君新册封的皇后,诞下一名龙子。 本为普天同庆的喜事,可是谁能料到当日雷电大作,东方红光乍现,异象偏生,卜卦者称其为不祥之兆。 适时墨国近年发生旱灾蝗灾,导致难民流浪,饥荒四起,怨声载道。 没过多久便传出流言,说新降生的太子是不祥人,若是来日让其坐上国君之位,必定导致墨国亡国。 本应立为太子的皇子,因为这一道预言偏偏落了个不上不下的境遇。 墨国国君墨仪一如既往的懦弱迷信,流言四起,他一刻不敢耽搁,即刻宣告不会将新降生的皇子立为太子。 并且给皇子赐名为陵,取出生便进坟墓之意。 本以为这样便可消除民愤,可是要求处死皇子的声量却愈演愈烈。 皇帝陷入为难,他没想到事态居然会进展到,需要自己处死自己的骨肉才能平息的地步。 墨国国君年纪已高,所出子嗣不多。且均为女子,好不容易降生一位可以延续子嗣的血脉,他怎么舍得杀了他。 况且就算杀了自己的骨肉,来日他死后,这皇位又能给谁呢? 如今朝堂内乱,外戚干政。前皇后死后,前皇后背后的南家便一直蠢蠢欲动,试图干涉自己的一切决定。 墨仪就算是再蠢,也不会不明白南起对皇位的野心,可南家的势力庞大,他若要动南家,势必两败俱伤。 如此状况一出,被逼无奈的墨仪更不可能处死墨陵了,而且反其道而行要重新立他为太子。 这下整个墨国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的意愿明显,可民意也不可违。 朝堂大臣自此分为两派,拥皇派和民意派。 所有人都开始纷纷站队,左相南起自然站在民意派,御史大夫公上宁站在拥皇派。 两人甚至因观点不和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南起大肆宣扬如今民间乱象,把墨陵形容的恍若洪水猛兽,如若再拖延时间,势必会惹祸上身,殃及全国。 可公上宁却极力反对:“如今陛下仅有这一名嗣,怎可说杀就杀。况且刚出世的孩童,何错之有,如此便被判了死刑,南大人莫不是太过咄咄逼人。” 两人在朝堂之上,剑拔弩张,唯独右相江吟却因病未上朝堂未曾表态。 正处孩童的江屿晚,不解爹装病在家有何用意。 只是觉得爹或许就跟公上家的公子一样,只是想偷懒逃避每日上朝的日子罢了。 他并不知道如今的朝堂风云变幻,已经演变为一盘关于站队的博弈。 纵使身在高位的江吟,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万一踏错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22章 可这些心事,江吟并不会对家中的任何人说。 纵使聪明如江屿晚,察觉出了江吟的异样,他也不会吐露半分。 毕竟他希望自己的阿晚,永远无忧无虑,就这么在他的庇护之下,稳妥长大。 作者有话说: ---------------------- 咱就说,理想很丰满…… 第35章 粘人精 朝堂局势变幻莫测,可不管大人闹得多么僵化,小辈之间的关系一如往日。 这日公上覃来江府找江屿晚,兴冲冲道:“听说山北洞那边有一片湖特别好玩,咱们去玩水吧。” 夏日炎热,江屿晚想着找个清凉的地方避避暑也未尝不可,于是答应了公上覃的提议。 “行啊,我去叫阿笙。”江屿晚正要起身,却被公上覃给拦住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人是要黏在一起了么?除了睡觉不在一起,怎么处处都有那小鬼头?”公上覃语气略微幽怨。 江屿晚扶额,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我待他好,你吃醋了?” 公上覃面色一红,似是被江屿晚这话弄得一阵恶寒:“草,江屿晚你要不要脸,你一个大男人,谁吃你的醋啊!” 江屿晚顿了顿,继续道:“阿笙安静又听话,不会拖后腿的。” “你说不拖后腿就不拖后腿啊,那小孩才五岁,去那种地方出了意外,谁负责?让我爹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反正我不许你带他去。” “这倒也是。”作为好友,江屿晚一向知道公上覃的性子。 好玩猎奇,出去玩专挑一些奇峰怪洞探险,若是他带着公上覃口中的拖油瓶,总让人束手束脚。 而安笙年纪还小,出于安全考虑,确实不应该带他去。 可是丢下安笙,他自己出去玩,江屿晚总觉得有些不妥。 纠结半晌,还是决定放弃:“要不我就不去了,你跟阿诏他们好好玩。” “江屿晚,你是想跟我和阿诏断交是吧?”公上覃大怒:“小爷跟你多年好友,居然比不过一个认识半年的小兔崽子,你好狠的心。” 说罢怒气冲冲的就往屋外走,一副要和人割袍断义的架势。 公上覃大少爷脾气一发作一时半会谁也哄不好,江屿晚想到之后公上覃各种生气耍小性子就一阵后怕,“行行行,我跟你去还不行吗?不带他。” 公上覃立马喜笑颜开,一把勾住江屿晚的脖子将人往外带:“对嘛,这才是本少爷的好哥们~快走吧,南诏的马车已经在你家门外等着了。” “哎,你动作轻点,放开我,勾住我头发了。”江屿晚差点没被这人一手铁拳勒死,语气又急又无奈。 “我才不放,万一你又反悔了,我找谁哭去?快走快走!别让那个粘人精又看到了!” 江屿晚被人绑出了府,虽说江屿晚一边走一遍骂,但在外人看来是孩童之间的嬉笑打闹。 而这一幕却被刚来的安笙看到了眼里。 他手里还端着厨房新出炉的糕点,兴冲冲拿来跟江屿晚分享,只是江屿晚却和公上覃哥哥一起离开了。 关系看起来那么亲密。 安笙听到公上覃冲江屿晚叫自己粘人精,江屿晚却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并没有反驳。 原来他也嫌自己烦了么? 所以才会避着自己,偷偷离开? 敏感如安笙,他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别人面色做事。 一旦他发觉别人流露出对自己一丁点的厌恶,他便会自觉和人保持距离,不再轻易靠近。 他本以为江屿晚不一样,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主动给予过他善意和温暖的人。 这个人对自己那么温柔,有耐心,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在江屿晚怀里撒野。 只是半年过去了,江屿晚终于觉得自己是个粘人精,想躲着自己了么? 公上覃和他关系这么好,江屿晚更喜欢他这种人么? 作者有话说: ---------------------- 第36章 你是最特别的小朋友 安笙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他快速追了出去,可是他只能看着载着江屿晚的马车越驶越远。 想到自己马上可能就会被抛弃,安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哭了出来。 “安小公子,外面天气炎热,您快进屋歇着吧!”侍卫看着这小孩傻愣愣的站在府门外,半晌忍不住开口道。 可安笙不管不顾,依旧站在那里,任谁说都没用,一副跟人家抢工作的架势。 江屿晚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本来公上覃还打算邀他玩到第二日,可江屿晚还是决定一人提前回来。 为此又惨遭公上覃一顿痛锤:“滚回去陪你那小孩吧,就知道你靠不住。” 下了马车,才发觉安笙蹲在府门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待着?”江屿晚抚上他的头,将一个纸袋递给他,“哝,刚出炉的梨花糕,给你吃。” 安笙面色一喜,伸出小手接过糕点,但转念一想,语气瓮瓮道:“哥哥,你去哪了?” 江屿晚如实回答道:“我和你公上覃哥哥他们出去玩。” 安笙神色一暗,手中的糕点也觉得不香了:“哥,你是不是嫌我烦?” 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脑门被人用手重重弹了一下,“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安笙捂住自己的脑门,“好痛。” “知道痛,以后就不要胡说八道,知道么?”江屿晚知道安笙性子敏感,只是没想到会自卑到此,又无奈又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这孩子常年来被人冷落打骂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所以才会… 江屿晚牵上安笙的手:“我们的小阿笙,又乖又懂事,还这么好看,哪个没长眼的才会嫌弃你?以后谁敢这么说你,你就直接揍他。当然了,你若是打不过,就给哥哥我说,我帮你揍。” 安笙终于破涕为笑,江屿晚捏紧他的手:“好了,在门外蹲了这么久,你也不嫌累,快回屋,以后可不许再这里傻等了知道么?” “嗯!” 晚上两人坐在凉亭里一同吃饭,安笙扭扭捏捏凑上前来问道:“哥,你跟公上覃哥哥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江屿晚毫不犹豫道:“当然了。我们三岁就一起玩了,是很好的朋友。当然了,跟南诏也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笙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谈到公上覃,江屿晚笑着叹了口气:“其实吧,他虽然粗枝大叶,说话大大咧咧了一点,人还是很善良的。你跟公上覃哥哥多相处就知道了。” “哦。”安笙点点头,憋了半天又忍不住问:“那我也是你好朋友吗?” 江屿晚闻言一愣,笑着捏了一把安笙的脸:“我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原来是争风吃醋,在这等着我呢?” 安笙脸立马爆红,将头摇的好似拨浪鼓:“我…我没有。” 最后他只听江屿晚说了一句:“你啊,是我最特别的小朋友。” 睡前,安笙脑子里还在闪回无数遍这句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哥哥说我是他最特别的人。 翻来覆去在床上滚动了好久,安笙终于满意的进入了梦乡。 半夜,江府忽外面嘈杂一片,好不容易睡着的安笙却被吵醒。 他向窗外看去,外面却是灯火通明。 他隐约听到右相江吟的又急又气的怒吼:“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作者有话说: ---------------------- 公上小公子戏份多一点,是因为他马上要领盒饭了。 最近一直在压字数,希望这周换榜能有榜单,这样我就可以多更一点啦~ 第37章 追捕,逃命 人生呈百态,世事皆无常。 谁能想到,堂堂公上府居然被连夜抄了家,府内的所有家眷,全部被官兵押送入牢。 收到消息的江屿晚连衣物都没有穿戴整齐,发疯一般,急匆匆往府外奔去。 “备马!备马!” “世子,外面这么乱,您还是莫要乱跑啊。” 老管家出来极力劝阻江屿晚,苦口婆心,可江屿晚完全听不进去,语气更加急促:“快些备马,本世子没时间陪你们耗。” “这…”下人都有些为难,这是印象中江屿晚第一次对他们发火,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请示夫人。 “让他去吧。”谁知丞相夫人秦霖从屋内走了出来,秀眉微蹙。 “夫人…”管家还是有些犹豫,“老爷他…” 秦霖作为当家主母,冷着脸便不怒自威:“怎么?我说话都不算数了么?” 江屿晚急得眼里泛起了泪花:“娘。” 看着江屿晚的表情,秦霖眉眼缓和了几分,抚摸他的头:“凡事尽力而为,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嗯。”江屿晚拼命点头,“谢谢娘亲。” 第23章 秦霖点头,随即吩咐下人:“还不给少爷备好马车,顺便挑两个身手好的,护送少爷出府。” 马车疾驰,直奔城外山北洞。 公上覃前一天在此游玩,顺便留宿在附近的山庄客栈。 沉浸于美梦中的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直到江屿晚急匆匆的摇醒他:“阿覃,快醒醒!” “谁啊!”公上覃愤懑拍开他的手,睁着睡眼迷迷糊糊看着来人,语气又缓和下来:“就算是大美人,也不许打扰本少爷休息。” 江屿晚又急又气,狠狠朝他脸上捏了一把:“给我清醒一点!” “我草!”公上覃被疼醒,本来马上就要破口大骂,却看到江屿晚一张脸在他床边放大。 “阿晚?”公上覃一愣,“你不是回去了吗?大半夜到我房里做什么?” 江屿晚却懒得理他,焦急说道:“快点穿好衣服,跟我走。” “去哪?发生什么事了?”公上覃一头雾水,摸了把脸,情不自禁喃喃道:“我虽然贪玩了点,但我爹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半夜追着我打啊。” 江屿晚喉咙一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上覃看着江屿晚神色不对,这才正经起来,乖乖穿好了衣服:“到底什么事?” 江屿晚道:“我知道我下面的话,你无法接受,但是现在你必须马上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公上覃一听这话,似是预料到了什么,心里一沉:“是我家里出事了吗?” 江屿晚点头。 公上覃立刻发疯一般往门外跑:“我才不走,我走了我阿爹阿娘怎么办?我要回去找他们!” 江屿晚即刻抱住他的身子,语气又急又怒:“他们已经被抓走了,就算你回去也没用!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要是有心,就应该现在马上跑!” 公上覃却转过身抱住江屿晚哭了起来:“阿晚,若是我阿爹阿娘都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啊!他们是最疼我的人,我…” 江屿晚眼眶微红,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阿爹阿娘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强。你听话…他们还不知道你在这,你马上就能逃出去的,我会全力帮你!” 公上覃还在哭,江屿晚使劲松开了怀抱,拽着他的手就往门外拖:“快跟我走!我爹已经进宫面圣了,你爹娘那边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平安安的活着,不要让他们担心。” 江屿晚把公上覃拽上了马车,两个护卫随即驾马驶离。 马车上公上覃惊魂未定:“我现在要去哪?” “往北走,去黎国。我阿娘在那处有人,他们会接应你的。” “可是…”公上覃语气一顿,“阿晚,你如此帮我,若是波及到丞相府怎么办?要不,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 “胡说什么呢?”江屿晚大怒,“我怎么会出卖最好的朋友,你这么说,是不是看不起我?” “谢谢你,阿晚。”公上覃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 ”别说了,我先帮你逃出去再说。幸好你今晚出来城郊玩,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不然我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济于事。你还是留着以后好好感谢自己吧。” “是么?”公上覃自嘲一笑,“我爹总说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贪玩,救了我一命。” 江屿晚道:“若是伯父平安出来,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事说你了。” 两人苦衷作乐对视一眼,又开始抱头啜泣。 “他们怎么无凭无据就抓人,我阿爹那么好,他明明是个好人啊!” 江屿晚叹了口气:“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我阿爹已经进宫面圣找皇上求情了!伯父一向忠君清廉,皇上是最清楚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公上覃神色一冷,擦擦眼泪:“阿晚,你的意思是有人害我们。” 江屿晚不予置否。 公上覃立马大怒:“到底是哪个小人在害我爹!我如果逃出去一定要杀了他!” 江屿晚叹了口气:“估计这背后的势力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若想复仇,就必须让自己更强大才行。” 将要使出山庄大门时,他们发现门外火光冲天,一队官兵拿着火把冲着山庄内部而来。 江屿晚接帘看到来人,面色一变:“他们找来了!” 公上覃也有些想不通:“怎么会?我偷溜来这里玩的消息,只有你和南诏知道,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来。” 江屿晚面色一惊:“阿诏?对啊,他不是和你留在山庄了么?他人呢?” 公上覃道:“你走之后没多久,阿诏也走了,说是家中有事。” 江屿晚面色一暗。 公上覃像是反应过来一般:“难道我在这里的消息,是阿诏泄露的?是他带人来抓我的?” 江屿晚一顿,也是不敢置信:“说不定是误会,阿诏一向和你关系最好,他不会出卖你的。先不说这个了,先应付这些官兵才是正事。” 第38章 阿覃晚安 “他们都追来了。”公上覃道,“阿晚,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就说你是提前来捉我的。这样不会牵连到你,说不定还能立功呢。” “闭嘴!”江屿晚怒目看着他,“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可…”公上覃一顿,下一秒他就发现江屿晚开始脱衣服,“你这是做什么?” 江屿晚脱下自己的外袍,扔给公上覃,“把你的外袍脱下来给我,我们互换。” 两人迅速换完衣服,江屿晚又拽下公上覃身上刻有覃字的玉佩:“他们要捉你,我就代你去。趁现在他们还没到,你先下马车,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等我们走了,你再找机会逃出去,往北走。” “阿晚,这怎么行,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不能再受我牵连了。”公上覃一听这话,说什么也不肯下车。 江屿晚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再磨磨蹭蹭我们谁也走不了,快下去!我这只是替你拖延时间,我爹不会不管我的,你放心,就算被捉去,我也没事,可你不一样。” 眼见的官兵追来,公上覃一咬牙,跳下了车:“阿晚,那你要小心。” 见公上覃消失在视野当中,江屿晚松了口气,看向两个侍卫:“待会谁都不许透露我是丞相府的世子,知道么?” “明白。” 江屿晚稳稳坐在马车里,沉声道:“继续驾车吧。” 没多久,马车就被预料之中拦下。 “车里的人出来。” 江屿晚模仿着公上覃的声音和语气,漫不经心从车里走出:“是谁胆大包天,敢拦本公子的路?” 官兵领头道:“你可是罪臣之子公上覃?” 江屿晚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 领头的却懒得跟他废话:“来人啊,给我拿下。” 说罢,就有官兵前来用铁链捆住三人。 江屿晚做戏一般反抗了些许,但最终还是被捆了个严严实实。 “带走。” 一行人欲押着江屿晚返程,随后又有一人策马而来,下马在领头人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人顿时脸色大变。 他看着江屿晚,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你不是公上覃?” 江屿晚牵动锁链,拿出带有覃字的玉佩,嘲弄道:“大人莫不是不识字?” 昏暗的火光下,官兵本来看不清江屿晚的相貌,他走上了几步,拽过他手中的玉佩,仔细端详了半晌,又打量着江屿晚的样子,心中难免疑惑。 他们接到的消息说公上覃就在此处,而这人正好想要策马逃命,想来就是他们要抓的人才对。 来人下马指着江屿晚毫不留情揭穿江屿晚:“丞相府的江屿晚公子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玩狸猫换太子游戏,可真是有意思。” 话一出,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面前这人居然是江屿晚? 本来马上就能成功混过去,可江屿晚没想到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欺君罔上,罪加一等,大人下令,凡协助罪臣潜逃者,均就地处决!”那人拿出手令递于领头者。 领头的士兵显然也是两相为难:“大人,我们之是奉命押送犯人,这杀人的事不归我们管啊。况且他若真是江大人的儿子,我们若是平白无故杀了他,江大人那边我们无法交待。” “哼。”那人冷笑一声:“是他儿子自己犯错,江大人如何辩驳?除非他也想跟他儿子连坐。” “这…” “还不动手?”那人语气更不耐烦,“小心我去大人那边参你一本。” “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敢犹豫,拔出剑就朝江屿晚胸口刺去。 江屿晚拖着锁链往后退:“你们这么做根本不符朝廷律例,你们这是谋杀!” 可不管江屿晚再怎么说,他还是没有退意,江屿晚作势想躲,可却被人按住身子动弹不得。 第24章 剑笔直向他刺来,可江屿晚下一秒,却被人双手撑开护住,将他往后一推,江屿晚强行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预料到的疼痛没有袭来,可他却分明听到来人惨叫一声,跪倒在了自己怀里。 江屿晚被人顺势压倒在地上,他根本不敢看来人,只是听声音,他全身就止不住的颤抖:“阿覃…” 公上覃趴在江屿晚怀里,剑已经刺穿他的背部,溅出来的血蹭红了江屿晚的前襟。 他艰难突出两个词:“阿晚…” 江屿晚闻言眼角的泪立马落了下来:“你…你为什么…” 公上覃艰难伸出手,笑着擦了擦他面颊的眼泪:“别哭…阿晚,该死的…本来就是我…” 江屿晚的泪却越来越多:“谁说的,你根本就不该死,该死的是害你的人。” 眼见公上覃自己冒了出来,后来的那人,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还是要死到临头,这小兔崽子才肯现身啊。现在活捉真正的公上覃,可以回去交差了。” 领头的闻言进退不得,结结巴巴道:“那江公子还要不要杀?” 那人不急不慢回答:“江家的大公子能是你随便杀的?把人家安安稳稳送回去,不然拿你问罪。” “……是。” 回城的马车里,江屿晚抱着濒死的公上覃,哭的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公上覃面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但还是极力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阿晚…你别哭,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好多血…”江屿晚看着一股一股的血从他的后背冒出,江屿晚大力撕下自己的袍襟,撕成布条为他巴扎止血:“阿覃,你撑住…进了京城,我就找郎中救你。” 公上覃笑着摇头:“阿晚,我救不回来了,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聊聊天吧…” 可江屿晚却不肯罢休,依旧自顾自为他止血。一边包扎,一边哽咽:“你不能死…我答应你,你的课业我全包了,夫子以后肯定不敢打你手心…” 公上覃闻言一笑,“谢谢你阿晚,还有对不起…我之前…一直说你喜新厌旧…无情无义。”他顿了顿,眼泪亦是情不自禁掉了下来:“其实…是我胡说八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我们的阿晚是个很好的人…” “有你这么一个…挚友,我…真的很开心。” “还记得小时候…我犯了…错事,我爹追着我打,你老是帮我挡刀,这次你终于帮不了我了…” “以后别再管我了…把所有的锅都推给我吧…就说…就说…是我威胁你这么做的,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公上覃看着江屿晚哭红的眼睛,面色温柔:“阿晚,你方才…对我说的话,我也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能怎么活就怎么活,我会在天上保佑你。” 江屿晚捏紧了公上覃的袖子:“你个大傻子,你要是死了,我才不会答应你。” 公上覃口中开始咯血,但还是强撑着调侃道:“咳…阿晚,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丑死了,以后不许再哭了。” 江屿晚强行扯出一个笑容:“你…只要撑住…以后怎么骂我都行。” 公上覃意识开始昏沉,手顺势垂了下来:“阿晚,我好累…背上好疼,我想睡了…晚…晚安…” 公上覃停止呼吸的那一秒钟,江屿晚搂着他的身子,亲眼看到他逐渐合上了眼。 纵然心中绞痛,他拼命忍住了自己的眼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抚他的背:“阿覃…晚安。” 第39章 决裂,杖刑 三日后。 临近正午,京城的天却昏暗阴沉,嘈乱拥挤的街道间,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今日要处斩的,是公上安及他府上百余名家眷。 罪名是结党营私,通敌卖国。 公上安作为坚定的拥皇派,传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丑闻,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可他和外敌书信往来密切,证据确凿,任何人想为公上安开罪,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而拥皇派的领头者带头叛乱,着实是狠狠打了皇上的脸。 圣上大怒,随即下令处斩公上安,诛其九族。 抓捕当夜,江吟连夜进宫面圣,却被禁林军拦住。 “圣上龙体抱恙,如今谁都不见,右相请回。” 不管江吟如何周旋,也无济于事。 江吟明白,拥皇派选择拥护皇子墨陵,自然是站在了天下百姓的对立面,如今又传出通敌卖国的消息,若是不从重处罚,更是难以平息民愤。 可是公上安的为人他最是清楚,直言直语,但绝无二心,怎么偏偏就落了个这般下场。 江吟心知事有蹊跷,可他却也不敢明面深究。 背后的人这次针对的是公上覃,那下一次,说不定拿他江吟开刀,现在冒然表态,势必会引火上身。 “不许吵,靠后,凡近囚车者,杀无赦。” 这句话震慑力之强,让原本想看热闹的群众,相继退后。 囚车队伍终于在众人推推搡搡下缓缓行进。 茶馆二楼,小二毕恭毕敬的端起一盏上好的龙井,递给南起。 “左丞相,您的茶。” 南起接过茶,微抿,视线又转回窗外。 望着被人潮簇拥着的囚车,他面色平静,但语气尽是讥讽,又看了眼身旁的安范:“看到他的下场了?” 安范随即点头:“回丞相,看到了。” 南起嘴角浮起满意的笑:“听说你也未曾站队,不知安将军现在可作出了决定?” 安范额头渗出了汗:“臣自然是遵循民意,皇子墨陵出生即为不详,若任其长大恐有大患。” 南起道:“你一介武夫,倒是也是个明白的。不像有些人,现在还摆不正自己的立场。” 安范沉默,不敢再多说话。 “安将军忧国忧民,体恤民生,日后定有大作为,今后边境的军权就交于你,我相信以将军的能力,必定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安范受宠若惊,立即跪地感谢:“谢丞相大人提携。” 江屿晚自回府之后,闭门不出,谁也不肯见。 他一入睡,就会梦到公上覃满身是血,死在自己怀中的样子。 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而安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屿晚那夜出府之后,再回来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整个府上的气氛便的格外压抑。 他已经在他房门外呆站了许久,可他们就是不许自己进去。 “安小公子,我们世子目前不想见人,请回吧。” “我不回!他若是不想见我,我等他出来!” “这…”下人陷入为难,可下一秒房门却“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哥哥。”安笙面色一喜,急忙冲上前去:“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可江屿晚却苍白着一张脸,神色空洞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话,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意:“谁许你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的?” 安笙饶是没想到江屿晚这般对他说话,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不起,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江屿晚却冷笑一声:“你一个被安家抛弃的庶子,怎会如此不知好歹?给你点甜头,就要蹬鼻子上脸,骑到本世子头上么?” 安笙呆愣看着如此陌生的江屿晚,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我…我没有。” “本世子是丞相府独子,何曾有过什么弟弟?你不过是我拿来解闷的一条狗,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安笙傻了,他没想到江屿晚竟会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攻击自己:“你…怎么会骂我?” 江屿晚嗤笑一声:“你扰了我睡眠,本世子不让人打断你一条腿,已是便宜你了,骂你几句又如何?” 安笙疯狂摇头,依旧不敢相信:“不…你不是屿晚哥哥,他不会这么说话的。你不是…” 江屿晚面色更黑了几分,戏谑道:“我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把你弄来府上玩玩而已,现在玩腻了,不想再给你好脸色,很奇怪么?” 安笙一顿,望着江屿晚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耍我,骗我?” 江屿晚不予置否:“你既已知道,便可以滚了。以后莫要来丞相府碍本世子的眼。” “江屿晚!”安笙突然整个人像个暴怒的小兽:“没人这么耍过我!你骗我至此,我愿你以后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周围的侍卫也是变了脸色。 江屿晚却是一脸淡然:“还不把人轰出去?” “是。” “还有。”江屿晚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直直盯着安笙愤恨的眼神:“安家公子安笙公然顶撞丞相府世子,咒人去死,这句话,也要一并带到将军府。” 安笙哭闹声走远之后,身边的侍女却是叹了口气:“世子,你这又是何必。” 第25章 江屿晚依旧是一副病容,他没有回答,轻咳一声,又走近屋内。 “你们退下吧,我不需要人守着。” 没过多久,江屿晚冒充罪臣之子公上覃,并助其逃跑的事,也被人告状传到了圣上耳朵里。 第二日,便有宦官携着圣旨前来问罪。 即便只是打二十板子,但对于江屿晚来说,几乎是杖毙的酷刑。 江吟秦霖二人再怎么心疼,也不敢违抗圣命。 他们知道,欺君之罪最起码都是死刑,如此二十大板,已是皇上手下留情了。 江吟颤抖的手接过圣旨,叩首道:“谢主隆恩。” 江屿晚趴在行刑凳上,一板一板捶打下来,后面已经是鲜血淋漓。 他强行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哭出声,可是转念一想到公上覃的离去,他眼角的泪就忍不住的留。 他只能拼命咬着自己下唇,止住哽咽,不想让爹娘担心。 ”晚儿…不怕,阿娘在这陪着你。”秦霖攥紧江屿晚的手,可她自己的手亦是不停地在抖。 二十板毕,江屿晚撑不住昏了过去,再看已是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说: ---------------------- 卧槽收藏冻住了 第40章 你可知错 江屿晚大病了一场,新伤未愈,再加上心气郁结,难免气急攻心。 昏迷了三日后,再次醒来,公上一门已经行刑完毕,处理的干干净净。 下人端着汤药站在江屿晚面前,可他却一动不动,整个人恍若陷入虚无。 “世子,公上少爷已去,您节哀,莫要再为难自己了。” 江屿晚自嘲笑了声:“不节哀还能如何?为难自己能让他复生么?” 下人闻言舒了口气:“世子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 “晚儿,你醒了?”秦霖走了进来,接过下人手中的药碗,用汤勺舀了药,轻吹递到江屿晚嘴边:“快把药喝了,现在刚好不烫。” 江屿晚张嘴喝了药,秦霖淡笑道:“真乖。” 江屿晚看着秦霖,心中却更加酸涩愧疚:“对不起,阿娘,孩儿让你们受牵连了。” “胡说什么呢?”秦霖道,“我和你爹从因为此事责怪过你。” “可这是欺君之罪,孩儿让整个丞相府蒙羞,阿爹在朝堂上的处境岂不是更加艰难。”江屿晚边说边哽咽道:“孩儿无用,没有救出想救的人,还害了更多的人,我…” 秦霖抱住江屿晚,温柔拍着他的背:“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一直以来,你都是阿爹阿娘乃至整个丞相府的骄傲,又怎么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泄了气。” 江屿晚趴在秦霖的怀里嚎啕大哭:“阿娘,阿覃他没了,就在我怀里,为我当了刀!” 秦霖叹口气道:“命自有天定,谁都说不准,老天让你三更死,不会让你留你到五更,就算你不去救他,他一样也会被处斩不是么?” 江屿晚摇头:“不对,这跟天命无关,阿覃他是被人害了。而且不单单是他,整个公上满门,都是被人构陷的!” 秦霖一听面色一变,看了眼周围的下人,冷声道:“你们不用守着了,先下去吧!” 待屋内只剩他们两人,秦霖才开口道:“晚儿,娘知道你不肯接受公上公子的离世,可是有些话无凭无据,是不可以乱说的。” 江屿晚落寞垂头:“阿娘,孩儿明白,可是……” 话还没说完,秦霖打断了他:“阿晚,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没必要刨根问底,了解那么清楚。” 江屿晚忽然想起了什么:“那爹呢?那晚他不是去跟皇上求情了么?” 秦霖道:“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妇人是不会过问的,你若想知道可以去问你阿爹。” 安笙被人扭送回了将军府,被全府上上下下的人好一顿嘲笑。 他的两个哥哥安朔、安瑞带着一帮下人,站在安府门外嘲弄道:“哟,丧家之犬回来了?听说你不是整日跟在人家世子屁股后面跑,舔的挺欢的么?这怎么被人轰出来了?” “还用说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惹怒世子了呗。你看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恬不知耻,六亲不认跑去丞相府认亲,是我们这座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了。” “喂,小狗腿,你怎么还好意思回来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里是安府,你一个江家不要的狗腿,休想进我们安家的门。” 刚被江屿晚诛了心,安笙无暇再顾及这些人的辱骂和嘲笑,他静静的站在门外,冷着脸一声不吭。 “怎么,哑巴了?现在一句屁话都放不出来,看这样子跟你那懦弱至极的死婆娘没什么两样,真丢我们安家人脸。” 听到他辱骂自己的娘亲,安笙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愤恨的冲向前去,跟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厮打在一起。 虽说一人不敌二手,再加上有一众下人帮忙,可安笙如同发疯的狗一般,四处咬人。 转眼间,双方都狼狈不堪,那两个哥哥没讨到什么便宜,手腕还被安笙抓出了血。而安笙就更惨,脸上挂了伤,整个人被人一顿乱踢,吐了血,站都站不起来。 “够了!你们在做什么?”安范下朝回家,就看到这样一幕,险些没气个半死。 “公然打架就算了,还在府门前丢人现眼,都给我滚进来领罚。” 大堂里,安笙和两人跪在前面,一众下人在后方跪成了一排。 安瑞还没等安范开口,就率先告安笙的状:“爹,不是孩儿先惹安笙的,是他发疯突然冲上来咬我和朔儿,我们才不得已还手的。这些下人都可以为我们作证!” 安笙一听冷笑道:“明明是你们辱骂我不成,还侮辱我的娘亲,你们欺负我还恶人先告状,真不要脸,跟你们那娘亲一样。” “住嘴!”安范愤怒打断安笙的话:“安笙,谁教你如此没大没小,辱骂手足和主母?去了一趟丞相府,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么?” 安朔立刻补充道:“爹,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因为咒人家丞相府世子去死,激怒了世子,被人彻彻底底给轰出来了。他可是替咱们得罪了丞相府,这可是罪加一等啊。” “什么?”安范一听面色一沉,“安笙,你可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提到江屿晚,安笙将头垂了下去,不再说话。 安范被他这个态度激怒,随即道:“阿福,把我的家法鞭子拿来。” “是。” 年仅五岁的安笙,重新回到安府,再一次体会到了被鞭子抽是什么滋味。 一鞭,两鞭,三鞭… 安笙觉得自己已经被抽到麻木,可神情恍惚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江屿晚的影子。 那么慈眉善目神仙一般好看且温柔的哥哥,转眼间却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厉鬼,将他整个人带入了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鞭,等安范打完,安笙整个身上全是一道道血红的鞭痕。 “逆子,你可知错?”安范厉声问他。 想到江屿晚,安笙红着的眼睛莫名留下了眼泪,半晌才带着哭腔道:“我错了。” 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应该轻信江屿晚会对自己毫无理由的好,他不过是别人一个可有可无的逗乐畜生罢了。 或许连畜生都不如。 丞相府 江屿晚来找江吟时,江吟就知道他想问些什么。 “身子好些了么?” 江屿晚道:“好些了,爹。” 江吟又道:“听说你把我从将军府要来的孩子,又给送回去了?” 江屿晚一愣,没想到江吟第一件事居然是问他这个。 作者有话说: ---------------------- 啊,停滞住了的收藏,我是上了个假榜吗…… 第41章 让他恨我 江屿晚略微尴尬地点头:“嗯。” “为何?”江吟问道:“为父记得你一向很喜欢那孩子,怎么突然和人闹掰了?” 江屿晚神色一凝,轻轻叹了口气:“人本来就善变,人际关系好好坏坏不是很正常么?” 江吟见着江屿晚眉头蹙起,一脸苦相,就差把不开心写在了脸上,笑道:“在爹面前又何必嘴硬,我看你把那孩子送回去,心里也不好受吧。” “爹。”江屿晚没想到江吟直接揭穿了他的心思,叹口气道:“孩儿近日情绪确实不稳,难免波及他人。” 江吟点头:“晚晚,爹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遇到事情喜欢一声不吭自己抗,不想牵连无辜的人。可是人也不能太过逞强,不然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江屿晚道:“孩儿明白。” “嗯。”江吟道:“既然心里不好受,就重新缓和关系吧。那小子一向最粘你,你好好跟他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江屿晚摇头:“不,还是让他恨我吧,待在我身边没什么好处。” 江吟一顿:“自公上安家公子没了之后,爹以为你是最需要朋友的。所以才想让你多联系安小公子,没想到你居然把他赶了回去。晚晚,爹有时候,也看不透你的心思。” 第26章 江屿晚自嘲道:“我为何这么做,爹你不是最清楚?公上一家已被满门抄斩,那下一个呢?他们的目标是针对我们右相府么?” 江吟愕然:“晚晚,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江屿晚道:“爹,孩儿不是傻子。您前些日子一直托病不上朝堂就是为了不想陷入斗争吧?” 江吟没想到十一岁江屿晚居然将他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孩儿更知道公上大人因为站错了队伍,被杀鸡儆猴,这才是他们被满门抄斩的真正原因。” 眼见的心事被他看的彻彻底底,江吟也是来了兴致:“那你说,公上覃既是站在皇上这边,那为何皇上下令诛其九族,这不是自断手脚么?” 江屿晚直言道:“陛下虽有力想保公上安,可如今南家势力权倾朝野,再加上南家以太子墨陵的性命作为要挟,他只能妥协。” 江吟道:“所以你认定是南起害了公上一家?” 江屿晚点头。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江屿晚道:“虽说南家势大,但外戚上位依旧会有极大的阻碍,这次他以墨陵为饵,铲除异己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江吟听完这话心中五味杂陈,半喜半忧。 喜的是自家阿晚真的长大了,忧的是有些事看的太过透彻,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内耗和折磨呢? “所以,前几日你装病久不出门,一个人就在研究这些?”江吟道。 江屿晚礼貌性咳嗽了一声,无奈道:“爹,病确实是真的,孩儿没有撒谎。” 江吟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 江屿晚依旧不肯放弃 :“爹,我们真就如此坐以待毙吗?” 江吟叹气道:“圣上明晚私下召见我,想来正事此事。” 江屿晚一听,径直跪了下来:“爹,我请求您带我一同面圣。” 第42章 御前面圣 江吟有些惊讶:“晚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屿晚不假思索答道:“孩儿清楚。” 江吟道:“你既然想随我去面见圣上,想来是决定站在拥皇派这边了?” 江屿晚点头却又摇头:“公上大人作为拥皇派,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我虽然知道他被无辜构陷,但是却并不完全认同他的做法。” “哦?那晚儿的意思是?”江吟道。 “国家需要一位明君来治理天下,如今的圣上软弱可欺,守不住江山,皇位也是岌岌可危。我想墨陵皇子作为皇室纯正血统,继任皇位自是合适不过。” 江吟闻言嗤笑一声:“晚儿怕不是忘了,墨陵皇子如今才刚出生,性情才智都不清楚,如何确保他是一位明君?” 江屿晚道:“凡事都需教化,如若从小严格约束培养,孩儿相信朽木也能成材。” 江吟摇头道:“你以为全天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打小就擅长读书么?况且墨陵皇子如今风评触了全国人的霉头,如何顺利继位?” 江屿晚道:“坊间风评好坏,无非是看此事对百姓自身利益是否相关联罢了,如今饥荒盛行难民增加,可他们讲这些罪名全部扣在墨陵皇子身上发泄,实在可笑至极。” 江吟看着江屿晚的应答感慨万分,心道这孩子看来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但他还是要了解清楚他更近一步的想法:“你想拥护皇子,可你又能做些什么?一个十岁的孩子,光凭一张嘴和南家抗衡?” 江屿晚道:“孩儿想好了,我要去无定门习武。” “无定门?”江吟一眯眼睛,心里知晓这是天下第一门派,里面高手如云,就算是出师的徒弟也都是个个江湖有名。“你想习武?可无定门在黎国苦寒之地,离家甚远,且学成起码也需要五年时间,你真的吃的了这个苦?” 江屿晚顿了顿低声道:“其实,这些日子孩儿一直在想,若是孩儿懂得习武执剑,是不是就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想到公上覃江屿晚眼中又闪过一丝泪意:“单单读书识字,没什么用,我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被人欺负。” 江吟闻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让自己强大,的确能保护自己。可是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自己强大就可以高枕无忧的,你单单只是一个人,思绪精力都限制,无法与千军万马匹敌。” 江屿晚道:“孩儿想组建自己的人马,来与之抗衡,但前提是孩儿必须得有这个能力掌握他们,所以我想去习武。爹,你能给我五年的时间么?在这之前,请您务必尽力周旋,保护好皇子,也保护好自己。” “你…”江吟一愣,今日的一番谈话之后,想来自己以后真的不能像看待孩子一样再看待他了。看着自己儿子如此掷地有声,他终于点了点头:“好,你既心意已决,我便带你去御前,但是说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 江屿晚随即回应:“孩儿明白。” 经过一个时辰的商议,江屿晚顺理成章取得了皇上的信任。 江屿晚跪在殿前,那抹明黄高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江屿晚:“从现在开始,我叫你一声江爱卿。江爱卿,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作者有话说: ---------------------- 马上插叙回忆就要结束啦,撑住~ 第43章 不必告知 江屿晚语气坚定:“臣万死不辞。” 江屿晚启程去黎国的日子,定在一月之后。 想来一走就是五年,江屿晚亦是万般不舍。可相比之下,他的爹娘更是着急焦虑至食难下咽,忙前忙后替他张罗置办此去黎国的行李包裹。 江屿晚看着堆了满满当当的箱子,心中也是一阵发怵:”阿娘,这是不是也太多了?黎国路途遥远,这些东西实在累赘。” 秦霖道:“阿娘派了镖局替你押送,你担心什么?把所有东西备齐,阿娘才可以安心看你上路。” 江吟叹气道:“阿晚,这些年你可从来没出过远门,这要我们如何安心?” 江屿晚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孩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霖道:“到了黎国,出事就联系秦修,你舅舅会护好你的。” “嗯。”江屿晚应声。 秦霖是黎国大富商秦鸿的大女儿,如今儿子秦修继承家业,将生意越做越大,也算远近闻名。 江屿晚没去过秦家,但自己的小舅经商会途径墨国,故而见过他几次。 印象中秦修果敢爽快,来到江府,总喜欢带些新奇的玩意,当时格外吸引年幼的江屿晚。 他如今不少稀奇古怪的玩具,大部分都是自己这个舅舅送他的。 江吟道:“你此次远行,我会对外宣称,是你外出看病养病。所以你到了黎国,暂且现在你舅舅家住下,再考虑去无定门的事。” 江屿晚道:“好。” 此时,一名侍从却进来禀报道:“大人,南相府公子南诏求见。” 江屿晚听到这个名字忽的一阵恍惚。 南诏。 自公上覃死后,他还未曾来得及与南诏见面。 当时引来官兵的人,江屿晚不是没有怀疑过他。 甚至说南诏与此事毫无关联,才是异想天开,毕竟他背后可是南家。 但不管结果如何,现在的境遇之下,江屿晚不可能当面与南诏对峙,更并不想拆穿撕破脸皮。 “晚晚。”南诏拿过身后侍从提着的白玉镶嵌的沉香木制食盒,殷切递予江屿晚:“听说近日你生病了,我命人做了药膳,特意拿来给你。” 江屿晚淡笑接过盒子:“谢谢阿诏,你可算救了我。这些日子喝惯了药,实在是撑不下去,如今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 南诏道:“我之前也吃过,感觉味道不错,药效也好。阿晚你若是需要,我每日派人送来。” 江屿晚闻言有些欣喜:“好啊~我这辈子就是讨厌喝苦药,若是真能替了这药物,那可真是极好。” 南诏眼睛一红:“你可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如今阿覃不在了,我只剩你这一个朋友,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江屿晚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公上覃的事,看着南诏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江屿晚轻轻拍了拍南诏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南诏沉闷的点头,随后又想说什么,但却迟迟没能开口。 江屿晚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江屿晚心想,莫不是他想跟我摊牌?随即他又思索,若是南诏真的坦白,自己该如何接话。 可南诏一顿,半晌尴尬笑道:“啊,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听说,将军府的安小公子状态不好,也生了病。我想着你之前和他关系挺好,所以告知阿晚你一声,我也命人送去了药膳,你不用担心。” 江屿晚闻言心里一沉,嘴角强行扯出笑意:“原来如此,阿诏有心了。不过关于他的事,以后就不必告知我了,我并不感兴趣。” 第27章 第44章 我衣服呢 “为何?”南诏讶异道:“出什么事了?” “他平日里看着知趣懂事,心底却咒我不得好死。”江屿晚冷笑直视南诏的眼睛:“你说小小年纪就有这种两面心机,我还能对他有好脸么?” 南诏闻言,神色略有些尴尬:“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 江屿晚道:“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没想到。” 两人闲聊了一会,南诏便说自己得早些回去,起身告辞。 江屿晚坐在凳子上,望着前方怔怔出了神,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叫过来自己的随从。 “你可知道安家公子生了什么病?” 下属道:“回世子,在下听闻安公子不是生病,就是被安将军行了一顿家法,被打的下不了床。这事最近闹得满城风雨,听安将军本人说,他不许安公子与您再有往来了。” 江屿晚淡淡点头:“哦。” 那侍从继续道:“不过我看安将军这样做,估计也是为了挽回自己面子罢了,自己的儿子被您从丞相府轰了出来,面上实在不光彩。” 江屿晚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江吟正在书房伏案写字,见江屿晚过来,笑着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南诏公子走了?” “嗯。” 江吟看江屿晚面色阴郁,随即问道:“怎么了?谁又惹我们晚儿不开心了?” 江屿晚道:“爹,你近日上朝,可知道安将军是什么态度?” 江吟道:“安范这些日子和南家走的近,南起朝堂之上对他也是有意提携,听闻之后还要请命把西部边境驻军权交于他。” 江屿晚冷笑道:“这南家一边铲除异己,一边又拉拢人脉,野心确实不小。” 江吟道:“当初许多大臣不敢表态,如今看到了公上家的下场,朝堂一边倒也在意料之中。” 江屿晚道:“爹,这些日子你与安将军还有往来么?” 江吟终于知道了他此行目的,叹口气道:“安范既然选择站在南家那边,自是会被教唆疏远右相府,我也许久没去过他府上了。” 江吟的说法在江屿晚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怎么,你想让我帮你打探那孩子的情况?”江吟道。 江屿晚摇头:“不用了爹。” 安范已经与南家结盟,为了减少和江家的瓜葛,即便他不赶安笙回去,安范定是不可能再将安笙留在丞相府。 江屿晚了解安笙,若是强行带他回去,肯定不会答应。可若是他一意孤行,因为此事再与他父亲激化矛盾,怕是他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江屿晚不日就要离开,他走之后,又有谁来护着他呢? 安范毕竟是安笙的爹,虽然脾气不好,但至少能安稳保他长大。 当日说出的那些狠话,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事已至此,江屿晚觉得,安笙恨他就恨他吧。 反正能活着就行。 江屿晚离开墨国那日,江屿晚的马车,正好经过安府正门,揭帘看向府门,江屿晚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最终还是狠不下心,用钱打点好了安府的两名下人,每月给他们额外发工钱,让其平日里照顾安笙。 其次,还指派了一名暗卫暗中护他。 那两人仆役给安笙煎药,为他涂抹祛疤的膏药。 近一个月过去了,江屿晚听闻安笙身上的伤,好转了不少,江屿晚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只是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在离开前见他一面。 江屿晚感觉自己断断续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全身酸痛。 但好在已经上了药,伤势没有进一步的恶化。 他想爬起来,可全身无力,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动静一大,直接惊动了屋外的人。 他看到安笙走进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醒了?” 江屿晚看见安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赤.裸着身子,神色一时有些慌张:“我衣服呢?” 作者有话说: ---------------------- 啊,终于结束回忆了!今天码字好艰难,头晕眼花的,码字一半,居然睡着了,还好提前一小时醒来了,没错过更新…… 第45章 蛊虫 安笙将放在桌上提前备好的衣服扔给他,“换上。” 江屿晚刚醒,整个人还有些发懵:“我睡了多久?” “两天。” 江屿晚一惊:“这么久?那两人岂不是已经走了?” “嗯。” 江屿晚心理有些惭愧,“实在对不住,我又拖延时间了。” 安笙语气平淡:“先穿好衣服,起来吃饭。” 饭桌上,江屿晚了解到,那对母子安笙已经派人送回了墨国。小重昨日已经清醒过来,身子恢复得不错,但还需要躺在床上修养。 想来自己打伤了小重,江屿晚心里难免过意不去。 他想当面跟人道歉,却被安笙拦住了。 “别去。” 江屿晚疑惑:“为何?小重受伤了,我去看看他总可以吧?” 安笙闻言,冷笑道:“你现在这面色,我担心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江屿晚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的脸也会吓到人呢。” 安笙:“……” 江屿晚站起身,走到厢房内的铜镜前:“哪有如此夸张,你在故意损我?” 安笙:“没那个精力,好好吃饭。” 江屿晚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又道:“我昏迷以后,是你救了我么?” 安笙冷声道:“我只是不想误事。” 江屿晚若有所思点点头:“能忍辱负重救一个仇敌,看来你真的很爱你师父。” 安笙道:“与你无关。” 江屿晚嘴唇一勾,苦笑道:“是啊,与我无关。” 两人沉默吃饭,一时无言。许是室内太过安静,江屿晚忍不住又转移话题。 “对了,你前日去镇子里打探消息,有发现什么情况么?” 安笙道:“有人扮作鬼神模样,大批量用棺材运送军饷,和先前那两人应该是同一批人。” “军饷?”江屿晚若有所思,“所以清明鬼节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他们是在暗度陈仓?” “嗯。”安笙点头:“这批人行事熟练,组织性强,看来背后这个人的势力不小。” 江屿晚道:“可这些人已经走了两日路程了,你不着急么?” 安笙打量着江屿晚:“你说呢?” 江屿晚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连忙尴尬的笑道:“怪我,怪我,明日我们就上路。” 安笙看着面前的人,面色惨白如纸,虽然醒来后精神还不错,但是气色比之前更差。 想到之前为他把脉时奇怪的现象,安笙神色一动:“你那日怎会突然情绪躁动?” 江屿晚不以为然道:“被人激怒,肯定情绪不好啊。” 安笙摇头:“不对,我在你体内发现了不属于自身的内息,这股力量险些要了你的命。” “无事,不打紧。”江屿晚不以为然道:“就是个小蛊虫,等它真的能要我命,也得三年以后了。反正我也活不了那么久,不用在意。” 安笙闻言神色复杂:“谁干的?” 江屿晚语气有些玩味:“若是我说了,安大人会帮我报仇么?” 安笙道:“不会。” 江屿晚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安大人又何必问我。我看你跟那人一样,巴不得我早点死。” 第46章 皇甫泽 安笙道:“蛊是谁下的,自是与我无关。可你今后若是再次毫无征兆发疯,伤及旁人,谁来负责?” 江屿晚摆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那我也没办法啊,你们只要不刺激我,好吃好喝供着,我保证情绪稳定。” “江屿晚,你威胁我?” 江屿晚见安笙面色难看,调侃道:“我哪敢威胁安大人,我求您还不行么?” 安笙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傻子?给你下蛊之人,只是利用你的情绪波动操控你,岂是你自己就可以解决的?” “害,这算什么大事…”江屿晚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头:“你若是见我发疯,直接打晕我就好了。” “……”安笙看着江屿晚装傻充愣的样子,实在是无语至极。 江屿晚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也被盯着有些不自在:“你这是什么眼神?” 安笙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会该喝药了。” 江屿晚顿时怂了:“啊?我能不喝吗?” 安笙接道:“不想喝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江屿晚一顿,放下了筷子,起身作势要溜:“我突然觉得这个药也不是不能喝。” 可下一秒安笙却扯过他的手腕,江屿晚还未来得及反应,拉扯之间就被人死死的咚在了墙上,“江屿晚,谁给你下的蛊?” 第28章 江屿晚被安笙捏住的手腕有些发疼:“我说了这事与你无关。” 安笙道:“你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我问什么答什么,没有选择的权利,懂么?” 江屿晚有些无奈:“以前怎么没看出,安大人这么八卦。” 两人贴的却越来越近,安笙看着江屿晚白净鲜嫩的脖颈,心里莫名涌现一出想要捏上去的念头。 下一秒安笙用力掐住江屿晚的下巴:“快说,别挑战我的耐心。” 江屿晚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安笙:“……” 江屿晚顿了顿:“现在可以松开我了么?” 安笙松开了捏住下巴的手:“说吧。” 江屿晚道:“是皇甫泽。” “皇甫泽?”安笙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给江屿晚下蛊的人竟是皇甫国太子。 江屿晚点头:“对,就是他给我下的蛊。” 安笙不解,但似乎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江屿晚当初叛国与这蛊虫有关么? “他是什么时候给你下蛊的?六年前?” “我是叛国后才中蛊的。”江屿晚笑着对上他的眸子:“怎么安大人对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笙神色一冷:“你想多了。既然你一心叛国,那他又何必给你下蛊?” 江屿晚垂下了眸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半晌才道:“他是个疯子。” 安笙眉头一皱:“怎么?他喜欢你?” 江屿晚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堂堂太子怎会喜欢我一个卖国贼?他不过是想控制羞辱我罢了。” 安笙看着江屿晚强扯出的笑意,觉得面前这个鬼话连天的人竟流露出一丝让人怜惜的脆弱。 江屿晚道:“话说回来,回天翎就在皇甫泽手上,但是想要拿到它,几乎没什么机会。” 安笙刚要说话,却被江屿晚打断:“你先别急,拿回天翎的事,我替你去。” 作者有话说: ---------------------- 今天应该会有二更 第47章 美人归你,你归我。 一月后皇甫京城 连明城不愧为繁华之都,高阁楼宇拔地而起,加宽开阔的街道车水马龙,周旁酒肆商铺林立,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 如此欣欣向荣的景象,无不让人臣服于这盛明之城。 连明人是出了名的富庶,且有两个习性,便是好赌、好色。 城内开设不少赌坊,为了寻求刺激,有人一掷千金发了横财,有人一夜倾家荡产沦为奴隶。 好色则更是不遑多让,窑子随处可见,而在城中心最繁华的交汇处,有一座最大的戏院水镜台。 可惜水镜台并不唱戏,而是整个京城最大的拍卖场。 这些富商平日酷爱美人,故而有人四处收集姿色上乘的美人奴隶前来叫卖,每每传言有难遇的尤物之时,必有不少富商云集。 而今日,又是这些水镜台常客抬价,为抢人挤破头的好时机。 江屿晚一袭白衣,头戴白色幂篱,站在水镜台前时,那小厮还在招揽客人:“今日水镜台出卖黎国绝色美人,特邀各位老爷前来观赏。” 小重跟在江屿晚身后,一路之上被这连名城的奇闻异事惊的嘴就没合上过。 “连名城还能抓活人叫卖?如此明目张胆,朝廷都不管么?” 幂篱看不清江屿晚的神色,只是语气却一如既往,他不以为然嗤笑道:“自然没法管,因为开设水镜台的人便是当朝太子。” “什么?”小重瞪大眼睛,随即又无奈摇摇头:“这连名城看似繁华,没想到细看却这么乱,真是无法无天。” 江屿晚平静道:“好了,随我进去。” 水镜台内部分为两层,一层中心,空旷无人,搭建了一个方形玉台,四周被栅栏铁锁勾连,如此一来更像是个关押犯人的笼子。 而二楼则有无数厢房包间,坐在隔间里,正好能看清一楼方台,江屿晚到的时候,隔间几乎座无虚席。 但还好,他最终找到一个隔间,缺点是视线并不好。 进入隔间,小重十分不解:“你不是要去偷太子回天翎么?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江屿晚瘫在雅座上,看模样真是把自己当做了来寻欢作乐的大爷:“自然是来看美人啊?今日都说有尤物,你不来看看,岂不是亏了?” 小重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就是有你这种人,那些被推上卖台的人日子才不更好过。江屿晚,你还有没有良心?” 江屿晚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良心是什么?能当下酒菜吃么?” 小重咬牙:“回去我就把此事禀告大人,看他怎么收拾你。而且看归看,你可别凑热闹,我们大人可没钱给你擦屁股。” 江屿晚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叫卖会正式开始。 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被推上一楼卖台,全身白白净净,待看清那人面容,全场更是一顿欢呼。 女孩面容绯红,眉下是朗若明星的丹凤眼,眼下一颗水痣,极为出众,墨发散披着,遮住光裸的后背,细看神色,秀眉蹙起,眼里含着泪,一副似哭非哭的神色。 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更是牵动在座不少人的心。 江屿晚看见那姑娘的相貌,拿着茶杯的却一抖。 小重边看边惋惜:“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被人卖到这种地方,这些人真是该死。” 有客人要求女孩跪直,抬头让他们看仔细点。 可女孩就是不从,紧接着一条血鞭直接抽下来:“死奴才,老爷宠幸你,是你的福气,还敢不识好歹?” 那人撕扯着女孩的长发,强迫她抬头,艳丽的容貌之下,却是一副不甘却绝望的眼神。 小重浑身不自在:“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真是造孽。” 江屿晚却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移动的迹象:“再等等,我还没看够呢。” “蛇蝎心肠这个词真是适合你,你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德么。” “积德?”江屿晚浅浅笑了声:“那应该是上辈子的事了。” 开拍叫价正式开始,一轮抬价下来,女孩的价位已经被抬到了五千两白银。 这已经是这些年叫出的最高价,水镜台的负责人,此刻看着这数目欣喜若狂:“还有要出价的么?没有的话,这位秦姑娘就出给曹家公子了。” “慢着。”一人声音慵懒却字字如刀,有剜人心魄的作用。 江屿晚闭眼躺在座椅上,听到这个声音却不动神色睁开了眼睛。 二楼最大包厢的门打开。 里面那人穿着玄色织锦蟒袍,头发被高冠束起,眉眼狭长,面部轮廓锋利,面色似笑非笑。 此人一出现,全场安静,氛围逐渐压抑。 小重有些好奇的推了推江屿晚,小声问道:“喂,这人是谁啊?” 江屿晚盯着那人,不知再想些什么,顿了半晌才缓缓道:“皇甫泽。” 小重一惊:“他就是皇甫泽?当朝太子也回来这种地方?” 江屿晚又道:“连这水镜台都是他的,他能来这里奇怪么?” 小重道:“也是。” 皇甫泽看着台下正在拍卖的女孩,眸子一闪,摇着自己手中的扇子,问自己身旁的奴才:“你觉得她如何?“ “容貌出色,无可挑剔,是为上品。” “哦?是吗?”皇甫泽又道:“你可觉得她像本殿下一位故人?” 那奴才一听立马吓得跪倒在地,他这才意识道,自己不应该夸此人相貌:“奴才该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皇甫泽语气平淡,示意旁边的侍卫:“拖出去杖毙。” 那奴才立马吓得手脚发软,可不管他如何求饶,皇甫泽都无动于衷。 他打量着那无人再敢竞价的女孩,笑盈盈道:“长得确实不错,本太子出价一万金。”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这女子之前叫价到五千两白银,已经是天价,而如今太子一来,竟然一掷万金只为买一个奴隶? 即使如此,想来已经没人再敢出价,水镜台笑着宣布要将人给太子送去。 可下一秒,却又有人敲响了手中的叫卖铃铛。 众人大愕,都想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太子手上抢人。 小重见江屿晚敲响了前方的铃铛,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疯了?” 一万金,谁有那么钱,饶榨干是他们大人也拿不出来。而且江屿晚还在太子手上抢人,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挥霍的。 “放心,不会有事的。” 小重心里直接骂娘,你说没事就没事啊?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啊,我还没活够呢。 皇甫泽自然是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头戴幂篱的男子。 他诡谲的眸子,涌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意:“公子也看中了这位美人?” 第29章 江屿晚:“正是。” 皇甫泽继续道:“那不知公子打算出多少银两跟我竞价?” 江屿晚声音不急不缓:“我没有银子。” 皇甫泽道:“哦?那你打算出什么?” “我自己。” “咳。”小重一听,脚都软了,咬牙切齿暗骂:“江屿晚,你有病?” 可下一刻,皇甫泽飞身一跃到了江屿晚身侧,拦住了他的腰肢:“阿晚,这可是你说的。” “嗯。”江屿晚点头。 皇甫泽揭下江屿晚的幂篱,伸手抚摸他的脸,语气有些哀怨:“阿晚,本太子等你好久。” 江屿晚勾起一抹笑:“是啊,但是我现在回来了。你能把那个女孩放了么?” 皇甫泽越发搂紧了江屿晚的身子,凑在江屿晚的脖颈处细嗅他的气息:“好啊,小美人归你,你归我。” 安笙混在人群中,才刚来水镜台,就看到这般场景。 江屿晚却被人拥在怀里,动作亲昵。 安笙知道这是江屿晚接近皇甫泽的计策,可没想到他竟是用这种方法。 无端的怒火在心里灼烧,安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为这种人生气。 第48章 跟我走 “江屿晚?!” “这人居然是江屿晚!” “这厮不是被流放到边疆去了么, 怎么又回来了。” “嘘!小声点,这可是太子的人, 胡言乱语,可是要被拖出去砍头的。” 不少人开始切切私语,安笙越听面色越黑。 江屿晚什么时候成了皇甫泽的人? 想到江屿晚之前说皇甫泽是个疯子,安笙总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安笙朝着江屿晚的方向拾级而上,而江屿晚也看到了他,目光相接,江屿晚神色却有前所未有的慌张。 “怎么了,晚晚?” 皇甫泽搂着江屿晚的腰,察觉到他眸中的异样, 顺势朝着江屿晚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可下一秒, 江屿晚便主动拥住皇甫泽的身子, 刻意挡住他的视线,语气亲昵:“殿下,我累了, 您带我回府好不好?” 皇甫泽显然没想到江屿晚会如此主动:“这次可是你自己提的, 本太子没有逼迫你。” “嗯。”江屿晚点头:“我四处流亡躲避追杀的日子受够了, 现在还是觉得,在殿下身边最舒服。” 皇甫泽抚摸江屿晚的脸:“你若早些想明白, 何至于受这样的苦。你瘦了,阿晚。” 江屿晚看着楼下台子里瑟缩着的女孩, 又道:“既然我跟您回去,您可以现在就放了她么?” “放。为何不放?”皇甫泽大臂一挥:“只是,晚晚,你和她难得相聚,不打算叙叙旧么?” 此话一出, 江屿晚心中的疑虑均被证实,他果然是故意设局钓自己出现的。 江屿晚笑道:“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敢不从。” “好,那就一起带回太子府。” 看着皇甫泽带着江屿晚离开,安笙的心却如何也平静不了。 当初江屿晚说自己有办法拿到皇甫泽的回天翎,所以二人才决定兵分两路。 江屿晚拿回天翎,而安笙去调查军饷车辆的下落。 可谁知道江屿晚接近皇甫泽竟是靠这种方式,谁允许他这么做了? 当初江屿晚还告诫让他不要出现在皇甫泽面前,现在想来,是害怕自己撞见他和皇甫泽卿卿我我么? 安笙觉得江屿晚这般行径,甚至是在打他的脸。 他明明知道江屿晚在这皇甫的风气传闻并不好,可现在看到他如此放纵自己 ,胸中一口闷气就无从发泄。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好想打人。 安笙离开水镜台,便有人前来禀告:“大人,我们已经锁定这批货物的停放动向。” 安笙本来便被江屿晚气的头脑发涨,此刻却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路。” 这些人将所有东西暂时停放在一个较为隐蔽的院落,一人一袭黑衣,从后门干净利落的翻墙而入。 安笙潜入轻而易举,他敲昏了两个守门之人,便进入了房间。 他立马看到了那个发出明显腐烂意异味的箱子。 安笙此刻一直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当他撬开箱子,却赫然发现里面竟是一颗近乎腐烂的人头。 安笙心里一沉,依稀辨认出了里面人的身份, 这人居然是近些年最出名的墨国状元郎柳如川,只是他为何会被砍下头颅,同那些金银器物一齐被运送到皇甫来? 状元郎被杀,在墨国应该不是小事,为何如今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 皇甫泽本来欢欢喜喜带江屿晚回府,可没想到临时被传召进宫面圣。 皇甫泽虽心生不悦,但还是不敢耽搁,只好让下人将江屿晚先行带回太子府。 小重本来打算跟江屿晚一同入太子府,但却被江屿晚拦住。 小重不解,江屿晚道:“皇甫泽生性怀疑,你若是一同前去,说不定会暴露安笙。” “我扮作你的下人还不行么?”小重道。 江屿晚笑着摇头:“我如今身份不过是一个奴隶,哪里来的侍从?你若是这么跟我去,怕是更容易暴露身份。” “那好吧。”小重只好作罢。 太子府奢靡至极,屋檐瓦舍均为精雕细琢,室内银玉器物更是琳琅满目。 江屿晚被安排在太子府一处庭院,当时水镜台拍卖的姑娘,江屿晚也一并带了过来。 此刻那女孩衣着简陋,却一脸惊惧看着他。 “你…你是?” “别怕。”江屿晚轻声安抚她,“现在安全了。” 女孩打量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心里更加疑惑:“我们认识么?” 江屿晚却没有答她的话,自顾自说道,“你是黎国人?” 女孩望着面前这个神仙一般好看的哥哥,一时有些发怔,半晌才懵懵懂懂点头:“嗯。” 江屿晚看着她畏惧的脸,浅笑道:“说来我也算是半个黎国人,和你还算是有些缘分。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秦希。” “秦…希…”江屿晚口中自顾自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是个好名儿。” 秦希也凑近看着江屿晚,感慨道:“你长的可真好看,比我还好看呢。” 江屿晚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无奈笑笑:“谢谢。” 女孩又道:“你也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吗?我听他们说,我是因为长的像一个人,才被抓来连明城的,本来我还好奇那人究竟是谁。可今天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了。” 女孩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泛红:“我是被人骗来皇甫的,他们不给我吃饭,还用鞭子抽我,把我送上展台,想要卖个高价。” 江屿晚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却如同刀割一般疼。 江屿晚蹲下身子温柔抚摸她的头:“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你家在黎国何处?家里可还有亲人?” 秦希道:“我有阿爹阿娘,还有一个哥哥,我阿爹是黎国京城的富商,只是近些年身子不好,生意也不做了。” 江屿晚道:“你阿爹身子不好,是生病了么?” 秦希道:“我阿爹因为六年前家中变故,被气病的。” 江屿晚心里一颤,便已了然。 自叛国之后,他与秦修断了联系。 虽然后来他知道舅舅一直在找自己,可他却从未去看望过他。 一来是心怀愧疚,没脸再去见他。二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未结束,仇家追杀无数,他也不敢与秦修联系,害怕牵连到他们。 可惜整整六年,他三缄其口,连他自己几乎都要淡忘自己还有最后亲人的时候,皇甫泽却给了他一个惊喜,让他整个人不寒而栗。 他居然抓了自己的表妹,来引诱自己出现。 影告知自己消息的时候,他近乎全身发凉,没想到皇甫泽最后无计可施,竟会用如此恶劣下作的手段逼迫他出现。 江屿晚看着秦希,他心里涌上的愧疚几乎让他无地自容,他当真是个不孝子。 家中丢了孩子,舅舅现在肯定很着急,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却被千里迢迢被绑来此处叫卖。 一直以来,江屿晚觉得自己孑然一身之后,是死是活都毫无关系,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在临死之际,还在祸害着别人。 “你怎么了?”秦希疑惑的看着这个面色阴郁的男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屿晚忍住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我没事。希儿,你身上还疼不疼,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秦希这才努了努嘴,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希儿好疼,他们都是坏人欺负我。我好想阿爹阿娘,我不见了,他们一定很着急。” 第30章 “没事了。”江屿晚抚摸着他的头:“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送到阿爹阿娘身边。” “真的嘛?”秦希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哥哥,你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江屿晚却笑了出来:“现在谁不知道我是臭名昭著的恶人,你这话说出来别人会笑话你的。” “我才不在乎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对我好,你就是好人。”秦希道。 江屿晚笑了:“好。” 江屿晚让下人拿来药酒和白布,本来他打算亲自给秦希上药,但转念一想她是个女孩,如此实在是不妥,只能做罢,让别人来做。 敷完药,江屿晚安顿秦希去院里别的屋去歇息,而他自己则躺在椅子上,在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找到回天翎。 这个代表着东宫太子权利,能发号五十万精兵军队的令符,如今被不少人觊觎,就连他几个皇子兄弟,也为了想夺到回天翎而明争暗斗,危机不止。 而如今的皇帝对皇甫国皇位继承者说了九个字:“得回天翎者,得天下。” 东宫之位本就不是想坐就能坐得稳的,除了要有政绩获得皇帝青睐,更重要的便是要保管好回天翎。 至于皇甫泽究竟把东西藏在哪,如何拿到,这可成了摆在江屿晚面前最大的困境。 江屿晚正在冥思苦想,却听到门外的仆役叫了声“太子殿下”,紧接着皇甫泽便推门而入。 “阿晚,你可在这里住的习惯?”皇甫泽穿着太子朝服,显然一出宫就来了这边。 江屿晚点头:“太子府内东西一应俱全,自是舒适得很。” 皇甫泽看着悠闲坐在躺椅上的江屿晚,神色有些玩味:“你倒是变得和三年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江屿晚道:“那是自然,苦头吃多了人自然就变了。” 皇甫泽不动声色靠近他:“你啊,还在生我气?” 江屿晚道:“生不生气,我都不是都回来了么?太子殿下又何必纠结?” 皇甫泽眼睛一眯:“也是,你终究是我的了。” 江屿晚强行勾起一个笑:“太子殿下倒是对我情根深种的紧。” 皇甫泽道:“我对你的心意,阿晚怕是再清楚不过了,不然你怎么会时时刻刻,体会到我对你种的蛊呢?” 江屿晚道:“太子殿下大抵是知道我在皇甫城发名声的,你如今和我扯上关系,不怕被传些风言风语?” 皇甫泽凑近江屿晚耳畔小声道:“本太子怎会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下面紧不紧。” 江屿晚指尖一颤,但依旧面不改色笑道:“太子殿下大抵是对每个美人儿都说过这种话了。” 皇甫泽道:“不错,可是只有你,我可一次都没吃到过。” “那还是苦了太子殿下。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能困扰您这么多年。”江屿晚有些惋惜道:“您早该问问南营那帮将士,他们最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 “江屿晚!”本来皇甫泽本来还算平和面色,此刻变得近乎暴力:“你在挑衅本太子?” 江屿晚重重咳了一声:“我怎么敢?当年不正是您把我发配南营充了军.妓么?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皇甫泽冷笑:“我看去了南营一趟也没让你老实,最后还从里面跑了出来?” 江屿晚道:“我若是不跑,还等着死在那里么?如此一来,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皇甫泽盯着江屿晚,半晌才道:“多年不见,你的嘴倒是越发伶牙俐齿。阿晚,我就应该让你在床上,没办法用上面这张嘴说一句话。” 江屿晚挑眉笑了声:“是吗?” 皇甫泽道:“怎么?你不信?不如今晚就来试试?” 江屿晚语气平淡:“太子殿下都不嫌我脏,我自是求之不得。” 皇甫泽一听这话,整个人如同被泼了盆凉水:“听说你离开军营之后,还去了不少窑子?” 江屿晚无辜点点头:“是啊,不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除了还有几分姿色,还能做什么?” 皇甫泽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丢下句:“晦气。”甩袖离开。 --- 客栈内,安笙却已经等候多时。 “我让你查关于柳如川的信息,查的如何?”安笙问道。 “查到了。”翻墙而入的男子摘下面巾,正是小重。 小重道:“我查到的都说这人性情随和,谦虚和善未见立过什么仇敌。至于仇敌,我却查到居然和他的一则风流韵事有关。” 安笙道:“什么事?” 小重顿了顿继续道:”这个故事应该叫《秦楼之约》。” 一个叫柳如川的书生,在云华出了名。 明明是个穷酸的落魄子,却偏偏总想着攀高枝,每天在吴家府门前,等着向吴家大小姐提亲。即便每次被打了出来,依旧不肯罢休。 吴家是云华县赫赫有名的富商,靠培育售卖当地的花卉,也做出了自己的一条营生。 吴家当家吴元济做事手段向来狠毒,平时没少打压镇里的花农,也毁了不少人的生路,当地人无不对他咬牙切齿。他们也尽量避免与吴元济打交道,以免遇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可柳如川偏偏是个不怕死的,硬要去踢这铁板。按理说他模样俊俏,满身书卷气,不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可他偏偏对这吴家的千金小姐执着的紧。 吴元济自然对柳如川这毛头小子恨出了全身的骨刺,曾放言再打他女儿的主意,就打断他的腿。 柳如川吃了几次苦头后,倒也学的乖了些,但依旧不肯放弃。 吴陌是吴元济老来所得,自然捧在手心,视若至宝。想来也不怎么可能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 可柳如川却不信。 柳如川家是普通的农户,自然也属于平日里受吴元济打压的一份子。家中穷苦,爹娘用血汗钱供他读书,柳如川心中自是百般感激,立誓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镇中的人大都知晓他的孝心,也知道他读书刻苦,夜夜挑灯苦读,也算是个满腹经纶的翩翩公子。 可他次次进京赶考,都以落第而归,招了不少人的笑话。他们劝柳如川放弃,用登科中举孝敬爹娘,还不如耕田种地来的实际。 可柳如川始终像是钻了牛角,越说越来劲。他柳如川虽说不及学富五车,但作为读书人一刻也不敢懈怠,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京城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呢? 他之前不懂权势金钱的重要性,可次次落第的下场,让他懂得,这个世界单凭才华和努力,是毫无用处的,于是他打起了吴家大小姐的主意。所有人都估摸着他怕是疯了,考取功名不成,倒是想起当别人乘龙快婿的戏码了。 吴元济自然不会如了他的意,他意图之明显,让吴元济觉得像是在他头上揭瓦,继而气的暴跳如雷。 柳如川次次候在吴府之外,次次被吴元济让人暴揍轰了出去,有次差点派人打断他提笔写字的手。 柳如川还不肯罢休。 直至最后,柳如川甚至将他们柳家也逼上了绝路,连自家破败欲坠的房子,也被吴元济给收了去。 吴元济害人无数,柳如川家成了典型。 可柳如川还不肯死心。 执念之深,倒让人恍惚,他是真心喜欢吴家姑娘的,甚至连素未谋面的吴家大小姐自己都这么认为。 柳如川被逼的流浪无所,爹娘随着他风雨奔波,无家可归。 所有知晓他的人,更加看不起他了。 只是后来,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们一家去了哪里,且在这个人人苟且的世界里,也不会有人真正关心。 可是待他再次归来时,已是高中的状元郎了。 众人皆惊,包括吴元济。 小重讲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安笙问道:“然后呢?” 小重继续道:“下面就是他报复吴家的复仇史了,听说直接断了吴家的财路生路,下手极狠,甚至还意外放了把火,直接把整个吴家都烧没了,他爹侥幸逃了出去,可是他女儿却被烧成了重伤。 安笙道:“这与他后来结仇有何联系?” 小重却是一脸为难道:“回大人,此事我还暂未查探清楚。” “继续查。” “是。” ———— 皇甫泽走了之后,江屿晚继续悠闲躺在椅子上,全然没有受影响,只觉得有些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窗外已经全黑,似乎已经进了后半夜。 江屿晚没想到自己一觉会睡这么久,想起来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脚,却发现床榻之上竟有个人影,刚睡醒的江屿晚,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背后发凉。 第31章 “醒了?”那人声音冷漠,可江屿晚却即刻听出了来人。 “嗯。”江屿晚点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而且也不叫醒我,吓我一跳。” 安笙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江屿晚,你究竟想做什么?” “拿回天翎啊。”江屿晚道,“这不是我们提前就商量好的么?” 安笙语气近乎恼怒:“我没让你牺牲色相来这种地方糟蹋自己。” 江屿晚一听这话,一时间有些想发笑:“我说安大人,您又不是第一天听说我,牺牲色相不正是我主业么?还有什么不被糟蹋的余地呢。” 黑暗之下,安笙那副挺拔的影子似乎蕴含着坚毅的力量,可此刻他的语气却是格外的恨铁不成钢:“江屿晚,你还要自轻自贱到什么时候?” “自轻自贱?”江屿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呵,我倒是想高看自己一眼,可是事实上没人看的上我啊,就连你不也瞧不上我,恨不得杀了我么?” 安笙闻言一顿:“别人如何看你,和自轻自贱是两码事,若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才是整个人彻底的堕落。” 江屿晚情不自禁鼓了个掌:“说的好!原来安大人今日来找我是来说教的?” 安笙面色一凛:“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江屿晚道:“我后悔的事可多了,若是安公子早日来教导我,说不定我还真的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安笙一顿:“我现在带你走。” 江屿晚闻言一愣:“为什么?” “我是想拿到回天翎,可从来没要求过你去做皇甫泽的男宠,你这样一意孤行,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江屿晚一听更加不可思议:“不是你自己说要赶快救师父么?要救人,就必须得有回天翎,你以为这东西这么好拿?我有接近他,打探他的生活习性,才有机会探知道回天翎的下落,懂么?” 安笙却依旧一本正经冷着一张脸:“这不是理由,回天翎我自己会拿,你现在就走。” 江屿晚看着安笙,眼里涌出一股笑意:“你让我走,是什么意思?心疼我了?” “我只是保持我最后的理智和良知提醒你一句,况且你和谁.睡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自作多情。” “哦。”江屿晚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是自作多情,既然如此,那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和安大人无关,您也实在是没必要为这事找我。” “无可救药。”安笙不动声色站在那里,生着闷气,属实是不想再与他讲话。 江屿晚却笑道:“安大人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您放心,我会努力拿到回天翎的,给我些时间。” 安笙懒得理他,却被江屿晚揪住了袖子,神色可怜道:“我好想吃馄饨,你能出去帮我带一份么?“ “......”安笙黑着脸道:“这么奢华金贵的太子府没东西给你吃?” “可是我现在好饿。方才我又惹怒了皇甫泽,他一气之下都没人给我送吃的过来。”江屿晚语气又稍显委屈,这让安笙有些不舒服。 安笙冷笑:“你既然不跟我走,那就饿着吧,咎由自取。” 门重新被打开合上,屋内就只剩下江屿晚一人。 江屿晚原本堆满笑意的脸,面色却阴沉下来,与刚才嬉皮笑脸的江屿晚,判若两人。 江屿晚休养了一月时日,身子好了不少,如今也能勉强出行活动。但是上次蛊发,让他元气大伤,他有些悲哀的发现一些伤口,已经无法完全实现自愈了。 他强撑着身子,换了一身黑衣,从庭院的窗子翻了出去。 第49章 包馄饨 江屿晚偷摸离开太子府后, 来到一处僻静小巷,远远看到便有人在此接应。 “大人。”那人向江屿晚行礼。“罗唐恭候多时。” 江屿晚点头回礼:“辛苦你了, 走吧。” 随后江屿晚上了马车,向城中心疾驰奔去,不久,便停在一处赌坊前。 赌坊此刻正彻夜通明,里面喧闹嘈杂,无数赌徒正情绪激昂的看着骰子上的点数。 “大,大,大!” “小!我压小!” “你还开不开,小爷玩完这一局, 还要去花楼找姑娘呢。” 赌徒一向没什么耐心, 直到结果揭晓, 赌坊内又是嘈杂一片,骂声四起,看这阵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扭打起来。 江屿晚看着赌坊内的景象, 轻声说了句:“看来你这里生意不错。” 罗唐笑着应了一声, “皇甫人好赌是出了名的, 这个时刻城里所有赌坊几乎人满为患,我这里还算人少。” 江屿晚点头。 罗唐带着江屿晚避开喧闹人群, 进了赌坊侧门,打开堆积的储物箱, 里面竟是一条暗道。 “大人请。” 江屿晚走近暗道,里面空间很大,隧道挖的极深,甚至交错复杂,一般人来到此处, 甚至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有人带领下隧道不长,待那人揭开隧道尽头的暗格再将其打开之时,江屿晚发现两人已经身处一处屋子,里面此刻坐满了人,江屿晚粗略应有五十人。 “司长来了!”其中一人惊呼,其他人也随即站了起来。 “司长好。”所有人向江屿晚行礼。 “不必多礼。”江屿晚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旧部多数都在此处,自然也有几分感慨:“好久没见了,你们可还安好。” “自然还好。”罗唐说道:“这些年,我们根据公子您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做一些探听消息的小事,都没什么危险。” “嗯,做的不错。”江屿晚打量着这间住处:“那这里便是你们在皇甫议事的地方么?” “对,平日里他们分散在皇甫城各处,有要事才来此处商议。今日听说您要过来,我们才召集兄弟们来此一聚。” 江屿晚道:“今日过来,我除了来见你们,更是想听听你们目前手头上的消息。” 罗唐道:“近日,确实有紧急消息要向公子您回报。” “你说。” “墨国翰林院史柳如川被人杀害,听说被砍其头颅送来了皇甫。” “柳如川?”江屿晚一听眉头一皱,他自然是听过这个人,当年轰动一时的状元才子,被封为翰林院修撰,负责掌修国史,只是好端端的他为何被人杀害? “正是他,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的头颅已经运送至皇甫京城。” 说道此处,江屿晚立即想到,当时与安笙在牛车上碰到的那个恶臭难闻的箱子,江屿晚面色一变:“难不成那箱子里的人是他?” 罗唐道:“公子见过他的尸首?” 江屿晚道:“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如此,我在墨国边境发现过他的踪迹。” 罗唐道:“说来也实在是奇怪,他们一路直奔向连名城而来,只是他们这些日子反倒是停滞不动了,我们觉得事有蹊跷,也不敢擅自行动。” 江屿晚道:“这件事有人在调查,你们没必要再去接手,我有别的事安排你们去做。” “是。” 江屿晚向众人分别交代完任务,最后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皇甫泽绑回来一个叫秦希的姑娘,你们派几个人去调查究竟经过谁的手。”江屿晚说话的声音平淡,但是身影却冷漠如刀:“还有,但凡虐待过她的人,我要他死。” 罗唐点头:“属下明白。” —————— 安笙离开太子府之后,在城里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卖馄饨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屋门紧闭。 安笙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哪个脑子清醒的人会大半夜吃饭,还指定要求吃馄饨。 现在莫说商铺都关门打烊,莫说馄饨,连个像样吃的铺子都没有。 本来安笙觉得把这人饿死最好,可又想到那一双双眼含泪的可怜样,他就不自觉站在了铺面门前。 真是又讨厌又娇贵烦人。 就算是沦做奴隶了,江屿晚的性子依旧没什么改变。给他指派起任务来,依旧是轻车熟路,毫不手软。 夜晚的京城,灯火通明的除了赌坊,便是花楼。 安笙思索再三,最后站在了花楼门前。 “哟~这位爷,怎的如此面生,第一次来我们这儿?” “……” 安笙冷脸并未回应,饶是善言的女子也有尴尬,继续问道:“那公子可是看上我们花楼哪位姑娘了?” “……” 安笙看着面前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来这里。 那姑娘见安笙不说话,堆起笑脸一个劲朝他这边凑,“公子是不是第一次来花楼,害羞了?” 第32章 安笙默不作声甩开贴上来的手。 女子面色终于变了:“你到底是哑巴,还是来砸场子的?” 安笙见事已至此,只好问道:“你们这里可有馄饨?“ 那负责接客的姑娘,先是一愣,她还从未见过大半夜有人来花楼吃馄饨的。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位爷怕不是走错了路,我们这里可不是酒楼客栈。” 安笙倒是毫不在意,继续问道:“我知道,其他地方都打烊了,我才来你这里。” 女子眉头一簇:“可是我们花楼平日也不卖吃的,你走吧。” 安笙拿出一锭银子:“你们后厨在哪?” “啊这。”女子见安笙一脸认真,面色也泛起了难:“公子这怕不是不合规矩。” 安笙将银子放在他手里:“我只是借用后厨,用完就走。” 安笙出手阔绰,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女子随后带着安笙来了后厨:“我们花楼的厨子可都休息了,你若想吃东西,可得自己做。” “嗯。”安笙看着里面的食材倒是一应俱全,淡淡应了声。 “你用完可得把东西恢复原位啊!不然若是让妈妈知道了,该打我了。” “知道了。” ——— 江屿晚重新回到了太子府,已经几乎接近凌晨。 走了太远的路,一夜没睡,江屿晚有些困,换了身衣服,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结果梦中他竟然闻到一股馄饨的香味,他忍不住砸吧嘴,心道果然只有在梦中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可是那股香味越来越浓,江屿晚忍不住睁开沉重的眼皮,他抬眼一看,不远处的木桌上,正好放着一碗热乎的馄饨。 他盯着那碗馄饨,脑子还在迷迷糊糊的运转。 他什么时候还修炼出梦想成真的技能了? 只是随着脑子逐渐清醒,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有人为他做的。 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望着窗口的方向,却看到安笙正要离开。 “等等。”江屿晚叫住了他。 “做什么?”安笙道。 江屿晚想起昨夜他求着安笙帮他带一碗馄饨的事,竟是有些心虚。 说实话江屿晚也没指望他大半夜能给自己找什么吃的,本意只是想支开安笙。 毕竟如此刁钻无礼的要求,安笙肯定理都不带理。 昨日安笙当面拒绝他之后,他都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可没想到,这小子真的不知道给他从哪弄来一碗馄饨。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江屿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安笙道:“出去路上正好看到有卖的,就买来了。省的你还没办完事,先饿死了。” 江屿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那还真是凑巧,我想吃馄饨,半夜三更刚好还有卖的,这店家还真是勤劳致富。” 安笙面色一黑,手情不自禁握成了拳。 江屿晚走到那碗馄饨面前,看着里面的东西,眉头微微发皱:“这,你确定是馄饨?” 不知道是煮饭时间过长,还是被汤泡太久的缘故,碗里面此刻的馄饨以及是完全稀烂,肉馅已经完全从面皮里破肚而出,面皮也是完完全全细碎,成了糊状。 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食物,被江屿晚一脸嫌弃,换做是谁都会生气。 他忍不住开口道:“这怎么就不是馄饨了?不就是拿个皮把馅包起来?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江屿晚打量了一下安笙即将要吃人的表情,心中了然,但又忍不住想要逗他:“我没挑啊,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个店家。” 安笙眉头一皱:“担心他做什么?” 江屿晚叹了口气:“我是想说难怪这店家半夜还不打烊,怕是平日里的收益连糊口都不够,我担心他日后若是开不下去倒闭了,岂不是下场很惨。” 安笙听见这话明里暗里损自己的厨艺,安笙忍不住走过去拿起碗筷:“不吃,我拿走就是了。” “哎。”江屿晚叫住他:“谁说我不吃了?你还是得给人家店家一点面子,毕竟这食材也不能浪费。” “要吃就快吃,别废话。”安笙道。 江屿晚笑着坐下来拿起筷子,默默吃了一口。 江屿晚吃饭时一声不吭,直到把碗中的馅料和面皮全部吃完。 安笙说实话基本上很少自己做饭,唯独两次,还都是给江屿晚包馄饨。当时出来的成品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但是他没想到江屿晚还敢嫌弃,但就目前来看,他既然吃完了碗里的全部,说明还是可以说的过去。 江屿晚吃完,才发现安笙一直盯着自己看,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空碗,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肉汤挺好喝的,谢谢你了!” 江屿晚说完,语气及其欠揍,这气的安笙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锤。 “我又不是说你,你这么激动干嘛。”江屿晚笑着,“难不成这碗馄饨是你做的?” “我...”安笙哽了一下,将头转向一边,“才不是。我怎么可能给你做饭,真敢想。” “那就是了。”江屿晚眯了眯眼,凑近他,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谢谢你帮我带饭。” 安笙:“嗯。” 江屿晚又道:“这些天你调查军饷可有进展?” 安笙点头:“我找到了他们目前停匿的据点,之前我们猜测箱内发臭的尸首,是柳如川的头颅。” 江屿晚有些讶异:“怎会如此?” 安笙道:“外界传言说他被杀害,是因为情仇,可他如今却平白无故被运到皇甫,显然不单单是情仇这么简单。况且,我不信他死后,他头颅消失,他的家人丝毫没有怀疑。” 江屿晚道:“不,他根本就没有家人。” 安笙有些意外:“你如何知道?” 江屿晚平静道:“他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柳如川的家人早就被杀了,后来他也从未娶妻成家,孤身一人。” 安笙记起小重曾经讲过关于柳如川的故事:“杀他爹娘的是吴元济?” “嗯。”江屿晚道:“我记得柳如川和吴家小姐的故事也算是一段阴差阳错的误会,只是互相都做错了事,最后都覆水难收了,最后也是苦了吴陌姑娘。” ———— 当时柳如川日日被吴元济痛打,即便吴陌处在闺阁,也是耳熟能详,不自觉的便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公子产生了兴趣。 那时的吴陌,虽说吴元济对他百般疼爱,可是向来不许她与任何有碍门第的人交往,她本就是家中独女,一人在闺中也显得格外孤单。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格外新奇,于是第一次带着婢女偷偷溜了出去。 那是第一次,吴陌看到甚是狼狈的柳如川。那青衫公子长得眉清目秀,虽说被揍的挺惨,但吴陌却在初见对他有了好感。 “小姐可知道,这柳公子不但人长得俊朗,而且是我们云华出了名的大孝子呢。” “是么?”吴陌看着柳如川,他的相貌才华的确不辜负镇上姑娘们的喜欢,可是如此优秀的人,为何对她这么执着? 吴陌为了寻找答案,尾随他去了他那个破败的家。 家中的确寒酸,他多病的双亲也成了他肩上的重担。可她在柳如川身上看不到一丝泄气,坚定刚毅的他,戳中了吴陌最柔软的内心。 他不知道为何柳如川宁愿要背着千夫所指的谩骂,挨着爹毫不留情的痛打,也要上门提亲。 后来他被吴元济打成了重伤,险些废了手。 吴陌觉得愧疚,不由自主的去偷偷找他。 她就默默看着那个甚是狼狈的青衫公子,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走向回家的路。 或许自己可以帮他的。 吴陌在心里暗想。 “你是谁?”柳如川发现了她,“为什么要跟着我?” 当他知道自己的手废了的时候,那种感觉倒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故而重伤的柳如川不自觉的会任何人都抱有敌意。 吴陌不敢说自己是吴元济的女儿,因为她能体会得到柳如川对吴家的愤怒,况且虽说柳如川日日遭人嘲笑辱骂,但她看得出来,柳如川还是好面子的。 柳如川被吴元济死整的这般地步,必定早对他恨之入骨。 “我…是来帮你的人。”吴陌看他一双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瞪着自己,心里也有些许发怵,只是她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帮我?”柳如川倚墙顺势坐了下来,呵呵苦笑起来,“我柳如川求遍了能帮我的人,谁来助我一毫,你一个女子,又能帮我什么?” 第33章 吴陌想为自己辩解,就发觉那人早已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自从吴陌下定决心要照顾柳如川,她便日日找借口从府内溜出来。 她用自己积攒的私房钱,给柳如川一家招了新的住处。 她不愿说自己的名字,只要他们叫自己白姑娘。 吴陌不紧替他们解决了无处归家之苦,又花钱买药,请郎中给柳如川疗伤。对于柳如川一家来说,这位不肯说名字的白姑娘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吴陌次次来,柳如川的的爹娘都对吴陌格外热情,所处的待遇,倒像是他们真的多了个女儿。 甚至吴陌还出钱找人医好了他的手。 柳如川的爹娘托着吴陌的手说,不管自家川儿若是登科,他回来定要娶了吴陌。他们可是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紧,也早便认定了她。 吴陌也欣喜,暗自算着柳如川的归程,等着他给自己的一场大嫁。 可之后的事,远没有她想象的美好。 吴元济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她私自帮助柳如川的事,气的暴跳如雷。不但收回了柳如川居住的屋子,而且把对柳如川怒气,都撒在了两位老人身上。老人本就体弱,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刺激,再加上一顿毒打,支撑不住就双双去了。 吴陌听闻柳如川爹娘亡故的消息,险些奔溃,可吴元济对她也来了脾气,下令关她禁闭。吴陌更加自责,是她害死了柳如川的爹娘,她害死了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吴陌被关在家里,日日积郁,身体也差了许多。 她曾经答应过柳如川,要好好照顾他的爹娘,可事到如今,她要如何交代,或许是没脸再见他了。 经过她这次乱来,吴元济清醒的认识到,他必须要马上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把吴陌给嫁出去。 吴元济选婿倒是没出人意料,他早就想攀附条官道,想来云华县令的儿子也算是与第一富商的吴家门当户对,所以便痛快的应下了婚约。 可吴陌打死也不同意,她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向吴元济求情。 “柳如川一定会考中的,爹爹既想攀附官道,何不让女儿嫁给状元郎,这样岂不是更好。” 吴元济只觉得好笑,“他要能高中,我把头割下来当球踢,就他那榆木脑袋,想登科?下辈子吧!” 吴陌终究是心灰意冷。 婚期相近,吴陌早就缝好了最漂亮的婚服,可她现在却一点都不想穿了。 吴元济打死柳如川爹娘之事,在云华传的沸沸扬扬,可架不住吴元济财大气粗,再加上与云华县令的姻 亲关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柳如川还没回来,亦是无人办理丧事,老人们默默耕耘一生,最后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不少人替柳如川悲愤,可随后就有传闻,柳如川考中,在京城任了大官。消息传到偏僻的小城镇,但谁也不信。当柳如川气气派派还乡之时,他们才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柳如川回来才得知自己的爹娘被吴元济所杀,吴元济当时赠与他所有屈辱和苦痛,在此刻悉数爆发。 他命人一把火烧了吴家满府,家大业大的吴府顷刻间成了火场,何不让人唏嘘。吴元济有幸逃生,而被她锁在归阁内的女儿,虽说被救了出来,但也被烧的面目全非。 柳如川还不甘心,断了吴元济所有商路,最后弄得他资不抵债,坑了不少与他合作商家的银两,吴家算是彻底垮了。 ———— 江屿晚讲完,安笙却看着他有些奇怪:“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若按时间推算,柳如川这件事怎么也发生在叛国之前,那时的他还是在京城无所事事,混日子的登徒子,怎么会关注偏远边境的奇闻异事。 江屿晚却有些懵懂眨眨眼:“这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故事,三岁小孩都知道,安公子作为皇城司长怎会不知。” 安笙讽刺道:“这可便是你夸大其词了,三岁孩童熟知的应该是这个通敌卖国的反贼才对。” 江屿晚想了想:“你说的也不错,我记得他们还给我编童谣唱呢,听起来还挺好听。“ 第50章 谜团 “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安笙站起身走到窗边,“时候不早了, 我走了。” “嗯。” 安笙走后,江屿晚一人坐在桌前,用手把玩着空碗的边缘,整个人出了神。 他因为一碗馄饨,却想到了很多,关于自己,关于安笙。 随着生命的逐渐流逝,江屿晚能感受到的痛苦竟是无止境地孤独。 而再见安笙一面,是江屿晚迫切想要完成的最后愿望。 明明知道安笙的态度,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来到了安笙身边。 一直以来, 安笙这两个字是江屿晚暗藏在心中的一颗糖, 只要能看着他,江屿晚就发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拥有了一丝甜。 所以哪怕安笙对他恶语相向,他也甘之如饴。 对于他这一生而言, 幸福太短, 苦痛却很长。 自己心爱之人走完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这已经是他最开心的事了。 哪怕是用欺骗的方式。 安笙对他好的每一件事,江屿晚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像今日这碗卖相并不怎么好看的馄饨, 而对于江屿晚来说却是无人可及。 安笙自小有一颗赤诚之心,只要他认定一件事, 即便能力达不到,也会尽力去做。 笨拙却又让人感动。 发了许久的呆,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直到有下人过来通知他洗漱更衣,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公子,太子殿下有请。” 江屿晚一顿:“你可知太子因何事找我?” 下人毕恭毕敬答道:“回公子, 太子殿下特地为您摆宴接风洗尘。” “好。”江屿晚点头,“我知道了。” 江屿晚出门,发现秦希早早换好衣服站在门外等他:“哥哥,早安。” 江屿晚微笑:“早安,伤口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已经好很多了,不过还是有一点点疼。”秦希道。 “今早换过药了么?” “换过了,但是我今日听他们说因为鞭痕太深,很有可能会在身上留下疤痕。”秦希有些难受,“可是留疤真的好丑。” 江屿晚道:“确实,不过不用担心。”江屿晚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这药你拿去,明日换药时让人帮你涂在疤痕处,很快就会消褪了。” “真的么?”秦希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什么药啊,这么神奇。” 江屿晚道:“祛疤的药,朋友所赠,我一直没怎么用,正好给你了。” 秦希一听却有些犹豫:“这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爹爹告诉过我不能胡乱占人便宜,我不能收。” 江屿晚笑着摸了摸:“你倒是听你爹爹话,不过这个确实不贵,你先拿着,等以后拿你的宝贝来换。” 谈起稀奇玩意儿,秦希眉飞色舞道:“若是我能回去黎国,我一定带你去我家,爹爹给了我好多宝贝,可以给你好多。” 江屿晚神色一动:“好啊,所以这个你先拿着,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交换了。 “好。” 等江屿晚带着秦希到了宴桌上,这才觉得方才仆人给他说话真是过于收敛。 皇甫泽当真是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来招待自己。 江屿晚粗略估计这一桌餐饭,换算成银两,就卖了两人,也够不到这个数目。 而秦希从刚进来,嘴巴就没合上过:“哇,好多好吃的。” “殿下真是有心了,备了这么多菜。”江屿晚带着秦希落座,看着正位上坐着的男子,礼貌道谢。 “昨日你来,因为本太子临时有事,没好好招待你,今日我特意让人为你备了不少好菜,你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好。”江屿晚点头。 “听说,昨日没有仆人给给你送饭?” 江屿晚道:“许是他们忘了吧,也没什么。” 而皇甫泽却道:“这怎么行?昨日疏忽的仆人,我已经让人拉出去斩首了,怠慢本太子府上贵客,可是死罪。” 江屿晚神色一变:“太子殿下严重了,我自知价轻,哪算的上什么贵客。” “你说的也对。”皇甫泽阴郁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马上你就不是我们府上的客人,而是本太子的夫人了。” “什么?”秦希在默默吃自己的菜,听到他们的谈话,差点没被呛住:“咳咳咳。” “你没事吧?”江屿晚替他顺背:“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第34章 秦希为了缓解尴尬这才道:“这里的菜太好吃了,我都好长日子没吃顿饱饭,所以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对不起。” 江屿晚道:“好了,没事,等会慢一些就好了。” 秦希慌忙点头,她都不敢看另一边男人的眼神,实在太过诡谲,饶是如今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她此刻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 这人真可怕。 秦希又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他可以因为一句话不顺心就可以随随便便杀人,若是落在这人手里,岂不是成了随时会捏死的蚂蚁。 这比在水镜台还让她觉得可怖。 江屿晚意识到秦希的手在抖,握住她桌下的左手作为安抚。 皇甫泽打量着两人,面色确实皮笑肉不笑:“我看你们感情倒是不错,既然如此不然把她也留下来吧,给你做个伴如何?” 江屿晚道:“我昨日已经和希儿姑娘谈过心,她离家太久,如今思乡心切,一心想早日回家。我还是觉得成人之美最好,希儿姑娘回去,也会念及殿下恩情,为您祈福的。” “是么?”皇甫泽道:“我们晚晚果然心软,既然如此我便随了她的心愿,让人护送回去。” “谢太子殿下。” 秦希一听,他居然真的要放自己回家,心中也是一喜,可是面前这个大哥哥却因为自己被困在这里,秦希有些不忍。 饭毕,皇甫泽让下人带秦希回去休息,而江屿晚却被留了下来。 临走之前,秦希看着他一脸担忧,而江屿晚却笑着朝她挥手,示意不用担心。 “阿晚。”室内就剩下江屿晚和皇甫泽两人,皇甫泽看着秦希离去,不动声色道:“这个女孩长的真的很像你。你知道我昨日在水镜台看到她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江屿晚一听面色一变,背后莫名发凉。 皇甫泽看的他的神色笑出了声,他进一步欺进江屿晚的身子:“你想的没错。” “你当时也在台上,不觉得那个地方,那个场景,完全复刻当年的你么?” 江屿晚咬住自己的唇,强行忍住怒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晚,你不想让那孩子重新回到水镜台,就乖乖听我的话,懂么?” “我明白。”江屿晚垂下头。 “你今晚留在我这里。” 江屿晚喉头一哽,半晌闷闷说了声:“好。” ——— 安笙回去之后,继续调查柳如川仇家的消息,自江屿晚提到吴陌和吴元济之后,安笙同时还在打探这二人的下落,至于是不是情仇还是被人利用,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得知。 江屿晚当时还没说完故事的后续,据小重之后查到的消息来看 ,倒是可以勉强拼凑。 柳如川打断了吴元济的腿,让无家可归。 吴元济只好带着烧伤过度的女儿,去了当地一个破败的茅草房。 柳如川最初被爹娘的死,气的头脑发昏。大仇得报,他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本是来娶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的。 此刻他才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他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真是够蠢。 他打听了好多人,没人知道白姑娘是谁,也不曾在哪见过她。 镇上之人听柳如川所描述的相貌,倒是有些像吴家的大小姐。 想起之前吴元济抬出来一具烧的发黑的躯体,说他这个女子便是他要找的人,柳如川冷笑,吴元济一向诡计多端,现在没落了,就将他的丑女儿塞给自己,就她也配? 吴陌被烧伤昏迷之后,吴元济不管怎么带他在柳如川面前求情,他就是不认。 还要她要死就死远点,别出来吓着旁人。 在外人看来,柳如川似乎对吴元济父女的报复一直就没停止过,可碍于自己新官上任,不太敢做出格的事,所以也收敛了不少。 吴家的下人死的死,散的散,早就无人顾及吴元济他们。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也让柳如川心里越发舒坦。其实这样也好,比起让他们直接去死,这样慢慢折磨,更让他觉得痛快。 只是让云华城人觉得戏剧性的是,日日跪在柳府求情的人,换成了吴元济。 之前柳如川日日求情,只为吴元济将女儿嫁给他。 如今吴元济下跪求情,只为柳如川去见他女儿一面。 这也成了云华人茶余饭后闲谈的一件趣事。 柳如川自然是不肯去的,日日将吴元济打的半死。 可那又如何呢,吴元济就像之前柳如川一样,不肯放弃。 “就凭你这半死不活的瞎子,也想来攀我家公子的高枝,也不撒泡尿瞧瞧,凭你现在的处境,拿什么见我们柳公子。” 柳府门前,吴元济被人嘲讽,可老人除了呻吟,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周围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人,他也不为所动,一动不动跪在那里,声音苍老沙哑却带着明显的哭腔,嘴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清早,吵什么!” 柳府的门被打了开来,走出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公子。他满脸的阴鹭,怒目对着门外的所有人。 一旁的侍从纷纷弯腰,毕恭毕敬叫了声,“柳公子。” 那人皱眉看了眼跪在府外的老人,“他又来了?” “是啊。”侍从也觉得无奈,“这老东西,可真成了狗皮膏药,赖在咱们柳府不走了。” 那男子冷笑着看了看老人,踏着老人的手,径直踩了过去。 “吴元济,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娶你女儿了?真是可笑!” 老人重重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支吾着,“陌儿,她想见你最后一面,你看在她病重的份上……” “够了!”男子怒斥,“你当真把我看成了什么善人?今日我如何对你,只是将往日的账,一件件讨回来而已。” “我…求大人能见我女儿一面,我吴元济愿当牛做马来抵当年的债……” “抵债?”那人冷笑一声,“你这头瘸腿的老驴,能在我的府上做些什么?还不是白白碍我的眼?” “我自己造的孽,和我的女儿没关系,求求柳大人可怜可怜我女儿,求求你了!” “嘿!你还来劲了不是?!”一旁的侍卫作势要打。 吴陌醒来之后,再也下不了床,身子病弱,唯一的愿望是再见柳如川一面。 吴元济求柳如川只是因为吴陌的最后的愿望,可吴陌并没有让他去柳府门前日日挨打。当她看到吴元济日日伤痕累累回家时,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 就像她当时心疼柳如川一样,现在又得心疼自己的爹。这都叫什么事啊。 后来吴陌便也放弃了再见柳如川的念头,两人离开云华,搬迁到了皇甫境内,从此不知所踪。 ——— “原来这二人真的来了皇甫。”安笙道,“既是如此,那更要尽快查出他们的下落。” “好。”小重点头,之后道:“大人,还有一件事,想跟您禀告。在这次调查柳如川的过程当中,我发现江屿晚和柳如川也有牵扯。” “怎么说?””安笙想起江屿晚对柳如川如此了解,当时就觉得奇怪,这次小重一说,他将心中的疑虑更甚。 “他似乎之前在云华境内出现过,还去过柳如川府上,两人交情匪浅。” 安笙想起之前江屿晚总是喜欢去各处游玩。 云华境风景不错,倒也是个赏景的好去处。只是安笙没想过,江屿晚出去闲逛也能和柳如川扯上关系。 小重继续说道:“江屿晚叛国之后,听说朝堂之上唯一替江屿晚辩解过的人就是柳如川。他作为掌策撰写史书的人,似乎近些年还在搜集文卷证据,想为江屿晚翻案。” “还有这事?”安笙从来没听江屿晚提起过。 “千真万确。”小重道。 安笙眉头阴云更甚,江屿晚叛国可是无可辩驳的重罪,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才让柳如川这个好不容易考上状元的穷书生,为了一个公认的卖国贼搭上自己的仕途? 柳如川又为何在今日却被人砍断头颅,运送进京? 柳如川为江屿晚翻案,难不成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些疑云居然都和江屿晚有关,这让安笙越想头痛。 安笙决定晚上再去找江屿晚当面询问,可等他再次踏入那间院墙时,却看到屋内的江屿晚躲在屋内抱着自己身子在瑟瑟发抖。 似乎是在哭。 ----------------------- 作者有话说:赶在零点之前,把今天的码出来了! 第51章 你能抱我么? 第35章 三年前水镜台 连名城出了件让人津津乐道的大乐子。 被皇帝亲封的祁王江屿晚, 不知所犯何事,不但被人废了武功, 还被太子皇甫泽送上了水镜台。 那时的水镜台还不似如今,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钱就都可以入场。而是皇室专属,并且极为私密,一般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踏入水镜台半步。 不知什么原因,太子皇甫诤亲自下令,解开水镜台禁制,只要有钱便可入场观寻美人,更可一掷千金购得心仪的奴隶。 江屿晚自叛国之后, 名声虽不怎么好, 但是他的容貌倒也是公认的上品。 一听此次所叫卖的人是江屿晚, 全城的人都等着看江屿晚的笑话。 贵公子从高坛跌落尘泥,再从沉泥坠入地狱。 这应当是世间不少人爱看的戏码。 整个水镜台人满为患,四面八方被围了个密密匝匝。 江屿晚被墨发散披着, 被人扒了个干净, 被推上全是铁链的方台。 他一出现全场哗然。 “果真是个美人。” “长的还不赖!” “这就是传说中的祸水么?” “如果能尝尝这美人的滋味, 就算是祸水,那也值了。” “你们猜猜他能卖多少钱?” “他既然成了奴隶, 不也就贱命一条,能值多少钱。” 江屿晚被绑着锁链, 听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污言秽语,身子情不自禁的发抖。 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最后的尊严也被毁于一旦。 江屿晚试图关上自己的五识,屏蔽掉所有的恶意,可血淋淋的一颗心被再次拖出来凌迟, 他仅剩的骄傲都没了。 皇甫泽就坐在二楼高座,冷着脸似笑非笑:“阿晚,本太子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可是你终究还是让我很失望。” 江屿晚垂着头,一言不发。 见江屿晚无动于衷,皇甫泽觉得自己再次被挑衅,他气急败坏道,“来人,给我拿鞭子过来!” 皇甫泽从高台走下,“江屿晚,背叛我是什么后果,你想尝尝么?” “啪!” 鞭子抽下来的声音,整个水镜台都听得清清楚楚,皇甫泽用了全力,毫不顾忌,就是想把人往死里打。 “啊!”江屿晚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抽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鞭子粗长,甚至上面还带有尖刺,穿刺进他毫无遮挡的皮肉里,直接让江屿晚近乎晕厥。 “听说你放走了墨国细作,他是谁?” 江屿晚勉强撑着身子,闻言却笑了:“我既已叛国,又怎会和墨国细作有瓜葛 ?太子殿下何至于如此污蔑于我?” “污蔑?”皇甫泽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你还在狡辩。 “你可真有本事,敢在眼皮子底下跟我作对。” “江屿晚,我真的想知道,你这张满口谎话的嘴里,究竟说的什么是真的?” 又是一鞭抽了下来,江屿晚的后背多了两条血淋淋的长鞭印迹,他彻底爬不起来了。 “你放走的人是谁?” “你与他什么关系?说!” 镜台的所有人,都看着太子在鞭笞惩罚这个奴隶,那鞭子抽打的声音每响一次,他们的心就颤动一次。 “你可知错?”皇甫泽不知道自己已经打了多少鞭,手都开始发麻,可江屿晚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我…没错。”江屿晚艰难吐出三个字。 “好…很好!”皇甫泽扔下手中的鞭子,看着全场在座的所有人—— “谁若是能把他嘴撬开,本太子赏黄金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大多平民百姓哪见过这么多钱,此刻谁都顾不上欣赏什么美人了,争先恐后去抢皇甫泽留下的鞭子,都想拿到这笔横财。 “快说!”一鞭。 “多有得罪,想少挨打你就直说吧。”两鞭。 “臭卖国贼,这会倒是有骨气了!”三鞭。 “我呸,倒霉胚子,我还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了。”四鞭。 江屿晚被抽昏过去,可没过多久,被强行用冷水泼醒还是继续挨鞭子。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肉,他麻木了,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再来一鞭,应该就可以解脱了吧。 江屿晚默默想着。 有人见用这种办法毫无作用,便积极的建言献策:“这种刑罚太轻,不如断他一只手,砍他一只脚,我看这人肯定就能招了。” “这…这不好吧,太子殿下可没说让我们打死他,而且这样的美人缺手缺脚也太可惜了。” “能拿钱谁还管得了这些?”那人轻蔑道:“黄金万两能买不少姿色比他更好的美人儿。” 江屿晚昏昏沉沉听着旁人的议论,心里有些想笑。 你们…还真是相信皇甫泽的鬼话,若我今日死了,你们也别想从这水镜台出去。 从天明到天黑,依旧江屿晚没吐出一个字。 皇甫泽从高台走下,再次来到江屿晚面前:“你还不肯认错么?” 江屿晚道:“我何错之有?” 皇甫泽看着江屿晚如此嘴硬,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我真是小看你了,江屿晚。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为了他撑到什么时候。”皇甫泽凑近捏起江屿晚的下巴:“江屿晚,你说你对他这么好,当时怎么不跟你的小情郎一起走呢?” 江屿晚边咳边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太子殿下真会说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多了个情郎。” 皇甫泽道:“他叫安笙对吧?” 江屿晚浑身一僵。 “听说他还是墨国将军的儿子,落难后改名换姓在依郡做了奴隶。”皇甫泽道:“我倒是没发现,你对他情根深种,这三年你竟一直在搜寻这人的下落。” 江屿晚道:“殿下在说什么,我倒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阿晚。”皇甫泽摩挲着他的下颚:“我觉得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装傻么?” 江屿晚眸子一暗:“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直接杀了我。” 皇甫泽道:“死到临头,还要护着你那情郎,你可真是痴情的紧。我不会杀你,但你猜我会不会杀了他?” 江屿晚心里一紧。 皇甫泽继续笑道:“你放心,我会把他的命留到你愿意回到我身边的时候。” “阿晚,你自己心里应该能掂量清楚吧?别让我再失望了。” 江屿晚自水镜台之后,三年在皇甫积攒的全部人脉财产全部功亏一篑。 当然没人替他可惜,只觉得他糟了报应,罪有应得。 可江屿晚却无所谓。 安笙的确是他好不容易在依郡找到,冒着被暴露的风险赎他身子,送他回了墨国。 对于当时的江屿晚来说,能弥补当年的过错,救出自己心爱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皇甫泽审讯江屿晚未果,一怒之下宣布将人送去南部军营,充了军.妓。 如此这般惨烈的下场,也让人唏嘘。 只是他没想到三年之后,皇甫泽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再次来羞辱他。 ———— 安笙走进室内,烛火燃尽,里屋一片昏暗。 已是深夜,万物皆静。 安笙很轻的步子,此刻听起来也是格外清晰。 江屿晚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身子微微发抖,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反应。 这与他往日截然不同。 安笙不动声色的站在他面前,只是那人连头都不抬,似是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你怎么了?”安笙开口,而江屿晚听到声响明显又瑟缩了几分,将自己的身子抱的更紧。 “江屿晚?”安笙凑近。 一日不见,他便成了这般模样,安笙心道,莫非是皇甫泽对他做了什么? 可等了半晌都不见江屿晚抬头,安笙看着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人,试探道:“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安笙转身假意离开,下一秒江屿晚却拽住了他的衣襟。 “别…别走。” 声音有些沙哑,安笙回头,对上了江屿晚略显空洞的眼睛。 安笙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屿晚用这种神情看着自己,就像是溺毙的人,最后抓起来的救命稻草。 江屿晚抬起了身子,苍白骨节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神色没有了往日的不可一世,而眼神更像是在乞求:“能…别走吗?” 安笙眸子闪过几分惊讶,但还是缓缓蹲了下来,与江屿晚的视线齐平:“我不走。” 江屿晚闻言眼里泛起了泪:“那我想抱你,可以吗?” 第36章 换作是平日,安笙绝对会讽刺江屿晚痴心妄想,只是现在话到喉头边,安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第一次看到,江屿晚如此难过。 安笙没有动作,江屿晚红着眼睛直直看着他, 安笙受不了这个眼神,喉头终于发出一个“嗯”字。 安笙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 江屿晚放开了抓着安笙衣襟的手,紧接着轻轻抱住了他的身子。 “谢谢。”江屿晚沙哑的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江屿晚静静抱着他,两人凑的极近,安笙在他怀里甚至能闻到江屿晚身上淡淡却又很特别的香味。 这个香味,却让安笙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像是在何处闻过。 江屿晚整个人平静放松下来,安笙本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紧接着江屿晚毫无征兆得倒在了他身上。 “江屿晚?”安笙一惊,以为这人又晕了过去,本想紧急掐他人中,而看到他的脸,安笙才看知道他只是睡了过去。 江屿晚嘴角挂着浅笑,甚至还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安笙松了口气,但转念看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又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晚,他应该在自己床上睡觉,而现在搂着一个男人,只能看着他睡算是什么? 安笙决定还是将人抱到床上去休息,可等起身时,一只碗从却江屿晚怀中滚了出来。 ----------------------- 作者有话说:鱼丸子太惨了…… 第52章 画饼充饥 那碗安笙自然认得, 他昨日还拿来盛馄饨,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到, 江屿晚会把它抱在自己怀中。 把它当做个宝贝。 碗在木板上滚了一圈,最终停在安笙脚底。安笙拿起掉落的空碗,神色却格外凝重。 这明明是再也普通过的一只碗,又没什么值钱的,他又和至于此? 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屿晚。 那人此刻倒在安笙怀里陷入了沉睡,浅浅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安笙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温热。 在安笙心里,看着这人熟睡的模样,恍惚之间竟有那么一丝的温暖和安心。 江屿晚身子格外软, 在他怀里轻的却像是没了份量。他的身子撑不住便要滑落, 安笙抬起臂弯将他重新扶正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江屿晚皱着眉头呢喃了两句, 自动搜寻着周围的热源,又如同小猫一般,往安笙怀里凑进了几分, 墨发几乎贴上了安笙的脸。 安笙端详着他熟睡的脸, 情不自禁出了神。 江屿晚熟睡的样子格外好看, 即便他一直都是如此,容貌被万人称道, 吸引不少人为他沉迷。可唯独在这一刻,安笙却觉得他与往日的江屿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室内漆黑一片, 唯独皎洁的月光洒进窗棂,映在江屿晚的脸上,那无可挑剔的面容,惊艳到竟是像一束会发光的神像。 鬼使神差的安笙摸上了江屿晚的脸,意料之中的柔软, 可温度却格外低,像是冰到了骨子里。安笙抚过他闭目羽扇似的眼睫,他能感受道睫羽的轻轻颤动,指尖一痒。 那人并没有察觉到人的触摸,只是安安静静睡着,嘴角还在挂着微笑。 明明刚来的时候,他还情绪低落,似乎难过到浑身颤抖。可此刻在安笙怀中的江屿晚,那些痛苦和脆弱竟像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一样。 仅仅一个拥抱就能让他有如此大的转变么? 他因何而难过?又因什么开心? 安笙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他看着那只碗,再看看熟睡着的那张安详的脸,安笙就有些说不出来的触动。 “戚丞…”江屿晚低吟着他的名字。 “做什么?” 江屿晚却没有应答,沉沉睡了过去。 “……” 几近天明,江屿晚醒来的时候,却对上安笙一双形如枯槁的眼睛。 “呃…嗯?”江屿晚看着安笙的眼神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安笙:“你说呢?” 昨夜装出一副可怜可欺的模样,抓着他的衣襟不要他走,这会一睡醒却又不认账了。 安笙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是装的,还是天生就是如此没心没肺。 “我…”江屿晚坐直了身子,轻轻拍拍自己头,“我这脑子实在昏沉,记不清昨夜发生何事。“ “忘了?”安笙盯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那我问你,昨夜为何哭?” 江屿晚一愣:“安大人怕不是看错了,我平白无故哭什么。 ” “撒谎。” 江屿晚叹了口气:“昨日我心情确实不大好,不过现在好多了,不用担心。” 安笙看着他:“是不是皇甫泽对你做了什么?” 江屿晚没有回答,话风一转又将话题转到了安笙这边:“你是在关心我?” “你扰了我一夜安眠,我不该问么?”安笙道。 江屿晚道:“其实也没什么,昨日皇甫泽设宴为我接风,随后没多久我体内的蛊虫发作,就被人送回来了。” 安笙眸子盯着他:“便是如此?” 江屿晚笑道:“你觉得我哭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他上.了我?” 江屿晚说话直接,安笙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惜啊,皇甫泽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嫌我脏。”江屿晚站起站起身子,揉揉自己酸痛的肩膀:“说吧,你昨日来找我是因为何事?” 安笙沉默半晌才道:“你跟柳如川是什么关系?” “柳如川?”江屿晚在脑中思索半晌道:“几年前确实在云华见过面,算是朋友吧。” 安笙道:“听说人说你和他关系不错,你叛国之后,柳如川竟还想为你翻案。” 江屿晚有些讶异,随即又叹口气道:“我竟不知还有这事,可惜了。” “你既然与他相识,应该知道些他被害的原因吧。”安笙道,“墨国如今都说他被杀害是因为情仇报复,可是如今吴元济和吴陌来了皇甫之后便杳无音信,你可知道他们的线索?” “你说吴元济和吴陌来了皇甫?”江屿晚眉头一皱。 “没错。”安笙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可吴元济和吴陌几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云华,他们怎么可能会去皇甫。” “死了?”安笙一惊,“你又是如何得知?” 江屿晚平静的语气却原地炸出一声惊雷:“因为当时便是我看着吴陌病死的。” —————— 云华郡正处于墨国边境,那些年一直颇为动荡,官盗勾结的现象层出不穷,饥荒过多且接连发生多起命案,流言四起。 江屿晚作为皇城司司长暗中前去调查,途径云华的悬圃镇却见到了日日在柳府门前下跪不起的吴元济。 当时他不解,一个老人为何要跪在别家府门前,任人百般辱骂就是不走。随后府门打开,柳如川从府内迈步而出,这是江屿晚第一次见到这位新晋状元才子。 柳如川冷眸瞥了眼吴元济,大步向外走去:“我待会回来,你们最好把垃圾给我清理干净。” 那侍卫连声应答。他自然知道柳如川的习惯,每日清晨,他都会去不远处的茶楼吃茶,大约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他得在公子回来之前,尽快赶走这些难缠的人。 “柳公子!”那老人还不肯放弃,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爬到他身边,“大夫说,陌儿活不了几天了,看在她要死的份上,求您去看看她吧。” 看着老人声泪俱下并且越发卑微的乞求,江屿晚觉得难过,他这又是何苦去求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去见一个将死之人呢? 柳如川一如既往地冷笑,“她死不死又与我何干?” 那老人终于是默不作声了。 然而任凭老人如何哀求哭喊,柳如川依旧不为所动。 为了了解情况,江屿晚跟着吴元济回到其住处。在那破败的草屋中,江屿晚见到了他病重的女儿。 吴陌年纪不大,可走近看她,分明憔悴的像是几十岁的老妪。更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的肌肤被烧的皱皱巴巴,甚是可怖。 江屿晚心里隐隐发颤,大好年华的姑娘为何会被烧成这副模样,换成谁都会觉得心痛吧。 “怎么会这样?”江屿晚问老人,而老人只是摇头叹气,面色更加痛苦不堪,“都怨我,都怨我啊。” 江屿晚心道,柳如川和父女两人之间定有什么难以化解的恩怨纠葛。 吴元济家徒四壁,自然也买不起药。本地郎中不愿帮他,也导致吴陌的病情越发恶化。 第37章 夜黑,江屿晚回到了屋内。快燃尽的蜡烛,散发着昏黄的光,吴元济坐在旁边的一把破椅子上,垂着头,依旧是一副阴郁苦痛的神色。 想来也是,谁家的女儿成了这般模样,做爹娘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江屿晚不愿多想吴陌那灼烧到退了皮的肌肤,可活生生的人就躺在他面前,他看到亦是心痛难忍。 江屿晚想着在皇城司也曾遇到过被伤到面目全非的伤者,如果有能拿到药的话,或许他可以试着帮吴陌恢复容貌。 可如今比起容貌,更重要的是赶快调养好她的身子,让其尽快恢复才行。 江屿晚随后了解清楚事情缘由,越发心疼面前的姑娘,纵然吴元济和柳如川直接有恩怨,可又关吴陌何事? 好好的姑娘,却成了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床上的人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江屿晚连忙去瞧,才发现,吴陌所咳的手帕上,悉数是血。 这可吓坏了吴元济,说什么也要去给她去赊最好的药,可终究是被吴陌给拦下了。 “爹,您别费心思了,我活不了多久了,赊再多的药,也没什么用了。”吴陌烧坏的嗓子所发出的声音,并不好听,可江屿晚依旧觉得这声音格外温柔。 吴元济听了她的话,吓得手发颤,“陌儿,你胡说什么,爹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你就安心养病……” “爹…”吴陌叹了口气,“这里的人,谁又会愿意来帮我们呢?肯来这里的,怕是只有这位公子了吧。” 江屿晚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元济出去寻药,吴陌便给江屿晚讲述了她自己的故事,故事讲完江屿晚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 “吴姑娘,你别伤心,他若知道你就是白姑娘的话,肯定会善待你的。” “呵。”吴陌摇摇头,“公子,你不懂。我与他,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为何?只要说清楚,他不就能知晓你的心意了么?” 吴陌苦笑一声:“我爹日日去柳府门前求他来见我,可是他终究不肯来。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已经不重要,因为我和我爹害死了他爹娘,他定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天边渐亮,吴陌突然病发,喘不上气来。江屿晚让她服了药,才暂时缓除了危机。 可吴陌一个劲的咳嗽,让江屿晚也束手无策,他所带来的血白,正好有宽中益气,调养五脏,治疗痰中带血的作用,只可惜对于吴陌来说也是效果甚微。 在吴陌状态好的时候,江屿晚也会和她聊上两句,逗她开心。 “吴姑娘,你只要好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嗯。”吴陌苍白的脸努力露出笑容,“希望吧。” 江屿晚笑着对她讲 : “吴姑娘,你知道吗。我其实会易容术,等你好了,我就把你变成世界上最美的姑娘,让天下所有公子为你倾心。” 吴陌轻笑:“好啊。” 于此,在救助吴陌之余,江屿晚又用各种药物,来治疗吴陌的烧伤。 江屿晚平时里观察吴陌的病情,一刻也不敢放松,一来二去,竟是极度缺了睡眠。 吴陌自然是将这些看在眼里,眼里也是说不尽的谢意。 吴陌日日敷着江屿晚所制的药,她烧伤的肌肤倒真有恢复的迹象。 看着她的伤势渐愈,江屿晚也是略显欣慰。 只是又一天晚上,吴陌病情突然恶化,咳了不少血,江屿晚着急救她,却被吴陌拦住。 “我自知没几天可活,可莫再劳烦公子了。” “怎么会?吴姑娘,相信我!我能救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吴陌苦笑,“公子,你不懂。” 江屿晚愣了愣。其实他又怎会不明白呢? 大病可医,身伤可愈,可心伤又岂是她能治得好的? “咳…咳…”吴陌咳的越发厉害。“公子,若有幸见到柳公子,便告诉他,我不会再等他了。” “吴姑娘…” 吴元济看着吴陌,老泪纵横,“陌儿,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江屿晚突然拦住了他,“你陪着你女儿,我去找柳如川。” 吴元济并不知道江屿晚的身份,只是叹口气:“你与他不曾相识,他又如何愿意听你的话?” 江屿晚道:“我自有办法。” 江屿晚疾步赶到柳府之后,才得知柳如川前去参加云华郡郡主小儿满月酒的宴会,早早便走了。 江屿晚难免气急,这郡主儿子可生的真是时候。 好在距离并不远,江屿晚打算乘顺风的马车。 马车车主被他十万火急的样子给吓的不轻,尤其是他拿出毕生演技,声泪俱下哭诉自己被人骗财骗色倾家荡产的时候,车主赶紧让他上了车,还特意加快了速度,这让江屿晚十分满意。 云华郡主府。 郡主府内,自然是热闹万分。大大小小的显贵都聚集于此,划拳碰杯的气氛倒是容易调动人多饮几杯。 “感谢各位贵宾,特意前来为小儿庆生,顾某先敬大家一杯。” 觥筹交错的场面下,不乏恭维应承,欢声笑语。而柳如川却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的喝着自己闷酒,整个人无精打采。顾青笙对他敬酒之后,就没人接近和他说话了,这倒让柳如川耳根清净不少。 “老爷,有位贵宾说他自京城而来,特意为小公子庆生。”管家上前附在顾青笙耳旁轻声说到。 “京城来的?”顾青笙皱眉,心道自己何事面子这么大,京城还特意派人过来,“快去请吧,不要怠慢!” “是!”管家快速迎了出去。 没过多久,府内就进来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人模样吊儿郎当,说话也不似正经人:“郡主大人,我是丞相府江屿晚,最近来云华游玩,偶闻顾郡主在办儿子的满月酒,所以前来恭贺蹭蹭喜气。” 江屿晚?他竟然是右相江吟的儿子! 云华郡主立马碓起笑意:“哎呀,二位大人客气了。倒是顾某有失远迎,真是该死,还请二位大人上座。” 一直喝酒的柳如川看到江屿晚,倒是略微有些惊讶,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继续喝自己的酒。 宴会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刚来的江屿晚,成了新的焦点,不少人围绕他们谈来谈去。 只是没过多久话题就又重新引到柳如川这里。 “若说从京城而来,我们这里柳大人也是刚从京城回来吧,怎么样,柳大人不如一起来跟我们聊聊?”柳如川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谈论到自己,但还是冷着脸摇了摇头。 不知觉,谁默默说了句,“真不知道,这种不知变通的人,是如何当上官的。”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可柳如川像是没听到一样,可能他早就习惯各种各样的嘲讽,这种程度,也不够他动怒了。 只是没想到江屿晚来到柳如川身边,两人虽不相识,但是江屿晚却如同格外了解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应该一直在找白姑娘的下落吧?” 柳如川一愣:“你从何得知?” 江屿晚微微一笑:“想知道他的下落便跟我来。” 柳如川被蒙着眼睛,若不是江屿晚为他带路,他只怕会走的更慢。 而柳如川心中更是万般疑虑:“你是如何知道白姑娘下落的?为何蒙上我的眼睛?” 江屿晚道:“你到了地方自然就见到她了,至于蒙上眼睛,是因为你眼睛瞎了。” 他们终于在天明之际回到了吴陌家,江屿晚解开了蒙他眼睛的黑布。 柳如川本就不耐烦,待他踏入院子,看到吴元济的那一刻,才彻底发了怒。 “谁让你带我来的?!”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如川转身欲走,可书生出身的他本就没多大劲,再加上他双手被江屿晚禁锢住,只能被迫被牵着走。 吴元济也看到了柳如川,立刻便呜呜着跪了下来。 “谢谢你来看陌儿。” 柳如川皱眉,“谁会看那个烧了皮的妖怪。” 可江屿晚下一秒便推他进了吴陌的屋子,顺带关上了门。 吴陌此刻病重直不起身子,可即便如此,也知道来人是谁。 刚才的对话,她自然也是听到的。 烧了皮的妖怪。 吴陌心里一痛,只能苦笑。 “你为何一直要见我?”柳如川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江屿晚,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没记错的话,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 “是吗?”吴陌沙哑的喉咙,苦笑道。 在柳如川听来,自是极度难听的。 第38章 “柳公子连近我身都不愿吗?” 柳如川就站在远处,头扭在一边,就是不想看床上的人一眼。 “我怕脏了我的眼。”柳如川冷笑道。 “柳公子不近身看我,又怎知我是谁?”吴陌叹气,又咳了两声,“罢了,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 “一直想找你来,只是想当面跟你说对不起,可我害死了你爹娘,你大概是永远不会原谅我了吧。” “什么?!”柳如川忽的愣在了原地。 “嫁衣我早就缝好了,可是爹却要我穿给别人,我一直等不到你啊……”吴陌忽的哭出声。 “嫁衣?!”柳如川震惊,“你是…” “我等到了你功成归来,可是等不到你…娶我了。” 吴陌说完,又似是苦笑一声,“好像再看你一眼,但我好像…” 话音落了,床上人再无声响。 柳如川疯了似的奔向吴陌床边,待看清她的脸,瘫跪在她身前。 “对不起。”柳如川抚摸上她的脸: “你撑住,我现在就娶你好不好?” 可是床上那人再无回应。 “你不醒来,我怎么原谅你?我怎么娶你?!” “我错了,求你看看我。” 江屿晚听见门内柳如川声嘶力竭,发疯似的哭声,也知道了什么,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 吴元济更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柳如川一直跪在吴陌身边,那身体从温到凉,他却一直在哭。 江屿晚不忍看吴陌的样子,可他看到柳如川这般,心里冷笑,“现在哭的这么伤心,你早干什么去了?她痛苦的时候你又在哪?” “……”柳如川不说话,痴痴看着吴陌,似是着了魔。 当初吴陌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也是真心想着待功成名就,娶她为妻的。 可爹娘的死,让他的理智丧失在了吴府的那把烈火之中。 吴元济逃了出来,可他吴陌却被烧成了重伤。 他不知道吴陌便是白姑娘的。不然也不会满世界找她。 他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吴元济,也不可能原谅任何吴家人,所以不肯答应吴元济的请求。 若早日知道吴陌的心意,他定会找最好的郎中为她治病,病症拖不到现在,说不定她早就可以康复。 可待他恢复理智,一切早就不可挽回了。 他只能白白一生懊悔。 吴元济自女儿亡故后,没多久也便去了。 柳如川像是失了魂,几日迟迟不肯吃饭,要不是江屿晚害怕闹出人命,陪在他身边强行塞饭给他,说不定,他也跟着吴陌一同去了。 之后柳如川彻底搬去了京城,再也没回来过。 柳如川多年从未娶妻,官位越做越高,但偌大的府内总是看起来格外空荡,他不善言谈,总是孤身一人,只有江屿晚偶尔会过来陪他聊聊天。 柳如川对江屿晚心怀感激,至少因为他的坚持,自己见到了吴陌的最后一面,没有让他至死都蒙在鼓里。 所以他才会在江屿晚叛国之后,力排众议,请求圣上搜集证据,为江屿晚翻案。 只是谁能想到柳如川最终却是如此惨烈的结局。 —————— 江屿晚省去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内容,将见闻全部讲给了安笙。 安笙这才知道,柳如川之所以会这么帮他,是因为江屿晚曾经了却过他的心愿。 “既然吴陌和吴元济都已经死了,那又会是谁利用他们来掩盖事实?”安笙道,“他们将柳如川的头颅送来皇甫国又想做些什么?” 江屿晚也叹了口气:“现在是越来越乱了。” 安笙看着他又道:“如此,我还有一个问题。” 江屿晚伸伸懒腰:“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安笙从一旁桌子上拿起那个碗:“这是怎么回事,能解释一下么?” 江屿晚看到那碗,心里一虚,假装毫不知情:“这不就是一只碗么?有什么奇怪的。” “确实,只是我是在你怀里发现的这只碗。”安笙勾起一抹笑:“我倒是没听说过,有人居然还有抱着碗睡觉的毛病。” 江屿晚被当面戳破,脸上竟浮起一抹红,:“我只是当时饿了,又没什么好吃的,拿碗看看也好。安大人,应该听过画饼充饥吧?” 第53章 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你这人真是…” 面前这人巧言令色, 满口谎言,可安笙却对他毫无办法。 江屿晚道:“其实吧, 我就是觉得那店家做的馄饨味道还不错,以后能麻烦安大人多带几次么?” 安笙:“做梦。” 江屿晚有些失望:“可惜了,本来想支持下店家生意,想来能吃下他们家馄饨的人,想来就只有我了吧。” “……” 安笙离开太子府之后,又去了一趟囤积军饷器物的院子。 这么多的金银财物,从墨国千里迢迢运送而来,没有道理就放在这里不闻不问。 一排排棺材并排放在院内,整个院内凄冷可怖, 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此处是一个义庄, 害怕冲撞邪祟不敢入内。 不得不说, 这帮人运送手段倒是巧妙,悄无声息用这种方法把东西从墨国运进皇甫境内。 安笙想起自己那日鬼节,在镇外看到的景象。 当时天色还未完全明亮, 泉湖作为荒野之地, 显得格外阴森, 夜风吹的树影婆娑。 安笙跳上一棵树,观察四周的动静, 没过多久,他就被吱嘎吱嘎的声音所惊动。他放眼望去, 由远及近的火光,形成一排,影影绰绰。 他看到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拖着一节节笨重的棺材,朝他走来, 随着火光看去,依稀可以看到他们面部的血迹。 据驿站的小二说,最近六年墨国与皇甫边境总会在清明鬼节这天出现闹鬼之事,弄得人人心惶惶。 现在安笙完全可以肯定,就是有人在刻意演这出戏来掩盖偷运军饷的事实。 安笙进了院内,又仔细查探了每一个棺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白银,数目如此之多,让安笙也为止愕然。 他记得皇帝一直说墨国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银两开仓赈灾,导致流民无家可归。可讽刺的是,如今这么多银两却白白被偷送到了皇甫。 军饷缺失,明显是大事,这相当于是断了国家的粮草,之后两国交战,墨国又该怎么打? 一旦开战,恐怕又将会是一场生灵涂炭。 安笙一想到六年前交战之时的惨状,心就忍不住刺痛。 安笙进入屋内,最后一只箱子里放的是柳如川的头颅,如今气味已经难闻至极。安笙皱着眉头,在屋内搜寻可能有的证据,只可惜竟毫无线索。 究竟是谁? 是谁杀了柳如川,又是谁是这颗头颅的接收者? 安笙正在冥思之际,竟听到门外有响动,他闪身到柜子之后,透过门窗查看室外。 院内进来一帮汉子,想来应该就是搬运这些棺材的人。他们清点好棺材的数量,又重新将里面的银两换进了带来的箱子里。 领头的人催到:”动作麻利点,今日我们就要把东西全部运过去。” 安笙心道这些人来的倒是凑巧,正好可以跟上他们,看他们究竟要把东西送往何处。 他听到屋外又有人问道:“哥,屋里那东西怎么办?” “什么东西?” “就是那颗人头啊?大老远送过来都发臭了。” 领头的眉头一皱:“扔了吧,这种东西若是交上去,岂不是又要治我们的罪?” “可是他指名道姓要柳如川的项上人头啊,不交怎么行?” “别废话了,就按我说的做。”领头的不耐烦道:“他要谁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难不成他杀的每一个人,都要亲自看完才行么?” “说的有道理。” “别废话,快去做。” 安笙之后一路跟着这批人,直到看到他们将东西运送至太子府。 安笙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他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看来皇甫泽谋划多年,搜刮军饷,是打算对墨国下手。 只是皇甫泽这个疯子为何又要杀柳如川呢? 现在他只知道柳如川和江屿晚关系交好,并且搜集证据极力想为江屿晚翻案。 那柳如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不得已让皇甫泽痛下杀手? 第39章 江屿晚和安笙两人分开行动,可没想到目标最终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另一边,江屿晚思索如何才能拿到回天翎。一般来说如此贵重的东西,皇甫泽一定会仔细派人看护,只是想要尽快拿到回天翎,还得引蛇出洞才行。 想到皇甫泽和其他皇子的纠葛,江屿晚又去见了罗唐,让其在京城散布谣言,就说三皇子皇甫诤已经知晓回天翎的下落,不日就将夺取回天翎。 谣言随后闹得满城风雨,自然而然传到皇甫泽耳朵里。 皇甫泽虽说明面上云淡风轻,但是私下立马亲自验证回天翎是否还在原处。 江屿晚根据他的行踪,大概也判断出了回天翎的位置。 只是江屿晚目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合适的契机。 皇甫泽因为近些日子对回天翎的事格外上心,倒也难得没来打扰他,这让江屿晚落了个清净。 晚上安笙再来找江屿晚的时候,他正趴在房梁上赏月。 安笙嘲讽道:“你倒是惬意。” 江屿晚打量了下来人,叹口气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啊,安大人也上来坐坐?” 安笙道:“不必。” 江屿晚叹口气:“无趣啊~如此良辰美景,怎可以白白浪费。” 安笙看着那么高的屋檐也是眉头一皱:“你不是武功尽废么?又是怎么上去的?” “安大人没看到一旁的梯子么?"江屿晚指了指一旁的木梯。 安笙心道真是胡闹。 “摔下来,可没人给你收尸。” 江屿晚道:“之前我可能还怕,只是现在安大人来了,我又怕什么?安大人总不会看着我被摔死吧?" 安笙:“会。” 江屿晚有些伤心道:“你可真是狠心。” 只是下一秒,安笙便飞起上了房梁,站到他身边。 “哟~”江屿晚有些意外,“你上来做什么?” 安笙眸子微冷:“有事和你商议。” 江屿晚点点头:“你说。” 安笙道:“柳如川跟皇甫泽可曾结过仇?” 江屿晚一愣:“为何这么问?” 安笙道:“我这两日调查得知,要柳如川项上人头的正是皇甫泽。” “什么?”江屿晚一怔,“你说…是皇甫泽?” “嗯。”安笙道。 江屿晚神色有些古怪,沉思了片刻才道:“先前你说柳公子想为我翻案,是真的么?” 安笙:“确有此事。” 江屿晚面色凝重:“难不成…” 安笙道:“什么?” 江屿晚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他是个疯子,自然是想杀谁就杀谁,连我表妹他都能抓过来送上水镜台,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安笙想起当时那个小女孩,神色讶异:“你是说,那姑娘是你表妹?” 江屿晚苦笑道:“正是。” 安笙眉头一皱:“你表妹不是远黎国么?皇甫泽又是如何抓她过来?” 江屿晚道:“很可笑吧,那人为了逼我回来,不但拿我亲人开刀,现如今连我的朋友也不放过。” 安笙:“的确是个疯子。” “他同他那个皇帝爹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江屿晚情绪有些激动,“所以我说过,你一定要离他远一些,不要暴露自己的踪迹。” 安笙道:“我会的。” 江屿晚又道:“你能带我去看看柳公子么?” 安笙一顿,已至深夜,周边都寂静无声,江屿晚在月光下看着他,神色近乎乞求。 “好。”安笙道,“既然他对你有恩,你应当去看看他。” 江屿晚摇摇头:“不是他对我有恩,是我对他有愧,我卖国贼的身份已成定局,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事上帮我的。” 安笙神色冷了几分,但还是蹲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江屿晚嘴角情不自禁一弯,忙不迭便爬上安笙的后背,“这两日我在太子府可是养胖了几分,有些重,安大人可莫要嫌弃。” 安笙起身颠颠他的分量,嘲讽道:“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安笙很快便带着江屿晚到了那座庭院。 安笙从后背放下江屿晚:“到了。” 江屿晚走进屋内,里面气味难闻,可他神色并无任何异样。 他打开看了看箱内,腿一软径直跪了下来。 安笙本来下意识想去扶,可直接被江屿晚拦住:“不必。 江屿晚看着前方的木箱良久,神色难受最后,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安笙就站在旁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他最先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江屿晚道:“你能帮我一个忙,让人将他带回云华,安葬在吴姑娘身边么?” 安笙点头:“好,我派人去做。” 江屿晚此刻的笑竟是比哭还难看:“谢谢你。” 安笙眉头一皱:“不想笑就不要笑,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都说了我那次没哭。”江屿晚一顿,神色有些无奈。 安笙看他嘴硬的样子也懒得再揭穿:“既然已经看完了,那我带你回去。” 江屿晚站起身,突然看向了箱子上的刻痕,“这是什么?” 江屿晚又凑近几分,仔细看了看,又打开箱子,又看了看箱内,里面也有同样的刻痕,他神色一凝:“不会吧,莫非是他?” 安笙看着他:“你知道他是谁了?” 江屿晚摇摇头:“只是猜测,但这个不能算作确切的证据。不过你可以让皇城司的人查查晏柘。” “晏柘?”安笙在脑海仔细搜寻这个人:“你是说督领侍晏柘?” “对,正是他。” 晏柘是墨国正二品宦官,安笙很少和此人接触,只是没想到这事竟和他能扯上关系。 “你为何怀疑是他?” ----------------------- 作者有话说:啊啊来晚了 第54章 出卖 江屿晚沉思片刻, 指着箱子上的刻痕:“因为这个叉号。” 安笙道:“这种记号岂不是很常见。” 江屿晚淡淡道:“我也只是直觉,至于是不是他, 还要调查之后才能得知。” 安笙道:“你断案凭直觉?” 江屿晚道:“不可以么?” 安笙道:“若是照你这种方式,这世间指不定有多少冤假错案。” 江屿晚站起身,笑道:“这世间的冤假错案还少么,反正也不差这一件。走吧,时候不早了。” 偷回天翎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愈演愈烈,再加上三皇子皇甫诤总是频繁入宫,这让皇甫泽的心一直不痛快。 养心殿 “诤儿,这些日子怎么老往宫内跑?”皇上问。 “皇儿觉得父皇近日甚是劳累, 所以特地来陪陪父皇, 好为父皇分忧。”皇甫诤笑道。 “你倒是有心了。”皇帝笑了笑, 眉眼尽是欣慰。 没过多久,就有宦官来传,“太子求见。” 皇甫诤闻言, 继而挑了挑眉, 依旧不动声色给皇上垂肩。 皇帝道:“宣。” 随即一声桀骜不驯的声音传入了皇甫诤的耳朵, “呦,三弟怎么也在这。” 皇甫诤转过头微笑道, “二哥来了。” “三弟这些日子,日日进宫为父皇分忧, 我真是自愧不如。”皇甫泽道。 “二哥谦虚了,天下何人不知二哥日理万机政务繁杂。哪像我如此清闲,无事可做。” 皇甫泽听出了皇甫诤说自己大包大揽的的言外之意,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冷哼。 皇帝赐座,皇甫泽看着皇甫诤的样子, 无名怒火便从心底涌起。 他一直对皇甫诤没什么好感,明明毫无本事,却偏偏能得到皇帝的宠爱,这些年的声势也逐年大了起来。而皇甫泽不管做出什么成绩,皇帝都对他格外冷淡。 “二哥为何一直看着我?”皇甫诤被一双阴郁的目光盯着,心里也极不舒服,终于忍不住开口。 “自然是三弟姿色好看,讨人喜欢。”皇甫泽讽刺道。 皇甫诤继而接话:““一直都知道二哥有龙阳之好,只是二哥千万别把心思弄到臣弟头上。” 皇甫泽冷笑一声:“应当是三弟莫要打我主意才是。” 皇甫诤知道他话里有话,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臣弟可没打回天翎的主意,二哥何至于平白无故污蔑我?” 皇甫泽冷笑:“三弟这些年背后费了多少心思,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 第40章 皇帝听完语气不悦:“泽儿,你可是越发疑神疑鬼了,诤儿多来陪我几次,就是他觊觎你回天翎了?” “儿臣并无此意。” 皇甫诤又道:“听闻二哥将那个发配去南营的奴隶召回了府上?” 皇甫诤说完,皇帝的眉头一紧。 皇甫泽道:“那又如何?” “二哥做事自然与臣弟无关,只是臣弟觉得大哥还是要注意门风,不要败坏我皇室风气才是。”皇甫诤道。 “皇甫泽!”皇帝发怒,“身为皇子,整日找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成何体统!” “儿臣知错,请父皇恕罪!”皇甫泽下跪请罪。 “算了,朕累了,你退下吧。”皇帝扔下一句话便赶了皇甫泽出去。 太子府 “哼!”皇甫泽一回府就将室内的茶具摔了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下人纷纷吓得连滚带爬逃了出去,一刻都不敢多待。 江屿晚主动来找皇甫泽,发现皇甫泽一个人坐在亭中喝闷酒,整个人喝的似醉非醉,看不顺眼的人就要人拖出去斩首。 江屿晚见状也是佯装被吓了一跳:“发生何事?” 皇甫泽迷迷糊糊看到江屿晚的样子,指着他:“你过来,陪本殿下喝酒。” 江屿晚坐了过去,为他倒了一杯酒:“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甫泽道:“不管我做什么父皇都不喜欢我,凭什么,我哪一样比那个废物差?” 江屿晚道:“太子殿下是在说谁?” 皇甫泽语气不悦,“还能是谁,就是皇甫诤!” 江屿晚佯装惊讶:“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太子殿下又何必生气,现如今东宫之位都是您的,哪怕他闹翻天,又能做些什么?” 皇甫泽冷哼道:“你懂什么?那人狼子野心,老是觊觎本太子的位置,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江屿晚看皇甫泽说话如此露骨,倒也不敢再接话,去拿皇甫泽手中的酒杯:“殿下,您喝醉了。” 皇甫泽挣脱开他的手:“别管我!本太子还能喝。” 江屿晚道:“殿下这般生气,可是今日三皇子惹恼了您?” 皇甫泽道:“这厮自不量力想要本太子的回天翎,只可惜他这辈子都别想拿到。” 江屿晚道:“看来太子殿下,将回天翎保管的很好……” 皇甫泽面色微红:“那是自然。来,美人,陪我喝酒。” 江屿晚被他灌了几口酒,江屿晚为了套话,只能附和。 ———— 安笙让人去查晏柘,只是得来的消息却说晏柘目前已经告病还乡,不在宫中任职了。 “怎会如此?”安笙一惊,难不成江屿晚的猜测还真有几分道理? “大人,小的还查到,晏柘并不是此人本名,他原名赵宣。” “赵宣?”安笙回想这个人的名字:“怎么好像在何处听过。” “此人十三年前家中遭变,随后只剩下他和妹妹。听说他为了钱财,直接把自己不过四岁的亲妹妹卖去了水镜台,换了一笔银子后便没了踪迹,啧,真不是个人。” “那你可曾查到她妹妹现在何处?”安笙道。 小重道:“她还在水镜台,并没有被买走。” 安笙一顿:“为何?” “因为她卖去第二天就被人刀子划了容貌,之后也就没有主顾愿意出价买她了,现在她在水镜台做些杂役。” 安笙沉默半晌,起身道:“你随我去见见她。” ———— “赵木槿,给我滚出来。”面前妖娆的姑娘怒气冲冲,指着没洗完的衣服破口大骂。 “我白养你在这水镜台十三年,却偏偏养出个尸位素餐的赔钱东西,这里需要换洗的衣物这么多,你都是眼瞅着不干事的吗?” “宁姐姐,我…”赵木槿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她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多出来这么多未洗的脏衣服,只是她为了洗衣物从早到晚都未曾歇息过,这分明是有人陷害她。 只是她刚想解释,却被面前的人用尖锐刺耳的怒骂声打断了。 宁月望着赵木槿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当初买了你真是后悔莫及,原本以为花钱买了个美人胚子,可谁知不久你这个赔钱货就被人划了脸,成了个丑东西,现在你居然连洗衣服这种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废物的可以啊。” 赵木槿十指死死的抠住衣服,眼睛直勾的看着眼前的人,怒气在她的脸上早已是抑制不住了。 宁月冷笑一声,“别这么看我赵木槿,再怎么说,我也白吃白喝养了你十三年,比起之前卖了你的哥哥,我可好了无数倍,你眼中所谓的亲人都能狠下心来把你卖到这风月之地,你又如何不恨你哥哥反倒来恨我?” “哥哥…哥哥”赵木槿听着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我不相信,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不,你骗我,骗子!”赵木槿怒吼着,死命的抓着衣服,情绪躁动着仿佛冲破了她身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十三年前,一个大致十六七岁的公子抱着一个四岁的姑娘站在水镜台的门外说要卖人时,宁月竟是有些哑然,宁月随后买下了她,男孩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毫不留恋。 她蹲着身子,望着井里狼狈的自己,哭的泣不成声。说不恨他,又有谁信呢? 这么多年,她受尽无数讥讽怒骂,顶着无数人异样的目光活的生不如死,就像宁月说的,她的哥哥指不定拿了钱在哪里逍遥快活,而她的一生,注定就要毁在这里。 起初这话她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但当卖身契放在她面前时,落款出的姓名却将她打击的溃不成军。 他果真卖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他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家破人亡之后,平民百姓的生活他自是受不了,他高贵,他孤傲,所以他选择摒弃一个做长兄的人性,义无反顾选择了安图享乐的生活。 她依稀记得十三年前,她在懵懂中,被坐在他面前的男孩摇醒。她揉着朦胧的双眼,原本还有一丝幽怨,但发现男孩满脸泪痕望着自己时,她默默的瞪大了眼睛。 “哥哥,你怎么哭了?” 昔日沉默寡言,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哥哥,此刻却哭的如此无助,她真的不敢相信。 雪急骤,他一束墨发,一袭白衣,与这洋洋大雪和为一体。他静静望着不谙世事的妹妹,终于“哇…”的大哭出声,一把拥住了面前的人。 “木槿我们没家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无论在别人眼中再过强大,此刻也只剩下嚎啕大哭。 什么是家?赵木槿不禁冷笑,像他这种自私的人,又怎么配有家。 安笙找到赵木槿的时候,她正坐在后面的井边发呆。 安笙出现的时候,女孩显然一愣:“你是谁?” 安笙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赵宣…你还有印象吗?” 赵木槿一听面色一变,冷声道:“没听过,公子怕不是问错人了。” 安笙拿出一副赵宣的画像,抵到赵木槿面前:“你真的没见过么?” 赵木槿一看那画像,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流:“你们是谁?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安笙道:“我们是他朋友,特意过来看看你。” 赵木槿看着那副画像愣了半会,才缓缓道:“我不想见这个人,也不想见他任何朋友,你走吧。” 第55章 坏了你们的好事 安笙和小重互相看了一眼, 继续说道:“姑娘,你哥哥现如今下落不明, 你若是知道些什么细节线索,可以跟我们谈谈。” 赵木槿冷笑一声:“我从来没什么哥哥,二位公子如若再不离开,我便喊人了。” 安笙道:“姑娘只要跟我说实话,或许我有办法救你出去。” “什么?”赵木槿一愣,她在这水镜台整整待了十三年,还从未通听过有人说能带自己离开水镜台。 但是赵木槿还是格外谨慎:“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笙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不是害你的人,你哥哥之前有跟我提起过你, 所以我们才知道你的下落。” 赵木槿一听却摇头:“不, 不可能, 你们还在骗我,他根本就不会承认我是他的妹妹。” 赵木槿还记得,宁月往日外出办事, 不在水镜台, 她便乘机溜了出来。 那时她五岁, 第一次见到闹市,她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即便她内心的那些若是被宁月知道了的不安在占大头,但她还是兴奋不已。 她蒙着面纱, 旁人倒也看不清她的容貌。自然也不会注意点她那张恐怖的脸 ,赵木槿心里还是稍微放松了点。 第41章 “闪开。”几声粗呵,吓的所有人都立马站在两边,十几名侍卫策马疾驰而来,散开了道路两边的人。 随即在队伍的后方,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过。众人惊呆,那是格外英俊的一张脸,墨发飞扬,一袭华贵蓝衣,冷漠孤傲,从容的直视前方,男女老少都被惊得说不出来的,气质过于出众,纵然被人群所围死,人群中还是不愁找不到他。 赵木槿回来时神色恍惚,几乎站不稳,双腿一软,趴在她简陋的木床上,泪再一次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看见他的那一刻,他真的想冲出去问,为什么,为什么当年要丢下她?可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她凭什么还认为赵宣还记得自己?他明明过得那般好,为什么不接自己回家。 平日里宁月禁止她出入,此次她从水镜台翻墙出去,被人逮了个正着,之后免不了的就是一顿暴打。 她至此以后就再也不敢出去了,但赵木槿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去找她的哥哥,她不求哥哥能认她,她只是想亲自问他,为什么当年要狠下心来卖了自己? 之后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这多年缠绕于心的心魔,她再一次跑了出去。不同的是,她这次是有人追的。 宁月也没想到她会想要逃出去,气急败坏让人去抓她,但终究还是败在了无奈赵木槿毫无纰漏的出逃计划上。 她打听过的,每隔一年同一时间,他每次都会在这条纷杂的大街上驾马而过,她这回绝不会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可她终究是没有想到,作为一个人,竟然可以绝情到这种地步。她记得自己拦下他的马车时,他那双厌恶的眼睛。 他说并不认识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妹妹,然而即是如此,她怎么肯放弃?她扯下面纱,漏出那丑陋的疤痕,哭着要他好好看看自己。但她仅存的一丝希望,被他的二十大板彻底打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后来她被宁月找人抬回了水镜台。或许鉴于她身上的伤,宁月这回居然破天荒没有责罚她,但赵木槿知道这一次她的心终于死了。 自此赵木槿再也没逃出府去见过赵宣,只是彻底当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放过自己。 现在莫名其妙来了两个人,自称是赵宣的朋友,换作是谁都不肯相信。 安笙看赵木槿态度强硬,有些无奈,但还是不肯放弃:“如果你告知我们关于他的一些消息,我会帮你找到他,当面带他给你认罪。” “什么?你们怎么知道这事。”赵木槿有些惊讶,想来这不该是赵宣会到处宣扬的事。 “关于赵宣卖你来水镜台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个六亲不认,出卖自己亲妹妹换钱的畜牲。” 赵木槿闻言眉头一皱,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们真的有办法找到他么?” 安笙道:“这是自然。” 赵木槿犹豫道:“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他几次,连他目前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公子问我也没用。” 安笙道:“你只要把你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就行。” 赵木槿顿了顿,终于缓缓开口:“我只见过他两次,就在街上。我认出了他,可是不管我这么哭诉,他就是不认我。” “你在街上见过他两次?”安笙眉头一皱,晏柘作为墨国官员,怎么会大摇大摆来到皇甫? “对,听说他每年都会在皇甫出现一次,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他,只是偶尔偷溜出去一次,正好认出他的样子。” “那你可知道他每年去那里做什么?”安笙问。 秦木槿摇摇头:“我也不知,他来去匆忙,我也没机会接触他。只是偶尔听人谈起,说他是太子府的贵客。” “太子府。”安笙心里念叨着这三个字,果不其然,江屿晚猜的倒是不错,这个晏柘还真的跟太子府有关系。 赵木槿说到兴起,神色也是越发难过:“公子你说,为什么他如今已经混到如此地步,还不接我回家?他当真不要我这个妹妹了么?” 安笙一顿,安抚道:“你先别急,待我找到他,让他当面给你认罪。” 赵木槿神情略微有些低落:“或许他就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外面的传言并没有错,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禽兽,若是他不想认我,你们也不要强求,反正我在这水镜台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他毁了我的一生。” 太子府 江屿晚本来想套点有价值的话,结果皇甫泽喝多了酒,说话颠三倒四,毫无用处。 江屿晚也喝了少许,头脑有些发昏,无奈道:“太子殿下累了的话,不如让下人扶您去歇息。” 皇甫泽发红的眼睛盯着江屿晚眉眼闪烁:“此处哪有什么下人,本太子眼里只有你。” 江屿晚一顿,无奈叹了口气:“既是如此,我扶您去休息。” 江屿晚起身想扶他,可下一秒却被人拽倒跌在怀里。 “殿下…你做什么?”江屿晚意识到不对劲,努力想挣脱。 皇甫泽禁锢住他的手腕,一身酒气凑近了江屿晚的鬓边:“你好香啊~晚晚。” 江屿晚眉头一皱:“太子殿下,您喝醉了。” 皇甫泽却不依不饶撕扯他的衣物:“晚晚,我想要你。” 江屿晚面色一变,一面挣扎一面说道:“殿下…殿下您忘了我被您送去南营了么?您说过不会碰我的。” “你知道么?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皇甫泽盯着眼前人,一双眼睛越发充血发红:“父皇瞧不上我,你也不喜欢我!” 江屿晚道:“太子说笑了,您贵为皇子,皇上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你呢?!”皇甫泽大力捏住江屿晚的肩膀,“本太子对你不好么?当初荣华富贵什么没给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为何要背叛我?!” 江屿晚被捏到肩部一痛:“殿下…” 皇甫泽手抚摸上他的脸:“阿晚,你只能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我宁可毁了,其他人也别妄想…” 江屿晚感受到皇甫泽蹭到身上的酒气,忍下心中的怒意,先安抚皇甫泽的情绪:“殿下,您先放开我…我扶您去寝房休息…” 皇甫泽却拽过他,将其整个人都压倒在石案桌上,手还在肆无忌惮的在江屿晚下身游移:“阿晚…” “殿下!”江屿晚又惊又气,可怎么都挣脱不开。 皇甫泽嘴几乎触碰到了江屿晚的唇,可下一秒,皇甫泽却似是被什么击中,径直倒在了他的身上。 江屿晚一愣,身上的人压的他胸口一闷,他将人从身上推开,抬眼就看到,安笙就站在不远处房梁上。 他手中拿着石子,面色阴沉看着这边。 “你怎么来了?”江屿晚道。 安笙冷笑看着他:“应当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了皇甫太子跟你的好事。” 江屿晚面色尴尬:“他喝了酒,突然就…” 安笙道:“既然知道他喝了酒,还往他身边凑。江屿晚,你欲擒故纵的把戏演的可真好。” “你别生气,我和他没什么。”江屿晚解释。 “就算你与他有什么,又与我有何干系?” 安笙从房梁一跃而下,冷脸走到皇甫泽身边,打探他目前的状况。 安笙下手很重,皇甫泽被石子击中,陷入了昏迷。 江屿晚道:“安大人下手可真狠。” 安笙道:“怎么?心疼了?” 江屿晚摆手:“自然不是,只是我害怕万一把他打出个好歹,等他醒来不好交代。” 安笙道:“是么?” 江屿晚道:“自然。” 江屿晚指了指皇甫泽:“我们先扶他去寝房,别被人看到了。” 江屿晚本想去捞皇甫泽的身子,却被安笙先行一步提了起来,语气还不忘嘲讽,“就你那力气,能抱得动谁?” 江屿晚一哽,不动声色跟在了安笙后面。 安笙将皇甫泽随手扔到了床上,对着江屿晚道,“走吧。” 江屿晚一愣:“去哪?” 安笙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江屿晚看了皇甫泽一眼:“那他怎么办?” 安笙道:“无事,一时半会他醒不来。” 江屿晚有些犹豫:“你确定?” “你不信我?”安笙一双冷谋直视着江屿晚,“还是说,你想留在这?” 江屿晚被这眼神盯着发麻:“我跟你去还不行么?” 第56章 吃醋 水镜台 江屿晚被安笙带到水镜台, 有些不明所以:“来此处做什么?” 安笙道:“你之前的猜测应当没错,晏柘的确有问题。只是目前他已不见踪迹, 唯一的线索,便是当初被他卖到水镜台的妹妹。” 第42章 江屿晚沉思片刻:“原来如此。” 安笙继续说道:“你一开始就怀疑他,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晏柘便是赵宣?” 江屿晚其实最初也没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只是根据目前的事态走向,在看到箱子上留下的记号,江屿晚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件事。 如若真的能和那件事有关,到也能解释晏柘的动机。 江屿晚道:“你还记得公上覃么?” “公上覃?”安笙眉眼微皱,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那是江屿晚最交好的朋友, 公上一门被抄家之后没多久, 江屿晚便去了黎国, 五年毫无音信。 “记得,他怎么了?” 江屿晚道:“当初公上一家被灭门之后,连他们的远房亲眷也未曾放过。同样受到牵连, 被处了极刑, 我后来查过那些亲眷当中有一户人家便姓赵。” 安笙面色一变:“晏柘原名赵宣, 所以你猜测他是公上覃的亲戚?” 江屿晚点点头:“赵姓在墨国并不常见,况且如若真是如此, 那晏柘和皇甫泽相互勾结,倒是有了解释。” “赵宣想复仇?”安笙问。 江屿晚道:“看他目前所做的事, 当是如此。” 安笙脑中莫名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并不愿意再回忆的一段往事。 安笙当时年纪还小,他被江屿晚赶出府后,养了一段时间的伤。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忘了一切,重新开始, 可他偶然听下人讨论,公上覃一家因为通敌卖国已被处死。 这个消息让安笙有些难以相信,他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江屿晚。 抓捕令来的如此突然,当初亲密无间的玩伴,紧接着就要被处死,想来他一定会很难过。 接着他就听说江屿晚,当时协助公上覃逃跑,亦被严惩,险些被打了个半死。 安笙急匆匆跑到江府门前,求见江屿晚。随后才被人告知,江屿晚早就已经不再墨国了。 安笙惶然无措看着府外空空荡荡的大街,晚风萧瑟,他的心也冷了不少。 安笙那时候才明白,公上覃在江屿晚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哪怕公上覃一家是叛臣逆子,江屿晚也不惜抛弃一切,尽力帮他。 如今人没了,江屿晚便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他自己,还自不量力的还想跟公上覃比较,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安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由之主看着面前的江屿晚。 他刚喝了酒,面色浮了些许的红,这让江屿晚原本苍白病态的面色倒是好了些许,只是步子有些不稳,走几步感觉整个人就要原地摔倒。 江屿晚见安笙一直盯着自己看,忍不住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人么?你愣在此处做什么?” 安笙道:“走吧!” 安笙在水镜台后院水井处,找到正在清洗衣物的赵木槿。 赵木槿抬眼看了眼来人,却看到江屿晚时,微微一愣:“你是…江公子?” 江屿晚脸色勾起一抹淡笑:“姑娘好。” 安笙道:“你们认识?” 赵木槿面色有尴尬,答道:“自然认得,水镜台的人,谁会不认得江公子。” 安笙看向江屿晚:“看来你是这水镜台的常客?” 江屿晚愣了半晌,才点头笑道:“是啊,水镜台美人多,理应要多来看看。” 赵木槿听着江屿晚的回答,神色一变。 “江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江屿晚道:“我有一事想问赵姑娘,你家可曾在墨国通南郡。” 赵木槿说话犹疑:“我并不清楚,当初我来水镜台不过才四岁,不大记事。” 江屿晚淡淡笑道:“无妨。那你对你爹娘可还有印象?” 赵木槿道:“我只记得,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错,爹娘都待我很好,有一个哥哥,但是他后来卖了我。” 江屿晚道:“那你哥哥可曾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赵木槿自嘲道:“公子说笑了,他既已卖了我,还能为我留下什么?” 江屿晚道:“原来如此。” 赵木槿道:“江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江屿晚道:“我只是想到赵公子可能和我多年前一位故人朋友有些联系,所以特意过来跟姑娘打探些消息,我想赵姑娘应该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赵木槿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道:“我哥确实曾为我留下一件信物,只是它不在我身上,自我被卖到水镜台之后,就被宁月姑姑拿去了。” 江屿晚道:“什么东西?” 赵木槿道:“是一块玉佩,我之前见宁月姑姑佩戴过几次。” “它如今在何处?”江屿晚觉得事情有了突破口。 赵木槿到:“它就在宁月姑姑的房内,只是她平日里贵重财物都上了锁,我拿不到。” 站在一边的安笙开口道:“我去拿。” 赵木槿给安笙说明白了玉佩的具体位置,安笙即刻便一跃进入后院的闺阁之内。 赵木槿看这功夫出了神,半晌才开口说道:“江公子,这位公子是您朋友么?” 江屿晚笑着摇摇头:“他不是。” “那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你弟弟?”赵木槿端详着江屿晚的样貌,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你们二人长得都好看,但你们长得也不像啊。” 江屿晚道:“他是我家人。” “家人?”赵木槿一怔,“那他就是你您弟弟咯?真好,我也想有个疼爱我的哥哥。” 江屿晚没想到又引到了赵木槿的伤心事,连忙安慰道:“赵姑娘莫要伤心,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疼爱你的如意郎君的。” 赵木槿听完面色一红,但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我出身水镜台,若不是毁容找不到好买家,我早就被卖给人做奴隶了,哪还能寻到什么夫君。” 江屿晚道:“姑娘放心,待事情解决,会有人救你出去。” “你们一家还真是好心肠。”赵木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羞涩,“江大人,我能否偷偷问问,你弟弟可有爱人?” 江屿晚一哽,“姑娘问此事做什么?” 赵木槿道:“那位公子一表人才,我其实见他第一面就心悦于他,您弟弟若是没有爱人,可以容我喜欢他么?” 江屿晚不知道说些什么,面色尴尬:“此…此事我也不清楚,你不如亲自问他。” “可是我不敢说。”赵木槿垂下了头,“那位公子面色看起来不易亲近,况且如此英俊好看的人,定是看不上我,说不定还会数落我一顿。” 江屿晚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么?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赵木槿一喜,“他当初说会带我离开水镜台,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 江屿晚神色一凝:“他说要带你离开水镜台?” “是啊。”赵木槿道,“水镜台是什么人间炼狱,您是知道的,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江屿晚笑了笑:“既是如此,你大可安心了。” 赵木槿顿了顿又道:“江公子,您当初不是死活不肯去太子府么,所以才会被送去水镜台的么?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江屿晚道:“没什么,外面日子太难,被逼无奈只能回来了。” 赵木槿一听便叹了口气:“三年前一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没想到前些日子,听说您又回了水镜台,只可惜没能去前院见您。” 江屿晚笑道:“现在不就又见到了么?” 赵木槿眼中带泪:“您还活着就好,当初你在水镜台被人…我真的好心疼。我很想救你,可是我连自己都逃不出去,我…” “赵姑娘不用自责,你当初冒着风险给我送水,我已经很感激了。”江屿晚安慰道:“况且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赵木槿道:“听说你现在又回了太子府,太子脾气阴晴不定,每次来水镜台都要杀人,我真的没见过如此恶毒的人,你可要多加小心。” 江屿晚点头:“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安笙不动神色站在他们身后:“注意什么?” “公子?”赵木槿一听这声音,吓到浑身一抖,“你回来了。” 江屿晚道:“拿到了么?” 安笙抬手将一块白色的玉佩扔到江屿晚手上:“是这个么?” 江屿晚仔细端详着玉佩,虽然玉质平平无奇,但是刻的南字纹路却让江屿晚有些惊喜:“没错,便是这个,如此说来,我的猜测无错,这是通南郡主府的出入玉佩。” 赵木槿道:“通南郡?此处,便是我的家乡么?” 第43章 江屿晚道:“没错,你和你哥哥赵宣都是通南郡主的后代。” 赵木槿眸子一暗:“那我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成了如今这般地步?” 江屿晚道:“此事说来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如等之后安公子救你出去之后,我再把真相告诉你。” 赵木槿点头:“好,江公子,我听你的。” 江屿晚笑道:“乖。” 安笙眸子一闪:“若没问题,我还回玉佩便可以走了。” 江屿晚道:“好。” 赵木槿对着安笙道:“安…安公子,你能稍等我一会么?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安笙一愣,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江屿晚在一旁语气幽幽道:“应当是好东西,安大人不如等等看。” 没过片刻,赵木槿便羞涩的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安笙:“公子…这个是我亲自绣的,想赠与你…” 安笙自然知道女子送香囊是何意,只是没想到,江屿晚不但让他留下来,似乎还在笑着看戏。 他一时间脸被气的发红又转向发黑:“江屿晚!!!” 第57章 只有一个师父 一旁的赵木槿见安笙黑了脸, 立刻将香囊收了回去:“公子,您不想收也没关系的, 此事是我自作主张,和江公子无关。” 安笙这才看着赵木槿,冷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赵木槿眸子一暗,低头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离开水镜台,安笙送江屿晚回太子府,但安笙还是全程阴着一张脸。 江屿晚主动上前搭话,安笙却懒得理他。 回到太子府庭院室内, 江屿晚又道:“安大人何必生气?有姑娘喜欢不也是好事?” 安笙却抬手掐住面前人的下颌, 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恼怒:“你是故意的?” “赵姑娘方才不是解释过了吗?”江屿晚道, “此事和我无关。” 安笙又道:“你明知道我有所爱之人,还在一旁看戏,江屿晚, 你觉得很好玩是么?” 江屿晚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安大人所爱之人, 是你师父?” 安笙道:“自然。” 江屿晚一顿,又道:“是哪个师父啊?” 安笙眉头一皱, 用看傻子的模样看着江屿晚:“你在说胡话?” 江屿晚不以为意开口:“人的一生又怎会只有一个师父?说起来学堂夫子,也算是你师父呢。我又怎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我出身皇城司, 我从始至终只认南诏一个师父。” “哦。”江屿晚点点头,“原来如此。” 安笙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奇怪:“你为何这么问?” 江屿晚笑道:“没什么,方才是我胡说八道,我自然知道你师父是南诏。” 安笙松开了禁锢下颚的手:“既然知道, 以后莫要出去胡说。我不喜欢女人。” 江屿晚点头:“好。” ————— 皇甫泽大醉,一觉醒来,脑子格外混沌,对自己何时躺在床上,没有半分印象。 江屿晚解释道:“殿下,您醉酒之后,我扶您到寝殿休息,您现在好些了么?” 皇甫泽扶着自己的额头,语气有些烦躁,“本太子的头怎么如此痛。” 江屿晚心道,你被人用石子砸晕过去,头能不疼么。 江屿晚上前为他呈上一碗汤,“殿下,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醒酒汤,您喝完,应该会好些。” 皇甫泽接过醒酒汤,却没有动,一双眼睛狐疑盯着江屿晚。 江屿晚拿出勺子,自己尝了一口:“太子殿下放心,里面没问题。” 皇甫泽勾唇笑道:“晚晚,你确实比以前识相多了。” 江屿晚道:“谢殿下夸奖。” 皇甫泽心情不错,接着又道:“你从水镜台带来的那女子,今日可以送出府了。” 江屿晚面色一喜:“此话当真?” 皇甫泽道:“怎么?你不信我?” 江屿晚立即跪倒在地:“我替秦希姑娘谢谢太子殿下。” 皇甫泽一挥手道:“起来吧,只要你听话,我总会顺着你心意来。” 这时,有下人来报,“太子殿下,赵公子在安普寺已恭候多时,他问您还要见他么?” 皇甫泽面色一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揉揉自己发胀的头:“喝酒真是误事,本太子今日便不过去了,让他来府上见我。” “是。” 江屿晚一听,心道,此人莫非便是赵宣? 本来还在发愁该如何才能找到此人,没想到他果真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屿晚开口道:“殿下,那我先退下了。” 皇甫泽点头:“去吧。” 江屿晚回到庭院,第一时间找到秦希,将好消息告知于她。 “希儿,太子方才同意你出府,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秦希道:“真的么?” 江屿晚道:“没错,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让人送你离开。” 秦希一听,情绪却有些低落:“可是你怎么办?” 江屿晚道:“不用担心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秦希扑到了江屿晚的怀里:“屿晚哥哥,你能和我一起走么?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江屿晚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会有人安全送你回去的,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希睁大了眼睛:“什么地方啊?” 江屿晚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昏暗的地下牢室内,曾经转手倒卖过秦希的人以及在水镜台鞭笞秦希的男子,全部被关押在此处。 他们已经被饿了两天两夜,都喊哑了嗓子,可是依旧没人理睬。 “咔哒。”是锁链打开的声音,有人来了。 那几个人瞬间来了力气,疯狂冲向牢房门前,开始发疯嘶嚎。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求求你们了,给口吃的吧!” “我要饿死了。” “快放我出去!” 江屿晚牵着秦希的手,站在牢房门外,冷着脸看着里面的人。 牢房内的人自然也看清了江屿晚和秦希:“你们…你们是…” 江屿晚冷笑道:“怎么,认出来了?看来你们对我和这位姑娘并不陌生。” 那些人此刻来了力气大叫江屿晚的名字:“江屿晚,快放我出去!不然太子殿下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秦希有些震惊指着这些人道:“哥哥,这几个就是欺负过我的人。他们把我卖来这里,不给我吃的,还拿鞭子抽我。” 江屿晚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将这些人交给你处置。” 秦希一愣:“真的么?” 江屿晚拿出一根鞭子,递到秦希的手里:“自然。” 看着秦希眼中还有疑虑,江屿晚道:“放心吧,他们再也不能对你做什么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受到的苦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希点点头,接过鞭子,走到那帮人面前。 手起鞭落,一鞭抽了下去。 虽然秦希力气不大,但是她几乎用尽了全力,她想起自己被欺负挨饿挨打的日子,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你们这些人都该死!” 那些人被链条锁着,无法还手,惨叫声此起彼伏。 “姑奶奶,求您下手轻点,饶了我吧。” “我错了,我错了。” “啊!你别光打我,你打他啊!” 打了半天,秦希累的气喘吁吁,这些日子的闷气,终于在此处有了发泄口,自己多日的苦闷也缓解了几分。 江屿晚道:“打累了?” 秦希点点头:“嗯,我现在才体会到,打人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精力成天欺负人。” 江屿晚笑着看了牢内人一眼,温柔道:“累了就歇会,等会继续打。” “草。”里面的人骂声连天,“江屿晚你还是不是人啊!” “有本事,你就爽快一点,直接杀了我们!” “江屿晚,你别得意,太子殿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屿晚走近牢房,淡笑看着里面的人:“看来是还没吃尽苦头,别担心,我会慢慢玩。” 待二人离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几乎吐不出一个字。 随后,江屿晚连夜安排人送秦希离开。 临走前,秦希还有些不舍,拉着江屿晚的手,眼睛一红:“哥哥,谢谢你,我们虽然素不相识,但是你对我真的很好,就像我亲哥哥一样。如果不是你帮我,我真的可能会死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第44章 江屿晚安抚道:“希儿,你既然已经报了仇,离开这里之后,就把这一切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吧,回到黎国,回到爹娘身边,好好生活。” 秦希摇头,“不,我会永远记得你,当初哥哥还答应要去我家做客,我的宝贝还没送给你呢。” 江屿晚一顿,“希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回到家之后,爹娘若是问起你,你不要提到我,好么?” “为什么啊?”秦希疑惑,“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爹若是知道一定会报答你的。” 江屿晚继续道:“这可是哥哥拜托你的唯一一件事,答应我好不好?” 秦希虽然不解,但看着江屿晚一脸祈求,只好无奈叹气应声:“好吧,我答应你。” “真乖!”江屿晚拍拍她的头:“走吧,时候不早了。” 秦希上了马车,接开帘子,对着江屿晚道:“哥哥,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很强。本来我还担心,你会留在太子府受欺负,但现在我安心了。我相信你会平平安安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逢。” 江屿晚听着这话,眼睛莫名一湿,对着即将远去的马车挥手,浅笑道:“嗯,我也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送走秦希之后,罗唐走向前问道:“大人,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江屿晚面色一冷:“解决掉,这几个人不能活着出去。” 罗唐点头:“明白。” 江屿晚道:“稍后我会去一趟安普寺,晏柘失踪之后,这几日应当就住在此处,你派几个人围住安普寺几个出口,避免他逃脱。” “好。”罗唐想想又道,“那皇甫泽的动向还要继续跟么?这几日谣言放出去之后,我们并未发现他有异常行踪。” 江屿晚道:“不用,我基本可以确定回天翎就在太子府内,我会找机会查探回天翎的具体位置。” 罗唐一惊:“您要亲自去?如此太危险了。” 江屿晚道:“如今我就在太子府内,打探消息也更方便一些,不用担心。” 安普寺 江屿晚想来晏柘与太子皇甫泽的谈话已经结束,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住处。 但是到了地方,却看到赵宣一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江屿晚一惊,“怎会如此?” 第58章 背叛 室内蕴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江屿晚蹲下来打探晏柘的鼻息,发觉他还活着。 罗唐站在江屿晚身后, “大人,现在怎么办?” 江屿晚道:“你身上有带血白么?” 罗唐拿出自己身上的血白草:“有。” 江屿晚道:“先给他止血。” 罗唐拿出血白给晏柘服下,没过多久,匍匐在地上的人就有了幽幽转醒的迹象。 江屿晚道:“你先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另外通知其他兄弟们先撤。” “是。”罗唐退出屋子,顺带关上了门。 晏柘四肢微动,全身溃烂的皮肤让他忍不住发出闷哼,而他也意识到有人就在他身前, 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艰难的抬起头, 看清那人面庞的那一刻, 心里却是一怔。 “江…江屿晚。”他沙哑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江屿晚还是听清了他含糊不清的句子。 “你醒了?”江屿晚道,“是皇甫太子把你打成这般的吗?” 晏柘垂下头, 语气低落:“你…你都知道了?” 江屿晚道:“无须紧张, 我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毕竟说起来, 我们也算是同一种人,不是么?” “也是。”晏柘苦笑一声, “你我都是叛徒。” 江屿晚道:“今日你去见太子,发生了什么?” 晏柘咳了几声, 艰难道:“我今日去找皇甫泽请辞,可是他不同意,所以给我用了刑。” 江屿晚一惊,他不明白晏柘此举的理由:“为何?” 晏柘却顿了顿,却抬头问道:“江屿晚, 你叛国之后,后悔过吗?” 江屿晚回答的斩钉截铁:“未曾。” 晏柘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后悔了。” 江屿晚没有接话,晏柘自顾自说道:“这么些年,我被人利用做了不少蠢事,直到如今我才发现,我真是大错特错。” “你确实应该复仇,可是你却寻错了路,找错了人。”江屿晚叹口气道,“你是通南郡郡主的儿子赵宣,我说的没错吧?” 晏柘抬头看着江屿晚的眸子露出一丝讶异:“你从何得知?” 江屿晚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你家是公上家的远亲,十多年前因为受到牵连,被满门抄斩。你带着妹妹逃出来,改名换姓,化名晏柘。” 晏柘喉头一哽:“是皇甫泽告诉你的?” 江屿晚自顾自说道:“你还记得赵木槿么?我找到她之后,才确认了你的身份。” “赵木槿。”晏柘念叨这个名字,指尖忍不住开始发抖。 江屿晚看着他的神色一变,继续道:“看来你还记得这个被你卖到水镜台的妹妹。你知道么?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晏柘一双俊逸的眸子忍不住含了泪:“我怎会忘了她,我这次来,就是想带她走。” 江屿晚看着晏柘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你从墨国请辞,来到皇甫就是想带赵木槿离开?” 晏柘苦笑道:“是啊,可事到如今,我却还是还是护不住她。” 江屿晚道:“当年不是你亲自把她卖到水镜台的吗?” 晏柘摇头,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心酸:“作为长兄,我怎么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卖到那种地方。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两个人都得死。” ———— 那年,通南郡主府造变。一夜之间,美满团员的家瞬间化作泡影。 十六岁的赵宣,在爹娘的掩护之下,带着妹妹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皇甫境内。 犹记得那时,皇甫下了很大一场雪,厚重的雪地里,赵宣抱住赵木槿的身子,嚎啕大哭。 “木槿…我们没家了。” 年幼的女孩就在赵宣怀中,一双明眸看着他,露出唇角很乖巧的冲他微笑。 虽然不知道赵宣为何会哭,但赵木槿还是抬手擦拭他的眼泪:“哥哥,你别哭,槿儿,亲亲。” 二人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他带着赵木槿四处找寻容身之处。可是二人无钱无势,在人生地不熟的皇甫,根本就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可即便如此,赵宣每次讨要到食物,还是给赵木槿最好的。 赵木槿拿着干瘪的面饼,有些疑惑:“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赵宣摸着他的头,笑道:“我还不饿,你吃吧。” 赵木槿口中的牙齿并未长齐,冷硬的面饼,根本没有办法吃,一用力竟是将牙齿给磕崩下来。 牙齿滑落到赵木槿手掌上面,上面还沾着些许血迹,赵木槿看着手中的惨状,立马被吓哭。 赵宣见此情景,也是哭笑不得,只是不管他怎么安慰,赵木槿也停不住哭声。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两个人抱在一起哭。 家破人亡的悲痛,和目前处境的艰难,几乎要压垮这个未曾涉世的贵公子。 爹娘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他们还是被残忍的送上了断头台。 自己的妹妹跟着自己居无定所,受尽他人的驱逐和白眼。 那个时候赵宣几乎要把这辈子,所受的委屈受尽了。 可是赵宣并不甘心,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忍不住想要为爹娘报仇。 而皇甫泽也就是那个时候,找上他的。 赵宣不知皇甫泽从何处打探到他的身世,又或许他已经派人已经盯了自己许久。 皇甫泽说他可以帮助自己复仇的时候,赵宣的还是动了心。 “你当真能帮我复仇?”赵宣想起自己满门被灭的惨状,心中的怒火便无法遏制。 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办法,他都要谋害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皇甫泽道:“下令抄你们家满门的正是墨国国君,我可以帮你潜入宫内,助你爬上高位,之后怎么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作为条件,我要你为皇甫提供有用的信息。” “什么?”赵宣一惊,“这不就是通敌卖国么?” 皇甫泽冷笑道:“怎么?你爹娘便是死于莫须有罪名。你既然要报复墨国国君,岂不是更要帮他坐实,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么?” “不…我不要。”赵宣摇摇头,“我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诡辩,我爹娘未曾做过的事,我更要护好他们的清白。” 第45章 “呵。”皇甫泽冷笑道,”你还真是天真啊,你爹娘都冤已经死了,你还捧着这可怜的清白有什么用。你去墨国打听一声,谁不知道你们家是卖国贼,你就算出去解释,还会有人信么?” 赵宣沉默半晌,但还是坚定摇头:“我不会干这种事,这是通敌卖国,以后会下地狱的。” 皇甫泽的最后的耐心也消耗殆尽,“看来赵公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点苦头吃,你还真是不肯。” 那次赵宣同样被皇甫泽打了个半死,最后甚至还拿他妹妹的命做威胁。 “赵宣,本太子给了你机会,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你爹娘被冤死了,你不想给他报仇么?” “你想你的妹妹就这么饿死在皇甫?真可怜,才多大的孩子。” “你说你今天死在这里,你妹妹可怎么办?” 赵宣终于开了口:“别打了,我…我去。” 应皇甫泽的威胁,赵宣最后只能将赵木槿作为人质,送去水镜台。 纵然他百般不愿,可现实逼迫之下,为了活命,他也只能如此。 皇甫泽曾笑着给他保证:“放心吧,水镜台是本太子的地盘,你妹妹在那里,不会出事。” 赵宣还记得,那日下午,他抱着熟睡中的赵木槿去了水镜台。 “呦~是个美人胚子啊。”水镜台的主管,接过赵宣怀中的赵木槿,“你打算卖多少价钱?” “……” 赵宣看着熟睡的赵木槿喉头一哽,嘴里也说不出一个字。 “说话啊?”那人见赵宣抱着赵木槿不肯撒手:“你到底还卖不卖?今日价格高,有客人刚好想要这样的美人,错过机会,以后可就卖不了这样的好价钱了。” 赵宣闭起自己眼睛,咬牙道:“我卖。” 之后他拿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金子,这些钱足够他东山再起。 可卖了赵木槿的赵宣,拿着钱心里却如同丢了魂一般。 一想到自己妹妹会被人转手倒卖,他便浑身发凉,从噩梦中惊醒。 那天晚上,他潜入水镜台,找到还在熟睡中的赵木槿,拿出一把尖刀划破了她的脸。 “对不起。” 赵宣狠心毁了赵木槿的容,任后面的女孩嚎啕大哭,但他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他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可是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 江屿晚听晏柘说完,满眼亦是止不住的惋惜:“既然事情另有隐情,你为何不跟她解释。” 晏柘苦笑道:“我何尝不想,可是与其让她陷入遥遥无期的期望和危险之中,我宁愿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哥哥,让她恨我。” “赵木槿说你如今做了大官,却不肯接回自己。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你。”江屿晚道,“即便如此你也不难过么?” 晏柘苦笑:“难过又有何用?说了这些,更不是让她徒增烦闷和苦痛?有些时候,人就是身不由己,有些秘密注定只能自己藏着了,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明白。” 江屿晚一愣,半晌同样苦笑一声:“你说的对。” 晏柘又继续说道:“她说我在做大官,可我何曾有个官样,我难道要告诉她,你哥哥其实是在做宦官么?” 江屿晚眉头一皱:“说起这个,你后来进入墨国怎么会去做督领侍?” 据江屿晚了解,晏柘进宫之后,从小宦官做起,最后一直往上升,最后官至正二品。 晏柘苦笑道:“只是为了更好的往上爬罢了。我初来墨国,为了跟人争一个进宫的机会,险些丧命。可笑吧,连做宦官都有人抢。” 第59章 真相 江屿晚看着身下的人, 满眼尽是惋惜:“可惜了。” 晏柘呼吸有些急促:“初来墨国时,我想着只要能复仇, 我什么都愿意做。这么多年,我费尽一切心思,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位置,可是…” 江屿晚接着他的话:“如今你为何又放弃了?” 晏柘苦笑道:“你知道柳如川吗?” 江屿晚一怔,点头道:“自然。” 晏柘重重叹了口气:“皇甫泽要我杀了他,只是我还未下手,到了此人府上,才发现人已经被杀,并且被砍下了头颅, 死状凄惨。” “什么?”江屿晚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柳如川并不是你杀的?” 晏柘点点头:“没错, 我当时百般不解,究竟是何人先我一步杀了他,但是随后我却在他府上发现了一些线索。” 江屿晚眉头一皱。 “他估计是察觉自己命不久矣, 留下了一封信。”晏柘道, “信里提到, 柳如川想为你翻案,搜集了不少证据, 只是这些东西不足以证明你的清白。还因如此,在朝堂之上得罪了不少人。可他即便知道自己终究会有一天死于非命, 他也毫不在意,他如今一心求死。” 江屿晚听了心里泛起一股酸涩:“他真是这么写的?” “他说,他这辈子该报的恩,竭力已报,问心无愧, 他终于可以下去陪自己爱人了。”晏柘说道:“本来此时就该这样结束,可是我却在柳如川搜集的信件当中意外发现了另一件冤案。” 江屿晚一顿:“莫非是……” “没错,是公上一门被灭一案。”晏柘道,“柳如川主管正史修撰,他手里不知怎么拿到了当年传说中公上府勾结外敌的信件,可我仔细研究,放在水中一测才得知,那些信件均是根据公上安的笔迹拼贴所致。” “柳如川是如何拿到那些信件的我不得而知,但是公上一门被谋害已经证据确凿。”晏柘道:“罪魁祸首正是南家。” 江屿晚道:“南家如今如何了?” 晏柘道:“南家势力强劲,皇帝如今身子不好,南起大权在握,几乎可以把持朝政。” 江屿晚叹了口气,“如今墨国内忧外患,可真是命途多舛。” 晏柘道:“皇甫泽对墨国虎视眈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对墨国进军,我这些年帮着皇甫泽做了不少错事。如今想来可真是可笑,如果墨国真的亡了,百姓生灵涂炭,我便是墨国的罪人。” 江屿晚道:“所以你向皇甫泽请辞?你明知道此人性格阴晴不定,阴鸷狂傲,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为何还要去见他?” 晏柘道:“这些年我也存了些积蓄,若是一个人离开,去一个谁也找到我的地方,隐姓埋过完这一生也未尝不可。只是我还有妹妹。” “你想带着赵木槿一起走?” 晏柘点头:“我妹妹还在皇甫泽手上,如果我跑了,皇甫泽一定会杀了她。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怎么忍心抛弃她独活?” 江屿晚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容易,辛苦了。” 晏柘听着江屿晚所说的话,眼里不禁泛起了泪光:“这么多年,还是有人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 江屿晚道:“皇甫泽对于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基本上不会留他性命。你既然已经不在宫内做事,那也给不了他想要的情报,他如今为何还会留你一命?” 晏柘道:“在墨国的细作不止我一人,他们隐身不同的身份,分布在不同角落,而是我作为联络主管,掌握他们的所有信息。我若是离开,整个运转的流程便会打乱,这也是皇甫泽目前不杀我的原因。只是他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如若我还是不肯答应,那他便会杀了我。” 江屿晚眉头一皱:“你手上有墨国细作的信息?” 晏柘道:“没错,我有他们的名录。” 江屿晚没想到晏柘会说这些机密信息,又道:“我跟你一样,都是卖国贼,而且如今都在皇甫泽手下,你告诉我这么多事,你不怕我给皇甫泽告状?” 晏柘摇头道:“我知道你不会,其实看了柳如川的信件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如今,你站在我面前,我更明确了内心的猜测。江屿晚,其实你并未叛国对吧?” 江屿晚还没开口说话,门外却有人轻轻敲门,语气却有些急促:“大人,有人追到这边来了。” 晏柘面色一变:“应该是皇甫泽的人。” 江屿晚神色一凝:“皇甫泽若是再逼问你,你不防暂且先答应他,保命要紧。” 晏柘眼神有些犹豫:“你究竟是谁?”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江屿晚起身,“我先行一步,我还会来找你,在此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 皇甫泽这几日久居太子府内,总是让江屿晚来作陪,江屿晚强装笑意,但是依旧被皇甫泽看出心不在焉。 第46章 皇甫泽看着他的样子,语气略显不悦:“怎么?跟本太子在一起如此勉强你?” 江屿晚笑着解释:“自然不是,只是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府内,实在是烦闷,好想出去走走。” 皇甫泽道:“这有何难?你想出府,本太子带你出去散心便是。” 江屿晚闻言眼睛一亮:“谢太子殿下。” 皇甫泽说要带江屿晚出府散心,果真不假。 第二日,他便带江屿晚出府,太子出街,排面格外气派,如此阵仗恍若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带美人出来游街了。 “晚晚?” “啊?” “你说我把你藏在我的殿内,算是金屋藏娇吗?” “.....” 江屿晚坐在马车内,说不出话来。 兴宁楼的菜式天下闻名,连皇甫泽也多少来过这家酒楼几次,味道着实不错。 皇甫泽带着江屿晚来到酒楼天子一号房时,里面的酒菜已经摆了满满一桌。 皇甫泽道:“不知你喜欢什么,便让酒楼的人都做了一遍,你尝尝可还有你喜欢的。” “嗯。”江屿晚接过筷子,手伸向了面前的一条新鲜炖鱼。 这鱼清嫩可口,入口香甜,让江屿晚食指大动。 “怎么样?”皇甫泽问道。 “味道真是不错。”江屿晚道。 “晚晚爱吃就好,这鱼是这兴宁楼的招牌菜,本太子特意找人做的。” 江屿晚还想吃,却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冷不丁让他背后发凉。 直到出了酒楼,江屿晚才感知到这股视线的来源。 安笙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江屿晚大摇大摆上了皇甫泽的马车。 如此兴师动众的出游,饶是安笙不想知道都难。 小重来通报的时候,自己本来不想管,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想看看江屿晚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只是他看到皇甫泽亲密挽起江屿晚的手,两人互动亲昵,这让安笙心里格外不爽。 不但一起去酒楼吃饭,而且此刻还要一起去踏青游玩。 真是肆无忌惮。 “大人,我可以继续盯着江屿晚的行踪,您可以去歇息了。”小重道。 “不用。”安笙一甩袖子,面色阴郁,“我自己去盯,此事不需要你管。” 小重一愣,但还是没说什么,不过心里还在暗自腹诽。 奇怪,大人怎么突然如此重视江屿晚了。 安笙跟着江屿晚与皇甫泽马车的行踪,一路从城中到了城南。 城南花开,景色倒是极美。 江屿晚跟着皇甫泽,一路游玩赏景,看起来好不惬意。 安笙远远注视着二人的举动,面色却是越看越黑。 皇甫泽紧紧拦着江屿晚的腰,江屿晚的腰线很细,被一臂完完全全搂在怀里,嘴角还在微笑。 在美景之下,皇甫泽甚至肆意轻吻江屿晚的面颊,江屿晚却并无半分反抗。 安笙心道:江屿晚被谁轻吻,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下一秒,手中的树枝顷刻被掰断,发出“喀嚓”一声。 安笙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弄出了动静,只能继续忍耐怒火。 从白天到傍晚,这两个人竟然一起能够游玩一整日,待他们乘着马车重新回到城内,天色已经渐暗了。 安笙一路跟随,饭也没吃,只是他一点都不觉得饿。 一日下来,竟是气都被气饱了。 只是刚进城内,就看到夜色之下,不远处京城确实却是火光冲天。 城内人也是望着那处熊熊燃烧的大火,也是议论纷纷。 “啊?怎么突然间就被袭了?” “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唉,看来我们由不得安生喽...” 皇甫泽看到这情况,脸色一变,随手抓了一人,让他告知情况。 “火光处发生何事?”皇甫泽问道。 那人哆哆嗦嗦,半晌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听说是粮仓着火了。” “什么?”皇甫泽一惊,“粮仓怎么会着火?” 紧接着,就有人着急前来禀告:“太子殿下,粮仓起火了,现在宫内派兵都在救火。皇上一直在找您,可是却不您的踪影,此刻发怒,要您进京之后,即刻进宫。” 皇甫泽道:“我知道了。” 江屿晚坐在一旁,有些愧疚:“殿下,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您来陪我出府游玩,或许您就不会被骂了。” 将皇甫泽此刻情绪也格外烦躁:“你先下车,让下人送你回府,我现在要进宫一趟。” 江屿晚下了马车,却看到安笙站在不远处,斜靠着墙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只是江屿晚能感受到,他这副模样倒是想把自己搓扁捏圆。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三次元太忙了,断更实在不好意思 第60章 只有一个徒弟 “江公子, 时候不早了,不知您喜欢吃什么?小的让后厨去做。” 太子府的下人, 自那次未给江屿晚送饭被皇甫泽杀头之后,再也不敢怠慢他。在他们眼里,再怎么看不起江屿晚,但是目前他是皇甫泽身边的大红人,谁也不敢明面得罪。 江屿晚浅笑摆手:“我不饿,不必为我准备饭菜了。” “这怎么行?”下人有些呆愣,“若是殿下知道,又该处罚我们了。” 江屿晚道:“不会的,出事我替你们担着便是, 我累了, 你们退下吧。” “是。”下人点头后退。 “吱嘎~” 江屿晚推门而入, 天色较暗,屋内一片漆黑。 江屿晚关上门,想去点燃火烛, 却被人从门后扼住腰肢, 一用力, 被人死死钉在了门上。 江屿晚知道来人是谁,浅笑一声, 抚上了拦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几日不见, 安大人,怎么对我如此饥渴了?” 安笙眉头紧皱,用力拍开了江屿晚的手:“不知廉耻。” 江屿晚倒也没生气,转过身子,看清了安笙那张脸, 明知故问道:“安大人面色怎么如此之差?何人惹你生气了?” 安笙攥住江屿晚的手,直盯着他的眼睛:“你自己说。” 江屿晚道:“我怎么知道安大人因何发怒?” 安笙再也懒得跟他扯皮下去,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今日同皇甫泽去做什么?” 江屿晚道:“我想出府游玩,所以皇甫泽便陪我去了。怎么,安大人为这事生气?” 安笙黑脸:“江屿晚,不要忘记现在你是谁的人。” 江屿晚一挑眉,“哦?安大人倒是说说我是谁的人?” 安笙用力捏住江屿晚的腰,语气恼怒:“江屿晚!” 江屿晚眉头一展,笑道:“好了,我只是跟安大人开个玩笑。我跟你的约定自然没忘,不用担心我有反骨。” 安笙放缓了手劲,但是语气还是带有十足的嘲讽:“反骨?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怕是再合适不过。” 江屿晚没有说话,安笙又继续开口:“你跟皇甫泽又搂又抱,下次是不是直接滚到床上了?” “今日…你都看到了?”江屿晚道。 “江屿晚。”安笙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他,“你口口声声说皇甫泽强迫,却对他毫不避讳,你要我如何信你?” 江屿晚叹了口气:“你若是真的怀疑,便不会来找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不信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安笙面色变得可怖,语气近乎急促:“你若是敢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我真是害怕。”江屿晚轻笑了声,伸出手轻轻安抚他,“放心吧,这次说了不会骗你,我一定会把你师父带到你面前的。” 安笙手方才一用力,江屿晚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痛,心道,这傻小子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安笙看他说完,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你为何要让皇甫泽亲你?” 江屿晚一顿,竟是笑出了声:“怎么?皇甫泽亲我半边脸,都能刺激到安大人?” 安笙冷哼:“伤风败俗。” 江屿晚道:“先不谈这个,皇甫粮仓目前着了火,皇甫泽被叫去宫中问话,此时是我们寻找回天翎下落的好时机。” 安笙一听,神色狐疑:“为何这么巧?你与皇甫泽一出府,粮仓就能着火。” 江屿晚道:“谁知道呢?看来这便是老天体恤我们,给我们的机会吧。” 安笙道:“现在去何处找?” 江屿晚沉思片刻说道:“回天翎大概率在皇甫泽书房之内。” 第47章 安笙道:“何以见得?” 江屿晚道:“之前三皇子皇甫诤盗取回天翎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结果皇甫泽整日待在书房之内不为所动,当时我就怀疑,回天翎的位置就在此处。” 安笙松开江屿晚,冷声道:“你待在此处,我去找。” 江屿晚闻言,即刻拉住了他的手:“你别去,皇甫泽书房肯定有暗器,你若去了说不定会着了他的道。” 安笙眉头一皱,闻言有些不可思议,“我堂堂皇城司司长,你质疑我破暗器的能力?” 江屿晚喉头一哽,“对哦。” 安笙:“……” 一时着急,江屿晚竟是真的忘了,安笙如今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皇城司司长,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相反,在安笙眼里,他江屿晚应该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不懂的废材。 沉默了半晌,气氛有些尴尬,江屿晚道:“你去倒也可以,不过,我得跟着你。” 安笙眉头一皱:“你去做什么?你去只会拖我后腿。” 江屿晚道:“我去可以帮你把风啊,万一皇甫泽回来了怎么办?” 安笙道:“我不需要。” 说罢安笙便闪身离开。 江屿晚看着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如今这副躯体,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确实是招人嫌弃。 他走出院子,又有一名黑衣人从房顶一跃而下,方才分明是在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 江屿晚回头看到那人,面色竟是一喜:“影,怎么是你?” 门,一开一合,江屿晚带影重新进了屋。 影一袭劲装,梳着干净利落的高尾,整个人格外干练。两人许久未见,江屿晚难免有些意外。 “大人,是我。依郡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我申请回职,继续跟着您。” 江屿晚点点头:“也好,之后你便负责联络罗唐他们,这次火烧粮仓的事,做的不错。” “他们完成的确实漂亮。”影道,“皇甫泽掌管粮仓,就算他查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归结于天气燥热。而且皇甫泽带您出游,定会被扣个玩忽职守的帽子。”影道。 江屿晚点点头:“事成之后,得好好犒劳他们。” 影道:“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自愿跟着您的,哪用得着犒劳。” 江屿晚勾唇浅笑,神色是难以言喻的感激:“谢谢你们。这次烧了粮仓,至少能拖延一段皇甫对墨国进军的时间。” “如今算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影感慨道,“以前觉得很难做到的事,现在就到眼前了,想来真是做梦一般。” 江屿晚不自觉朝着安笙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时点点了头:“是啊。” 影看着江屿晚面色憔悴,画风一转问道:“大人,你身子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不用操心我。”江屿晚走到桌前,给影到了杯水,“这些日子,你的任务也不小,辛苦了。” 影摇摇头:“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我的难处怎及大人您的十分之一。您做了这么多事,整个皇城司的兄弟们,都看在眼里。” 江屿晚语气温柔:“这是我应该做的。” 影道:“大人,回天翎您确定就在太子书房么?” 江屿晚道:“基本确定,但是具体位置我还不清楚,安笙这次去打探情况,希望能有些线索。” 影听到安笙的名字也是眉头一皱:“大人,他近些日子,没欺负你吧?我看他刚刚又对您动手动脚的。” 江屿晚闻言勾唇笑道:“放心吧,在找到南诏之前他不会对我如何。况且,这些日子他对我还不错。” 影有些不信,语气更是义愤填膺:“他那般误会你,换做是我,我可不会认这个徒弟,让他自生自灭才爽。” 江屿晚摇摇头:“不怪他,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站在他的角度,他也过得很苦。” 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大人,有件事我一直不理解,想问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江屿晚一挑眉,心里却是了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是莫要操心了。” 影点点头,眉眼间却竟是失望,“大人,那我能问你,你为何对他这么好啊?” 在影看来,江屿晚对安笙好的出奇,明明自己也是江屿晚一手教大的徒弟,平日里的称呼却只能叫他大人。 而徒弟,江屿晚却只认那一人。 事到如今,江屿晚本来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只是看着影渴求的眼神,无奈叹口气道:“你关注我这些做什么,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 “没有意义,你为何还要看着他。”影如今胆子倒是大了许多,语气坚韧,“您若是累了,何不看看我?” 江屿晚听着影的发言,心里一怔:“你这是…” “我不像您,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 影道:“大人,我好想叫您一声师父。” 江屿晚叹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在我眼里不过还是个孩子,你还有自己更精彩的人生。” “那安戚丞呢?”影一听这话,心里越发不服气,“您说我是小孩子,那安戚丞也不过大我两岁。您为何能看上他,却看不上我。我凭什么配不上做您的徒弟?” 江屿晚被影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心绪有些烦乱,追溯前尘,对于江屿晚来说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他顿了半晌才道:“我答应过安笙,只收他这一个徒儿。” 影道:“您遵守了诺言,可他却连自己唯一的师父如今都认不出来,甚至对您恶语相向,这样的人,值得么?” 江屿晚顿了顿,半晌才道:“值得。” “哪里值得?” 江屿晚看向窗外,眸子柔和:“影,你应该听过那句诗么?” “什么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我那几年近乎奔溃的日子里,他在我生命出现过。我见过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好,所以我难以忘怀。”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 第61章 师父,我终于见到你了 “原来大人您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影没想到江屿晚会对自己说这些, 一时有些讶异。 江屿晚凝眉,叹了口气, “是啊,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 影还想说什么,院外忽的出现一阵骚动,有人在慌乱中呼喊着:“有窃贼!别让他跑了,抓住他!” 两人一听,面色一沉。 影怀疑道:“莫不是安戚丞被发现了?” 江屿晚没有答话,推开门,径直冲了出去。 “大人。”影看着江屿晚奋不顾身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 安戚丞才是他最在乎的人。 江屿晚拦住正在奔跑的卫兵:“大人, 发生何事了?” 那人又急又惧:“太子殿下的书房遇窃, 必须得马上抓到窃贼,不然我们所有人的人头必定不保。” 江屿晚听完,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看来安笙目前没有被抓住, 暂时安全。 但是他此刻的心却跳的极快, 他快速朝着书房的方向赶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绝对不能让皇甫泽发现安笙, 绝对不能! 江屿晚此刻竟有些后悔,让安笙孤身一人前去。 安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江屿晚到达了失窃现场, 里面被重兵团团围住,江屿晚难以从正门查探屋内的情况。 当然,江屿晚倒也没打算进去。如今府内上上下下,都还在大动干戈搜人,说明安笙应当是逃走了。 可他逃去哪了呢?有没有受伤? 他观察现场, 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从院外左侧不起眼的围墙地上,江屿晚看到几滴红点。 江屿晚作为暗卫,目力极好,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血迹。 趁着夜色漆黑,没人注意到这处光景,江屿晚朝着围墙走了过去,用脚轻轻抹去了那点血印。 前方是一片小湖泊,周围是假山和草丛,目力所及之处,江屿晚看到了一处草丛的枝叶被压倒了些许。 有人藏在那处。 江屿晚想走过去查探情况,可后方又有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给我搜仔细了!任何一处都不许放过!” “是!”其余人回应。 江屿晚蹙眉,脑子里盘算该怎么引开这帮人,下一秒却被领头人拦住。 “不许动,什么人?” 第48章 江屿晚动作坦然,走近抬头淡笑道:“我是江屿晚,目前是太子的人,大人应当知道我。” “江屿晚?”那人皱眉:“你来此处做什么?我们在搜寻窃贼,没别的事,莫要胡乱走动。” 江屿晚做了个揖,继续笑道:“我听闻书房遭了窃,如若抓不到盗贼,会被太子殿下问罪,所以特地前来帮忙。” 那领头的看着江屿晚神色尽是抑制不住的轻蔑,似是在说,就凭你? “我们面前暂时不缺人手,江公子还是请回吧!”那人语气不佳,接着转头对其他手下又说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见此情况,江屿晚无奈叹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不给您添乱了!辛苦兄弟们。” 江屿晚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能往回走。 他迈出的步子极小,但他不方便回头,只能用余光盯着那些人的动作。 后方的人已经开始搜寻,那处草丛即刻便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江屿晚攥着袖中的迷烟散,手隐隐有些发抖,掌心开始不自觉冒汗。 他若是出手,势必将与皇甫泽的关系再度恶化。 可不管如何,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带着安笙平平安安出去。 哪怕让自己再度暴露,身陷囹圄。 “抓住他!”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江屿晚闻声回头,发现一抹黑影飞速从身后的墙上略过。 江屿晚自然认得,这人是影。影带着面巾,极其轻盈从房梁跃上,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 “所有人跟我来!不许让他跑了!”领头人急了,心下也顾不得搜什么草丛,急忙带着全部人马追人。 影将人引开之后,江屿晚重新回到草丛边,他快速拨开枝叶,看清了昏倒在地上的男子。 “安笙!”江屿晚用颤音轻声唤了一声,而地上的人并没半分回应。 那往日俊美的面容,此刻却紧闭着眸子,眉头紧皱,看起来似是很痛苦。 江屿晚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心中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还活着。 视线往下,江屿晚这才看到安笙右肩的伤口,看着像是是被弩箭所伤。 没伤到要害,江屿晚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重伤,只是这种伤势也不至于致人昏迷啊。 江屿晚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心里却浑身发凉。 安笙伤口处流出的血泛黑,嘴唇发紫,显然是箭上淬了毒。 皇甫泽居然在机关处下毒,江屿晚忍住心中的怒意。看着不省人事的安笙,难免有些惭愧,果然还是不能冒然让他去涉险。 江屿晚摸上安笙冰凉的脸,他的面色愈来愈差,显然这毒拖不了太久。 他必须要马上把安笙体内的毒素清出来才行,江屿晚用全力将人揽起。 “阿笙,撑住。”江屿晚蹲下来,咬牙背起昏迷的人,“师父会救你的。” 江屿晚背着安笙走了条没人的小路,疾步绕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额角渗出了汗,明明很近的一条路,江屿晚却觉得如此漫长。 江屿晚将人轻轻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只是卸力的下一秒,江屿晚腿脚一软,几乎摔坐在地上。 安笙体型匀称,不胖不重,但是对于目前的江屿晚来说,将人背回来几乎能耗尽了他的全力。 江屿晚只觉得自己的手和胳膊都在发抖。 这幅身子真的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江屿晚不禁暗骂。 当然这种情绪也沉浸太久,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昏迷的安笙眉头紧蹙。 得把毒素清出来才行,若是毒素扩散到全身,后果不堪设想。 江屿晚迅速解开他的衣襟,黑红色的血,让伤口看起来越发惨不忍睹。 江屿晚端来一个木桶,放在床边,随后整个人趴下来,靠近安笙的身子。 “得罪了!”江屿晚轻声道,说着便将嘴附上安笙的伤口。 江屿晚一口一口吸着安笙体内的毒血,每吸出来一口黑血,随即吐到床边的木桶里。 他不敢停,害怕自己迟了一步,安笙的身子就会危险一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床上昏迷的人逐渐有了动静。 安笙缓慢睁开眼,但是他脑袋昏沉,眼睛也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个影子在自己面前,那抹身影,安笙觉得像是在哪见过。 “师父…”安笙下意识低喃出声。 江屿晚动作一滞,他觉得自己全身似乎发了僵。 安笙从沉睡中苏醒,本来是好事,可现在江屿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满脑子都是他刚才无意识说的那两个字。 他叫我什么? 那抹熟悉的影子忽然便不动了,安笙意识昏沉,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想看清这个熟悉的人影究竟是谁,但是一动,随之而来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啊。” 安笙痛呼出声,胳膊一抖,江屿晚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人重新平躺放下,“你还有伤,先别乱动。” 安笙的意识还没清醒,他不自觉的喃喃道:“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屿晚见毒素已经清理干净,便开始重新替他包扎伤口,“好了,乖,先睡一觉,等醒来伤口就不疼了。” 可安笙却抬起胳膊,死死攥着江屿晚的衣襟,眼睛有些发红,“我不能睡。” 江屿晚一愣:“为何?” 安笙语气却莫名有些哽咽:“师父,我果然在做梦吗?如果不是在梦里,我怎么会见到你呢?” 江屿晚有些无奈,继续替他缠着布条:“好好睡觉吧,等你意识清醒了,我们再谈。” 安笙却不依不饶,语气却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哭腔:“我不睡,等我醒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师父,徒儿好想你。” 江屿晚这还是分别多年后,第一次见安笙朝自己撒娇,嘴角随即勾起一抹笑意,捏了捏他的脸:“想我了?有多想?” 安笙眼里泛起泪花,哽咽道:“我之前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您,这是这些日子,您连梦境都不肯来了…徒儿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江屿晚笑着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我这不是来了么?好了,别伤心了,乖乖睡一觉,你受了伤,得好好休息才行。” 安笙没想到梦境中的师父居然会主动轻吻自己,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我听您的话,我乖乖睡觉,您以后会常来我梦中么?” 江屿晚点头道:“你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过好自己的每一天,你会很快见到我的。” 安笙应声:“我知道了师父,我会好好生活,我还要救您出来呢。” 江屿晚轻笑道:“好,我等你。” 安笙嘴角挂着笑,终于安稳的进入了睡眠。 江屿晚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整个人紧绷的躯体,感觉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江屿晚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安笙的脸颊,语气和缓:“其实师父也很想你。” 如今安笙陷入昏迷,对于江屿晚来说,这倒是最能写下防备和伪装,看着安笙的时机。 江屿晚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看过他了。 想当年自己十岁离开墨国只身前往黎国学武,再次见到安笙已经是五年后的事了。 那时他师出回门,却在回墨国的路上,在山北洞救下了浑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安笙。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来了。嘿嘿嘿,这应该是第一次亲亲吧。感谢在2022-10-25 23:31:14~2022-10-29 22:4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怎么事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博肖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回天军 院外又传来几声躁动, 江屿晚听着声响,眉头一蹙。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 影帮自己引开了追兵,他才得以救出安笙。 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江屿晚不知道影现在的情况如何,是否顺利逃脱。 如今太子皇甫泽还在宫中,回天翎被盗,若是让他知情,必定会追究到底。 江屿晚知道皇甫泽从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昨日出现盗窃,而他当晚出现在书房一事, 定会被人禀告到皇甫泽面前。 好在安笙的状况有所好转, 如今他需要尽快联系到小重。在皇甫泽回府之前, 将人交到他手上。 第49章 另外一方面,皇甫泽设置机关引蛇入瓮,连一向经验丰富的安笙都着了道, 这让江屿晚对回天翎的下落再次产生怀疑。 回天翎是否真的是在书房还有待商榷, 以江屿晚对皇甫泽的了解来看, 他在某一处设置越多的机关暗器,说明他真正想要掩藏的东西, 越不在此处。 经此一役,江屿晚觉得回天翎有很大可能并不是在书房当中, 这不过是皇甫泽设置的一个陷阱,江屿晚如今也是万分后悔让安笙冒险去查探消息。 皇甫泽此人一向气性急躁,想要得到的东西,一般都会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但是江屿晚没想到这次他散布出三皇子欲盗回天翎的消息之后, 他居然能够真的沉得住气,半分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 小重作为安笙的跟班,倒也没掉链子,察觉到太子府的动静,害怕自己的主人涉险,便立即来寻。 江屿晚本来正愁该怎么去联系他,正好他来,江屿晚便将人带到自己屋内。 “安笙不能久留,所以你必须马上带走他。人现在还没醒,你背他回去吧。” “哦。”小重道,但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啊,江屿晚,你哪里来的胆子直呼我们大人姓名的?” 江屿晚不以为然道:“叫了又如何?反正他现在也听不见。” “你!”小重道,“你可给我小心点,我回头就把这事告诉我家主公。” 江屿晚道:“那你得等他醒来才行。” 小重走进屋内,就看到安笙静静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肩部虽然已经包扎妥当,但是能让自家主公昏迷的肯定不是小伤。 方才同江屿晚说话,安笙心里便七上八下,默默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真正见到安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家大人,这是怎么了?”小重看到还在昏迷当中的安笙吓了一大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安笙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被弩箭射中,弩箭带毒,不过我帮他清除了毒素,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用担心。”江屿晚道。 “安大人一向小心谨慎,这次怎么会莫名中了暗器,这太子府真的这么危险?”小重道。 “暗器无眼。谁能保证每次都能平安躲避?”江屿晚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带着你家大人回去去休息,照顾好他。” “嗯,好。那你怎么办?当时没有被人发现吧?”小重道。 江屿晚摇了摇头:“当时安笙一人前去拿回天翎,我并未跟他前去,所以只发现了他一人。不过他并没有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你们可以照常在原来的地方居住。” 小重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啊,既然他已经被发现了,怎么可能不被人查出身份?” 江屿晚道:“太子府内的人,发现回天翎被盗,才去派人追踪,他们和安笙并未正面碰上。我找到人之后,便把他带了回来,暂时并没有人发现。” “你带我家主公回来的?”小重惊道,“怎么带?你背他?” 江屿晚道:“不然呢?难不成我抱他回来?” 小重打量了一下江屿晚,满是狐疑:“看你这身子板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居然还能背得动我家主公?” 江屿晚一听越发有些无奈:“我好歹是个男人,有什么问题么?” 小重道:“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整个人累的几乎快要散架了,不会是被我家主公压得吧?” 江屿晚有些尴尬道:“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你看你这副体虚的样子,都刻在脑门上了。”小重斩钉截铁。 江屿晚顿了半晌,一时有些无语。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继续开口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带你家主公回去。” “那好吧。”小重道。 “嗯,好,注意安全。” 可是小重走到安笙床前,要扶起安笙身子的时候,却听见还在熟睡的安笙在小声低喃着什么,似乎是在说梦话。 “师父...别走,不要离开我。” 小重闻言叹了口气:“我家主公怎么又开始做梦了。” 江屿晚站在小重身后,闻言问道:“你知道他经常做这种梦么?” “那是自然。”小重道,“我家主公对他师父的执念太深了,前两年我们出去一同执行任务,他日日夜里会梦到自己师父,老是说梦话,动不动还哭。”小重道,“大人平日里寡言少语,很少跟我们下属讲话。我们平日里一般也不敢接近他,以为他无情无爱,可谁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师父...”安笙继续说着梦话,“我好想你。” 小重叹了口气:“明明这段时间都没有做过这种梦了,怎么如今又开始了。” 江屿晚道,“可能是毒发之后,受刺激了吧。” 小重背起安笙,经过江屿晚身边之时,安笙的一只手又拽住了江屿晚的衣襟:“师父...你不要丢下我...” 小重愕然转过身,盯着江屿晚看了一眼,再看看安笙紧紧拽着江屿晚的那只手,无奈道:“看来真是中毒不轻,主公,您睁眼瞧瞧啊,这可不是你师父,他可是你的大仇人。” 江屿晚拿下安笙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他还在昏睡,就莫要计较了吧。” 小重嘲弄道:“若是主公醒来知道,自己把仇人当做心心念念的师父,肯定会被气死。” 江屿晚道:“所以为了避免让你家主公自责,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么?” 小重点点头:“那是自然,我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好了,我先行一步。” 小重要背着安笙将要离开,却再次被江屿晚叫住:“等等。” 小重疑惑的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江屿晚道:“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我们先不要联络了。”江屿晚道,“等风头过了,我会找机会见你们的。” 小重一顿,随机点点头:“好的。那到时候再联系吧。” 江屿晚道:“嗯,好。没别的事了,趁皇甫泽还未回来,你先带他走吧。” 江屿晚看着小重背着安笙离去,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悬着的一颗心莫名就放松了些。 朝堂之上,针对此次粮仓着火之事,皇帝大发雷霆。 即便已经动用了不少兵力及人马去救火,可是依旧没有办法已经损毁的谷物。 国库粮仓里的粮食,是维持皇家日常及赈灾都城百姓的重要保障,然而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损毁,这意味着连皇家的吃穿用度均受牵连。 国库的看管,本就由皇甫泽负责,然而事发起火之时,他却不在现场。 平日里皇甫泽寻端滋事,只要不耽误公务,皇帝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此次在即将向墨国出兵的节骨眼上,出了这种差错,实在是触及了他不能宽恕的底线。 “国库着火的原因可查清楚了?”皇帝坐居高位,语气愠怒。 一般来讲,皇帝若是对大臣用这番语气说话,非死即伤。其他朝臣也不敢搭话,只能静静低着头。 皇甫泽跪在殿下,顿了半晌才道:“回禀父皇,暂时还没有眉目,儿臣还需进一步调查才能得知。” “没有眉目?!”皇帝大喝,“粮食都已经烧成灰烬,损耗巨大且无法挽回,你如今告诉朕什么都不清楚,你平日里便是这么办事的么?” 此次确实是皇甫泽疏忽,没有加强对国库的警戒,事已至此也怪不得别人。皇上怪罪,他也无法辩驳。 皇甫泽低下头,额头渗出米密密麻麻的汗:“父皇息怒,儿臣马上派人前去调查。” “废物!”皇帝将手上的奏折全部扔了下来,险些砸到皇甫泽脸上,“你自己看看,弹劾你的罪状有多少?我之前不讲,是给你三分颜面,你如今是变本加厉,丝毫不知悔改!大错已成,我看你如何担当得起这份罪责!” 皇甫泽道:“父皇,儿臣会尽快调查,尽力弥补自己的错失。” “弥补?你怎么弥补。如今大批粮食亏空,你从哪里得来粮食补上?” “可以先从各郡县抽调一部分补给,其次再把年后军需的粮草先拿出来暂且接济。”皇甫泽说道。 “军需粮草,亏你说得出来!”皇帝明显早就知道皇甫泽会这么说,语气越发怒不可遏,“你明知道年后战事吃紧,急需粮草,你还想调用,谁给你的胆子?” “儿臣想着调运自己军队的粮草。”皇甫泽道:“不会影响到别处军营。” 第50章 “自己军队?”皇帝冷笑一声:“你是说你那支受回天翎调配的回天军?” 按照皇甫传统,受回天翎调配的精锐部队回天军,都会交于回天翎的持有者——东宫太子负责。这支队伍都是战场上屡战屡胜的奇兵,军队经过历代帝王之手,可谓是战绩颇丰,让周游各国都为之忌惮,故而由此得出得回天翎得天下的说法。 这只精英部队目前由皇甫泽负责调遣,但事实上,在他从皇帝手上接管时,这支队伍并不怎么听他的话。 皇甫泽一直知道自己并不受宠,即便碍于家族的威慑力,皇帝让自己坐上了太子之位,只是这个位子,他知道皇帝并不想让他做的安稳。 “正是。”皇甫泽道。 皇帝道:“回天军虽说交予你调遣,但并不是完全让你据为己有,这只部队可是我们皇甫的打下江山的底牌,你不给他们粮食,是想让这支部队毁在你的手上?” 皇甫泽道:“儿臣不敢。” 皇帝道:“我们历代帝王的心血,不能出半分差池,若是在你手上出了错,你应该知道什么后果。” 皇甫泽道:“儿臣这些年接管回天军,并无半分差池,还请父皇明鉴。” “以前不出错,不代表以后不会,日后回天军在你手上若是有半分差池,我会废黜你的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朝堂内部一片哗然。 皇甫泽不受宠,虽然已是朝堂共识,但是在公堂之上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皇甫泽面色一沉,“父皇这是何意?” ----------------------- 作者有话说:商量个事,目前工作比较忙。我是每隔两天更三千字,还是每天更一千字 第63章 自作聪明 皇帝道:“太子如今怎么糊涂到连朕的话都听不明白了?” 皇甫泽不甘心道:“这些年儿臣对朝堂政务忙前忙后, 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父皇如此做岂不是让人寒心?” “寒心?”皇帝闻言道,“这些年朕纵容你太多次,你却不知悔改,此次你险些酿成大错,朕若是不罚你,日后如何服众?” 皇甫泽道:“此次是儿臣疏忽儿臣甘愿受罚,只是这回天翎,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看着他,冷声道:“自己去殿外跪着。” “是。”皇甫泽应声。 皇甫泽在殿外跪了一夜, 白日才被皇帝赦免。本来他便憋了一肚子气, 回府之后又被告知书房入了窃贼, 顿时勃然大怒。 “人呢?你们抓的人呢?” 下属看着皇甫泽的语气不佳,各个瑟瑟发抖,“回太子殿下, 人…人跑了。” 皇甫泽的面色阴郁可怖:“一帮废物!” 皇甫泽顾不得膝盖的酸痛, 冲进书房内, 看着书房内的景象,将身边的玉器摔的粉碎。 其他人吓得立即跪下, 大气不敢出:“殿下息怒。” 皇甫泽大喝,“给本太子全力搜寻盗贼的下落, 如若找不到,你们便提头来见!” 此话一出,其余人身子均是一颤:“是。”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小声道:“太子殿下,昨夜书房遭窃之时, 小的在书房门外见到了江公子。” 皇甫泽转过身子看了他一眼:“江公子?你是说江屿晚?” 那人道:“正是。” 皇甫泽眉头一皱,走到此人身边,冷声道:“站起来。” 那人哆哆嗦嗦站了起来,气氛压抑,那人根本不敢看皇甫泽的眼睛。 “你确定江屿晚出现在书房?” 那人结巴道:“自然…不只是我一个人看到,其他兄弟们都看到了,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是吗?”皇甫泽道,“那你说,他来本太子的书房做些什么?” “昨日小的在书房西边的围墙边见到江公子的,听他说他是听见这边有盗贼,故而来这边帮忙抓人。”那人道。 皇甫泽眯眯眼睛:“你觉得有问题?” “小的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我觉得回天翎遇窃,此事非同小可。任何可疑的人和物,还是还是应该像太子殿下您禀报,江公子毕竟有叛国的前科,小的觉得还是不能不妨。” 皇甫泽听着他说话,情不自禁鼓起了掌,“说的不错,叫什么名字,你的意识倒是比你们领头的强。” 那人结巴道:“小的叫阿林,谢太子殿下夸奖。” 皇甫泽唇角一勾:“你说说想要什么,本太子赏给你。” 这个叫阿林的闻言又奖励,立马更加激动起来,说不出一句连贯的句子呢:“什么都好…太子殿下赏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皇甫泽却笑盈盈的凑近他的耳畔:“那本太子赏你自己的项上人头,你可满意?” 此话一出阿林的笑意也顿时僵在了脸上:“太…太子殿下您可真会开玩笑。” “你觉得本太子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么?”皇甫泽面色一变,脸色又重新冷漠。 那人看着安笙的面色,才意识道安笙是来真的,立马跪下求原谅:“大人,小的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在您面前说江公子的坏话,求您饶小的一命。” 皇甫泽朝其他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太子殿下,我错了,求您饶了我!” “自作聪明。”皇甫泽冷笑一声,“今日谁要是把此事说出去一个字,你们便跟他一个下场。” 第64章 打草惊蛇 “是。”众人应答, 就算是服侍过皇甫泽多年的下人,也没办法琢磨透他内心的想法, 更何况一个哗众取宠的小厮。 江屿晚院内 “太子殿下。” 江屿晚知道皇甫泽肯定会来找自己,但是他没想到动作会如此之快。 看着皇甫泽进门的模样,步子不稳,江屿晚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晕在此处。 因为连夜在大殿跪了一晚,又听到失窃的消息,皇甫泽的面色有种说不出来的憔悴。 “你还好吗?”江屿晚道,“看你脸色很差,要不要歇一歇?” 皇甫泽摇头摆手,“不用。” 江屿晚看着皇甫泽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顿了顿, 继续开口道:“不知太子找我可有何要事?” 皇甫泽回过神, 大步坐在椅子上,语气淡然:“昨日府上出了件大事,你可知情?” 江屿晚一边给皇甫泽倒茶, 一边面不改色道:“轰动全太子府的大事, 我定是知道的。” 皇甫泽道:“听人说, 你昨晚也去了书房?” 江屿晚语气有些委屈:“是啊,昨晚听说回天翎失窃, 我便跟了过去帮忙,可没想到却被侍卫大哥嫌弃, 我只好又回来了。” 皇甫泽抬手勾住江屿晚的腰,将人搂坐在自己怀里,语气和缓了不少:“阿晚,你有帮忙的想法,本太子很开心, 但有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需要乖乖在我府内待着,按时吃饭睡觉,其他什么事都不用想,知道么?” 江屿晚点点头:“我明白了。” 皇甫泽右手抚上江屿晚的脸颊:“我的阿晚,真乖。” 江屿晚道:“殿下,那您的事都解决了么?” 皇甫泽看着江屿晚担忧的神色,有些意外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江屿晚继续道:“昨日火灾的事说起来也怪我,如果不是我要出城赏景,太子殿下也不会被扣个玩忽职守的帽子,如果圣上要罚你,我理应替你分担。” ”这事和你无关,放心吧,我自己会解决好。”皇甫泽又将怀里的人搂紧了几分,“但是有你这句话,今后你让本太子做什么事,我都万死不辞。” “太子殿下严重了,我自知卑贱,又那里值得殿下为我做这么多事,昨日拖累您,已是罪过,岂敢再有别的要求。”江屿晚道。“昨日发生太多事,殿下一定很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皇甫泽嘴角一勾,笑道,“阿晚,本太子说过,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全部。” 江屿晚嘴角弯了弯:“太子身边的东西都如此贵重,我怎可拿来消遣?” 皇甫泽眉头蹙了起来:“你不信?” 江屿晚道:“殿下说话太满,要我如何敢信?如果我想要的是你给不了的东西,即便如此,你也肯给我么?” “自然。”皇甫泽贴近江屿晚的脸颊,“我倒是好奇,在我面前无欲无求的阿晚,究竟想要什么本太子都给不起的东西?” 江屿晚笑道:“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最贵重的不过是您的性命了,如果我想要,太子殿下也会给我么?” 皇甫泽却勾唇道:“如果你想要,本太子有什么不能给的?” 第51章 江屿晚一愣,又开口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太子殿下莫要当真。” 皇甫泽道:“只要阿晚不背叛我,当真又何妨?” 江屿晚道:“我自然没想过要太子殿下的性命,只是我目前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皇甫泽眸子一变:“你说。” 江屿晚道:“昨日出宫给您添了麻烦,我非常愧疚,只是我待在府内确实憋闷,我在想,殿下能不能开恩,让我能在府内自由活动?” 皇甫泽心里了然,开口道:“这有何难?你一个人被关在这小院子里,确实是无趣。” 江屿晚道:“谢太子殿□□谅。” 皇甫泽拿出一枚令牌塞到江屿晚手上:“你拿着本太子的信物,今后即便我不在府内,你也可以在府内畅通无阻。” 皇甫泽没待多久便离开了庭院,江屿晚恭送他离开,随后看着那枚令牌陷入了沉思。 陪同的下人扶着皇甫泽离开,走出庭院已经有一定距离,皇甫泽忽然开口道: “派些人盯紧江屿晚,本太子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下人一顿,似是完全琢磨不透皇甫泽的心思,只能急忙附和点头。 “是。” 皇甫泽近期因为粮仓失火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多少时间留在府内。 而江屿晚有了皇甫泽的令牌,确实在太子府内活动时,畅通无阻。并且所有下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似是什么不能触碰的瘟神。 江屿晚将整个太子府都逛了一圈,发现府内后山还有一座庭院,这一下子勾起了江屿晚的好奇心,只是他被告知这座庭院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哪怕他拥有皇甫泽的令牌。 江屿晚站在门外,好奇像侍卫打探消息:“请问里面住的是哪位高人啊?为何看管的这么严?” “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高马大的侍卫怒斥道。“闲杂人等不得逗留,赶紧滚!” “不好意思,打扰了。”江屿晚只能无奈离开。 江屿晚知道现在硬闯,定会引人怀疑,只能晚上再来查探。 如今回天翎的下落仍然是个谜,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找到其下落才行。 江屿晚只能返程,慢慢散步往回走,而他一转身,便看到一个脑袋立刻缩回了假山之后。 江屿晚心理了然,冷笑一声,不动神色继续往前走。 江屿晚知道有人跟踪自己,但是好在避开眼线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回到自己屋内之后,江屿晚心里松了口气,只是还未等喝水歇息,他发现自己整头下方有一封信,看字迹和落款,应当是罗唐所留。 大意是今晚他会来此处接自己,赵宣有重要消息透露。 江屿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罗唐如此正经严肃的语气,想来对于他们来说此事非同小可。 既然如此,他无论如何都要去赴约。 几日后 “这几日他可有异常?”面前的这人已经连续跟踪江屿晚七日,皇甫泽终于有了闲暇时间,才将人召来问话。 “回太子殿下,江公子,这几日要么在府内散步,要么就是在凉亭内晒太阳,并无什么出格举动。” “哦?是吗?”皇甫泽道。 “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半句虚言。” “没有出格举动自然是好事,怕就怕在你小瞧了江屿晚。” 那人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说起,“这…” 皇甫泽自顾自的嘲笑道:“也是我疏忽了,江屿晚好歹也算是以前最出色的细作,反侦查能力岂是你能比得上的。” 那人万万没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居然还会被江屿晚羞辱一顿,心里也是一阵无语,“那…殿下,我…我还需要继续跟吗?” 皇甫泽一摆手道:“撤了吧。他能让你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罢了,他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 “呃。那是。”那人继续道,“既然如此,何不多派些人盯着他,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人多了那他肯定会有所忌惮。” 皇甫泽摇摇头:“如此只会打草惊蛇,他只会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做,而现在本太子只想引蛇出洞。” 紧接着,又有人进来屋内道:“禀太子殿下,人我查到了,此人的确受了伤,和书房内箭弩所致的伤口一样。” 皇甫泽点点头:“很好,看来他便是那晚盗窃回天翎的人。” “那这人如何处置?要杀了他么?” 皇甫泽摇头道,神色有股说不出的阴郁:“先留着,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合起伙来究竟想做些什么。” 下属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太子殿下,既然那日那个小侍卫怀疑江屿晚的话都是真的,那你为何要处死他。” 皇甫泽道:“我的人,只能我自己怀疑。那轮到你们在背后嚼舌根?” 其余两人,面面相觑,一顿无言。“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如果因为你们的碎嘴,打草惊蛇坏了本太子的大事,那你们肯定也不会死的好看。” 那两人闻言,面色一白,慌忙跪地认错:“小的记住了,求太子殿下开恩。” “既然江屿晚这么想帮他拿到回天翎,那本太子倒是可以成全他的心愿。”皇甫泽嘴角一勾,继续对二人说道,“你们去给我演一场戏,将回天翎就在太子府后山的消息透露给江屿晚。” “什么?”两人均是一惊,“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回天翎可是您最重要的信物,怎么可以轻易透露给别人。” 皇甫泽道:“我自有打算,你们只需要按本太子说的去做就行。” “是。” 没过多久,江屿晚就在一帮下人口中,“意外”得到了回天翎的下落。 地点正是在,他当时想去查探的后山庭院。 江屿晚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安笙。 安笙下榻的客栈内,三个人对这个信息真实性还是保持怀疑。 安笙道:“你说这是从府内下人的口中得知的,你如何保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江屿晚道:“我不知道,所以才找你们来商量么?毕竟待在太子府这么久,这是目前关于回天翎唯一可能的线索了。” 小重听了也点点头:“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我们如今还没有拿到回天翎,时间紧迫,现在有一点消息我们也不能错过。” 安笙沉默了半晌道:“那今晚我去。” 江屿晚顺势一把拍上安笙的肩:“怎么?伤才刚好,又想着去送死了?” ----------------------- 作者有话说:我滑轨! 第65章 血人 安笙神色淡漠, 甩开江屿晚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管好你自己。” 江屿晚闻言道:“如果我就是想管你呢?” 安笙站起身,冷声道:“这事我自己解决。” “是吗?”江屿晚道, “你不怕万一出个好歹,再也见不到你师父了?” 小重一听这话,面色不悦:“你这个短命鬼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家大人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江屿晚笑道:“是啊,所以这次盗取回天翎就让我这个短命鬼去吧,我如果死了,不也顺了你们的心愿。” 安笙闻言眉头紧蹙:“闭嘴。” 小重疑惑,“平日里我也没见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上赶着去送死啊,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江屿晚佯装出一副心痛的表情:“平日里你们嫌我偷懒拖后腿, 我都认了, 今日我好不容易大发慈悲替你们去送一回死, 你们还不领情,真是作孽哟。” “真会演戏。”小重看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主公, 既然他想去送死, 就让他去吧, 他如果能拿来,我们就捡个便宜, 他若是被皇甫诤杀了,我们也没损失。” 安笙站在一旁, 轻声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 江屿晚闻言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安笙道:“你若想去我不拦着,可我必须去。” 江屿晚嘴角一勾,“怎么?你这么着急,是担心我吗?” 安笙:“我怕你坏事。” “好吧。”江屿晚道。 后山庭院 江屿晚早知道此处戒卫森严,故而做足了准备, 但是小心翼翼潜入进来,才发现比他想象当中要容易的多。 甚至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江屿晚有种不详的预感。 庭院不大,往前是一个一眼看到头的山丘,满山郁郁葱葱的灌木树丛,山脚下是一间瑟缩冷清的屋子,孤零零的守望在山脚,四周草木茂盛,看起来倒是有种说不来的寂寥。 第52章 好在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江屿晚向前走了两步,可下一秒却被安笙拦住:“别动。” 江屿晚有些疑惑,小声道:“怎么了?” 安笙吐出四个字:“有人来了。” 紧接着,江屿晚便被安笙拦腰一握,飞身隐匿在了郁郁葱葱的树丛之后。 两人相顾无言,却几乎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安笙欲放开附在江屿晚腰间的手,可没想到被江屿晚用力捏的更紧,不肯撒开。 安笙没想到江屿晚在这种时候,还想着闹他,心里不悦,但此刻谁也不便发出声音,只得忍耐。 好在江屿晚并没有得寸进尺,及时收敛了自己的行径,顺着树叶的缝隙,将目光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穿着跟他们一样都是一身黑衣,但是很明显感觉到此人脚步笨重,踩踏树叶的簌簌声,树枝断裂的声音便是最好的证明 。 江屿晚觉得有些蹊跷,这么晚还有谁会偷偷来此处。那人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江屿晚看着暗夜中的那抹背影,竟是越发眼熟。 “他是…”江屿晚眼睛一睁,嘴角的名字竟是呼之欲出。 可下一秒,却被安笙捂住了嘴,小声警告他:“别出声,他是皇甫泽的人。” 安笙如此一说,江屿晚心里了然,他也认出了这个人。 只是江屿晚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来此处。难不成他也是为了回天翎而来? 还未等二人想通,山脚下安静的木屋,竟是传出响动,声音近乎是野兽般的嘶吼。 黑衣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脚步停止,在木屋外踌躇不前。 安笙此刻倒是沉得住气,不慌不忙的隐在草丛里看戏。 而江屿晚却因为这人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绪,他计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算准黑衣人的出现。 木屋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屋外的人最终一咬牙还是走向木屋。 屋门被打开,里面一股恶臭传来,那人看到里面的景象,吓的惊叫一声,忍不住呕吐起来。 安笙眉头一皱:“坏事。” 木屋里面的嘶吼咆哮声愈来愈明显,再加上黑衣人的动静,很容易招来人。 速战速决拿到回天翎才是要紧,安笙终于不再看戏,迅速带着江屿晚朝着木屋而去。 可纵使二人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看见面前的景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内发出诡异且可怖叫声的竟是个人,还是个活生生被剥了皮,浑身血淋淋的人。 安笙莫名也有些反胃,但好在找到回天翎的欲望让他强行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回天翎令牌,便挂在这个剥皮怪物的脖子上。 这人被栓死在铁柱一端,而回天翎也被铁链拴在此人的脖颈处上了锁,显然除了皇甫泽用钥匙打开,否则只能砍断此人的头颅才能拿到回天翎。 如此血腥残忍的方式,不愧是皇甫泽才能想到的玩法。 可惜安笙并不在乎这个剥了皮的怪物是谁,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能救他师父于水火的回天翎。 在伸手的那一瞬间,江屿晚拦住了他。 安笙不耐:“你又想做什么?”可下一秒,他却发现江屿晚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了?”安笙问。 “你…” 安笙眉头一皱:“什么?” 江屿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拿出一个银针模样的物件,“没什么,用这个吧,可以撬开锁。” 安笙果断接过银针,想去开锁,那怪物却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极力反抗,想要护住自己身前的令牌。 一番争执之下,可惜血人终究不敌,安笙拿到了回天翎,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千辛万苦得来的喜悦,下一秒,江屿晚就被黑衣人用匕首抵住喉咙。 安笙眉头一跳,“晏柘,你想做什么?” 黑色面巾之下,正是晏柘那张脸,他冷笑着又将匕首贴近江屿晚一分,血珠顺着江屿晚的脖颈流了下来。“交出回天翎,我便放了他。” 安笙听完却笑了:“他不过是我拿到回天翎的工具,你用他来威胁我,配么?” 晏柘不以为然:“是吗?那我倒是想看看,他这个人人口诛笔伐的卖国贼,配还是不配。” 安笙冷笑一声,拿了回天翎就往屋外走,没有一丝的犹豫:“你大可杀了他,请便。” 眼见挟持不到安笙,晏柘有些焦急,一用力血红的刀子又没入了几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他?” 江屿晚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头落了下来。 安笙冷声:“怎么,你还想等我替你动手么?” 晏柘讽刺道:“都说皇城司司长是个狠人,今日一见果然是铁石心肠。” 安笙冷着脸:“过奖。” 晏柘道:“只可惜啊,我杀了他,你便再也见不到你师父了。” 安笙道:“为何?” 晏柘冷笑:“你以为拿到回天翎就万事大吉了?没有皇族势力护着,你连回天军的门都进不去,何谈救人。”晏柘指了指江屿晚:“他没告诉你吧,想要回天军放行,还得有天子御旨吧?” 安笙步子顿了顿:“真有此事?” 江屿晚没有出声。 晏柘道:“谈个合作吧,你把回天翎给我,我可以保你进入回天军地界。” 安笙冷笑一声,“就凭你?你有什么能耐?跳得再高,不也是皇甫泽的一条狗?” “你可以试试看,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我杀了他,一切便都覆水难收。”晏柘道。 “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水镜台。”安笙提醒。 “我自然清楚,不过我也不在乎。”晏柘道,“反正她不认我这个哥哥,反正活着也受人欺负,死了倒也清净。” “你要回天翎做什么?你不是皇甫泽的人吗?”安笙道。 晏柘道:“我和皇甫泽闹掰了,不再替他卖命。” “那你背后的人是谁?” 晏柘道:“我现在是皇甫诤的人,你应当知道,他一直想要回天翎。近日收到回天翎在此处的消息,我才帮他来拿,没想到却碰上你们。”晏柘看着安笙继续问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比起皇甫泽,皇甫诤更受回天军拥戴,而且你应该不知道天子御旨也在他手上。跟皇甫诤合作,他完全能顺利护你找到你想救的人。” 晏柘手中力度又重了几分,再一用力,下一秒就能割破江屿晚的喉管。 安笙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做?” 晏柘道:“放心吧,三皇子皇甫诤说了,回天翎可以暂且借给你们,并且他还可以保你们一路畅通无阻,但是找到人之后,必须得归还,最重要的是得助他杀了皇甫泽。” 安笙冷笑一声:“狗咬狗。” 晏柘道:“怎么?你不同意?” 安笙这次到也没犹豫:“我没意见。” 晏柘点点头:“那最好不过。” 晏柘终于放过了江屿晚,江屿晚捂着自己的脖子,看着那个剥了皮的血人,心里忍不住开始排江倒海。 “走。”晏柘离开,江屿晚盯着血人一脸难受,却又不肯离开,安笙走到他身边说道。 “你拿到回天翎,自然也不需要我了。”江屿晚道,“你走吧,我要留在太子府。” 安笙眉头一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想送死?” 江屿晚不以为然道:“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我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也没拖你后腿,我想留在哪是我的自由。” 血人还在咿咿呀呀发出丑恶的叫喊声,安笙再也忍受不了此处的环境,拦腰托起江屿晚便要离开。 江屿晚有些意外:“你放才不是不在意我的死活么?这会又矫情什么?” -----------------------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ps:有作者号,可以来wb大眼找我碎碎念喔! 第66章 付出代价 江屿晚从他怀里挣脱, 这还是安笙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平日里江屿晚嬉皮笑脸惯了, 被缠得不胜其烦的安笙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应对。 他撕下自己衣物身上的布条,叠好递给江屿晚,“止血。” 江屿晚走远几步,“不劳费心。” 血人咿咿呀呀看着两人,喉头发出低哑的嘶吼声,“啊呜...” 安笙道:“再不走会招来人。” “那又如何?”江屿晚冷笑,“你大可带着你想要的回天翎离开,何必管我?” 安笙道:“你想死?” “我若是死了,岂不是也如了安大人的愿。” 安笙想要反驳 , 但是话到嘴边, 却也发觉江屿晚说的也并无道理。一直以来, 要不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师父,他岂会留这人如此之久,现如今他的确没什么立场去管他的死活。 第53章 江屿晚又继续道:“还是说, 你拿到回天翎之后, 想亲手杀了我, 给你家人报仇?” 血人嬉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似乎是这场争执引起了他的兴趣。若不是他手脚被捆, 可能此刻都得拍手叫好。 安笙眉头紧蹙,不想再继续周旋下去:“师父还没找到, 你不能死。” 说罢,安笙扣住江屿晚的手腕,将人揽在怀里,语气软了下来,“别闹。” “你…”江屿晚有些意外。 安笙任由自己怀里的人挣扎, 带着江屿晚离开了这个阴森之地。 临走前,江屿晚回头盯着那个还在呜咽嘶吼的血人,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他是…… 在外负责接应的小重,早已急得焦头烂额,二人进入太子府后山,许久未出,他还当心是不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他看到安笙抱着一身是血的江屿晚回来时,心里是又喜又惊! “主公您回来了!”小重道,“拿到回天翎了么?” 安笙点头,“嗯。” “太好了。”小重大喜过望,“看来江屿晚这次是真的没骗我们,哎,他这是怎么了?” 他视线往下一移,看到安笙怀中的江屿晚,有些震惊。 安笙没有过多解释,将江屿晚安置在床榻上,开口道:“拿药箱来,止血。” 江屿晚因失血过多,嘴唇惨白,说话气若游丝,但是嘴里的话却实在不怎么好听:“让我直接死掉岂不是更好?安大人又白费什么心思?” 安笙按住他的身子,冷声道:“别动。” 小重拿来药箱,本来想给江屿晚处理伤口,可安笙率先接了过去:“我来。” 小重有些意外,但是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站在一边看着。 晏柘下手是真的毫不留情,瞧着脖颈如此深的口子,小重感叹:“你小子这命还真是大。” 清洗好伤口后,安笙拿出干净的纱布替他包扎,饶是动作轻缓,江屿晚额头还是浮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痛就叫出来。”安笙语气虽冷,但比以前竟也和缓了不少,大意还是在关心他。 江屿晚嘴角一勾,直言道:“安大人,这是愧疚了?” 话里有话,两人自然知道江屿晚指的是什么。安笙为了拿到回天翎,一度想要舍弃江屿晚的性命。 为此安笙也没话可说,即便那时晏柘拿匕首抵着江屿晚脖子,他想的是一示弱更容易被人抓住软肋和把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妥协。 好在万幸,他赌对了,晏柘并没有想要杀掉江屿晚的念头,只是确确实实是因为他而受了伤。 江屿晚问他愧疚么,安笙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说他明白自己却又不肯承认。 安笙叹口气,一改往日常态,靠近江屿晚继续替他包扎:“你说是便是吧。” 江屿晚嘴角一弯,一把拽住了安笙的衣领:“既然愧疚,安大人想要怎么补偿我?” 两人脸贴脸,距离之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安笙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眼睫长且密,长着一张让人目眩神迷的清冷美人脸,换做是谁都会为此沦陷。 安笙紧抿着唇,替他做最后的包扎收尾。 完事之后,眸子一瞥,正眼看了看面前的人,那张圆润狡黠的眸子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是想将他吞吃入腹。 “安大人,怎么不敢看我,怕了?”江屿晚调笑道。 安笙语气略带无奈,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江屿晚妥协:“你想要什么补偿?” 江屿晚凑近了安笙的耳朵,语气轻缓:“我想要你。” 小重就站在一旁,闻言险些没惊掉下巴,“江屿晚,你疯了?” 他没想到这个不知廉耻的阶下囚,居然还想把主意打到他主公面前,真是不想活了。 想来他这句话说出口,自家大人定是不能容忍。 只是更让他吃惊的还不止如此,江屿晚如此以下犯上,安笙竟然都不生气,比他想象中的情绪要平稳的多。 ”这去了一趟太子府,被鬼上身了吧。”小重忍不住心里嘀咕。 见安笙没说话,江屿晚继续道:“怎么,安大人不同意?” 安笙道:“除了这个。” 江屿晚一摆手,松开了拽着安笙前襟的手:“好啊,就知道你没这么大方。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想休息了,你们出去吧,别打扰我。” 安笙点头,示意小重跟着自己出去。 门一合,江屿晚就听见门外小重的抱怨声:“主公,您对一个阶下囚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看他都要骑到您头上来了。” 安笙道:“走吧。” 江屿晚一人坐在床榻之上,眉头紧锁,今夜太子府后山之事实在蹊跷,江屿晚实在是想不到晏柘居然会临时出现在那处,更诡异的是那个被剥了皮的血人。 江屿晚一向知道皇甫泽的手段,想要折磨一个人,总会有一百种方式,只是那个血人并不像是折磨人的酷刑,反倒像是他特意养在那处的工具。 总而言之,血人的出现让他极度不舒服。 不单单是视觉上的反胃,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这是皇甫泽又一个见不得人的阴谋。 况且,这次盗取回天翎如此顺利,让江屿晚心理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皇甫泽当真会这么顺利让他拿到回天翎吗?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太子府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他们是当真没发现,还是设置了更大的圈套? 江屿晚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今夜他必须要理清一些事情。 当晚,在影的带领下,江屿晚再次见到了晏柘。 “江大人,多有得罪,实在见谅。”晏柘双膝跪地,叩首作揖,江屿晚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骗我。”江屿晚冷声开口。 晏柘摇摇头,语气尽是无奈,“我并未骗你,只是那次时间太过仓促,并未来得及明说我已投奔三皇子。” 江屿晚冷哼一声:“你倒是懂得狡兔三窟,可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叛变,你真的觉得皇甫泽会放过你?” 晏柘道:“我从未想过他会放过我,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先除掉他。” “所以你选择了皇甫诤?”江屿晚道,“可是你别忘了,他也是皇甫国的人,不论你为谁做事,都是卖国。” 晏柘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江大人,我早就回不去了。” 江屿晚眉头紧蹙。 “我也不想做一个人人唾骂的卖国贼。可这是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把一个好人硬生生逼上了投敌卖国的路,他们活该!”晏柘语气震怒,“墨国已经烂到根处,奸邪当道,好人含冤,百姓曝尸荒野,流民乱窜无人过问。江大人,事到如今,你觉得这样的朝廷,还需要苦苦维持吗?” 江屿晚道:“你是这么想的?” 晏柘道:“没错,皇甫国国君虽然残暴,但好在治国有方,放眼看去,百姓的日子哪个不是红红火火,我倒觉得皇甫灭了墨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墨国的百姓还有一线生机,不至于被饿死。” 江屿晚半晌没有说话,晏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给打动了。 江屿晚上前扶起了晏柘:“起来吧。” 晏柘眼眶有些湿润:“大人。您理解我的想法?” 可是江屿晚却摇摇头:“你去过西山依郡吗?” 晏柘没想到江屿晚会这么问:“此话怎讲?” 江屿晚继续道:“依郡曾经是墨国的故土,只是六年前,因为墨国皇甫大战,被皇甫占领。” “你说的倒也不错,在此之前,依郡穷困潦倒,难民流窜,偷鸡摸狗之事,时有发生。成为皇甫所属之地后,富裕了不少,甚至还有寻欢作乐的风月场所。” “但是你知道,原来的墨国人去了哪里么?” “他们的身体被烫上烙印,沦为奴隶,被贩卖,被殴打,成为皇甫达官贵人呼来喝去的阶下囚,他们没有人格,没有尊严。他们的后代,生来便是被鞭笞的一生,姿色稍好的被送去窑子,普通人被指使做些卑贱的体力活,稍有怠慢便被乱棍打死。” 江屿晚语气平缓,却字字珠玑,“你不了解这些沦为奴隶墨国人的生活,我不怪你,但是你现在知道了,还觉得被皇甫灭国是一件好事么?” “我…”晏柘语塞。 江屿晚面色严肃,郑重道:“我们如今为墨国所做的一切努力,并不是为了一个早已腐败的朝廷,而是为了不让万千黎民遭受世世代代不能翻身的苦痛。” 晏柘面色羞愧,又再度跪下:“江大人,微臣知错。” 江屿晚道:“其实你的苦痛我自然理解,我知道你和家人受了委屈,你想要复仇无可厚非,可这并不是墨国底层民众的错。你不能因为走错了路,就打算破罐子破摔,在这条路上一错再错。如今,我们要做的是清除乱贼,重正朝纲,而不是将所有的百姓推入万劫不复的火坑。” 第54章 晏柘叩首:“我错了。” 江屿晚道:“你作为公上家的表亲,也算是和我有些渊源,公上一家满门忠烈,我格外敬重,你可莫要让我失望才是。” 晏柘道:“我明白,从今往后,我听从江大人您的吩咐,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 江屿晚面色和缓,有些欣慰:“这就对了。” 在后续的谈话当中,晏柘阐述了三皇子皇甫诤的一些情况。如今皇甫泽和皇甫诤分庭抗礼,为了皇位可算是斗的不可开交。 皇甫诤虽然没做出什么政绩,明面上也没什么实权,但凭着皇帝的宠爱,倒也混的风生水起,本来江屿晚以为他就是个不学无术混混日子的皇子,并未放过多心思在他身上,但是根据近些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皇甫诤其实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晏柘掌握着大量皇甫泽在墨国眼线的信息,这对于皇甫诤来说,也极具诱惑力,所以他才可以拿着信息跟皇甫诤谈条件。 借助皇甫诤的手,除去皇甫泽,给妹妹一个安定的生活,这是晏柘最初的想法。 只是他知道跟着皇甫诤也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安稳的盛世,到哪都过不上好日子,这样的生活,他实在是受够了。 谈到妹妹赵木槿,晏柘心里也是一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江大人,你能不能让人安顿好她?” 江屿晚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我相信,木槿姑娘还是更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 晏柘叹了口气:“我们都是看不到未来的人,又怎么敢有如此奢侈的念头?” 江屿晚拍拍他的肩:“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等着你,不许说丧气话。” 晏柘笑了笑:“借您吉言。安笙既然已经拿到回天翎,要想安稳通过皇甫各大郡县的关卡,明日还得去见一个人。” 江屿晚心中明了:“你是说三皇子皇甫诤。” 晏柘道:“没错,拿到天子手谕便可保你们一路畅通无忧。” 江屿晚道:“那还得劳烦你帮忙引荐了。” 太子殿内安神香弥漫,皇甫泽坐在榻椅上,右手撑着下颚,左手把玩着手里的串珠,闭目养神,模样好不惬意。 半晌,殿外传来消息,“启禀太子殿下,回天翎已被盗取。” 把玩串珠的手霍然停止,殿内周遭瞬间肃静下来,皇甫泽缓慢睁开眼睛,“是吗?” 跪在殿下的人畏畏缩缩又复述一遍:“千真万确,回天翎…已失窃。” 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然而皇甫泽沉默半晌,却笑了起来:“江屿晚,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侍奉在太子旁边的下属道:“殿下,要不要现在贴出告示全城通缉?” 皇甫泽一摆手,冷笑道:“不必,好戏才刚刚开始,何必急着收网?从我太子府溜出去的鱼,终究会付出代价。” ----------------------- 作者有话说:元宵节快乐⊙▽⊙ 第67章 晏柘,哥哥 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 皇甫泽虽然并未急着出手,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总有一天, 他会让欺骗他的人付出代价。 江屿晚还在睡梦当中,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步态熟悉,是小重的声音,江屿晚放下心来,闭眼继续睡。 “起来换药了。”小重道。 江屿晚将整个身子埋在被中,“让我再睡会。” 小重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揭开他的被子:“你少给我摆谱,这是安大人吩咐的,你敢不听?” “有一件事, 我很好奇。”江屿晚睁眼戏谑道, “为何你这么安笙的话?” 小重显然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我主公,我不听他主公的,难不成还能听你这个赔钱东西的话么?” “噢。”江屿晚若有所思道, “衷心的下属我倒是很常见, 只是像你这般狗腿的, 还是稀罕东西。” “你奚落谁呢?”小重将洗漱用具往盆里一扔,“你以为我想给你换药啊, 下来自己做。” 江屿晚见小重生气,便也不再逗他, “怎么不见你家安大人?” 小重道:“他一大早便出去了。” 江屿晚神色一变,“他出去做什么?” 小重道:“大人没说,只是让我帮你及时换药,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江屿晚有些稀罕道:“他何时这么好心了?” “我家大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你啊, 就知足吧。”小重双手抱胸,“你昨日那般冒犯,他都没计较。要不是他昨日拿到回天翎心情不错,你定是免不了吃一顿鞭子。” 江屿晚道:“哦。” 安笙回来了,屋内的两人同时看着他推门而入。 他右手竟是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左手提着的一摞配好的药材。 小重看着眼睛发直:“主公,你怎么买这么多药?” 安笙将馄饨和药材放在桌上,回头看了江屿晚一眼,“给他喝。” 小重道:“主公,你这对他也太好了吧。” 江屿晚道:“这算是安大人为我赔礼道歉么?” “嗯。” 安笙给了台阶,江屿晚倒也不再闹别扭,顺着台阶便下了。 事实上,昨日江屿晚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他需要演一场戏,在安笙面前撇清自己和晏柘的关系。 他还穿着里衣,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前,“好久没吃馄饨了,还怪想的。” 只是想要拿筷子的手,却被人按住:“先洗漱穿衣。” 江屿晚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好吧。” 小重看着江屿晚屁颠屁颠的模样,有些不悦:“我说话就是放屁呗?” 江屿晚洗漱完毕,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馄饨,往嘴里送了一颗,入口即化,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安大人还是在那家快要倒闭的馄饨铺子买的么?” 安笙并没有接话,自顾自道:“今日给你买了药材,好好调养你的身子,日后你继续跟着我们上路。” 江屿晚笑了:“怎么?安大人还担心我这副身子活不到你救出南诏的那一天?” 安笙道:“在没找到师父之前,你不能死。” 江屿晚点点头:“那你说,你现在有何打算。” “晏柘今早来找我了。”安笙道,“今日我会去见皇甫诤,之后我们即刻启程。” 这次见面比安笙想象当中要顺利。 皇甫诤一身刺绣黑金滚边的华服,懒懒散散坐在主位上,手里慢悠悠摇着扇子,语气不慌不忙:“出了城门,一路向北,拿着本皇子的手谕可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安笙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杀了皇甫泽。”皇甫诤仔细打量着安笙,“皇城司司长的名号,近些年我可是听得很响,久闻不如一见,果真一表人才,想必安大人不会让我失望。” 但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夸奖,对安笙来说并不受用,他眉头微皱:“以你的势力,想杀一个人应当不难。” “你说的倒也不错。”皇甫诤点头,坦然道,“可是本皇子不想用自己的手杀人。” 安笙明白了皇甫诤的意思,弑兄篡位为不忠不义,皇帝和朝中大臣都不是傻子,皇甫诤要想上位,自然也得顺理成章,师出有名。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在乎朝堂政务,倒也确实是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我会杀了皇甫泽,只是你又凭什么帮我?” 安笙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两人地位和代价并不对等,皇甫诤岂会如此简单便和他达成合作。 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安笙明白任何看似毫无代价的东西,到了最终都是血泪的教训。 皇甫诤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忧虑,细长的眉眼涌出几分微光,笑道:“不用担心,这笔账已经有人帮你们了结,你只需安心上路。” 安笙不知道他说的“有人”是指谁,继续道:“你直说。” 皇甫诤道:“放心吧,此人和你无关,更不会影响到你,你也无须知道他是谁。” 说罢,皇甫诤一摆手,宫女便呈上不少的绫罗绸缎及宝物。 “这些你可以拿去。事成之后,本皇子可以赠你更多。” “不需要。”安笙大踏步出了门。 小重架车已经候在门外:“主公,可以走了。” “嗯。”安笙上了车,看到江屿晚和晏柘均在马车内。 安笙看着晏柘,晏柘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毕竟之前还是刀剑相向的关系,转眼间似乎又站在同一条阵营,这让安笙有些不舒服。 第55章 “我可以护送你们出城,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晏柘道。 “何事?”安笙道。 晏柘语气有些焦急:“目前我正被皇甫泽的人追杀,不方便出面,还请你们看在我帮忙的的份上,救救我妹妹。” 未曾想到晏柘会说出这种话,安笙有些不明所以,“你不是亲自卖了她,不认他这个妹妹么?既然如此,又何必救她?” “我...”晏柘语塞。 “哎,这个,时间紧迫,还是救人要紧,有些事咱们之后再说吧。”江屿晚解围。 “嗯。”安笙点头,随即看了晏柘一眼,“我救她只是看她可怜,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晏柘闻言一愣,但也只能无奈的应声:“好。” 几人刚到水镜台附近,便发现四周围满了官兵。 江屿晚看着外边的场景,有些奇怪:“以往水镜台的守卫已经不少,今日怎么还增加了这么多。” 晏柘道:“皇甫泽要我继续为他做事,我不肯,便打伤了我,后来他给了时间让我掂量利弊,自那时起,水镜台的兵力便增加了不少。” 江屿晚有些发难:“这可麻烦了,我们不能贸然硬冲,也不能随意暴露身份。” 三人都明白,虽然皇甫诤可以为他们作掩护,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容许他们在京城与皇甫泽明面对着干。 皇甫泽这人好面子,敢明目张胆在他头上动土,不抓人泄愤,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三人商议片刻,最终有了计谋。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席卷了整个水镜宫殿,火势烧得越来越旺,戒严的士兵也不得不加入救火的队伍。 “走水了,走水了!”水镜台里的人四散开来逃命,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衣不蔽体皇族贵客从楼梯上连滚带爬摔了下来,“快来人!” 整个庭院过道,浓烟弥漫,竟是看不清任何人。 此时倒也没人在意,一个粗布麻衣的姑娘已经被人偷偷抱上了马车。 “不愧是安司长,救人的速度就是快。”小重总会在恰当的时间溜须拍马。 有惊无险,江屿晚看到二人平安归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马车再次开始疾驰,往城外的方向奔去。 “木槿姑娘,你别害怕,现在安全了。”看到赵木槿在全身发抖,江屿晚出声安慰。 赵木槿只是淡淡摇摇头,语气有些哽咽:“我没事。” 江屿晚拍拍她的背,算是安抚:“好了,你不是一直要找哥哥么?现在他就在你面前,我想你应该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一旁的晏柘神色欲动,抬手将要抚赵木槿的额头,只是赵木槿冷淡看了他一眼,没多久,便将头转了过去。 晏柘悬在半空中的手,最终只能无奈的放了下来,江屿晚将他眸中的失落尽收眼底。 “木槿姑娘,怎么了?”江屿晚问道。 赵用嘴咬着下唇,语气冷了下来:“我没有哥哥,江公子认错人了。” 此话一出,马车内气氛变得更加低沉。 “这位姑娘说的对。”晏柘沉默良久,终于是开了口,“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赶路吧,我送你们出城门。” “嗯。”江屿晚点点头,“说的没错,现在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夜幕降临,城楼紧闭,按照常规,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夜间随意出入城楼。 马车行进至城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什么人?” 晏柘从车上下来,拿出皇甫泽赐予他的令牌:“我奉太子之命外出,请即刻打开城门。” 守卫接过令牌查看之后,立即开门放行。 江屿晚心道,原来晏柘说的送他们出城门是这个意思——打着皇甫泽名义出城门,如若被捉住,可以减少事败之后牵连皇甫诤的风险。正好晏柘曾在皇甫泽身边做事,拥有皇甫泽的信物,也算是一石二鸟。 几人顺利出了城门,不知行进了多久,晏柘却叫小重停了下来。 “现在没有人追来,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晏柘道,“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北走,没有官兵会阻拦你们,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便可以拿出手谕,可保你们畅通无阻。” 江屿晚道:“你还打算要回去么?” 晏柘道:“自然,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江屿晚眉头微皱,“你现在回去,皇甫泽不会放过你的,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正好还可以照顾赵姑娘。” 江屿晚说完,原本安静坐在角落里的赵木槿神色一动。 晏柘摇摇头:“我不了,我必须得回去,皇甫诤可以护我,你们不用担心。” 江屿晚道:“那赵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难不成要她跟着我们么?” “江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你说。”晏柘走下马车,对着江屿晚道。 “好。”江屿晚跟着他下车,来到一处只有他两人能听见的地方。 晏柘道:“往北走,在洛城郡有一处地方叫千悬山庄,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便把我妹妹安顿在那里吧。” “好。”江屿晚点点头。 晏柘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马车,神色微动。 “我妹妹今后这一路,就拜托你照顾了,”晏柘道,“我没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不要抛弃她,将她安全送到山庄。” 江屿晚道:“我们会尽力护着赵姑娘安全。” 风吹着树梢哗啦啦的响,寂静的夜里,晏柘忽的抱住了他。 江屿晚微微一愣。 晏柘从袖口中拿出一只信封,小声道:“这些是皇甫泽安插在墨国所有奸细的名录,我现在都给你。” 江屿晚讶然:“这不是你保命的筹码么?为何给我?” 晏柘嘴角一弯,笑道:“我自然还有一份,这份名单是我偷偷抄录下来的,现在交给你,我相信你能在皇甫诤之前铲除他们。” 江屿晚拿到信封,心中有些酸涩:“谢谢你。” 晏柘道:“谢什么,我如今把名单交给你,也算为我自己是赎罪。之前做了不少错事,如今想来也十分后悔,不过还好,现在做些补救还来的及。” 江屿晚眨眨眼:“回到皇甫城,你若是遇难,可去城中一家赌坊找罗唐,他会保你。” “好。”晏柘点头,放开了他。“走吧,我们回去。” 再次回到马车,晏柘又说道:“我能和赵姑娘单独说会话么?” 赵木槿呆坐在车内,不肯配合。 江屿晚和安笙对视一眼,随即叫上小重,三人退了出去。 三人站在路边等候,安笙站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刚才晏柘对你说了什么?” 江屿晚道:“就交代了些关于如何安顿她妹妹的事。” “哦。”安笙语气淡淡,“看起来你和他关系还不错?” 江屿晚心道,他刚才和晏柘拥抱想必全被看了去,果然安笙还是不信任他。 “安大人,你应当还记得前天他险些拿刀杀了我。”江屿晚语气有些夸张,“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评判关系好坏的么?” 安笙冷声道:“不曾。” 江屿晚还打算调笑他,没想到马车内却传出了赵木槿的尖叫,伴随着一个瓶子碎裂的声音:“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从来没你这样的哥哥。” “怎么了?”三人迅速回到马车旁,只见得晏柘从车里被推落下来,神色有些手足无措。 安笙揭开轿帘,发现赵木槿紧紧抱住自己的身子,情绪格外激动:“滚,都给我滚!” 车厢内上有个被打碎的瓶子,瓶内白色的粉末洒满了整个底板。 “这是什么?”安笙问。 晏柘被江屿晚扶了起来,再次进屋将那些散落的粉末重新聚拢。 江屿晚用手指沾了点粉末放在嘴边闻了闻,心里了然。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消除伤疤的药粉,和江屿晚当初赠给秦末的那瓶一样。 江屿晚叹了口气,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晏柘对赵木槿的心意他怎能不明白。 当初叫赵宣的少年将年仅三岁的妹妹卖去水镜台,为了不让她去接客,狠心划破了他的脸。 这道疤长在赵木槿脸上,却也长在赵宣心上。 这大概是赵宣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一道疤。 江屿晚叹了口气,拿出纸,帮他重新将药粉包好。 “谢谢。”晏柘将药粉递给江屿晚,他的手也被破碎瓶子的残渣,渗出了血。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江屿晚道。 “没事,小伤不要紧。”晏柘道。 “赵姑娘,他要走了,你当真不和他说说话么?”江屿晚回头看了眼赵木槿,只是赵木槿依旧没有应声。 第56章 “我回去了,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晏柘笑的有些落寞。 晏柘一吹口哨,不远处一匹马嘶吼应声,这是他事前便准备好的马。 “我送你。”路上,江屿晚轻叹道:“其实你有机会说的,你从来没有抛弃她。” 晏柘苦笑道:“我永远不会告诉她真相,我的心情,相信江大人你明白。” 江屿晚沉默了。 “比起真相,我更希望她过得开心。”晏柘跳上马背,“所以我愿意当这个恶人,江大人,我没拆穿你,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 江屿晚喉头哽咽,“好。” “驾。”马儿在黑夜中疾驰,江屿晚看着晏柘的影子,没入了黑暗。 “有缘再见。”江屿晚朝他挥手告别。 三日后,不知名小镇。 舟车劳顿,一路奔波,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歇脚的茶馆。 “赵姑娘,你还好吧?”见赵木槿脸色不好,江屿晚将茶水递给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木槿淡笑摆手:“江公子,我没事,大概是马车坐久了有些想吐。” 茶馆老板一听指着后院,大大咧咧道,“想吐去茅房,可别吐我摊子上。” 赵木槿依言离开,没过多久,茶馆又来一波人,也是过路讨个茶水喝。 “老板,来碗茶,大碗的。”顶头的男人赶路风尘仆仆,步履匆匆,“快些啊,我急着赶路。” “好嘞。”老板应声,“看你应当是从皇甫城来吧?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着急?” “我能不急么?”那人语气有些激动,“皇甫城的日子看来也不太平咯。” “此话怎讲?”老板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前天从城门出来,“没想到城楼上居然吊了一个死人,看长相还挺年轻白净的。” “害,这有什么稀奇的。”老板摇摇头,“你们还是见得世面太少了。” “什么呀。”那人叹口气,语气尽是惊悚和惋惜,“你说杀人便也罢了,主要是那孩子被人扒了衣服赤裸裸挂在那里,进出的城门的人都能看到。” “可怜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宦人。”过路人喝完茶,继续赶路,可留在茶馆的人,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江屿晚在一旁坐着,手心不自觉发颤。 安笙蹙着眉头,说不出话,而小重却一遍遍念叨着:“天啊,不是吧…” “发生何事了?”赵木槿回来,感觉气氛似乎不太对。 江屿晚强行将泪意憋了回去:“没什么,刚被水呛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赵木槿淡笑着点头:“好啊,我们走。” ----------------------- 作者有话说:皇甫城副本终于写完了,开始进入下一个副本。虐完了,应该会甜一会233。 摸摸可怜的晏柘,另外皇甫诤终于有点存在感了(不是),明明是我主线的男主攻来着(捂脸)。 ps:这周有榜单,应该会稳定更新 第68章 一样的蛊毒 水镜台被烧, 人质丢失,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 直接惹怒皇甫泽。 和所有人预想到的一样,他并没有善罢甘休。 晏柘那日将人送出城门,一人策马归来,便看到城门外一排排士兵拿着火把。 显然已经恭候多时。 火光之下,皇甫泽冷笑看着他:“可以啊,你还有胆量回来。” 晏柘道:“难得太子半夜三更亲自等我。” 皇甫泽伸出手:“拿来吧。” 晏柘从容下马,坦然道:“我没什么可给的。现在就这一副身子,太子殿下想要便拿去。” “找死。” 晏柘从容被捕,只是皇甫诤并没有出面保他, 和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一样 。 那日, 晏柘一身伤痕来投奔皇甫诤, 面色惨白,吊着一口气,这让皇甫诤有些意外。 “你一边背叛皇甫泽, 一边来投奔我, 想得到些什么?”皇甫诤问道。 晏柘道:“我什么都不要, 只想求三皇子可以妥善安置我妹妹。” 皇甫诤回答的很爽快:“千悬山庄庄主是我的人,你妹妹去那里, 会有人护着她。” “多谢殿下。”晏柘下跪叩首:“只要保她平安,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如果说我要你的命呢?” “我愿意。” 记忆回笼, 皇甫诤站在院内,不急不缓的喂着鸽子。 “三殿下,晏柘已经被捕。” “好。” “殿下,有何打算?万一他供出咱们…” 皇甫诤道:“不用担心,他不会。” “可他手里的人员名录, 咱们还没拿到。” 皇甫诤道:“无妨,他就算将名录拿回来,也只会是假的。” 下属闻言一惊:“既然您都知道,为何还答应帮他,万一被太子抓住把柄怎么办?” 皇甫诤嘴角一弯,“急什么…还是先好好喂鸽子吧。” 喂鸽子的器具被莫名塞到手里,下属一脸懵:“这…” 这天皇甫城下了一场大雨,在狂风暴雨猛烈冲刷之下,大地重新焕发生机,似乎想要掩盖所有的罪恶与糜烂。 出入城门的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愿意在此处过多逗留。 “阿爷,那个人怎么不穿衣服?”趴在老人肩上的孩童指着城墙上浑身赤裸的人。 在高耸的城墙之上,一人被高高吊在此处,身上并无外伤,但是早没了呼吸。 看样子是被绳索活活勒到窒息而亡。 老人用手捂住孩童的眼睛:“别看了。” “可怜喔,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要被这般处置。”同行人摇头叹息。 “唉,这种人死后都有怨气,快走吧,别被缠上了。” “大白天撞鬼,实在晦气。”亦有人骂道。 风大雨大,将那人吹的歪歪斜斜,在雨中显得格外凄惨。 可若是有人细看,便可以看到这人即便没了生气,身体发僵发硬,手里依旧紧紧攥着一个纸包。 可纸包早被雨水打湿,里面的白色粉末洒落,被雨水化开,消散不见。 他的身子朝向城外,低垂着头,嘴角却挂着一抹释然的浅笑。 “阿槿,哥哥走了。” “你要幸福。” 太子府 “殿下,那晏柘的尸体已经挂了三日了,要不要撤下来?”下属小心翼翼道。 皇甫泽抬眼瞪了他一眼:“怎么?你打算教我做事?”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下属立马跪下坦言,“只是今日三皇子进宫,向圣上反应了此事。” “哦?皇甫诤终于坐不住了么?”皇甫泽冷笑一声,“他说什么?” “听三皇子殿下说,您行径影响恶劣,将尸体吊在城楼弄得整个城内人心惶惶,实在有辱风化。” “哼。”皇甫泽冷笑一声,“他倒是心善。” 手下人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人看着温温和和,其实阴险的很,真是小人行径。” 在皇帝的威压之下,晏柘被曝尸三日之后,终于从城门放了下来。 尸首被扔到城郊,无人认领。 最后还是过路人看不下去,挖坑埋了他。 “真是作孽啊。” 雨夜,赵木槿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她与哥哥玩捉迷藏。 这是她最爱的游戏。 虽然赵宣每次都会找到她,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那日她本以为要赢了,兴冲冲打开了后厨米缸的盖子,下一秒却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 赵宣就蹲在米缸旁边,看着她笑得温柔:“小妹妹,你又输了。” 赵木槿撇撇嘴:“哥哥,你是不是作弊,为何每次都能找到我。” 哥哥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笑道:“我家的小姑娘,不管走到哪,哥哥都能找到。” 赵木槿显然不信:“我年纪小,哥哥才会欺负人,等木槿长大了,肯定不会输。” 赵宣摸摸她的头,嘴角忍不住的笑:“好啊,哥哥等着。” 那时候的赵宣,对她满眼全是温柔,少年意气,教她识字走路,陪伴她的时间,甚至要比爹娘还要多。 只是天色愈来愈黑,她忽然就看不清哥哥的面容了,伸手想要去抓,那副安静祥和的画面,突然如同镜像一般被人打碎,毁成四分五裂。 大梦醒来,赵木槿发觉自己满脸全是泪痕。 “赵姑娘,你做噩梦了么?”江屿晚轻轻拍了拍她,这几日虽然赵木槿不说,但是面色极差。 赵木槿摇摇头:“我没事。” 第57章 江屿晚道:“再坚持一下,马上便到了。” 自从离开皇甫城后,江屿晚他们便没有停止赶路,一路向北,终于到达了晏柘所说的千悬山庄。 千悬山庄是江湖上最具名望的门派,江湖榜上也出现过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让不少人所敬仰。 大门派的好处就是,他们想要迷路都很困难,安笙向守门人,禀告了来意,没过半晌,就有人出来迎接。 站在前方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半分的趔趄。 “你们来了。”老人声音威严庄重,看着四人,“你们可是三皇子介绍来的客人?” 安笙从容点头:“正是。” “四位贵客,老朽恭候多时,请进来吧。” 四人跟着老人进了山庄。身旁的一男一女的也是热情招呼着他们。 “几位请随我来。”女子上前带路,安笙和江屿晚,小重和赵木槿两两跟在后面,另一名男子站在几人身后。 江屿晚四处打量周围的景色,有些感慨,“这门派还真是大。” 领头的女子笑了笑:“公子说的不错,我们千悬山庄地界很广,就算是庄内人员,一不留神也会在此迷失。” 江屿晚顿了顿,做出个吃惊的表情:“这么夸张。” 女子似乎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语气轻缓:“是啊,不过有我为两位带路,公子大可不必担心。” 江屿晚看着这个模样甚是清秀的姑娘,笑着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那女孩转过头指着自己,又看了一眼江屿晚,“奴婢叶舒。” “叶舒?名字足够温柔。”江屿晚笑道。 女子面上浮起一抹绯红,被这么貌美的公子夸赞,难免让人心神荡漾:“谢…谢公子。” 江屿晚还要说话,手却被安笙死死拽住:“闭嘴。” “做什么?”江屿晚反手回握住安笙,戏谑道,“莫不是吃醋了?” “出门在外得注意言行。”安笙道,“你举止轻浮,莫要冒犯到旁人。” “噢。”江屿晚点点头,开口笑道:“既然安大人发话了,那我自然都听您的。” 叶舒听着二人的对话:“二位贵客言重了,奴一介下人,有什么冒犯一说。” “舒儿。”后方的男子忽的开口,“快走吧,咱们得快些安置好二位公子。” “是。”叶舒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二位公子请。” 江屿晚打量着她的神情,若有所思,附在安笙的耳边,小声的说,“要不要打个赌?” 安笙有些莫名:“赌什么?” 江屿晚道:“我赌叶舒姑娘和后面跟着的公子是一对。” 安笙眉头一皱,有些无奈:“你一天到晚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这是在推理啊。”江屿晚道,“善于观察是皇城司每个人最基本的素养,怎么你亲爱的师父没教过你么?” 安笙依旧不喜欢在江屿晚口中听见自己师父的名字,不悦道:“闭嘴。” 江屿晚撇撇嘴:“真是无趣。” 四人到了山庄会客厅,才发现庄门口所见的老人,已经正坐在会客厅主座上。 “我去,他腿脚会飞吗?走路这么快。”小重讶异,“他不是跟我们一起上山的吗?刚刚大门口那个老庄主又是谁?” 江屿晚嗤笑道:“真没见识,千悬山庄最出名的一门绝学便是引傀,傀儡人的逼真度,乃至亲生父母见了都不一定分辨的出来,刚刚那个便是老庄主的傀儡。” 小重翻了个白眼:“就会吹牛逼,这个世界上,哪有长得那么像的人,除非见鬼了。” 叶舒在一旁解释道:“江公子说的没错,刚刚山下那个人的确是老庄主的引魄,也是我们山庄目前最逼真的一个傀儡人。” 江屿晚一脸得意地朝小重显摆:“看到了吧?我说的没错吧?你以为你多大脸,还想让人家堂堂庄主亲自下山接你。” 小重一听这话,立马翻了个白眼:“我脸是不大,但是我们家主公面子大啊,再说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 “够了。”安笙听他们斗了半天嘴,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制止了两人。 “四位贵客请。”叶舒带着四人进了会客厅。 江屿晚进入厅内,发现里面还跪着一个红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面色憔悴,眼下黑印加重,显然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这个女孩是谁呢?她为何会跪在此处?江屿晚心里又开始嘀咕,莫不是这庄内又出了什么事。 “你们来了。”老庄主看着进来的四人,“路途遥远,有失远迎,几位辛苦了。” 安笙上前道:“庄主言重了,我们几个反倒要感谢您才是。” “你们是三皇子所介绍的人,我们本应招待,只是目前实在是抽不出空,还请见谅。”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我简单派人准备了些饭菜,你们吃完早些休息吧。” 江屿晚看着老人一脸愁容,好奇问道:“敢问庄内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人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家门出了意外,有些焦头烂额,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意外?”江屿晚疑惑道,“不知我们可否帮得上忙?” 老庄主摇摇头,叹气道:“家务事罢了,公子不用在意。” “庄主,你就让我见见他吧!”一旁的女子跪在地上,突然开口说了话,满脸倦容,似乎是已经跪了许久。 江屿晚看着面前的姑娘,此人一身明艳的红衣,年纪不太,面容还带着几分稚气,但是性子倒是格外强势。 “我说了,你们若是一意孤行,我不会放过他。”老人道。 江屿晚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莫名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老人对着一旁的下人道:“先不说了,叶舒,先送几位客人去休息。” “是。” “我们在此处不会停留太久,不要多管闲事。”路上,安笙走进他的身边低声开口。 江屿晚明白,这是安笙对他的警告。 江屿晚一听便笑了:“安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看我像多管闲事的人么?” 安笙闻言一顿,又道:“你不是么?” “我……”江屿晚有些懵,看着安笙斩钉截铁的眼神,江屿晚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安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江屿晚这副模样,只好将话默默咽了回去。 回到住处后,叶舒先后给几人分配屋子。 “江公子,你和安公子就住在这间吧。” “什么?”江屿晚和安笙均是一愣。 看他们俩这么大的反应,叶舒怯生生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多余的房间吗?”江屿晚在安笙黑脸之前,率先开口。 叶舒看到二人面色不对,也是有些歉意:“实在对不住二位公子,庄内目前给客人开放的房间有限,所以只能暂且委屈二位公子住在一间了。如果二位介意的话,我去跟家主请示,看能不能腾出内阁一间新屋子给您。” “不用麻烦。”这次是安笙先开了口,“就这么安排吧,我没意见。” “什么?”江屿晚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安笙居然打算和他睡同一间屋子,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那这位公子,您看…”叶舒问江屿晚。 “啊,既然如此,我也没意见。”江屿晚笑着摆手,能和安笙一间屋子,他还求之不得呢。 叶舒也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二位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 门一关一合,唯独二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先说好了,晚上我可是要睡床的。”江屿晚道。 “嗯。”安笙点头。 “我看这个床很窄,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嗯。” “我睡觉不老实,睡觉会打人。” “嗯。” 江屿晚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架势,有些奇怪:“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你真的舍得把床让给我?” “你要睡便睡。”安笙道。 “那你睡哪?”江屿晚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介意跟人一起睡。” “哦,我介意。”安笙淡淡道。 江屿晚嘴角一抽:“我就知道,你这人没那么大方。”江屿晚甩袖后转,“算了,我怎么敢抢你堂堂皇城司司长的床榻,我还是出去和小重一起睡吧。” “等等。”安笙指了指床:“你睡。” “那你呢?” “我打地铺。”安笙道,“你病还没好,,莫要拖累我。” 第58章 江屿晚失望的吐了吐舌:“其实,我还是挺想跟安大人一起睡的。” “……” 在安笙发怒之前,江屿晚飞速脱鞋跳上了床榻,“不睡就不睡,我自己一个人睡才舒服呢。” 江屿晚是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的,无意间却听到门外有骚动。 似乎似乎有人在哭。 “唉”也有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江屿晚蹙眉,一大早这么吵让人不得安生。 “唉,庄主下手也太…” 说罢周围一片哭声。 “少主,他离阁前本来就被打成了重伤,这次回来,他怎么可以?” “即便少主擅自离阁是他不对,可毕竟也是…” 江屿晚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动静,还是有些疑惑,什么重伤,什么擅自离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江屿晚回头一看,发现安笙早就起床,床铺已经被收了起来,本人也不见任何踪影。 江屿晚迅速穿好衣服出门,发现外面围了一堆人。 “瑶华,他怎么了?”昨晚的红衣女子情绪崩溃跪坐在地上,“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却没有人说话。 谁也不敢违抗庄主的命令。 “叶舒姐姐,你告诉我,瑶华在哪?”红衣女子慌了神,带着颤音问她。 叶舒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这般,“少主他在刑房。” “带我去,我要见他…”晋画情绪激动,似是疯了一般,大吼道:“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你跟我来吧。”叶舒无奈只好带路。晋画随即跟上。 “叶舒,你…”昨夜跟在身后的男子想要制止,但看叶舒心意已决,只能无奈看着她。 “没事的阿禾,少主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叶舒淡笑道,“再说,少主受刑也是为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的。” 刑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晋画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惊的说不出话来。 血水从牢房外就可以看到了,而里面的情景更是骇人。 瑶华双手双脚被锁链栓住,倒在血泊中,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色染红了白衣,墨发散落了一地,那股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 晋画看到此景,哇的就哭出了声。 “瑶华,瑶华。你醒醒。” 地上的人昏了过去,苍白的脸贴着地面,仅有一点微弱的呼吸。 之前其实他先前就有重伤在身,肋骨被打断了三根,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但他还是选择一意孤行,下山救他唯一的恩人。 这次新伤旧疮加在一起,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当侍卫火急火燎报告庄主说少主不行了时,老庄主才给了侍卫一粒丸药,暂时保住了瑶华的命。 瑶华在血泊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哭,而且似乎很伤心。 他努力睁开眼睛,正对上晋画哭的发红的脸,他勾起一抹浅笑“丫头,别哭了。” 江屿晚也混在人群中,看着血泊中的男子,眉头一蹙,喃喃道,“原来是他。” “你认识这个人?”安笙道。 “当然。”江屿晚道,“江湖鼎鼎大名的瑶华君谁人不知,只是没想到他会是千悬山庄的大公子。” “放肆,谁叫你们放她进来的?”老庄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地牢,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庄主,奴婢知错。”叶舒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爷爷,不怪他,是我放晋画进来的。”一旁的千禾也跪了下来,“大哥伤势如此严重,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先找郎中先为他疗伤。” 老庄主并未缓和情绪,斥道:“你们两个自行去刑房领罚,我如何处置这逆子,还用不着你教我。” “是。”二人匆匆起身告退。 “庄主,求求你放过他吧,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缠着他了,你只要救他,我现在离开便离开。”红衣女子跪在地上哭诉道。 “他因为你受了如此重的伤,害我门千悬山庄又惹上仇家,晋画,你说说这笔账该如何算?”老庄主冷笑。 晋画急忙解释:“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以至于落入敌方的圈套,和瑶华没有关系,还请您给他一个机会吧,他中了蛊,不是故意要出卖千悬山庄的。” “你说什么?”庄主眉头一蹙,“中蛊?什么蛊?” 江屿晚蹲下来,探了探瑶华的脉搏,竟也是一惊。 他中的蛊竟和我一样的。难不成…… “怎么了?”安笙看江屿晚面色有异,问道。 江屿晚摇摇头:“没什么。” 虽然嘴上云淡风轻,但是江屿晚新林早已是波澜起伏,千悬山庄的大公子被下了和他一样的蛊,是不是说明想要杀他的人,便是皇甫诤。 千悬山庄是江湖第一名门大派,虽然看起来这个长公子不受待见,但也不至于在他性命垂危之际,坐视不管。 如果跟着他们,是不是能够拿到这个蛊的解药呢? 江屿晚暗自思忖,而安笙却也在一边观察他许久。 在下人的交谈中,江屿晚大致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多年前,瑶华带回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便是晋画。 晋画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按道理千悬山庄没有道理不接收,只是老庄主就是不同意这个孩子进入山庄。 瑶华不解,老庄主说这孩子不详,会给山庄招来杀身之祸,命瑶华扔掉这个孩子。 可是瑶华亲口答应了恩人,要好好照顾她长大成人,怎么可能会随意抛弃。 无奈只能将她放在一户人家,没想到那户人家没多久就被土匪所截。 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晦气,没人肯再收留他了。瑶华再次提出想带进晋画回山庄,又遭到了庄主的反对。 “你若是执意救她,就给我滚出千悬山庄,我没你这么个孙子。” 于是最终,千瑶华带着晋画离开了千悬山庄,居无定所,一路流浪。 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人再次回来,却发现千瑶华已经奄奄一息。 老庄主气的要死,但是如今也无可奈何,自家孙子执意要救一个瘟神,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说到底,千瑶华也是自家孩子,老庄主就算狠心,也不可能弃置不顾。 “找人来看看,他究竟中的是什么蛊?” “庄主,小人已经找人给大公子看过了,都说此蛊蹊跷,但依旧说不出来个名堂。” 老庄主一听这话,面色更黑了,“真是一帮废物,养了一帮闲人,到头来一个都用不上。” “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一试。”江屿晚毛遂自荐道。 “你?”庄主看着江屿晚将信将疑,但看着江屿晚眼神坚定,也不好拒绝,只能说道:“既然你有办法,那便帮忙给我孙儿看看吧。” “公子,瑶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一群人围在千瑶华面前看着江屿晚为他扎针治疗。 江屿晚观察完千瑶华的情况,踱步道:“他体内的毒素我可以为他扎针压制,但是体内的蛊虫实在是难办,唯有找齐所有解药配方才可治好他。” “解药?公子尽管提就是了,我千悬山庄好歹也是名门大派,不少稀奇的药物,还是有的。”庄主千天逸正声道。 “这味药虽然贵重,但对于千悬山庄来说,也是小事一桩。听闻在贵派的后山便生长了这味药,庄主只需命人去采摘就是了。” “公子可说的是我门派的玄凤佛草?”千天逸问道。 江屿晚点头,“正是。” “好,公子先稍作歇息,我现在就让人去采药。” “好。”江屿晚应声,看了看四周围着千瑶华的七大姑八大姨,瞬间觉得头晕,“你们其余人要是没事的话,还请先出去吧,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听到了吗?你们都围在这里有什么用,都给我出去。”头发苍白的老人,情绪稍有些激动,说完就要拿着拐杖赶人。 其余人都被庄主赶得差不多了,不过尽管如此依旧是有忤逆他的人。 “爷爷,我就看看表哥都不行吗?我好不容易从我娘那溜过来,你居然还要赶我走?”叶寒时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缠在千瑶华床边,死活都不肯离开。 “你表哥现在都这样了,有什么好看的,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爷爷,瑶华哥哥好几年都没回家了,我好不容易见到他,陪陪他怎么了?”叶寒时依旧不肯放弃。“我不走,我就要陪在瑶华哥哥身边。” “你这臭丫头真是翅膀硬了,快些出去。”老人举起手中的拐杖,作势要打,却被江屿晚拦住了。 第59章 让他们这么一闹,江屿晚的头更晕了。 “够了,你们吵闹,对病人的病情并无好处。”江屿晚扶额道“还是先出去吧。” “表姐,快走吧。”千禾也来劝她。 “哼。”叶寒时不服气的看了江屿晚一眼,最终还是不情愿的被千禾给拖了出去。 “终于清静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江屿晚终于是舒了口气,坐在屋子里的桌椅上,为自己到了杯水。 江屿晚此刻在等着千天逸命人去找的解药,不时还得观察千瑶华的病情。 看千瑶华苍白如纸的脸,江屿晚也是略微有些担忧。之前给他把过几次脉,他的脉息紊乱,身体也是十分虚弱,至于他是如何中毒的,还有待考究。 但是江屿晚隐约感觉,这件事和皇甫泽脱不开关系。 “砰砰。”门被敲响,江屿晚转眼看到安笙走了进来。 “你来了。”江屿晚道。 “我之前似乎说过,要你不要多管闲事。”安笙蹙眉道,“如今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道理相比安大人是明白的。”江屿晚道。 安笙冷笑道:“我看你怕不是有别的企图。” 江屿晚一愣,难不成自己的心思也被他看穿了? “安大人说这话可真是让人伤心啊,我只是单纯想救一个人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人拽住手腕:“如果我没记错,你也中了蛊,你这般殷勤,很难怀疑你是不是另有图谋。” “唉,你抓我手做什么?放开我。”江屿晚有些发慌,内心深处,他还是不想让安笙窥探到他更多的秘密。 安笙将人一下推在墙边:“你什么时候还会看病?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丞相府不学无术的世子还有这么一项技能。” 两人距离相近,江屿晚看着那人白净无暇的脸,舔舔嘴唇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要不要试试?” 安笙瞬间放开了他。 看着他黑脸,江屿晚忍不住了出来:“安大人,怎么事到如今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千禾,他看到两人贴在墙边,一时间面色有些尴尬: “江…江公子,这是我们的玄凤佛草。” 江屿晚和安笙两人神色也有些尴尬,本来想向他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但是看千禾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感觉失去了说话的契机,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 千禾将药草递给江屿晚,“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不必担心,我再写个方子,你拿着帮我去抓药,之后再将这味药用作药引,之后就可以熬制解药了。” “如此,便劳烦江公子了。”千禾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若是能医好堂兄,庄主定会重金感谢。” “不用谢。” 江屿晚打算出门,恰逢叶寒时从走廊的一边走了过来。看来这丫头,还是不肯放弃,在门外鬼鬼祟祟,似乎是想偷偷溜进去。 江屿晚觉得好笑,心想这姑娘倒是执着,居然对千瑶华如此上心。 “喂。”江屿晚走了过去,拦住了她,“不是说了不让你去打扰病人吗?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叶寒时见是江屿晚也松了口气,在这府中,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爷爷,除此之外,谁不是见她都要礼让三分。现在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质问,她自然是不服气。 “你打扰病人休息,就关我的事。”江屿晚道,正了正声继续道:“叶小姐要是不肯走,我可就喊人了。到时候,你爷爷收拾你,我可就管不着。” 此话一出,那姑娘立马乖了不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以小声点吗?我可是偷偷从我娘那溜过来的,要是被我娘知道,我在瑶华哥哥的屋子,我绝对会被关禁闭的。” “这么严重?”江屿晚有些惊讶,“你来此处为何要关你禁闭?” “哎。”叶寒时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 “叶小姐,叶小姐!”似乎是叶舒的声音。 叶寒时听到声音立马就慌了神,“完了完了,我娘找来了,不行,我得马上走!”叶寒时喃喃自语之间,就溜的不见踪影,江屿晚心中感慨,这不愧是千悬山庄的人,身手这般利落。 “江公子?”叶舒看到了江屿晚,虽然看起来焦急,但是还是对她淡笑着行了个礼,“可有见过叶大小姐?” “这个...”江屿晚点头,“刚刚她还在这,但是现在又溜了。” 叶舒点头,随即又叹气道,“大小姐这下可惨了,姑母知道她来了这边,此刻正在正厅发火呢。” “这么可怜?”江屿晚突然有些同情这叶寒时了,她母亲看来也是个难缠的主。 “江公子可是找到医治我家少主的法子了?”叶舒道。 “是的,不过具体煎药配药还要等明天,现在还不急。” “嗯嗯。”叶舒点点头,“江公子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我。” “若是今后用的到姑娘我定不会客气。”江屿晚摆了摆手,语气温柔,“你不是还要找叶姑娘吗?还是去忙吧。这种小事情,我自己就可以搞定的。” “那好吧。”叶舒淡笑道,“那我先行一步了。” 吃了晚饭后,江屿晚又去检查了千瑶华的情况,看他逐渐均匀和平缓的呼吸,江屿晚也放心去自己的住处休息了。 只是悄无声息的,江屿晚发现之前在瑶华面前哭的肝肠寸裂的姑娘,莫名消失了。 按理来说,她昨日那般执着要得知千瑶华的消息,理应要比叶寒时还要积极,只是没想到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江屿晚有些奇怪,问了周围的下人,但是其他人要么当没听见,要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并没有人解答。 “这个山庄里的人,脾气怎么一个比一个怪。”江屿晚有些郁闷的犯嘀咕。 “江公子。”江屿晚厢房的房门突然被敲响,江屿晚辨别的出来是叶舒的声音。 “请进。”江屿晚打开门,看见叶舒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件素兰淡雅的衣服。 “江公子,我给你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叶舒将衣服递给他,“这衣服的样式,我还觉得挺适合你的,江公子可以试试合不合身。” “啊,真是谢谢你了。”江屿晚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贴心,心中顿时觉得一暖。 “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说着,她又拿出另一件暗红色同款式的衣服,“这件是江公子的,麻烦您转交给他。” 江屿晚接过衣服:“好的,谢谢你。我不是你们千悬山庄的人,大可不必如此拘束。” “江公子是我们的贵客,怎敢怠慢?”叶舒声音不大,语气格外温柔,这倒让江屿晚觉得,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姑娘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我们之间哪有什么规矩啊,这里又没有旁人,你顾忌那么多作甚?”江屿晚有些无奈,“好了,不要拘束,把我当朋友便好了。” “是。”叶舒点头。 “你看你,刚说完又来了。” “哦,对不起,江公子。” 看着叶舒拘束的样子,江屿晚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亦是温柔:“好了,不为难你了。” 叶舒吐了口气,面容也浮起了笑意:“谢谢公子。” 江屿晚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知道晋画姑娘去哪了吗?今日怎么没见到她?” “这…”叶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叶舒道:“公子,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觉得您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的比较好。” 江屿晚心道看她这语气,心里一凉,该不会那姑娘被老庄主给杀了吧,“谢谢姑娘提醒,不过您能告诉我,这个晋画姑娘是个什么来头吗?为什么庄内人都说她不详? 叶舒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跟您看到的一样,和她在一起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 江屿晚心知并没有谁生下来便是不详的,如有此言均是胡扯,事实上关于这件事,曾在自己的家乡墨国,他也深有体会。 但并没有当面反驳她:“此话怎讲?” 叶舒叹口气道:“她不单单害了大公子一人,还害了许多人,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怪物。” ----------------------- 作者有话说:此章节有修改 第69章 等待 江屿晚若有所思, 但是见叶舒也不肯多说什么,江屿晚也不好多问, 只得作罢。 他要想进一步了解这其中详情,还得从长计议。 第60章 叶舒拿完衣服便先行离开,江屿晚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百无聊赖,他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安笙白日里把地上的床铺叠了起来,江屿晚便想着帮他把床铺铺好,等他回来也省点精力。 只是江屿晚在房内等了许久,都不见安笙回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江屿晚等的有些困了,他趴在桌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只知道睡梦中, 江屿晚隐约感觉有人把手搭在自己的腰间。 “谁!”江屿晚瞬间面色一白, 从沉睡中苏醒。电光石火间,他应激之下,死死抓住了来人的手腕, 像是拼尽了全力, 才不让来人近身。 “你怎么了?”安笙见江屿晚面色紧张, 甚至能听清心跳声,那急促的呼吸声, 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额...呜。”江屿晚从应激反应中回过神来, 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掐着安笙的手,他慌忙松手,只是那手已经被掐的些许发青。 安笙把手收了回去,方才事发突然, 他也没想到处于睡梦当中的江屿晚,会做出这种行径。 江屿晚神智逐渐回归清明:“你...你回来了。” 安笙没有回话,默默回头整理自己的床铺。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江屿晚不自觉又打了个哈欠,“我都等你半天了。” “今晚,你睡这里吧!”安笙指着自己地上的床铺。 “哎,我不,说好了,我要睡床的,你出尔反尔也没用!”江屿晚立刻反驳,只是这反驳竟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安...安公子,不用麻烦,我今晚凑合一宿就好了!”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吓了江屿晚一大跳,他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孩坐在凳子上怯生生看着自己。 “呃,嗯。”江屿晚一直都不知道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见他刚才说的话都被人听了去,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再细看那个消失的女子,原来是消失不见的晋画。“你怎么会在这?” 晋画到:“回公子,我是被安公子在山下带回来的。” “山下?”江屿晚眉头一皱,转头看着安笙道,“你去山下做什么?” 安笙道:“没做什么,正好碰见有人袭击她,我就将人暂时带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见安笙不再多说,江屿晚也不好多问,只好作罢。 晋画一个小姑娘,满身泥土,像是从泥地捞出来一般,江屿晚道:“姑娘,我这边有件没穿过的新衣服,你要不换上吧。” 晋画有些受宠若惊的摆摆手:“不用劳烦公子了,我没事。” 江屿晚道:“你穿着这样的衣服,身子也不舒服啊,我可以帮你打些水,顺便擦洗一下身子。” 晋画道:“如...如此便谢谢您了。” 江屿晚笑道:“没事,你先休息,我去帮你打水。” 江屿晚刚要出门,便被人拦住了:“你待着。” 安笙道:“你不是已经洗漱过了?再去打水,容易引起怀疑。晋画是我私自带上山的,不能被人发现。” 江屿晚道:“这样啊,那没办法了,就麻烦你去打水咯。” 第70章 同床共枕 这语气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安笙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洗漱完毕之后,江屿晚决定把自己的床, 让给晋画来睡,毕竟是一个姑娘,江屿晚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一个女子睡地上,自己一个大男人睡床。 只是晋画却不肯,“公子,还是睡床吧,您刚才不是说一定要睡床么。” 见自己瞬间被打脸,江屿晚面色一僵, 尬笑道:“其实, 也不用太在意我刚才说的话。” 晋画怯生生看了二人:“我凑合一宿做凳子就好了, 二位公子不必管我。” 江屿晚看这女孩如此执拗,终于忍不住开诚布公道:“你给我两个面子行不行,我们两个大男人睡床, 让一个小姑娘干坐着, 这事要是传出去, 别人不得笑掉大牙?” “行了。”安笙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示意晋画, “你去睡床吧,我们二人睡地铺便可。” “什么?”此话一出, 江屿晚的神色比晋画还要受宠若惊,“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和我一起睡?” 安笙道:“你要一个人坐到天明,我也不拦你。” “不不不,那我还是跟你一起睡吧,安公子都主动说了, 我怎么能拒绝你的好意呢?” 江屿晚说完就往,地上的铺盖钻,一旁的晋画的吃瓜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最终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晋画乖乖上了床,这些天她几乎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有片刻时间能够放松,她一上床,甚至都没有任何防备心,便直接进入了昏睡。 只是安笙这边却没有那么平静,江屿晚和他同睡便也罢了,此人还极端的不老实,硬是摸着他的身子上下其手。 有外人在场,安笙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只是江屿晚更是得寸进尺,一双腿甚至要搭在他的身上。 安笙道:“我数三秒,如果你不把腿从我身上放下来,明日里你可别想走路了。” 江屿晚语气有些戏谑道:“好啊,安大人尽管来试试,我也很想要呢。” 反应过来江屿晚又在说黄腔,安笙有些激动:“你这人怎么这般没脸没皮?我是说,你再不睡觉,我就打断你的腿。” 江屿晚一脸委屈道:“我又没说你想上我,安公子怎么想到这处去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 “你!”安笙怒急一用力将其搭在自己身上的腿掰了下去,下手一重,江屿晚忍不住“啊!”了一声。 “你吼什么?”安笙听着他这一身惨叫,心里又是一激灵,心道这要是被人听了去,他这是有礼也说不清了。 江屿晚皱眉,神色有些痛苦,“我疼...” 安笙冷笑:“你活该。” 江屿晚道:“你下手也太重了,再用点力,我这条腿可就真的废了。” 安笙道:“你这条腿废不废有什么差别么?” 江屿晚道:“怎么没有差别?我腿要是断了,以后谁陪你去找你师父,你最好对我好一点,不然我要是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笙道:“废话少说,睡觉。” 第二日醒来,晋画已经洗漱完毕。 安笙睡醒,看了看一旁的人,江屿晚的手搂着自己的脖子,腿也是完完全全搭在自己的身上,几乎是抱着自己睡的。 看着床边晋画一脸吃到大瓜的神色,安笙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你醒了?”安笙开口缓解尴尬。 “额对,刚醒不久。”晋画开口打破僵局:“看来您和江公子关系不错。” 安笙急忙解释道:“他睡觉毛病太多,没办法。” “呃,好痛。”江屿晚也在睡梦中,幽幽转醒,迷迷瞪瞪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再次惊掉晋画的下巴,“啊嘶,你昨晚下手真的也太狠了。” 江屿晚抱怨道:“我感觉我今天真的走不了路了。” “啪!”安笙将铺盖完全撤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该醒醒了!” 江屿晚真开眼就看到安笙怒不可遏的神色,以及晋画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们都醒了啊?”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江屿晚,艰难的起身,“昨晚不小心撞到腿了,好疼,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只是晋画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表情,让江屿晚有些欲哭无泪。 当然这种奇怪且尴尬的气氛,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晋画的一再要求下,她必须得立马下山。 只是她这般行径,还是让江屿晚有些不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瑶华的情况么?那为何不等他苏醒,反倒如今却要如此匆忙的弃他而去?” 晋画却无奈的摇头,“此举并非我本意,只是我这个人的存在的的确确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我是个不祥之人,瑶华这些年便是被我所拖累,如今他受如此重伤,皆因我而起,其实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我能早些离开瑶华的话,他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晋画语气哽咽,江屿晚眉头却越听越发紧蹙:“瑶华受伤是因为受人故意袭击,跟你有何关系,你又何必如此自责。” 晋画道:“不是的,公子,你不明白,我从小到大,身边亲近的人都没了,如今连他也...” 回望十年前,那场血雨依旧是晋画难以言喻的噩梦。 十年前 京城大街上,一辆囚车经过每户人家,门前皆燃起一支白烛。 即便处死的是个罪臣,但他们还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晋邵一门送别。 第61章 不知谁大呼一声抓刺客,接着便是无数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一片喧哗。 隔着雨幕,一名黑衣男子从檐上一跃而下,直奔囚车。现场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局面实属混乱不堪。 无数乱箭错着雨帘,破空而出,但那人身手却是不俗,眨眼的功夫,就用剑劈开囚车锁链。 “晋大人,跟我走吧。” 来人黑巾蒙面,晋邵自然是看不清长相的。但只凭声音,他便知晓来人是谁。 晋邵神色凄凉,望着他自顾自的笑了笑,“你这又是何苦,即便你有本事逃的出来救我,但凭你如今满身是伤,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男子大惊,自己受伤之事他又如何得知? “晋大人请相信我,就算赔上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救你出来。” 晋邵固执摇头,“晋府上下一百多人,我又怎么能弃之不顾,你还是走吧。” 时间紧迫,如今局势容不得犹豫半分。 “罢了”,看着晋相决绝的眼神,他无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晋大人可有何未了的心愿,也算是瑶华报了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此话一出他便看见晋邵眼里闪着微光,语气也开始殷切起来,“难得你有心了,我死也就罢了,可我的女儿何其无辜,你若想报恩,便救救我女儿吧。” 当晋画被人从地窖抱出来时,却对上一张冷漠却又英俊的脸。 即是如此,她还是被他脸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可“啊”的一声还没叫出来,就被来人捂住了嘴。 “别叫,小心别人发现你。” 语气倒是温和,晋画瞪大了眼睛,一面感受着他手附唇部的温热,一面又细细大量着他,温润如玉这一个词倒真是应了他的样貌。 她心里开始在心里嘀咕,这不是被你发现了时,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一把抱了起来。 此刻吓到她又想叫,却被他瞬间变阴的脸色硬生生憋了回去。 或许是被他的脸色吓到了,晋画嘴角一撇,抽了抽,眼泪早已经在眼眶内部打转。 他看到面前这个被自己吓坏了的孩子,突然眉角一弯,不仗义的笑了。“小娃娃别哭啊,一哭就不漂亮了啊…”他还故意延长了声音,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晋画嘟嘴瞪眼,抬头恼怒的看着瑶华,虽然凭感觉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并没有恶意,但还是讨厌他那张欠揍的神情。 晋画抓住他的手臂一口便咬了下去,瑶华只觉得手臂一痛“嘶……”的一声还没叫出来,晋画随即用小手糊住他的嘴“不许叫。” 瑶华被弄得哭笑不得“这丫头。” 晋画被他胡乱捣鼓打扮成了男孩模样,虽然模样清秀了些,但总得来说还算是一个蛮可爱的小公子。 晋画不理解他为何会把自己打扮成男孩的样子。瑶华也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淡笑着说到“咱们要掩人耳目才能顺利逃出去啊,你说是吧?” 晋画抽抽鼻子,一想到不久前被官兵带走的爹娘,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爹娘,画儿不能没有你们啊……” 他也换了一袭白衣、沈腰潘鬓,当墨发如瀑,衣袂飞扬的他,带着吟吟笑意朝晋画走来时,她已经呆了,在朴素的衣服也挡不住他散发出的那股仙气啊,简直太…太好看了。 瑶华走近,笑着用手摇摇她的脑袋“看什么呢,傻丫头。”回过神来的晋画撇嘴冷哼一声“我才没有看。” 瑶华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伸手牵住了她的小手,“好了,咱们离开这就没事了,别担心,一切有我。” 瑶华这般模样,一直刻在晋画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 作者有话说:前文有修改 第71章 只要能救他 一个小店内, 晋画对着碗白米粥,气的怒目圆睁。 “喂, 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抠啊!”晋画抱怨着。 到底是骄纵年幼的大小姐,自她出生便在晋府锦衣玉食,何曾在吃的方面发过愁,然而现在却只能在一个简陋的茶摊喝一碗常人都难以下咽的冷掉的白粥。 “你虐待我!”晋画一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纵横江湖多年,杀伐果断的瑶华君倒是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哎,小妹妹,我最近确实有点穷, 只剩下买这碗粥钱了, 呃, 你别嫌弃先喝着,可以么?” 望着他诚恳的目光,年幼的晋画说不出别的抱怨的话, 只能心里暗暗发苦:爹委托人照顾我, 也好歹找个家境好点的, 这人看着如此寒酸,养活他自己都是个问题, 我跟着他岂不是得饿死? 虽说长得好看了点,但能当饭吃吗?真是…… 该不会跟着他以后要靠乞讨度日?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唉,吃一顿算一顿吧,说不定以后连白粥都喝不上了,直接喝西北风算了。 晋画非常不愿的提起了勺子,瑶华望着她, 嘴角噙着笑意,“这就对了,小妹妹。以后跟着哥哥我,可不能挑食了。” 晋画一瞥,正好瞧见了他对着自己无意识的慈笑,心中不由有些奇怪,明明是个年轻的公子,但为何她觉得笑的这么慈祥。 米粥她只喝了一半,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将碗推到了瑶华面前,“这个太难喝了,我喝不下去,你喝吧。” 这话却差点把瑶华感动到落泪,“小妹妹,竟然还能想到你哥我还没吃饭,真是感人。” 晋画一脸嫌弃,说到“才没有时”,马上便看见他眨巴着那双非常无辜受伤的那双大眼睛。 怎么感觉他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对不上号啊,她默默无奈,此人的年龄心智估计还不及她这个未成年的孩子。 “喂,我们去哪?” 晋画被他带着翻山越岭,在各大丛林中穿梭不下五个时辰时,她的压在喉咙口处好奇心终于在此刻喷发了出来。 “小妹妹,你怎么能直呼我大名呢?哥哥我好歹也大你十二三岁,怎么说也是个长辈,你不能…” “你好吵啊…”晋画无情的打断了他的话,转眼间,瑶华就瘪了下来。 他做了个认输的手势,摇头叹了口气,“罢了,反正我栽在你这小娃娃手上了。”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来这呢…”晋画拽着他的袖子,如同小大人一般,表情严肃的不像话。 瑶华感叹这般小的孩子,如今都这么强势? “小娃娃,哥哥会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的地方,你到了那儿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看着晋画,知道她心里其实对晋府的事,还是有所顾忌。毕竟从她微微发抖的手中,就能感觉到。到底还是个孩子,亲眼目睹爹娘被害,换做任何人都是无法承受的。 他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怜惜,自己选择救她不过是为了报恩,但那种莫名的心疼,还是在不经意间泛滥开来。 “小娃娃,放心吧,有哥哥我在,他们这辈子也别想抓到你。你只要记着以后跟着我就是安全的就够了。” 她默默的听着,没再说话,只是悄悄握紧了瑶华的手。 不过她发现这个看似很强大的男子,其实一点都不靠谱。 谁能想到有人一座山走了两天都走不出去,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是这么走的没错啊。” 她觉得爹选择他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哼,”晋画赌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往前走了。 “小画,你就坚持一下,说不定这次就出去了。” 晋画嘟着嘴说到“我饿了。” 瑶华很发愁的望了眼四周,附近也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到那去给这丫头找吃的呢? 好巧不巧,他看到一抹白影从不远处草丛窜过,立马喜笑颜开,“小娃娃,你等着,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晋画点点头,猛的就发现瑶华身形一闪,便不见踪影。 “瑶华,喂,瑶华…”孤单的声音在这荒山中回荡,腔调中略微带着颤音,早已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家伙怎么说不见就不见呢?他怎么敢把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扔在这荒郊野岭?说什么有他在就不会有危险,真的是满嘴谎话!很显然,这个人就是非常不靠谱!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来,她心里把瑶华痛骂了一百遍。 她一个人孤立无援,虽说她打小骨子里就有一股好胜心,不肯轻易地像别人暴露她的弱点。 但当她发现瑶华抓着一只兔子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瑶华提着兔子,兴冲冲的走了过来,原本还想朝晋画炫耀一下,但看见晋画哭的特别伤心,一时却慌了神。 第62章 他提起袖子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柔声笑道“小娃娃,别哭了,一哭就不漂亮了。哥哥给你打了猎物,哝,笑一个。” “哼。”晋画瞪了他一眼,没有理睬她径直将头撇向一边。 “小娃娃,怎么了?生哥哥我的气了?”瑶华见她神色不对,才发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继而又到,“哥哥错了,我向你道歉,小娃娃,别生哥哥气了好不好?” “我叫晋画,不是小娃娃。” “是是是。”瑶华宠溺的回答。 瑶华寻找柴火,去准备烤兔子的必要的东西。不过他手脚还算麻利,不一会儿就搭好了烤架,打着火,架起兔肉,也就算是万事俱备只欠烤熟了。 “瑶华,你烤的好难吃啊…”晋画现在真的觉得她当时不该嫌弃那碗白粥的,果然跟着他这饭只有最差只有更差,咬下去半生不熟,还一口血腥味。 短短几天,晋画可真是把她短暂几年岁的苦都吃完了。 在林间走了将近五天后,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瑶华兴奋的拍了拍晋画的肩膀,“小画,你看吧,我说能走出来就一定能走出来的。” 晋画累的几乎要瘫倒,“你还好意思说。” 爹真的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照顾我呢?没钱路痴,做饭难吃也就算了,还如此无耻自恋。晋画暗想。 随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特别漂亮的地方,依山傍水,最重要的是山上全是枫树,如今已渐入秋季,满山的枫叶也开始慢慢变红。 “哇,这里好美啊。”晋画兴奋的大叫。 瑶华紧紧攥着晋画的手,摸摸她的头“小娃娃,喜欢就好。” “都说过了我叫晋画,不叫小娃娃。” “好好好。”瑶华看了她一眼,就带着朝山上走去。 可袖子受到奇怪的阻力时,瑶华疑惑的抬起了头。 晋画拽着他的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画,你…” 晋画坐在地上耍起了流氓性子。“我走不动了。” 瑶华无奈的转身背起晋画,“小画,坚持一下,过会就到了。” 晋画趴在她的后背上,依稀还能闻到发间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晋画搂紧了瑶华的脖子,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瑶华眉眼弯了弯,知道她肯定是累了,只得加快了步子。 晋画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天逐渐黑了,她侧头看了看前面,远处屋舍俨然,灯火阑珊。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偏僻的山麓上会有人住,况且修筑的如此繁华。 “小画,我们到了。”瑶华轻声说到。 “咕~”晋画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瑶华浅笑,“饿了吧,等到家就有许多好吃的了,到时候小娃娃可别客气!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好啊!”晋画听到终于有好吃的东西了,立马快活了不少。 只是不知怎的,瑶华脸色忽然一变,闷哼了一声,瞬间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见他不动不说话,晋画倒有些奇怪。 瑶华回头回头看她,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没什么,小画,我不是说了要你叫我哥哥嘛,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不叫不叫,你不过才三岁,按理说你应该叫我姐姐。” 瑶华猛的被噎住,微叹道:“走吧。” 远处似乎有人过来,果然不一会儿,那人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少主。”来人双手作揖,微微行礼。 瑶华眸子豁然变冷。 “庄主已经恭候多时了,请。”瑶华没理他,背着晋画,向前方大踏步走去。 “小妹妹,慢点吃,别噎着。” 晋画面对满桌的饭菜,怎么肯听这些婢女的话。 瑶华果然没说谎,他们家的东西又多又好吃,都怪那家伙路痴,白瞎自己陪他在野山转了几天,吃的好多只半身不熟带血的兔子。相比来看,如今这处境才是她这个千金大小姐该待的地方。 周围的侍女一个个均被这女孩的胃口给震惊,幸好少主向她们解释过这是晋大人的女儿,要不然,她们指不定以为是从何处流浪来的难民。 晋画酒足饭饱后,想出去玩玩,一个叫蝶儿的侍女便陪她出去散步。 月明星稀,风吹的周围的树木呼啦啦的作响。 正直深秋,枫叶遍红,亭台楼阁居于这山林内,别有一番滋味。 “哇,这里的景色真美啊。”晋画拽着蝶儿的手,终于显出了一个孩子的天性。 晋画真的是失去爹娘后,第一次觉得这么舒适和安逸。 “是啊,我们千悬山庄的景色自然是天下一绝的。”蝶儿回道。 “千悬山庄。”晋画喃喃自语。这到底是哪里,瑶华又是什么人呢? “小妹妹,天色不早了,外面冷,我们回去吧。”少主特地嘱咐过不允许晋画到主阁这边来,蝶儿自然也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 “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么?”晋画一向对所有事都有很强的好奇心,这次她当然也不例外了。 “没什么啦,那里是我们的主阁,每天都这么忙碌的。” “哦,”晋画点点头“瑶华呢?”晋画这才想起似乎自从进了千悬山庄就没见过他。 “少主他还有事,小妹妹我们回去吧。” “好吧。” 第二日,晋画才越发觉得不对劲。 按理来说,千瑶华是不可能把自己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的,这么久没见到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反复问了婢女,蝶儿才支支吾吾回答说:“少主从昨日回阁便被请去了刑房。如今他受了重伤,恐怕没有机会来见你。” 晋画全身像触电了般呆在了床上。什么刑房?什么重伤? 他…他怎么了? 晋画胡乱穿好衣服就冲出了房门。 “瑶华,他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却没有人说话。 谁也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 “蝶儿姐姐,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晋画慌了神,带着颤音问她。“带我去,我要见他…” “你跟我来吧。”蝶儿作势要带路。晋画随即跟上。 “蝶儿,你…”那些人都有些慌张的看着蝶儿。 “少主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再说,少主受刑也是为了这个娃娃,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的。” 刑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晋画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惊的说不出话来。 血水从牢房外就可以看到了,而里面的情景更是骇人。 瑶华双手双脚被锁链栓住,倒在血泊中,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色染红了白衣,墨发散落了一地,那股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 晋画看到此景,哇的就哭出了声。 “哥哥,哥哥。你醒醒。” 瑶华昏了过去,苍白的脸贴着地面,仅有一点微弱的呼吸。 之前其实他先前就有重伤在身,肋骨被打断了三根,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但他还是选择下山,救他唯一的恩人。 这次新伤旧疮加在一起,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你们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晋画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哭诉道,“他不是你们山庄的少主吗?哪里有你们这么对待少主的?” 蝶儿站在一旁也有些不忍,但还是无奈叹了口气:“这是庄主的意思,我们无权干涉,只是这次少主是真的闯下大祸了。” 后来晋画才知道,因为千瑶华的一意孤行,公然劫囚车,还将晋相唯一的女儿带回了山庄,切切实实得罪了皇甫泽,害了千悬山庄满门。 如此一来皇甫泽是不会放过千瑶华,也不会放过整个千悬山庄了。 瑶华在血泊中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哭,而且似乎很伤心。 他努力睁开眼睛,正对上晋画哭成泪人的脸,他勾起一抹浅笑,“小妹妹,你怎么还会哭呢,真稀奇。” “哥哥…”晋画哽咽了,一抽一抽的抖动着身子。 瑶华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让你开口叫声哥哥,可真不容易。” 千瑶华伤势还未好,本来是该好好修养的,只是千悬山庄庄主为了保全全庄的人,只得将千瑶华逐出,彻底与其割裂。 虚弱的千瑶华只能带着年幼的晋画下山离开。 晋画还记得,在一颗火红的枫叶树下,千瑶华面色惨白坐在树下,有些无奈的看着晋画,“小妹妹,以后你又要跟着我过穷日子了,你愿意吗?” 这次晋画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我愿意,哥哥,我想跟着你,去哪里都好。” 第63章 千瑶华抬手精瘦的手,附在晋画稚嫩的脸上,面色温柔:“你放心,哥哥会把拥有的东西都给你。” “嗯。”晋画点点头,小手也搭在了千瑶华带伤口的脸上,“哥哥,还疼吗?” 千瑶华摇了摇头:“不疼了。” 晋画眼睛里却泛起了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 千瑶华却笑着安慰她:“小妹妹,你没必要自责,你爹爹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就算是把这条命还给你,我也不亏。” 晋画一撇嘴:“我才不要你的命呢。” 之后的日子,千瑶华带着晋画流浪天涯,到底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侠,晋画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 千悬山庄倒也不是彻底的不通人性,庄主还是偷偷派了一个庄内的得力之人去跟着瑶华,做他的副手。 晋画一溜烟跑进屋内,“哥!” “怎么了?”瑶华倚坐西窗,举杯独酌。看见晋画溜进来,缓缓放下了酒杯。 “哥,我要学武功。”晋画拽住他的袖子,把瑶华推推搡搡的开始撒娇。 “为什么?”瑶华有些惊讶。 “我不管,我就要学。”晋画夺过瑶华的酒杯“别喝了,你别喝了。” “小画,”瑶华皱了皱眉,“女孩还是学琴练字比较好吧?习武太苦,你不适合。” “画儿不怕苦,女孩怎么了,哥你这是歧视。”晋画赌气的撒开瑶华的袖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似是有种千瑶华不答应她,她就不走的架势。 “丫头,你若想学,就学吧。其实学些防身功夫,保护自己也是好的。”瑶华摸摸她的头,其实不知为何,每次在这小娃娃面前,他只有妥协的份。 “真的?”晋画高兴的跳了起来。靠近瑶华的脸颊亲了一口,“就知道哥哥会同意,哥哥,你最好了。” 说罢,立马飞奔出门外。 瑶华愣了愣,反应过来才用袖子擦掉脸上的口水,无奈笑到“果真是个活宝。” 晋画开始随着零回习武了,其实她一直嚷嚷着要瑶华教他武功。 可瑶华伤逝未愈,再加上身体越来越虚弱,倒是不宜剧烈运动。瑶华便叫零回做了晋画的师父。 拜师那天,晋画拖着瑶华的大腿“哥,我不要总摆张臭脸的零老贼做我的师父,哥你教我好不好嘛…” 晋画撒娇的功力越发娴熟了,瑶华脸黑了黑。 “小娃娃,你看你哥现在这情况,怎么教你。嫌你哥活久了吧。”说着笑着用手摸摸她的头“零回将军,武艺过人,我自是比不过的,丫头,还是乖乖拜师吧。” “哇”的一声,晋画坐在地上就哭了“不要,我不要拜他,呜…” 众人一脸黑线。 “真是的,”零回内心崩溃,“拜师又不是拜堂,拉拉扯扯的,至于吗?还嫌弃我?你以为我想教啊!” “好了好了,”瑶华终于还是妥协,“等我伤好了,再教你,行嘛,丫头?” 晋画这才罢休。 不过晋画习武果真是刻苦。零回不止一次在瑶华面前夸赞晋画孺子可教。他似乎很骄傲收了个得意门生。 枫树下,晋画拔剑起舞,满院的枫叶晨起纷飞。 瑶华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静静地看晋画随着零回学一招一势。 “好了,可以休息了。”零回一声令下,晋画变扔下剑,如燕子般朝瑶华扑过来,蹭在他的怀里。 “哥,你看我学的怎么样啊?” “很棒的,小娃娃。”瑶华拍了拍晋画毛绒绒的头,“想要什么奖励啊?” “呜,”晋画抬头望着瑶华美的让人失神的眼睛“小画,不要奖励,只要哥哥快些好起来,就能给我亲自教武功了。” “好,我答应你。”瑶华露出抑制不住的嗤笑,将晋画又搂紧了几分。 十年后。 瑶华踏进房门刚想问,丫头,找我有何要事时,却发现晋画凛咧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十六岁的晋画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峨眉青黛,明哞流盼。 被她用眼睛第一次这么盯着,他还是很不舒服。他知道这打小倔强的姑娘,肯定又有什么打算了,但这次的事估计和平常不同。 “哥,我要报仇。”其实他不说,瑶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她私下都在调查这事,瑶华是知道的。 “小画,我记得给你说过,报仇改变不了什么。” “哥,就算改变不了什么,我也不可能便宜了皇甫泽那老贼。” “他必须死,这样才能给我爹娘,晋府上下几百口人报仇。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瑶华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生气,“小画,你都十六了,不许像以前那么任性。 这几天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屋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屋外,依稀能听见晋画的啜泣声。瑶华眉头微皱,快步离开。 晋画一席黑衣,小心翼翼逃出房门,踏着屋檐,向大门一跃而去。 临近门前,发现不远处有一抹人影。 想躲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千瑶华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想跑?”他望着一身黑衣的晋画,怒火油然而生。“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么?” “你让开,这件事我和你没什么可商量的。”晋画无视瑶华,径直朝门外走去。 “站住!”瑶华第一次暴怒的声音吓得她一抖。“报仇真的有那么重要?与其纠结于过去还不如好好的活着,晋画,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吗?” “为父母报仇,不是天经地义么?如果我就如此苟活一世,我怎么对的起我九泉之下的爹娘?” “小画,”瑶华声音发抖,“你爹娘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活下去。” 晋画却毫不留情的回怼道:“你又不是我爹娘,你又怎知他们是什么想法?我是他们唯一的后人,自当为他们为他们报仇。” 瑶华步子一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确实是没有资格去阻止晋画去复仇,只是她这一去无疑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哥哥你不会拦我的对吧?”晋画道。 瑶华呆在了原地,反应过来才冷声道,“给我站住。” 说罢,飞身拔剑挡在了她面前。 “你要去杀皇甫泽我不拦着,不过你得先过我这关。” “承让了哥哥。”晋画毫不犹豫的向她挥剑。 兵刃相接,刀光剑影,两人交手打的火热。瑶华之前跟她笑着说,以你现在的功力怕早在我之上了,晋画扬言说找机会要与他打一场,切磋一番。 他们都没想到会有一天,两人的关系发展成这个样子。 晋画的剑术这十年来被零回调教的一流,纵使瑶华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只是晋画毕竟不是瑶华的对手,尽管瑶华处处忍让,晋画还是拜下阵来。 一把剑抵在晋画脖子上,“回去。” “休想,有本事你杀了我。”晋画毫无退让。 瑶华望着晋画终究是下不了狠心。 僵持了许久,瑶华终于叹了口气,将剑放了下来,“你走吧!”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故事说到这,江屿晚便大致明白了后面的因果。晋画冒然刺杀皇甫泽,结果并未得手,反倒险些被捕。 而不放心晋画跟着她前去的千瑶华,为了营救晋画受了伤,并且还被皇甫泽下了蛊。 晋画不知道瑶华中了什么毒,四处带着他找解救之法,只是蛊毒难解,眼见着千瑶华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千瑶华回道千悬山庄,乞求庄主能就他一命。 晋画说完所有的事,面色尽是懊悔,“他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却把他害到这般地步,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错。” 江屿晚道:“那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晋画道:“只要庄主能救活他,我可以再也不见他,走的越远越好,哪怕搭上我这条命。” 江屿晚道:“姑娘先莫要自责,我相信发生这一切,也并非你所愿,瑶华公子也并非没有生机,你只需要安心等待便可。” 听到这话,晋画的眼睛立马变得有神,“公子您的意思是,您有办法救他?” 江屿晚道:“不敢给姑娘保证,只是我会竭尽全力。” 晋画闻言,立刻给江屿晚跪了下来,“公子若是能救得了他,日后我当牛做马,定当竭尽全力,全听公子调遣。” 江屿晚有些无奈摆了摆手,“这个就不必了吧。” 根据晋画的意愿,安笙将人安全送下了山,妥善安置。而江屿晚也在抓紧研究如何治疗千瑶华的法子。 第64章 安笙回来后,看着江屿晚在医阁埋头研究各种解药,心里愈发不解,“没听说过,你还会医术。” 江屿晚清了清嗓子,淡定道:“安大人没听说过的事应该多了去了,莫不成还要我一个一个讲给大人听?” 安笙走过来一把捏住江屿晚的手腕,语气毫不留情,“你的脉象和那个叫千瑶华的一模一样,说明你和他中了一样的蛊毒,你连自己的毒都解不了,如何去解别人的毒?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坑蒙拐骗么?” ----------------------- 作者有话说:久等感谢在2023-08-10 02:23:11~2023-10-26 20: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765457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总会有人爱你 江屿晚不以为然道:“安大人可真会说笑, 我如今一个将死之人,就算去坑蒙拐骗得到些好处, 又能留着做什么?” 安笙松开了他的手腕。 江屿晚揉揉酸疼的指节,一边调配药材,一边看了看冷着脸充当门神的安笙:“安大人若是有空,可否帮我抓一味九层第三格的药材?” 他抬着手往高处格子方向一指,“哝,就是那里。” 江屿晚想要的正是千悬山庄独有的稀有灵草——千凤佛草,前日江屿晚为了救千瑶华,他跟千悬山庄的庄主讨要了这味药,虽然是千金难买的稀释珍宝, 但庄主还是毫不犹豫的派人将这味药采摘于他, 只是由于太过贵重, 下属自然而然的将这味药材放在了最高的柜子中,如果没看错的话,还上了一把大大的铁锁。 只可惜这般做法可苦了江屿晚, 本来这药材柜过高, 况且还放在最高处, 江屿晚就算伸长手臂,也不可能够到那格子的位置。换做往日, 江屿晚可以稍稍使轻功一跃而起,轻轻松松便可以拿到, 只是现在他的体质一天比一天弱,别说是用轻功了,他目前这个状态,就是随便跳一跳,他都害怕这副老骨头会随时散架。 江屿晚拿出一把钥匙, 递到安笙面前,语气殷切:“有劳安大人,可否帮我拿下这味药。” 安笙并未出手接住钥匙,只是语气些许有些嘲讽:“我以为江公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此等小事,又何必来找我。” 江屿晚答道:“如此小事一桩,对于安大人来说定是不废吹灰之力,举手之劳的事,安大人应当不会同我计较的吧?” 江屿晚说完半响,见安笙没有半分动作,江屿晚倒也不再强求,转过身子打算去搬旁边的木质高脚圆凳,“好好好,你若是不想帮我,我也不强迫你,我自己来便是。” 虽然是高脚凳子,但是江屿晚没想到,这第六层他就算站上去,也不曾够到,只能艰难的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拿。 不巧的是,它脚下的这个凳子也不怎么听话,江屿晚脚腕一歪,凳子就向左一斜,刹那之间,他整个人近乎要摔下来。 江屿晚心里暗叫不妙,下意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已经做好了摔个眼冒金星的准备,只是下一秒一双手便搂住他的腰,将他稳稳的接住落地。 江屿晚讶异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安笙一脸无奈的看着他,“那个凳子是坏的,你看不出来么?” “啊?坏了?”江屿晚侧过脸看到了已经断掉一条木腿的凳子,脸瞬间有些发烫,“我没看到。” 安笙将他放了下来:“你可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方才我便在想,你爬到高处,会不会掉下来,果不其然,还真是一点都没让我失望。” 江屿晚自然明白他是话里有话,想必他是又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自己故意使坏从高处跳下来,想要吓唬吓唬安笙。 记得那时候,每次都是安笙一脸不情愿,但还是稳稳当当接住了他。 江屿晚道:“谢谢安大人,眼疾手快救了我,不然我这一摔,说不定真的便起不来了。” 安笙道:“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便时刻小心一些。你这个人对别人三心二意也就算了,对待自己更是毫不上心,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江屿晚被噎的哑口,只得乖乖站在柜台一边,继续抓配自己的药。 没多久,安笙便将他想要的那味药放在了江屿晚的眼前:“这些够么?” “够够够!”江屿晚立马笑着接过安笙手中的药材,安笙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即便嘴上说的再难听,该做的事,他一件也不会落下。 “就凭你这些药真的能治千瑶华的蛊毒么?”虽然不情不愿帮了江屿晚的忙,但是安笙还是对江屿晚的医术将信将疑。 他并不认为江屿晚有如此本领,这般顽固的蛊毒,就连千悬山庄重金请来的郎中都没办法,他又能做些什么? 江屿晚笑道:“单凭这些药物,自然不能解蛊,但是可以暂时压制他体内的蛊,防止继续恶化。” 安笙将信将疑,“既然如此,你能配得药方,为何你自己不喝?” “这个嘛...”江屿晚顿了半晌才道,“如果我说是这药太苦不想喝,你会信吗?。” 安笙当然知道,江屿晚总是拿一百套花言巧语的说辞来搪塞敷衍自己,只是关于喝药这件事,安笙倒觉得他说的也并非全是虚言。想当初灌他喝药,江屿晚眼眶泛红,那副难受的样子,好像是要了他的命,再加上他从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毛病。 江屿晚将药方熬制完毕,给千瑶华服用。千悬庄主站在一旁,急切的等待着消息:“江公子,瑶华如今是何情况?可否还有救?” 江屿晚道:“千凤佛草既已服下,江公子体内的蛊毒可以暂且被压制,目前不会危及到生命,只是若想根治解蛊,还是非常棘手。” 千悬庄主闻言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理解,“在此之前我也找过不少郎中,都说瑶华体内的毒阴险难测,几乎没有破解之法,公子能做到压制他体内的毒素,救他于危急之际已经实属不易,之后如何还是要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江屿晚道:“庄主先莫要泄气,尽管棘手我也会尽力一试。” “如此便麻烦江公子了,公子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千某能做到的,定会全力支持。” 为千瑶华调理完身子,已是傍晚时分,江屿晚忽然想到,已经是许久没有见到赵木槿了。自前些日子来到千悬山庄之后,叶舒便将人安排在了女弟子所在的厢房,许久闭门不出,江屿晚本来有些担心,但是好在有叶舒在照料,这让江屿晚稍许安心些。 如此得了空,江屿晚终于见到了人,时隔几日不见,赵木槿的面色相比于之前要好了许多,但是仍然瘦削了不少。 “公子,你来了?”赵木槿看到江屿晚,急忙下床行礼,却被他制止。 “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江屿晚语气些许有些无奈,“前些日子赶路,看你身子不太好,这是我今日配的药,姑娘可以按日一副服下,可以助你调理。” “公子有心了,你从水晶台将我救出,又一路护送我至此,现在还帮我抓药疗伤,如此大恩大德,木槿无以为报。”赵木槿作势又要跪,被江屿晚拦了下来。 “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堂了。”江屿晚道,“姑娘也不必介怀,我帮你来到这里,也算是受人之托,好在是圆满完成任务,不负所望了。” 江屿晚说完,赵木槿的面色闪过一丝失落,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江屿晚一眼看穿,江屿晚轻声安慰道:“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可以难过,可以放肆大哭,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得好好生活,我相信,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公子。” 赵木槿抬头和江屿晚柔和近乎悲天悯人的眼神撞击,终于忍不住缩在江屿晚的怀里开始啜泣起来,江屿晚轻轻抚摸着赵木槿的背,语气温柔到了骨子里,“好了,我知道,哭吧,一切哭出来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赵木槿哭到近乎哽咽,“我明明这么努力,这么认真的生活,老天为何要如此得戏弄于我呢,所有人都离我而去,我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何意义。” 江屿晚眼里闪过一丝悲悯,这种孑然一身的孤独恐惧感他又何尝不能体会呢? “姑娘,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都是值得的,只有活着,一切才会有希望。”江屿晚轻声答道。 只是此刻的赵木槿再也听不进去他所说的话,一口气哭诉憋了这些天、甚至是十多年来的不甘:“他明明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 第65章 “姑娘。”江屿晚看她身子靠不稳,急忙用手扶正。 赵木槿继续道:“只是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想让我的后半生依旧在痛苦中度过么?为什么他能如此狠心!” “倒不如直接让我直接死掉,不是更好么?这样我现在也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江屿晚后续没有继续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赵木槿发泄自己的不甘,哭到最后人都没什么力气了,江屿晚才拿起帕子,小心擦拭她眼角的眼泪,“乖,哭完了就好了。” “唔。”赵木槿此刻安安静静瑟缩在江屿晚怀里,模样乖巧了不少。 “谢谢你公子。”这还是赵木槿人生第一次有人能够如此耐心听她发泄内心的委屈,更别提如此貌美且温柔的男子拿着手帕给你擦拭眼泪,这换做是谁都会动心的吧。 只可惜他知道,公子已经心有所属,不该是她肖想的。 眼泪被擦干,赵木槿的面色不由自主的红了些,她实在是撑不住,终于伸手接过了手帕:“公子,我自己来吧。” “好。”江屿晚笑着点头,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得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能给予她一些安慰也是好的。 “姑娘,我的家人也都不在了,跟你一样,我也是孤儿。”江屿晚蹲下身子,郑重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却依旧温柔。 “什么?”赵木槿眼睛瞬间瞪大,心里不由自主涌上一股歉意,“对不起公子,我不该让你想到伤心事。” “无碍。”江屿晚摇头,“其实方才姑娘的话,我完全能够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是如此。” “从小到大,我一次次经历着朋友亲人的离去,爹娘全家被屠杀的时候,我也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可是现在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赵木槿神色近乎讶异,“公子,能求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么?” 江屿晚顿了顿,才开口道:“其实也很简单,不管我经历了什么,目前所处的境地有多么糟糕,我始终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人爱我的。” “如果我不在了,有人会为了我伤心,所以为了那一个人,我也必须要好好活着,能怎么活就怎么活。” “所以你也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把你当做独一无二的宝物,所以一定不要放弃自己。” “您说的那个人,是安笙安公子吗?”心中的疑虑已经堆积了许久,终于赵木槿将其问了出来。 “什么?”江屿晚没想到赵木槿会直接把名字说出来,瞬间说话都有些磕巴,“姑娘,何出此言?” 第73章 月下吻 赵木槿道:“许是我的错觉吧, 我总觉得你对安公子的态度有些许不同。” “是...是吗?”江屿晚难得结巴,急忙否认, “其实我看每个人其实都一样,姑娘大概率是想多了。” 赵木槿显然不相信他的这般说辞,见江屿晚都这般说了,倒也不再反驳,但是她对于江屿晚刚才说的话,还是些许好奇,“公子可否告知,你方才所说,这个世界上还在爱您的男子是谁么?” 江屿晚看着赵木槿执着的模样, 无奈道:“姑娘一定要刨根问底吗?” 赵木槿面色一红, 急忙解释, “能成为公子活下去动力的人,想必是个十分特别的人,我是一时好奇, 如若冒犯公子, 公子莫怪。” 江屿晚摆了摆手, “倒也谈不上冒犯。只是这个是我的秘密,姑娘还是莫要追问了。” 江屿晚从赵木槿房间里出来, 发觉夜色已深。清冷的月光在宁静的夜晚穿过稀薄的云层,将无数星辰衬托得更加明亮。在月光的映照下, 整个院落显得静谧而寂静。 树影婆娑,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摇曳,江屿晚在月下漫步,感受着月光的洗礼,心灵被寂静与宁静所充盈。 江屿晚发觉自己似乎许久没有享受过如此舒服的环境了, 缓步走向厢房时,却发觉安笙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江屿晚脸上随即浮出一抹笑,只是这若有似无的诡笑,一般人看了或许心里直发毛。而面对着他的恰恰是一向淡漠的安笙,他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 江屿晚嘴角微微扬起,轻笑道:“安大人,你莫不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安笙保持着淡漠的面容,微微挑起眉毛,“只是碰巧。” 江屿晚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进一步凑近了安笙,“哦?碰巧?碰巧即是有缘,那我与安大人每次碰面,岂不是说明格外有缘? ” 安笙依旧十分不给面子,冷声回道:“孽缘罢了。”说罢转过身打算走回厢房,留下江屿晚一个人站在原处。 “哎,你别走啊!”江屿晚上前拽住了安笙的袖子,“等等。” 安笙眉头微皱看着江屿晚,“你又想做什么?” 江屿晚快速冲入屋内,拿出一壶酒,指了指手上的酒壶,语气有些兴奋 :“今晚月色这么美,安大人要不要来一杯?” 他近距离地凑近安笙,江屿晚身材偏瘦,但是修长的身体近乎完美,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立体的五官的轮廓,那双柔媚狡黠的眼眸散发出一种魅惑人心的光。 江屿晚的五官算得上是极致,细看交织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修长而笔直的眉毛就像是刀刻出来的,高高挑起,微微扬起,透露出一份自信和玩世不恭。眼眸深邃而明亮,每次眨眼的瞬间,都仿佛带着一丝调皮狡黠的笑意。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时常透出一种深浸色彩的神秘感,有的时候,让人无法预测此人的内心世界。双唇微微上翘,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笑起来时,嘴角散发出迷人的魅力和亲和力,矛盾且又相得益彰。 安笙感受到江屿晚的接近,心居然情不自禁加速跳动。 疯了,一定是疯了,他居然觉得此刻月色下的江屿晚极美。 安笙心中一阵混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一丝悸动竟然不可抑制地在他心中荡漾,似是一股温暖的潮水涌上心头,无法抗拒。他试图压住这份心,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时的迷失,但无论他如何否认,那一刹那的感触却清晰地印在心底。 安笙不敢往下细想。 他...他怎么会对江屿晚萌生出这般感觉。 当安笙和江屿晚一人拿着一坛酒坐在屋檐顶部的时候,安笙还在想这件事,同时些许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江屿晚,真是荒唐。 江屿晚端起杯盏,笑吟吟地将酒倒入酒杯中,然后递给安笙,“来来来,既是如此,安大人陪我喝一杯,不要辜负今晚这么好的月色啊。” 安笙摇头,拒绝了江屿晚递过来的酒:“恕不奉陪。” 江屿晚轻轻一愣,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他接过自己的酒杯,微酌一口,满溢而出的酒液仿佛与明月相映,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他笑语盈盈,举杯对月道:“吾心而饮,皓月做伴。当杯中之酒,流转于舌,以快吾身心。”随即将酒一饮而尽,洒下的酒液如翡翠流光,静静地滴落在屋檐上的青瓦。 安笙倒见江屿晚还能吟词作赋,莫名觉得有些稀罕,遥想当年,谁人不知丞相府的大公子江郎才尽,当年若是提到谁是绣花正头,江屿晚必定是当仁不让。 被全城人嘲笑的江屿晚,此刻竟是对诗句,信手拈来,这对安笙来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见安笙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江屿晚心中了然,随即拍了拍他的肩,“我说安大人,我虽然当年是京城出了名的废材,但好歹也算是读了书的贵府公子,再不济也识得字,你这幅看文盲的样子,可就伤到我的心了啊。” 安笙冷哼,“没记错的话,有人京考连考三次都是倒数第一,最后一次将阅卷长官气到心悸。” 江屿晚闻言连忙尬笑一声,“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如此丢脸之事。就不要提了吧。来,喝酒喝酒。” 安笙手里强行被江屿晚塞入了酒杯,刚想拒绝,紧接着就听到了江屿晚口中传出惯用的激将法。 “安大人不敢喝酒,莫不是酒量太差喝不了吧?”江屿晚眼神直勾勾盯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笑,“安大人堂堂皇城司的司长,这么大的人物不会喝酒,传出去不得笑掉其他人的大牙。” 虽然安笙不知道能不能喝酒和自己官大官小有什么关系,只是江屿晚已经将酒杯递到了他眼前,看他的神色,有种不喝完这杯,誓不罢休的架势。 安笙无奈叹口气,只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不禁让安笙想到以江屿晚老是用各种理由威逼利诱自己的时候,那会虽然他百般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事事顺了他的意。 第66章 “你方才去哪了?”安笙问。 江屿晚道:“哦,我许久都没见到赵木槿了,之前听叶舒说她状态不好,我便去看看。” 安笙道:“你真是丝毫不顾及别人的声誉,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半夜三更出入闺房,传出去不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江屿晚道:“虽说我风评一向不好,但是我也不至于如毫无底线,安笙公子大可放心,我与赵姑娘清清白白,可没有肌肤之亲。” 安笙险些被他的说辞呛到,“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安大人是何意?”江屿晚道,“安大人莫不是吃醋了吧?” 安笙面色一僵,气急看着江屿晚,“我吃什么醋?江屿晚,你莫要自作多情。” 江屿晚随即哈哈大笑,“跟你开玩笑的,安大人还是这般一点就着。” 安笙将头转到一边,面色从里到外泛出了红,“没工夫跟你扯别的,你去见了赵木槿,她现在如何?” 江屿晚道:“赵姑娘目前状态恢复了不少,不用担心。” 安笙道:“我们来这千悬山庄的目的便是将赵木槿平安送至此处,如今任务已完成,我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江屿晚点点头道:“是啊,在山庄耽搁几日,时日不早了,的确该走了。” 安笙道:“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 江屿晚闻言有些犹豫:“只是我答应了千悬山庄的庄主,要医治好千瑶华,明日恐怕动不了身。” 安笙还未发话,江屿晚立马用酒将他的嘴堵了起来,“你先别生气,明日我会尽力一试,若是他的病情还未好转,我便随你离开。” 安笙险些被他硬灌的酒水呛到,语气不悦:“治病救人不是儿戏,只有一天的时间,你要如何治好他,你若是当真有法子,何必等到今天,那千瑶华恐怕如今早就活蹦乱跳了。” 江屿晚道:“安大人,若是不信我,大可以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江屿晚道:“就赌明日我是否能够治好千瑶华。” 安笙道:“我凭何跟你赌?” 江屿晚道:“若是明日我治不好千瑶华,我立马跟你上路,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耽误行程。但是若是我治好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安笙冷笑道:“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响。明日我便可以直接捆你走,何必跟你耗在此处。” 江屿晚道:“如今千瑶华危在旦夕,昨日你也见到了晋画姑娘,若是千瑶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估计也不会独活,安大人忍心让这么一个姑娘就此离去么?况且我已经答应了庄主和晋画姑娘,要尽力救治瑶华公子,若是我明日就走,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徒。” “你一个卖国贼说起言而有信岂不是可笑。”安笙嘲讽道,“你这个人油嘴滑舌,谁知道执意留下来救治千瑶华,可否另有目的。” “安公子看看这是什么?”江屿晚从袖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图,送到安笙眼前,“我相信你会需要此物,如果你答应我救治千瑶华,明晚我便将这副图赠与你。” 安笙看着江屿晚神秘兮兮的表情,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但是看着他殷切的眼神,只能鬼使神差选择同意。安笙无奈叹了口气,“你打算如何救治千瑶华?” 江屿晚道:“我用千凤佛草调理了几日他的身子,如今情况好转不少,明日便可以放心用药了。” “用药?”安笙疑虑,“什么药?我并未听闻庄内拥有可以直接解蛊的药物。” 江屿晚神秘一笑:“此事明天便可以知道了。” 酒过三巡,两人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两人均未曾想到,这千悬山庄的酒如此之烈,几杯酒下肚,双方竟是有些微醺了。 江屿晚面色微红,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他看着面前同样有些发醉的安笙,将方才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安笙,你刚刚是不是在等我?” 安笙这次居然没有反驳,同样发醉的他只能淡淡的“嗯。”了一声。 江屿晚红着一张醉脸凑近他,一手捏住安笙的脸,轻轻拍了拍,“那你刚刚还骗我,该打。” 安笙没有反应,只能任由江屿晚作弄。 “我就知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骗子。”江屿晚捏住安笙的脸,微红的脸又凑近了几分,“安笙,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什么?”同样有些发醉的安笙听见这话,瞬间酒醒了几分,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江屿晚嘴角泛起了笑,“我说啊,我喜欢你,安戚丞,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安笙闻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虽说平日里江屿晚经常胡言乱语,但是他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就当他是花言诡语。 如今的江屿晚虽说是酒醉的状态,但是他此刻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惊。 江屿晚,他居然喜欢..我? 怎么可能,江屿晚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安笙在内心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那些随着时间逝去的,已经被尘封在心底格外模糊的记忆,此刻却格外清晰的出现在安笙面前。 他记起了早在他孩童时期,抬头看到的那双温柔的眼睛,娘亲去世,他在将军府内无人可依,是面前这个人将自己拉出深渊,让他有了一段温暖的回忆。 只是再后来他被江屿晚从丞相府赶出来,重新坠入地狱之后,他跟江屿晚的缘分或许就尽了。 月色下,两个酒醉的人,被酒精的麻痹所激发,似乎渴望释放内心深处所压抑着的情感。 安笙不敢再往下回忆,只能微怔看着面前的人,江屿晚凑近安笙,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欲望和温柔。他轻轻抬起手,将安笙的脸颊握在手中,然后轻柔地俯下身,两人的唇轻触在一起。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而浓郁。江屿晚的唇轻柔地探索着安笙的唇,细腻而温柔的触感渐渐深入,月色光影下,两个微醺的人拥抱在一起,安笙的双臂不由自主的搂住江屿晚的腰。他们彼此依偎,感受着彼此的身体温度和心跳的跳动。 这时刻,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俩,月光下的吻交织着激情和温柔。他们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专注于彼此的存在,沉浸在这短暂而美丽的瞬间。 第74章 解蛊 第二日一早, 江屿晚和安笙和往常一样起床,虽然心照不宣没有提起昨日发生的事, 但是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却不自觉的添了几分尴尬无措。 “我先去看看千瑶华的情况。”两人眼神对视的一瞬间,江屿晚率先从床上弹起,迅速从前门溜走。 昨日他们是何时回道房间,江屿晚记不清了,但是最重要的细节他未曾忘记。此时此刻,他还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安笙唇上冰凉且柔软的触感。 都说酒壮怂人胆,这话当真不假,江屿晚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如何有那么大的勇气吻上安笙,这要是换做以前, 他这般行径绝对是摸了老虎屁股, 安笙不杀了他就算仁慈了。 只是今日安笙的行为出乎他的意料, 他居然没有出言骂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这一反常态的行径, 让江屿晚的心里难免打起了鼓。 千瑶华今日的状态好了不少, 看来昨日的玄凤佛草确实起了作用。江屿晚把了千瑶华的脉, 内息平稳,今日的确可以进行最后一步治疗。 而这最后一步, 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江屿晚昨日跟安笙虽然聊起了治疗千瑶华的方法,但是具体的治疗途径他并没有提及。 千瑶华此次中的蛊毒, 确实跟江屿晚自己体内的蛊毒一模一样。甚至江屿晚可以确信,这蛊定是皇甫泽所下。这三年,他偶然在皇甫泽书房内,看到过这解蛊的方法,但是却苦于无计可施, 便只能作罢。 书上写过,此蛊一对共生,与其说解,倒不如说是要两个中蛊之人,将其中一个人把蛊毒引到另一个人身上。 如此便可一人得生,一人生不如死。 江屿晚当年被皇甫泽下蛊之时,另一只蛊虫还没有使用,正因为如此,江屿晚才没有想过要去解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蛊若是解了,这便会是另一个人的噩梦。 江屿晚一个将死之人,自觉没有必要再去解蛊,更不能害另一个无辜之人白白去死,或许皇甫泽也是算准了自己这一点,才会放心把解蛊的方法让自己知道吧,只是他没想到皇甫泽会将另一只蛊种给了千瑶华。 江屿晚心里明白皇甫泽的心思,只要自己乖乖回道他身边,在他身边做一辈子的附庸,那皇甫泽必然会利用千瑶华给自己解蛊,若是他不从,他和千瑶华二人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第67章 只可惜江屿晚不可能让这么一个变态之人如愿,他一介将死之人,万万是不可能拖累一个无辜之人。 江屿晚坐在千瑶华床边的木凳上,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用力割开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袖和地面。血液一滴滴迅速流尽了煮满汤药的碗里。 一个手指干涸之后,他便割开另一只手指,如此往复,江屿晚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感到一股莫名的快感。江屿晚的思绪飘忽不定,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从小长大的丞相府,想起了当前战场上死去的所有士兵。想到自己是个罪人,是个背叛者,但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头。 血液越流越多,江屿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开始变得沉重。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但他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他知道,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他也将重新回到那个空虚的世界。 突然,他感到一股冰冷的触感,随即一股强烈的疼痛袭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名一个熟悉的男子正拿着一块布条,用力地按压在他的伤口上。 “你在做什么?”安笙怒问道。 “如你所见,我在救人啊。”江屿晚淡淡地回答。 江屿晚没有理睬他,想要继续放自己的血,却被安笙一手按住制止。 都说十指连心,江屿晚的十指,均被割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流淌,整个手已是惨不忍睹,甚是吓人。 “江屿晚你当我是傻子么?”安笙道。 “我没骗你,我的确是在救人。”江屿晚看着他无奈道。 “救人?”安笙语气坚定,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决绝,“你这是自残,哪里是救人。” 江屿晚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又何必如此,安大人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吧。” 微风吹动窗纱,两人的动作却停滞在原地。 安笙凝望着江屿晚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心中的疑虑更加强烈。他质问道:“江屿晚,你说让我留你一天,你能够找到救人的法子,现在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救人的方法?” 江屿晚点点头:“没错。” 安笙看着江屿晚,他此刻的模样居然让他觉得很陌生,这还是他之前以为的自私自利的江屿晚吗? 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此刻却主动割手放血治病救人,又怎么可能呢? 只是事实就在眼前,安笙不信也得信。 安笙攥着江屿晚的手,半晌才回过神,不得不喃喃解释道:“再不止血,你就要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治病救人可以,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江屿晚一听这话,心里一喜,歪头盯着安笙的眼睛:“安大人这话是在关心我对吧?” 安笙突然想起昨晚他俩互相亲吻的事,再加上此刻江屿晚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热,他不得不移开自己的眼睛,“你别忘了,你跟我的约定还没兑现呢,你要是生病耽误我的路程,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我安大人放心把,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咱们得行程的。”江屿晚看了看盛血的药碗,语气欣喜,“这么多就够了,现在只需要将这碗汤药给他付下,再用内力为他调息,便可顺利解蛊。” 江屿晚说罢便要去端药碗,却被安笙拦下,“我来吧。” 江屿晚笑着点头,“那便有劳安大人了。” 安笙将躺在床上的千瑶华扶起,一点点将混着江屿晚血的药汁为他灌下去,接着用内力为他调息顺气。 没过多久,千瑶华突然呛咳了一声,一股黑血从他口中喷出,接着便是他剧烈的咳嗽,人有了转醒的迹象。 “醒了醒了,他体内的蛊虫已经被排出来了,我们成功了。”江屿晚心中欣慰,千瑶华能够苏醒,说明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千悬山庄的大公子千瑶华苏醒的消息,没有多久便传到了全府,老庄主跌跌撞撞的赶过来见自己的孙儿。 “我的孙儿啊,你可算是醒来了。”老庄主忍不住落下泪来,“你这么久都未曾苏醒,可担心死爷爷了。” 千瑶华看着面前的人,刚刚咳血的嗓子有些哑,但还是轻声说到:“爷爷,对不起,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你醒来就好啊,你昏迷的这段时日,我可真的是食不下咽,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爷爷怎么办啊。”老庄主道说着 又要流泪。 千瑶华道:“爷爷,画儿呢?你们没有为难她吧?” 老庄主闻言,面色一变,“你这孩子,怎么一开口就是那丫头,你被她害的还不够吗?” 千瑶华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怪她,她这些时日,为了救我,也付出了许多,爷爷你就不要生她的气了。” 老庄主道:“你先别想着那姑娘了,你这次能醒来最该感谢地是这两位公子。” 老庄主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江屿晚安笙两人,千瑶华这才发现两人,瞬间面色有些歉意道:“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方才多有疏忽还请见谅。” 江屿晚摆摆手道:“没关系,你这会才刚醒,身子虚,好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千瑶华浅浅笑道:“我本以为我这次要死了,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老天真的是待我不薄啊。” 江屿晚道:“公子面目慈善,一看就是福大命大之人。” 千瑶华看着江屿晚道:“忽的看公子有些面熟,不知公子叫何名,我二人可曾见过。” 江屿晚道:“瑶华君是行走江湖之人,见多识广,自然也是阅人无数,在下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也正常不过了。” “是吗?”千瑶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来也是这样,但是我看公子眼熟,公子又在此救了我,说明我俩是真的有缘,公子他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告知于我,在下必当义不容辞。” 江屿晚道:“公子客气了,这点小事不必记挂在心上。” 千瑶华面色惨白,但还是尽力直起了身子,看向江屿晚:“公子于我可是救命之恩,又怎的会是小事呢?” 说着他眼神看向了江屿晚用白布包裹着的手指,面色顿时一变:“公子,你这手是?” 江屿晚看到千瑶华面色不对,急忙将手藏至身后,“哦,没什么受了点小伤。” 千瑶华看白布渗透的手指血液鲜红,定是新鲜的伤口,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随即向老庄主开口道:“爷爷,我想跟这位公子单独说几句话,可否请你们先回避一下?” 第75章 交流 没过片刻, 房内就只剩下江屿晚和千瑶华二人。江屿晚心中大抵是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不过还是安静站在原地, 等着他开口。 “公子,如今屋内再无旁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用何种方法救我的?”千瑶华心里明白,自己这蛊不是一般人能解的,除非...... 江屿晚闻言叹了口气,“瑶华君既然如此问我,心里自是知道因果,当年皇甫泽给你下蛊的时候, 没有对你提过我么?” 千瑶华瞳孔瞬间放大, 嘴里不自觉喃喃道:“果然如此, 原来你就是皇甫泽口中的那个人,难怪你有办法救我,这个世界上的确除了你, 再无他人能解我的蛊了。” “没错, 正是我。”江屿晚淡淡点头。“你与我中的都是皇甫泽所下的蛊, 此蛊世间只此一对。” 千瑶华稍显缓和的神色又开始眉头紧蹙了起来,“为了寻找此蛊的解法, 我游尽山川万里,翻阅尽不少书籍, 但都一无所获,但是近期此蛊的反噬越发严重,如若不是公子你救我,我真的会命绝于此。只是我也知道此蛊解开的后果,此蛊至此一对, 你我二人非死即生,你既然为我解了蛊,那你又该怎么办?” 江屿晚道:“我既然为你解蛊,我定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公子不必为我担忧,你本就是因为我而牵连而来,为你解蛊理应是我的责任。” 千瑶华急忙开口反驳,“我是被皇甫泽那贼人所害,又怎么是公子你的错?况且你也是受害人之一,你还为我救命疗伤,你如今说这些话,又该让我该如何自处?” 江屿晚轻笑一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千瑶华倒是觉得与自己有几分相像,“难怪皇甫泽最后将蛊虫种给了你。” 千瑶华看着江屿晚手上纱布被浸染的红色,眉头紧扣,难免为他担忧:“你为我放血疗伤,那公子可想好日后该怎么办?你救了我,日后可便便再也没办法解蛊了,只能等死,你真的想好了么?” 江屿晚笑道:“我既然已经决定救你,定是不会再后悔了,本来我的身子已经已经快到强弩之末,如若在临死之前救公子一命,那也是功德一件,公子千万可不要因此而自责。” 第68章 “我能否问公子一个问题么?”千瑶华道。 “公子请讲。” “不知,公子是何时中的蛊?” 江屿晚思索一番,缓缓道:“大概是三年前吧,日子久了也很难记清了。” “三年?”千瑶华的手忍不住一抖,难以置信看着面前这个极度瘦弱的男人,他居然在中蛊的情况下,撑过三年。 没有中过此蛊的人,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对于同他中一样蛊,感同身受的千瑶华来说,撑过一天,一个月,一年都已经达到身体所承受的极限,能挨过三年蛊虫之毒的人,在他看来都难以用人来形容了,这该是如何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他一路挺到现在啊。 千瑶华神色凝重道:“我中蛊一年多载,每每蛊虫发作之时,都是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死了之。中蛊之后,我所活着的每一天,都格外难捱,甚至觉得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公子中蛊时日比我长,如今中蛊三载,显然蛊虫早已侵入骨髓,蛊发之后,定是骨髓发痒发痛,随着身子变弱,日后更是会痛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么痛苦的日子,你可要怎么熬下来?” 江屿晚自然明白千瑶华的担忧:“公子所言的确不假,尽管中蛊之后每日痛不欲生,但我还是撑过来了不是么?此蛊最后的结局的确只能是死路一条,只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难逃一死,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千瑶华拱手抱拳:“公子意志实在坚毅,在下属实佩服。” 江屿晚闻言却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确实格外滑稽,“我与公子谈论如此之久,公子定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何必如此挖苦我这个当年离经叛道的卖国贼呢?” 千瑶华叹了口气:“当年之事,我只是略有耳闻,我一届江湖之人,对于朝堂之事鲜有过问。当年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我知道朝堂污秽,是非功过,不过是掌权者的一句话而已,公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旁人的评判又何必放在心上。” 江屿晚看着他,对他这番话感到意外:“你愿意相信我?” 千瑶华道:“公子如此仁义,我缘何不信?” 江屿晚摇摇头:“如若我真的做错了事,害了将近十万人的性命,千公子还会这么说么?” 千瑶华道:“是非功过自在人心,古言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虽不知公子经历了什么,但是公子既然将此事一直记挂在心上,心中定是有了悔意。况且评判你对错之人,自然也不在我,我只知道公子救了我,于我而言,公子便是好人。” “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听旁人对我说这些话。”江屿晚身披卖国贼的恶名已经多年,走到何处都是人人喊打,似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看得起他,于天下黎民百姓而言,他就是一个无耻的卖国贼。但是他何曾想到,居然有人可以抛开他身上的全部枷锁和恶名,告诉自己是个好人。江屿晚闻言竟是有些说不来的感动,“谢谢你。这些年很少有人对我说这些。” 千瑶华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怎么说也该是我谢谢你才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日公子若是有任何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我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屿晚看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打趣道:“你是千悬山庄的大公子,是老庄主的宝贝,我好不容易将你从阎王爷那处救了回来,哪有让你再次去送死的道理。” 千瑶华道:“我千瑶华的命都是公子所救,就算是再还你一命又何妨?” 江屿晚看着千瑶华,有些无奈,“你真是够犟的,放心吧,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去赴汤蹈火的,我给你这条命是需要你好好活着的,就算是为了老庄主,为了爱你的人,为了晋画你也得好好活着。” “晋画?!”千瑶华面色一变,语气有些焦急,“你是说画儿?你见到她了?她现在何处?她还好么?” 江屿晚急忙安抚千瑶华的情绪,“你放心吧,她现在很好,很安全,没有什么大碍,如今被我们安顿在山脚下的村庄内,等你伤势好些了,便可以下山去找她了。” 千瑶华忍不住就想穿靴下床,“不行,我现在就得下山,留晋画一个人在山下我不放心。” “哎,你等等,你伤势还没好呢,还得再修养修养才能下山。”江屿晚急忙想拦住他,但是显然低估了千瑶华的倔强脾气,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不可能拉的回来,就算是刚刚救了他命的江屿晚。 千瑶华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山庄是不允许画儿进入山庄的,我之前因为她被逐出了山庄,与她一同在江湖流浪,此次她为了救我,毅然将我带了回来,但是我知道,我爷爷,我爹,乃至整个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画儿是个祸害,不许我再与她见面,此次我再次醒来,我害怕她们还会继续为难她,甚至是杀了她。”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冒然与她相见了。”江屿晚斩钉截铁道,“你明知道老庄主他们不待见晋画,你现在还要忤逆他们的心思,一不是直接触动逆鳞了么?你若是真的想要缓和晋画姑娘和庄内人的关系,还是得从长计议,至少现在不能惹老庄主他们动怒,不然晋画姑娘更是有危险了,你现在身子虚弱,伤势未愈,你真的觉得你能够护得住她么?” 江屿晚这番话倒是确实无可辩驳,千瑶华情绪缓和了些许,“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再次和爷爷他们发生冲突,凭我现在的能力,确实很难相护,只是现在留她一个人在山下我实在是担心,这姑娘为了我也是尽心尽力,操劳许久,她也受了不少的伤...”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晋画姑娘也不小了,也自幼跟你学过武功有自保能力,她现在很安全,你放心吧。”江屿晚道。 “看来画儿跟你说了不少事。”千瑶华道,“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江屿晚道:“晋画姑娘说了不少你跟她之前的往事,她还说她目前十分后悔,若是当年听你的话,没有去冒然刺杀皇甫泽的话,她就不会差点害死你了,她觉得很对不起你。” “这傻丫头。”千瑶华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想让她放下仇恨,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我低估她的性子,于她而言,家仇不能不报。这些年她如此刻苦习武练剑,我就应该知道,她比我要固执的多,为爹娘全府上下报仇,便是她执念。” 江屿晚道:“她当时跟我说她后悔了,她不该执意去救你,然后你陷入困境,她还求我说,如果我能救你,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虽然晋画姑娘没有对你明说,但是在她心里,你于他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啊。” 千瑶华叹了口气:“我与她相依为命多年,又何尝不知道她对我的心意呢?只是当年身在江湖漂泊不定,我不曾为她许诺过什么,只能在有生之年照顾好她,也算是不负当初晋大人所托了。” 梁上砖瓦动静轻响,江屿晚听到响动抬头,那响声又转瞬即逝。 “江公子,怎么了?”千瑶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发觉江屿晚表情的异样,这才开口问道。 “没什么,你身子还没好,需要静养,先不要想太多,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了,再去找晋画姑娘吧。”江屿晚道。 “好。”千瑶华点头。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江屿晚跟千瑶华告别,出了房门,就发觉安笙站在屋外不远处,他走上前去,“安笙公子什么时候也有了听旁人墙角的爱好了?” 安笙并没有接他的话茬,“你要救的人既然已醒,我们应当离开了。” 江屿晚点点头:“好。不过临走之前,我们去找赵姑娘和庄主他们告个别吧。” 第76章 三日后杀了我 告别之后, 三人再次踏上寻找师父的征途,好在下面这段路比之前要顺利许多。 为表达感谢, 千悬山庄的庄主给足了他们路上所要花销的银两,以及挑了三匹精壮骏马,让他们赶路的速度加快了一半。 一路上策马疾驰,几乎不曾休息,饶是身经百战的小重,体力在长达三十日的跋涉之后,终于也是到了身体的极限。 江屿晚体弱,再加上体内的蛊虫,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粗人小重也发现了江屿晚的面色不对。 第69章 “喂, 你还好吧?”小重策马赶到江屿晚面前, 语气一如既往,“我看你这张死人脸越看越糟心,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呢, 你可别给我死在这。” 江屿晚语气有些虚弱, 但言语倒是没有露出半分不悦, “你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我就算要死也会死在你们大人救出南诏之前。” 小重看他态度诚恳,而且看面色确实可怜, 口气稍软了些:“知道就好,哝,我刚摘的果子,吃吧。” 江屿晚双手接住小重拋过来的果子,神色有些意外, “我看你为了摘这山坡上的野果费了半天的功夫,你真的舍得给我么?” 小重不耐道:“让你吃,你就吃,废什么话?我是为了让你不拖我们主公的后腿,才给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屿晚接过果子咬了一口,“谢谢你。” 安笙骑马在队伍最前面,但还是听得到后面两人的动静。 救人心切,他这段时间脑子里全是师父,一想到自己就可以实现自己长期以来的愿望,安笙心里便一刻不想耽搁,只是这样的念头却让他一度忘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他回头看了眼江屿晚,身体消瘦无比,目前看他的身体状态,却是比离开山庄时还要差上不少。 如此一看,他的身体状态的确是已经到了强虏之末了,不知为何,安笙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愧意。 不远处的重峦叠嶂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目的地,但是此刻他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二人也是有些疑惑,小重道:“怎么了主公,前方可是有何异常?” 安笙道:“无事,只是此刻天色已晚,我们在此修整,明日再继续上路。” “什么,休息?”小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家主公能够说出来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家主公对他师父的感情,他跋山涉水不辞辛苦来到这,不就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师父么?所以不明白自家主公为什么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下来,但是能够休息一会他也乐见其成,随即从马上一跃而下,“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小重将马栓到路边的路上,看了看四周,忽的眼睛一亮:“主公,那边的树上有不少杏子,我去摘些过来。” 安笙点点头:“去吧。” 江屿晚看着安笙下马朝自己走来,有些意外:“怎么?安大人这是打算扶我下马么?” 安笙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你想自己下来也可以。” 江屿晚闻言眼睛亮了亮,立马扶着自己腰娇叫道:“哎呀,我腰可太疼了,实在是自己下不来,那就麻烦安大人抱我下来了。” 原本江屿晚还以为安笙会因为自己的得寸进尺而生气,但是安笙却一反常态,双脚一登一跃而起便将他从马背上横抱下来。 安笙如此果断,江屿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安笙便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你做什么?”江屿晚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安笙是不是被这山间的雾障迷晕了心智,不然此刻接连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换做往日他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怎么肯主动做这些事。 “别动。”安笙语气严肃,他握住江屿晚的脉搏,神色越来越差,他看了眼江屿晚,半晌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么?” 江屿晚闻言笑道:“笑话,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你放心,我绝对撑…” “看你目前的身体状态,你现在最多只有三天了。”安笙打断他的话,自顾自说道。 江屿晚看到他神色忍不住的失落,立马安慰道,“还剩三天怕什么?我们现在已经离关押南诏的地方不远,只要我们手里拿着太子回天翎,不出两日绝对能够救出你师父。我这时间不是绰绰有余么?放心吧,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听着江屿晚的话,安笙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多少安慰,“江屿晚,你当真不怕死吗?” “怕啊,怎么不怕?”江屿晚道,“只是早死晚死都得死,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条,如此说来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心脉严重受损,和你体内的蛊虫互相抵抗,蛊虫如今全面侵蚀你身体的方方面面,三日过后,你会心脉寸断,在这期间所受的苦痛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你确定受得了?” 江屿晚自嘲道:“这些痛算什么?我这辈子所经历的痛苦还少么?如今死到临头,横竖都是死,多这一件又有什么?你还记得我跟你打过的赌么?” 安笙道:“记得。” 江屿晚道:“记性不错,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我救治千瑶华成功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如果三日后我毒发了,你就直接杀了我,别让我那么痛苦死去。这跟你之前最开始在依郡地牢抓住我时,你跟我提的条件差不多,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安笙没有说话,但是面色却是越来越差。 江屿晚看着安笙,“怎么了安大人,你不会来这都做不到吧?” 安笙冷着脸:“杀你我怕脏了我自己的手,你横竖都是死,我又何必自己动手?” “安大人,好歹我也一路帮你找师父,吃了不少苦,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江屿晚有些气愤,“难不成你就恨我到这种程度?” 第77章 毒发 安笙面色愈发难看, 不想再跟他废话,走到一旁径直坐下, 心里控制不住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怎么会有人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是如此的没心没肺。尤其是看到江屿晚那张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脸,他恨不得挖开此人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子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些什么东西。 江屿晚看到安笙并不太想理自己,并没有放弃群追猛打,依旧凑上前来,对着安笙道:“我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安大人不会这么小气不满足我吧?” 安笙闭起眼睛将头偏向另一边,依旧没有接江屿晚的话。见安笙这般模样, 江屿晚终于是有些急了, 说话的声调显然又提高了几分:“我说你这人, 怎么这般冥顽不化?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真不像个男人。” 江屿晚此话一落, 安笙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转头看向江屿晚, 眉眼中尽是嘲讽:“你这张嘴说别人倒是挺会,自己却是一点都不反省。” 江屿晚立马凑上前去, “安大人,如果我说我反省了, 你会答应我么?” 安笙并没有回应。 江屿晚叹了口气,点点头:“也是,在安大人眼里我确实是个冥顽不化的卖国贼,如此一来大人您就更没有理由拒绝我提出的小小的要求了,反正横竖我都是将死之人, 安大人何不大发慈悲,送我一程呢?” 安笙漠然道:“你既是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意这些。” 江屿晚又故作暧昧的调戏:“虽然横竖都是死,但是我还是宁愿死在安大人的手下。能死在美人的怀里,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安笙冷哼一声,“死到临头举止还是如此轻浮,江屿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清醒一点。” 江屿晚看着安笙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面色一变,手里的动作也是僵了几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这会突然有些饿,我去找找小重,看他是不是能带回些吃的,安大人你就待在此处歇息吧。” 说着江屿晚便径直向树林深处走去,但是显而易见,方才小重走的并不是那条路。 安笙看他步伐晃荡,走路歪歪扭扭,显然不是清醒的状态,这让他心升一种不好的预感。 安笙一路跟着他,眼见着他走到了荒无人烟的野林,依旧没有折返的意味,这不禁让安笙觉得疑惑,这人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安笙脚步即轻,如果是一般人,根本不会听到这窸窣的声响。 江屿晚走路踉踉跄跄,有些发昏的迹象。在他即将倒地的那一刹那,安笙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 只是接近江屿晚的那一刻,他闻到了此人身上存在的一股奇特的冷香,这种香味他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可是怎么可能会是他? 让他魂牵梦绕了一年的香气,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上闻到。 这股味道,明明是属于那个隔音授课,未曾谋面的师父南诏的。 迟疑的片刻,扶住江屿晚身子的手又顿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一秒中,江屿晚忽的打掉了他手中的刀,一脚控制住他的身子,将他直直钉在右方的树桩上,力度之大险些要把粗壮的树干撞断。 安笙脑袋瞬间发懵,一个武功尽废,剧毒缠身的濒死之人,怎么会忽的爆发出这般大的力气? 第70章 江屿晚明明几乎瘦要脱相,但是发出这一脚的力道,足以将他这个职业刺客,踹到肺部咯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安笙吐血粗喘着,一时手部脱力,没有反击的力气了。 而江屿晚却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嘴角冷笑着,“怎么不来杀我?安笙,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么?怎么现在不敢了?” 安笙看着江屿晚,他的神色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似乎完全是被控制了一般。安笙道:“江屿晚,你清醒一点!” 江屿晚笑道,凑近安笙那张精致的脸,手扶上他的面部,用力用手一掐,“哟,脾气还挺差,美人儿,你怎么不还手?难不成是被我迷住了?” “没脸没皮。”安笙啐了一口,嘴角的血便溢了出来。 “这么漂亮的仙子,我怎么会杀你呢?”江屿晚抬手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打疼了吧,美人儿?都怪我下手太重了,我向宝贝仙子道歉。” “你有病吧?”安笙被江屿晚的语气,激的一阵恶寒,全身起鸡皮疙瘩,“你到底想做什么?” “美人既然自己主动送上门,当然是留在我身边了。”江屿晚控制住他的身子,轻声朝他说道:“你是知道我好男色的,想来你肯定很好吃,不如今晚就让我尝尝?” “你做梦!”安笙被气的全身发抖,一口瘀血被活生生的气的吐了出来。不过这口卡在喉咙里的血,咳出来之后,让他瞬间舒服了许多。 安笙一口气终于缓了回来,终于想要挣脱,但是下一秒就看到江屿晚原本稳健的步子又踉跄了一下。安笙这才记起来,这人方才其实也是这样的状态的。 紧接着,他就看到江屿晚在转身的一瞬间,毫无征兆的昏倒了。 即将要跌落的一瞬间,安笙一把拽住了他。 江屿晚的身子倒是格外的轻,一股别样的冷香再次传入安笙的口鼻,这种奇异的香味,让安笙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江屿晚身子完全脱力,安笙把他平放在地上。 “江屿晚?” 安笙拍打他的脸,但是这个人却是跟昏死过去一样,毫无知觉。 江屿晚面色惨白,额上浮出细密的冷汗,昏迷之中手指微微发颤,这种症状均指向了一种致幻毒蛊——血莲。 他记得自己师父传音上课时曾经提到过这种毒,可致幻,麻醉人的神经,服入之后虽会快感,但他会极大损害人的身体,彻底沉沦于此,覆水难收。 只是这种药有一特性,除非是自愿服下,不然不会对人体生效。 这个江屿晚居然主动服这种毒,这让安笙更觉得面前的人面目可憎,真是讽刺,堂堂右相长子,墨国闻名遐迩的大才子,居然被毒药迷惑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瘾君子。 安笙知道服入此毒的人,即便不会危机性命,但他的后半生,会彻底被疼痛感所困,宛若附骨之疽,大部分人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最终会选择自杀。 安笙看着地上昏迷的人,心中一阵恶寒。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杀了他,但是就让他如此安逸的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反正迟早要死,倒不如让他再多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岂不更解气? 想到这,安笙的一直压抑心立即有了发泄口。 留他一命可以,但是他活着的这段时日,他绝不会让他好过。 江屿晚,我要你欠我的,全部换回来! “解药...解药...”发昏的人口中毫无意识的喃喃着,额头上的汗,一颗一颗的往下渗,手上的青筋可怖的凸显出来,饶是早就听闻过血莲毒蛊的威力,安笙还是被吓到了。 安笙想离他远一点,但是谁能想到,江屿晚却像疯了一样朝他扑了过来,“我...我冷...救...我!” “你做什么?”安笙被吓得一激灵,把身上的人一推,可是这人就跟粘在他身上一样,死活不肯撒手。 江屿晚头发散乱,发冠不知掉落到了何处,肌肤相碰之际,安笙亦是感受到了他异于常人的体温,那是何等低的温度,恍若直接坠入冰窖。 倒也难怪他说自己冷,说到底江屿晚还是有内功护体,才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若是换作常人,可真的是一击毙命了。多少人,因为不堪这药效的折磨,早早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而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在难以忍受的阵痛下,活到现在? 江屿晚似乎是贪恋安笙身上的体温,将他贴的更近一些。在进退之间,安笙嗅到了江屿晚身上散发出来的愈发浓郁的冷香,这具有迷惑性的香气,让他的思绪不禁又重新回到了五年前,他还是十二岁孩童之时,在皇城司课室,隔着黑色厚重的遮光帘,师父南诏为他授课时的场景。 皇城司作为墨国最大的间谍刺客机构,以保密性为最高遵旨。每一个进入皇城司的弟子,都要严格保守自己的身份,不能泄露给除自己直系上级的任何一个人。 在安笙刚满十二岁那年,他被挑选作为新一批皇城司的弟子进入。初入皇城司的弟子,他们需要习得的课程往往纷杂沉重。 而为他授课的人便是让安笙至今难以释怀的师父——南诏。 十二岁的年纪,正是一个人开始憧憬爱慕之心萌动之时,而师父的出现,直接击中了安笙青涩的心。 师父作为皇城司的司长,除了每日要处理繁杂的公务,执行秘密人物,更重要的是要负责对他们授课。 他得对所有入司的所有弟子负责,培养每一个人,都有独立执行任务的间谍才能,之后再派遣他们散落各地,自己独立的岗位上为国战斗。 师父博闻强识的授课知识,以及幽默风趣的口才,让第一次听讲的安笙就如痴如醉。 皇城司是由师父单独授课的,师父会根据每个徒弟的特点,来对症下药,扬长避短,让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每日授课,安笙往往是排着最后一个,隔着厚重的黑色帘帐,虽看不清相貌,但是透过烛火,安笙还是能够看到帘幕后面那颀长而又挺拔的身影。即便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公务,已经传授过接近十个弟子的课程,师父面对自己还是没有丝毫倦怠。 但是毕竟是在深夜,师父讲课往往会讲到天明,安笙即便精神即佳,但还是撑不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一条白色的毯子,而上面散发出来的,正是让他铭记于此的冷香。 他爱慕自己的师父整整七年,从一个懵懂稚子,到青葱少年,一路走来,他对他的爱意只能是越来越深。可谁能想到,一年前墨国和皇甫国在边境交锋大战的过沉重,不但带兵的父亲死于沙场,他深爱的师父也被人所俘,至今下落不明。 对于亲人的逝去,安笙悲痛欲绝,而他自己也被贩卖到依郡花楼,沦为奴隶。那段日子是安笙最黑暗的时光,但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师父南诏的下落。 他不知道师父的真实相貌,真实身份,甚至连他的年龄也无从得知,他就像是潜伏在暗夜里的一抹影子,不能见光日。 后来,国师被俘,他的真实身份也终于被公之于众,安笙才知道原来皇城司的司长,大名鼎鼎的墨国刺客,原来就是国师南诏。 安笙所有情绪终于有了抒发点,救出师父南诏,就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执念。 只是面前这个人,又怎么会有跟南诏相似的冷香呢? “难不成他是?”江屿晚此刻的状况越来越差,安笙却被这股冷香乱了心智。不,不可能,这人只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卖国贼,他不可能。 安笙极力说服自己,一双白皙的手,被自己掐的发红。“你最好清醒一点。”安笙告诫自己。 只是江屿晚却并没有让他的心绪稳定下来。江屿晚一双手胡乱抓到了安笙的衣襟,嘴里毫无意识的呻吟。 “带...带我...回去...” “去哪?”安笙皱眉,江屿晚的话断断续续,根本就不太能够听清。江屿晚的唇齿凑到了安笙的耳边,隐约中听见他冷哼了一声。 “家?呵...”他无意识的冷笑,这让安笙更摸不着头脑。 对于江屿晚的身世,可能这天下没有人不知道。 第71章 丞相府的长公子江屿晚,早年少年才情出众,在这种考试赛事上均拔得头筹,文采斐然,令人艳羡。但后期不知为何却江郎才尽,此后越发不学无术,成了京城里出了名的混混。 而与他并称京城双才的南诏,往后却是一枝独秀,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国师的位置,不管是民生社稷还是带兵打仗,皆出出色成绩,长相且一表人才,受到不少姑娘倾慕。而此次他作为皇城司的司长的身份一出,更是惊讶众人。皇城司作为京城最隐秘低调的部门,是培养出色间谍探子的部门,而事实上近些年墨国的眼线在各国都有遍布,带回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南诏不管是在明面治国方面还是隐秘战线,都作出了这么出色的成绩,越发让人佩服,他的能力放眼天下是没人能企及的。 而昔日能与他并肩的江屿晚,如今却做了受万人唾弃的卖国贼,怎能不让人唾弃呢? 第78章 拿回天翎就是为了这一刻 安笙看着怀中昏睡的人, 此刻的心境却是格外复杂。明明是个该死之人,罪孽深重, 死有余辜。可心间莫名的怜惜让他心中一乱,或许自己是真的病了。 小重看着安笙抱着昏迷的江屿晚回来,忙不迭的冲过来,“主公,他这是怎么了?你们方才遇刺了?” 安笙将人缓缓放下,上身靠在树上,轻声道:“无碍,他只是体力透支昏了过去。” 小重一听立马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不然死在咱们行动的前一晚, 那可也太亏了!” 安笙抬眸看了小重一眼, 眼神复杂,小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开口转移话题:“这个江屿晚的体力怎么这么差, 果然是个活不了多久的死人, 走几步路都能昏过去, 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明天指不定怎么拖我们后腿呢。” 安笙自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 营救南诏的任务迫在眉睫,他定不想出现任何闪失, 如今江屿晚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带着他不但帮不了自己多少忙,或许还有可能坏了自己的事。 此去一路凶险,非生即死。即便安笙已经做好了救不出师父,便随他而去的必死决心, 但他还是想避免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 江屿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虽然身子还有昨日的不适,但是好在还是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想到昨天在树林里自己蛊发近乎癫狂的样子,江屿晚心里一整后怕,以前蛊发伤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是至少他还能保留一丝意识和理智,但是这次完全不一样,他昨日发疯跟安笙交手,完全是下死手,要不是自己身体欠佳体力不支,说不准还真会伤到安笙,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此刻,江屿晚竟然有些庆幸自己的这副残躯,能力有限,至少伤不到安笙。 他也自知身子已至强弩之末,撑不过这两天。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江屿晚暗想。 江屿晚正思索着,听到草屋簌簌作响,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醒了?”安笙冷眸一瞥,端着一碗白粥,走到了江屿晚面前,“吃吧。” 江屿晚愣了一瞬,抬眼望向安笙,只见对方神色冷淡,可那递过来的白粥却冒着腾腾热气,无端给他心底添了几分暖意。他伸出双手,接过那碗粥,轻声说道:“多谢。” 安笙在一旁的破旧木凳上坐下,目光落在江屿晚身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审视。江屿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搅拌着碗里的粥,试图避开那道目光。 “你体内的蛊虫究竟是怎么回事?”安笙突然发问,声音低沉却清晰。 江屿晚手中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蛊虫的事与你无关,不过,你大可放心,明日行动我能撑住,不会拖累你的。”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安笙微微皱眉,他看得出江屿晚并未说实话,但此刻也无意逼迫。“你该清楚,此去凶多吉少,以你现在的身体,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江屿晚苦笑:“我这条命本就时日无多,与其庸庸碌碌等死,不如助你一臂之力。” 安笙看着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个男人明明身负罪孽,却又有着这般决绝的勇气,实在让他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小重从门外走了进来,咋咋呼呼道:“主公,咱们得赶紧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说着,他瞥了一眼江屿晚,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撑得住。” 江屿晚装作没听见小重的话,自顾自地喝着粥。安笙站起身,对小重说道:“去检查一下装备,确保万无一失。”小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夜晚很快降临,破旧的茅草屋内点起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江屿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 安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察觉到江屿晚的动静,开口道:“睡不着?” 江屿晚轻轻嗯了一声,“脑子里有些乱。” 安笙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既已决定同行,便无需多想,保存体力应对明日的行程。” 江屿晚心中一动,安笙这话虽平淡,却莫名让他安定了几分。“嗯,我尽量。” 安笙又道:“明日去救南诏,凶险万分,说不定还轮不到我杀你,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江屿晚看着安笙:“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要你答应我的事么,若是明日我被蛊毒控制彻底失去意识,请你务必不要犹豫杀掉我。作为回报...”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安笙,“我可以把这个交给你。” 安笙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地图。江屿晚指着地图道:“这是明日潜入关押南诏军营的地图,有了它,行事便可事半功倍。” 安笙顿时来了兴趣,立刻摊开地图,仔细研究起明日的进军路线。就在这时,江屿晚突然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接着便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不好,是蛊虫发作!”安笙见状,急忙上前,不假思索地为他渡气。一番折腾后,江屿晚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待江屿晚缓过神来,安笙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你这样子只会拖累我,我不会带你的,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又看了门外欲言又止的小重一眼,“你也留下。”便转身准备离开。 小重一听,急忙拉住安笙:“主公,您这是何苦?我跟了您这么久,誓死也要效忠您。” 江屿晚看着安笙决绝的背影,心中一急,强撑着站起身来:“安笙,你带上我!我既然拿出这地图,就有把握能帮到你。这一路上,我何时拖累过你?” 安笙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随时可能因为蛊虫发作而丧命,我不能带着一个定时炸弹。” 江屿晚惨然一笑:“我若怕死,便不会一直跟着你。你若不带我,这地图上有些关键之处你无人可问,难道要拿你师父的性命去冒险?” 安笙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江屿晚,他深知江屿晚所言有理,这地图来得太过及时且关键,很多地方确实需要江屿晚的解释。 “罢了,你若执意要跟着,便跟来吧,但你记住,若真到了危及大局之时,我不会手下留情。”安笙最终妥协道。 江屿晚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好。” 小重看着两人,挠挠头:“既然主公决定了,那咱们就一起并肩作战!” 三人继续深入溧阳郡西侧的大山。随着不断前行,周围的气氛愈发压抑,巡逻的士兵也逐渐增多。他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敌军的耳目,按照地图的指示寻找着关押南诏的地点。 途中,江屿晚凭借着对地形和敌军部署的了解,多次帮助安笙和小重化险为夷。安笙对江屿晚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心中对他的防备也渐渐减少。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看似普通却戒备森严的山谷。江屿晚指着山谷一侧的山洞低声道:“根据地图和我之前的探查,南诏应该就被关押在这山谷之下的地牢里。” 小重观察着四周的守卫,眉头紧皱:“防守如此严密,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去绝非易事。” 江屿晚笑道:“我们干嘛要偷偷摸摸,要进去怎么着也得大摇大摆的进。” 小重一听,讽刺道:“你怕不是已经被蛊虫弄得疯癫了,你给我大摇大摆进一个试试?” 江屿晚叹了口气,嫌弃道:“小重,你这个脑子是真不好使,咱们之前在太子府大费周章拿到回天翎,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小重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利用回天翎?” 江屿晚点点头,脸上虽带着病容,语气却格外坚定:“不错,这回天翎乃是皇甫太子之物,见此信物如见皇甫太子。拿着它,我们便有了堂而皇之进入的理由。” 第72章 安笙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话虽如此,但仅凭回天翎,恐怕难以完全消除他们的疑虑。况且,地牢之中必定还有其他防范。” 江屿晚轻笑一声:“安笙,你忘了我身上的蛊虫了么?我这蛊虫只要我想,便可随时复刻到别人身上,待我们进入之后,我可以用蛊虫扰乱他们的视线,制造混乱,为我们争取时间。” 小重撇撇嘴:“但愿你的蛊虫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江屿晚白了小重一眼,没有理会他的奚落。三人商议妥当后,便朝着山谷走去。 来到谷口,守卫立刻将他们拦住。安笙神色镇定,向前一步,亮出回天翎。守卫们看到回天翎,脸色微变,不敢怠慢,却也面露狐疑:“你们持回天翎前来,所为何事?” 安笙沉声道:“奉皇甫太子密令,前来地牢查看重要犯人,不得有误。” 守卫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既是密令,请稍等,我等需向上级通报。” 江屿晚见状,暗中施展蛊虫之术。几只微小的蛊虫悄然飞至守卫身旁,钻进他们的衣物。不多时,守卫们便觉得浑身奇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抓挠,阵脚大乱。 “你们这是……”小重佯装惊讶。 江屿晚趁机道:“想必是此地有邪祟作怪,耽误了我们的正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守卫们又痒又急,见他们来头不小,不敢再阻拦,只得放行。 三人顺利进入山谷,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很快便找到了地牢入口。地牢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通道两侧燃烧着火把,光影摇曳,更添几分阴森。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前方出现一队巡逻的士兵。江屿晚立刻停下脚步,示意安笙和小重躲在一旁。他再次施展蛊虫,让蛊虫附在士兵的兵器上,使得兵器发出诡异的嗡嗡声。 巡逻士兵听到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四处张望,却不见异常。就在他们疑惑之际,江屿晚又驱使蛊虫叮咬他们,士兵们惨叫连连,互相攻击起来。 趁着混乱,安笙三人迅速通过。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顺利之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紧闭,旁边还有一个机关台。 小重看着石门,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江屿晚走上前,仔细观察机关台,发现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他思索片刻,尝试着转动机关台上的旋钮。 安笙看着面前这人开机关轻车熟路的样子,心中的疑虑不由得又重了几分,他为何会有此地的地图,又为何会对这山谷里的机关如此熟悉? 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石门缓缓打开。门后,是一个宽敞的空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南诏就被囚禁在其中…… 第79章 生死链 安笙一眼就认出了困于牢笼中的南诏, 那张脸熟悉且陌生,他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 破旧的衣衫盖不住他瘦削且伤痕累累的身躯。 “师...师父。”安笙开始呼吸急促,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如今真的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阿笙。”南诏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面如枯槁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诧异,“你…你们怎么来了?” “师父,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安笙忙不迭回应,下一刻他便再也迫不及待的朝着南诏的方向冲去。 “安笙,你先冷静, 小心有陷阱。”江屿晚提醒道, 但是此时此刻, 他知道自己的话,安笙怕是听不进去半个字。 牢门被厚重的锁链缠绕着,安笙只是看了一眼, 片刻间, 铁链断裂的脆响在山洞中激起回声, 牢门应声而开。 “师父。”安笙道,“你别担心, 我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 “别白费力气了,阿笙, 你打不开的。”南诏举起手上已锈成暗红色的镣铐,“我手上的是生死扣,非死不解。” “什么?”安笙手里的动作一顿,但是还是咬牙道,“不可能,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握刀的手在抖,刚刚不顾一切砸碎牢门时被震出血的伤口,此刻已经染红了整个手臂。 “你瘦了。”南诏浅笑,只是他的这句话,让安笙再也支撑不住内心的思念,"师父..."刀刃落地的瞬间,安笙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他跪在地上,忍不住抱住了面前心心念念的人。 南诏枯槁的手抚上他发顶,熟悉的触感让他喉头发紧,仿佛又变回那个躲在师父袍角后的少年。“你这些年应该受了不少苦吧,阿笙。”南诏亲亲拍着他的背。 “我哪有师父你受的苦多。”安笙道,“你失踪的这些年,我老是梦到你,我以为你…” 南诏知道他想说什么,忍不住道,“我这不是还活着吗?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江屿晚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他发觉自己身子越来越弱,倚着潮湿的石壁轻轻咳嗽,血沫溅在袖口暗纹上。 看来这次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阿笙你成熟了不少。"南诏的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枯瘦的指尖划过安笙肩甲,“当年教你挽剑花时,才到为师胸口。” “师父,你还记得?”听到这些,安笙心中难免一喜,没错的,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 洞外火光乍现,步伐急促。江屿晚瞳孔骤缩。 “不好,他们追来了。”负责把风的小重大叫,就在这一瞬间山洞内一阵地动山摇。 “快走,这里要塌了。”江屿晚反应过来,在巨石塌陷堵住出口的那一刹那,江屿晚将小重推向洞外,“西侧栈道可逃生!” “你?”小重还未反应过来,回头的最后一瞬间,只看到了江屿晚坦然又坚定的神色,那种眼神跟他以往见到的都不一样。 “放心吧,你们主公会安全跟你汇合。”江屿晚留下这一句话之后,门彻底被巨石堵的严严实实。 山洞的震动还未停止,安笙紧紧护住被锁链牵制住的南诏,碎石擦着脸颊飞过,在石壁上凿出火星。 屋漏偏逢连夜雨,空气中弥漫的一股特殊的气体,让江屿晚眉头一皱,“不好,是毒烟,快护好口鼻!” 安笙立马用衣物护住南诏的鼻子,看着四周堵死的道路,咬牙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得逃出去。” 南诏道:“我知道有条出去的路,但是有锁链束缚跑不了,你们别管我,快跑吧。” “不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安笙道,“我就算是死,也要带你一起走。” 南诏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我这锁链你解不开,跟我耗在这里,只会白白丢掉你的性命。” “我不在乎。要是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南诏看着死死护着自己的人,不由的叹了口气,“要解开我这条锁链,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真的吗?”安笙闻言一喜,“什么办法,你快说。” “只是…”南诏欲言又止,“我这生死链非生即死,要想解开,就得先将另一端锁在下一人身上,由他来代替我被关在此处。” “我来!”安笙闻言毫不犹豫的拿起另一端要系在自己身上,却被南诏和江屿晚的声音同时打断。 “不行!” 第80章 真相 安笙终于是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江屿晚, “你又想做什么?” 江屿晚走上前,蹲在了南诏面前, 语气轻松,“好久不见啊,阿诏。” “好久不见”,南诏看到面色惨白的江屿晚,脸色讶然,“阿晚,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江屿晚浅笑了一声,语气轻松,“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脸色差不是很正常么。” “什...咳咳。”南诏听到此话惊讶的张了张嘴, 但是却被毒气呛的张不开嘴。 “江屿晚, 你要叙旧也得挑个时辰,你看不到师父已经撑不住了么?”安笙忍不住怒道。 “阿笙,你休要对阿晚如此说话。”南诏道, “阿晚, 你这些年也一定吃了不少苦, 你不用管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江屿晚抓住南诏另一端锁链, “不,我身子已到强弩之末, 就算出去也难逃一死,不如就让我来替你,你跟安笙走吧,你若是逃不出去,在此处有个三长两短, 他会伤心的。” “你...”安笙闻言震惊,随即传来铁器刮擦声,他便看到,江屿晚将锁链一端扣在自己身上,随即南诏手上的锁链应声而解。 “解开了!”安笙看到南诏空荡荡的手腕,面色一喜,“太好了,快跟我走。”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后方铜门开启的摩擦声,十名玄甲卫破开烟尘,防毒面具的铜制兽首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不好,是皇甫泽的人。”江屿晚眉头低声暗骂,“该死,这么快就追来了。” 第73章 毒烟已经肆意扩散,南诏突然剧烈抽搐,半晌进入昏厥。“师父...师父你醒醒。”安笙再度陷入恐慌,随即撕下衣摆掩住他口鼻,自己却被呛得眼前发黑。 后方玄甲卫直冲着他们而来,江屿晚瞬间瞳孔放大“小心!” 随即便听见江屿晚闷哼—声,安笙回头一看,江屿晚张开双手护在自己身前,—柄长枪贯穿他左肩,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半截袖子,同时江屿晚袖中飞出的暗器也是随即将来人一刀封喉。 激烈混战中,玄甲卫的尸体倒在他们面前,此人面上的防毒面具的系带已被血浸透,江屿晚颤着手解开卡扣,将防毒面具,递给了安笙,“带你师父走...”江屿晚折断枪柄,血喷在安笙前襟。 玄甲卫的包围圈正在收紧,毒烟已漫至腰间。“看来咱们三个都要葬身此处了。”安笙望着怀中昏沉的南诏,又看着浑身鲜血江屿晚,苦笑一声。 “东南角...”江屿晚突然拽住他腕甲,"有暗河..."话音未落便咳出团黑血。安笙这才发现他唇色青紫——方才断后的半刻钟,这人竟一直屏息硬撑。"带你师父走水路。"江屿晚解下腰间玉扣塞进他掌心,"下游三里...咳咳...有接应。" “我掩护你,你快走...”江屿晚背后的血在石壁上拖出长长的痕,他袖中飞出暗器,个个击中目标。此时此刻,安笙似乎才意识道,自己这么长时间居然真的低估了面前这人的实力。 “好好活下去。”江屿晚最后在袖中掏出一枚火折,在安笙背着南诏回头的一瞬间,抛向空中。火光印上了江屿晚脸,一时间安笙竟看不懂江屿晚的神情,不是悲痛,不是不舍,他依旧浅浅朝着自己笑,流露出来的竟是十分的释然。 岩洞在爆炸声中塌陷大半。安笙背着南诏在烟尘中疾奔。 暗河寒气扑面而来,追兵的脚步声在岔道口徘徊。南诏的呼吸越来越弱,防毒面具在颠簸中滑落。安笙摸到他颈侧跳动的血脉,咬牙道:“坚持住。” 暗河的水冷得刺骨,安笙在水中揽着南诏,拼命向前游。血迹在身后晕开,引来窥伺的鱼群。南诏的面具几次被激流冲歪,他不得不反复去扶,腕间的旧伤被泡得发白。 "当年...你就是这样...背我出诏狱..."南诏突然梦呓般低语,枯瘦的手抓住他前襟。安笙浑身僵住——五年前师父下狱那日,他分明在边关巡防! 水底闪过寒光,换气的瞬间,南诏突然剧烈挣扎。面具脱落沉入水底,暗流卷着两人撞向岩柱,安笙的后脑重重磕在石上。最后的意识里,他忽然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江屿晚那抹释然的笑。 笑的温柔,却让安笙心中发寒,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笙在剧痛中醒来,掌心还攥着江屿晚给他的玉牌。南诏靠在对面岩壁昏迷,防毒面具完好无损。 "醒醒...\"安笙拍打他冰凉的脸,指尖探到微弱的脉息。南诏颈侧有道新添的伤口——应该是方才在河底擦伤所致。安笙撕下衣袖包扎,突然发现他锁骨下有颗不大不小的痣,这让安笙心中莫名一沉,多年前他与师父外出做任务时,在那重重的黑袍面具下,偶看看到过他的脖颈,分明是洁白如玉,并无半分点痣。 南诏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安笙将最后滴水喂给他,“撑住。” 出路近在咫尺时,山体再次崩塌。安笙用身体撑住坠落的巨石,前面就是洞口,安笙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将南诏推出生路,忽听南诏惊呵一声。 安笙心中一惊,连忙问到,“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头顶传来皇甫泽的冷笑:“等你好久了,安笙。” 安笙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沉,皇甫泽果然还是追来了。 “师父,你快回来!”安笙想要将前面的人拽回,谁曾想南诏直接脱离了他的掌控,被人强行用蛮力拽出了洞口。 “阿笙,别管我,你快跑!”南诏焦急且虚弱的声音传来。 “怎么?安公子还不肯出来么?”皇甫泽在洞口上方的声音显得气定神闲,“你再不出来,你心心念念的师父,就要被我一刀刀的削成肉片了。” “你做梦。”安笙冲出洞口,眼前刀光剑影,玄甲卫重重包围。南诏正被人五花大绑捆了个严实,安笙看到这场面也自知将要命丧于此,心中竟也平稳了不少。安笙冲到南诏身边将其护在身后,目光如炬。太子皇甫泽居高临下冷笑:“安公子,好久不见啊。” “难得太子殿下屈尊降贵追我至此,只怕是杀了在下,也抵不了你一路舟车劳顿吧。”安笙道。 “安大公子还是太过自谦,你与江屿晚一同合谋,偷了本太子的回天翎,这笔账本太子自当亲自与你清算。” “江屿晚...”安笙心中一颤,想到方才江屿晚决绝目送他们离开的眼神,他的内心就如同针扎了一般。他与江屿晚素有嫌隙,总觉得此人城府深沉,行事诡谲,却从未想过,他会以命相护。 皇甫泽见他神情恍惚,笑容愈发得意:“怎么?安大公子现在才想起他的好?可惜,太晚了。”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甲士如狼似虎地压上前来。 “住手!”安笙厉喝一声,将怀中的南诏护得更紧,“皇甫泽,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旁人!” “旁人?”皇甫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安笙,你真是天真得可怜。也罢,本太子今日心情好,就让你死个明白。”他眼神一凛,“带上他们,去一线天。本太子要让这出好戏,收场的再刺激些。” 一线天,名副其实。两侧是万丈绝壁,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中间仅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抬头望去,天空被挤压成一条苍白的细线。这里是天然的囚笼,一旦被堵住两端,便插翅难飞。 安笙背着南诏,被玄甲卫押解至此。山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他将南诏安置在一块巨石后,自己则持剑而立,挡在前方。尽管内力耗损严重,伤痕累累,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皇甫泽高踞于一侧山壁的凸岩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神祇审判凡人。“安笙,本太子再问你最后一遍,江屿晚呢?他偷走的回天翎,在何处?” 安笙的目光扫过周围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心中一片冰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却坚定:“他为了救我们,已经葬身在塌陷的岩洞里了。”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那个他一直误解、提防的人,终究是为了他而死。 “死了?”皇甫泽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癫狂的大笑,笑声在狭窄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哈……好!死得好!真是死得好啊!”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中却闪烁着疯狂与快意:“江屿晚啊江屿晚,你算计一生,为他倾尽所有,最后换来的,不过是‘葬身洞内’这四个字!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安笙被他这番疯言疯语搅得心烦意乱,眉头紧锁:“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皇甫泽止住笑,眼神变得如毒蛇般阴冷,他缓缓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安笙,你是不是觉得,你救出了你的师父,你很伟大?你是不是觉得,江屿晚的牺牲,虽有遗憾,却也值得?” 皇甫泽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他伸手指着安笙身后昏迷不醒的南诏,高声道:“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费尽心机、拼死守护的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师父南诏!” “你心心念念、苦寻多年的师父,那个五年前在诏狱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依旧护你周全的人,是江屿晚啊!” 石破天惊! 安笙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回头,望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皇甫泽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轰鸣。 “不可能……你胡说!这不可能!”安笙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慌。 “不可能?”皇甫泽冷笑,“你师父南诏,清冷孤傲,锁骨之上光洁无瑕。你再看看你背后那人,锁骨下方是不是有颗痣?” 安笙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在河边为“南诏”包扎伤口时,无意中瞥见的那颗痣。当时他心中只是一沉,却被逃亡的紧张冲散了疑虑。如今想来,竟是如此致命的破绽!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安笙的心上。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暗河中那句虚弱的梦呓…… 江屿晚将锁链扣在自己身上时,那句“你若是逃不出去,他会伤心的”…… 还有最后,在火光中,江屿晚那抹释然到令人心寒的微笑…… 第74章 原来,那个“他”,指的竟是自己!原来,那抹微笑,不是解脱,而是对自己最后的守护与成全! 安笙的脑海中,过往的碎片疯狂地拼接、重组,构成了一个他从未敢想象的、血淋淋的真相。他一直以为的师父,是假的。而他一直提防、甚至厌恶的江屿晚,才是那个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拯救的人。 这个认知,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安笙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的脆响,如同他信仰碎裂的声音。 他想起了江屿晚为他挡下长枪时,那声隐忍的闷哼;想起了江屿晚将唯一的防毒面具塞给他时,那颤抖却坚定的手;想起了江屿晚咳出的那口黑血,和青紫的嘴唇…… 原来,那个人一直在用生命保护他,而他,却用最伤人的言语和怀疑,一次次地刺向他。 “江屿晚,你要叙旧也得挑个时辰,你看不到师父已经撑不住了么?”——他曾经的怒斥,此刻听来是多么的愚蠢和讽刺。 悔恨,如潮水般将安笙淹没。不是针扎,是凌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到无法呼吸。他想大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悲鸣。他想流泪,眼眶却干涩得发痛。 “噗——” 一口鲜血从安笙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目光空洞地望着岩洞的方向,那个江屿晚用生命为他们开辟出逃生之路的地方。 “江屿晚……”他终于嘶哑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懊悔。 皇甫泽看着他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扭曲。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要安笙在最深的绝望中,品尝背叛与失去的滋味,让他亲手毁掉自己最珍视的一切。 “安笙,”皇甫泽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却带着地狱的寒意,“现在,你还觉得他死得值得吗?” 皇甫泽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安笙心中最混乱的地方。江屿晚……那个他唾弃、辱骂、甚至亲手殴打过的男人,最后的身影是在冲天的火光与巨响中化为灰烬。那双总是盛满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眼睛,在最后时刻望向他的方向,似乎带着一丝解脱和……嘱托? 为什么?一个卖国求荣的叛徒,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他明明可以跟着皇甫泽一起,看着自己和师父死在岩洞里,那才是他应该做的。可他没有。 这个念头像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安笙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世界,那个黑白分明、忠奸判然的世界,在江屿晚自爆的那一刻,就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将一切归咎于江屿晚的伪善和阴谋,但此刻,皇甫泽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将这道裂痕无情地撕开。 就在安笙心神剧震之际,皇甫泽挥了挥手。几名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安笙挥舞着断刀想要反抗,但力竭的他如何是这些精锐士兵的对手?他很快被缴械,死死按在地上。另外几人则粗暴地将他背上的“南诏”拽了下来。 “师父!”安笙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着。然而,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令他迷惑的细节。被士兵们架住的“师父”,在被粗暴对待时,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属于一代宗师南诏的惊慌与畏惧。那不是身受重伤的虚弱,而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胆怯。 这个微小的细节,如同惊雷般在安笙脑海中炸响。他记忆中的师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即便身陷囹圄,也断然不会有如此反应。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伴随着江屿晚临死前的眼神,以及皇甫泽那句意有所指的话,猛地窜了上来。 安笙停止了挣扎,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士兵架住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颤抖的、几乎不成声的质问: “你……你到底是谁?” 第81章 他才是救国英雄 安笙的质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湖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俘的“南诏”身上。皇甫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被士兵架住的男人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的□□因为汗水和河水的浸泡已经有些松动,露出了底下陌生的皮肤纹理。他看着安笙,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作为师父的深邃,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悲悯与同情。 他没有直接回答安笙的问题,反而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轻轻地反问道:“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有些时候,活在谎言里,或许会更幸福一些。”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安笙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猛地挣脱了士兵的压制,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 跪倒在地, 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男人。“你……你不是他……你不是我师父……”他喃喃自语, 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男子悲悯地看着他,平静地坦白了一切:“我并非南诏。我只是江屿晚……江公子花重金雇来的一个替身。我的任务, 就是扮作南诏, 陪在你身边, 确保你的安全。”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至于真正的南诏,江公子只说他早已不知所踪。他让我告诉你, 如果有一天我被揭穿,就让你……忘了过去,好好活下去。” “江屿晚……又是江屿晚……”安笙失神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找来的替身?保护自己?这怎么可能?那个叛徒,为什么要这么做?巨大的困惑和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让他浑身冰冷。师父是假的, 那真的师父在哪里?江屿晚为什么要找人假扮他?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他无法想象的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疯狂而刺耳的大笑声打破了现场的死寂。皇甫泽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笑话。他用马鞭指着失魂落魄的安笙,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 “真是感人至深啊!一个到死都想保护你的傻子,一个被蒙在鼓里、认贼作父的可怜虫!”皇甫泽止住笑,眼神变得阴冷如毒蛇,“安笙,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好,本宫今天就大发慈悲,把这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讲述史诗般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凌迟着安笙的神经。 “第一刀:你心心念念、敬若神明的师父,南诏。”皇甫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才是真正的卖国贼。当年,你的父亲,墨国大将军安远山,率十万大军镇守北境,为何会一夜之间被我皇甫国大军围歼,全军覆没?你以为是战术失误?不,是因为你最敬爱的师父,南诏,以及他背后的南宫世家,早就与我皇甫国暗通款曲!是他,亲手将北境的军防图、行军路线、粮草位置,悉数交到了我父皇手中!” 安笙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嘶吼道:“你胡说!我师父绝不会这么做!你这是污蔑!” “污蔑?”皇甫泽冷笑一声,“你记忆中的师父,是不是总是一副忧国忧民、道貌岸然的样子?在你父亲战死后,他是不是告诉你,要忍辱负重,将来为父报仇?多伟大的形象啊!可他没告诉你的是,你父亲的头颅,就是他向我父皇献上的投名状!十万墨国英魂的尸骨,铺就了他南宫一家在皇甫国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你所谓的国仇家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你拜的师,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 安笙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记忆中师父慈爱的面容,谆谆的教诲,此刻都变得扭曲而可怖。那些“为国为民”的言辞,如今听来,句句都是最恶毒的讽刺。 皇甫泽欣赏着安笙呆滞的表情,满意地继续他的叙事。“第二刀:你恨之入骨、不共戴天的仇人,江屿晚。”他脸上的嘲弄更深了,“他,才是那个一心救国、却被所有人误解的英雄。他出身墨国贵胄,本该锦衣玉食,却在得知南诏的阴谋后,毅然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为了找到南诏叛国的确凿证据,他不惜自污名声,假意投靠我皇甫国,背负着叛国贼的骂名,打入我们内部,卧薪尝胆。” “他曾拼了命地想把南诏即将叛变的消息传出去,可惜,为时已晚。十万大军覆灭,他没能救下。战后,南诏反咬一口,将所有‘通敌’的罪名都嫁祸给了他。墨国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一道圣旨下来,江家满门抄斩,他江屿晚,成了墨国人人得而诛之的千古罪人,永世不得翻身。” 第75章 皇甫泽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安笙的心上。他想起了自己过去是如何辱骂江屿晚的——“卖国贼”、“走狗”、“无耻小人”。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愤怒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个从不还手的男人挥拳相向。那些拳头,如今仿佛都打在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曾经的每一次憎恨,都变成了一把插向自己心脏的刀。 安笙已经无法思考,只能任由那些颠覆性的信息冲刷着他几近崩溃的理智。然而,皇甫泽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他要献上这首残忍叙事诗的最高潮,也是最致命的一章。 “安笙,你还记得吗?你父亲死后,你在依郡流落,成了一个任人打骂的奴隶。你以为你是自己侥幸逃出来的吗?”皇甫泽的声音突然变得轻佻而污秽,“你错了。是你那位‘仇人’江屿晚,在暗中救了你。” “当时,他在我皇甫国虽然顶着个‘祁王’的虚名,但因为他始终不肯彻底为我们所用,早已失势,过得连狗都不如。为了换取一个能潜入依郡、将你救回墨国的机会,你猜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皇甫泽俯下身,凑近安笙的耳边,用一种充满了恶意和轻蔑的、几乎是气声的语调,吐出了最肮脏的字眼: “他,堂堂的祁王世子,成了我皇甫军中……任人欺辱的军妓。” 这几个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安笙的天灵盖。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齑粉。 “本宫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跪在父皇的营帐外,像条狗一样。为了求得这个机会,他承受了多少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屈辱。”皇甫泽直起身,脸上是病态的、满足的笑容,“你所以为的仇人,用你最不齿、最鄙夷的方式,换回了你的自由和你的命。而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用最恶毒的词汇辱骂他,你因为他‘背叛’了你父亲而对他拳打脚踢。可笑不可笑?你每一次对他的伤害,都是在鞭笞你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从未怪过你,甚至在你一次次想要杀了他的时候,还在想方设法地保护你。这次岩洞之行,他明知是陷阱,还是跟来了。他找来这个替身,是为了让你在危急关头能有一个‘师父’作为精神支柱。他最后引爆炸药,只是想让你活下去。安笙,你听明白了吗?这个被你恨了一辈子的人,他的一辈子,全都是为了你!” 皇甫泽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安笙已经听不清了。那些字句仿佛来自一个遥远而失真的世界,它们扭曲、变形,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蚊蝇,钻进他的耳朵,却无法拼凑成任何有意义的句子。他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不真实。火把的光芒被拉长成一道道血红色的光带,士兵们的脸庞模糊成一团团没有五官的黑影,皇甫泽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像一个可怖的深渊。 他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剥夺了,只剩下一种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轰鸣声,在他的颅内反复回响。世界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实体,变成了一场荒诞而恐怖的默剧。他成了这场默剧里唯一的观众,被迫看着自己的人生被撕成碎片。 一幕幕,一帧帧。曾经的“善”成了最大的“恶”,曾经的“恶”成了最悲壮的“善”。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他过往的十七年人生,他所坚信的一切,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所爱戴的,所憎恨的,全部都是一个笑话。一个用他父亲的血、十万人的命、以及江屿晚一生的屈辱和痛苦写成的,天大的笑话。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问句从他心底最深处浮起,带着无尽的茫然。然后,它变成了尖锐的自责,变成了绝望的拷问,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极致的悔恨与自责最终化为生理上的剧烈反应。安笙跪在地上,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吐出酸涩的胆汁。他仿佛想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将那个愚蠢、盲目、恩将仇报的自己,从这具肮脏的皮囊里彻底清除出去。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纯粹的、被碾碎后的空洞。他疯狂地摇头,想要否认这一切,但那些记忆却像跗骨之蛆,死死地钉在他的脑子里。他想爬起来去杀了皇甫泽,或者杀了那个替身,或者杀了自己,但他的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软弱无力。 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安笙停止了干呕,也停止了悲鸣。他缓缓地、缓缓地瘫倒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的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焦距,空洞地望着虚无的某一点。那双曾经像狼一样凶狠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经死了。 他不再挣扎,不再言语,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他就那样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像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人偶,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与心气。皇甫泽的嘲笑,士兵的脚步,火把的噼啪声……外界的一切都再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已经崩塌,而他,则被活埋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这不是□□的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精神死亡”。从这一刻起,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承载着无尽悔恨与自责的空壳。 皇甫泽对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出好戏非常满意。他欣赏着安笙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就像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不过,好戏终有落幕之时,他还有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好了,故事讲完了,也该办正事了。”皇甫泽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安笙面前,用马鞭的末端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然而,那双眼睛里空无一物,没有恐惧,没有憎恨,什么都没有。 皇甫泽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说道:“安笙,把你从江屿晚那里偷来的‘回天翎’交出来。本宫知道,那东西一定在你身上。” 第82章 这世界再也没有你了 回天翎。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 在安笙麻木的意识里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回天翎。他当然知道那是他与江屿晚在皇甫泽府邸内一同盗出来的重要信物,江屿晚曾告诉他只要拥有回天翎就可以调动大军营救师父。 可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见安笙毫无反应, 皇甫泽失去了耐心,对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搜!” 士兵粗暴地在安笙身上摸索起来,很快,就从他湿透的内衫里搜出了一块玄铁令牌。令牌入手冰冷,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泽”字。士兵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呈给皇甫泽。 皇甫泽得意地接过令牌,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瞬间凝固。 他反复翻看着令牌,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片刻之后, 他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怒, 猛地将令牌狠狠摔在地上! “假的!这是假的!”他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一直以来掌控全局、优雅从容的皇甫太子,在这一刻彻底失态。他一把揪住安笙的衣领, 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疯狂地咆哮道:“真的回天翎在哪里?!江屿晚把它藏到哪里去了?说!” 安笙被他剧烈地摇晃着, 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茫然地看着暴怒的皇甫泽,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块被摔得变了形的令牌。假的?江屿晚给他的……是假的? 这个认知, 像一根最细微、最冰冷的冰锥,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那颗已经麻木的心脏。它带来的不是剧痛,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极致的悲凉。 原来……原来直到最后,江屿晚也没有完全信任他。他或许预料到了自己可能会被俘,预料到了令牌可能会落入皇甫泽手中,所以从一开始,他给自己的, 就是一个赝品。他用生命为自己铺就了生路,却唯独在这一件关乎国运的至宝上,保留了最后的防备。 他连被江屿晚全然信任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念头,比之前所有的真相加起来,都更让安笙感到绝望。那是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无价值的悲哀。他不仅害死了自己的恩人,甚至到头来,他都未曾得到过恩人百分之百的托付。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如此彻底的失败品。 一滴冰冷的液体从安笙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废物!”一声暴喝将他从无边地狱中惊醒。皇甫泽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从安笙身上搜出的“回天翎”,因极致的愤怒,指节已然泛白。 皇甫泽双目赤红,一把揪住安笙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说!真的回天翎在哪里?江屿晚那个贱人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第76章 安笙的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看着皇甫泽癫狂的脸,听着他对江屿晚的辱骂,心中那把名为“恨”的火,第一次烧向了除自己以外的人。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被你……被你们……害死了……” “死?”皇甫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死得好!一个下贱的军妓,他早就该死了!但他死了,回天翎不能丢!安笙,你若不说,我现在就让你去陪他!” 然而,他的威胁还未说完,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跳上,带着肃杀的铁血之气。 皇甫泽脸色一变,松开了安笙,警惕地望向周围。黑暗中,密密麻麻的士兵将整个一线天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身着皇甫国最精锐的“玄甲军”军服,手中紧握的弓弩,箭头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但诡异的是,所有箭矢的方向,并非指向洞内的“叛贼”安笙,而是齐刷刷地对准了洞口的皇甫国太子——皇甫泽。 “你们……”皇甫泽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与不可置信爬满了他的脸。他认得这支军队,这是他的亲卫,是唯有回天翎才能调动的玄甲军!他们本该是自己登上权力之巅最锋利的剑,此刻却变成了悬在自己头顶的刀。 “放肆!”短暂的惊愕过后,皇甫泽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摆出太子威严,厉声喝道,“你们想造反吗?我乃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用箭指着本太子?!”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却没能换来任何回应。士兵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仿佛一群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那种绝对的服从和死寂,让皇甫泽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的统领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肃立的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条通道在火光中延伸。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身形挺拔的男人,缓步从军队后方走出。他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像深渊,能吞噬一切光亮。 安笙从未见过此人。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军人的铁血气息,反而像一把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刃,安静,却致命。 “太子殿下,您的死期到了,请您归天。”影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右手轻轻一抬,万箭齐发,直冲皇甫泽而来。 “想杀本太子,做梦!”皇甫泽恨的咬牙。 山风呼啸,卷起血腥与尘土。皇甫泽手中的“回天翎”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死光,然而,这枚曾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令牌,此刻却像一个无情的嘲讽。他败了,败得如此彻底。 恼羞成怒的情绪如火山般喷发,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本该是胜利者,本该拥有一切,却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情敌”和一个早已死去的“阶下囚”联手算计! “哈哈……哈哈哈哈!”皇甫泽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而癫狂,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得林中飞鸟四散。他的头发在风中狂舞,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魔。“江屿晚!你好狠的心!你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咆哮着,用剑指着安笙,但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安笙,在与另一个早已消逝的灵魂对话。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皇甫泽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与怨毒,“我为你倾尽所有,为你谋划江山,为你铲除一切障碍!我将你奉若神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可你呢?你宁愿委身军中,沦为军妓,受尽折辱,就算是死也要护着这个只会伤害你、辜负你的废物!” 他的质问在山谷中激起回声,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利刃,不仅刺向安笙,也刺向他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我给你至高无上的权柄,唾手可得的荣华,一颗赤诚滚烫的真心!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偏偏是他,不是我?!” 这句泣血的质问,是他一生执念的核心。他不懂,也永远无法理解。他以为爱是占有,是给予,是掌控,却从未想过,江屿晚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纯粹的信任与相守。而这份信任,他从未给过,安笙却曾经拥有,又亲手摧毁。 安笙静静地听着,皇甫泽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无尽的悔恨与悲痛化作了冰冷的杀意,他握紧了从地上捡起的长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剑柄滑落。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安笙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他一步步走出影卫的保护圈,走向癫狂的皇甫泽。 皇甫泽看着他,眼中是疯狂的嫉妒与不屑:“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他已经死了,被你亲手逼死的!” “是,我愚蠢,我可悲。”安笙坦然承认,眼中却燃起复仇的火焰,“但至少,我还有机会为他报仇。而你,现在就下地狱向他忏悔吧!” 话音未落,安笙动了。他的剑法毫无章法,充满了同归于尽的决绝。这不是比武,而是泄愤,是用生命去弥补万分之一的过错。皇甫泽武功高强,本不该将这样的安笙放在眼里,但他心神大乱,又被安笙那股不要命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只能狼狈格挡。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皇甫泽身后。是影。他像一把最忠诚、最锋利的刀,永远守护着他的主人,也执行着主人最后的遗命。 安笙的剑是悔恨之剑,大开大合,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影的匕首是忠诚之刃,精准、致命,凝聚了无声的守护。一明一暗,一前一后,将皇甫泽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皇甫泽在两人的夹击下左支右绌,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安笙一剑疯魔般地劈向他的面门,他下意识地全力回防,却忽略了身后那道致命的寒芒。 “噗嗤——” 影的匕首精准地从后心刺入,穿透了皇甫泽的胸膛。剧痛传来,皇甫泽的动作猛然一滞,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染血的刀尖。 安笙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手中的长剑顺势划下,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皇甫泽的身体晃了晃,生命力正从他体内飞速流逝。他没有看杀死他的安笙和影,而是失神地望向空无一人的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他爱了一生、也恨了一生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血泡声,最终只吐出了几个不成调的字: “为……什……么……”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眼中,凝固着极致的疯狂、嫉妒,以及直到生命尽头也无法释怀的、浓烈的不甘。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皇甫泽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地尘埃。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安笙丢下剑,跪倒在地,望着皇甫泽不甘的尸体,泪水终于决堤。大仇得报,可他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一切停歇,山谷重归死寂。影挥了挥手,几名士兵上前,将吓得瘫软在地的南诏替身拖了出去。自始至终,影的目光都没有在安笙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安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江屿晚……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他算到皇甫泽会来抢回天翎,甚至算到了自己的死亡。他用自己的生命做棋子,为安笙铺平了最后一条生路,也为自己完成了最后的复仇。 一股疯狂的、不切实际的希望猛地攫住了安笙。既然一切都在江屿晚的计划中,那他的死……会不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 这个念头让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冲到影的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嘶哑而颤抖:“江屿晚……他……他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也配问?” 影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第一次正视安笙。那目光中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沙哑难听,充满了嘲讽。 这四个字,像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安笙的心脏。安笙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抓着影的手臂不自觉地松开了。 影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残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为了救你这个蠢货,从高高在上的祁王,沦为任人欺辱的军妓。他受尽折磨,遍体鳞伤,最后为了让你逃出去,死在了那个岩洞里。” 他抬手指向安笙身后,那个江屿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地方。 “你问我他在哪里?”影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已经死透了。被那些畜生折磨致死,最后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尸骨无存。” 第77章 尸、骨、无、存。 这四个字,像四道天雷,瞬间劈碎了安笙的整个世界。他脑中“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亮都在瞬间褪去。那根名为“希望”的稻草,被彻底碾成了粉末。 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江屿晚在火光中对他微笑,嘴唇轻启,说的还是那句—— “活下去。” 影冷漠地看着安笙倒下,并未上前搀扶。对他而言,安笙只是殿下遗命里需要“保全”的一个对象,仅此而已。主公的仇已经报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至于安笙是死是活,是痛苦还是解脱,与他再无关系。 “主公的遗愿,属下已经完成。”影对着空无一人的岩洞深处,低声说道。他缓缓摘下面具,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悲恸。他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夜色和军队之中。 山谷里寂静无声,只剩下风穿过洞口的呜咽,像谁在低泣。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是干涸的血迹。 他缓缓坐起身,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皇甫泽的尸体,空荡荡的岩洞,还有地上那枚孤零零的回天翎。 他伸出颤抖的手,捡起那枚假令牌。假令牌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曾以为这是权力的象征,如今才知,这是用无尽屈辱和牺牲铸成的复仇之刃。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用尽全力去恨的人,是爱他至深的人。他拼命想要追随的人,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他亲手将自己的救赎推向了深渊,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万劫不复。 安笙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抱着那枚回天翎,蜷缩在江屿晚死去的地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发出了野兽般压抑而绝望的悲鸣。 天边,残阳如血。而他的世界,只剩下永恒的黑夜和无声的灰烬。 江屿晚,我活下来了。 可这人间,再没有你了。 第83章 这是君命 皇甫泽死后, 其党羽被连根拔起,一场险些动摇国本的宫廷政变, 在皇甫诤的雷霆手段下迅速平息。 不久,圣旨昭告天下,三皇子皇甫诤品性纯良,仁孝谦恭,册立为新太子。这位一向远离权力中心,毫无野心的皇子,以一种无人预料的方式,登上了储君之位。朝堂之上,风气为之一新, 那些曾依附于皇甫泽的势力被彻底清洗, 皇甫国与墨国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 也随着新太子的监国理政,开始显露出缓和的迹象。 天下,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好的方向走去。百姓们在街头巷尾议论着皇恩浩荡, 文武百官庆幸自己站对了队伍, 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安宁。天下大局已定, 尘埃落定。 可对安笙而言,他的天, 塌了。 小重找到安笙的时候,是在城郊一处废弃的别院。 他瘦得脱了形, 眼窝深陷,双目空洞无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主公……”小重喉头哽咽,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公, 我们该走了。” 安笙毫无反应,只是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冰冷的那枚假的回天翎,嘴里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师父……师父,天冷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师父”二字,叫得那么自然,那么熟稔,仿佛已经叫了千遍万遍。可小重听在耳里,却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知道,安笙口中的师父,不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南诏国师,而是那个他亲手伤害、辜负了半生的江屿晚。 “主公,您醒醒!”小重跪倒在他面前,泪水夺眶而出,“江……江公子他……他已经……” “闭嘴!”安笙猛地抬头,空洞的眼中骤然燃起一簇疯狂的火焰。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小重,“你不许胡说!师父他没死!他只是生我的气,躲起来了!他气我蠢,气我笨,气我认错了人……他气我伤他那么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断剑,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令牌上。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骂他、辱他、伤他……我让他受尽奇耻大辱……他一定恨死我了……所以他不肯见我……” 安笙的理智,在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碾得粉碎。江屿晚的死讯,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无法接受,那个为他忍辱负重、牺牲一切的人,最后连一个让他忏悔、弥补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那样“死透了”。 他疯了。彻底地,无可救药地疯了。 安笙的疯病,一日重过一日。他拒绝进食,拒绝喝水,只是抱着那假令牌,不停地呼唤着“师父”。他将自己囚禁在回忆的牢笼里,一遍遍地回想过去。他想起每一次自己身受重伤,江屿晚是如何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想起每一次自己身陷险境,江屿晚是如何奋不顾身地来救他。 一个可怕而偏执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生根发芽。 “只要我快死了……师父就一定会回来救我。” 他坚信这一点。因为他的师父,那个叫江屿晚的傻瓜,最是心软,最是舍不得他。他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 那天夜里,小重端着一碗粥进来,却看到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安笙找到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正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莲。 他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充满期待的微笑。 “师父,你看,我流血了……好疼啊……”他对着空气轻声说,语气像是在撒娇,“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你不是最怕我死了吗?你快出来啊……” “主公!”小重惊叫一声,扑过去打掉他手中的瓷片,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您疯了吗!您这是在做什么!” “你放开我!”安笙疯狂地挣扎,力气大得惊人,“别拦着我!我要见他!我要逼他出来!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小重抱着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主公,您醒醒吧!人死不能复生啊!江公子他真的已经不在了!您就算死在这里,他也回不来了!” “不!他在!”安笙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偏执地望着门外,仿佛下一刻,那个清冷如月的人就会推门而入,皱着眉斥责他的胡闹,然后温柔地为他包扎伤口。 他用自残的方式,呼唤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应的亡魂。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忏悔,也没有比这更残忍的酷刑了。 夜已三更。京郊,一处无人知晓的别院。 月光如一匹被洗褪了色的冷白绸缎,铺满庭院中的青石板路,映得周遭景物轮廓分明,却毫无生气。 男子独自立于廊下,身上那件宽大的白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仿佛随时会与这无边月色融为一体。他刚刚摘下了那张覆在脸上许久的银质面具,面具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月光下,他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庞终于显露出来,俊美依旧,却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玉石,失却了所有属于活人的温度。眉宇间,一道浅淡的疤痕蜿蜒至鬓角,是旧伤,也是勋章,更是他与过去诀别的烙印。 他没有看月,亦没有看景,目光只是虚虚地落在空无一物的庭院中央。那双曾搅动两国风云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胜利的消息早已传来,皇甫泽伏诛,皇甫诤登位,南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所有棋子都落在了它应在的位置上。这盘持续了数年的棋局,终于以他所期望的方式结束。 然而,预想中的解脱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巨大虚无。这胜利,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烟火,绚烂过后,只余满天呛人的灰烬。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在这样死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江屿晚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影”。 “主上。”黑衣的影卫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是一贯的冷硬,“皇甫国传来最终确认,皇甫泽的尸身已验明正身,新太子皇甫诤的东宫册封大典定于三日后。我们在皇甫京城布下的所有暗线,皆已按计划进入静默期。” “知道了。”江屿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仿佛声带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南家的余孽呢?” “按您的吩咐,名单已呈交刑部,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收网。无一错漏。”影卫的回答精准而高效,但他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主上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种孤峭的单薄,仿佛一阵强风便能将其吹折。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担忧,他知道,主上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不散的执念撑着。 第78章 “很好。”江屿晚微微颔首,算是对这份答卷的认可。他抬手,似乎想端起石桌上的冷茶,但指尖却在触及杯沿的瞬间,发生了一丝极细微的颤抖。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它拢入宽大的袖中,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夜风造成的错觉。“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再出现。” “……是。”影卫心中一紧,他听出了那句话背后的决绝。主上这是要……彻底归于沉寂吗?他不敢多问,只能将满腹的忧虑压下,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庭院重归死寂。江屿晚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水倒映着天上残缺的月亮。他终于端起了它,冰冷的液体滑入喉中,激起一阵压抑的、从肺腑深处传来的闷咳。他用手帕捂住唇,直到那阵撕心裂肺的痒意过去,才缓缓松开。雪白的手帕上,一抹刺目的殷红,在月下显得格外妖异。 他平静地将手帕折好,收入怀中,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而是一朵不小心沾染上的落花。一切都结束了。江家的冤屈,南诏的血债,都将随着明日的朝阳,得到一个了结。之后呢?之后,这世间再无江屿晚,只有一个无名的幽魂,可以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将这副残破的身体埋葬。 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拥抱这永恒的宁静时,一阵细碎而恭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他的设想。一名宫中内侍官在别院门口停下,由一名影卫引着,战战兢兢地来到庭院中。 “奴才……奴才参见……大人。”内侍官显然被此地的清冷和江屿晚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场所震慑,连话都说不利索。 江屿晚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何事?” “陛下……陛下有密诏。”内侍官双手高高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躬身递上,“陛下口谕,请大人即刻洁身沐浴,更换朝服,于卯时入宫面圣,不得有误。” 密诏。面圣。 这四个字像四根无形的钉子,将江屿晚刚刚萌生出的所有“终结”的念头,死死钉在了原地。他伸出手,接过那卷尚带着宫廷暖香的圣旨,指尖的冰冷与卷轴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没有打开,只是握着它。那轻飘飘的一卷丝帛,此刻却重逾千斤。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终点,却原来,棋局的结束,只是另一盘棋的开始。他渴望的不是荣耀,不是封赏,只是终结。但他的君主,他的国家,显然不准备放过他这枚最好用的棋子。 “知道了。”他听见自己平静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在那垂下的眼帘之后,一闪而过的,是比这深夜还要深沉的疲惫与厌倦。 卯时,天光未亮,晨曦的微光刚刚为东方天际染上一抹鱼肚白。墨国皇宫的太和殿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巨大的盘龙金柱支撑起高耸的穹顶,御座上雕刻的九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腾云而去。整个大殿极尽奢华、威严,每一寸空间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皇权气息。 然而,在这片金碧辉煌的中央,却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江屿晚身着一袭没有任何纹饰的素白朝服,玉冠束发,孑然而立。他没有佩戴任何象征官阶品级的饰物,那纯粹的白色,在这浓墨重彩的殿堂中,显得既刺眼,又孤绝。 他仿佛不是来接受封赏的功臣,而是一个前来吊唁的故人。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与周遭的煊赫威仪形成了强烈的视觉与心理对立,他,是这金碧辉煌中的唯一异色。 御座之上,墨国国君墨仪身着龙袍,面带欣赏与感慨地注视着阶下的这个年轻人。对于江屿晚,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对其手段与智谋的惊叹,也有对其甘为棋子的感激,更有一丝作为君王,对这般不可控之才的隐隐忌惮。但此刻,感激与笼络是首要的。 “江爱卿,平身吧。”墨仪的声音洪亮而温和,带着帝王恰到好处的亲切感。“此番若非有你,我墨国边境危局难解,朝中奸佞难除。你以一人之力,搅动皇甫风云,兵不血刃便为我墨国换来喘息之机,此等盖世奇功,史书亦当重墨一笔!” 江屿晚微微躬身,声音平淡无波:“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诶,功是功,过是过,朕向来赏罚分明。”墨仪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展现出求贤若渴的姿态,“朕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为我墨国付出了所有。朕今日便要补偿你。朕许你,官拜丞相,位极人臣,统领百官;朕再许你,封‘安国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黄金万两,府邸千顷,奴仆百人……只要你开口,这世间凡朕能给的,三生三世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朕都给你!” 帝王之诺,字字千金。这泼天的富贵,足以让任何一个臣子激动得叩首谢恩,语无伦次。然而,江屿晚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墨仪口中那些足以改变一生的封赏,不过是窗外的风声、雨声。 大殿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墨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许久,江屿晚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直视着御座上的君王。他因长时间的站立,本就虚弱的身体传来一阵阵的眩晕,但他强行用惊人的意志力将那股不适压了下去,身形稳如磐石。 “谢陛下隆恩。”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但,陛下所赐荣华,臣,分文不取。” 这六个字,如同一块寒冰投入沸油,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墨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在墨仪惊愕的注视下,江屿晚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陛下所赐封侯拜相、黄金府邸,臣,一概不要。” “为何?”墨仪的眉头皱了起来,帝王的威严开始弥漫,“你为墨国九死一生,难道不求回报?” “臣所求,非是回报。”江屿晚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种混合了刻骨伤痛与不灭执念的眼神,“臣所做的一切,只为两件事。今日,臣恳请陛下一并恩准。若陛下能准臣所请,臣……此生再无他求。” 说着,他撩起衣袍,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墨仪的脸色变幻不定,他沉声道:“你说。” 江屿晚伏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声音从地上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剧烈的颤抖。那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口。 “其一,臣恳请陛下一道皇旨,昭告天下——”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血红的丝络与晶莹的泪光,“为江家一门,洗刷叛国冤屈!江氏满门,皆是忠心护国、为国捐躯的忠烈之臣,而非通敌叛国之贼!请陛下,还我江家一个清白!” 这番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多年的冤屈、血泪、不甘与思念,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酷无情的谋士,他只是一个为家族寻求最后公道的、幸存的孤魂。 墨仪被他眼中那骇人的悲恸所震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准。朕不仅要下旨,还要为江氏一门追封谥号,立碑建祠,让后世子孙,永世铭记江氏的忠烈。” “谢……陛下……”江屿晚重重地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没入地砖的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悲恸已被一种冰冷刺骨的恨意所取代。 “其二,”他的声音变得像数九寒冬的冰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复仇快意,“请陛下即刻下令,将真正的叛国逆贼——南诏一族,满门抄斩!凡南氏血脉,无论男女老幼,一体论处!凡南氏族人,三代之内,永世不得入仕!请陛下,用南家的血,来祭奠我江家的在天之灵!” 如果说前一个请求是悲怆的呐喊,那么这一个请求,就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他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宣告。这是他用自己的性命、清白、未来以及所有的一切,换来的、唯一在乎的东西——清白与复仇。 大殿之上,君王与臣子对视着。一个手握天下权柄,一个心怀血海深仇。墨仪从江屿晚的眼中,看到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他明白,若不答应,眼前这个年轻人,随时可能化为焚尽一切的业火。 “……准。”最终,墨仪缓缓吐出了这个字。他知道,这是安抚这把“利刃”的唯一方式。 “臣,谢主隆恩。”江屿晚再次叩首,这一次,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在那一刻燃烧殆尽。他缓缓站起身,那袭白衣在金殿之中,更显孤寂。他已经摒弃了世俗的一切欲望,只为一个执念而活。如今执念将了,他整个人,也仿佛成了一座空坟。 第79章 随着墨仪应允了江屿晚的两个请求,金銮殿上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江屿晚的执念得到了承诺,他身上那股几乎要溢出的悲愤与恨意也随之收敛,重新变回了那个波澜不惊的白衣谋士。然而,君臣之间的对话并未就此结束。个人恩怨的了结,恰恰是为了开启更深层次的国事讨论。 墨仪看着阶下重新恢复平静的江屿晚,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此人能放能收,情感爆发时如山崩海啸,理智回归时又如深潭静水,实乃天生的权谋家。这样的臣子,既是国之利器,亦是君之悬剑。 “爱卿请起吧。”墨仪的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你的冤屈,朕会为你洗刷;你的仇恨,朕会帮你清算。现在,我们来谈谈国事。谈谈你为墨国……究竟换来了什么。” 江屿晚依言起身,垂手而立。他知道,真正的“交易”,现在才开始。 “皇甫泽已死,皇甫诤上位。”墨仪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带着一丝探究,“朕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那个素有‘隐狼’之称的皇甫诤与你合作的?据朕所知,他虽与皇甫泽是政敌,但同样对我墨国虎视眈眈。” 江屿晚的回答言简意赅:“臣并未‘说服’他,臣只是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他缓缓道出了整个交易的内幕。原来,他早已洞悉皇甫国内部皇子间的权力斗争。皇甫泽勇而无谋,树敌众多,而其弟皇甫诤则心机深沉,隐忍待发。江屿晚所做的,就是利用南诏这条线,将一份伪造的、足以致皇甫泽于死地的“通敌证据”送到了皇甫诤手中,同时,通过安插在皇甫泽身边的暗桩,制造了一次“意外”,让皇甫泽的军事部署出现重大失误。 “皇甫诤只需顺水推舟,用那份‘证据’在皇甫国君面前弹劾其兄,再配合前线传来的‘败报’,皇甫泽便再无翻身可能。”江屿晚平静地叙述着这其中的血雨腥风,“臣助他除掉最大的竞争对手,助他成功登上太子之位。作为交换,他需要给墨国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墨仪追问。 “三年。”江屿晚伸出三根手指,“他承诺,自他监国或登基之日起,三年之内,皇甫国与墨国边境休战,互不侵犯。” “三年……”墨仪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站起身,踱步到大殿中央,负手而立。 “这三年的和平,本质上是皇甫诤为了稳固自身地位而付出的必要代价。他初登太子之位,根基不稳,朝中尚有其兄的残余势力需要清除,国内的政局需要他耗费心力去整合。此时与我墨国开战,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墨仪的分析一针见血,“所以,他卖了这三年和平给你,也卖给了他自己。”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屿晚:“但你和他都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皇甫诤此人,野心远胜其兄。一旦他彻底掌控了皇甫国,清除了所有内患,这三年之约,便会立刻化为一张废纸。届时,他将以比皇甫泽更猛烈、更周全的方式,对我墨国发动战争。这三年,不是和平的开始,而是为了一场更大战争的……倒计时。” 江屿晚对墨仪的分析并无异议,他平静地补充道:“陛下圣明。这三年,是我墨国唯一的机会。用以发展国力、整顿军备、训练新兵。三年之后,是战是和,看的不是昔日约定,而是我墨国兵锋是否锐利,国库是否充盈。” “说得好。”墨仪赞许地点头,但随即,他的脸色又沉重了下来,“为了确保这脆弱的三年和平能够履行,双方还约定了另一件事——互派质子。” “皇甫国那边,已经决定派一位不受宠的公主前来。而我墨国,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让皇甫诤相信我们遵守约定的决心。”墨仪的声音变得异常沉痛,他看着江屿晚,也像在看着整个墨国的未来,“朕……已经决定了。”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这个决定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朕决定,遣太子墨陵,前往皇甫国为质。” 这个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太子,乃一国之本。将储君送往敌国为质,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政治赌博,也是一个父亲最沉痛的牺牲。江屿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想到,代价竟是如此沉重。 “陛下……” “不必多言。”墨仪抬手制止了他,“这是朕身为君王,必须做出的抉择。为了墨国的未来,牺牲太子一人,是值得的。”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帝王的决断与冷酷,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痛苦与不舍。 江屿晚沉默了。他忽然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并未带来一劳永逸的和平,反而将所有人都卷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凶险的漩涡之中。他亲手开启了一个为期三年的倒计时,而这倒计时的每一步,都将浸满血与泪。 大殿内的气氛因“太子为质”的决定而变得无比凝重。墨仪的脸上写满了作为父亲的痛苦和作为君王的坚毅,而江屿晚则在短暂的震惊后,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他意识到,他亲手换来的三年喘息之机,其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大,甚至牵动了国本。 墨仪的目光从对儿子的不舍中抽离,重新聚焦在江屿晚身上。那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期许,仿佛在审视一柄刚刚擦拭干净、即将再度出鞘的绝世宝剑。 “太子墨陵此行,名为质子,实为人质。皇甫京城于他而言,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墨仪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皇甫诤虽承诺保他安全,但朝堂险恶,暗箭难防。朕不能将我墨国的未来,完全寄托于敌人的善意之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对江屿晚的下一个任务: “所以,朕需要你,江屿晚。朕需要你亲自前往皇甫国,在暗中,护太子周全。” 这个命令,像一道无声的雷霆,在江屿晚的脑海中炸响。去皇甫国?去那个他刚刚搅动风云、布下杀局的地方?去那个他所有身份都已暴露、一旦被发现便万劫不复的敌国腹地? 墨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朕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但正因如此,才非你莫属。你在皇甫国布下的暗线,无人比你更清楚;皇甫朝堂上的人心鬼蜮,无人比你更洞悉。你是最完美的影子,最锋利的暗刃。太子在明,你在暗,方能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朕……对你最大的信任。” “信任”二字,从帝王口中说出,本是臣子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此刻听在江屿晚耳中,却像是一道沉重无比的枷锁,要将他牢牢锁死在这条永无止境的奉献之路上。 江屿晚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他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累了,他是真的累了。他的身体早已被多年的筹谋、伤病和心血耗空,他的精神也因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与罪孽而濒临崩溃。他刚刚才为自己规划好一个寂静的结局,可命运,连这最后一点奢求都吝于给予。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向上天、向君王,为自己争取片刻的喘息。 他抬起头,脸色比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终究还是泄露出了一丝虚弱的颤音:“陛下……恕臣……斗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那句拒绝的话。 “臣……身子欠佳,沉疴已久。此番前往皇甫国,路途遥远,暗流汹涌,臣……恐难当此重任。恳请陛下,另择贤能。” 就在他说出“身子欠佳”四个字时,一股压抑不住的痒意猛地从喉间涌上。他再也无法抑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连忙以袖掩口,躬下身子,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凄凉。 好不容易,咳嗽稍稍平息。他缓缓直起身,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身形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若非他死死撑着,几乎就要当场倒下。他放下衣袖,唇色已是毫无血色,而那宽大的云袖之上,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迅速晕开——是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色。 他暴露了自己一直以来极力掩饰的病弱。这是他无声的悲鸣,是他这具残破身躯最绝望的抗议。 墨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到了江屿晚的苍白,听到了他痛苦的咳嗽,甚至瞥见了那袖口上的一抹血色。一丝不忍与动容,确实在他眼中闪过。但那丝情感,仅仅停留了一瞬,便被更为强大的、属于帝王的理智与冷酷所取代。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国家解决问题的工具,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去怜悯的病人。 第80章 墨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用一种看似体谅的语气,堵死了江屿晚所有的退路:“正因你身子欠佳,此行才更需隐于暗处,不必抛头露面,正合你意。朕会为你备好所有必需的珍贵药材,让最好的御医随行。但,保护太子之人,必须是你。” 这番话,看似关怀,实则冷酷到了极点。 见江屿晚依旧沉默,眼中是死灰般的绝望,墨仪的语气终于沉了下来,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江屿晚,”他直呼其名,“朕知道你累了。但太子墨陵,是朕的儿子,也是墨国的未来。朕将他的性命,将墨国的国本,交到你的手上。这份托付,你,不能拒绝。”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这是君命。” 君命。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彻底压垮了江屿晚最后的一丝挣扎。他明白了,他永远都无法为自己而活。他从地狱归来,耗尽一切,不是为了换取自由,而是为了换上一副新的、更沉重的枷锁。他是救国英雄,但他首先是一枚棋子。棋子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决定。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疲惫、痛苦、绝望、不甘——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空洞的、绝对的服从。 他再一次跪下,这一次,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一具被线操控的木偶。 “臣……” 他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咽了口唾沫,那里面,满是血的腥甜。 “……遵旨。” ----------------------- 作者有话说:大家久等了,之后会尽量稳定更新。三次元太忙,大家见谅 第84章 他没死 这几个字, 轻飘飘的,却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说完, 他便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因为他知道,一旦起身,他可能就再也站不稳了。 江屿晚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的。当他终于踏出宫门,一股夹杂着雪意的深夜冷风猛地灌入他单薄的朝服,激得他一阵战栗。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扶着冰冷的宫墙,抬头望向天边那轮残月。月色清冷如水,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一如他看不到尽头的人生。 他赢了一切, 却又像输得一败涂地。他为家族洗刷了冤屈, 却要背负新的使命远赴敌国;他为国家换来了和平,却要亲眼看着储君去做人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为了家国大义, 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这份清醒, 这份对所有前因后果、利弊得失的洞悉, 就是他最深的地狱。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京城的某个方向。那里, 或许是他曾经和安笙一起偷溜出府、去看花灯的街角。 安笙…… 这个名字像一根最细的针,轻轻一碰, 就扎得他心口最深处血流不止。 他为国为他,却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去见他,甚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他的存在,对安笙而言, 是比死亡更残忍的凌迟。这份清醒的爱与愧,他必须独自背负。 一阵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用手帕死死捂住嘴,腥甜的液体浸透了丝帕,染红了他的指缝。他靠着墙,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蹲下。在无人的宫墙角落,这个搅动天下风云的男人,终于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蜷缩起身体,任由痛苦将自己吞噬。 一间幽暗的静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窗户被木条封死,只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在空气中照出浮动的尘埃。安笙就坐在这片尘光之中,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衣,头发却有些散乱,那张曾经俊朗明亮的脸上,此刻是一种诡异的、天真与痴傻混合的表情。 他时而对着空气微笑,时而又蹙起眉头,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师父,你看,今天天气很好。”他指着被封死的窗口,笑得像个孩子,“我们出去放纸鸢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 没有人回答他。他又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委屈和不安。 “师父……你怎么不理我?”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又生气了?阿笙哪里做错了吗?” 他等了很久,依旧是一片死寂。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疯狂的、充满期待的光芒。他摸索着,从床榻的夹缝中,摸出了一枚不知从哪里藏来的、锋利的碎瓷片。 他看着那枚瓷片,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旧疤痕。 他毫不犹豫地,用瓷片在空余的皮肤上,轻轻划下了一道新的伤口。鲜血,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腕,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因为这道伤口,脸上露出了近乎极乐的、幸福的表情。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像是在等待一个拥抱。 “师父……你快来……”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充满了无限的眷恋与依赖,“你闻,是血的味道……你最不喜欢我受伤了,对不对?” “你快来救我啊……就像以前一样……只要我受伤,你就会出现……” 他活在自己构建的幻觉里。在这个幻觉中,江屿晚从未背叛,南诏从未存在。他的“师父”只是暂时离开,而他唯一能唤回师父的方式,就是伤害自己。每一次流血,都是一次与记忆中那个温柔师父的重逢。这份疯癫,是他逃避残酷现实的唯一方式,也是他用以慰藉自己的、最痛苦的救赎。 冷风中。 江屿晚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银色的面具,重新覆在脸上,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也遮住了他作为“江屿晚”的过去。 身影一闪,那个白衣的身影没入了更深、更沉的黑暗之中。他将踏上新的征途,走向他的下一个战场,走向他那无法逃避的、作为棋子的宿命。 而在那间幽暗的静室里,安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满足而安详的微笑,仿佛已经沉入了最甜美的梦境。 在梦里,他的师父,终于回来了。 两个地狱,永世遥望,不得相拥,不得相见。 墨国京城,长街肃穆。秋风卷着寒意,吹动街边悬挂的素白缟素,也吹散了空气中浓郁的檀香与纸钱灰烬。 今日,是为“已故”的江屿晚举行追封大典的日子。曾经被冠以叛国污名的江家满门得以平反,而那个以一己之力换来边境三年和平的年轻人,则被追封为护国公,谥号“忠烈”。他的污名被彻底洗清,事迹传遍天下,从通敌的罪人,一跃成为万民敬仰的英雄。 百姓自发地走上街头,为这位年轻的英雄送行。他们为他烧纸祭奠,为他立碑追思,孩童们听着说书人讲述江屿晚的传奇,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庄严而悲怆的氛围里,为英雄的逝去而哀悼,也为他的清白昭雪而告慰。 也正是在这一天,一列不起眼的车队悄然驶出皇城,汇入前往城门的大道。车队戒备森严,却又刻意低调,为首的马车内,坐着墨国太子墨陵,以及他此行的“影子护卫”——早已在世人认知中死去的,江屿晚。 车队行进得平稳而缓慢,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辚辚声。江屿晚闭目养神,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那些关于“江屿晚”的赞誉与哀悼,于他而言,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戏剧,他早已是局外人。 然而,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人群的惊呼、怒骂与哭喊混杂在一起,刺破了原本庄重的气氛。 “怎么回事?”车内的太子墨陵皱眉问道。 “殿下稍安,属下查看。”江屿晚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伸手,指尖微颤地掀开了轿帘的一角。只一眼,他整个人的气息便凝固了。 视线尽头,骚乱的中心,是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青年。他发疯似的扑向那些正在祭拜“江屿晚”的百姓,一拳一脚地殴打着他们,将人们为江屿晚立起的简陋木碑一脚踹翻,把燃烧的纸钱踩得粉碎。 那少年,正是安笙。 “他还没死!江屿晚还没死!你们为什么要给他做这些死人用的东西?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 安笙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绝望的哭腔。他双目赤红,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却又空洞得令人心惊。他抓住一个老者的衣领,疯了一样地摇晃:“我师父会回来的!他答应过会回来救我的!你们不许咒他死!” 第81章 周围的人又怕又怜地看着他。谁都知道,这是江屿晚收的那个小徒弟,自从听闻江屿晚的死讯后,就彻底疯了。人们试图拉开他,却被他身上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吓退。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守护着一个早已破碎的幻梦。 江屿晚的手指死死攥住窗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那个他曾捧在手心,用尽一切去守护的少年,如今变得人鬼不分。安笙的脸颊瘦削得脱了相,手背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那是他为了逼迫“师父”现身而一次次自残留下的证据。 他用一切换他活下去,他却为他而疯。 这是何等荒谬,何等残忍的讽刺。江屿晚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看到安笙被人推倒在地,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渗出鲜红的血。那抹红色,像一根滚烫的针,直直刺入江屿晚的眼底,灼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推开车门的冲动。他想冲下去,抱住那个在尘埃里哭喊的少年,告诉他“我没死,我在这里”。可他不能。他身后是墨国与皇甫国来之不易的和平,是太子墨陵的安危,是他用“死亡”才换来的新身份与新使命。他一旦现身,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将化为泡影。 他活着,却必须像个死人一样,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人,因为他的“死亡”而坠入地狱。 安笙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他被人按在地上,却依旧挣扎着,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句无人相信的真相:“他没死……师父……你回来啊……阿笙好疼……” 那一声声“师父”,一声声“阿笙好疼”,像淬了毒的利刃,凌迟着江屿晚的心。他曾答应过,无论何时,只要安笙受伤,他都会出现。可现在,他就坐在咫尺之遥的马车里,任由那声声泣血的呼唤穿透车壁,却只能无动于衷。 最终,江屿晚眼中的滔天巨浪缓缓归于死寂。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放下了轿帘。黑暗重新笼罩了他,也隔绝了那个让他心碎的世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却依旧闷痛难当。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轻得仿佛一阵风,却承载了万钧的悲凉与无奈。 “走吧。” 他对车夫轻声说道。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车夫得令,扬起马鞭。马车重新缓缓启动,碾过地上的纸钱灰烬,也碾过江屿晚破碎的心。 车轮滚滚向前,将安笙那绝望的哭喊、人群的议论、以及整个京城的喧嚣,都毫不留情地抛在了身后。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江屿晚端坐在黑暗的车厢里,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掀开那道帘子。 从此,他是暗影中的护卫,背负着家国大义,走向遥远的皇甫国。而他的少年,他的阿笙,连同他所有的爱与痛,都被永远地留在了这座为他立碑的城。 一碑英雄冢,隔断阴阳路。 只是无人知晓,碑内无人,碑外却站着两个肝肠寸断的活人。 ----------------------- 作者有话说:小小吐槽一下,现在的工作实在是太痛苦了,想想明天要上班我就胸口闷的不行,一次次崩溃又重建。我好像被困住了,被生活磨平棱角,更可怕的是逐渐丧失表达欲,好想辞掉这个工作,啊啊啊。如果我能有为自己兜底的能力就好了…… 第85章 质子,再遇 车队在晨曦微光中缓缓启程, 墨陵透过马车窗棂,望着逐渐远去的京城轮廓。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故土, 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充当质子。身为墨国太子,他比谁都清楚这份使命的重量——既是维护两国和平的纽带,也是墨国向皇甫国示弱的象征。 马车内,墨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戴的龙纹玉佩,那是父王临行前赠他的饯别礼。“陵儿,此去皇甫,凶险难测。记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父王的话语犹在耳边, 墨陵不禁苦笑。他何尝不知, 自己这一去, 怕是凶多吉少。 车内,江屿晚与墨陵始终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够随时护卫太子,又不会过分靠近而显得僭越。他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 不断扫视着沿途的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地方:路旁的树林、远处的山坡、甚至偶尔经过的商队。 车外雨丝不知何时变得密集, 敲打在车顶发出细密的声响。墨陵看着窗外朦胧的景色, 忽然开口:“江大人,不如稍作休息?” 江屿晚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依然平静无波:“谢殿下关心,臣职责在身, 不敢懈怠。” 墨陵轻轻叹息,这位大名鼎鼎的墨国暗卫从接到护送任务起,就始终保持着这种近乎刻板的严谨。他听说过江屿晚的名号——墨国第一暗卫,曾单枪匹马深入敌营取上将首级,也曾护着父王在重重围困中杀出血路。只是没想到, 如此传奇人物,竟被派来护送自己这个质子。 “至少告诉我,这一路需要多少时日?”墨陵问道。 “若是一切顺利,半月可达皇甫边境。”江屿晚答道,随即补充,“但臣以为,不会那么顺利。” 墨陵心中一紧:“大人何出此言?” “皇甫国主战派势力抬头,他们不会乐意看到两国和平。”江屿晚的声音低沉,“殿下此行,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谈话间,前方探路的侍卫策马返回,与江屿晚低声交谈几句。墨陵看见江屿晚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虽然只有一瞬,却足以让人警觉。 “发生何事?”墨陵撩开车帘问道。 江屿晚转头,面具下的目光略显凝重:“前方山路被雨水冲垮,需改道而行。” “很严重吗?” “道路可以修复,但需要时间。”江屿晚顿了顿,“而改道的话,我们会经过黑风岭。” 墨陵闻言色变。黑风岭是墨国境内有名的险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更是土匪流寇的聚集地。虽然朝廷多次派兵清剿,但始终未能根除。 “大人的意思是...” “臣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往附近驻军求援,请他们派兵接应我们通过黑风岭。”江屿晚道,“在此之前,请殿下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墨陵点头,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那是他唯一贴身携带的武器。 改道后的路况明显差了许多,马车颠簸得厉害。墨陵靠在软垫上,试图小憩片刻,却难以入眠。无数思绪在他脑海中翻涌:皇甫国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质子?国内的主战派会不会借此生事?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皇甫皇帝,据说他性情暴戾,好大喜功... 天色渐晚,车队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扎营。江屿晚亲自巡视四周,安排岗哨,每一个细节都亲自过问。墨陵站在帐篷前,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在营地中穿梭,忽然感到一丝安心。 晚膳后,墨陵召江屿晚入帐议事。 “依大人看,皇甫国内部现在是什么情况?”墨陵问道,为江屿晚斟上一杯热茶。 江屿晚微微躬身谢过,却没有立即饮用:“据臣所知,皇甫国目前分为三派:主战派以大将军皇甫雄为首,希望继续扩张领土;主和派以宰相李文渊为主,主张休养生息;还有一派以二皇子皇甫诤为代表,态度不明。” “皇甫诤?”墨陵若有所思,“我听说过他。据说他是皇甫地位最低的皇子,一直不曾干预朝政,因为他的生母是...” “是一个墨国歌女。”江屿晚接话道,“二十年前被献予皇甫皇帝,得宠一时,生下皇甫诤后不久就病逝了。” 墨陵眼中闪过明悟:“所以皇甫诤有一半墨国血统?” “正是。也因此,他在皇甫皇室中地位尴尬,虽能得到皇甫皇帝的喜爱,却始终不得重用。”江屿晚道,“直到最近,皇甫泽死后,才突然被立为太子。” 谈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江屿晚瞬间起身,长剑已然出鞘:“殿下请留在帐内,臣去看看。” 墨陵点头,看着江屿晚迅速离去的背影,手心不禁渗出冷汗。 帐外,几名侍卫正围着一个被抓获的探子。那人衣衫褴褛,看起来像个普通农夫,眼神却异常锐利。 “怎么回事?”江屿晚问道。 侍卫长躬身回答:“大人,此人鬼鬼祟祟在营地周围窥探,被我们抓个正着。” 江屿晚走近那名探子,目光如刀:“谁派你来的?” 探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大人说什么呢?小的是附近村民,只是好奇来看看...” 第82章 话音未落,江屿晚的剑尖已经抵在他的喉头:“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探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仍嘴硬道:“小的真的只是...” 剑尖轻轻一推,一缕鲜血顺着探子的脖颈流下。江屿晚的声音冷得像冰:“黑风寨的探子,对吧?你们大当家黑狼还好吗?” 探子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江屿晚收回剑,对侍卫道:“带下去仔细审问,我要知道黑风寨的所有计划。” 回到帐内,江屿晚面色凝重:“殿下,黑风寨的土匪已经盯上我们了。看来今晚不会平静。” 墨陵深吸一口气:“有多少人?” “根据探子交代,至少百余人。”江屿晚道,“而我们只有三十名护卫。” “援军何时能到?” “最快也要明日晌午。” 帐内陷入沉默,只有油灯噼啪作响。墨陵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道:“那就备战吧。” 江屿晚略显惊讶地抬头,看到墨陵眼中闪烁的决然光芒,不由微微躬身:“遵命。” 是夜,黑风寨土匪果然来袭。黑暗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营地,喊杀声四起。江屿晚指挥若定,将护卫分为三组,轮流抵御攻击。 墨陵坚持不躲在帐内,而是身着轻甲,与江屿晚并肩而立。 “殿下,这里危险...”江屿晚刚要劝阻,却被墨陵打断。 “我是墨国太子,不是需要被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墨陵的声音坚定,“若是连几个土匪都不敢面对,将来如何在皇甫国立足?” 江屿晚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那请殿下务必跟在臣身边。” 战斗异常激烈。土匪们显然有备而来,攻势凶猛。墨陵虽然武艺不俗,但实战经验不足,几次险些中箭,都被江屿晚及时挡开。 “小心!”江屿晚突然大喝,一把推开墨陵,同时剑光一闪,劈落一支直取墨陵后心的冷箭。 墨陵惊出一身冷汗,再看江屿晚时,发现他的左臂已被箭矢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袖。 “大人,你受伤了!” “无碍。”江屿晚撕下衣襟简单包扎,目光依然警惕地扫视四周,“殿下,土匪人数太多,我们必须突围。”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号角声,一队骑兵高举火把疾驰而来,旗帜在火光中清晰可见——是墨国援军! 土匪见势不妙,纷纷溃逃。江屿晚立即下令追击,务必擒获匪首。 战后清点,护卫队有五人阵亡,十余人受伤,所幸墨陵安然无恙。江屿晚的伤势经过军医处理,已无大碍。 “多谢大人相救。”墨陵真诚地道谢。 江屿晚微微摇头:“这是臣的本分。”他望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语气凝重,“但这些土匪的出现太过巧合,臣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墨陵皱眉:“大人的意思是...” “黑风寨虽然猖獗,但通常不会袭击有军队护卫的队伍。”江屿晚分析道,“这次他们明知有援军前来,仍冒险攻击,恐怕是受人指使,意在试探我们的实力,或者...” “或者给我一个下马威。”墨陵接话道,眼中闪过冷光,“看来有人不想我平安到达皇甫国。” 次日,队伍继续前行。经过黑风岭一役,大家对江屿晚的敬佩更深,而墨陵也赢得了众人的尊重——他不仅没有在危险面前退缩,还亲自参与战斗,救助伤员。 连续数日的奔波后,一行人抵达边境小镇。这里的气氛明显不同,随处可见皇甫国的旗帜和士兵。墨陵注意到,皇甫国士兵的装备精良,纪律严明,远非墨国边境守军可比。 江屿晚照例先巡视客栈四周,安排好守卫,这才请墨陵下车。 “大人总是这般谨慎。”墨陵看着江屿晚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忍不住说道。 “危险往往藏在疏忽之中。”江屿晚简短回应,确认房间安全后,正要退出,却被墨陵叫住。 “大人,”墨陵犹豫片刻,“您为何总是戴着面具?莫不是面部受伤,容貌有损?我让随行的郎中帮您看看?” 江屿晚微微一怔,随即轻声答道:“太子殿下,面具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罢了。至于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并无重要之处。” 墨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仍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银色面具。面具只露出江屿晚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若是殿下没有别的吩咐,臣先告退了。”江屿晚行礼后退出房间,留下墨陵一人若有所思。 是夜,墨陵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来到院中。让他意外的是,江屿晚也在那里,仰望着满天繁星。更让他惊讶的是,江屿晚没有戴面具,月光照亮了他清俊的侧脸。 听到脚步声,江屿晚迅速戴回面具,转身行礼:“殿下还未休息?” “睡不着。”墨陵走近,犹豫片刻,问道,“方才我似乎看见大人没有戴面具...” 江屿晚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夜色已深,殿下应当安寝,明日还要赶路。” 但墨陵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紧紧盯着那张银色面具:“这一路上,我时常在想,面具下的江大人,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夜风拂过庭院,带来几分凉意。墨陵不自觉地抱紧双臂,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离京那日,父王眼中的忧虑。他说,此去皇甫,凶险难测。可我那时还不明白,究竟会有多凶险。”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今日山谷中的埋伏,那些明晃晃的刀剑,那些想要取我性命的人...我才真正明白,自己踏上的是怎样一条路。” 江屿晚静静地听着,面具下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正在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与迷茫。 “殿下,”江屿晚的声音透过面具,比往常温和许多,“您可知道,为何萤火虫总是在最黑暗的夜里才最明亮?” 墨陵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因为它们的光,只有在黑暗中才能被看见。”江屿晚望向夜空,“就像殿下的勇气,只有在危难时刻才会显现。今日在山谷中,臣亲眼见证了殿下的镇定与果敢。” 他转身正视墨陵:“这一路凶险,臣比谁都清楚。但请殿下相信,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可是今日你为我受了伤...”墨陵看向江屿晚包扎好的左臂,声音里满是愧疚,“若再有这样的危险,我怕...” “殿下,”江屿晚打断他,语气坚定,“护您周全不仅是臣的职责,更是臣的誓言。您或许不知,在接下这个任务时,臣曾在陛下面前立誓,必将以性命护佑殿下平安。” 他向前一步,月光在面具上流淌:“臣戴上面具,是为了隐去过往,全心守护现在。而殿下不需要面具,因为您注定要站在光明之中,让万民仰望。” 墨陵望着江屿晚那双在面具下格外明亮的眼睛,心中的不安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他忽然发现,这位总是冷冰冰的影卫大人,其实有着最温暖的守护。 “大人,”墨陵轻声道,“若有一日,我能够平安归国,继承大统,必当废除质子之制,不让任何人再经历这样的离别与危险。” 江屿晚微微颔首:“那将是天下苍生之幸。而现在,请殿下安心休息,明日还要继续赶路。臣会一直守在这里。” 墨陵点点头,终于转身向房间走去。在推门而入前,他停下脚步,轻声道:“大人也请保重,我...我需要你平安无事。” 银色面具下,江屿晚的唇角微微扬起:“遵命,殿下。”在边境小镇休整两日后,队伍继续向皇甫国京城进发。越靠近皇甫国中心地带,气氛越发紧张。沿途关卡增多,盘查严格,明显能感觉到皇甫国对墨国使团的戒备。 长途跋涉中,危险如影随形。江屿晚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武艺,一次次化险为夷。 一日,队伍行至一片茂密的山林。此时天色已晚,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江屿晚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全员戒备!”他低声命令。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出手狠辣,显然是专业杀手。 “保护太子!”江屿晚大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他如鬼魅般穿梭在黑衣人间,剑光闪处,必有人倒下。然而黑衣人数量众多,攻势猛烈,江屿晚渐渐感到吃力。 就在这时,一支暗箭从林中射出,直取墨陵咽喉。江屿晚眼疾手快,一个旋身挡在墨陵身前,剑锋精准地劈开来箭。但紧接着,更多暗箭如雨点般射来。 第83章 “大人,您别管我了,自己先走吧!”墨陵见江屿晚为保护自己而陷入重围,不禁喊道。 江屿晚却坚定地摇头:“殿下,臣既然受陛下之托,就绝不会丢下您不管。” 说着,他剑法陡然变得凌厉非常,剑气如虹,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趁此间隙,他护着墨陵向林外突围。 刀光剑影中,江屿晚忽觉左臂一痛,已被利刃划伤。他咬紧牙关,不顾血流如注,依然紧紧护着墨陵,一路拼杀。 终于,他们冲出包围,来到安全地带。江屿晚已是浑身浴血,却只简单包扎伤口,便立即安排继续前行。 墨陵看着江屿晚染血的衣袖,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大人,您为我受这么重的伤,我......” “殿下无需多言,这是臣的本分。”江屿晚打断他,“只要您平安抵达皇甫国,臣万死不辞。” 是夜,万籁俱寂。江屿晚独坐帐中,小心翼翼解开染血的绷带。伤口很深,他咬紧牙关自行清洗上药。 夜风凛冽,却吹不散他心中郁结。他望向墨陵帐篷中昏黄的灯光,那微弱温暖背后,是无尽未知的危险。 次日清晨,队伍继续前行。江屿晚臂伤未愈,却仍警惕如常。行至一处狭窄山谷,他忽然勒住缰绳。 “停下!”他举手示意,目光锐利地扫视两侧山壁,“此地易守难攻,恐有埋伏。” 墨陵紧张地点头,紧紧跟在江屿晚身后。果然,行至山谷中央时,四周突然涌出大批身着皇甫军服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江屿晚沉声问道,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为首将领冷笑:“取你们性命的人!” 话音未落,士兵已如潮水般涌来。江屿晚护在墨陵身前,剑舞如风,与敌军激战。臂上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浸透衣袖,他却恍若未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山谷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号角声。墨国旗帜迎风招展,一队精锐骑兵冲杀而来。 “江大人!陛下派我等前来接应!”为首将领高喊。 援军到来,局势瞬间逆转。经过一番激战,敌军被击退,江屿晚终于长舒一口气。 “幸好及时赶到。”援军将领下马行礼,“陛下收到密报,知皇甫国内有变,特命我等星夜兼程前来接应。” 江屿晚点头:“有劳将军了。”转身看向墨陵,“殿下,危险已除,我们继续赶路吧。” 墨陵对这次的刺杀,还是尤为不解,“是皇甫要求本太子前去互作质子,为何又再此设立如此多的埋伏,于情于理说不通啊。” 江屿晚淡笑,“这恐怕是皇甫对我们的下马威吧,此后前去皇甫的日子必定危机四伏,我们还是得多加小心。” “嗯。”墨陵点点头,“我听您的。” 当墨陵的马车缓缓驶入皇甫国京城时,阳光正好照在巍峨的城墙上,反射出刺目的金光。街道两旁挤满了好奇的百姓,他们的目光中有好奇,有怜悯,更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墨陵端坐车中,面色平静,唯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江屿晚骑马随行在侧,面具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人群,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 使馆虽华丽,却冷清得可怕。墨陵入住后,除了必要的仆役,几乎无人问津。就连那些仆役,眼神中也带着轻蔑与不屑。 几日后,几位皇甫贵族不请自来。为首的胖贵族斜眼打量着墨陵,语带讥讽:“哟,这不是墨国太子吗?到了我们皇甫国,还摆什么太子架子?不过是个质子罢了!” 其他贵族哄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大厅回荡。墨陵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仍强撑着尊严:“我墨陵虽为质子,却也是墨国太子,岂容尔等羞辱!” 贵族们笑得更猖狂了。墨陵独自坐在黑暗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他暗暗发誓,定要忍耐,等待回国那日。 然而,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皇甫皇帝早闻墨陵容貌俊秀,初见时便动了邪念。一次宫中召见,皇帝言语轻佻:“墨陵太子生得如此俊俏,若愿留在朕身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墨陵又惊又怒,强压怒火婉拒:“陛下厚爱,墨陵感激不尽。但墨陵身为太子,自有责任在身,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皇帝脸色顿时阴沉,却未发作,只冷声道:“既然太子坚持,朕也不勉强。只是宫中规矩多,太子需谨言慎行。” 墨陵匆匆告退,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自此,皇帝对墨陵更加虎视眈眈,屡设圈套。 一次宫宴,墨陵明知是鸿门宴,却不得不赴。 皇甫皇宫的夜宴,比墨陵想象中还要奢华靡费。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身着薄纱,翩翩起舞。百官与贵族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墨陵坐在客席,身着墨国太子朝服,在这喧闹之中显得格外孤寂。 江屿晚隐在殿柱后的阴影里,面具早已取下,俊美的脸略施粉黛,扮作普通宫女模样。他手中托着酒壶,目光却片刻不离墨陵左右。今夜宴会气氛诡异,他早已察觉不妙。 “墨陵太子,怎么独自饮酒?来,朕敬你一杯。”皇甫皇帝举起金杯,目光在墨陵身上流连不去。 墨陵举杯还礼:“谢陛下。”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皇帝已经接连劝了七八杯。墨陵白皙的面颊泛起红晕,眼神也开始迷离。江屿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酒中似乎被加了什么东西,否则以墨陵的酒量,不至于如此快就显出醉意。 “太子的容貌,真是让朕想起当年见过的墨国第一美人,想必就是太子的母亲吧?”皇帝说着,竟然起身走到墨陵席前,亲自为他斟酒。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臣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皇帝举止失常。墨陵勉强维持着镇定,但接酒的手已经微微发抖。 “陛下厚爱,墨陵愧不敢当。”他试图推辞,可皇帝执意将酒杯递到他唇边。 “喝吧,这可是朕珍藏多年的佳酿。”皇帝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快步上前,轻声道:“陛下,御膳房新呈的点心到了,是否现在上来?” 皇帝不悦地皱眉,正要呵斥,那宫女却借机挡在墨陵身前,巧妙地接过皇帝手中的酒杯:“太子殿下似乎已经醉了,不如让奴婢先服侍殿下用些醒酒汤?” 墨陵抬眼看去,只见那宫女眼神熟悉——是江屿晚!他心中一惊,随即会意,顺势扶额道:“墨陵不胜酒力,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脸色一沉,正要发作,一旁的宰相连忙打圆场:“陛下,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或许是不习惯我国佳酿的烈度。不如让宫女先服侍殿下稍事休息?” 众臣纷纷附和,皇帝只得勉强点头。 江屿晚扶起墨陵,低声在他耳边道:“殿下随我来。” 二人快步走出大殿,夜风一吹,墨陵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大人,那酒...”墨陵喘息着,“我觉得浑身发热...” 江屿晚面色凝重:“酒中必定被下了药。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御花园,即将到达使馆区域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这么急着走吗?墨陵太子。”皇帝的声音冷冷传来,他竟亲自追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贴身侍卫。 墨陵浑身一僵,江屿晚立即挡在他身前,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奴婢正要送他回使馆休息。” 皇帝冷笑一声,挥手让侍卫退下,独自走上前来:“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江屿晚站着不动:“陛下,太子殿下真的需要休息...” “朕说退下!”皇帝突然暴怒,一把推开江屿晚,抓住墨陵的手腕,“太子既然不适,不如到朕的寝宫休息,朕那里有最好的御医。” 墨陵挣扎着:“陛下,请放手...” 江屿晚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出手,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父皇,原来您在这里。”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皇子朝服的青年快步走来。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目俊朗,气质冷峻,正是皇甫国新册封的太子皇甫诤。 皇帝不悦地皱眉:“诤儿,你来做什么?” 皇甫诤行礼道:“北疆急报,儿臣特来寻父皇。方才在前殿未见圣驾,听说父皇往这个方向来了,这才寻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墨陵和江屿晚身上稍作停留,却不动声色。 皇帝显然不满被打扰,但仍问道:“什么急报?” “军情机密,不便在此处详谈。”皇甫诤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墨陵和江屿晚,“还请父皇移驾御书房。” 第84章 皇帝犹豫片刻,终于松开墨陵的手腕,对皇甫诤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御书房等候,朕稍后就到。” 皇甫诤却道:“儿臣与父皇同去。”他转向墨陵,微微颔首,“墨陵殿下似乎不适,不如让儿臣的侍卫护送您回使馆?” 墨陵连忙道:“多谢二皇子好意。”皇帝显然不悦,但在皇甫诤坚持下,只得作罢。他深深看了墨陵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那太子就好生休息,我们...后会有期。” 待皇帝走后,皇甫诤对身后侍卫吩咐:“护送墨国太子回使馆,确保一路平安。” 墨陵行礼致谢:“多谢二皇子解围。” 皇甫诤淡淡一笑:“太子客气了。在我国为客,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江屿晚,似乎察觉了什么,却并未点破。 回到使馆,墨陵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椅上。江屿晚急忙为他诊脉,面色越发凝重。 “殿下,那酒中果然被下了迷情散。若不及时解毒,恐伤及根本。”江屿晚从怀中取出银针,“请允许臣为殿下施针逼毒。” 墨陵点头,任由江屿晚施为。半个时辰后,他吐出一口黑血,这才觉得浑身燥热渐退,神智清明许多。 “今夜若非大人机智,后果不堪设想。”墨陵心有余悸。 江屿晚皱眉:“皇帝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实在出乎意料。看来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那位皇甫太子...”墨陵若有所思,“他似乎有意相助?” 江屿晚点头:“至少他现在对我们没有恶意。” 正说话间,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江屿晚瞬间警觉,一枚银针已夹在指间。 “谁?”他低喝。 窗外传来低沉回应:“皇甫太子门下,有要事相商。” 江屿晚与墨陵对视一眼,小心地开窗。一个黑衣人敏捷地跃入室内,行礼后取出一封信函。 “我家主子命我送来此信,请墨陵殿下过目。” 墨陵接过信函,展开一看,面色微变。信中详细列出了皇帝接下来的计划,包括如何找借口软禁墨陵,以及如何向墨国施压索取更多利益。 “皇甫诤为何要帮我?”墨陵问道。 黑衣人低声道:“主子说,殿下日后自然会知道。”说完,再次行礼,悄然离去。 墨陵将信递给江屿晚,后者阅后沉吟片刻:“若信中所言属实,我们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皇甫诤可信吗?” “至少目前,他与我们的利益一致。”江屿晚道,“皇帝若对墨国采取过激行动,很可能引发战争,这不符合皇甫诤的利益。他需要时间巩固自己的地位。” 接下来的日子里,墨陵称病不出,避免了一切宫廷活动。江屿晚则暗中调查皇甫国内部各派系的动向,逐渐摸清了一些关键信息。 原来,皇甫皇帝年事已高,健康状况日益恶化,各派势力都在为权力交接做准备。大将军皇甫雄手握重兵,野心勃勃;宰相李文渊则代表文官集团,希望维持现状;而皇甫诤作为新立太子,地位尚未稳固,急需建功立业来树立威信。 一周后的一个深夜,皇甫诤突然秘密造访使馆。 “太子殿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墨陵谨慎地问道。 皇甫诤微微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贵国使者三日后将抵达京城,与我国商讨边境贸易协议。我希望墨陵殿下能助我一臂之力。” “二皇子需要我做什么?” “说服贵国使者在谈判中做出一些让步,特别是关于边境矿产开采权的条款。”皇甫诤道,“作为回报,我会确保殿下在我国期间的安全,并在适当时候助您返回墨国。” 墨陵与江屿晚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道:“二皇子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皇甫诤起身,“不过请记住,时间不等人。我父皇的健康每况愈下,若大将军一派得势,不仅贵国处境将更加艰难,两国和平也将难以维系。” 送走皇甫诤后,墨陵与江屿晚彻夜长谈。 “大人觉得皇甫诤的提议如何?” 江屿晚沉思片刻:“从目前情况看,与皇甫诤合作确实是最佳选择。但我们必须小心,不可完全信任他。” “我也是这么想。”墨陵点头,“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若大将军得势,两国和平难保。为了墨国百姓,我们也该尽力避免战争。” 自从那日江屿晚“死讯”传来,安笙已经这样痴痴傻傻地过了三个月。 他坐在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院中飘落的梨花。 小重端着药碗走进来,看着主子这般模样,心中酸楚难言。 “主公,该喝药了。”小重轻声唤道。 安笙恍若未闻,仍旧盯着窗外,口中喃喃:“梨花落了,师父说过,等梨花再开的时候,就会回来教我新的剑法……” 小重叹了口气,将药碗放在桌上。这三个月来,安笙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每每提及江大人,就会陷入这种状态。太医来看过多次,都说这是心病,无药可医,只能静养。 “公子,您先喝药,喝完药小重陪您去院子里看梨花,好不好?”小重耐心地哄着。 安笙突然转过头,眼神异常清明:“小重,师父没有死。” 小重一愣,这三个月来,安笙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说出这句话。 “公子,您……” “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疯了,”安笙站起身,走到小重面前,“但我能感觉到,师父还活着。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不远处。” 小重看着安笙认真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两个暗卫的低语。 “你说江大人若是还活着,为何不回来?”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有人在皇甫国见过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身手极好,很像江大人……”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安笙猛地推开窗,两个暗卫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安大人。” “你们刚才说什么?在皇甫国见到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安笙急切地问道。 两个影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主公听错了,我们只是闲聊而已。” 安笙却不肯罢休:“不,我听得清清楚楚。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安笙的再三追问下,两个暗卫只好透露:有商队从皇甫国回来,说在皇甫京城见过一个戴银色面具的高手,身形与江屿晚极为相似。 这个消息如同在安笙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他当即决定:要去皇甫国寻找师父。 小重得知后大惊失色:“公子,您现在的身子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况且皇甫国现在局势复杂,您去太危险了!” “我必须去,”安笙眼神坚定,“如果师父真的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他。” 当夜,安笙开始秘密准备行装。他知道以小重的性子,绝不会让他独自前往,于是故意在药中加了安神散,待小重熟睡后,悄然离去。 安笙一路风餐露宿,扮作游学书生,混在商队中向皇甫国行进。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远行,路上艰难险阻远超想象。 一日,他行至两国交界处的黑风岭。此地土匪猖獗,安笙不得不格外小心。正当他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山路上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 安笙悄悄靠近,只见一伙土匪正在抢劫一支商队。商队的护卫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在苦苦支撑。安笙本不想多事,但看到土匪要对一个年轻女子下手时,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拔出藏在行囊中的短剑,身形如电般切入战斗。 不多时,土匪被尽数击退。商队的人纷纷上前道谢,那个被救的女子更是感激涕零:“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沐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安笙,只是路过而已。”安笙淡淡回道。 沐云却不肯就此别过:“公子是要去皇甫国吗?我们商队正是要去皇甫京城,公子若不嫌弃,可以与我们同行。” 安笙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有商队作掩护,反而更不容易引起怀疑,便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沐云对安笙格外关照,时常找他说话。安笙却总是心不在焉,每每望着远方出神。 “安公子是在找人吗?”沐云忍不住问道。 安笙怔了怔,轻轻点头:“找我师父。” “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他……”安笙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总是戴着银色面具。” 沐云若有所思:“戴银色面具的高手?我好像在皇甫京城见过这样的人。” 第85章 安笙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真的见过?在哪里?” 沐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只是有一面之缘,在皇宫附近。那个人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了。” 安笙心中激动不已。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类似的消息了,师父很可能真的还活着!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安笙终于随着商队来到了皇甫京城。与墨国的典雅不同,皇甫京城处处彰显着霸气与奢华。高耸的城墙,宽阔的街道,随处可见的金碧辉煌的建筑,都显示着这个国家的强盛。 安笙与商队分别后,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但他不敢休息,立即开始打听那个戴银色面具的人的消息。 然而几天过去,一无所获。京城的守卫森严,特别是皇宫附近,根本无法靠近。安笙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冲动,仅凭两句传言就贸然前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那日,安笙在茶馆中听说墨国太子已经抵达京城,住在使馆中。他心中一动:师父若是还活着,定会暗中保护太子殿下。去使馆附近守着,或许能有收获。 安笙立即来到使馆所在的街道,找了一个能观察使馆大门的位置,日夜守候。果然,在第三天的黄昏时分,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从使馆侧门走出,身着皇甫国侍卫的服饰,脸上戴着熟悉的银色面具。虽然打扮不同,但那身形、那步态,安笙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师父,江屿晚! 安笙激动得几乎要冲上前去,但还是强忍住了。他注意到江屿晚行色匆匆,似乎有要事在身,于是决定暗中跟随。 江屿晚在城中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走进了一处僻静的宅院。 安笙守在门外,心中百感交集。师父果然还活着,可他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要躲在皇甫国?无数疑问在安笙心中盘旋。 夜幕降临,安笙终于看到江屿晚从宅院中走出。这一次,他没有戴面具,月光照亮了他清俊的侧脸。安笙再也按捺不住,从暗处走出,颤抖着喊出一声:“师父!” 江屿晚闻声如遭雷击,猛地转身。当看到安笙时,他眼中闪过震惊、喜悦、担忧等复杂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不认识你。”江屿晚的声音冰冷如霜。 安笙如遭重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父,是我啊,安笙!您不认得我了吗?” 江屿晚后退两步,面具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回脸上:“你认错人了。” 安笙心痛欲裂,伸手欲摘他的面具:“我不可能认错!您就是师父!” 江屿晚闪身避开,声音更加冰冷:“再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说罢,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安笙愣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肯相认?难道真的认错人了?不,不可能!那身形、那声音,分明就是师父! 江屿晚快步走在回使馆的路上,心跳如擂鼓。刚才安笙那一声“师父”,几乎击溃了他所有的防备。 回到房间,江屿晚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他摘下银色面具,手抚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 安笙怎么会来这里?江屿晚知道,以安笙的性子,既然找到了这里,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必须让安笙死心。 安笙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一夜未眠。 也许真的是他认错人了,也许师父真的已经……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安笙警惕地问道:“谁?” “沐云。安公子,开开门。” 安笙打开门,惊讶地发现沐云站在门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沐云微微一笑:“我可是皇甫国最大商行的千金,找个人还不容易?”她走进房间,关切地看着安笙,“你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安笙本不想说,但在沐云的温柔注视下,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沐云听后沉思片刻:“你说的那个人,我可能知道是谁。他确实是墨国太子的护卫,。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说这个此人三个月前才出现在京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而且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据说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所以才终日戴面具。” 安笙怔住了。伤疤? 沐云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查查这个人的底细。我们商行与使馆有些往来,或许能打听到什么。” 安笙重燃希望:“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沐云笑道,“你救过我一命,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86章 大结局上 墨陵在皇甫国的日子, 如履薄冰。 皇甫皇帝年过六旬,却对这位年轻质子的美色念念不忘, 那目光如黏腻的蛛网,每每让墨陵如芒在背。 御花园的“偶遇”,夜宴后的“单独召见”,种种精心设计的陷阱接踵而至。墨陵记得最险的一次,皇帝借口鉴赏墨国进贡的夜明珠,将他留在寝宫偏殿至深夜。 老皇帝的手搭上他肩头时,墨陵猛然抽身后退,撞翻了九龙灯架。琉璃碎裂声中,他跪地请罪, 背脊却挺得笔直:“陛下, 墨陵乃墨国王子, 纵为质子,亦不可辱。” 皇帝的脸色在烛火下明暗不定。最终,他只是挥了挥手, 声音里淬着冷意:“好个刚烈的性子。退下吧。” 那夜回到使馆, 墨陵在浴桶中浸泡至水凉透, 皮肤搓得发红,仍觉那触感挥之不去。窗外月光凄清, 他想起远在墨国的父王母后,想起临行前父王握着他的手说:“陵儿, 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可这“一时”,究竟要多久? 所幸,太子皇甫诤的庇护如一道屏障。这位新立储君不过二十有五,却已在朝堂周旋多年。他总能在最关键时刻出现——有时是恰到好处的奏报, 有时是精心安排的“偶遇”。 墨陵知道这不全是出于善意:皇甫诤需要墨国这个盟友,需要边境的稳定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这不妨碍墨陵心存感激,在这狼窝之中,任何一点善意都如暗室微光。 皇甫国的朝堂正处在暴风雨的前夜。老皇帝缠绵病榻,咳血之症日益严重,御医私下已暗示“恐难熬过今冬”。这消息如野火燎原,点燃了各方势力的野心。 大将军皇甫雄,皇帝的堂弟,掌管京城十六卫及边防三十万大军。他府邸夜夜笙歌,宾客络绎不绝,铜钱如流水般撒向各级将领。宰相李文渊为首的文官集团则频频上书,主张“休养生息”,暗地里却在科举取士中安插门生,掌控言路。 皇甫诤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安稳。他非嫡非长,如今皇帝病重,那些曾被压制的兄长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殿下,边关急报。”东宫书房,心腹幕僚呈上密函。皇甫诤展信细读,眉头渐锁——皇甫雄的心腹将领正以剿匪为名,在墨国边境频繁调动军队。 “这是要逼墨国先动手啊。”皇甫诤将信纸凑近烛火,看它蜷曲成灰,“一旦开战,主战派便有了掌权的理由。” 他看向窗外使馆方向。墨陵,那个如青竹般坚韧的质子,如今成了这盘棋的关键棋子。 稳住墨国,就是稳住自己的储位;而保护墨陵,则是对皇甫雄野心的直接遏制——老皇帝对墨陵的病态执着满朝皆知,若墨陵“意外身亡”或“受辱自尽”,皇甫雄大可归咎于皇帝荒淫,借此发难。 秋雨连绵的夜晚,皇甫诤冒雨来到使馆。墨陵屏退左右,亲自为他斟茶。水汽氤氲中,太子开门见山:“陛下昨夜召我入宫,要将你纳入后宫,封‘宸君’。” 茶杯在墨陵手中轻颤,茶水洒出几滴,在案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放下杯,声音努力平稳:“殿下之意是?” “我提了个折中方案。”皇甫诤注视着他,“我对陛下说,你我早已两情相悦,且有肌肤之亲。我求娶你为太子妃。” 墨陵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错愕。 “只是权宜之计。”皇甫诤快速道,“大婚之后,你迁入东宫,陛下便难再下手。待我站稳脚跟,或你归国之日,我自会予你和离书,还你自由。届时你可对外宣称是我负心,保全名节。” 长久的沉默。雨打窗棂,声声入耳。墨陵忽然想起故乡墨国的秋日,王宫后山的枫叶该红透了。他曾与王弟策马枫林,笑言将来要娶个如枫叶般明媚的女子。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却坚定,“但需约法三章:一不同房,二不干涉彼此私事,三待时机成熟,即刻和离。” 第86章 皇甫诤郑重点头:“击掌为誓。” 三声击掌,在雨夜中轻而脆,如命运的锁扣悄然合上。 婚讯传出,朝野哗然。太子娶男妃已属惊世骇俗,娶的竟还是敌国质子。老皇帝在病榻上摔了药碗,终究还是点头——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时日无多,此刻与太子翻脸,得益的只会是虎视眈眈的皇甫雄。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墨陵身着金线绣凤的嫁衣,乘十六抬大轿从使馆至东宫。街道两旁挤满百姓,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听说是个美人儿,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 “亡国王子罢了,以色侍人。” 轿内,墨陵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盖头之下,他闭上眼,默默背诵墨国《山河赋》。那是母后在他儿时亲授的,字句间尽是故国风光。 礼成时,二人并肩立于高堂。皇甫诤借着宽袖遮掩,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低语:“再忍片刻。” 喜宴直至深夜。墨陵独坐新房,红烛高烧。门开时,他下意识绷紧身体。皇甫诤却只是除下外袍,从柜中另取一床被褥铺在榻下:“你睡床,我睡地。放心,我说到做到。” 那一夜,两人隔着一帐纱幔,皆无睡意。后半夜,墨陵忽然轻声问:“殿下为何帮我至此?” 黑暗中传来太子的叹息:“这宫里,每个人都是棋子,也是执棋人。我帮你,亦是帮自己。但……”他顿了顿,“但我不愿见明珠蒙尘,不愿见傲骨折腰。这理由,够吗?” 墨陵没有回答。窗外更鼓声声,东方渐白。 太子府邸深如海。墨陵以太子妃身份入住后,明面上的刁难少了,暗地里的窥探却更多。皇甫诤拨给他独立的院落“竹苑”,配了八名侍女、四名护卫——名义上伺候,实为监视。唯有江屿晚,那个总戴着银面具的侍卫,是墨陵从墨国带来的最后一点旧影。 江屿晚如今是太子亲卫副统领,常在府中巡视。他经过竹苑时,脚步总会放缓片刻,却从不进门。墨陵有时在廊下看书,能感受到那道目光隔着面具投来,复杂难辨。 谁也不曾注意,新来的杂役阿生总在江屿晚当值时,抢着去清扫他途经的庭院。这少年手脚麻利,寡言少语,唯有那双眼睛异常明亮,每次与江屿晚擦肩时,都会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 “江统领好像格外关照竹苑那边?”一日,府中老管事随口问。 江屿晚正擦拭佩剑,闻言动作不停:“职责所在。” “也是。”老管事压低声音,“那位到底是敌国王子,谁知道安着什么心。大将军那边的人可都盯着呢……” 剑刃映出江屿晚冰冷的眼神。他收剑入鞘,转身离去,袍角划过一道凌厉弧度。 当夜,东郊废庙。江屿晚如约而至时,沐云已候在残破的佛像后。这位京城最大绸缎庄的女掌柜,表面八面玲珑,实则是他安插多年的暗桩。 “查清了。”沐云递上一卷薄绢,“皇甫雄确在城外五十里黑风岭藏兵三万,粮草充足。他买通了御医,陛下最多还有一月。” 江屿晚扫过绢上密报:“太子知晓吗?” “应已起疑,但未必知详情。”沐云顿了顿,“还有一事……那个叫阿生的杂役,一直在找你。他曾救我一命,所以如果主公您还记得他的话,不如与他见一面?” 风穿破庙,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江屿晚的手按在剑柄上,青筋微凸。 “我不记得。”他最终只说。 安笙终于等到机会。中秋夜,太子府设宴,江屿晚负责后园防卫。安笙借口送醒酒汤,靠近了在假山旁巡视的他。 “大人,您的汤。”少年声音微颤。 江屿晚接过,看都未看他:“退下。” “师父!”安笙再忍不住,抓住他衣袖,“您看看我,我是安笙啊!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错的离谱,我对不起您,只是能不能求您认认我,哪怕留我在您的身边做个奴隶。” 江屿晚猛地抽回手。银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露出的那双眼睛毫无波澜:“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安笙红了眼眶,“既然您说我认错了人,为何却一直带着面具,不能让我一见。” “够了。”江屿晚打断他,声音如淬冰的刀锋,“再胡言乱语,按刺探军情论处。”他唤来巡逻卫队,“此人形迹可疑,带下去关入柴房,严加看管。” 安笙被押走时,回头死死盯着他。那眼神里有震惊、困惑,还有痛楚。江屿晚转身,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之下,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那些破碎的画面又来了……每次试图想起更多,便头痛欲裂。 老皇帝在深秋的一个凌晨陷入昏迷。消息封锁不及,半日便传遍京城。皇甫雄当即以“护卫皇城”为名,调三千精兵入城,把控各处要道。宰相李文渊闭门不出,文官集团集体失声。 东宫书房,烛火通明。皇甫诤面前摊开京城布防图,墨陵立于一侧——这场风暴中,他们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皇甫雄在等陛下驾崩。”皇甫诤手指划过地图,“一旦宣布死讯,他会立刻控制皇宫,以‘清君侧’之名逼我退位。” “殿下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明面上,东宫卫队五百,城防军三千。但城防军统领是皇甫雄的人,真打起来,能有一半听令就不错了。”皇甫诤苦笑,“我已在暗中联络几位老将,但他们都在观望。” 墨陵沉默片刻:“若我有办法,让墨国在边境施压呢?皇甫雄的主力都在提防北境,若此时墨国陈兵边境,他必不敢全力夺宫。” “你如何传递消息?皇甫雄早已盯死了使馆和东宫。” “江屿晚。”墨陵抬眼,“他有自己的渠道。只是此计险极,一旦败露,墨国便有开战之嫌。” 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这乱局如悬崖走索,进一步或许生,退一步必定死。 当夜,竹苑窗台多了一盆金菊。次日,沐云在绸缎庄后堂拆开新到的“苏绣”,夹层中掉出极小一枚蜡丸。丸中纸条只八字:边境施压,勿真开战。 七日后,丧钟响彻皇城。皇帝驾崩,遗诏命太子灵前继位。皇甫雄当即率兵包围皇宫,声称遗诏有假,太子勾结墨国质子谋害先帝。 皇宫广场,两军对峙。皇甫诤一身孝服立于阶上,墨陵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寒风卷起满地纸钱,如白蝶乱舞。 “皇甫雄,先帝尸骨未寒,你便带兵逼宫,究竟谁有不臣之心?”皇甫诤声传四方。 “臣是在清君侧!”皇甫雄马鞭直指墨陵,“此等敌国质子,魅惑储君,祸乱宫闱,必是墨国细作!殿下若还顾念江山,便当立即诛杀此獠,以正视听!” 话音未落,他身后将领齐声高呼:“诛细作!清君侧!” 箭在弦上,千钧一发。忽有八百里加急军报飞驰而来:“报——墨国十万大军压境,已破黑水关!” 满场哗然。皇甫雄脸色骤变——黑水关守将正是他妻弟! “好一招调虎离山!”他死死盯住墨陵,“你果然包藏祸心!” “大将军此言差矣。”墨陵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墨国陈兵,是因探得贵国有人私调边军、意图不轨,恐伤两国盟约。若今日宫中乱局得平,边境自会撤军。墨国要的,从来都是和平。” 这话说得巧妙,既给了皇甫雄台阶,又点明要害——若他执意宫变,墨国便会真的开战,到时他便是引发战祸的罪人。 僵持之际,远处忽然传来整齐步伐声。李文渊率文武百官浩荡而来,老宰相手持先帝早年所赐打王金锏,声如洪钟:“先帝曾言,见此锏如见君!皇甫雄,你还不下马跪接!” 与此同时,四周宫墙忽现无数弓箭手——竟是江屿晚暗中调集的影门旧部,以及皇甫诤暗中联络的忠皇派将领。 大势已去。皇甫雄环视四周,亲信将领皆面露犹豫。最终,他抛下长剑,仰天大笑:“好,好个太子!好个墨陵!今日之局,我认输!” 宫变平息,皇甫诤顺利登基。皇甫雄被削爵圈禁,其党羽或贬或诛。新帝继位后第一道旨,竟是允墨陵归国。 临行前夜,新帝私访竹苑。二人对坐,再无君臣之隔。 “这段日子,委屈你了。”皇甫诤为他斟酒。 墨陵摇头:“若无殿下周旋,墨陵早已尸骨无存。只是……”他迟疑片刻,“归国后,你我婚约……” “自然作废。”皇甫诤从怀中取出和离书,墨迹犹新,“我说过,还你自由。对外便称我薄情寡义,即位后嫌弃你男儿身,执意废妃。” 第87章 墨陵接过那纸,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时日的相互扶持,到底是假戏真做,生出几分真情。 “其实,”皇甫诤忽然道,“若你愿意留下——” “殿下。”墨陵轻声打断,“墨国还有我的责任。”他举杯,“愿两国永结盟好,边境再无烽烟。” 酒杯相碰,余音袅袅。有些话,终究不必说尽。 翌日清晨,墨陵车驾出城。百姓夹道相送,不知谁喊了声“恭送墨妃”,引来一片唏嘘——这质子来时屈辱,去时却得新帝亲送至城门,也算一段传奇。 江屿晚领百人卫队护送。行至十里长亭,皇甫诤下马,最后与墨陵话别。 “保重。” “陛下也是。” 车帘落下,车队渐行渐远。皇甫诤独立风中,直到那行列化为天际黑点。侍从轻声提醒:“陛下,该回宫了。” 他转身,黄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江山万里,从此便要独自扛了。 马车内,墨陵闭目养神。袖中那封和离书触感犹在,另一袖中却多了一枚玉佩——今晨皇甫诤亲手系上的,龙纹凤篆,合则成圆。 “若他日有事,凭此玉佩,皇甫国兵马任你调遣。”那人当时如是说。 车外忽传来马蹄声近,江屿晚的声音响起:“殿下,前方有片枫林,可要歇脚?” 墨陵掀帘望去,但见满山红叶如霞,恍如故国秋色。他微微一笑:“好。” 枫叶纷飞中,车队暂驻。江屿晚下马巡视,经过安笙所乘的杂役马车时,脚步微顿。少年正抱膝坐在车辕上,见他来,眼睛亮了一瞬,又黯下去。 “师父。”安笙低唤。 第87章 大结局中 深秋的官道两旁, 枫叶红得如同凝固的鲜血。墨陵的车队缓缓前行,车轮碾过落叶, 发出细碎的声响。距离离开皇甫国都城已有七日,再有三日便可抵达墨国边境。 马车内,墨陵闭目养神,手中摩挲着那枚龙凤玉佩。离开那日皇甫诤眼中的复杂情绪,这些日子时时浮现在他心头。车外忽传来江屿晚的声音:“殿下,前方地势险要,需加强警戒。” 墨陵掀帘望去,只见车队正行至一处峡谷。两侧山壁陡峭,仅容三车并行的窄道上, 枯藤老树盘踞, 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全军戒备!”江屿晚银色面具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他策马在车队前后巡视,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安笙坐在最后一辆杂役马车的车辕上,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这些日子, 江屿晚依然对他冷淡疏离, 可那日递给他的半块玉佩, 却像一道微光,让他相信师父心底某个角落还记着他。 车队行至峡谷中段时, 变故突生。 “嗖——!” 第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领头侍卫的咽喉。紧接着, 箭雨如蝗虫般从两侧山壁倾泻而下。 “敌袭!保护殿下!”江屿晚厉喝一声,长剑出鞘,剑光如练般卷落数支箭矢。他翻身下马,一脚踹开车门,“殿下, 下车!马车目标太大!” 墨陵滚身跃出车厢的刹那,一支火箭正中车顶,火焰瞬间蔓延。几乎同时,数十名黑衣杀手从山壁跃下,刀光剑影直扑而来。 “是皇甫雄的余孽!”一名侍卫惊呼,话音未落便被削去首级。 血花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江屿晚护在墨陵身前,剑法快如鬼魅,每一剑都精准刺入敌人要害。可杀手人数太多,且个个悍不畏死,显然都是死士。 “往谷口退!”江屿晚边战边指挥残余侍卫结成防御阵型。他眼角余光瞥见安笙——那少年正用一根木棍艰难抵挡两名杀手的围攻。 “小心!”墨陵突然惊呼。 一支淬毒短弩从暗处射来,直指墨陵后心。江屿晚回身已来不及,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噗”的一声,短弩没入安笙左肩。 “安笙!”墨陵扶住软倒的少年。安笙脸色瞬间发青,嘴唇乌紫,显然弩箭喂了剧毒。 江屿晚一剑逼退围攻的杀手,冲到安笙身边。他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三粒解毒丹塞入安笙口中,又迅速点了他胸前几处大穴延缓毒性扩散。 “师父……”安笙艰难地睁开眼,嘴角却扯出一个笑容,“我、我没给您丢脸吧……” 江屿晚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面具下,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别说话,运气护住心脉。” 杀手们再次扑上,攻势更加疯狂。江屿晚一手持剑御敌,一手扶着安笙。墨陵也拔出佩剑,剑法虽不及江屿晚精妙,却也堪堪自保。 退至峡谷出口时,侍卫已伤亡过半。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只要冲出峡谷,便有生路。 可就在此时,杀手中忽跃出一名独眼大汉,手中流星锤呼啸而来,直取墨陵头颅。江屿晚挥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剑身震颤,他虎口崩裂出血。 几乎同时,另一名杀手从侧翼突袭,弯刀劈向因中毒而行动迟缓的安笙。 江屿晚面临着此生最艰难的抉择。 若救墨陵,他需全力应对流星锤,安笙必死无疑。若救安笙,墨陵便暴露在致命攻击下——而保护墨陵,是他的使命,是他此行唯一的职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看到安笙望向他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 他看到墨陵奋力挥剑的背影——那位年轻的皇子,承载着墨国的希望,承载着两国和平的可能。 如果墨陵死了,两国再次开战。战火再起,又何时再休? 他看到独眼大汉狰狞的笑,看到弯刀在阳光下泛起的寒光。 一切只发生在呼吸之间。 江屿晚的选择,在身体做出反应前就已注定。 他长剑猛然荡开流星锤,身形如电射向墨陵的方向,将墨陵扑倒在地,险险避过致命一击。 “嗤——” 那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安笙低头看向胸口,弯刀的刀尖从他前胸透出,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尘土中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缓缓抬头,看向江屿晚的方向,嘴唇动了动。 杀手抽刀,安笙如断线木偶般软倒在地。 “不——!”江屿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冲破冰冷的外壳。他疯了一般杀向那名杀手,剑法不再精妙,只剩最原始最狂暴的劈砍,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 独眼大汉见势不妙,吹响撤退哨音。残存的杀手迅速退入山林。 江屿晚没有追。他踉跄着扑到安笙身边,双手颤抖着按压那汩汩冒血的伤口。血太多了,多到他的手指根本按不住。 “安笙……安笙……”他一遍遍唤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安笙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江屿晚。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却努力想笑。 “师父……”气若游丝的声音,“我、我知道……您要保护殿下……我不怪您……” 江屿晚的眼泪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他紧紧握住安笙的手,那只手冷得像冰。 “可是师父……”安笙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最后的话语轻如叹息,“您能不能……稍微原谅我一下……原谅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话音落下,他的手无力垂下。 江屿晚僵在原地,面具下的脸一片死灰。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汹涌而下,滴在安笙渐渐冰冷的脸上。 墨陵捂着受伤的手臂走过来,看见这一幕,喉头哽咽:“江大人……” “走。”江屿晚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他小心翼翼抱起安笙,仿佛抱着易碎的珍宝,“前面十里有个小镇,那里有郎中。” 小镇唯一的医馆里,老郎中看着安笙的伤势,连连摇头:“刀伤穿透肺叶,毒已入心脉,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老夫……无能为力。” “救他。”江屿晚跪在郎中面前,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下跪,“无论用什么药,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救他。” 墨陵也上前:“老先生,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立即派人去寻。” 郎中叹息:“倒是有一味‘九转还魂草’,据说能续命七日,为解毒争取时间。可这药极其罕见,老夫行医五十年也只见过一次。” “哪里能找到?” “往南三百里,断魂崖顶。但那里险峻异常,且此草有猛兽守护,去者九死一生。” 江屿晚立即起身:“我去。” 第88章 “江大人,你的伤——”墨陵看向他肩头深可见骨的刀伤。 “无妨。”江屿晚已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安笙,“殿下,若我回不来……请将他送回墨国,葬在能看到故乡的地方。” “我会等你回来。”墨陵郑重承诺。 断魂崖,崖如其名。江屿晚用染血的布条将剑柄与手掌缠紧,开始攀爬。肩头的伤口在每一次发力时都撕裂般疼痛,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能停,安笙等不起。 爬到半山腰时,一头吊睛白额虎拦住了去路。江屿晚甚至没有犹豫,长剑直刺猛虎咽喉。虎爪在他胸前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挥剑、前进。 黄昏时分,他终于抵达崖顶。在夕阳余晖中,一株泛着淡淡金光的草药在风中摇曳。江屿晚小心翼翼将它连根挖出,用衣襟包好。 下崖时,他体力已到极限。一次脚滑,他直坠数丈,后背重重撞在岩石上。剧痛中,一些破碎的画面忽然涌入脑海—— 他在庭院中教那孩子练剑。孩子总是偷懒,却在他假装生气时,扑过来抱着他的腿撒娇:“师父最好了,笙儿明天一定认真练!” “师父……” 江屿晚喃喃唤了一声,意识逐渐模糊。可他不能昏过去,安笙还在等他的药。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继续向下攀爬。 回到小镇时,已是第三日黎明。江屿晚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形。他将九转还魂草交给郎中后,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安笙活下来了。 九转还魂草为他续了七日性命,老郎中趁机用金针渡穴,配合数十味珍贵药材,终于将剧毒逼出体外。可当安笙在第十日清晨睁开眼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蒙着一层孩童般的懵懂。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在江屿晚身上停留片刻,却没有任何熟悉的神采。 “你……是谁呀?”安笙歪着头问,声音软糯,完全不像十八岁的少年。 江屿晚的心脏像被狠狠攥紧。他摘下面具——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在安笙面前摘下面具。那张脸上伤痕交错,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的俊朗轮廓。 “我是……”江屿晚声音哽咽,“我是你的师父。” “师父?”安笙重复这个词,忽然笑了,笑容天真无邪,“那你会陪我玩吗?” 墨陵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老郎中低声解释:“毒伤及脑络,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至于心智……或许会恢复,或许……永远如此。” 江屿晚轻轻握住安笙的手:“会,师父会一直陪着你。” 车队继续上路,安笙像个孩子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他会指着天空的飞鸟问那是什么,会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半天。有时他会突然安静下来,呆呆地望着远方,嘴里喃喃:“我想回家……” 每到这时,江屿晚便会柔声说:“师父带你回家。” 墨国皇城,万人空巷。 墨陵归国的消息早已传遍,百姓夹道欢迎他们的太子归来。当车队驶入城门时,欢呼声响彻云霄。皇帝病重在床,墨陵直接入宫侍疾。 三日后,皇帝驾崩,临终前将皇印交到墨陵手中。登基大典定在七日后举行。 这些天,江屿晚带着安笙住在王宫西侧的别苑。安笙喜欢这里的梨花林,常常一坐就是一天。江屿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为他梳头、喂饭、哄他入睡。每当安笙在梦中呢喃“师父”,江屿晚的心都会抽痛——那不是现在的安笙在唤他,而是那个记忆深处、已经迷失的孩子。 登基前夜,墨陵来到别苑。他已换上国君常服,眉宇间多了几分威严,看向江屿晚的眼神却依旧真挚。 “江大人,明日大典后,我欲封你为护国将军,统领墨国三军。” 江屿晚摇头:“谢陛下厚爱,但臣已决意隐退。” 墨陵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院内桃树下玩耍的安笙身上。那少年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画,画的是一个大人牵着小孩的简笔画。 “是为了他吗?” “是。”江屿晚的声音很轻,“也为了我自己。这些年,我手上沾了太多血,累了。” “可你教过我,有些责任无法逃避。” “所以臣想自私一次。”江屿晚看向墨陵,眼神平静,“陛下已能独当一面,墨国有您,是百姓之福。而安笙……他只有我了。” 墨陵最终没有再劝。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墨国最高级别的通行令,无论何时,凭此令可调用全国任何资源。另外,我在南境有处庄子,背山面水,适合静养。你们去那里吧。” “谢陛下。” 临别时,墨陵忽然问:“江大人,那日峡谷中,你选择救我,可曾后悔?” 江屿晚看着安笙的背影,许久才答:“若重来一次,我依然会救陛下。但我会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第88章 大结局下 南境的庄子确实如世外桃源。三间竹屋, 一片菜地,门前小溪潺潺, 远处青山如黛。江屿晚带着安笙在这里住下,一住就是两年。 这两年,安笙的心智始终停留在五六岁孩童的水平。他会因为一只蝴蝶而开心半天,也会因为找不到心爱的小石子而哭闹。江屿晚用尽全部耐心,依旧像师父一样照顾他。 春天,他教安笙辨认野菜;夏天,他带安笙去溪边捉鱼;秋天,他们一起采摘山果;冬天,他会在屋里生起火炉, 给安笙讲那些改编过的、没有血腥的江湖故事。 安笙最喜欢听的故事, 是一个厉害的剑客和他的小徒弟闯荡江湖的经历。每次听到小徒弟调皮捣蛋的部分, 他就会咯咯直笑,然后问:“师父,我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吗?” 江屿晚摸着他的头:“嗯, 比他还调皮。” “那师父是不是很生气?” “不生气。”江屿晚的声音温柔, “师父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日子流水般过去, 江屿晚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峡谷中的重伤,断魂崖的搏命, 加上这些年积累的暗伤,都在慢慢侵蚀他的生命。他常常在夜里咳醒, 掌心染着暗红的血。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又是一个秋天,安笙满二十岁了。那天早上,江屿晚为他煮了长寿面,还在面里藏了个荷包蛋——这是安笙小时候最喜欢的把戏。 “师父!我吃到蛋了!”安笙兴奋地举着筷子。 江屿晚笑着看他,心里却阵阵发酸。二十岁, 本该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年纪。 下午,安笙在院子里玩新编的草蚂蚱,忽然抬头问:“师父,成亲是什么呀?” 江屿晚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昨天去镇上,看到有人穿红衣服,可好看了。他们说那是成亲。”安笙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我们也能成亲吗?” 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江屿晚稳了稳心神:“为什么想和师父成亲?” “因为成亲了就能永远在一起呀。”安笙说得理所当然,“我想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那一刻,江屿晚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背过身去,深吸几口气,才用平静的声音说:“好,师父答应你,我们成亲。” 从那天起,江屿晚开始秘密缝制喜服。他没有告诉安笙,想给他一个惊喜。布料是托沐云从都城捎来的——正红色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沐云来看他们时,见到江屿晚在灯下缝衣的手,那双手曾经握剑稳如磐石,如今却因为伤病而微微颤抖。她红了眼眶:“值得吗?为他做这么多?” “是我欠他的。”江屿晚穿针引线,“若不是我当年没能护住将军府,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将军。若不是我在峡谷中选择了墨陵,他也不会……” “那是不得已的选择!” “可伤害已经造成了。”江屿晚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沐云,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我走之前,至少完成他一个心愿。” 沐云泣不成声。 喜服缝制了近一个月。江屿晚白天陪安笙,夜里等安笙睡熟后才开始缝制。他的咳血越来越频繁,有时缝几针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安笙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变得格外黏人。他不再跑远玩耍,而是搬个小凳子坐在江屿晚旁边,安静地看着师父。有时他会突然说:“师父,你不要生病。” “师父没生病。” “你骗人。”安笙伸手摸江屿晚消瘦的脸颊,“你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89章 江屿晚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师父只是老了。” “那等我老了,也像师父这样吗?” “不,你会一直年轻,一直开心。” “师父,你在缝什么呀?” “秘密。”江屿晚微笑着,手指灵巧地打结、剪线。 终于赶上了。 夕阳将桃林染成温柔的金红色时,江屿晚缝完了最后一针。他轻轻咬断丝线,将那件小一些的喜服举到阳光下细细端详——金线绣成的流云纹在余晖中流淌着细碎的光,仿佛将天边的晚霞裁下了一角,缝进了这方寸之间。 安笙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师父,好看……” “喜欢吗?”江屿晚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一片静谧。 “喜欢!”安笙伸手去摸那滑腻的布料,指尖拂过精致的绣纹时,眼睛里闪着孩童般纯粹的喜悦,“是给我的吗?” “是给我们两个人的。”江屿晚将两件喜服并排铺在膝上,大红底色上,一龙一凤的金色绣纹在风中微微浮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腾空而去,“等过几日,师父就教你穿。” 安笙忽然安静下来,他歪着头,长久地注视着江屿晚。那眼神里有一种罕见的清明,转瞬即逝,却让江屿晚心头一颤。 “师父,”安笙伸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江屿晚凹陷的脸颊,“你疼吗?” 江屿晚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疼。” “你骗人。”安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这里,一直在疼。”他的手移到江屿晚心口的位置,“笙儿知道的。” 那一刻,江屿晚几乎以为安笙恢复了神智。但下一秒,安笙又变回那个天真的孩子,指着天空飞过的雁阵:“看!大鸟!” 江屿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雁群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秋日,小小的安笙骑在他肩头,仰着脸问:“师父,大雁为什么要飞走呀?” “因为它们要回家。” “那我们的家在哪里?” “有师父在的地方,就是家。” 如今,家就在这里,在这三间竹屋,这片桃林,这条溪水旁。可他就要守不住这个家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江屿晚猛地侧过身,用手帕捂住嘴。等咳喘稍平,他看见帕心那抹刺眼的暗红,迅速将手帕攥紧,塞入袖中。 “师父……”安笙怯怯地拽他的衣袖。 “没事。”江屿晚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笑容在夕阳下苍白得透明,“师父只是有点累。” 他确实累了。身体里的力气像沙漏里的沙,正一点一点流失。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指尖流逝的速度,比溪水还要快。 “笙儿,帮师父一个忙好吗?”江屿晚指了指屋里,“去把师父床头的木匣拿来。” 安笙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很快抱着一个陈旧的木匣出来。江屿晚接过,轻轻打开。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简单的东西:半块玉佩,那是安笙父亲留下的;一把小小的木剑,是安笙七岁时他亲手刻的;几封泛黄的信,笔迹已经模糊。 最底下,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江屿晚将它取出,在膝上缓缓展开。 那是一幅画。画上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画技稚拙,线条歪歪扭扭,却能看出作画人的用心——小人的衣服涂成了红色,桃花用了淡淡的粉色,天空是用水晕开的蓝色。 画角有一行小字,字迹稚嫩:“师父和笙儿,永远在一起。” 这是安笙十二岁那年画的。江屿晚还记得那天,少年献宝似的把画举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问:“师父,我画得像吗?” “像,很像。”他当时这样回答,小心地将画收好。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画还在,画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屿晚将画卷好,重新放回木匣。他抬头看向安笙,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一群搬家的小蚂蚁,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阴影。江屿晚忽然觉得,这一幕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在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里,在无数次午夜梦回时。 他想起来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小小的安笙也是这样蹲在将军府的后院,看蚂蚁搬家看得入神。他走过去,将外袍披在孩童单薄的肩头:“该吃饭了。” 孩童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师父,你看蚂蚁都知道回家!” 是啊,蚂蚁都知道回家。可他们这些人,却总在回家的路上迷失方向。 江屿晚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他知道,时候到了。 “笙儿。”他唤道,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安笙丢下树枝,跑回他身边,自然地依偎进他怀里:“师父?” 江屿晚抬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发,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只能轻声说:“师父要睡一会儿。你乖乖的,等沐云姐姐来,好吗?” “可是天还没黑呢。” “师父累了。”江屿晚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有针在扎着肺叶,“你答应师父,要听话。” 安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脸贴在江屿晚胸前:“那师父醒了,要陪我玩。” “好……”江屿晚的嘴角浮起一个温柔的笑,“师父答应你。” 他的目光越过安笙的头顶,望向远处的群山。山峦在暮色中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蓝色,像极了水墨画里的远山。真美啊,这个世界。可惜,他再也看不够了。 意识开始涣散,像滴入清水中的墨,一点点晕开、变淡。江屿晚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安笙往怀里搂了搂,下巴轻轻抵在少年的发顶。 笙儿,别怕。 师父只是去探个路。 等找到家了,就来接你。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手从安笙的肩上滑落,垂在身侧。针线筐被碰翻在地,五彩的丝线滚了一地,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彩虹。 安笙是被线团滚落的声音吵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师父睡着了。 “师父,回屋里睡吧,会着凉的。”他推了推江屿晚,没有反应。 安笙歪着头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他费劲地将江屿晚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扶他起来,却因为力气不够,两人一起跌坐在地。 “师父好重呀。”安笙嘟囔着,却没有放弃。他坐在地上,让江屿晚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像师父曾经哄他睡觉那样,轻轻拍着江屿晚的背。 “睡吧睡吧,笙儿陪着你。” 安笙等了很久,等到天边的晚霞从金红变成深紫,等到第一颗星星在深蓝天幕上亮起,师父还是没有醒。 “师父,天黑了。”他小声说,摇了摇江屿晚的手臂。 没有回应。 安笙有些慌了。他凑近江屿晚的脸,发现师父的眼睛闭得很紧,嘴唇也没有了平常的颜色。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江屿晚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冰凉的恐惧像蛇一样缠住了安笙的心脏。他猛地缩回手,呆呆地看着江屿晚平静的睡颜。脑海里有一些画面飞快闪过——雪夜、火光、鲜血、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柔的声音说“笙儿别怕”…… 那些画面太碎了,碎得他抓不住。但有一种感觉很清晰: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有一个人,也是这样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师父……”安笙的声音开始发抖,“你醒醒……笙儿怕……” 他用力摇晃江屿晚的肩膀,可那具身体那么冷,那么僵硬,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安笙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江屿晚苍白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像师父也在哭。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要醒的……”安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将脸埋进江屿晚冰凉的颈窝,像小时候每次做噩梦时那样,“师父你骗人……你总是骗人……”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沐云提着食篮走进来,看见桃树下依偎的两个人,笑着唤道:“江大哥,安笙,我带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 灯笼的光照亮了江屿晚的脸——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紧闭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可胸膛却没有任何起伏。 食篮从手中滑落,碗碟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沐云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按在江屿晚的颈侧。冰冷的皮肤下,脉搏早已静止。 第90章 “不……不会的……”沐云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涌出,“江大哥……你怎么能……怎么能……” 安笙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她:“沐云姐姐,师父睡着了,我叫不醒。” 沐云的心都要碎了。她伸手将安笙搂进怀里,声音破碎:“安笙,听我说……江大哥他……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安笙茫然地问,“他不带我去吗?” “他死了。”沐云强迫自己说出这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喉咙,“死了就是……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笙挣脱她的怀抱,拼命摇头:“不会的!师父答应过我!他说醒了要陪我玩!他说要教我穿红衣服!他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变成嘶喊。那嘶喊里包含着太多东西——被抛弃的恐惧,失去至亲的痛楚,还有某种深埋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绝望。 沐云想要抱住他,安笙却猛地推开她,转身扑到江屿晚身上。他用力摇晃着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哭喊着:“师父你起来!你起来啊!笙儿听话!笙儿再也不调皮了!笙儿好好练剑!笙儿背诗给你听!你起来看看笙儿啊——” 凄厉的哭声在夜风中回荡,惊起林间栖鸟。沐云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笙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他跪在江屿晚身边,伸出手,一点一点整理师父的衣服,拂去肩头的落叶,将散乱的黑发拢到耳后。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那么仔细,仿佛师父只是睡着了,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然后,他看见了那两件喜服。 大红的颜色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像凝固的血,又像未落的泪。安笙怔怔地看着它们,伸手去摸。布料柔软光滑,金线刺绣在指尖下有着凹凸的质感。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他拿起那件大一些的喜服,费力地往江屿晚身上套。 “安笙,你要做什么?”沐云哑声问。 “师父冷。”安笙头也不抬,专注地与衣物搏斗。他不懂得如何穿这样复杂的衣服,只是胡乱地将喜服披在江屿晚身上,又去系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衣带,“穿红的……暖和……” 沐云的眼泪再次涌出。她看着安笙像对待易碎瓷器般小心翼翼地为江屿晚整理衣襟,看着他将那件本应在婚礼上穿的衣服,穿在了一具冰冷的身体上。 终于穿好了。安笙退后一步,打量着江屿晚。大红喜服衬得那张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随时会睁开眼,笑着说“笙儿真乖”。 可是没有。江屿晚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用玉石雕成的塑像。 安笙又拿起另一件小一些的喜服,笨拙地往自己身上套。沐云想要帮忙,却被他推开。他固执地自己穿好,尽管衣带系得歪歪扭扭,衣襟也没对齐。 两件喜服,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大红变成了暗红,像盛放到极致、即将凋零的花。 安笙在江屿晚身边跪坐下来,握住师父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轻声说:“师父,你看,笙儿也穿上了。你说过,穿这个,就能永远在一起。” 沐云再也看不下去,她转身冲进屋里,想要找酒——什么酒都好,只要能让她暂时忘记这撕心裂肺的一幕。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安笙忽然俯身,在江屿晚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那是一个孩子般纯洁的吻,不含任何情欲,只有最深沉的依恋和最绝望的告别。 “师父,”安笙贴着江屿晚的耳朵,用气声说,“等等我。” 他松开手,站起身,走到柴堆旁。月光照亮了他平静的侧脸——那双总是懵懂的眼睛里,此刻却有一种近乎清明的决绝。 他弯腰,捡起了那把劈柴的刀。 “安笙!”沐云从屋里冲出来,看见他手中的刀,魂飞魄散,“不要!把刀放下!” 安笙回头看她,月光下,少年穿着大红喜服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他笑了,那笑容纯净得让沐云心碎:“沐云姐姐,我要去找师父。” “他死了!你明白吗?死了就是没有了!” “我知道。”安笙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所以我要去找他。师父一个人,会迷路的。” 他说完,不再看沐云,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冷的寒光。他伸出左手,轻轻抚过刀刃,指尖立刻渗出血珠。 “师父说过,”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如果有一天,他先走了,要我好好活着。” 沐云的脚步顿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安笙——这一刻,他说话的语气、眼神,完全不像一个痴傻的人。 “可是师父也说过,”安笙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有师父在的地方,才是家。” 他握紧刀柄,将刀横在颈间。动作熟练得仿佛这个姿势,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 “安笙!不要!”沐云尖叫着扑过去。 刀光闪过。 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慢很慢。沐云看见刀锋划破皮肤,看见鲜血喷涌而出,在月光下绽开一朵凄艳的花。她看见安笙缓缓倒下,像一片飘落的红叶,轻轻落在江屿晚身边。 她终于扑到他们面前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安笙侧躺在江屿晚身旁,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师父的衣袖。鲜血浸透了两件喜服,将大红色染得更深,深得发黑。 “为……什么……”沐云跪倒在地,想要捂住安笙颈间的伤口,可血从她指缝间汩汩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安笙的眼睛望着夜空,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师父……等等我……这次……不让你……一个人……”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竟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沐云瘫坐在血泊中,看着眼前相偎的两人。他们穿着大红的喜服,像一对真正的新人,只是这场婚礼,以生死为聘,以永恒为期。 秋风乍起,卷起满地落叶。那两件染血的喜服衣角在风中飘扬,像是要挣脱大地的束缚,飞向天际。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一声声,凄厉得令人心碎。 三日后,沐云将两人合葬在桃树下。她没有请任何人帮忙,独自挖了墓穴,小心地将他们放进去。她将两件染血的喜服仔细叠好,放在两人之间,又将那个木匣放在江屿晚手边。 填土时,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是机械地一铲一铲将土撒下去。当最后一铲土落下,她跪在坟前,久久没有起身。 她在坟前种了两株桃树,一左一右,枝干交错,像两个依偎的人。又从溪边移来几丛野菊,白的、黄的,开得正好。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坟前,从怀中取出一壶酒,倒了两杯,一杯洒在坟前,一杯自己饮尽。 “江大哥,安笙,”她对着墓碑轻声说,“这下好了,你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暮色四合时,她才起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两株新栽的桃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挥手告别。 那年冬天,墨陵南巡时特意绕道而来。他站在坟前,看着那两株已经落叶的桃树,沉默了很久很久。 “陛下,”随行的老臣低声劝道,“天寒,该启程了。” 墨陵摇摇头,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搭在墓碑上。他又从怀中取出那枚龙凤玉佩,放在坟前。 “江大人,安笙,”他低声说,“你们要的家,朕给你们守住了。墨国和皇甫国,如今边境安宁,商贸繁盛。你们……可以安息了。” 他转身离开时,天空开始飘雪。细碎的雪花落在墓碑上,落在披风上,很快将一切都染成素白。 第二年春天,沐云再来看时,那两株桃树竟然开花了。粉白的花朵密密匝匝,将整座坟茔笼罩在一片花云之中。更奇的是,两棵树的枝干完全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真正成了“连理枝”。 她坐在树下,仿佛能听见江屿晚温和的声音和安笙清脆的笑声。风过时,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婚礼。 又是一年桃花开。 粉白的花云绵延数里,像一场盛大而沉默的告白。风吹过时,花瓣如雨,落在溪水里,随波而去,不知要流向何方。 只有那两株连理桃树,依旧枝繁叶茂,花开似锦。 仿佛在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 这世间有一种深情,可以跨越生死,超越时光,在年年岁岁的花开花落中,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