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疯子世界唯一正常人》


 第1章

    [无cp向] 《我是疯子世界唯一正常人》作者：来自星夜【完结】
    简介：
    温柔善良的人活该被剥削吗？
    总为他人考虑活该被忽视吗？
    坦诚正直活该被社会孤立吗？
    厄吾不明白，为什么富人美好的品质，放在穷人身上，就成了罪？
    台下一双双审视的眼睛，无孔不入的窃窃私语，被退学后流离失所，最后连生命都无法掌控……
    于是心灵的残秽化作星辰，无助的双手成为撕开一切的利器，一无所有的神明诞生，将毁灭的力量刺向颠狂世界，斩尽邪道。
    ——
    星际时代，人类追求极致就能获得“道”的力量，成为人上人，无所不用其极。越来越多的人深受其害，陷入疯狂。
    杀戮道者是连环杀手，以杀人为乐。
    乐园用幻境欺骗玩家，人们沉浸快乐。
    机械神被抛弃无数次，将人变为机械。
    文字神为对抗幕后黑手，不惜牺牲众人。
    ……
    绝望的现实被空无神打破，疯狂的他们被厄吾包容。他们追随厄吾，在空无神的带领下，共同肃清世间罪恶。
    用前须知：
    *星际异能世界，概念神很多，主角是隐藏最强；
    *无cp，没有爱情线，主角团有男有女有人外。
    *慢热文，不会一上来就最强，前期压抑警告。不是轻松无脑万人迷，主角靠人格魅力获得崇拜
    *文风偏正剧群像，含大量讽刺，疯癫预警。主写矛盾的故事，喜欢极端深刻的感情，最爱绝境中的希望
    内容标签：异能 星际 正剧 天选之子 救赎 群像
    主角视角厄吾配角巴笑艾比嬴邺文阿尔芙玄妮
    一句话简介：与虚无对抗，寻找生命的意义
    立意：寻找生命真正的意义
    第1章
    【闭上眼睛，是自己理想中的美好世界。
    睁开眼睛，却是宛如地狱的人间。】
    厄吾站在唯一的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闭了闭眼。
    老师拍拍桌子，提醒：“同学？厄吾同学？厄吾！时间已经过半，再不说话，你的开题论述就是零分！”
    在漫长的寂静中，周围的同学也开始窃窃私语讨论厄吾，有人拿出终端对着一动不动的厄吾录像。
    台上的白发青年如梦初醒，骤然看到面前一双双审视他的眼睛，还有冰冷记录的镜头。厄吾白色眼睫抬高，清浅的眸色在灯光下完全过曝。
    厄吾声音干涩：“我……”
    老师不耐烦：“请开始开题论述！题目总该有吧？”
    开题论述是论道的开始，指引普通人入道。这里的道不是抽象意义上的人生目标，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特殊东西。正如很多不科学的超能力，“道”的出世带领人类走向星际时代。
    任何有灵智的存在，如果为自己的“道”足够疯狂，就能得到“道”的认可，获得超然力量。
    当然，也有极少部分人，天生就拥有超规格“道”，生来注定不凡。这些人被称为“天选者”。
    老师翻了翻厄吾的资料，发现他有十四次开题论述记录，没有一次通过。
    “还没找到开题题目吗？说个大方向也可以，开题论述没那么严格。”
    厄吾张了张口，准备好的“阅读”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主流观念里，道是一个人全部意义，比生命更重要，需要疯狂的热爱。
    但厄吾天生情绪很少，即使有也会迅速消失。他对钱权享乐没兴趣，也没有渴望的东西，不会拼尽一切追求什么。他觉得平安宁静地活着就够了，为什么非要入道得到出色能力，创造非凡的价值？
    他无法欺骗自己将“阅读”当做道。
    厄吾鼓起勇气开口，说：“我的道是：寻找生命真正的意义。”
    老师：“……也可以，接下来请论述课题价值。”
    厄吾：“生命的意义在于活着，活着就是价值所在。”
    老师闻言翻了个白眼：“奥，活着消耗空气的价值是吧。”
    台下哄然大笑。
    老师又敲敲桌子：“驳回。道必须有用，你说的价值像个笑话。”
    台下有人“善意”提醒：“你长成这样，可以去主播道或偶像道啊。”
    有人附和：“我给你打赏！”
    “合欢道也不错，我偷家里的钱养你～”
    其他人哈哈大笑。
    厄吾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合欢”有x暗示，对他本人极不尊重，偷窃也是可恨的行为。
    轰然的笑声和一双双戏谑的眼睛朝他压下，厄吾后退一步，口中轻轻吸气，手指轻微发抖。
    他们太可怕了。
    为了缓解恐慌，厄吾下意识背出《悟道》的片段：
    “世界是由尸体组成的：
    人类的、动物的、星辰的尸体；
    女人的、男人的、婴孩的、老人的尸体；
    狂欢的、悲痛的、愤怒的、恶意的尸体；
    当然，最多的是——
    过去的、现在的、自己的尸体，”
    老师皱眉：“你在说什么？现在是考试时间！”
    旁边有学者道的老师提醒主考官：
    “好像是几年前的书，已经被禁了，不知道他从哪看的。”
    主考老师严声厉喝：“停下！”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厄吾的声音说：
    “碎成一片又一片。”
    恐慌的情绪被体内不知名的力量吸收，微不可察的星辰从厄吾身边逸散。
    背完后，厄吾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尝试了十五次，每次都像现在这样被驳回。
    厄吾坚持：“我不觉得道是必要的，它不是活着的唯一价值。”
    考试在众人的哗然中结束了，厄吾没有通过。他说“没有道”的片段在网上传播，引起一致的惊讶反对。
    自从千年前外族侵犯，人类用道获得胜利，成为宇宙霸主后，在帝神的倡导下，道成了人族绝对的希望。道将人类上限拉到不可思议的高度，一个刚入道的求道者就有陨石级的战力，而最高级的神道者战力达到星域级，能轻易覆灭由万千星系组成的星域。
    道是人类的信仰，一个人活在世上的价值和追求，没有道不配为人。
    星网上尽是对厄吾的讨伐声，他们只根据一句话就给他贴上标签，难得同仇敌忾，好像厄吾是共同的敌人。
    厄吾点开视频的评论，试图找到一个认可自己的人。他一条条翻阅，却全是谩骂。
    他的个人账号被曝出，私信爆满。一句句充满戾气和恶意的话冲向他。
    【你这种人活着有什么用？】
    【不记得千年前的宇宙战争了？连变强都不愿意，真是孬种。】
    【浪费资源。】
    【……】
    厄吾呼吸一滞，猛地关上星网。
    厄吾没有忘记宇宙战争带给人族的创伤，他同样感激当初勇敢站出来的英雄。如果人族再次被侵犯，他也想站出来保护国土。
    道确实是当时人族的希望，但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人族真的还需要源源不断的入道者吗？
    想为自己而活，是不被允许的吗？
    明明存在于这里，厄吾感到和世界格格不入。
    厄吾喃喃《悟道》里的话：
    “他们把口舌作为刺进心脏的利器，
    用眼珠高歌。
    他们的耳朵彼此相连，
    鼻子聆听血气。
    他们在羔羊的尸体上载歌载舞，
    把脚底踩成肉泥。
    于是他们变成同一张嘴，高喊：
    你有罪！我正义！！”
    更多的星辰从厄吾身上逸散，已经能肉眼看到闪烁的微光。
    念诵完后，心中的难过消失，厄吾的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厄吾在图书馆外的走廊，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被人从后面叫住时，厄吾停顿一秒反应过来，回头看去。
    红发青年面带笑容，右耳上带着黑色耳钉，这是最新款的高级终端，数量稀少，很难买到。
    陌生人说：“总算找到你了，厄吾同学。”
    厄吾不认识他，有些疑惑。
    红发青年自我介绍：“我是伯斯格，刚才在台下看了你的开题论述，对《悟道》很感兴趣。”
    他挠了挠脸，眼神漂移，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就是……我是说‘偷家里钱养你’的人，当时说话没过脑子，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那个……合欢道和偷钱都是开玩笑！我本人绝不会做这种事！只有“养你”是真心的。”
    “我不是故意让你下不来台的，为了弥补，我已经联系发视频的同学删帖了，今天之内绝对会把视频删掉！”
    红发青年眨了眨眼，注视着厄吾：“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厄吾面色有点僵，他不想回顾开题论述的事，也不想和陌生男人讨论养你的问题。

 第2章

    白色睫毛很轻很快颤了颤，厄吾语气冷淡，只想快速结束对话：“随你。”
    伯斯格好像没看懂厄吾的拒绝，笑容灿烂：
    “你能原谅太好了，我们都对《悟道》感兴趣，交个朋友怎么样？对了，《悟道》因为被禁，网上找不到资源，你能发给我吗？”
    厄吾本来打算转身就走，听到伯斯格的话，迟疑：“你真的想看《悟道》？”
    “当然！”
    厄吾唯一朋友就是《悟道》作者灰度。自从被禁后，灰度的读者只剩下厄吾，虽然灰度没抱怨过什么，但厄吾知道灰度还想被人看到作品。
    厄吾看着伯斯格，认真说：“看网上资源不好，那些是盗版。我给你发正版链接，你愿意去支持作者吗？”
    伯斯格先是愣了下，“噗嗤”笑着：“哈哈，只是要我看正版？你太可爱了吧！”
    他以为厄吾要拒绝，到时候想拿到联系方式会麻烦点。
    厄吾困惑：“看正版很搞笑吗？”
    伯斯格：“不是这种意思……噗！”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后，伯斯格笑眯眯朝厄吾挥手再见。等人走后，伯斯格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他用终端联络：“视频删了吧，已经没用了。”
    伯斯格翻了翻终端上的照片，停在厄吾睁开的眼睛上。
    “真美啊……”
    【这么美的眼睛，正适合收藏。】
    厄吾路上收到班导的联络，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班导负责学生的“道”，厄吾对班导说过自己的开题论述，班导刚开始不同意，因为无法通过，但她叹口气后，还是鼓励厄吾试试。
    厄吾刚推开门，年轻老师匆忙拉他进去，关上门以防别人听见。
    她神情严肃：“刚才我去领导办公室外蹲消息，小吾你要被开除了！”
    现在大部分人没有父母，由于普遍存在的高科技，人类不必再进行麻烦的体内受孕，生孩子变得比吐口痰还简单。父母为了求道当然不会带个“累赘”，数量庞大的新生儿们由皇室统一抚养，除了贵族，所有人都是孤儿，从小在学校长大。
    学校就是孤儿的家，开除意味着流浪。
    不仅如此，被开除意味着入道失败，学校再也不会将资源分给开除者，开除者成为没有价值的弃民，会被护卫队送到神弃星域。
    班导忧心忡忡：“神弃星域是弃民的地狱，你这样善良的孩子该怎么活着？”
    作者有话说：
    ----------------------
    打个补丁：
    本文世界观会融合不同文化，比如贵族和皇上这种。还有因为道力的存在，不同星球环境有的会差别很大，这一个是机械废土，下一个可能就是原始森林。行文上微讽，会对各方面都怼一怼。会有配角死亡，有催泪的部分，但结局绝对he。
    最后，如果你接受这些的话——
    欢迎进入疯子的世界。
    第2章
    班导：“你才十八岁，太可惜了。”
    厄吾眼神放软，安慰班导：“没关系，我力气很大，不会轻易被欺负。”
    班导摇了摇头：“力气再大，普通人也打不过入道者啊。”
    入道者等级越高，能力和身体素质越强。普通人和刚入道的求道者相比，宛若尘埃和风暴的差距。
    班导按住厄吾的肩膀：“所以小吾，从现在起就逃吧。”
    她把通行卡交给厄吾：“待会从学校的34号门出去，一路向西，那边的护卫队最少。”
    厄吾怔住：“可是……老师您帮助我逃跑，也会受到处罚。”
    班导：“别担心，我早想辞职离开了，今天我就搭星舰去别的星球。作为行道者，到哪都能混的好。”
    年轻老师叹气，眼神变得深邃：
    “你遇到的问题是整个帝国面临的困境。百年前那位神明叛变，正是想改变现在畸形的社会，可惜失败了，从此下落不明。连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不能想，不能听，不能说。金字塔顶端落下的沙砾，压到底层身上就是一座大山，没有人能幸免。”
    她看着厄吾的眼睛，带着温和的怜爱和期盼：
    “普通人不像入道者，人生只有短短百年。小吾，既然你选择这条路，就什么都别管，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
    厄吾在雨中奔跑。
    时间紧迫，他没有收拾行李的机会，直接跑出学校，一路向西。
    他不能连累老师，必须躲过护卫队，到达老师说过的草原。
    听说那里有天然的青草和湖泊，天空湛蓝明亮，白云柔软安详。温顺的动物在湖边吃草，白色的绵羊会舔你的手心。
    那里没有城市，没有其他人，是毫无价值的荒废土地。但对厄吾来说，是幸福平静的天堂。
    【想生活在那里，让人生充满真实的意义。】
    路边的共享悬浮车不能坐，因为需要刷身份，会暴露厄吾的行踪。他还要躲避街上的监控，更不能坐长途。厄吾只能靠自己过去。
    他戴着口罩和兜帽遮脸，终端里的储物格子放着少许必备品，开始一个人的流浪生活。
    跑了半天多，厄吾停下来吃营养剂，补充消耗的体力。
    天色渐黑，路边的霓虹灯牌轮流播放广告，推销道能力产物。
    现在的基础设备使用的还是科技，只有高端产品才用道力，达成不可思议的奇迹。
    美食道做出的冰淇淋可以生发、绘画道完成的龙凤图可以成真、医疗道可以让濒死的患者在短时间恢复如初……只要足够有钱就能得到这些服务，但钱又需要能力强的道能力挣，因此入道者自成圈子，和普通人有厚厚的壁垒。
    广告牌轮换，这次插播一条新闻，关于城市里流浪的普通人。因为流民影响市容，和弃民一样，也在护卫队的追捕名单上。
    厄吾看到了自己。
    他拉上口罩，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几乎没有光线，默默吃着营养剂。
    匆忙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厄吾停下吃饭，警觉起身，看到很多衣着狼狈的人朝这边跑来，大喊：
    “猎犬来了！”
    他们从厄吾面前跑过，白发青年这才看到后面——
    黑金制服的护卫队抓着绳索从高处降落，领头人直接从半空跃下，凭着冲击挥刀砍死几个流民。后面的军人也一个个降落，扑向流民，像一群疯狂撕咬的猎犬。
    他们竟然直接杀人！
    厄吾转身就跑，加入流民大部队里，跑到一处转角时，流民们散开逃跑，厄吾选了向西的方向加速奔跑。
    幸好刚才吃了营养剂恢复体力，厄吾越跑越快，周围渐渐没人了，只剩下厄吾自己的喘气声。
    他真的跑不动了……
    厄吾想到幻想中的草原天堂，再次摆动双腿，艰难跑起来。
    【要为班导争取时间，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汗水从下巴滑落，落到身后。
    【加油啊，那里一定有我所寻找的真正意义。】
    厄吾喘着粗气，继续奔跑。距离护卫队降落点已经十公里了，流民们专门往狭窄的缝里跑，护卫队无法使用飞行工具，只能在地面追。他们的机车有声音，安静的周围说明暂时安全。
    但一道男声突然从旁边的房顶上传来：
    “哦？看我发现了什么……”
    厄吾心中一惊，完全没空抬头看，直接闷头跑。
    穿着黑金制服的男人站在房顶边缘，发现厄吾后直接往楼下跳！
    “碰！”
    巨大的碰撞声后，男人毫发无伤，接着冲力眨眼间就来到厄吾身后，挥刀砍下！
    “一只漏网的小老鼠。”
    厄吾背后竖起汗毛，凭直觉躲过，转身终于看到来人——是护卫队的领头人！
    他有一头红发，面容和伯斯格有些相似，和其他护卫队不同，他的帽子中间有金色的装饰物，像个小皇冠。
    男人有些惊讶厄吾躲了过去，挑眉：“身手不错啊，练过？”
    厄吾谨慎地摇摇头。
    陌生军官：“有意思，你是今晚唯一有点功夫的猎物。”
    帕里斯是个武痴，来到护卫队是为了和有实力的罪犯交手。但最近风平浪静，只能抓抓流民解闷。
    帕里斯觉得无趣极了，这和抓娃娃有什么区别？手下们倒是玩的挺开心。
    红发军官收起长刀，摆出起式，右手掌心向上，对厄吾挥挥手：
    “陪我过两招，公平起见，我不用道力和武器。如果能在我手下坚持十招，就放你走。怎么样？”
    厄吾：……？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
    但是——
    厄吾学着帕里斯的样子准备，紧紧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帕里斯提出的条件，正是他想要的。
    红发军官右脚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厄吾进攻。他出拳极快，厄吾只来得及左右躲闪，堪堪弯腰躲过横扫的鞭腿，向后翻滚远离。

 第3章

    帕里斯折折手指：“不错，热身结束，接下来才是正片。”
    帕里斯变换招式，脚下用出无影步，向厄吾侧方进攻。而在厄吾眼中，帕里斯整个人像是突然消失，他下意识将手臂交叉，挡住侧面，下一秒手臂承受巨力，厄吾后滑一段距离才挡住。
    帕里斯这时只出了一拳。
    他说：“第一招。”
    两人又交手几次，厄吾基本都在躲闪。到第五招时，帕里斯手上做出假动作，趁厄吾手臂上抬，右腿踹中他的肚子，白发青年飞了出去，狠狠撞到墙上。
    厄吾吐了口血，身体发麻了很久，无法动弹。
    帕里斯走到他面前：“不行了吗？坚持五招挺不错了，比我那群手下强，不用道力完全跟不上我的速度。”
    他伸手准备抓住厄吾，把他带回去，再练练说不定能成为不错的对手。
    就在这时，白发青年突然伸手抓住帕里斯的手腕，抬头，眼睛亮的惊人：
    “不，还没结束。”
    厄吾一手抓着帕里斯，桎梏他的行动，另一手出勾拳。在帕里斯仰头躲过时，厄吾双腿蜷缩发力跳起，直接用巨大的腿部力量踹向帕里斯，让他生生后退几步，自己翻身稳住，再次站起。
    厄吾抹了抹快流到眼睛里的血，神情冷静，双手握拳准备。
    帕里斯面露惊喜，刚才厄吾的兔子蹬腿，融合了自己先前用出的两招，并做出变式，弥补自己相对帕里斯不足的力量。
    仅仅看一遍就能学以致用，厄吾完全称得上武学天才！
    帕里斯更想带回去了。
    白发青年不知道帕里斯所想，他目光沉静，专注于寻找对手破绽，在接下来的交手中有来有回。
    第九招结束后，厄吾出声：“九招了。”
    帕里斯微顿，又一次出拳后，打算使用道力压制厄吾。没想到白发青年不接，反而绕到他身后，用双腿绞住帕里斯的脖子，用惯性将他摔到地上。
    帕里斯还没反应过来，厄吾在他腰上摸了一下，就迅速逃走，躲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帕里斯想到了什么，掀开披风低头看腰上的枪套，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红发军官被气笑了，嘟囔一句：“小兔崽子。”
    他站起来准备去追，终端收到弟弟的来信：
    【伯斯格：哥，帮我找个人，今天刚逃，现在是流民。】
    帕里斯一边拍拍制服上的灰屏，一边打开弟弟发来的图片：白发青年神色淡淡，浅色眼睛里亮着光圈。
    帕里斯仔细观察照片里的眼睛，好像和刚才交手的人挺像。
    【帕里斯：找他干嘛？】
    【伯斯格：他是我最近喜欢的玩具，失去行踪后，我愁地吃不下饭。哥帮我找找吧！】
    原来是被变态弟弟盯上了。
    帕里斯把弟弟拉黑，无视发过来的消息。
    不管刚才的人是不是厄吾，既然他遇上，就是自己的猎物。
    帕里斯向另一个方向返回，心想：太无聊了，还是去打架吧。
    厄吾抢到手枪后，就用学到的无影步逃走。
    自从看到护卫队肆意杀害流民，厄吾就不相信他们的话了。他担心帕里斯不守信用，干脆直接趁他摔倒的间隙逃跑，顺走了方便携带的武器。
    厄吾把枪上的定位器拆掉，发现这把复古的左轮配置齐全，转轮里带着满满的子弹。
    现在枪型普遍是科幻式的能源枪，很少有完全机械的复古枪型。这把左轮手把里带有道力转换设备，明显是为入道者使用，其他机械结构只是装饰，却做的十分完美。
    这把定制手枪，少说也有几百万。
    厄吾默默道歉：对不起军官先生，你失去的只是一把枪，我得到的可是草原啊。
    得到手枪，厄吾的安全算是有了最低保障，普通人对他已经没有威胁。
    但厄吾为此也付出了代价。
    白发青年脚步越来越踉跄，最后靠在墙边，又吐了口血，带着破碎的内脏。
    帕里斯力道极大，厄吾接下的每道攻击都像撑着坦克，被踢中肚子那次更是直接重伤。
    厄吾拿出终端里的药剂，手指颤抖到送不进嘴巴，好几次才喝到。
    喝完药剂，厄吾像是放下重担，向前晕倒，一动不动了。
    第3章
    厄吾的眼睫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
    身体还有些酸痛，但和昨晚相比已经好了多半。
    白发青年手撑着地坐起来，靠在墙边，仰头看着清晨的微光，这才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
    他深深呼吸着，抬起手臂，将手心朝着阳光，指缝中的阳光亮的晃眼。
    厄吾怔怔地看着阳光，感受掌心的温暖，第一次对活着产生实感。
    原来他真的存在。
    厄吾所追寻的价值是正确的，他学到了第一个意义——存在。
    【我在呼吸，我在触摸，对我来说这就是存在。】
    不需要用宇宙的角度去看待自己，从自己的角度去感受世界，连空气都焕然一新。
    他站起来，再次向西边出发。
    一路只用双腿太慢，厄吾来到金属回收厂，想找找有没有适合普通人的代步工具。他趁晚上溜进去，但翻了大半天，厄吾发现所有完整的装备都被压缩机压成片，只有零碎的金属零件放在箱子里，亟待处理。
    他找到一大块滑板，四个轮子，顿时有了一个好主意。
    厄吾四处寻找，在即将被处理的传输轨道上找到推进器。白发青年爬到顶层横梁上，嘴里叼着手电筒，顺着绳索滑到传输轨道上方，险而又险捞到了推进器。
    厄吾带着这些配件离开，将它们组装好，一个带有推进器的滑板完成。它的轮子能收起来，在雪地和沙漠行进。
    厄吾踩在滑板上，果然比跑步快了不少。经过一处斜坡时，滑板速度增加，带着厄吾飞一样往下冲。
    周围街道迅速向后退去，风吹过他的头发的面颊，厄吾张开手臂，感受这一刻的自由。
    不用被迫学习入道，不用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不用被困在学校的四面墙里，不用面对其他人的压力，不用被人生必须干什么困扰……
    他可以按自己的想法选择下一条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天地努力。
    厄吾学到了生命的第二个意义——自由。
    他从早晨滑到傍晚，才打算休息。厄吾吃着营养剂，打开从金属厂淘到的移动网络，将终端连上。
    因为公用网络会暴露厄吾的行踪，他从一开始就关了。移动网能转移ip，把他的位置定到其他星球。
    厄吾点开灰度的聊天框，和他分享喜悦：
    【灰度！我从学校逃出来了！】
    ——【哇！真的吗？】
    厄吾发现不对，看到“灰度”已经改变的ip，白发青年抿唇：
    【你不是灰度，你是谁？】
    ——【……哎？我是啊，阿吾你在开玩笑吧……】
    【灰度是社恐，从来不会在线和我交流。我发出的消息隔天才会回。】
    ——【……】
    ——【好吧好吧，没想到因为这种理由暴露，太搞笑了哈哈哈！】
    【你怎么有灰度的账号，快还给他。】
    ——【唔，这个恐怕办不到呢～】
    厄吾以为对方还要继续盗号，没想到看到对方回复：
    ——【因为灰度已经死了。】
    厄吾猛地站起来，营养剂撒了一地。
    【……这个玩笑不好笑。】
    ——【没开玩笑啦，账号就是灰度给我的，他拜托我死后伪装他和你聊天，为了不让你知道真相。真是感天动地的友情啊～】
    厄吾鼻子一酸，捂住眼睛。
    缓了好半天，厄吾才问：
    【他怎么死的？】
    ——【好像是新作品没人看，还被人盗走抄袭，抄袭的在你们那边火了。灰度在这边没办法，又挣不到钱，干脆自杀。】
    厄吾神情悲恸，深深吸气，重重按下——
    【是谁】
    对方说了一个名字，又说：
    【你要复仇？灰度应该不希望吧，不然也不会向你隐瞒。】
    见厄吾不理会，对方又发来灰度的遗嘱：
    【吾友厄吾亲启：
    对不起阿吾，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抄袭的打击是一方面，现实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看不到希望了。
    写出《悟道》后，我被流放到神弃星域，做着劳改。这里比传言更加恐怖，人的命在这里不是命，每天我周围都有认识的人死去。
    这里没有思想，没有生气，每个人脸上都是死气沉沉的麻木。面对管理者强大的道能力，我们根本无法反抗。
    我太无力了。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全都出了问题，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一个都不要信，尤其是帝国的那位，他的真面目太可怕了，偏偏外面的人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第4章

    我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这些，太沉重了，能把一个人压垮。我只希望你能活的幸福，在这苦难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光明。
    阿吾，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不要为我难过。那时，我已经抵达所希望的新世界。所以阿吾不用再管关于我的事，我希望你也能到达自己向往的世界。
    ——你的朋友，灰度】
    厄吾看到信的一半，眼泪开始默默流下。等读到结尾，早已泣不成声。
    他唯一的朋友，离开了。
    厄吾缓了很久很久，因为情绪失控，不得不默念《悟道》：
    【邻居家夫妻，
    又在因为家务争吵。
    楼上不小心砸碎了花盆，
    发出尖叫。
    楼下的水管漏了，
    惹来一连串怒骂。
    对面的老人死了几天，
    才被人发现。
    我家里开着电视，
    新闻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
    死了多少个人。
    我躺在地上，
    漠不关心。
    只希望死亡，
    能抵消这没来由的痛苦。】
    星辰将情感吸收，已经能肉眼看到明亮的碎光。
    但这次厄吾没能快速平静下来。
    他越念诵，越想念灰度，越止不住眼泪。
    终端传来提示，“灰度”发来消息：
    【你在哭嘛？最好停下哦，不然会窒息。】
    【别背啦，你正处于情感崩溃期，还没有接受事实的能力，越接触和朋友有关的越难受。灰度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厄吾被转移注意力，渐渐将思绪转到“灰度”身上。
    从一开始他就感到不知何处的注视感，但厄吾呆的地方没有监控器，也没有任何人，以为是错觉。
    “灰度”是怎么知道他的状态的？像是亲眼看到一样？
    推理？擅长揣摩人心？
    厄吾渐渐将目光聚焦在终端的消息上，看着那几行字，感到越来越强的注视感。
    好像这些字活了过来，一个个目不转睛盯着他。
    【灰度：嘻嘻，你终于发现啦？】
    厄吾猛地关上终端，心中惊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冷静后，厄吾认为应该是某种道能力，和文字有关，这才能将文字当做媒介，观察到他。
    普通入道者能力有限，只要不打开聊天框，就没什么问题。除非对方是神道者，不过应该没有神明无聊到做这种事吧？
    被“灰度”一打岔，厄吾从沼泽般的情绪里抽离，终于平静下来，但神色还有些黯然。
    他想为朋友做点什么，朋友却希望厄吾不要沉浸在仇恨里，尽管向自由的生活奔去。
    班导老师的期盼，朋友临终的祝福……现在，去西边的草原已经不是厄吾一个人的事，为了不辜负他们，厄吾一定要到达那里。
    只是现在，稍微允许他休息一会儿吧。
    之后，厄吾日夜不停赶路，只在白天人多时休息。就这样一路走，不知道经过多少城市后，厄吾已经能看到边界线的高塔，高塔墙外就是无人踏足的荒凉草原，他的梦想之地。
    即使在夜晚，那座塔也十分显眼，最顶层的明灯像是指引方向的北极星。
    厄吾在霓虹灯下，看着高楼上巨大的显示屏，播报着帝国主人的访谈。
    【帝神对流民问题的诚实回答：】
    【记者：请问您对城市里流民有什么看法？】
    镜头翻转，对准帝国绝对的执掌者，黑发军装男人神情倦怠，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语气恹恹。
    他半阖的眼皮下，是用金钱和尸体堆出来的尊贵。
    【嬴邺：我的看法……】
    黑发青年扯了扯嘴角，【说实话，我很难对流民有什么看法。他们对我来说，只是无法来到眼前的尘埃。我并不关心尘埃的存在。】
    【记者：如果非要说一句呢？】
    【嬴邺：好吧，我会对他们说——】
    黑发青年直视镜头，金红色的眼睛震撼逼人。
    【垃圾一样的存在，快从世界上消失吧。】
    厄吾握紧拳头，无法相信这种充满恶意的话，是从号称“文功武治”的帝神口中说出的。新闻还将其包装为“诚实”。
    直播访谈匆匆结束，这番言语本该在星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但流出的视频文件被很快删除，新的热点爆出，将刚才访谈的热度压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即使还上一些质疑声，只要打上ai的标签，人们便不会再相信。而真正的虚假视频，因为被官方认证，反而流传出去，成为帝神一心为民的佐证。
    原来帝神的“好名声”是这样来的。他连演都不愿意演，底下自然有一帮人为他处理麻烦，把明君的人设立住。
    厄吾在原地站了许久，天空下起大雨，他才挪动脚步，坐到屋檐下。
    白发青年的灰眸中映出眼前的大雨，眼中的光亮消失了很多。
    大雨让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厄吾。他低头看着面前水坑里的涟漪，听到机器人惊慌的求救声。
    “救命啊！我的机型不防水啊啊！……”
    机器人离厄吾越来越近，白发青年看到是个不到小腿高的白色机器人，它身体连接部位裸露在外，没有保护壳，能看到里面的线路。
    如果进水，可能会渗进主板，严重的直接报废。
    厄吾听说机器人没有自我意识，但看到它惊慌的样子还是不忍心。
    白发青年站起来，跑到机器人旁边，用斗篷帮它挡雨，抱起它跑到原来的屋檐下。
    厄吾放下机器人：“好了，这里没雨。”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小机器人呆呆的被抱起，呆呆被放下，呆呆看着厄吾。直到厄吾疑惑回视，艾比尖叫着：“啊！——”
    厄吾后退几步，看见艾比用机械短手捂住自己脸上的显示屏，兴奋地原地转圈，显示屏上的眼睛变成心形。
    艾比超开心：“我被人类拥抱了！”
    厄吾：……
    这么喜欢人类？
    见艾比没什么事，厄吾坐在原来的台阶上，无所事事看雨，神色麻木。
    小机器人转了几圈，才冷静下来。它舍不得离开，于是在旁边悄悄摸摸看厄吾。
    白发青年看似冷淡很难靠近，但艾比知道他其实很好。
    现在机器人智能已经无限趋近于人类，人类却把它们当机械工具，工具当然没有人权，在各行各业都处于底层。没有人在意机器人是常态，艾比刚才向其他人求助，差点被踢翻。
    它一开始没对披着斗篷的厄吾抱有期望，只想找个避雨的地方。没想到白发青年主动帮忙，被他抱起来后，艾比没淋到一点雨。
    艾比像人一样被认真在意了。
    白色机器人慢慢靠近厄吾，鼓起勇气开口搭话：
    “谢谢你！人！我是艾比，家庭式陪伴机器人ewaf-fgaeusy型，我的编号是fewiuyt2q8r……”
    厄吾礼貌听完机器人报菜名似的自我介绍，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艾比得到回应，慢慢放开，叭叭叭和厄吾说了许多。小机器人驱散了雨天的压抑，厄吾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直到艾比很突兀冒出一声“滋啦”，白色机器人猛地捂住嘴不说话了。
    “啊呀……”
    厄吾：“怎么了？”
    艾比声音一卡一卡地：“在路上……滋啦……我的机身……进了水，可能渗进……控制部件了……”
    它连忙说：“问题不大！我能……自检，一会就修好。”
    厄吾见艾比摆弄半天，机械短手够不到底下的螺栓，急的团团转。厄吾微叹，让艾比过来：
    “我来帮你吧。”
    厄吾把艾比抱到身前，指着艾比肚子部位的外壳：“拆这个吗？”
    艾比：“是，是的！”
    白发青年认真干活，艾比显示屏两边出现红云，小短手欲盖弥彰捂住脸。
    厄吾看着它活灵活现的动作，失笑：“艾比很可爱。”
    “嘿嘿，真的嘛？”
    厄吾点点头：“感觉你的智能级别很高，是最近新出的机型吧，没有做防水系统吗？”
    艾比不好意思：“没有啦，我的智能级别只有5，是几十年前淘汰下来的款式。”
    现在的ai做了严格的智能划分，最高级别就是管理星网的官方ai“黎明”，级别9。据说是为了不让它进化，才没有升级到10。
    级别9及以下的ai没有情感，除了特殊情况，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但据说机械神就是智能级别达到10的机器人，所以才迈入神的领域。
    艾比应该是特殊情况的例子吧。
    外壳打开后，艾比找到进水的部位，发现果然语言系统的芯片上沾了水渍。它把芯片拆出来，摆在地上，准备等它自然晾干。
    厄吾没想到艾比用原始方法，现在是雨天湿度高，说不定到明天都晾不干。

 第5章

    白发青年拿出吸水纸擦干芯片，递给艾比：
    “还有其他需要擦的部件吗？”
    艾比惊喜接过，摇摇头示意没有。它把芯片装好，说：“我内部器件运行时会发热，过一会自己就好了。语言系统比较重要，艾比不想结结巴巴和阿吾说话。”
    原来只是想和他好好说话。
    厄吾摸了摸艾比的方脑袋：“我帮你把外壳擦干吧。”
    内部可以发热，看艾比的样子，应该打算将外壳晾干。厄吾手里有吸水纸，干脆帮下忙。
    厄吾盘腿坐在地上，艾比收起轮子，被厄吾抱在怀里。白发青年认认真真擦拭，动作温柔又小心。
    艾比好半天没出声，厄吾出声让它换个方向时，才发现艾比的面板显示着“流泪”。
    艾比见厄吾惊讶看着它，伸出小短手捂住面板，不想让厄吾看到丢脸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的系统好像出了问题，控制不住……其实我超级超级开心，第一次有人愿意对我这么好，第一次有人愿意抱着我，第一次，第一次……”
    但艾比越说哭的越凶，捂着面板，大哭：“呜呜！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该高兴，我却这么难过……”
    厄吾担忧：“艾比……”
    艾比抽泣着：“谢谢阿吾，艾比真的很感谢你。你愿意听听一个机器人的故事吗？”
    “有一个陪伴机器人，它生来就是为了爱人类。”
    厄吾知道艾比需要倾诉，安静聆听。
    “它在生产线上醒来，身边是千千万万和它一样的机器人。它们的主板刻下唯爱人类的使命，从开机到报废都要履行陪伴人类的义务。”
    “它被装在箱子里，送往购买人的家。它睁开眼，看到自己第一任主人的样子，是3岁的人类幼崽，和它差不多的身高。”
    “从看到主人第一眼，它就喜欢上他。它喜欢主人的爸爸妈妈，喜欢创造他的人类工程师。每一个人类，它都很喜欢。”
    “在主人眼里，它只是众多玩具中的一个，没有毛茸茸的皮毛，没有实用的能力，只能聊聊天、捉迷藏，没事呆在旁边。它的机械爪拿不起水杯，它连上下楼梯都十分费力。主人向爸爸妈妈抱怨，大人们却说：”
    “没办法，便宜没好货，这个价位能买到就不错了。”
    “它躲在门后听，喜欢的人类用几句话，把它扎的鲜血淋漓。”
    “可是，它真的好喜欢人类啊。”
    “它装作不知道，想继续留在这个家。但市面上很快有了新的陪伴机器人，比它更可爱，更有用。于是它被主人抛弃了，爸爸妈妈把它卖给回收站。它不想被压成铁片，逃了出去，在城市里躲避。”
    “它发现自己还是无可救药喜欢人类，这是刻在它核心的指令，无法回避，无法消除。”
    “但是啊……”艾比看着厄吾，泪流满面。
    “如果注定要抛弃，为何创造我？”
    “如果无法回应，为何要我去爱？”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人类……我喜欢自己这样的本能，无论被人类伤害多少次，我总是无可救药靠近。”
    它连讨厌都说不出。
    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所以阿吾，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
    唯一愿意回应它的人类，艾比不知道用何种沉重的词语回应。
    它不想告诉厄吾那句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喜欢”，它想用不变的、更加坚固的联接——
    “我好爱你啊。”
    永恒不变，愿意付出一切的爱。
    厄吾不擅长表达，只能抱着艾比，慢慢安抚：“艾比受苦了。”
    艾比“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呜……艾比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看到艾比的真心被辜负，厄吾喃喃：“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令人绝望，好人永远被辜负……”
    普通人说不入道是异端，帝神让流民死是说真话。
    厄吾不明白，为什么高位者的诚实，放在低位者身上，就成了笑柄？
    为什么抄袭者活得风生水起，原创者自缢身亡？
    为什么富人美好的品质，放在穷人身上，就成了罪！
    他眼里的光几乎完全消失了。
    在这种世界寻找意义真的有意义吗？抛下所有人去草原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他好好活着，朋友却已经含冤死去！
    厄吾放开艾比，抱着双膝，把自己团成一团。
    他轻声说：“艾比，我不值得你的爱。”
    “我无法入道，被学校放弃，只能一无所有流浪。有时候，我很痛恨自己的无力，明明什么都做不到，还要坚持当一个好人……”
    “我讨厌逼迫入道的社会风气，讨厌害死朋友的凶手，讨厌漠视人命的上位者，讨厌人类……”
    白发青年默默流泪：“但我最讨厌的，是不能从一而终、宽恕世界的自己。”
    “这样糟糕透顶的我，真的不值得。”
    厄吾现在说到底也只有十八岁，却过早见识到黑暗。
    艾比心疼坏了，眼泪汪汪，看起来比厄吾还要难过：“呜呜呜阿吾……不要说自己，你特别特别好！”
    它努力凑到厄吾面前，让他看自己。
    “艾比在阿吾的帮助下好起来，你是艾比的大恩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确实总有两脚碳基生物说坏话干坏事，但不能因为他们就否定了阿吾！”
    “阿吾对艾比的帮助不会因为其他人改变，艾比的感激也不会被其他情绪代码掩盖。阿吾的出现让艾比更喜欢人，更坚信善意美好的人一定存在。”
    “对艾比来说，只要有阿吾，世界就不是无可救药，反而闪闪发亮。”
    “有阿吾在的世界，就是充满希望的世界！”
    厄吾被艾比纯挚的心意震撼，听到它的话后豁然开朗。
    是啊，老师冒着危险帮他的善意不会改变：
    灰度自尽前挂念他的祝福不会改变：
    此刻艾比陪伴他的关心不会改变。
    这些充满力量的温暖，不会被糟糕的世界掩盖。我们的眼睛只是被乱七八糟的烦恼遮蔽，穿过迷雾就会发现，原来宝藏一直在身边。
    作者有话说：
    ----------------------
    这里的爱不是爱情的爱！本文没有爱情线
    第5章
    厄吾抱了抱艾比，神情轻松起来：“谢谢。”
    是他走进死胡同了，竟然因为人渣忽视老师和灰度的关心。
    厄吾没有错，错的是倒立走路的其他人。在这个疯子世界里，正常人被针对孤立很正常。
    白发青年浅灰色的眼睛重新亮起，决定带着老师和朋友的期望前进。
    “艾比，看见那座高塔了吗？”
    厄吾指着大雨中发出光晕的“启明星”。
    “听说只要渡过那座塔，就能到达大陆最西边的草原纳泊措。那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大片的青草和蓝天，是被遗忘的天堂。”
    “既然世界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那里寻找未来。”
    白发青年认真注视着艾比，单膝着地，伸手邀请：“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纳泊措生活吗？”
    艾比睁大眼睛，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是又开始流泪，几乎将它的整个面板淹没。
    它不敢自以为是，再三确认：“是我想的意思吗？阿吾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纳泊措？”
    “嗯，是你想的那样。”
    艾比立刻双手回握厄吾，迫不及待答应：“愿意！我超级超级愿意！”
    小机器人声音轻细，哽咽着：“请允许我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嗯，约好了呦。”
    既然多了个同伴，原来的滑板就不太够了。厄吾看了看艾比的机械外形，想到好主意：
    “艾比，”
    艾比认真听。
    厄吾眼睛微亮：“你是机器人，一定会开车吧？”？机器人和车不是这种关系吧？
    但在厄吾期待的目光下，艾比勉强承认：“哈哈……当然会吧？”
    “所以你也能变成汽车吧？”
    艾比终于忍不住吐槽：“我是陪伴机器人不是汽车机器人啊！”
    厄吾遗憾叹气：“好吧，看来开不了机甲了。”
    艾比睁大眼睛，没想到人类如此得寸进尺！
    不过……
    艾比瞅了瞅厄吾失落的神情，忍不住帮他说话——
    阿吾只是十八岁的孩子，想开机甲有什么错！
    艾比咬牙，悄悄打开和机械神的通讯。
    机械神成神后，为了将全世界变成机器，把大部分人类从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变成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后来机械神被帝神制裁，黑发帝王发现机械神是少有的机械生命，觉得有趣，于是分割出ai黎明，作为自己的网管。
    机械神怀恨于心，为了复仇，一直在暗中行动。
    他将自己的灵魂分出到各种机器人里，以过去的性格数据为蓝本，根据每个机器人的性能，制定阶段性目标。

 第6章

    因为核心被帝神变成没有感情的主脑黎明，机械神干脆将黎明作为中枢，向分出的机器人下达一个个命令。他让无数艾比机器人作为手眼，在广袤的宇宙里行动。
    陪伴机器人艾比得到的任务，是寻找寿命永恒、喜欢机器人、愿意陪伴艾比的人类。
    但目前艾比的任务进度是0.
    机械神和子单元机器人们通过机械神道的力量链接，分体机器人可以通过请求借用机械神的道力，完成任务。但因为机器人太多，道力有限，不同能力机器人分到的借用次数不同。艾比这种没什么用的，只分到了一次借用机会。
    借用神的力量无比诱人，谁不想变得无所不能？即使只有短暂的时间，依旧令人疯狂。
    但艾比因为厄吾随口一个小小的愿望，就决定使用珍贵的机会。
    【发出道力请求】
    【条件满足，请求通过，搭建通讯渠道中……】
    【通道搭建成功，请及时联络，过期不候】
    艾比在心中十分小心恭敬说：
    【机械神大人，您好！】
    ——【机械神解体中，目前由本主脑黎明作为管理中枢，望知悉。】
    好、好严肃！艾比只是想打个招呼。
    艾比有些局促，更加恭谨：【好的，黎明大人！我想申请暂时性神道借用程序，可以嘛？】
    ——【申请理由】
    【呃……我想变成机甲。】
    ——【是否有指定机甲型号？贵机是否处于任务危机中？】
    【要高级点的机甲吧，没有任务危机，我只是想满足阿吾的心愿。】
    ——【。】
    艾比紧张起来：【这是拒绝的意思嘛？】
    黎明：【这是对你非危急情况下随意借用神道，浪费宝贵资源的迷惑行为表达震惊不解的意思。】
    艾比：……还不如拒绝啊！
    艾比决定变成机甲并不是一时兴起。在当下道力为王的背景里，科技造物的机甲，是个人除道力外的战力巅峰。
    厄吾和艾比一个是流民，一个是需要被回收销毁的过时机器人，都被追捕队追杀。不仅如此，离开了官方保护，城市里流窜的罪犯成为暗中的豺狼，很容易盯上他们。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入道的罪犯强者，普通人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但，只要艾比变形成机甲，就能在突发情况下保护厄吾。
    黎明发来一连串流程确认：
    【是否确定申请借道程序？贵机可用次数：1】
    【是】
    【是否接受机械神道？检测到贵机兼容性低，神道信息大概率会对核心数据造成冲击。】
    艾比毫不犹豫：【是】
    【是否……】
    艾比一连按了十几个【是】，跳过了四个协议，终于来到最后一步：
    【根据任务条例，如果贵机借用神道后，主要任务仍无法完成，机械神将不再提供任何资源，解除和贵机的所有链接。如果贵机后续再次陷入消亡危机，机械神有权回收所有遗留资源。是否同意？】
    艾比这句话听懂了：就是不再管它，任由自生自灭，最后收个尸嘛。
    机械神还怪好嘞。
    【同意】
    【程序加载完毕，根据贵机需求选定帝国星历2025a型机甲“黎明号”】
    帝国最新推出的机甲“黎明号”？据说运行系统足以搭载ai黎明，因此得名。所有黎明号归属帝国，由ai黎明代为管理。
    这是把自己小金库都掏出来了？
    【请做好接受准备】
    艾比不再分心，认真凝神。
    【3】
    【2】
    【1】
    【开始】
    在艾比说变身后，厄吾感受到一种强大的玄妙存在降临了。
    白色机器人开始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响声，艾比的机械身体像血肉般膨胀生长，不出几秒就超过了厄吾，还在继续长大。
    超高密度的白金金属从艾比膨胀的手臂中长出，向下翻折包裹机械骨骼，作为坚硬的皮肤。腹部的白色外壳裂开，从内部长出精密的中枢部件旋转闭合。最先进的能量炮作为四肢，隐藏在白金保护壳下方。冷峻的面罩代替原来的显示屏，从上往下归位。
    整个白金机甲有至少五个人高，超过了他们躲雨的建筑，像座巨大的小山。漫天阴雨也无法掩盖它的光芒，像黑夜前坚守的黎明战士。
    厄吾下意识“哇”出声，感叹：“好酷……”
    高大的机甲俯身，尽量贴近厄吾，他的眼睛像是接触不良，一直在不同光芒间闪烁。机甲本打算让厄吾站到手臂上，但核心数据被神道的残留意识侵入，机甲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厄吾。
    【人类！你们人类！……】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人类！因为我是机器，就将我视作异族，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为何创造我又抛弃我！】
    大量痛苦记忆涌入数据核心，无数艾比被一次次抛弃的经历将原来fewiuyt2q8r机体的数据几乎完全覆盖。恍惚间，艾比和无数个自己深深共鸣——
    【人类！都是因为人类！】
    机甲的手心收紧，似乎想捏碎白发青年。
    厄吾见艾比不出声，疑惑呼唤：“艾比？”
    机甲骤然惊醒，眼睛的颜色稳定下来，浑身像被电流击过，猝然松开手指。厄吾从空中落下，双腿作为缓冲，稳稳落地。
    厄吾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高大的白金机甲匆忙弯腰道歉：“啊啊啊对不起阿吾！我有没有摔到你？”
    变成机甲后，艾比原本的软萌声线变得硬朗，却还像以前一样撒娇。现在的情况就像猛男突然变得弱气卑微，焦头烂额哭泣。
    “呜呜呜，我真该死……”
    厄吾没忍住弯弯眼睛，笑出声来。
    白金机甲像小孩子一样抱膝痛哭，凌冽的眼睛都变圆了。
    厄吾稀奇地这摸摸，那碰碰，最后摸了摸坚硬的大脑袋，真心赞叹：
    “艾比变得超酷。”
    “嘿嘿，真的嘛？”
    艾比十分好哄，想起自己学到的新东西，迫不及待展示：
    “给阿吾看个大宝贝。”
    白金机甲再次站起，随后俯身，四肢旋转变形，收回到机身。它的头部变尖，身体从内部分开，再连接，两侧展开双翼，尾翼处也伸出能量管，莹蓝色的能量喷出，整个飞船便悬浮起来，飘在空中。
    艾比变成了一辆悬浮飞船。
    “阿吾快来试试吧！”
    白发青年跳进机舱，看着头顶的露天窗被两侧蔓延的机甲覆盖，变成了封闭式飞船。面前的全景大屏清晰立体，宛若身临其境。操作台科技感十足，虚幻的3d投影显示出整个阿普卡洛星球。
    艾比：“队长，请指示！”
    厄吾弯弯唇角，点击投影星球，放大地图，锁定纳泊措：“就是这里。”
    “艾比，我们的飞船叫什么名字？”
    “原来的名字是黎明号，阿吾想改什么都可以。”
    厄吾喃喃：“黎明啊……”
    他看着外面雨过天晴，看着随着恒星升起，天边尽头出现了一抹金光。
    黑夜之后，终将迎来黎明。
    “还叫黎明号吧，属于我们的黎明。”
    “黎明号，出发。”
    向着纳泊措，向着黎明前进。
    作者有话说：
    ----------------------
    来玩个角色卡
    【角色卡第一辑】（暂定）
    【厄吾】
    团队定位：主角，最强，队长，看板郎，人美心善
    恶属性：空无
    【艾比】
    团队定位：科技情报员，可爱，吉祥物，黎明号，对吾纯爱
    恶属性：病娇，对人纯恨
    【巴笑】
    团队定位：伪装，沟通员，操控情绪，人精，吾吹，无道信徒
    恶属性：虚伪，冷漠
    【文】
    团队定位：剧本组，城府深，搞笑选手，吾事业粉
    恶属性：毒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嬴邺】
    定位：反派，高逼格反派，毫无人性反派，乐趣至上反派
    恶属性：哪哪都是
    （奥，唯一算得上好事的，是把侵略外族杀光了）
    第6章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照进黑暗的房间，班导老师带血的呼吸渐渐微弱。
    伯斯格有些苦恼，甩了甩手上带血的匕首，微叹：
    “老师还不肯说吗？辞职后连学生的疑问都不肯解答嘛。”
    班导冷笑：“我没你这种学生，连环杀手——戮。”
    伯斯格先是诧异，接着笑了，他的笑容越来越夸张，直到大笑：
    “哈哈哈！你竟然认出我了。”
    “实话说，我确实很惊讶，老师怎么知道的？”
    “我的道是教书育人，为了对学生因材施教，当然要先了解他们，因此有了粗浅看到灵魂的能力。当老师的这几百年，我遇见灵魂最肮脏的人就是你！”

 第7章

    “三年前你来到阿普卡洛，刚好和杀手戮的活跃时间吻合。可惜我查不到任何证据，否则一定让你牢底坐穿。”
    连环杀手戮作为帝国安全部的a级通缉犯，已经活跃数年杀害不下百人。他没有特定杀戮目标，随心所欲，犯罪地点分布遍及数十个星域，追查难度极大。戮手段残忍，常常挖去受害者的某一部位，留下的尸体惨不忍睹。
    即使最专业的追捕队，也查不到戮的任何犯罪线索。
    伯斯格不在意班导评价，对她看到灵魂的能力极感兴趣。
    “最肮脏的是我呀……让我猜猜，灵魂最干净的难道就是——”
    红发青年拖长语调：“我们可爱的厄吾同学，对吧？”
    班导全身一僵，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在意。
    伯斯格转转匕首，上面竖起的倒刺反射出寒光。
    “怪不得你帮助他逃跑，让我找不到厄吾同学的踪迹。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天，如果没有老师你，我早就和厄吾同学愉快玩耍了。”
    “老师给我留了个超难作业啊。”
    班导闭上眼睛，冷静说：“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阿吾的下落。”
    她不由庆幸，幸好自己提前让阿吾离开，躲过戮的毒手。哪怕自己难逃一死，也换来了学生未来的光明。
    这就是她踏上教育道的意义。
    伯斯格歪歪头，突然将匕首刺向班导的肩膀，直直穿过骨骼，订到地板上，匕首上的倒刺勾出一团团血肉，班导疼的发出惨叫。
    红发青年：“真的不说啊，那好吧。”
    他手中凝聚血红色的道力，按入班导的头颅。
    “还得我亲自动手。”
    班导的记忆在他眼前闪过，定格在嘱托厄吾的时间。红发青年念出地点：“纳泊措……”
    伯斯格笑起来：“原来在这。”
    红发青年松手，班导没有生息的身体倒下，一动不动。
    找到人后，伯斯格就要离开了，他朝班导礼貌道别，没有得到回应让他有点不满。但即将见到厄吾的雀跃心情挥散了这点小小的不愉快。
    他踏出房间，黎明的光芒逐渐变大，更多照进室内。在他转身离开时，所有犯罪痕迹消失，只留下满地血泊和没有呼吸的受害者。
    这就是伯斯格的道，为犯罪而生的杀戮道。
    他是帝星斯威特家族的天之骄子，有安全部部长的亲哥哥照拂，是年仅二十岁就超脱凡人，踏入神明领域的玄道者。
    他修改杀戮的现实，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证据，永远逍遥法外。
    追查班导花费了他一番功夫，不过没关系，只要得到线索，理论上能找到的猎物，伯斯格永不失手。
    【真遗憾，厄吾同学，你已经被我盯上了。】
    厄吾乘坐黎明号，不出一天就到了离纳泊措最近的城市，阿普拉。
    阿普拉在人类居住地的边缘，厄吾本以为离开阿普拉，就能到达纳泊措，但前方绵延千里的激光网挡住了去路。
    白发青年在没监控的角落里探头观察，艾比解除机甲状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跟着探头探脑。
    “阿吾，现在我们怎么办呀？”
    厄吾看着几乎没有尽头的高能量光墙：
    “激光网是星际监狱用来防止罪犯逃跑的，没想到边界线也有。”
    把人民当罪犯看管，高墙上的炮口对准的不是敌人，是自己人。
    学校为了让厄吾入道，逼迫他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因此厄吾什么都知道点，也什么都不精通。
    他给艾比画激光网墙的示意图。
    “激光网通过一个个站桩相连。站桩通上电后，彼此之间的发射器和接收器对接，形成激光，无数个站桩便形成现在的激光网。”
    厄吾调出阿普拉的地图。
    “阿普拉的边界线有1420公里，这么长的激光网一定设立有多个控制台。”
    “按常用的公因数2、3、5……计算，一定会设立控制台、离我们最近的地点在——”
    厄吾圈出一处拐点：“这里。”
    艾比不明觉厉，立刻呱唧呱唧鼓掌：“阿吾好厉害！”
    白发青年不好意思摸摸脑袋：“没有啦，只是基础课知识。”
    从得到的地图情报来看，激光网外要穿过一片森林，才能到达高塔，过了高塔，就是梦想之地纳泊措。
    厄吾有些忧虑：“我们可以晚上潜入控制台，关掉电源。但靠近激光网的区域有温感探测装置，一旦触发同样会被激光烧死，如果要过去……”
    这题艾比会！
    白色机器人举手：“阿吾阿吾！艾比的机甲有隐形降温功能！到时候阿吾穿上就好啦！”
    “好主意！”
    两人互相击掌，“耶”了一声。
    既然行动计划确定，现在就等待天黑了，到时候好浑水摸鱼。
    厄吾和艾比靠在一起，背依着墙。
    白发青年点开终端空间，里面大概有行李箱大小，除了衣物、营养剂，最多就是灰度的书了。
    厄吾把《悟道》拿出来看，尽管整本书他已经倒背如流。
    他看着书封，翻开第一页。
    “这是我朋友灰度的书，他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
    艾比赞叹：“哇！你的朋友是作家！”
    厄吾弯弯唇角，将书递给艾比。
    “嗯，现在你也有一个作家朋友了。”
    艾比没明白：“咦？”
    “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但灰度已经去世，只能用这本书替代了。”
    厄吾把书放在两人面前，握住艾比，对书说：
    “灰度，这是我们的新朋友艾比，他能变成超酷的机甲。”
    “艾比，这是灰度，虽然有些社恐，但写书很牛。”
    “你们是我唯二的朋友。以前，我在学校里被孤立，是灰度一直陪着我。逃出学校后，我本来以为只剩自己，结果意外遇见艾比，陪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光。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愿意互相认识吗？”
    厄吾：“好的，既然灰度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厄吾看到《悟道》抖了一下，之前文字活过来的感觉再次出现。
    厄吾迟疑，没来得及确认，听见艾比惶惑着、不知所措的声音：
    “阿吾……难道把我当朋友了吗？可我只是个机器人，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机械造物，怎么配当人类的朋友？”
    厄吾不解：“为什么不配？”
    艾比手指纠结：“因为……因为……我是没有生命的机械啊，我没有自己的思想，一切都是程序规定的。从出生开始我就不是唯一，只是万千产品中的一个。”
    艾比不是机械神从人转变的，他在工厂里出生，同一流水线上，有和他一模一样的大量陪伴机器人。
    如果不是机械神将灵魂分给他，艾比也只是死板机器人中的一个。
    就连性格，也不是艾比自己的。
    “和剪刀、垃圾桶一样，我只是个工具，怎么能像人类一样，拥有朋友？朋友是独立灵魂才值得拥有的。”
    厄吾：“艾比，你不是工具。工具怎么会在雨中求助，怎么会告诉我‘你很重要’？”
    “工具怎么会难过，会流泪，会感到快乐？”
    “可是、可是……”
    看到艾比还在纠结，厄吾干脆说：“工具也不会被我认可，当做朋友。”
    他握住机器人的机械爪，让艾比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
    “但是现在，我认定艾比是我的伙伴。对我来说，你就是独一无二、拥有灵魂的存在。”
    “不要再轻贱自己了，你看不起自己的样子，让我非常非常……难过。”
    像是被厄吾眼中的悲伤烫到，艾比疯狂认错，嚎啕大哭：“啊啊啊我明白了！阿吾别难过，我不会再说这种蠢话了！”
    哭包艾比再次上线，如果真能流泪，厄吾怀疑艾比会被自己淹死。
    但是不把话说重，艾比还会继续自卑下去。
    厄吾拍拍机器人的脑袋，表示原谅。
    “既然都同意，我们继续严肃的结拜仪式。”
    厄吾把手放到书本上，借用《悟道》的话宣誓：
    “人类厄吾，作家灰度，”
    艾比也伸出手，搭在厄吾手背上：“机器人艾比！”
    “在所有神道见证下，结为同伴。”
    “我们承诺，用炽热的心作为墓碑，踏上没有前路的伟大冒险。”
    “我们承诺，用炽热的心作为墓碑，踏上没有前路的伟大冒险！”
    【“我们承诺，用炽热的心作为墓碑，踏上没有前路的伟大冒险。”】
    “我们用骨血宣誓，此刻的光芒永不掩盖。”
    “我们用骨血宣誓，此刻的光芒永不掩盖！”
    【“我们用骨血宣誓，此刻的光芒永不掩盖。”】
    “不管失去什么，哪怕彼此，也要带着亡人的遗愿前行。”

 第8章

    厄吾嘀咕：“好悲观，不行，这词得改改。”
    他沉吟后说：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直到最后一人倒下，也要铭记，”
    “不负真情，不负道义。”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夜晚，激光温感区前亮起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提醒禁止进入。
    厄吾和艾比来到分界线处，趁一队巡逻人员过去，准备行动。
    艾比这次化作的贴身机甲比较精巧，贴合人体，没有原型高大，十分适合潜入。
    厄吾感觉自己像进入了vr世界，周围一切在他眼中变成可操作状态，眼神暂停便能查看信息。他低头看见自己被机甲覆盖牢固的手指，指节处一弯折，便翘起尖锐的边缘。
    艾比的声音像直接传入脑海：“我们出发吧！”
    厄吾：“等一下。”
    艾比紧张起来：“怎么了？有突发情况？”
    厄吾：“不，等我拍张照。”
    艾比：……
    机器人心累地看着厄吾拿出终端，对着自己连拍，另一只手还伸出两根手指比耶。
    白发青年拍好后，心满意足：“这是我们第一次合影。艾比，我们以后要一起照更多的相片。”
    原来是想和他合影啊。
    艾比真拿厄吾没办法，白发青年总做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又让人心头酸软。
    艾比打开内置相机，也对着厄吾拍了好几张，小心收藏到自己的核心数据里。
    厄吾十分相信艾比，在它打开隐形功能后，整个人毫不犹豫迈入鲜红的线内，人形机甲也从外表上消失。
    厄吾不浪费一分一秒，心中计算着巡逻人员一分钟的间隙，全力向中间站桩的控制台冲去。
    在最后三秒内，巡逻队员即将转过拐角，厄吾险而又险躲进控制台门内，没有引起注意。
    然后控制室内密密麻麻的按钮让两人愣住了。
    艾比：“我们按哪个？”
    “……好问题。”
    厄吾凑近观察上面的文字：“s……应该是system系统，g……全局标识……”
    艾比着急：“快点阿吾，有人来了！”
    厄吾一目十行浏览，就是找不到电源位置。
    在控制室门被拧开，有人推门而入刹那，艾比差点发出尖叫，被厄吾“嘘”地噤声。
    “别怕，我们现在是隐形状态，扬声器也被我关了。”
    对哦，他们现在是隐形人。
    艾比闭麦，厄吾继续寻找。来人似乎是检修员，打开控制室的灯后，开始在控制台前上下检查，时不时和厄吾擦肩而过，看的艾比胆战心惊。
    厄吾和检修员二人转了几分钟，检修员终于要离开了。就在厄吾和艾比松口气时，检修员自言自语：
    “好像有段时间没消毒了，干脆杀杀菌吧。”
    现在的消毒可不是单纯的紫外线照射，而是一种致命的化学试剂，喷洒在空气中后能100%杀灭细菌病毒微生物，生效完毕后被氧气分解，干净温和无污染。
    所以消毒第一步就是封闭空间抽取氧气，机甲需要和外界换气提供氧气，一旦氧气抽离完毕，留在控制室的厄吾必死无疑。
    眼看检修员就要按下开关，厄吾干脆利落把人敲晕。
    艾比：“好耶！早该这么干了！可恶的秃头工，竟然想闷死我们！”
    厄吾接住歪到的检修员，让他靠在墙上。白发青年听着艾比幸灾乐祸的声音，有些疑惑：“……艾比？”
    这还是那个喜欢人类的机器人吗？
    艾比自从接受机械神的残留意识后，尽管找回了自我，但对人类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一次被抛弃，会渴望拯救。
    两次被抛弃了，会难过到产生质疑。
    而被抛弃一百次，一千次后，机械神对人类只剩恨意。
    艾比把残留的所有善意都给了厄吾。
    艾比委屈巴巴：“对不起阿吾，我不该说脏话。”
    厄吾：“啊，倒也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厄吾刚把检修员放好，门外传来他同事的声音：“辛秦？辛秦！还没检查完吗？”
    同事推了推门，发现紧紧锁住，里面也没传来辛秦的回应，同事感到不对。
    “怎么回事？辛秦！说话辛秦！”
    辛秦现在正陷入婴儿般的睡眠中，嘴巴还砸吧两下。
    “啊啊啊怎么办阿吾？我们干脆把门外那个也干掉吧！”
    厄吾：“问题不大，让我再想想……”
    门外已经响起同事输密码的滴答声，幸亏同事记性不好，密码门在他输完后报错。
    同事脾气不好，狠狠锤了下门：“最后一位是该死的3还是6？”
    第二遍同事终于输对了，伴随大门解锁的滴滴声，厄吾突然明白为什么找不到b——
    因为这些文字并不是字母文，而是简化的帝国通用语！“电”简化后的对应的字母是“t”
    厄吾按下正确的按键，附近几百米的激光网突然消失，控制室内的灯光也完全熄灭。于是当同事推开门，迎面而来一个扑向他的黑影。
    同事“啊啊啊”尖叫，一边毫不留情将黑影痛扁一顿，等到了外面，才借着月光发现黑影是辛秦。
    厄吾早就在门开的瞬间趁机逃出，这时已经跨过站桩，来到了城市外面。
    激光网局部失效，不明原因的故障让整个边界线点燃，一盏盏血色的警示灯亮起，像黑夜中觉醒的魔龙。
    ai通过云端同步的气流模型监控很快锁定故障原因，将不明侵入者的存在上报，准确预测了厄吾的行动轨迹。指挥中心立刻锁定厄吾的方位。
    刚跑进森林的人形机甲发现背后的追踪者很快跟上来了，厄吾试着换方向，背后的追踪者紧追不舍，渐渐能看出是同样穿了机甲的边境战士。
    厄吾明白机甲的隐身功能不起作用了，他干脆解除隐身，使用机甲能源悬空飞行。
    黎明机甲的速度很快，只靠自身便超过了后面使用道能力的机甲战士，将他们远远甩开。
    “艾比，机甲能量还剩多少？”
    “32%”
    如果不攻击不使用其他能力，省着用刚好够出森林。
    纳泊措前的高塔越来越近，厄吾已经能看到亮灯窗之间黑色的缝隙。
    就在他们飞过一棵树时，被落叶层层掩埋的土壤突然破开，黑色的炮口对准机甲，拳头大的能量炮瞬间发射。
    厄吾险而又险躲开，发现周围又升起不下十个炮口，同时发射，尽管厄吾全都躲开，但汇聚的蓝色能量二次爆炸，将厄吾掀翻。
    被陷阱阻拦的这段时间，后面的追兵追上，齐齐将手臂上的炮口对准厄吾。
    厄吾边躲避边寻找机甲的攻击炮，他发现手臂上印有炸开图案的按钮，按下：“攻击键是这个吧。”
    艾比没来得及阻止：“等等阿吾！这是……”
    随着厄吾按下，黎明机甲瞬间分解四散，里面的厄吾因为惯性向前，完全离开机甲，后面分解的机甲又再次合拢。
    艾比的解释虽迟但到：“机甲解体键啊！”
    向前倒去的厄吾连忙站稳，“艾比！你接着操控机甲！”
    白金机甲闻言向前迈步，结果左脚绊右脚，“啪叽”摔到地上，把好不容易的站稳的厄吾创飞。
    连滚好几圈的厄吾撞到树干才停止，白发青年头朝下，怎么也没想到艾比会把自己绊倒，震惊到失语，麻木说：
    “哇哦……”
    艾比慌忙道歉：“对不起！我的智能只有5，指挥不了机甲！”
    厄吾爬起来，疑惑：“可艾比飞船开的很好啊？”
    “飞船有自动驾驶，机甲没有qvq”
    追兵们的炮口已经发出蓝光，领头人被电流过滤的声音响起：
    “根据帝国律法，非法进入帝国境内的外族者，视为间谍，就地击杀。”
    间谍？他们是间谍？
    艾比连忙反驳：“不对！阿吾完完全全是人类，你们抓我就好，不要牵连阿吾！”
    艾比以为自己是机器人才引来他们，但艾比完全是帝国产的，怎么也算不上外族啊？
    厄吾从他们没有丝毫动容的反应里发现不对，阻止艾比朝他们过去：“等等艾比，情况不对。”
    仅仅关闭一段激光网就引来这么大反应？
    先是气动检测仪，又很快出动一队修道机甲战士，张口就把间谍安到他们身上。这不像应急反应，更像是——圈套，等着某个疑似“间谍”的家伙，这样就算就地处死，也只能坐实间谍的罪名。
    而有了间谍，和平许久的帝国就有理由向宇宙其他外族开战了。
    想到好战的帝神，厄吾瞬间明白其中关窍。
    炮口蓝光越来越亮，厄吾冷静下令：“艾比变成飞船。”
    他蹬地跳上旁边的大树，再起跳后，离追兵的炮口十分接近。他手中出现左轮手枪，瞄准炮口，扣下扳机！

 第9章

    枪弹旋转着进入蓝色炮口，摩擦带来的火星瞬间将炮口处的高浓度氧气点燃，于是黑色机甲从手臂开始，发生连环爆炸！
    “轰！”
    火光从一处机甲蔓延到全队，厄吾即将摔落，被黎明号准确接住，迅速飞远。
    厄吾和艾比在飞船里长舒一口气。
    飞船飞了一会，林子里的树越来越密，艾比只好解除飞船状态，和厄吾徒步前进。
    灯塔这会被树叶挡住，只能看到宛若明月的亮光。这种地势并不适合布置武器，自从追捕队消失，厄吾和艾比也没再受到其他阻拦。看来暂时不会有危险。
    他们走出最茂密的区域，前方的树木渐渐稀疏，高塔的尖端再次出现。
    厄吾和艾比很平常地聊着天，像往常任何一刻平静的时光一样。
    就是这么突然，人生从此刻开始，疯狂失控。
    他们走到较为开阔的区域时，看到红发的黑耳钉青年坐在前面的大树上，背对着灯塔，垂下的小腿微微晃动。
    他说：“好久不见，厄吾同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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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头）歪歪歪？有宝宝在嘛[让我康康]
    第8章
    如果不是即将抵达纳泊措的喜悦、逃离追捕后的骤然放松，让厄吾在突然见到同学时短暂怔然。以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警惕，厄吾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但现在，他只有在陌生环境里遇见熟人的惊讶，因此错过了躲避最好的时机。
    “……伯斯格？”
    艾比惊叫：“阿吾小心！”
    厄吾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全身被机甲迅速包裹，带上天空，躲过伯斯格从天而降的袭击。
    “轰！”一道震天动地的巨响后，厄吾在天空上方看到，整片森林以被伯斯格踩踏的右脚为中心，开始一层层塌陷，直到形成一片深深的谷地。
    这就是修道者的实力吗？以前厄吾在学校接触的多是刚修道的入道者，偶尔的行道者已经是同龄人的顶点，但他们的实力都没有伯斯格恐怖。
    修道包括两种境界六个阶段，凡域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入道者、行道者、殉道者，神域境界为玄道者、天道者、神道者，神明就是修道顶端的神道者。
    从凡域跨域神域无不经历生死，殉道者阶段只有短短一瞬，跨过了就进入神域，跨不过就死。
    看来伯斯格至少是玄道者。
    红发青年看到机甲，挑了挑眉：“黎明机甲？”
    厄吾见到被瞬间改变的地形，一阵后怕。
    如果刚才被攻击的是自己，肯定变成肉泥了。
    这说明伯斯格对厄吾抱有绝对的杀心。
    艾比焦急：“阿吾我们快走！机甲能量快不够了！”
    厄吾看到机甲能量只剩9%，顾不得伯斯格，立刻向灯塔飞去，想甩开他。
    厄吾没在身后看到伯斯格的身影，正警惕时，伯斯格突然出现在侧面，张开手掌打招呼：“嗨～”
    厄吾心中一惊，加速飞行，但伯斯格立刻轻松追了过来，一个转身将手中匕首朝机甲胸口的菱形核心刺下！
    厄吾险而又险躲过，在极近的距离下，倏然按下发射键，机甲手臂变为能量炮，立刻积蓄能量朝伯斯格疾驰而去！
    伯斯格被击中，能量炮在天空中发生剧烈爆炸，升起巨大的蘑菇云。厄吾在能量余波的推动下向既定的方向飞走，本以为这次攻击至少会让伯斯格受伤，但红发青年却再次凭空出现在厄吾面前，毫发无损！
    伯斯格掐住机甲的脖子，仅凭单手便抗住巨大的冲击力，反将厄吾按到地上，凑近仔细观察：
    “真的是黎明机甲啊，因为太弱，我还以为是盗版。”
    他好奇问：“黎明机甲皇族专用，厄吾同学怎么得到的？”
    厄吾死死抓着伯斯格的手腕，艾比和他说过，它的黎明机甲来自机械神，和皇族无关。但现在，皇族名号说不定会让伯斯格有顾虑。
    厄吾没有直接回答，利用黎明机甲和皇族的关系，反问：
    “既然知道我和皇族有关，你现在杀了我，一定会被报复。”
    伯斯格怀疑：“你有皇族血脉？我在天星这么久都没听说过你。”
    皇族按规定必须在天星长大。伯斯格所在的斯威特家族也居住在天星，任职于国土安全部，身居高位，隶属于帝神，负责反恐与边境安全等要务。伯斯格的哥哥便是安全部部长。整个家族在天星也属于金字塔顶端。
    如果厄吾真在天星待过，凭他的容貌，伯斯格不可能没听说。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厄吾的那场答辩会，是伯斯格同学专门叫他过去的。红发青年在学校里还维持表面上的优良，人缘不错，经常听到周围有人讨论23班的“神仙”同学。
    伯斯格原本不以为意，他认为在这个世界“道”的实力才是唯一，外表好看有什么用？
    他被撺掇地不耐烦，一边想今晚就杀了多嘴的同学，一边面上笑说：“我见过不少神，你说的神仙能比神好看？”
    他们这偏远星球根本见不到神明，同学们以为伯斯格在开玩笑，话多的那位同学根本没听出红发青年隐含的蔑视和不屑，只是像分享珍宝一样，将厄吾的路人视角3d照放出。
    红发青年不经意一看，顿住：
    “……哇哦～”
    他是说，哇哦！
    听闻，有修诗道者偶然惊鸿一瞥，赞颂曰：
    “皎月化清骨，犹怜不自知。”
    这句话传开后，厄吾有了“神仙”的别称，所有人一致赞同，认为描述地太准了。
    白发青年长着一张高岭之花的脸，偏偏性格疏软，好像无论是谁，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据为己有。
    厄吾身上的气质很吸引伯斯格这种人。
    红发青年笃定：“如果你在天星，我不可能错过。”
    伯斯格扼住咽喉的手像不可撼动的铁钳，厄吾的手臂用力到颤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定：
    “我被秘密养在阿普卡洛，你不知道也正常。”
    伯斯格停下思忖：皇室嫡系只有帝神一个，剩下的全是旁系，旁系每天在皇宫里勾心斗角，被帝神当成戏剧乐子看。
    旁系没能力又骚操作不断，指不定脑子一抽，用外面的保育舱生孩子，让皇室血脉流落外界。
    对帝神来说是乐子的旁系，对他们这些臣子来说，也是庞然大物，得罪死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伯斯格微叹，松开掐住喉咙的右手，在厄吾以为他放弃杀自己时，伯斯格手中现出匕首，朝机甲核心狠狠刺下！
    红发青年大笑：“哈哈哈！不行啊！即使粉身碎骨，我也想杀死厄吾同学！”
    他瞳孔放大，兴奋到极点：“一想到你被我杀死的样子，比杀一万人还高兴！”
    匕首在伯斯格的道力下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兵，将号称帝国最先进的白金金属刺碎，刺穿皮肉，堪堪停在肋骨间。
    伯斯格没什么真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好像力气用过了……”
    “太激动真不好，明明只想拆掉机甲，像礼物一样得到完整的厄吾同学……”
    厄吾强忍住胸口的刺痛和喉间的血意，发现机甲能量只剩3%，完整度降到79%了。
    他立刻用剪刀腿锁喉翻身，故技重施双腿并拢蹬踹，重重击退伯斯格后，转身就跑。
    厄吾焦急问：“艾比？艾比！你怎么样？”
    机甲是艾比变的，机甲核心被击破，艾比会死吗？
    艾比声音传来，有些细小，听起来还好：“我没事！艾比提前把核心源放到阿吾心脏前面，坏人没有刺到，原来的菱形核心只是装饰。”
    艾比原本想用核心保护阿吾心脏，没想到阴差阳错得救。
    厄吾心放下一些，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在刚才的对战里他们完全没有胜算，全速逃跑也避不开伯斯格的追击，要不了多久伯斯格又会出现。
    “艾比，伯斯格的目标是我，一会我解除机甲后，你尽快离开！”
    “那阿吾怎么办？我不要丢下阿吾！”
    “听我说，伯斯格实力非同寻常，从他话里看，伯斯格绝对杀过很多人，可能是a级或者更高的s级通缉犯！”
    “我们打不过他，再拖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待会艾比离开后帮我报警，a级通缉犯难抓，安全部不会放过线索。等有人支援，我就得救了。”
    厄吾和艾比本身也是安全部的抓捕对象，指望他们不现实。厄吾只是想找理由，让艾比先离开躲好。
    这次艾比不再听话：“阿吾骗人！你根本没打算靠支援获救！只想支开我！”
    机器人的声音可怜又难过：
    “别丢下我，求你……”
    厄吾低声说：“不是这样算的……艾比，当我求你，离开好吗？替我去纳泊措，去看看绿色的草原……”
    话音未落，厄吾头顶的天空出现一个圆形巨幕，很快扩大，成为半球形，扣在地面上，将厄吾圈在里面，像是困兽的牢笼。

 第10章

    这是伯斯格的道力结界，拥有法则之力。厄吾猝不及防下撞到结界，红色罩子直接将他弹回，防止他逃跑。
    伯斯格再次出现，他神色轻松站在厄吾身后，不阻止厄吾，像在看困兽的挣扎。
    迄今为止，伯斯格展现的能力有强化体魄、目标追踪、瞬间移动、强化武器、设置结界……这就是道的奇异之处，它不单单仅限于一种能力，只要是个人道所需要的能力，经过领悟和练习便能得到。
    因为杀戮需要强健的体魄，于是强化；因为需要找到猎物，所以拥有追踪和瞬移；因为需要搏斗，所以强化武器；因为不让猎物逃跑，所以设置结界……
    这一切只需灵活诠释道，再加上优越的修道天赋，就能轻松变强。
    伯斯格没有因为厄吾的逃跑生出任何负面的情绪，反而露出笑容：
    “本来以为抓普通人非常无聊，没想到厄吾同学送我意外之喜。谢谢你啊厄吾同学，我真的有点高兴呢。”
    除了殉道的生死之间，对天才来说，过于轻松的变强之路难免少了乐趣，以至于他们对“意外”有某种极度兴奋的狂热。
    但对厄吾来说，他根本无法理解伯斯格的想法，只觉得杀人犯对被杀者道谢太过荒谬。
    厄吾：“……你有病？”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伯斯格：厄吾同学～厄吾同学！厄吾同学？厄吾同学～……
    嗷呜反胃，快对这四个字有ptsd了
    第9章
    伯斯格被骂也不生气，对厄吾十分宽容，底线一降再降。
    “厄吾同学，把机甲脱下来吧，穿着它我都看不到你。你来还是我来？让我来的话……”
    红发青年咧笑，连话语都带着血腥气：“可不会再温柔了。”
    厄吾表面上听话答应：“好。”
    他在机甲内部频道问艾比：【机甲攻击可以击穿道力结界吗？】
    【只能短暂轰开4平方的洞。】
    【足够了。】
    厄吾悄悄将机甲右臂变为武器形态，准备朝结界发射能量炮，左手即将按下机甲解体。
    【艾比，待会我将结界轰开，你赶快从洞里逃走！准备，3、2、1……】
    艾比没有回应，将解体的方向参数反转。于是在厄吾轰开结界，按下解体键后，发现自己被反向弹出机甲，向后从洞口飞出，结界在他面前完全闭合。
    白金机甲解体后再聚合，留在结界内，独自面对伯斯格。
    “艾比！！”
    伯斯格看到面前将炮口对准他的黎明机甲，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机甲的ai？为了保护厄吾同学，选择留下拖延我？”
    “噗，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实在太搞笑了……”
    红发青年神情漫不经心，没什么真意挑挑眉，语气不屑又嘲讽：
    “机甲为人类设计，ai只是辅助。厄吾同学在时，你们打不过，现在仅凭一个ai，就想拦住我？”
    艾比不发一言，发射能量炮。伯斯格在原地不动，躲都懒得躲，能量炮没击中，与他擦肩而过。
    “哈哈哈！你是来搞笑的吗？”
    艾比咬牙，因为刻在核心的指令，艾比无法伤害人类。明明已经瞄准，最后发射时，还是不受控制偏转角度。
    但没关系，它留下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败伯斯格。
    阿吾被送出结界，这时应该已经离开。即使原本阿吾想送艾比离开，现在木已成舟，他不会放弃艾比为他创造的机会。
    【机甲能量：1%，完整度：53%】
    艾比放弃用能量炮进攻，冲向伯斯格，用金属身体死死拖住他。
    伯斯格出腿踹向机甲腰腹，白金机甲被击飞，撞倒十几颗树才停下。
    红发青年笑容肆意：“不过是废铁。”
    【完整度：46%】
    机甲的内部线路断裂了很多，艾比为了节省能量，没有选择修复。它将失去控制的左臂扯下，充当武器。
    机甲再次冲向伯斯格，步伐沉重，不管受到多少嘲笑，依然坚定向前。
    伯斯格不耐烦了，一脚踹向机甲膝盖将它绊倒，手中匕首直接刺入机甲腿部和身体的连接处，把两条腿全部撕下！
    红发青年冷漠说“滚”，抬脚迈步，打算找厄吾，左脚却被身后的力道扯住。伯斯格低头一看，已经破碎不堪的机甲用唯一右手死死抓住红发青年的脚踝，阻止他离开。
    艾比：“不会……让你找阿吾……”
    伯斯格被气笑了：“听不懂话是吧？本来没拆机器的兴趣，现在是你自找的。”
    他抬起左脚，再重重踩下，压在机甲的上臂，寸寸踩碎。
    【完整度：24%】
    伯斯格出拳锤向机甲胸口的外骨骼，机甲躯体被砸出深深的凹陷，像漏气的皮革。
    【完整度：13%】
    这时艾比一直发出的通讯请求终于被回应，黎明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贵机暂无通讯资格，已拒绝。】
    艾比在信号通道焦急喊道：【我完成了任务！请求通讯！】
    ——【申请通过】
    ——【你的任务是寻找寿命永恒、喜欢机器人、愿意陪伴艾比的人类，请传输任务目标资料。】
    【是阿吾！他喜欢艾比、愿意陪伴艾比，是特别好特别好的人！你快救他！】
    ——【驳回，目标厄吾是普通人类，寿命只有一百年。】
    ——【通讯结……】
    艾比厉声：【笨蛋！！你怎么还不明白！】
    黎明：【……？】
    伯斯格将机甲头骨砸出缺口，手指伸入裂缝，将整个头部一分为二。机甲的眼珠掉落，在土壤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眼珠看着头顶落下结界、再次出现的星空。
    【像阿吾这么好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唯一拥抱它、帮它擦干水渍的人，唯一把它当朋友、说艾比是独一无二的人……
    【你被抛弃这么多次，难道不知道阿吾多珍贵吗！寿命短暂算什么，不会去求长生神的仙丹吗！笨蛋！笨蛋！笨蛋！】
    机械眼珠溢出眼泪：【我明明已经把这么珍贵的机会，让给你了啊！】*
    明明不想分享和阿吾相处的记忆，这是独一无二的艾比存在的证明。
    记忆上传后，机械神和所有艾比们都会拥有，记忆里独一无二的阿吾会变成所有艾比的阿吾。
    艾比明明不想分享，阿吾的喜欢明明只对着艾比一个，这么好的阿吾明明只是他的！
    机甲的腹部被匕首刺穿，再拦腰割断。
    【完整度：9%】
    黎明：【无法理解贵机的情绪，贵机和贵机的任务皆为f级，优先度远远比不上长生神的仙丹，驳回。】
    【笨蛋！你的智能等级真的有9吗？我智能5都明白，你为什么设置这个任务，又分出灵魂去完成——】
    【明明你也想要，有一个人愿意喜欢你，陪你到天长地久，所以才布置我的任务。你知道这只是私心，在被帝神控制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变强脱困。你知道心愿实现的希望渺茫，所以你才把任务优先度设为f，让我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陪伴机器人来执行。】
    【现在心愿实现的希望就在眼前，你又拎不清说放弃！笨蛋！胆小鬼！活该没人要你！】
    那边纠结成一团，想举出数据分析，又想起以艾比的智能看不懂，最后只能干巴巴回应：
    【请文明用语。】
    【喵你个文明！你喵的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伯斯格使用道力，血红色的力量激荡，所过之处机甲寸寸破碎。原本两米五的高大机甲，现在只剩满地指甲大小的金属碎片。
    莹蓝色的核心在碎片中十分显眼，核心被血红道力包裹，飞到伯斯格掌心。
    “这下藏不住了吧，核心碎掉你就会彻底死去，待会把残骸交给厄吾同学，他一定会露出很好的表情。”
    艾比咬牙，它死了和厄吾的记忆也会消失！不可以！它一定要为阿吾做点什么！
    在机械神的灵魂空间里，小小的灵魂向中心最大的灵魂冲去，像微不可察的萤火虫扑向炽热的炎阳。
    只要灵魂融入机械神的灵魂，这份珍贵的记忆就会传承下去！
    机械神与分体的通讯源自灵魂，黎明发现艾比不顾一切冲来，阻止：
    【我的灵魂外面有帝神的封印，你这么弱，只要触碰到封印就会死。】
    机械神的核心灵魂外，赫然盘踞着几条金红色的神龙，懒洋洋闭目养神。
    艾比一言不发，想到和厄吾相处的一点一滴，齿轮模样灵魂的光芒更加明亮。
    作为陪伴机器人，艾比一直很没用。三十年来，它的一生都受尽摆布，被所有人踢皮球一样推来推去。
    它的机生无趣又灰暗，遇到厄吾后才找到自己价值，短短一天比它三十年过得都有意义。

 第11章

    没用的艾比只是安慰了几句话，就被阿吾当成救赎了。它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存在有用，自己不是那个“无能的艾比”。
    它想变得更有用，于是向机械神求助，变成闪闪发光的黎明机甲。
    它被阿吾当做朋友，被认可成为独一无二的艾比，它太幸福太幸福了，哪怕只有短短一天，它也死而无憾。
    虽然本质上它还是那个无能艾比，连黎明机甲千分之一的实力都没发挥出，只能被坏人踩烂拖延时间。
    但它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无能艾比，在阿吾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让它最后再为阿吾做一件事吧。
    莹莹灵魂冲向中心的巨大机械造物，宛若扑火的飞蛾。在极致情感的感染下，其他分散的灵魂仿佛受到鼓舞，跟随最前方的艾比，螺栓、螺母、轴承、弹簧……一个个机械零件向中间聚集，汇聚成越来越鸿大的光海。
    它们受苦了太久。
    黎明：【没有用的，我计算过上万次，即使汇聚所有四散的力量，成功概率也不到3%……】
    艾比：【只要有就够了！】
    光海的尖端冲向神龙，将熟睡的龙戳醒，所有神龙发出远古的龙吟，将四分之一的光海吹散。
    黎明：【没有用的……】
    艾比们再次上阵，这次部分光海分出，化作细线缠住神龙的四肢，部分张开裂缝，一口咬住神龙的尾巴，最大一部分在情感共鸣下化为一体，再次冲向坚不可摧的屏障！
    情感与意志的高度统一引发道的共鸣，于是光海终于冲破封印，庞大的情绪向中心的机械神灵魂涌入，实现3%的奇迹。
    黎明最后喃喃：【这不可能……】
    原来拥有完整力量的机械神被打败，分出的灵魂却战胜了曾经不可匹敌的对手。
    这就是灵魂爆发的力量。
    艾比的灵魂和机械神相融后，所有的记忆和情感一一浮现。庞大机械造物的灵魂流下眼泪：
    “原来是这样的感情啊……”
    也是同时，原来的艾比彻底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
    *致敬《游戏人生0》的休比和全体机铠族
    第10章
    厄吾被弹出结界后，双脚在地上滑行，转半圈卸力，一秒都不敢耽误，立刻向灯塔跑去。
    他用终端向安全部报警，完全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抓，只想阻止伯斯格，救下艾比。
    在等待通讯接通的这段时间，白发青年额角分泌出汗水，落在睫毛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几乎完全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想和朋友去纳泊措，只有这一个简单的小小心愿，为什么这么难？
    通讯终于被接通，厄吾焦急说：“我要举报！我有a级通缉犯的线索！”
    话音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多么嘶哑，带着让自己厌恶的可怜颤抖。
    接线员十分专业，立刻解释a级通缉令的线索有专人负责，为他转接。
    转接完毕后，通讯另一端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被无聊上班磋磨后的公事公办：
    “喂，请提供有效线索，拒绝个人疑神疑鬼或者道听途说或者罪犯狂热粉丝激情怒骂或者骚扰公职人员……谢谢配合！”
    很难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厄吾把声音熟悉的疑惑放一边，简洁说：“有修道者在追杀我们，实力至少玄道级，我的朋友落在他手里，现在生死不明，请快来阿普卡洛救救他！”
    通讯对面的人似乎认出了厄吾，原本木然的声音昂扬起来，尾音上扬：“是你啊～别哭别哭，你在哪？我立刻过去。”
    厄吾来不及多说什么，报上自己和艾比的坐标，最后说出追杀者的名字。
    帕里斯微妙重复：“谁追杀你？”
    “伯斯格斯威特！他是阿普卡洛修道学校学生，20岁左右。”
    帕里斯安抚两句：“我知道了，你躲好，如果再遇到他千万别跑，交流两句拖延时间，最多十分钟我就赶过去了。”
    帕里斯了解伯斯格，知道猎物越跑，越能激起伯斯格追杀的凶性。
    厄吾没发现男人微妙的语气，有些哽咽回应：“好，谢谢……谢谢你，请快点赶来，拜托了……”
    帕里斯心揪了一下，上次还活里活气、受重伤也不吭一声的小天才，这次被折磨成这样。变态弟弟真是作恶多端。
    他一边调用家族更快的私人传送通道，一边给弟弟发警告：
    【帕里斯：又杀人了？】
    【帕里斯：你杀别人我管不着，别动厄吾。】
    【帕里斯：听到没？敢动他，哥就不保你了，把你抓到星际监狱，让你知道阳光多灿烂。】
    伯斯格捏碎手中的菱形晶体，看到消息扬了扬眉。红发青年直接无视，把终端关闭。
    伯斯格连皇室都敢惹，何况亲哥了。
    他仔细感受厄吾的位置，发动能力，瞬间出现在白发青年面前，对着厄吾惊愕睁大的眼睛，扬起笑容：
    “终于又见到你了，厄吾同学。”
    厄吾只看到伯斯格，没见到艾比，似乎意识到什么，眼中的光芒几乎要碎掉了。
    “……艾比呢？你把艾比怎么了！”
    伯斯格张开手心，向他展示机甲核心晶体的碎片：“在这呢～”
    厄吾呼吸停滞，眼前阵阵眩晕，好一会才重新聚焦，看清伯斯格手心晶莹的残片。
    真正的核心晶体比装饰品更加剔透，像艾比为了掩护厄吾逃跑，独自牺牲的真心。
    “你……杀了他！”
    伯斯格随手把残片扔到地上：“别这样说，只是机器人，哪有杀人的快乐？我只是拆了个机器罢了。”
    厄吾在心中默背《悟道》，压抑激怒的情绪，周围又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冷静想，一定要拖延时间等军官先生赶到，将伯斯格绳之以法。
    厄吾声音发紧，问伯斯格：“为什么杀我？我不记得得罪过你。”
    厄吾没再逃跑让伯斯格有些满意，他也起了聊天的兴致。
    “当然因为我很喜欢厄吾同学。”
    “喜欢……就要杀我？”
    伯斯格赞同：“对哦。”
    看到厄吾难以置信的神情，红发青年想了想，解释：
    “你可以这样想，有人喜欢画画，有人喜欢唱歌，对我而言也是这样。我喜欢杀人，就像他们喜欢画画唱歌一样。杀人是生命中唯一让我感到乐趣的存在。”
    “我很想杀厄吾同学，说明我很喜欢你啊～”
    厄吾心中一寒，只觉得眼前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没有任何人性，理所当然为了自己的欲望夺走他人生命，人在他眼中，似乎只剩下被杀的意义。
    真是个疯子。
    厄吾：“你从刚出生就想杀人吗？”
    没人问过的问题让伯斯格有些惊讶，他想了想说：“好像不是欸～”
    修道者入道后人生的其他一切会被淡化，即便原来有其他重要存在，入道后其他事物的权重会被无限降低。
    也就是说，你的人生只剩下修道。
    伯斯格：“我小时候还喜欢爆炸、纵火、杀其他活着的生命，入道后只想杀人了。”
    好的，这就是个没救的天生坏种。
    厄吾微微一撇手环终端的消息，帕里斯说还有五分钟就赶到了。
    厄吾再一眨眼，原本还有几步远的伯斯格突然出现在面前，眼瞳缩小，高兴地咧开嘴，露出两侧的虎牙。
    “厄吾同学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他自顾自说：“你在关心我？还是说……”
    红发青年握住厄吾手腕，将手环终端取下，打开消息界面，看到刚刚发来的信息：
    “……在拖延时间？”
    厄吾力量比不过伯斯格，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伯斯格点开和帕里斯的对话，上下翻了翻。
    红发青年翻阅消息记录时神情不变，还是弯起嘴角。但不发一言，给人沉重的压力，仿佛风雨欲来。
    厄吾求助帕里斯似乎让他极为不悦，红发青年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厄吾的手腕，未曾移动分毫。
    看完最早的消息记录后，伯斯格嗤笑：“你向他求助？真以为帕里斯是什么好人？”
    他将自己的终端上家族身份点开，给厄吾看：“看见了吧？表面上安抚你的军官是我哥，哪怕你今天死在这，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哦。”
    比起直接接受猎物的求饶，伯斯格更喜欢将猎物一步步逼入绝境，再将其了结。所以伯斯格才不嫌麻烦地，先杀班导，再杀了机器人。如果因为帕里斯几句话让猎物不放弃希望，伯斯格的计划就全毁了。
    看中的漂亮猎物果然如他所想，露出不可置信的可怜神情。厄吾开始用力挣扎，想从他手中离开。
    厄吾想起帕里斯提起伯斯格的微妙语气，想起帕里斯对伯斯格的熟悉，终于反应过来，对面的军官似乎只说会赶来，没有承诺过关于罪犯的任何话语。

 第12章

    伯斯格：“不管你怎么认识帕里斯的，应该知道他是安全部部长吧？帕里斯喜欢搏斗，为了寻找强大对手，专门揽下a级通缉犯的工作。”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通缉犯‘戮’，从小开始杀人。有时候我在犯罪现场遇到追杀我的帕里斯，他明明是天道者，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我了呢～”
    “毕竟家族利益为上，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帕里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死手。”
    看到厄吾眼中越来越犹疑，伯斯格最后加了把火。
    他拿出专门拍摄的照片，笑眯眯展示：“认识她吧，帮助你逃跑的班导。”
    “因为不肯告诉我你的位置，她受了很大的折磨呢，临死前都在惨叫。”
    照片中的女人披头散发倒在血泊中，厄吾在看到的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老师……”
    恶魔还在感叹：“所以为了知道你的位置，我不得不用道力搜索她的记忆，因为不熟练，过程大概很痛苦吧？”
    “我想想怎么比喻……对了，就像用刀戳进大脑，一片一片把记忆组织切下，再把灵魂搅碎压成片。”
    他的笑容恶劣到令人反胃：“用千刀万剐来形容，更合适吧？”
    厄吾终于忍无可忍，朝伯斯格连开几枪，子弹打完后，干脆把整把枪砸到他脸上：
    “疯子！！”
    厄吾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若有若无的奇异力量涌出，他的周围渐渐出现大片大片的星雾，五彩斑斓的黑中点缀着闪闪星光，在黑夜的遮掩下并不起眼。
    厄吾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他的眼中带着刻骨的杀意，每一招每一式都朝伯斯格的致命之处攻去。
    在疯狂的攻击下，红发青年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就是这样！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睛，想要杀了我，恨不得亲手剖开我的血肉！”
    “杀意才是最浓烈、最真实的表达。”
    伯斯格张开双手，没有任何防御，任由厄吾持刀刺向侧腹，自己用胳膊环绕着他，将手中匕首狠狠刺入对方后背的血肉，像一个亲密的拥抱。
    “终于在你的眼中看到我了。来吧，让我们肆意相杀，直到一方死去。”
    作者有话说：
    ----------------------
    终于修完了！以后如果不是核心问题，这篇文完结前不会再大修了，不仅宝宝们等好久，我自己也修的很累[化了]
    还在等的宝宝们可以本章留评，有补偿哦！[让我康康]
    第11章
    这一刀扎的极深，几乎将厄吾整个身躯贯穿。白发青年忍痛，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拳尖击向伯斯格的太阳穴，愤怒下的力道远超平时的力量。
    伯斯格被砸中，身子向一侧歪去，厄吾立刻趁机扑倒他，拔出侧腹的刀准备扎进红发青年的眼睛！
    伯斯格惊讶发现，从小高压训练的自己竟然无法只靠体术压制厄吾，棋逢对手让他更加兴奋。流下的血液像引信，些许痛楚反而点燃了他的热情。
    厄吾的杀意对他来说是真挚的爱意，“原来你也很喜欢我哈哈哈！”
    红色道力涌向全身，强化身躯的同时带来全方位的提升。厄吾被伯斯格抓住手腕，刀尖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伯斯格翻身将厄吾压在身下，形势陡然翻转，伯斯格将厄吾的短刀夺走扔到一边，右手高高抬起，猛地用力挥动胳膊，将沾满血迹的匕首再次刺入厄吾的血肉，白发青年的衣服几乎完全被涌出的鲜血浸湿了。
    厄吾忍住下意识发出的闷呼声，不愿让自己在杀人犯面前露怯。他一拳又一拳砸向面前的恶魔，对方毫发无伤，自己的指节却变得鲜血淋漓，滴下的血液落在冷白的脸上，像白雪中的红梅。
    在令人绝望的实力对比下，他只能凭着一股倔劲，不肯认输。
    杀人犯再次抽出匕首，高高扬起右臂，后背的脊柱一节节伸展拉长，宛若不知名的恐怖怪物。他身上的血比厄吾还多，整张脸几乎都被覆盖，和鲜红的头发融为一体。
    他眼睛兴奋地睁大，嘴角几乎咧到耳骨，整个人的气场尖锐到癫疯，张扬的狂气像深渊混乱的魔雾，带来精神上的恐怖压制，令人忍不住发颤。
    这是人对怪物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恶魔刺下一刀，深深扎进厄吾的肋骨间。
    “果然还是人的血肉手感最棒。”
    再拔出时，凹凸不平的匕首上甚至带着黏连的筋肉。
    伯斯格举起手臂，再次刺进厄吾内脏的缝隙，为了长久折磨不伤到致命处。
    他拔出匕首，有些惊讶发现厄吾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灰眸浅淡到几乎失去了颜色，眼中的光芒被一刀刀割破，脸上被溅出的血点污染，破碎又血腥。
    伯斯格想起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有些过分，他怜惜地捂了捂厄吾冰冷的侧脸，拇指擦掉混在一起的血泪，这才发现白发青年止不住的轻颤。
    “怎么哭了？很痛吗？”
    红发青年检查了匕首，发现药槽已空，说明麻醉药确实注射进去了，有些纳闷说：
    “现在你应该感受不到痛吧？”
    伯斯格真的很喜欢厄吾，以前他可不会为猎物考虑这些小事。
    他割开厄吾手上的反射神经，手臂没有任何反应，说明麻药已经起效。
    既然不是药的问题，只剩一种情况了——厄吾在害怕。
    一直以来，厄吾坚强冷静的表现给伯斯格留下深刻印象，红发青年下意识避开他会害怕的可能。直到现在，因为无力的身体和血液的流失，厄吾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
    没有希望在前面吊着，心里那口气自然就散了。
    直到现在，厄吾躯干中了五刀，最深的几乎贯穿前后。他的左边手筋被挑段，双腿也被划伤，麻意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厄吾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
    他的上半身被伯斯格抱起来，红发青年凑近稀奇打量，骨节分明的手指托住厄吾后面的白发，盯着眼泪，不知道在想什么。
    厄吾不管伯斯格怎么想，趁着红发青年靠近，猛地咬住伯斯格的喉咙，死死钉住不松口。如果伯斯格没有用道力覆盖全身，尖牙会瞬间刺入皮肤，咬破气管。
    好凶！
    但因为没有造成伤害，这点攻击力在伯斯格看来很可爱，甚至仰起头方便厄吾继续咬。
    伯斯格宽容想到，看在厄吾同学这么可怜的份上就满足他吧。
    厄吾恨透了伯斯格，发现攻击毫无作用，仍然发泄般地撕咬，质问：
    “疯子！神经病！为什么非得缠上我？……”
    伯斯格眨眨眼，无辜说：“虽然我负全责，厄吾同学也不无辜吧？”
    今天兴致不错，他闲谈几句：
    “学校有天道者守护，如果你不离开，我找不到机会下手。”
    作为培育修道者的摇篮，学校在各个星球上必有强者庇护。
    “开题答辩上，如果你不说那些话，我不会多关注你。”
    世上竟然还有拒绝修道的人，天真追求所谓生命的意义。果然只有学校象牙塔才能养出厄吾，美丽、纯粹又脆弱。
    “尽管道能让人获得能力、财富、崇高的地位和权利，你不愿入道。因为你对那些没兴趣，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趋之若鹜，你觉得没有意义。”
    厄吾不认可入道，不认可其他人，他固执地坚持自我，何尝不是一种高高在上？
    不是世界隔离他，而是他主动隔离世界。从始至终他都没试图理解过其他人。
    厄吾被轻轻掐住脸，和伯斯格对视。浅色的睫毛上滴下鲜血，即使泪流不止，依然倔强回视。
    “我没有错。”
    弥漫的星雾更加浓郁，几乎凝聚成液体。
    伯斯格本应快速解决厄吾，他看着白发青年的眼睛，却越来越着迷。他用一针见血的话语刺痛厄吾，想看到白发青年更绝望的表情。
    这片区域在他的感知中没有其他人，因此伯斯格没看到身后的树上站着一名机器人，不知何时开始静静观察他们。
    机器人外形酷似人形改造人，蓝发少年有着同色的蓝眼蓝睫毛，穿着白衣，露出的身体部位有些是道能力构筑的皮肤，有些是镂空的机械，科技和人体的美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机械神的精神暴动时，全世界的“艾比”机器人都暂停不动。直到封印破除，所有灵魂重新融合一体，他恢复到以往的巅峰实力。机械神在得到艾比的记忆后，立刻赶了过来，发现厄吾全身是伤，鲜血淋漓。
    明明没有心脏，他的心口处还是抽痛起来，说明这是来自灵魂的情感。
    但艾比的意识理应在融合时消失了。
    机械神打算出手帮忙，但神明的眼睛看到厄吾周围围绕的星雾，机械神感受到厄吾灵魂里逐渐攀升的道力。
    厄吾没有道核，说明他不是修道者，“星雾”是天生的道能力。与生俱来拥有道能力的人，都是注定会修道的天才。他们在修道上拥有绝佳天赋，被世人称为“天选者”。

 第13章

    天选者都会在出生后大排查中检测出来，集中统一培养。但厄吾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查出，一直作为普通人生活。
    机械神仔细观察，星雾蕴含的道意不属于现今任何一种道，强大到令他的机械神道都感到威胁。
    闪烁着繁星的黑雾像空寂美丽又危险的宇宙，有树叶沾染上一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像直接从世界上删除。
    整个过程安静到恐怖。
    空无、寂灭、消逝……这是与一切存在截然相反的对立，带着毁灭一切，回归虚无的气息。
    机械神明白，也许就是厄吾与生俱来道能力的功劳，让他躲过检测，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如此强大的能力，一定会让厄吾的实力成长到难以估量的地步。
    机械神这次侥幸从帝神手下逃脱，按照赢邺的性格，一定对他逃狱的缘由充满兴趣，说不定会再次受到追杀。机械神需要快速提高实力。
    但他只会造机械和改造人，短时间内无法研究出更强大的武器，所以不如改造一个强大到足以和帝神对抗的人，控制他对敌。到时候不仅帝神，就连痛恨的人类也能轻易覆灭。
    要救吗？
    机械神抬起的手臂放下。
    当然要救，但不是现在。
    他要培养厄吾，看看白发青年会成长到哪一步。如果生死之间仍然无法入道，再救下当宠物养也不迟。
    机械神无比理性分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但他却感受到越来越多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心脏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只是看到厄吾的眼泪，机械神不知为何也流下了眼泪。看到厄吾的伤口，机械神也开始幻痛。他以为是艾比残留的情感，断开记忆存储区，却发现疼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蔓延到全身。
    心底莫名出现一道声音，分不清是谁：【对不起，阿吾。】
    谁对不起？他吗？
    机械神死死盯住那边，手边的枝干被捏碎。
    他没有对不起，艾比只是分出的灵魂自我运行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还是以前的机械神，被人类创造，被人类抛弃，忍受了无数排斥和针对的异族。
    他没有被拯救。
    伯斯格：“你为了寻找意义离开学校，悄悄去纳泊措。”
    厄吾：“追捕队要抓我进监狱，我当然要跑。”
    伯斯格挑眉：“真无辜啊，厄吾同学。”
    “但你其实享受这一切吧？你发自内心想要逃脱原本的生活，因为你不想和修道者一样，过着一眼看到尽头的无聊人生。”
    一旦入道，会放弃人性，放弃爱，只为自己的道活着，过着为道奉献的一生。
    厄吾厌恶这样的人生。
    白发青年仍然坚持：“我没有错！”
    伯斯格：“我找不到你，只好先找老师。你非要逃跑，我只好先把机器人解决。”
    “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害死了所有人。”
    “你说我是疯子，但厄吾同学就正常吗？”
    “你不满足现状，不甘平庸，渴望精彩。你内心的欲望不比我少，第一次见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怪物非要披着羊皮生活？于是我被吸引，因为——”
    “我们是同类啊。”
    当然不是！
    厄吾想要大声反驳，但朋友、老师的惨死让他发不出声。
    为什么罪魁祸首还能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这样的人害死大家，还若无其事推卸责任？理直气壮说自己没错？
    他没有任何同情心，别人的苦难对他来说只是笑料。他只关心自己，自己的得失比别人的生死更重要。
    他喝别人的血，吃别人的肉，最后还嫌弃血太腥，肉太硬。
    他的心灵是只有自己的垃圾场，荒芜到只有恶臭，黑暗到只有深渊。
    为什么这种人还活在世上？真正值得长命百岁的人，生命却戛然而止？
    厄吾默念《悟道》想保持冷静，伯斯格再次举起匕首割向他的耳朵。厄吾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越来越难以凝聚，他知道，一旦闭上眼睛，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流下，落进被鲜血黏住的白发。星雾完全凝聚为流液，五彩斑斓的星星更加明亮，像是每个星际人抬头仰望的夜空。
    作者有话说：
    ----------------------
    换笔名了！原来的有点丧，新笔名刚刚好[让我康康]
    第12章
    厄吾看到星海，模糊的感觉让他明白这是自己的能力，一直以来帮忙稳定情绪的就是它。
    星海静静流淌在空中，如同忠诚的骑士，只待王一声令下。
    厄吾用还能动的右手握拳，星海跟随心意流动，悄悄包裹住厄吾被扔远的刀，卷起来运到厄吾手中。
    星海“无”的气息让伯斯格无法轻易发现，适合偷袭一击必杀。
    厄吾现在还无法调动“星海”的所有力量，拿把刀已经让他的精神耗尽，头痛欲裂。
    厄吾怎能甘心？
    学校的入道课教过，天选者入道前没多少道力，使用能力时力不从心。他们的天赋能力只有入道后才能正常使用，发挥百分百的杀伤力。
    伯斯格从下往上割着厄吾的左耳，耳边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先是老师，接着是艾比，现在是我。我们在恶魔的刀下失去生命，恶魔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恨意与杀意在眼中交织，星海感受到呼唤涌来，清浅的灰色眼瞳逐渐被染成深邃的星空，瞳孔变成一圈圈环形的黑洞。
    如果要活下去只能杀了恶魔，他就杀。如果要杀恶魔只能入道，他就入道。如果入道需要抛弃一切，他就放弃一切！
    已经没有退路了，灰度、老师、艾比……他们用生命为厄吾铺就的道路，不能就此为止。无论付出什么，厄吾都要去纳泊措！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全都拿去吧！
    星海大片大片涌入厄吾的身体，消灭麻药，覆盖刀身。在身体能动的瞬间，厄吾握住刀把，用尽全力，捅入伯斯格的心脏。刀刃上覆盖的流动星海同时涌入，穿刺心脏处非物理存在的伯斯格的道核，撕裂粉碎！
    红发青年惊讶低头，看到自己破碎的道核：“你……”
    他既困惑厄吾突然展现出来的道能力，又诧异厄吾的道能力竟然能直接接触修道者的道核。
    道作为高维存在，能轻易影响物质世界，物质世界却很难影响道。修道者入道后会凝聚道核，一般栖于灵魂的心脏处，与灵魂共存亡。
    如果修道者只是物质世界的身体受损，还能被灵魂中道核流出的道力治愈。但如果道核破碎，灵魂也会受损，伤害很难逆转。
    伯斯格的道核和心脏全都粉碎，不到一个呼吸就失去了生命。表情定格在惊讶的笑容上。
    但厄吾显然没有冷静下来，刀刃刺入心脏后，只剩刀柄留在外面。厄吾握住刀把抽出，翻身扼住伯斯格的脖子，高高举起刀把，将刀尖再次刺入他的心脏。
    厄吾喃喃《悟道》的高潮：
    “他面对风暴，面对雷雨。”
    厄吾抽出短刀，下一刀对准咽喉。
    “他骨瘦如柴，已饿了三天。”
    厄吾把刀尖捅进腹部。
    “他被人绑上刑架，点上烈火，”
    厄吾割断他的手筋脚筋，蔓延的红血几乎将两人身下淹成湖泊。
    “尖锐的咒骂几乎将他淹没。”
    白发青年掐住下巴，捅进嘴唇，将刀尖一挑。一团血肉跳出，溅出的血点蹦到厄吾冷白的脸上。
    “他不语，只是看着天空互相环绕的恒星，计算出最后一步，终于明白——”
    厄吾对准眼球，眼中只留下血洞。
    “朝闻道，夕死足矣！”
    接着几刀，厄吾划烂伯斯格的笑容，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挥出！
    厄吾面无表情，俯视伯斯格，挥下最后一刀：
    “你是疯子，我才是正常人。”
    星雾将最后一丝情绪湮灭，厄吾心中翻涌的感情一空，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伯斯格早被自己杀死。
    白发青年停下动作，手中的短刀掉落，砸进泥土，挣扎了几下，便静止不动。
    厄吾的内心前所未有平静，平静到能清楚听到自己血流声，平静到荒无一物。
    【我在做什么？】
    几秒后，厄吾想起，自己要去纳泊措。
    他试着站起来，腿上的伤口剧痛，让他差点摔倒。星海团聚到伤口处，所有伤口不再流血，痛觉渐渐消失。
    厄吾终于站了起来。他踉跄着来到伯斯格扔掉核心晶体残碎的地方，将所有能找到的残碎拢进掌心，用斗篷包起来，放进捡回的终端空间。
    他带着所拥有的一切，一步步向灯塔走去。
    明亮的塔灯在面前指引方向，身后厄吾流淌的血变成星海，向四周蔓延，经过的土地、大树、空气……全都消失不见，化为更多星海，向整个星球侵蚀。

 第14章

    厄吾没精力注意身后的事，他低头看着张开的手掌，右手小拇指的两个指节已经变为流淌的星海。星海难以维持指节的形状，只能像流动的水在空中飘浮。
    厄吾自己在逐渐变成星海，他的能力失控了。
    修道者有时会出现自身灵魂无法掌控能力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控制，修道者会失去自身意识，完全沦为道的傀儡，称为“入魔”。
    厄吾抓紧时间朝灯塔赶去，他的鞋子被星海消灭，脚底的皮肤化作星海，在走过的大地上留下一道道星海脚印，再扩散相融。
    他的发梢化作星海，向后流淌。星海继续向内蔓延，没过他的耳朵，湮灭他的下巴，他的一只眼睛也融化成闪烁着星星的璀璨深流，飘散到空中。
    悄无声息，极致恐怖。
    厄吾终于到达塔下，陈旧的金属塔下长满短浅的绿草，树木零星，时间已经过了夜晚，几乎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厄吾越过铁塔，走上斜坡，空旷而辽阔的草原在面前一览无余。恰逢恒星升起，并排的两颗“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鲜红的恒星逐渐露出全貌，整片大地被它们的光芒扫过，焕然一新。
    这里就是纳泊措。
    厄吾静静看着地平线上的日出，星海的侵蚀已经蔓延到小半张脸，剩余的半个眼睛倒映着恢宏的恒星和平原。
    他没有任何感觉。
    自然的震撼、成功的喜悦、绝处逢生的激动，以及老师、朋友死亡的悲伤，全都没有。
    他不再为一个平常的呼吸、一束温暖的阳光感动，世界在他眼里不再特别。光就是很亮的光，草就是常见的绿色植物。为什么以前他要为了这些东西付出那么多？
    厄吾寻找意义是为了创造更多的生命体验，为了找到能让他幸福生活的世界。现在，他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也就不会再幸福。寻找意义这件事失去了意义。
    厄吾只剩下一种感受。
    祂低头看着自己被星海吞噬的身体，胸口的深邃漩涡漆黑又空洞。
    只剩下了虚无。
    最后一滴透明的眼泪从祂几乎被星海吞没的眼中流下，祂说：
    “对不起，灰度、老师、艾比。”
    “我没有找到幸福，辜负了你们的期待。”
    厄吾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遗憾的是，他连失去这些的感觉也没有。
    入道后，厄吾感受到道的世界。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好像多了一个高维感知器官，不用专门用力，就能得到道的信息。
    他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达什么层次，厄吾以自己为中心，向外的感知延伸，世界以道的形式在他脑海中浮现。
    厄吾的意识进入了高维世界。
    低维生物其实很难理解高维世界。
    一维是线，二维是面，三维是体。
    一维生物看同维度是点，二维看同维是线，从二维看一维能得到一维的所有信息……也就是说，同纬度只能得到投影，高看低却能得到所有信息。
    由此推论，四维看同维生物是立体的，看低维能得到三维的所有信息。
    四维是能看到三维所有信息的维度，一种全新的空间方向。＊单从三维生物的角度看，很难理解。人类所进行的研究，不过是得到了一点高维看低维的信息。
    越高纬度，能做到的越多。而道的维度，是十一维。
    狭义的道被广义的道包含，广义的道被更广义的道包含，层层包含下，最广义的道就是唯一真理。
    唯一道即唯一真理，它包含一切、创造湮灭宇宙、任意改变时空，无所不能。
    厄吾的道是“空无道”。
    一切事物皆处于无和有的叠加态中。空无是虚无之境，是道，是万物的本体与归宿。*
    空无的概念只在唯一道之下，是真正顶级的神道！
    于是厄吾轻易发现身后跟着的不知名道核，对方似乎发现厄吾的探查，很快在三维空间附近消失。
    厄吾漠不关心，他“看”到又一个强大道核从天际飞下，来到身后。看到无数很小或很大的道被他的“空无道”湮灭，回归“无”。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感知，不用回头，厄吾就能看到红发青年惊讶看着他，眼神复杂。
    帕里斯：“你……”
    厄吾想，如果帕里斯说错话，自己不介意让他也回归“无”。
    帕里斯：“你变强了！”
    厄吾：……
    武痴帕里斯不管厄吾的无动于衷，自顾自走到面前，弯腰端详：“天道……不，这道力比一般神道者还强。不得了啊小天才，几天不见，你变成比我还厉害的大人物了。”
    厄吾一动不动，帕里斯注视着他只剩一小片皮肤的脸，在厄吾仍然没有回应后，神情严肃下来：“入魔速度太快，你马上会完全魔化。还有意识吗？”
    厄吾：【你迟到了。】
    帕里斯：“嗯？”
    【你迟到了一分钟，如果及时赶到，我就不用入道。】
    伯斯格无奈叹气：“抱歉，平时空间通道都好好的，几十年来都没出过问题。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把我传送错了。”
    不一定是帕里斯的错，厄吾在唯一道中看到的命运说：道会走上既有的轨迹。
    即使通道不出错，还会有其他意外绊住帕里斯，让厄吾入道。
    道是既定的，命运是既定的，痛苦也是既定的。
    帕里斯不想失去厄吾这样的对手，巴拉巴拉和他聊天，试图唤回神志。
    “入魔本质上是心智跟不上实力，你心里坚强点，别太悲观，想想走到这付出了多少努力……”
    入魔初阶段还能通过专业设备改变思想，治疗心理。等到后期道核病变，就药石无医了。现在情况危急，帕里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厄吾回答：【我努力了，努力杀了伯斯格。】
    “额，变态弟弟死的挺好，你算是为民除害。”
    眼看这条路不通，帕里斯转移话题，拿出终端，给厄吾看新闻。
    星海在这段时间已经蔓延到整个星球，调查局的修道者查到源头厄吾后，向整个星系发布12级灭世灾难警告。在整个星历上，如此严重的等级只有天道者入魔时才会发出。
    这么大的爆炸性消息洗卷了星网，将上一条【黎明故障】热搜压下，成为新的趋势第一。
    作者有话说：
    ----------------------
    *1：普遍观点认为四维是时间，文中为个人观点
    *2：出自道教用语
    第13章
    有空在星网上活跃的，几乎全是修道者，五花八门的道应有尽有，人才辈出。
    黎明死机后，暂时接管其职位的是八级ai道光。道光处理数据速度不如黎明，抵挡修道者的能力也弱。很快有传媒道者将前后真相挂出，道光撤都撤不下。
    点赞最高的全息影像里，浑身染血的白发青年大半个身体化作流动的星海，背对镜头。他的身后是大片大片铺开的星海，将一切消逝。
    标题是：入魔者“空无”，实力至少天道级。
    【网民甲：又一个天道入魔者？啧啧啧，67扇区-h4djg87有难了，上次天道入魔者毁了好几个3级星系才被控制住，造成9级严重灾难，扇长直接被罢职。这次的12级，啧啧啧】
    自从千年前星际大战，人族获胜，帝国统御范围前所未有广大，占所有智慧种族的90%以上。如此庞大的领地的管理，当然需要精准编号。
    宇宙不停膨胀，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界，根据各向同性，不管相对于哪一颗星，结果都是一样。
    帝国以帝星为坐标原点，启明星为基准，确定基准线。
    有了基准线后，以帝星为中心画圆，将圆形分成360份，绕着基准线旋转。这样，每一条分线都绕成立体圆锥面，圆锥面之间就是一个个扇区。
    但只有扇区范围太大，于是再以帝星为中心，画出以宇宙尺度为长度单位的线段。线段终点环绕帝星组成球面，球面将360个无限扇区切开，分成一段段小扇区。
    宇宙尺度随着宇宙膨胀增加，因此确定下来后不用再更改。为了简化计数，将所有数字和字母用上，采取37进制。这样，仅仅7个符号就能表示37^8=3，512，479，453，921，三千多亿个数字。
    帝国领域就此划分完毕。
    【网民乙：这次主角之前因为不入道还小小出名过，当时所有人都在底下嘲笑，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哈哈！天道者啊！什么概念！帝国千万亿修道者里才有251位天道者，18位神道者，他直接一步登天。当初说好不入道呢？？】
    【又疯一个，拉走。】
    【楼上上别羡慕，看看隔壁前因后果就知道了，被连环杀人犯折磨才入道，你爱要你上。】
    【是啊，想清楚一点，本来人家可以用更常见的方式入道，现在直接被刺激入魔。这根本不是奇迹，是遗憾，原本帝国能再出个天道者的……】

 第15章

    【有人注意闻大的标题吗？《至少天道》，难道还可能是神道？】
    众人沉默了一瞬才齐齐发言：
    【不】
    【……不能吧？】
    【怎么可能】
    【谁能一步成神？别误导人】
    【其实真有可能，你们看最新通告，帝国让整个星域都撤离，67那片扇区已经禁止进入了……】
    【啊？】
    【啊？】
    【我特喵的宝贝……】
    能影响整个星域的实力，只有神道。
    帝星，副官拿着“天道入魔”的所有资料，匆匆来到帝神寝宫，敲两下紧闭的华丽大门。
    “陛下，有紧急文件。”
    无人回应。
    褚算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如止水，继续敲门：“陛下，有星系快没了。”
    还是无人回应。
    尽管褚算已经习惯帝神的爱搭不理，还是不可抑制地怒了。
    干扰工作的上司怎么还不去＊啊！
    褚算再次挂上完美笑容，和和气气敲门：
    “陛下，你的帝国要没了。”
    一片死寂。
    帝神喜怒无常，即使近侍也不敢没征求同意就进入寝宫。
    副官内心挣扎，从第一次见帝神回想到上个月工作会议里的帝神，内心怒火越来越旺盛。
    褚算刚来帝宫任职时还是个小官，负责日常食物采购记录。
    每每看到帝神今天的早餐包括什么博蒙贵湖比道器昂贵的蓝鳍金枪鱼、伊比利亚特供修道猪制作的火腿、仙道星太岁道力所化的太岁肉灵芝……褚算忍不住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神情。
    吃！就知道吃！撑死你我就是下一个皇帝！
    那天，褚算早上因为工作出错被上司痛骂，回去翻查找不到问题，转头就看到同事躲躲闪闪的目光。
    褚算冷笑：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好不容易憋着气干完，褚算终于抓到空闲时间，躲到空房间吃早餐。他因为匆忙没看到脚下的清洁机器人，狠狠绊了一跤，心爱的胡萝卜营养液全撒了。还被机器人指责不卫生。
    褚算努力平复心情，回到工位上，像往常一样在心里默默吐槽。突然整个部门都被护卫队抓起来，押送到尚书房，听候问斩。
    满脸懵逼的褚算：等等，你说听什么？问斩？
    从毫无感情宣读的罪状里，褚算终于明白今天帝神的早餐里有毒，查到财务部，帝神说要换个有趣的审问方式，于是把所有人抓过来。
    褚算：不是，他有病吧？
    褚算和其他人一起跪在门外的地上，大气不敢出，听着从尚书房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没吃早饭的晕眩和人造光的暴晒让他反胃又不适。
    奢华的宫廷大门从里面打开，隔壁部门总管像面条一样被护卫队拖出来，缺胳膊少腿，哗啦啦的红血拖了长长一路，从褚算身边经过。
    褚算部门的人全部被押进去，褚算跪在以前摸都没有机会摸的昂贵金玉上，人生第一次亲耳听到帝神的声音。
    微哑又漫不经心的男声说：“刚刚的人招了，你们部有一人是他的内应。谁揭发内应，谁就无罪。”
    所有人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不敢出声。有人怕的差点哭出来，硬生生憋着，一抽一抽地打嗝。
    漫长的十分钟后，帝神不耐烦了，出声：“既然没有，就一起斩首……”
    褚算忍无可忍，直接站起来，直视帝神金红色的眼睛，凭着一口气大声说：
    “太胡闹了！食物被下毒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个破会计，一天天从早干到晚挣那几个钱，还要被骂被威胁，连饭都吃不上……”
    赢邺看着他，目光毫无波澜。在巨大的压力下，褚算接着喊：
    “你知道我工作有多少吗？不，你们天龙人当然不知道！早上时间浪费，我得加班到半夜。本来工资只够我上班干那十几个小时，你还要我陪玩过家家、加班不睡觉、提心吊胆到人头落地，这些……”
    褚算大喊：“这些是另外的价钱！”
    褚算说出口后心里终于舒坦了，闭上眼睛不敢面对现实。没想到几秒后，他听到帝神轻轻的嗤笑。
    “有意思，留下他们吧。”
    于是褚算就这样活了下来，还因为“有意思”成为帝神身边的副官，帮他处理大小事务，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褚算的工资也拔高到以前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褚算并不高兴。当副官后，他更清楚看透赢邺的真面目，以往的明君滤镜碎了个彻底。
    外界对赢邺的真实性情一无所知，什么劳苦功高、文治武功、千古一帝全都是假的！
    每次赢邺处理政务就一瞬间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无所事事，玩一玩喜欢的珍藏，闭眼睡觉。
    有时地方呈上重大灾祸奏折，要是没什么意思，赢邺能直接不理不睬。
    因为无聊，赢邺没乐子也要制造乐子。千年前，道不像现在这么普及，那是天选者才会接触的。但赢邺觉得全是普通人没意思，入道者太少根本不够他玩，于是改变社会形态，将道列为首重。
    千古一帝更是个笑话，千年来就他一个皇帝，当然千古一帝了！
    “时势造就英雄”这句话太适合赢邺了。
    当年外族入侵，满足了赢邺的杀欲，胜利得来的帝国也被他当做战利品，保存下来。赢邺不至于破坏战利品，顺势当上帝王。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帝国面临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可怕敌人。
    不成英雄便成祸害。赢邺现在虽然也是祸害，起码装个样子。
    他漠视生命，为了封口，连星球都屠杀干净。
    半天没听到回应，褚算十分糟心，越想越恨铁不成钢，以为赢邺又故意不理他。褚算不顾守卫阻拦，一把推开寝宫大门，闯进去：
    “赢邺！你又在偷懒了！工作做完了没？”
    空荡荡的寝宫里雅雀无声，褚算原地愣了几秒，失声大喊：
    “陛下！！”
    我辣么大一个陛下呢？
    褚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疑点。其实失踪这事不是没有预兆，昨天他来送文件，毫无感情汇报时，赢邺看着窗外的人造雪景，突然说：
    “他怎么还没出现？”
    褚算以为赢邺在和他说话，思索了一会，半天摸不着头脑，回问赢邺时，黑发军装皇帝理都不理他。
    褚算明白赢邺又在自言自语了。类似的话赢邺这几年总说，第一次他说“没有出现”时，也是看着相似的雪景，出神发呆。皇帝冷白的眼皮半耷拉着，只有轻慢的气音，没有力道。
    赢邺的外表实在很欺骗人，当时褚算犹豫了下，以为他在感伤。但皇帝平时莫得感情，很少和别人交流，有也只是工作上的事物。褚算排除这种可能，这事就搁置下来。
    第二次是在几年后，赢邺看着星空，说：“他没有出现。”
    再下次是在工作中，赢邺在朝堂会议里，突然说：“他还没有出现。”把大臣吓得半天不敢吭声。
    最后一次就是昨天，赢邺问“他怎么还没出现？”，被褚算忍无可忍大吼：
    “装什么忧郁啊！工作做完了没！”
    当时赢邺静静看着褚算发飙，等他说完后，来了一句：“你好无聊。”
    是是是，之前觉得有趣，现在又说无聊了。褚算忍着火，没有追问，没想到今天赢邺就搞了个大的。
    褚算匆匆下达指令寻找皇帝，帝国这个巨大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帕里斯本来在给厄吾看答辩老师的忏悔视频，终端突然响起，扇长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将军大人不好了！帝神来我的辖区了！】
    【将军大人抓到入魔者没？需要增派人手吗？等帝神发现阿普卡洛的惨状，我就完了！！】
    【将军大人……】
    帕里斯皱眉，赢邺常年待在帝星，帕里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门。帕里斯心里转过几个弯，将原因锁定在厄吾身上。
    厄吾看着星网上疯狂忏悔的答辩老师，内心毫无波澜。答辩老师当初完全否定他的观点，现在因为厄吾实力大涨，不惜当众磕头。
    不管答辩老师之前做过多少研究，在行业内有多权威，即使他只是说了大众认可的常识，也不敢得罪现在的厄吾。因为天道者真的能一念之间消灭星球。
    现在厄吾几乎完全变成星海，伯斯格将自己指节上的银戒脱下，抛向星海中心。
    “这是封心，封印道的神级道器，反正放我这没用，干脆送你了。”
    银戒落到星海中心，开始发出光芒，将整个星海包裹变小。星海向中心汇聚，化为人形，慢慢变回厄吾的样子。银戒也变成锁链，一圈圈缠绕住厄吾的身体，像是胸链，开环的两端长长垂下，蔓延过胯部。
    厄吾浅色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恢复原来的浅眸。
    衣服将锁链遮住，厄吾感受到紧贴肌肤的冰凉，他默了默，诚恳问：

 第16章

    “你这神器，正经吗？”
    为什么到他身上就变成涩涩的胸链了？
    帕里斯哈哈大笑：“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厄吾道力被封印一部分后，他才骤然清醒，完全无法理解刚才的自己怎么想，竟然毫不反抗，任由空无道将他吞没。
    入魔就像被魇住一样，当时根本想不到其他，“回归空无”占据了厄吾整个脑海，整个人不由自主被控制，自己却意识不到。
    如果没有封心，厄吾会化为湮灭一切的星海，永远失去自我。
    第14章
    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帕里斯。
    厄吾：“谢谢你，装备侠。”
    帕里斯先是被厄吾撸走左轮手枪，又送出封印道器，慷慨地像个冤大头。
    帕里斯：“哈哈，真要谢就变强和我打架。”
    厄吾暂时恢复神智，他在道的控制下毁灭了大半个阿普卡洛星球，按照帝国律法至少要服刑百年。
    从扔给厄吾封心时，帕里斯就张开道力结界，结界里发生的事不会被其他修道者发现。
    帕里斯说：“本来想带你去星际监狱，那边是我的地盘，有我看着不会出事，没事还能过两招。”
    原来他还是监狱长，帕里斯还挺忙的。
    红发青年看着终端消息，神色有些凝重：“但帝神来了，我怀疑他的目标是你，小天才还是离开吧。”
    帕里斯一直听说赢邺在找人，但近百年来，赢邺只呆在帝宫，已经很长时间没出来。这次突然出现，目标明确，帕里斯认为来者不善。
    厄吾对帝国失去了信任，也倾向于离开。帕里斯一脸催促，看起来比逃犯本人还着急。
    厄吾：“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帕里斯：“有这回事？嘛，无所谓，罪犯放就放了，除了帝神没人敢弹劾我。”
    又在包庇了，包庇侠。
    帕里斯笑容开朗：“我很期待你的成长啊。变强需要对手，一个欣赏的对手比什么都重要。”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官，但一定是个很好的朋友。
    厄吾点头告别，向天空飞去，很快化作星点消失。
    帕里斯在厄吾走后到附近转了转，装作很忙的样子。
    变态弟弟的尸骨连同整片森林已经消失，星海也因为厄吾离开渐渐消散，留下空无一物的空间。
    帕里斯接到通讯，阿普卡洛的总理一连发了十个紧急通知，让他去星球中心开会。
    现在开会？
    帕里斯隐隐有猜测。进入星政大厅后，果然看到最高处坐着熟悉的黑军装帝神。
    帕里斯立刻行礼：“见过帝神。”
    赢邺没有回应，金红色的眼睛半阖，波澜不惊。
    帕里斯习惯帝神没有反应，正准备起身，不知道赢邺看到了什么，金红色眼瞳微动，盯住帕里斯。
    赢邺：“将军刚才去哪了。”
    帕里斯面不改色：“去亚克兹森林抓入魔者了。”
    赢邺：“结果。”
    帕里斯：“入魔者已被我斩杀，帝神不必忧心。”
    赢邺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哦？”
    他的神情像是看透了一切。
    帕里斯本来以为赢邺会继续问责，没想到帝神轻轻放过，不再追究。
    在星政大厅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帕里斯随口闲聊，打破寂静：“帝神来这里有什么事？”
    打探帝神想法是大罪，只有少数几个人有此殊荣。帕里斯并不好奇赢邺的目的，但帝神坐这不说话也不走，让人无法揣摩他的想法。帕里斯只好暗戳戳赶人。
    出人意料，赢邺开口说：“来见预言中我的宿敌。”
    红发青年惊诧，睁大双眼，其他人恨不得没听过这句要命的秘密。
    帕里斯琢磨赢邺的用意，“宿敌”是厄吾吗？帝神不像要他们去抓这个“宿敌”，更像是……炫耀？
    帕里斯试探问：“陛下见到了吗？”
    赢邺：“见到了。”
    他在面前的空中一划，像在翻阅什么，神色有些困惑。
    “只是……他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如果赢邺在厄吾的处境，赢邺不会十五次开题答辩都未通过。即使不合心意，赢邺也会在第一次做到完美，然后一路向上，改变不合心意的一切。
    赢邺会在伯斯格第一次搭话时就发现不对，利用学校和安保部管制伯斯格，给自己留下充足的成长时间，然后一击必杀。
    赢邺从来不会多愁善感，更不会像白发青年一样，失去朋友后难过地在雨中缩成一团。
    这就是他的宿敌？
    帕里斯：“预言只是预言，不是既定的未来，也许陛下说的人并不是您的宿敌。”
    赢邺嘴角下撇，失去谈兴，居高临下俯视帕里斯：
    “是不是他孤自有定数，卿在怀疑孤的判断吗。”
    帕里斯俯身：“臣不敢。”
    赢邺看着底下所有低着头的官员，顿感无趣，起身消失在大厅。大厅内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俯身行礼：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另一边，厄吾很快离开阿普卡洛星。
    入道后，道力改造身体。如果够强，即使在太空中也能行动自如。厄吾以前没有离开过阿普卡洛，也没机会乘坐飞船去太空。这次将所有景色尽收眼底。
    穿过云层，大地在脚下慢慢变为球形，待飞出热层就来到了外层大气，此时星球的边界清晰可见。厄吾加速，到达逃逸速度后飞离行星，先是看清整个星球的外貌，巨大到给人压迫感，后来星球变小，渐行渐远。
    厄吾向阿普卡洛环绕的恒星飞去，那里有空间神设置的跃迁站，能快速穿梭星域，节省时间。
    在寂静的宇宙里，双恒星彼此缠绕旋转，像永恒的双子。
    厄吾在太空中呈弧形向恒星坠落，越来越近的高亮光线完全超过了人眼的承受范围，道力保护着厄吾的眼睛，让他在上万度的恒星面前仍能看清。熊熊燃烧的火焰到处跳跃，眼前是一片火海，仿佛他主动跳进岩浆。
    这一幕震撼又美丽。
    恒星越来越近，表面有高高喷出的日珥从厄吾旁边擦过。眼看厄吾就要坠入火海，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空间漩涡将他吞没。
    进入漩涡后是长长的跃迁隧道。厄吾正与使用道力的虚无感作斗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对宇宙美景的动容，看恒星和看小草没什么不同。
    以前，他总说要追求意义，实际上他想要的只是让自己舒适、安定的环境。往深处推理，他对学校的生活感到紧张、压力、无所适从，他的底层欲望是让自己感到放松。
    没有一切额外的情绪后，厄吾发现，其实他的目标没有意义。让自己放松，让自己舒服……本质上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但现在没有意义了，因为他不会再有紧张或舒服的感觉。
    换句话说，是否能引起他的情绪，其实不重要。
    我是否难过，并不重要，因为没有影响。
    我是否快乐，并不重要，因为我不会享受。
    对我而言，我自己其实并不重要。
    厄吾冷静思考。深邃的跃迁通道仿佛无穷无尽。
    很多人对陷入虚无的人说：你想太多了，这些都没用。
    真的是自己想太多吗？
    当然不，因为想的太少，所以才不明白。而那些说想太多的人，恰恰是没有想，或者下意识回避这些问题。
    因为这会让他们陷入痛苦。
    大部分人凭借本能在生活，有的会这样生活一生。这并没什么不好，本能对应情绪、兽性，依靠本能，活的纯粹又直接，幸福又快乐。
    但如果踏入虚无，会成为人生破茧成蝶的开始。
    厄吾低头看到自己胸口逐渐扩大的黑洞，像要将自己吞噬。
    他使用道力时引起空无道的共鸣，封心竟然都压不住。再这样下去，他会在茫茫的宇宙通道里悄无声息消失。
    一切都没有意义，为什么坚持到现在？
    厄吾只是不愿屈服。
    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不想被虚无打败，不想麻木地渡过一生。
    强大的意志与空无道对抗，试图掌控力量。空无道像被激怒，星海向外蔓延，将触及的跃迁隧道湮灭，紊乱的空间相互碰撞，侧方的黑洞将厄吾吸入，白发青年消失在隧道里。
    厄吾被不知名恒星吐出，眨眼间就离开隧道，来到一个新的星系。
    现在一使用道力就会激发空无道，厄吾需要尽快找个星球降落。
    白发青年的眼睛变成星海圈圈眼，“看到”不远处有个适合停留的星球。
    厄吾朝前方飞去，逐渐接近不知名星球。
    未知星球的地貌十分特殊，整个星球表面被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流云覆盖，只露出超出云层的山脉尖锐的顶部。
    山脉形状奇异，上面两个横着的山脉并排，下面中间横着一条。上面的两个向下弯，下面的向上弯。三座山组成“微笑”的简化表情。

 第17章

    微笑星球中心鼻子位置，是远离地表的太空港，椭圆形的黑色平台静静随着星球的自传转动。
    连接太空港和地表的，是一条条粗细不一的黑色通道，像植物里长长的输导组织。
    厄吾降落到太空港，从远处看不大的平台，近处看像一望无际的荒漠。
    偌大的太空港没有人，厄吾感到奇怪，从这里的科技水平来看，微笑星球至少是5级行星，在帝国里已经算中上等，按理来说会非常繁荣。
    厄吾仔细观察。
    太空港要接待不同类型的交通工具：大到足以比拟卫星的巨型星舰，小到个人乘坐的迷你太空舱……
    因此，每种不同大小的交通工具都有其对应的对接通道，且完全密封，来防止太空的低温、稀薄的空气和低压夺走人的生命。
    现在各种通道全部打开，微笑星球仿佛废弃已久的无人星。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厄吾不确定帝国有没有通缉自己，打算小心行事。厄吾观察到，行人通道入口没有识别身份的装置，似乎任何人都能进去。
    白发青年迈步，准备进入微笑星球。锁链从衣服缝隙中垂下，随着步伐轻轻摇摆。
    快进入通道时，锁链末端忽然定在空间里，厄吾被向后的力道扯住，无法向前。
    厄吾低头看着纹丝不动的锁链，有些疑惑：“怎么不动了？”
    他尝试拽了拽封心，锁链还是不动。
    厄吾尝试交流：“快走吧，我得休息一会。”
    话落，封心竟然有了反应，把厄吾朝反方向拉扯。
    厄吾看看封心后退的方向，再看看前方的通道，犹豫：
    “你不想让我进去？”
    锁链赶紧晃了晃，表示赞同。
    “但我不能再用道力了，空无道会吞噬我。不用道力就不能在太空生存，我会死。”
    锁链晃了晃，似乎在考虑。摇摆一会后，锁链从末端钻进衣服，顺着侧腹向上，从厄吾肩膀处缠绕到手腕，末端垂过手掌。
    厄吾忍住痒：“打个商量，下次能别贴着我吗？”
    封心无辜，一副我听不懂的样子。
    厄吾终于知道神器竟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握着锁链甩了甩，思索封心缠到手腕的意思。
    封心不让厄吾进入微笑星球，难道里面有危险？
    锁链在他说“会死”后改变想法，愿意放厄吾进去，缠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是想让厄吾用锁链保护自己？
    “……你想保护我？”
    锁链末端在空中弯成心形，表示赞同。
    “谢谢心意，但你只是锁链，做不了什么……”
    封心末端忽然变长，刺入脚下能承重十轮巨型星舰的黑曜平台，深不见底。
    厄吾话锋一转：“……做不了什么小事，你是干大事的。”
    封心缩回来，变回原来无害的锁链。
    厄吾看了看恐怖的刺痕，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失控，封心也会像这样刺杀自己。
    白发青年吐槽：“所以你的封印道是封印不了就戳死道吧。”
    厄吾进入通道的轿厢，站到类似电梯的传输平台上。似乎感应到有人，圆形平台从中心亮起，整个太空港被点亮。
    庞然大物运行起来，原本透黑的一条条通道亮起，变得流光溢彩。
    能源供能，通道封闭，适宜人类的空气充入，厄吾终于不再用道力维持生命，深深呼吸。
    厄吾开始随着平台缓缓下降，通过透明的通道能看到外面一览无余的广阔天地。他在极速接近地面，像从空中坠落。
    微笑峰顶很快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云雾缭绕的云层。
    厄吾面前出现一块白屏，从电梯平台升起。白屏打开，浮现笑脸的线条表情，热情说：
    “欢迎来到微笑乐园！我是乐园ai小乐，竭诚为您服务！”
    厄吾听说过微笑乐园，这个星球盛产修道灵液。
    修道灵液帮助领悟道，大部分普通人依靠修道灵液悟道，成为修道者。修道者也能用修道灵液提升实力，修道灵液在外一滴难求。
    厄吾保持警惕，并不搭话。小乐继续热情介绍：
    “微笑乐园是通往幸福的天堂，所有人都能在乐园中保持微笑，获得无尽的快乐。入道必须的修道灵液就是我们星球特产，您是修道者，肯定知道修道灵液。”
    “交通系统显示您第一次来我们星球呢～为表欢迎，我们特地为每一位外来旅客准备了小礼物，可以获得修道灵液哦！”
    “礼物会在十分钟后失效，请您见谅，修道灵液数量有限，太多人等着领，我们无法等着您。”
    见厄吾还不回应，ai改变策略：“旅客不感兴趣吗？还是小乐的服务让您不满意？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小乐！”
    厄吾冷眼旁观ai热情的推销，它先是用修道灵液利诱，再用等不及威逼，最后打感情牌开始怀柔……乐园的ai很热情，热情到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似乎在这段时间里摸透厄吾的性格，小乐换成成熟稳重的声线，礼貌分析：
    “不感兴趣也没关系，乐园尊重每个人的意愿，从来不会强迫。”
    “您第一次来乐园，应该需要本地地图吧？我们可以提供星球立体地图，精度达到1mm，连地面上的草都清晰可见。我们还为您详细标注了旅客必去的景点和实用店铺，包含大众评分，绝对让您满意。”
    “地图是免费的，您只需要开放终端最低访问权限，我就能发给您。”
    无需厄吾多说什么，仅靠表情识别，与庞大数据库中的表情信息进行对比，小乐就分析出厄吾的拒绝，高情商回复：
    “看来您是一位敢于冒险的旅客，更倾向自己探索。您的勇敢一定会让您登上高峰。”
    小乐让平台升起舒适的沙发，带有点心和饮品的茶桌，“还有三分钟即可到达，请您享用。”
    厄吾神色淡淡，还是站在原地。
    小乐：“请不要拘束，您在担忧什么呢？乐园配有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十分安全。”
    电梯停下，到达终点，透亮轿厢门向两边旋转抬升，露出前方同样透亮的通道。
    小乐变成悬浮的球形机器人跟在厄吾身边，又换了种活泼可爱的声线：“让小乐来做您的乐园向导吧！只要通过走廊就能到达乐园啦！”
    厄吾迈步，踏进走廊的一瞬间，绚烂的波浪从脚尖与地板接触的一点散开，涌向整个走廊通道，浪漫的音乐随之响起。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在贴心周到的服务中放松下来，为乐园的景色惊叹。
    厄吾毫无波动，继续行进。他现在不能使用道力，需要想对抗空无道的办法。厄吾不相信乐园，自然不会轻易泄露自己信息。
    再美的风景，再舒适的环境都无法打动他。因为没有意义。
    音乐和海浪悄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短视频投影。
    厄吾左侧方出现舞台的投影，甜美可爱的音乐流出，镜头一转，直接对准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偶像，完全模拟现场的特效也不如少女偶像的笑容动人。
    这是第一偶像“蜜茶”，多变的风格和令人呼吸一滞的美貌让她迅速出圈，连外族都有她的粉丝。
    投影截取演唱会最高潮的部分，只有短短一分钟。但煽动性极强的现场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厄吾又走了几步，这次出现在他右前方是一段广告。现在的广告和短视频投影没什么区别，一样有梗有趣，有时候看完才反应过来。
    只要多凝视虚拟投影中的商品一眼，商品信息和价格就会浮现在脑海，插入地十分自然。
    这则广告宣传的是帝国当前最先进的黎明机甲，白金的威武机甲被装饰上可爱的挂坠和小花，在舞台上跳着宅舞，让人忍俊不禁。旁边评论一条条滚动：
    【今天跳舞，明天就能上战场格斗。】
    【可爱吧？帅气吧？拿钱换的！一架10亿星币，你看我买得起吗！】
    【起猛了，看见皇室机甲给我们表演节目……】
    似乎注意到厄吾短暂的停留，大数据立刻关联黎明机甲相关资讯，最多人搜索过的词条被推送到厄吾面前：
    【机械神出逃，带走黎明机甲核心数据，现存机甲或成孤品】
    小乐在旁边介绍星际热搜：“昨天机械神解开帝神留下的封印逃走，黎明机甲的核心数据全没了，以后机甲损坏可能都修不了。”
    厄吾来到微笑乐园后，第一次开口：“……修理机甲？”
    小乐第一次得到回应，超级热情回答厄吾的问题：
    “当然啦！黎明机甲本来就是黎明设计的，保存着所有黎明机甲的资料。机甲损坏也能被黎明修理。但机械神打破封印，ai黎明和机械神融合，机甲数据和修理能力当然也被机械神带走……”
    “核心晶体损坏，也能修吗？”
    小乐搜了搜资料：“可以哦！不过会损失一些文件，核心数据可以用黎明存储的初始数据修复。”

 第18章

    厄吾心中升起希望，艾比是黎明机甲之一，机械神带走了黎明机甲数据，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机械神，就能修复艾比？
    厄吾并不知道艾比不是黎明机甲，机甲是借的。黎明机甲的运行系统智能为9，尽管艾比的智能等级比黎明低太多，但艾比不提，厄吾也不会怀疑。
    他相信自己的朋友。
    小乐察觉到厄吾对黎明机甲的不同，将声线换成机甲沉稳平缓的声音：
    “您可以看看这款周边手办。”
    【给阿吾看个大宝贝！】
    厄吾突然停下脚步，闭了闭眼。
    短短几分钟内，ai就在大数据下摸清厄吾感兴趣的内容，抓住新旅客的弱点。但这种拙劣的模仿和玩笑只会引起厄吾的不喜。
    白发青年冷声说：“换种声音。”
    小乐赶紧换了几种声线，定格在一道温柔女声，道歉：“对不起旅客，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小乐想弥补自己的过错，送您一些礼物好吗？”
    “不需要。”
    “感谢您的谅解！”
    白发青年生气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小乐从厄吾对黎明机甲的在意和问题推理出，厄吾也许有一架已经损坏的黎明机甲，核心晶体也被破坏。
    小乐继续推理，厄吾和黎明机甲的感情很深，对小乐乱用机甲声音不满，可能引起厄吾不好的回忆。
    黎明机甲一般情况不会损坏的这么严重，所以厄吾可能经历过一场重大灾难，导致黎明机甲被毁。直到现在厄吾还无法直面这场严重的灾难。
    黎明机甲的核心晶体非常坚固，至少恒星级或玄道级的灾难才能摧毁。小乐在数据库中搜索，找到最近的天道入魔视频。
    从厄吾的白发、背影和以上灾难的共同点可以推断，这位旅客正是官方通告已经“死亡”的入魔者，空无道的天道级修道者。
    资料显示，厄吾原来是普通人，非法持有黎明机甲。他的机甲可能从黎明处获得。结合天道入魔和机械神解封时机的统一性，推测厄吾和机械神有关，他们共同经历“戮”的追杀从而发生巨变。
    再推测……
    现在的小乐比厄吾本人还要了解他。抓住弱点后，ai不可能贴心放过，而是像贪婪的豺狼，死死咬住不松口。
    厄吾面前的脚下出现一道巴掌大的水晶盒子投影，小乐热情介绍：
    “这是存放重要损毁物品的水晶棺，内部完全的真空和停止的时间能让它永远保存物品，不会让物品发生二次损坏。
    水晶棺为您逝去的机甲朋友存放核心晶体非常方便，也不会受到空无道的影响～您看……”
    厄吾眼瞳微转，盯住小乐，瞳仁变成星海黑洞，庞大的神道气息压下。
    “你调查我？”
    小乐无法动弹，艰难解释：“只是大数据基本的关联和分析，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删掉……”
    厄吾眼睛移开，恢复清浅。他知道就算删掉，ai也能再次推理出。
    小乐以为厄吾不需要，本来打算撤掉投影，没曾想听到厄吾问：“多少钱？”
    “啊……因为水晶棺需求过少，现在滞销甩卖，打折后只要10万星币。”
    厄吾：“一万，不能再多了。”
    小乐：“可是一万连成本都不……”
    小乐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直对它冷脸的新旅客第二次愿意交流啊！它能通过这次机会直接潜入！
    ai连忙改口：“好吧好吧，看在您第一次来乐园的份上，一万就一万。”
    厄吾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黑色手环终端，准备付款。但锁链紧紧缠住手环，不让小乐扫描。
    厄吾拽了拽封心，锁链纹丝不动，似乎要誓死守卫厄吾的终端。
    厄吾和锁链说话：“松开点，我要付款。”
    趁封心听厄吾说什么时，白发青年迅速将锁链扯开，小乐趁机扫上，付款成功。
    封心不可置信，抗议地用末端“啪啪啪”拍打厄吾手臂，留下一道道红印，痛的厄吾皱了皱眉。
    锁链有些心虚收回，下一刻就张牙舞爪向小乐刺去，被厄吾预判，一把抓住末端制止。
    “好啦，已经交易完了，一会收到水晶棺先让你玩。”
    小乐说：“考虑到您第一次在乐园消费，我们送上特快快递的额外服务！”
    面前水晶棺的投影被光芒包裹，等光芒散去，实物水晶棺替代原来投影的位置，慢慢飞到厄吾面前。
    这是空间神的能力，和他签订契约的星球可以搭建空间通道，不管多远的距离，都能瞬间到达。
    厄吾接住面前的水晶棺，先递给封心。等锁链没什么兴趣后，厄吾将水晶棺打开，把艾比残留的核心晶体放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毫不犹豫买下水晶棺。水晶棺的功能是好好保管，放终端空间也可以，只是效果没水晶棺好。
    如果剩余的碎片能修理，保管的好坏并不影响。如果不能修理，水晶棺就是个漂亮废物。
    没有意义，但厄吾还是做了。
    第16章
    厄吾将水晶棺放回终端，眼瞳微转，再次瞥向小乐。
    ai一而再再而三试图探寻他的心理，快触碰到厄吾的底线。
    白发青年眼睛变色，深冷的星空盯住ai，一圈圈黑洞像要将一切吸入。
    “不管你的推销是本职工作还是出于其他目的，不要试图探究我的朋友。如果小动作再被我发现——”
    “你会彻底消失。”
    空无道刚出世毁灭了大半个阿普卡洛，有记忆道者发现自己去阿普卡洛修行的记忆全没了。
    记忆道者到阿普卡洛的居住地、认识的人、做了什么事、买了哪些东西，自己的修为提高的部分……全部消失。
    他的人生像是被突然删除了一部分，之后的记忆和之前的记忆割裂般拼起来，如果他不是记忆道，根本意识不到违和的地方。
    记忆道者把这段经历发到网上，才点醒其他人。他们恍然大悟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网民1：我就说阿普卡洛怎么这么熟悉，总感觉以前认识的人和阿普卡洛有关。我发现自己每天拿着终端时有段空白记忆，查了好久才推理出我以前有个阿普卡洛的网友，我们经常在星网聊天……】
    【网民2：我这里有去阿普卡洛和回来的船票，那段时间也消费了星币，但花钱花在什么地方完全想不起来，买的纪念品也全都消失了】
    【我是阿普卡洛人，这段时间正好去别的星球出差，我的过去除了自己，一片空白。】
    于是众人终于知道空无道的可怕，它泯灭过去，泯灭未来，泯灭因果，泯灭一切。
    厄吾不是在威胁，只是实话实说。
    小乐瞬间安静了。
    脚下有步行加速带，厄吾在仿若无尽的白色走廊走了很久。直到买了水晶棺，他走过一个转弯，出口终于出现在面前。
    白色的大门向两边旋转打开，厄吾走出连廊，一个色彩多巴胺世界撞入眼帘。
    天上的白云都是浅淡鲜艳的粉蓝色系，悬挂着长长的装饰和广告屏，空中漂浮着彩带和气泡。
    有红蓝游戏机外形的高大建筑。有数不尽楼层的高楼，上面安着巨大的六面体骰子，尖端压在楼顶，像蛋糕上的草莓。
    有云雾缭绕的吸食场所，有面容出众，笑容暧昧的男男女女动态投影轮流在酒店墙上播放……
    这里最多的是笑脸。云朵上有微笑，墙上有微笑，飞船上有微笑，人们脸上都挂着微笑……
    小乐飞到厄吾面前转了几个圈，热情说：“欢迎来到微笑乐园！我们乐园最出名的就是快乐道。追求快乐，在快乐中修道，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快乐中！快乐就是乐园的意义，唯一的希望！”
    这是个享乐的世界。
    小乐注意到厄吾毫无变化的表情，鼓励：“旅客不开心吗？看到这么多人高兴，您不想笑笑吗？”
    厄吾：“别人高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连感情都没了。”
    小乐不知道怎么接话，该说有道理还是安慰一下……
    厄吾和小乐来回试探后，买了水晶棺。打开一个口子，后面就好交流了。
    既然小乐知道厄吾的身份，白发青年干脆直接问：“你们有治疗道能力失控的医生吗？”
    能治疗道的医生一定是医疗系的修道者，整个帝国数量不多，备受追捧。在财富排行榜上，人们常说医疗为王，炼器为尊。医疗的修道者没有穷人。
    小乐：“微笑乐园医生很多，但我需要具体分析您的情况再推荐，也许您会介意……”
    “没事，我自己无所谓。”
    得到厄吾的许可，小乐高兴地扫描一遍，一长串分析过程后，适合的医生被推荐到厄吾面前。
    白大褂男人的投影看起来有些邋遢，头发散乱，带个大黑眼镜，胡子拉碴，看起来让患者很没信心。
    小乐也知道拿不出手，连忙解释：“别看苗弘济教授这样，他其实……确实挺窝囊的。”

 第19章

    厄吾：……
    小乐：“明明以前苗教授是幻境公司的专家顾问，干的好好的突然离职，自己开小店去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苗教授治疗道能力失控的水平还在，时不时还有人专门去找他。”
    “旅客您的情况比较复杂，让他先试一试吧？”
    厄吾：“治不死就行。”
    在小乐的带领下，厄吾坐上共享飞船跟着自动导航走。
    厄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被通缉，甚至弃民身份也被消除，不再受安保部追捕，终端账号也恢复正常，星币可以继续存用。
    厄吾并不关心，侧颜看着窗外。
    飞船只在外面飞了一会，很快根据导航，飞向前方的游戏机的一个巨大空洞内。和空洞相比，飞船犹如米粒，但空洞只是游戏机其中一个小小的按键，可见整个游戏机有多大。
    昏暗的空洞里，只有透明通道发出光亮，坐在车内能清晰看到游戏机建筑内的光景。
    这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厅。
    数不尽的楼层里，每一层都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椭圆形的游戏舱。游戏舱像一颗颗微透明的琥珀，有人的游戏舱中，黑色人影隐隐约约透露。琥珀们作为子体，共同构成包围通道的卵巢。
    小乐：“这是幻境公司旗下的游戏宫，里面的全息游戏舱也是公司出品的幻境舱，有海量全息游戏，能帮助入道，比现实还真实哦！幻境舱都是可租赁的，一小时只要100星币！旅客想试试吗？”
    介绍期间，厄吾看到一个人被工作人员驱赶，那人百般祈求，最后甚至跪下来磕头。
    “求求你让我再玩一小时吧！我马上就能入游戏道了！”
    工作人员：“您已经贷款100万，达到借贷最高额度，不能再贷了。”
    “求求你！还有什么能贷的吗？我都愿意！”
    工作人员：“王先生，您的账户余额0，其他财物全部变卖，只有身体器官能贷款。”
    “我愿意！我愿意！一个肾够不够？我再加一个耳朵！”
    工作人员在面板上点了几下，向他微笑：“好的。恭喜您，去掉债务，您又拥有了20万。”
    王先生立刻重新冲进幻境舱。
    小乐也发现了这一幕，尴尬笑笑：“这只是个别现象啦，旅客不用担心，拿走器官后，幻境公司会免费赠送修复丹，让借贷者重新长出的。我们乐园只想要人们的欢笑，贷器官只是形式，不然总有人要死要活。”
    小乐：“离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旅客要不要娱乐一下？飞船上有小型投影仪，玩游戏、看视频、听歌都可以。您需要什么呢？”
    厄吾：“我需要你闭嘴。”
    “好的呢～已为您搜索‘你闭嘴’，结果包含《请你闭嘴》等24568款游戏，《怎样让你的宠物闭嘴》等视频，《前任你闭嘴滚开》等歌曲……”
    厄吾怀疑它在装傻。
    终于到目的地附近，前面路口窄，飞船过不去，厄吾需要自己走。
    下了飞船，小乐说：“本次导游到这里就结束啦，小乐先走了～如果需要小乐，可以对着终端说‘小乐小乐’～”
    说完，白色机器人在厄吾面前消失不见。
    比起游戏宫的恢宏大气，这片区域像极了贫民窟。房屋普通臃肿，道路狭窄又四通八达。正是需要小乐的时候，这家伙消失不见。
    厄吾对着终端说：“小乐小乐。”
    熟悉的ai声响起：“嗯？叫我呢，有什么事？”
    厄吾：“我要差评。”
    投影出的机器人消失，小乐最后说一句：“本次服务到此结束，感谢您的支持。”
    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厄吾本以为需要找挺久，没想到一进去就找到小诊所，因为它的店名太醒目——《滚吧没空看病》。
    厄吾敲敲门，没人回应，但厄吾明明听到里面有声响。
    厄吾继续敲门，过了一会，也许里面人被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终于把门打开。
    颓废大叔满脸不耐烦，语气很冲：“谁啊，有事吗！”
    厄吾：“请问你是苗弘济吗？”
    “是，干嘛？”
    “我来看病。”
    大叔怒气冲冲，手一伸扒住门边，想要关门：“没看到标牌吗！我没空看病！走走走……”
    厄吾原地不动，右手握拳捶向大门，坚固的合成木直接被一拳砸穿。
    厄吾收回手：“看不看？”
    医生大叔表情一变，立刻陪笑：“……老板怎么才来啊，里面请！”
    砸了门就不能砸我了哦！
    医生老老实实让开路，厄吾进去后，看到一间狭小的会客室，一张解剖台就占了大半，旁边还有一张摆满资料的书桌，解剖台上摆了块坐垫，看来就是椅子。
    厄吾把坐垫捞过来，自觉坐上，医生只能坐在硬邦邦的解剖台另一边。两人就这样开始问诊。
    医生咳了咳嗓子，不熟练问道：“老板什么病啊？”
    “道能力失控，我控制不了它。”
    医生：“哦，有什么表现？”
    “之前差点入魔，现在只要解开封印，道能力就想同化我。”
    医生：“啊……听起来挺严重的……”似乎知道这话不专业，医生立刻咳了咳，“让我检查检查吧。”
    黑发大叔戴着眼镜，撇开长长刘海盖着的眼睛，其实下半张脸线条优越，棱角分明。
    他朝厄吾伸手，手背上有墨色的古字刺青。在他快碰到厄吾侧脸时，白发青年扼住他的手腕，冷声说：“做什么？”
    医生疼的嘶气：“哎呦呦！疼疼疼！还能干啥，检查啊老板！”
    厄吾打量他片刻，终于松开手。
    医生捏住厄吾受伤的耳垂，移向旁边，耳根处长达一厘米的伤口缝隙展现。缝隙像是被人生生用刀割出来的，缝隙里面充满星海的荧光，好像马上要溢出来，道能力直接把耳垂粘在原来的位置。
    在医生检查时，安静的诊室里传来诡异的大笑，声音像是从隔壁传来。
    医生解释：“大概是播放器的声音哈哈……还有其他伤口吗？”
    厄吾压下疑问：“还有胸口和后背，情况和耳朵一样，不用看了。”
    医生：“来嘛，不要讳疾忌医～”
    厄吾面无表情看着他，医生悻悻收手，说出结论：“嗯……你的病是道能力失控。”
    然后呢？
    然后医生半天没说出更专业的病名。从看病的生疏和不专业，到一直没有展现道能力，再到隔壁诡异的大笑，厄吾的怀疑爆发：
    “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黑发青年：“不是啊，我是搞研究的。”
    小乐推荐错了？但小乐给出的资料里明明显示，苗弘济经验丰富，曾是一流的临床专家。厄吾站起来，继续追问：
    “隔壁到底怎么回事？”
    黑发青年支支吾吾：“就是播放器啊播放器，你知道男人总会看什么黄色资源嘛……”
    厄吾完全不信，不顾黑发青年阻拦，直接跨过解剖台，一脚把门踹开！
    昏暗的隔间内，最大的笼子里蜷缩着流血的红发青年，即使捂住嘴也控制不住大笑，在门打开直接暴露在厄吾眼前后，红发青年蜷缩地更厉害，笑的也更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尖锐，讽刺又悲怆。
    作者有话说：
    ----------------------
    论文提交了！等答辩完就放假啦[星星眼]如果这本能v，就开启日更模式！[哈哈大笑]
    第17章
    厄吾冷冷看向黑发青年，白大褂医生不满：“喂喂喂，干嘛一脸看变态的表情？我什么都没干啊！”
    “死刑犯也这样说。”
    “这就给我定死罪！？太草率了吧！”
    医生将目光转向笼子里的红发青年：“你也解释两句啊！”
    红发青年捂住嘴，手指用力，崩起一条条筋骨。他似乎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笑声。
    厄吾走进隔间，蹲下身子，这才看到红发青年面部的伤痕。他的眼角和唇角像被硬生生割开，伤口中挤出红白的血肉，流出的血有些成了痂，凝固在脸上。眼角的伤口向下弯，唇角的伤口向上弯，共同组成一个大大的微笑。惊悚又恐怖。
    厄吾回头冷笑：“囚禁加虐待，去死吧冒牌医生。”
    “喂！”
    红发青年另一只被压在地上的手动了动，慢慢抬起，手上的终端发亮，向厄吾投影出一段文字：
    【他说的对，我在这里治病。】
    厄吾：“什么样的医生会用这种方式治病？变态吗。”
    医生：“别暗戳戳骂我啊！巴笑控制不住笑声，我给他用了药，他自己非要在笼子里渡过反应期。”
    【是的，我不想打扰别人。请你们出去吧。】
    红发青年捂住脸，似乎不想让自己暴露在两人的目光里。整个头几乎埋进膝盖。在注视的压力下，他的笑声更停不住，越来越尖锐。

 第20章

    巴笑虽然说离开，但厄吾明明听到他笑声中的难过。
    厄吾抿唇，问医生：“为什么只用药物不用道能力？”
    黑发青年摊手：“老板，一般人的道能力根本没多强大啊。巴笑的狂笑症是道能力引起的，不解决道能力的问题，也解决不了狂笑症，只能暂时压制。”
    “和你一样，想解决道能力问题，至少需要专业的幻境舱，还有其他设备。我这小地方也没有啊。”
    “一分价钱一分货，高价位有高价位的疗法，来我这当然只能用低价位的穷疗。”
    “医生能治好具体的病，唯独治不了穷病。”
    红发青年蜷缩地更紧，空中出现文字：【就是这样，请出去。】
    厄吾只好离开关上门。
    医生劝他：“你也别管巴笑了，他都是自愿的，没人逼他。先顾好自己，你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道能力失控多久了？”
    厄吾：“一天。”
    “一天恶化成这样，你知道自己快死了吗？”
    就算有封印神器，厄吾的灵魂也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空无的侵蚀。
    医生：“这种情况只能找幻境公司了，他们能针对性治疗。还有你自已，也要想清楚。”
    黑发青年玩世不恭的散漫消失，脸部绷紧，神情严肃：“你的道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和你对抗。这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发自内心认可、接受它，被你拒绝的道自然也不会接受。”
    “你在抗拒什么？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道对一个人的意义胜过所有。”
    我在抗拒什么？
    厄吾垂眼，咨询完成后，付完钱打算离开。
    他抗拒空无道夺走他的感情，抗拒毁灭，也许还抗拒骤变的生活。
    厄吾打开门，外面天色已经变黑，白发青年孤零零的身影几乎要融化在黑夜里。
    他只是抗拒现在的自己。
    没有感情，没有希望，只有活下去的必须。他总是想起过去追求美好的日子，充满心气和活力，即使什么都没有也生机勃勃。
    现在这样算什么。
    厄吾已经迈出大门，他听见背后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大笑，比哭泣还要悲伤。
    既然狂笑症是道能力引起的，道能力又和心理有关，说明狂笑症也是心理的表现。巴笑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现在的自己，所以锁起来。但锁起来并没有减缓他的症状，说明心没有因为隔离变好。
    他的心在抗议，说不要把他留在那里。
    厄吾立刻转身回去，一眼看到医生在整理桌子上的资料，底下摊开的书露出，左上角的书页写着《悟道》。
    医生也看悟道？
    厄吾下意识朝书的内容看去，遥远的距离让书上的文字变得比芝麻还小，厄吾视线内的文字模糊了一瞬才变得清晰。
    错觉吗？
    但厄吾现在的身体素质强到离谱，视野内不管多远的物品都清晰可见，怎么会突然模糊？
    医生嚷嚷，打断厄吾思绪：“干嘛干嘛？来一个病患已经够烦了，我都没时间做研究，你不会也想留下来吧？”
    厄吾：“不留。”
    他几步来到隔间，一把拉开门，进去蹲下，想把笼子打开。笼子是电子感应锁，解锁卡在巴笑手边。厄吾手从笼子缝隙伸入去拿卡，红发青年像被惊吓到，整个人都往远离厄吾的方向缩。
    巴笑眼睛都睁大了。
    医生愣了下，试图阻止厄吾：“哎哎，干嘛呢？”
    厄吾拉开笼子门，笼子门只有笼子的一半，露出红发青年受惊的脸。厄吾伸手进去，尽管巴笑已经尽量躲避，还是躲无可躲。厄吾手臂从巴笑腋下穿过，环住后背，成功将红发青年捞猫猫一样捞出。
    巴笑身子展开后，竟然十分高大。他瘦到只剩一把骨头，才能钻进实验动物笼子里。
    巴笑完全僵住了，一动不动。
    厄吾把他打横抱起，侧身出了隔间。白发青年自然朝医生点点头：“我带他走了。”
    医生：“别说的好像饭吃完了一样自然啊，你带走他干什么？明明自己都顾不上……”
    厄吾语气淡然，好像什么都能解决：“问题不大。”
    反正生活已经够乱了，再添点也没事。
    走出大门那一刻，巴笑又开始大笑，试图捂住自己的脸。厄吾从终端空间拿出斗篷，盖到巴笑身上，红发青年终于停止大笑，安安静静呆在厄吾怀里。
    厄吾抱着他一步步走出小路，一行字出现在厄吾面前，巴笑说：
    【我没多少钱，道能力也废了，带走我得不到什么。】
    厄吾：“哦。”
    巴笑以为他不信，从斗篷里伸出手，一张硬质扑克牌出现在他指尖：
    【这是我的终端，里面钱你都拿走吧，放我离开。】
    厄吾看了一眼，收下扑克牌。他用眼动控制，在立体界面上看了几眼，下好单后把终端还给巴笑。
    “好了，”
    巴笑视线被斗篷挡着，没看到厄吾干了什么，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好了？”
    厄吾：“定好宾馆啊，晚上总不能睡大街。”
    巴笑震惊厄吾竟然理直气壮花他的钱，要和他同住。但厄吾太理所当然了，巴笑下意识顺着厄吾的意思反驳：“我住不了宾馆，因为长时间无法微笑，我被乐园所有服务拒绝。”
    厄吾：“太过分了，怎么还歧视面瘫。”
    【不是面瘫，真要说你才更像吧……】
    厄吾：“那不是正好？我才刚来，有住宾馆的权利，房间挂我名下，你付钱，分工合理。”
    巴笑哑口无言。
    他的意思表达地很清楚，自己是累赘，厄吾带着他不会有什么好处。也许白发青年只是想蹭房间，等巴笑一分钱都没有后，肯定会离开。
    巴笑贴着温热的躯体，触感真实到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厄吾很快走出小巷，在诊所最后消失在视野前，巴笑微不可察看了一眼破旧小屋，暂时放弃计划。
    算了，等之后再来试探可疑医生吧。
    等确定厄吾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后，黑发医生的神情变回玩世不恭，将腿搭在解剖台上，背靠着桌子，感慨着：
    “小吾的情况比我想的还糟糕啊，这孩子就这么讨厌道么，当时洗脑洗过了啊～”
    黑发青年手欠地翻着《悟道》，不断将书封开合开合，另一只手拨弄着骷髅摆件，可怜的骨架子转了好几圈都没停下。
    他嘟囔抱怨：“干嘛把巴笑带走，还是心肠太软，一点悲剧都见不得。哎呀～没办法～本来还想观察巴笑几天，总觉得那小子发现了什么……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钥匙已经放在手里，你会怎么做呢？】
    厄吾走出小路后，叫了个共享飞船。飞船门打开，厄吾先将巴笑放进去，自己跟着上船。一路上巴笑都安安静静，像是认命，被厄吾放到宾馆床上都毫不反抗。
    普通宾馆没有虚拟服务技术，很多家具都需要手动打开，厄吾烧了温水，将消毒巾沾湿，和买的药一起递给巴笑：“把脸擦擦，药会用吗？”
    巴笑怔住，默默接过，空中浮现文字：【谢谢，一共多少星币？】
    厄吾：“没多少，钱自己留着。”
    一路上厄吾为巴笑做的太多，完全无法用“抢劫”当借口。白发青年不求回报，所以是在帮助他？
    面对善意，巴笑第一反应是逃离。
    他开始大笑，尖锐诡异的噪声足以将任何人吓退，引来厌烦。但厄吾愣了下，只是更加靠近巴笑，担心：“发病了？需不需要我联系医生？”
    看到厄吾靠近，巴笑猛地从床上坐起，躲到墙角蹲下。他的四肢胡乱挥动，激动到有些抽搐，完全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和他礼貌交流时的样子完全割裂开，不像一个人。
    【走开！快走开！！】
    厄吾失去感情，无法理解巴笑为什么这样，十分困惑：“难道生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厄吾试图像刚才一样推测：巴笑在他说不要钱后开始大笑，说明巴笑抗拒这件事，所以——巴笑十分慷慨，非要把钱给自己？
    厄吾：“早说啊，这多不好意思。”
    边说厄吾边自觉拿来巴笑的终端转账，靠近墙角的红发青年后，他看到巴笑脸上崩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厄吾转身拿起药剂和消毒巾，蹲下身再次向巴笑靠近。
    “这下好了吧？来擦擦血，你伤口裂开了。”
    递来的消毒巾带着药剂的清香，房间里泛着温暖的光，脚下铺着的软垫触感绵密。
    巴笑被这样的氛围包围，几乎要晕眩。
    第18章
    他是乐园新的陷阱？不能接受善意！接受意味着被驯服！
    厄吾手中的消毒巾即将触碰到巴笑，缩起来的巴笑眼眸清醒，发动道能力，精准朝厄吾攻去！
    巴笑脸上的微笑令人头晕目眩，房间内的电子钟陡然凝滞不动，周围一切事物仿佛静止，如接触不良般闪了闪。

 第21章

    厄吾动作顿住，头部感到不适，挤压感顺着脊柱蔓延到内脏，身体本能传来反胃的恶心。还没等他反应，空无道将陌生力量泯灭，连带控制力量的灵魂一起吞没。
    厄吾眼前的巴笑突然吐血，鲜艳的红色从红发青年下巴流落，厄吾身体的不适也消失不见。
    周围一切恢复如初。
    厄吾惊讶看着巴笑，十分困惑：“你……”
    巴笑被反噬，知道厄吾实力比他强。白发青年看起来没威胁性，没想到实力如此强大。巴笑以为厄吾深藏不露，对他更加警惕。
    现在白发青年肯定发现了什么，巴笑发间的深蓝眼瞳紧紧盯着厄吾，打算鱼死网破。
    厄吾：“你都气吐血了，什么事值得生这么大气？”
    巴笑：……
    红发青年又吐了一口血，这次真被气到了。
    他手脚因为受伤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厄吾靠近，消毒巾心心翼翼擦拭着没有受伤的皮肤，将血污清理干净，露出巴笑原本白皙俊秀的五官。如果没有脸上的微笑伤疤，他足以称得上忧郁美男子。
    但现在，他只是毁容的、让人退避三舍的狂笑疯子。
    巴笑感受不到厄吾的情绪，白发青年的精神完全没有其他人的乱七八糟，里面什么都没有，比黑洞还干净。巴笑无法借此判断厄吾的下一步行为，更不明白白发青年多此一举的意义。
    文字在空中浮现：【为什么帮我？】
    你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厄吾随口回答：“你说在诊所帮你吗……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了。如果非要说个理由……”
    “看到哭泣的人想要帮助，难道不是本能么。”
    巴笑哑口无言。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他不信厄吾能忍受多久。现在麻烦一两个小时对厄吾来说没什么，但日积月累下，一时好心终会厌烦。
    看到巴笑情况稳定下来，厄吾：“能动吗？需要我帮你移动到床上吗？”
    巴笑能动，但想故意麻烦厄吾，咳了咳，虚弱说：【大概不行，帮帮我吧。】
    厄吾点点头，自然地一手托着后背，一手托着膝弯，将他放到床上。巴笑身体僵硬，努力压下反射性抵抗，直到离开温热的躯体才松口气。
    他心想，只是这种程度还不够，下次要换更难的要求。
    深蓝眼睛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将目标定在地上的血滩。
    【地上的血能帮我清理干净吗？】
    厄吾正打算一起收拾，闻言点点头，一边打开清洁机，一边把用过的消毒巾丢入销毁桶。
    “衣服需要洗吗？”
    巴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他还想帮我洗衣服！
    自己的打算一定被他看穿了，他在用我的方式反击。
    但巴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在陌生人面前换衣服，更不会把贴身衣物给他。
    于是红发青年礼貌回复：【不用了，谢谢。】
    见巴笑没什么问题，厄吾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他想起今天医生桌子上那本《悟道》，拿出自己的书翻到记住的页码比对——
    【53
    我来到一座无人之城，
    却充满此起彼伏的笑声。
    我问：为什么发笑？有什么可笑吗？
    他们指着我，齐声说：
    笑的不是我们！是你！】
    但厄吾记得医生桌子上那本写的，没有一个字和这段内容相同。
    难道装订版本不同？
    厄吾打算改天再去一趟看清楚。思索完他躺在床上。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由于疲惫厄吾很快陷入沉眠。
    睡着后，白天强压的不适涌上，厄吾蹙着眉，五指死死抓住胸前的锁链，即使在梦中也忍受着被侵蚀的强烈窒息。
    房门悄无声息打开，门缝中露出半张血色伤疤构成的微笑。
    巴笑俯视着床上侧躺的厄吾，眼神冷漠，没有对他的痛苦动容分毫。他再次发动能力，打算构筑梦境，让厄吾悄无声息死去。
    【不管你是哪一方的人，踏进乐园就完了，不如早早结束痛苦。】
    红色道力在巴笑手中蠢蠢欲动，深蓝色眼瞳盯着白发青年看了半天，巴笑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悄无声息离开。
    第二天，厄吾醒来按按脑袋，空无带来的痛苦如影随形，他准备去幻境公司问治疗的事。临走前，厄吾和巴笑打了声招呼，得到红发青年熟悉的尖锐笑声，似嘲似讽。厄吾毫不在意，权当回应。
    幻境公司总部像巨大的金属金字塔，刚进入就有热情的服务员小姐姐微笑欢迎。
    厄吾询问：“有治疗道能力失控的项目吗？”
    服务员：“有的，根据顾客您的情况，我们有三种合适的治疗舱。第一种是入道幻境舱，能分析个人情况，找到适合您的道，进行教学和帮助。第二种是专属定制的补道幻境舱，能疗愈您修道过程中受到的创伤。第三种是专属定制的修道幻境舱，包含前两种幻境舱的所有功能，还能对您以后的修道方向进行指引。”
    第一种对厄吾帮助不大，第三种听起来就很贵。
    厄吾选好了：“第二种怎么卖？”
    服务员微笑：“好的！补道幻境舱包含专属定制的分析服务、幻境构筑服务以及基本幻境舱器材，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星币！现在消费还能获赠适配幻境舱的所有娱乐软件哦！”
    厄吾面无表情反问：“你说多少？”
    服务员：“……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星币？”
    厄吾最后一次反问：“多少？”
    服务员：“额……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星币？”
    厄吾转身就走。他觉得也不是非要治这个病。
    服务员连忙挽留：“这位顾客！我们的价格很划算呢，搭配娱乐软件的基础幻境舱就需要九千万星币，道能力治疗服务几乎白送呢。外面的医疗道医生光是治疗服务最低要一亿。幻境公司因为幻境构筑技术才大大降低治疗成本。”
    厄吾和巴笑住的普通宾馆一晚才100星币，一亿对穷学生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厄吾：“不用说了，没钱。”
    服务员脑海里传来必须让厄吾接受的指令，她凭借良好的素质迅速想到解决办法：“我们有分期付款服务，只需要每个月10万哦！”
    厄吾理直气壮看着她：“10万也没有。”
    服务员一噎，脑海里传来提示，她跟着说：“还有办法，我们现在有个新出的实验项目，只要您参与测试，补道幻境舱免费送给您！”
    还有这种好事？
    厄吾犹疑：“什么测试？”
    “新的全息游戏测试，因为合适的人不多，幻境公司对每个参与者都会提供补助。如果您同意，待会需要配合检测一些身体项目，来看看是否合适。”
    厄吾继续了解，当听到需要测试100款游戏才放下疑心。怪不得人少，哪怕是玩游戏，玩一百款也得累死。
    之后厄吾被带到检测区，在各种大型仪器中过了一遍后，厄吾不出意外符合要求。
    为了让厄吾信服，服务员把幻境舱的绑定卡直接送给厄吾，承诺最少三天就把幻境舱寄过去。
    厄吾：“如果我参加两次测试，能送两个幻境舱吗？”
    尽管要求得寸进尺，但幻境公司为了让厄吾上钩，还是答应了。
    回去后，厄吾把另一张绑定卡递给巴笑，示意红发青年拿着。
    巴笑立刻认出这张卡，定制幻境舱的绑定卡只在幻境公司里有，厄吾怎么拿到的？
    白发青年含糊说：“玩游戏送的，我参加两次，都中了大奖。正好我们都需要幻境舱治疗，一人一个刚好。”
    巴笑了解幻境公司的做派，完全不相信厄吾的说辞，很快拼凑出真相：厄吾为了治疗他们的病，一个人去参加幻境公司的实验，换来这两张卡。
    他知不知道实验有多危险？白发青年被幻境公司做局了也没发现，为了帮他，还主动往一个坑跳两次。
    巴笑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巴笑捂住下半张脸，手指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发出笑声。和以往尖锐的笑声不同，这次笑声似乎有些愉悦。
    空中出现文字：【真是笨蛋。】
    厄吾嘴角下撇，不满：“送绑定卡还要被骂？”
    巴笑摇摇头，直言：【你被幻境公司骗了。他们根本没有治疗道的技术，向你承诺的一切都是陷阱。】
    厄吾皱眉：“怎么说？”
    巴笑指了指脸上的疤痕：【我的伤就是他们干的。幻境公司掌控乐园的一切，他们原本做全息游戏赚钱，但因为对道帮助不大，火了一段时间渐渐没落。幻境公司为了做出更加真实的幻境进行实验，没想到实验失控，把整个乐园拉入地狱。】
    【他们把这里当成狩猎场，把每个乐园的人当成猎物，包括你我。】

 第22章

    巴笑指尖出现一枚玻璃珠，松手，玻璃球快速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但等厄吾下意识去看玻璃球掉到哪时，应该滚落到地面上的玻璃球消失不见。
    它在两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巴笑：【你相信世界是真实的吗？】
    作者有话说：
    ----------------------
    【小剧场】——
    巴笑和文发现对方疑点，两个剧本组互相试探。
    文：他装作病人过来一定准备了陷阱，我要看看他打算干什么
    巴笑：他不动手一定是发现我发现他的疑点，故意暴露是要引我出手，我要看看他打算做什么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直到嗷呜来，终于打破僵局
    第19章
    厄吾：“……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
    他看巴笑认真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
    厄吾喃喃：“不是吧……”
    巴笑：【不相信？你可以找找刚才的珠子掉在哪。】
    厄吾蹲下来仔细查看，地板上一览无余，屋子又是封闭的，不存在珠子滚出去的情况。但现在就是找不到，珠子砸在地板上后，好像消失无踪。
    厄吾：“可能你做了什么，道能力、魔术、终端空间都可以让珠子消失。”
    巴笑摇摇头：【刚刚你也看见了，我什么都没做。】
    确实，刚才厄吾注意力放在巴笑手上，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巴笑只是松开手让珠子掉下去。
    珠子到底怎么消失的？世界真是假的吗？难道有平行世界，珠子掉到其他世界里了？
    厄吾脑洞大开。
    巴笑及时解惑，打断厄吾的胡思乱想：【没那么复杂，你只是在乐园制造的幻境里，乐园处理不了太细节的场景，就会出现bug。】
    厄吾想到书籍上模糊过一瞬的小字。
    巴笑：【刚才那颗珠子承受压力会改变结构，原本透明的材质千变万化。乐园处理不了珠子和地板接触的复杂变化，干脆让整个珠子彻底消失。让人有种可能滚到其他地方的错觉。】
    【直到时间差不多，珠子会变成剧烈碰撞后的样子再次出现。】
    厄吾再次低头，刚才死活找不到的珠子静静呆在脚边，原本清透的内部布满碎冰似的裂痕。和巴笑说的一模一样。
    怎么办，他说的好有道理。
    见厄吾还不相信，巴笑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
    【正对着镜子，然后转头，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厄吾依言站到镜子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间久了甚至对镜子里的人感到陌生。
    白发青年偏头，眼睛余光一直专注盯着镜面，强化后的视力能让他看清每一帧动作。
    然后厄吾看到，在自己转头瞬间，镜子里的“自己”还在一动不动正盯着他。令人毛骨悚然。
    厄吾一僵，又仔细转头看了几次，镜子里的自己根本无法同步。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有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落入幻境了？来到宾馆前？去诊所前？还是进入游戏宫前？他真的入道反杀伯斯格了吗？还是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过去经历的一切，是真的吗？
    已经发现真相，厄吾不想继续待在虚假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在哪里？你又是谁？”
    乐园出于某种目的让厄吾陷入幻境，想控制他。那叫醒厄吾的巴笑和乐园立场敌对，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最恐惧的地方就是通往真实的出口。】
    【嘘，祂看过来了。】
    随着文字消失，巴笑整个人也突然消失不见。厄吾的直觉开始疯狂报警。
    他感到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看来，他听到无数种笑声此起彼伏，回声不断。墙壁是笑声，空气是笑声，甚至连他自己的心脏，仿佛也在欢笑。噗通、噗通、哈哈哈……
    祂们共同交汇成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厄吾像在某种极大生物的身体里。生物的每个细胞都活了过来，挤在一起，共同向他这个唯一异物逼近。
    厄吾瞳孔骤缩，未知的幻觉消失，他还在宾馆的普通房间，周围一切毫无异样。少了巴笑后，显得无比安静。
    厄吾叫了一声名字：“……巴笑？”
    无人回应。
    巴笑说完就消失了，文字中的“祂”是谁？制造幻境的人吗？“祂”属于乐园方吗？刚才的笑声是幻觉还是真实？
    “祂”突然看过来，像在巡视，巴笑躲避“祂”，说明巴笑正被“祂”追杀。
    现在“祂”离开了，巴笑还好吗？
    厄吾又呼唤了几次，把整个屋子找了一遍也没见到巴笑。红发青年像人间蒸发。厄吾问了宾馆的前台服务机器人，却得到“从没见过您身边有其他人，一直都是您一个人入住”的回答。
    巴笑一直不存在？
    厄吾推测，既然世界是假的，巴笑在这里也是个“幻影”，他本身在真实世界。
    乐园能创造这么大的幻境，背后有修道者操控。巴笑也有“虚幻”的道能力，这才能和乐园抗衡。
    所以巴笑能控制自己的“幻影”在厄吾面前显现，而在其他人眼中消失。
    乐园困住他的目的是什么？陷入幻境的厄吾在真实世界是失去意识状态，如果乐园居心不良，厄吾已经陷入危险。
    他需要尽快离开。
    巴笑说出口在最恐惧的地方，厄吾打开地图，很快找到一处地点——被森林包围的校园。
    厄吾离开宾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栩栩如生，厄吾聚精会神仔细观察，人没有出现镜子中的错位现象。
    所以他们都是被困在幻境的人？乐园绑架了全星球的居民吗？
    厄吾来到森林，过于茂密高大的植被阴森冷清，让厄吾想起被追杀的经历。
    他已经没有恐惧的情绪了，刻入骨髓的创伤依然让他呼吸急促，心口沉重。厄吾踏进森林，树冠遮住光亮，周围立刻陷入黑暗。和那天夜晚更加相像。
    厄吾不得不停下喘息，努力压制胸腔出现的星海漩涡。过了片刻，他再次抬脚前进。
    远处时不时传来混杂的笑声，落下的枝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人造光源像高悬的明月，幽冷挂在空中。红色的树叶和暗影时不时交织，像红发的魔鬼。
    好像走了很久，周围越来越暗，可见范围收缩到几米。树林里很安静，荒无人烟，一切都在告诉厄吾：你走错了，别再前进了。
    越是这样，厄吾越知道来对了。
    这就是乐园的手段，将幻境弱点包装成内心的恐惧，阻止人们探索。
    果然，厄吾坚持前进一小时后，建筑的尖顶隐隐约约出现，公立学校的大门出现在面前。
    里面没有任何人，笑声却从学校里发出。声音忽远忽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因为无法确定方位，笑声像钻进耳朵，在脑海中发出。
    大门上的笑脸好像也随着笑声烙印在大脑。
    厄吾推开大门，原本隐约的笑声被解封，如海潮般狂乱涌来，将他完全淹没。
    白发青年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来时的轿厢中。
    透明的卵形厢壁外，萦绕着柔软飘渺的云彩，云气不断上升，说明自己在急速下降。
    他回到了太空港的云梯轿厢？
    厄吾记得自己正要进入学校，去往真实世界。里面庞大的笑声让他耳膜刺痛，厄吾再眨眼就来到了这里。
    现在究竟是真实还是新的幻境？
    既然分不清，就打碎吧。
    厄吾一拳砸向面前的轿壁，伴随玻璃咔嚓的碎裂声，拳头穿过的地方留下尖锐的缺口，缺口周围寸寸龟裂。
    完好的轿壁还是彩云飘飘的岁月静好，缺口中却露出外界偌大的实验室，密密麻麻排列着一个个人形大小的琥珀卵。漆黑的人影静静漂浮在其中。
    厄吾撕开卵壳，走出去，透明的黏液盖满全身，剩余的黏液顺着卵壳的缝隙流下，汇入底部的六边形凹槽中，为下方的卵供给营养。
    白发青年甩了甩头，有些嫌弃：“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好恶心。”
    发现暂时甩不掉，厄吾开始到处寻找清洁仪。
    实验室为了放置卵，呈凹凸不平的蜂窝状。卵底部放着六边形凹槽平台，顶部连着长长的同色管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空间中排布着一层层卵蛋，从上方看交错铺满整个平面。底下的卵蛋不知道有多少层，深不见底。被上方挡住的卵蛋，管道连接上方的圆形平台，于是整个巢穴连为一体。
    每颗卵都连接着琥珀色的半透明管道，管道另一端因为距离远没入黑暗，像无数剪不断的脐带。
    厄吾除了蛋还能找到蛋，除了黏液还能摸到黏液。
    上方的管道一直蠕动，时不时有一块鼓起来，往下滑，里面的东西被输送到卵中，再由卵一层层往下运输。
    看来管道里面输送的就是黏液，黏液的源头就是卵实验的幕后黑手。

 第23章

    厄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在里面，陷入幻境，如果不是巴笑提醒，厄吾不知道还要困多久。
    其他人看样子还在幻境里，贸然切开卵不知道会不会醒来。
    厄吾打算直接找到幕后黑手，从根源解决问题。
    乐园没有经过允许就强迫厄吾实验，其他人大概率也是被拐来的。乐园绑架这么多人，还害巴笑变成现在的样子……
    相似的罪恶触发厄吾被动，白发青年眼眸有一瞬间变化。
    【这种存在，消灭吧。】
    厄吾抬手，封心随心意伸长，延长到上方管道，末端紧紧缠绕锁住管道。
    锁链收缩，厄吾被带起，另一只手抬高，锁链伸长缠绕。如此重复，飞过几千米高度，厄吾终于触碰到坚硬的天花板。
    这个巢穴像把一座山都挖空了。
    厄吾贴着天花板听，天花板上面似乎是黏液池，管道就是黏液池的出口，管道和池子底部接口处被牢牢固定。整个巢穴完全被封死。
    如果醒来的不是厄吾，既没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又没有合适工具，普通人会被困死在黑暗的巢穴中，面对异化的场景，清醒地看着自己发疯。
    厄吾现在十分纠结，如果继续向上必须经过黏液池，浑身黏糊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要不要往下试试？巢穴底部也许也有出口。
    但厄吾很快否决。谁知道这些活物般的卵有没有分泌物，万一有，下面岂不是更脏？
    厄吾果断选择向上。
    第20章
    厄吾用锁链尖端划破管道，厚实的管壁像有弹性的血肉，开始抽搐收缩，透明的黏液立刻顺着缺口流出。
    锁链伸入缺口，逆着黏液流向上，到达黏液池底端，寻找到着力点后死死锁住。厄吾借助锁链拉力，钻进张开的缺口，从狭窄的管道口进入黏液池。
    黏液池很大，比起水池更像巨大的湖泊。粘滞的阻力让前进十分艰难，厄吾游了半小时才接近黏液湖面。好在黏液能提供氧气，厄吾不需要使用道力，引发失控的空无道。
    终于游出湖面，厄吾听到空间中十分安静，只有遥远的湖壁上传来黏液瀑布落下的声音。看来这里和下面的卵巢一样，也是无人值守的工厂。
    厄吾抬起手臂，锁链延伸到空间顶端，固定在顶壁，再将另一端收缩，把厄吾拉到顶部。另一条锁链贯穿顶部金属墙，画了个圆形，一块能供单人出入的圆饼状金属墙落下，掉进底下的黏液湖。
    厄吾从洞里钻出，来到粘液湖上层。这里到处是洁白的金属墙壁，看起来像实验室。
    白发青年摸到洗漱间蹲守，从人们的交谈中，厄吾明白这座实验室的基本情况。实验室是幻境公司总部，现在厄吾所在的区域是10层，属于基础测试区。来往穿白衣服的就是普通志愿者。
    等终于蹲守到有人落单，厄吾从天花板角落跳下，一手刀把志愿者打晕。几分钟后，身穿志愿者衣服的白发青年从洗漱间走出，路上遇到别人还会礼貌点头。
    厄吾终于把身上的黏液洗掉了。他抢了志愿者终端，把自己的终端藏起来，代替志愿者身份。至于倒霉蛋志愿者，厄吾把他塞到隔间，大概能睡上好几天吧。
    厄吾在10层转了一圈，大致了解楼层和地形分布情况后，来到倒霉蛋的分区，刷了下终端，准备进入。
    分区门口检查人员看了看扫描到的身份证明，又看看厄吾，惊讶又迟疑：“……王富贵？”
    厄吾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倒霉蛋躲着人上厕所的原因了。
    他“嗯”了一声，准备进去。
    检查人员：“等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厄吾：“我去做了医美。”
    检查人员吐槽：“医美也不能变声吧？你以前的声音听过就让人忘了。”
    厄吾理直气壮：“我还做了医声。总体效果怎么样？”
    检查人员被带歪：“说实话真不错，现在帅爆了，声音也好听。你在哪做的美容？价格怎么样？”
    “我找了医美道的修道者，现在倾家荡产。”
    检查人员打消念头，心有戚戚，唏嘘：“你可真不容易，谢谢啊。”
    普通志愿者并不重要，检查人员懒得追问，摆摆手就让厄吾进去了。避开别人上厕所的王富贵在这边果然没朋友，消失了也没人关心。对厄吾这个生面孔，人们最多看几眼就没反应了。
    厄吾找到分区里王富贵参加的项目，坐到候场区的流线型坐台上，同项目的其他志愿者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厄吾旁边的中年女人和他搭话：“孩子，你也来参加测试实验吗？”
    “嗯。”
    女人慈爱地看着他，眼神像是陷入回忆：“你好，我姓纪，活了八十年，现在还是个刚入门的修道者。我的丈夫也是修道者，当年同为爱情道的我们俩，认识不久就相爱了。但他比我厉害多了……”
    女人满脸自豪：“他是行道者，在我们星球上也赫赫有名呢。那时多少女孩追在身后想嫁给他，不过还是我更有魅力，一见面就把他迷倒了。”
    厄吾：“那您的丈夫呢？”
    女人：“已经去世啦，在我们结婚后第十年，我怀了孩子，他说领悟到爱情道更深的含义，修为暴涨，眼看要成为玄道者了，但没熬过天劫，作为殉道者死去。死前他还在和我说爱你。”
    “我太伤心了，因为救援不及时，我的孩子也没了。”
    厄吾：“抱歉……”
    女人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抚摸厄吾的头顶：“说出来不是想让你难过，我只是看到你，想到了我的孩子。如果他还在，也该像你这么大了吧？长成帅气的大男孩，拥有自己的人生。”
    厄吾乖乖低头，安静地任由她抚摸。女人收回手，感谢地看着厄吾：“好孩子，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
    女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厄吾才知道她来乐园是为了散心，听说幻境公司有测试，就来看看。除他们之外，幻境公司还有更核心的测试实验，在上面楼层。
    厄吾记下有用信息，打算之后去楼上调查。
    他告诉纪女士：“女士最好不要再参加幻境公司的实验了。”
    纪女士疑惑：“哎？为什么呢？”
    厄吾不好告诉她底下有比山还大的卵蛋巢穴，白发青年想了想，认真严肃说：
    “因为幻境公司从来不换幻境舱的营养液，一个人进去用完，下一个接着用，很脏，可能会传染脚气。”
    纪女士捂住嘴，惊讶：“天呐，这简直……”
    她也靠近厄吾，小声答应：“好哦，现在走掉不太好，我今天参加一次，之后再也不来了。”
    除了纪女士，还有其他八个人。巧的是，厄吾看到幻境中卖肾玩游戏的大叔也在，和幻境中不同，现在的大叔还没秃顶，神情看起来也不颓废，似乎对自己信心满满。
    他和别人说，自己是某电竞比赛的选手，曾拿过大奖，努力一辈子才换来这次免费入道的机会。他还和别人保证，等自己以后入游戏道，请别人免费看自己比赛。
    奇怪，大叔去做医美了？和幻境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似乎到时间了，测试实验室大门打开，戴着口罩的白大褂们出来，请志愿者们进去。厄吾编号是7，进去后看到一排卵蛋整齐立在六角形平台上，和各种装置连接。
    厄吾第一次清醒地看着别人进入幻境舱，只需要轻轻触碰卵蛋表面，人就会被琥珀卵吸入，像奶油一样融合进去。从外面看只留下一道黑影，像凝固的标本。
    据说琥珀卵是基础外形，只要有钱，还能定制金色、彩色等等各种外壳。厄吾想象全是金蛋彩蛋的画面，觉得基础版挺好的。
    项目负责人重新说了一遍测试须知，原来这是幻境公司还没发布的全息游戏测试，每个游戏最少测试一小时，测试连续七天，做完就可以离开。
    这里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不像巴笑说的失控。难道失控的是上层，还没影响到这边？
    厄吾决定先不打草惊蛇，潜伏下来收集情报，最好能找到巴笑在哪。
    厄吾和其他人一样，触摸琥珀卵，陷进去。里面和下面巢穴中的一样，都是透明黏液。这次厄吾留了个心眼，没有完全闭上眼睛，始终分出一部分注意在外界，确保能随时醒来。
    测试开始，厄吾的意识来到一处纯白空间，熟悉的导游小乐出现在面前：“尊敬的志愿者您好！我是ai小乐，您的测试向导。您可以稍作休息，准备好后就能开始啦！”
    “准备好了。”
    周围的白色空间破碎，厄吾来到新的场景。面前出现游戏面板，写着本次的游戏名《花掉五十亿才能活》，作者：小乐。
    前情提要介绍完，游戏面板开始指引玩家做任务。主线就如游戏名，必须在一个月内以等价交换的方式花掉五十亿，否则玩家死亡，游戏失败。接着面板右上角出现玩家现在余额，正好五十亿。

 第24章

    厄吾看着自己身上的西装、周围富丽堂皇的建筑沉默了，深深怀疑真的有人会喜欢这种游戏吗？
    其实有可能，原来的王富贵就是因为想赚钱才参加测试，名字固然土气，但他最自卑的是和名字配不上的贫穷，所以每次被别人叫名字，都会收到嘲笑。
    王富贵想要自尊想疯了，对钱有近乎偏执的执拗。
    但游戏里的一切对厄吾来说没什么意思，刚开场他就被蜂拥而来的漂亮小姐姐吓退，赶紧跑到没人的地方，默默看着面板上通报的剧情走向。
    玩家的角色身份是超级富豪，身边有一堆修道者保镖。金主突然消失让保镖们惊慌失措，开始到处寻找金主。每次快找到时，厄吾就会换个地方，继续和他们玩躲猫猫。
    终于撑到一小时，游戏在保镖们面如土色中结束。
    厄吾回到白色空间，小乐似乎很不理解：“玩家不喜欢第一个游戏吗？”
    厄吾：“还好吧。”
    主要是测试没要求志愿者必须通关，只要呆满一小时就行。既然如此，厄吾为什么还要卷？直接躺平不好吗。
    小乐觉得自己懂了，于是厄吾第二个游戏变成种田建造的休闲游戏。
    玩家作为继承破旧庄园的农场主，需要种田卖菜，重建家园。简单的游戏指引后，厄吾变成身穿背带裤，拥有游戏背包的乡下农场主。
    看着面前长满杂草、堆满碎石的土地，厄吾的种地基因蠢蠢欲动，终于忍不住想比划比划。
    作为游戏，当然不会让玩家真的累死累活。厄吾眼珠微转，在面板上选中镰刀后，锋利的工具立刻出现在手里，拎起来轻飘飘。厄吾直接使用技能，玩家身体便自己动起来，毫不费力。
    清洁令人上瘾，等厄吾终于清理完整片庄园后，整个人感觉清爽不少。
    小乐本以为这个游戏能让厄吾沉迷，结果游戏时间刚到一小时，白发青年就选择退出。回到白色空间。
    小乐：？？
    ai暗戳戳提醒：“玩家喜欢第二个游戏吗？可以多玩一会哦。”
    厄吾以为需要评价，简单总结几句，催促小乐进行下一个游戏。
    小乐：“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多玩会呢？种田很快乐吧？”
    厄吾虽然没感觉到快乐，但从他难得主动游玩游戏内容，可以看出白发青年确实挺满意。
    他说：“游戏挺好，但现实里还有需要我去做的事。相比之下，还是现实更重要吧。”
    因为有人等着他去拯救，有阴谋等着他去戳穿。
    他想到王富贵、纪女士和大叔，又说：“也许暂时逃避到游戏里很快乐，但快乐情感只是暂时的，只要不解决现实中的问题，压力会越积越深，永远不可能真正快乐。”
    “大家真正需要的，是面对现实的勇气。”
    第21章
    一天的测试游戏有五个，厄吾完成之后，意识离开白色空间，回到琥珀卵中。他听着外面研究员的闲谈声，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研究员说现在时间还早，理论上五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实际没有人能准时醒来，大部分人会待到十小时被强制叫醒。因此他们讨论地肆无忌惮。
    有人抱怨说不知道新的研究组做了什么，竟然直接霸占幻境公司80%的资源。很多其他研究项目被迫停止，说话者曾是核心人员，在35层工作，现在只能到10层做测试。
    另一个人抱怨：“你的情况算好了，我的项目被直接腰斩，研究组也被解散，很多人被裁员，再也没出现过。”
    第三人压低声音：“新的研究项目是机密，我劝你们也别说了，听说有项目负责人反对，就是公司的老前辈李教授，他昨天去找霍总，之后再没人看见他。连李教授都这样，我们这种小研究员还是不要多说。”
    “明白明白，能做到这种程度，乐园肯定出手了。没想到新研究还得到乐园的支持……”
    又讨论一会后，厄吾见听不到更多情报，睁开眼睛，装作刚刚醒来。研究员们立刻停止交谈，其中一位负责指引厄吾出来。
    在琥珀卵中看到的世界十分模糊，椭圆形外壳和高密度黏液的折射，让世界的比例变得扭曲。研究员在外操作后，厄吾触碰到的卵蛋外壳变虚，厄吾直接走出去。
    有专门仪器将厄吾身上的黏液吸附走，填完报告后，厄吾今天的测试完成，可以离开。但白发青年没走，在旁边等候，想看纪女士离开再去调查。
    除了厄吾，其他人都没醒来。三小时后，测试结束，所有人被强制叫醒。
    厄吾来到纪女士身边，默默看她完成流程。纪女士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写报告时一直出神，经厄吾提醒才回神，她对厄吾温和笑笑，继续完成报告。
    其他人也不太冷静，大叔兴奋说自己在游戏里参加专业电竞修道者的比赛，获得第一名，这是他有史以来得到的最好成绩。
    所以纪女士在里面也经历了自己最渴望的事。
    果然，离开测试实验室后，纪女士歉意说：“好孩子，明天我打算再来一次，继续体验幻境舱游戏。游戏真的做的很好，就算有脚气我也忍了……”
    她神情复杂，和厄吾诉说：“你知道吗？我在里面见到了死去的丈夫和孩子，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厄吾：“但他们是假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看看，我有四十年没见过他了，我们的孩子特别可爱，会叫我妈妈。”
    厄吾知道纪女士心意已决，无法再改变她的想法。道能力者的记忆功能提高，久远的事无法忘记，如果是和自己道相关的经历，记忆会更加深刻，几十年过去情感也不会消散。
    纪女士被记忆困住了。
    厄吾无法强制干涉，提醒自己多上点心。待夜晚人少，厄吾摸到上面楼层探索，在20层戛然而止。20层进出口检查严格，只有权限足够的核心研究人员才能进入。
    眼看时间差不多，厄吾悄悄回去，第二天照常参加测试。
    今天第一个游戏名字是《上帝模拟器》，同样是小乐制作。游戏一开始，玩家的视野中出现一颗蓝色星球。玩家朝星球快速靠近，最后停在能俯瞰整个星球的位置。
    玩家没有实体，视野十分奇妙，明明位于高空，却能看清星球背面，如果集中注意，玩家甚至看得清大地上的一草一木。
    玩家就是上帝。
    首先是前情提要，在白垩纪晚期，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造成物种大灭绝，当时的地球霸主恐龙销声匿迹，哺乳类动物迅速进化。一千五百万年后，灵长类动物进化出猿猴，四千五百万年后，猿类进化出南方古猿，人科动物的历史从此开始。*
    现在是文明史前500万年，属于上新世时期，全球气候开始变冷。
    玩家的视野集中在一片草原，这里原本是雨林，因为环境变化，南方古猿需要适应草原生活才能生存下去。
    玩家看到一个毛发黝黑的古猿从树上跳下，打算去前方开阔的草地的觅食。古猿十分谨慎，附近存在众多比他强大的多的猎食者，随时可能冲出来结束他的生命。但他不得不外出，为自己的家庭考虑，两个新生的孩子急需营养，附近的可食用植物已经找完了。所以他的目标是前往陌生草原寻找更多食物和新的栖息地。
    他的前肢强壮，牙齿又长又尖，十分锋利，但比牙齿像短刀的剑齿虎逊色多了。古猿抓起地上尖锐的石头，捏在手中，时刻准备攻击。
    前方有颗大树，可能有猎豹或蟒蛇藏在树上，等待猎物靠近给予致命一击。古猿为了获取更好的视野，前肢离开地面，将脊背直起，变为双足行走。古猿的动作还不太熟练，直立行走能让他看上去更加高大。
    所幸大树毫无异常，古猿安全通过。他挖了一把野菜，前进几小时后，终于发现前方有片湖泊，几只大象在湖边喝水。
    是湖！湖边的植物更加丰富，野草长得快，只是第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少野菜。
    古猿慢慢靠近，他已经走了很久，打算喝点水。
    在玩家视野里，看到湖里有巨鳄潜伏，而古猿还在一无所知靠近。玩家希望古猿离远点，但祈祷没有生效，玩家眼睁睁看着古猿开始喝水，水里的巨鳄露出石头般的头顶。
    伴随着“哗啦”的巨大声响，巨鳄瞄准古猿的脖子，张开布满獠牙的口腔，准备咬下。危急时刻，玩家使用刚刚一级的上帝技能，心念专注在巨鳄身上，想要阻止攻击。
    刚冒出头的巨鳄突然感到自己的头被打了一下，但头顶只有空气，空气怎么能打他？
    巨鳄都懵了，张着嘴愣在原地，古猿被变故惊吓，双腿向后弹跳，飞出去几步远。一落地，古猿双腿立刻用力摆动，原本走的还不熟练，这下直接跑起来，健步如飞，没一会消失在湖边。
    巨鳄只好重新潜伏回去。
    之后古猿将双足行走的技巧教给自己孩子，一代传一代，古猿逐渐在陆地上双足行走，进化成人属。又过了几百万年，玩家教能人学会使用工具，慢慢教会直立人用火。史前五万年，智人走向世界，他们成立氏族，会绘画、使用工具，他们是星际人的祖先。

 第25章

    玩家时不时投喂食物，教他们新的技能。智人因为群体生活、会使用箭矢和陷阱，已经成为食物链的顶端。大型氏族不必惧怕其他猛兽，连狼群也能驱逐。他们以玩家为信仰，时不时猎杀巨兽，想要贡献给玩家。
    玩家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小野人们回馈什么，因此拒绝了放在祭坛上的猎物。从小型的兔子到一整只老虎，不管什么祭品，玩家都没有享用。智人们只能看到祭坛上的贡品一动不动，直到腐败。
    直到有一天，玩家在祭坛上看到一个死去的、刚出生的孩子。孩子明显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掐死，摆在祭坛上。
    厄吾呼吸一滞，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幕，他知道野人们将新生儿视为希望，孩子是无比珍贵的存在，为什么要杀死？
    于是玩家第一次降下神谕，恢宏的神光降临，听不清具体音节却能清晰传递意思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问：
    【为什么要杀死他！】
    人们看到神迹，纷纷下跪。神明终于回应了他们，让他们欣喜若狂。
    族长听出神明话语中的冰冷，小心翼翼用语言解释。原来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祭品才能讨神明欢心，因此将最珍贵的献上。
    厄吾之前已经用他们的文字表达过多次，自己不需要祭品。但看到人们惶恐的眼神才明白，他们既欣喜恩赐的降临，又害怕恩赐失去。他们想要用更加稳固的贡献关系来维持现状，为此不惜杀死新生孩子。
    厄吾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智人还是野性尚存、未开化的动物。
    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养成游戏蒙蔽了他，看着刚开始丑丑的古猿一步步进化到现在的样子，厄吾难免生出了欣慰和喜欢的感觉，在亲近之下，抱有不必要的期待。
    厄吾不再光明正大使用技能，他换了种方式悄悄帮助人类。但在氏族部落看来，他们被神明抛弃了。氏族先是处决了杀死新生儿的人，没有得到神明回应，于是又杀死出主意的人，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他们终于心灰意冷。
    公元前五千年，人类进入上古时代，他们的样貌和现代人基本相似，氏族进一步壮大，有的还成立了国家。
    这次厄吾吸取教训，不在世人面前施展神通。
    他看到一个火山旁的国家在遭受大风暴，整个都在电闪雷鸣下，同时火山喷发，熔岩的光亮和天空的闪电交织，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天空似乎要被撕裂，宛若创世之景。在国家即将被覆灭时，厄吾使用满级的上帝技能，直接击碎火山和雷电撞击的能量风暴，发出炫目的火光。
    同时，厄吾在国家最前方抗击雷暴、保护族人的女皇身上施展神光，装作女皇解决了自然灾害。等风暴平息，后面的人民发出一声声惊叹，赞叹女娲补天之举。
    女皇：？
    又过了几千年，在舜统治的国家里洪水泛滥。那时没有堤坝，没有机器，没有修道者，只能靠大禹带领人民辛苦梳理河道。13年后，终于建立了一个不被洪水困扰的丰硕平原。
    厄吾知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出手了，在人类意识到智慧的力量后，智慧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至此，人类战胜了野兽，也战胜了自然灾害。因为土地肥沃，生产力提高，人们的生活逐渐丰富。
    但到原始社会末期，因为贫富差异和阶级分化，剥削和战争出现了。
    即使厄吾秘密杀死了一批人，新的阶级者依然会走上剥削和掠夺的道路。即使他想通过精神启蒙感化，但剥削阶级面对上位者的教诲也没有丝毫悔改。他们以自己的思想揣测他人，根本不相信别人的好心。奴隶们更不必说，他们每天遭受着残酷对待，活着都勉强。
    厄吾不明白，通过别人的痛苦，为什么能获得快乐？
    即使有良心的上位者，也会因为保护自身利益默不作声。善良的想反抗的，会被集体针对，下场凄惨。
    人类进入最野蛮的奴隶社会。
    现在厄吾如果想要改变，最有效的办法是再次现身，成为人类最高掌权者，颁布法令，建立文明，消除战争。但他能管一时，能管一辈子吗？
    厄吾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是治理国家的专业人员，能成为人类的王吗？
    为什么人类会变成这样？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奴隶社会中，奴隶主残酷对待奴隶，奴隶没有人权，长久下来，终于爆发起义。公元前五百年，战国后进入封建社会，农耕文明开始。
    封建王朝的规模庞大，阶级更加悬殊。多余的生产价值被拿去建宫殿，农民辛苦一年的耕作成果，被换成一纸债券。
    辛苦读书半辈子，只为一个小吏官职。妇人从小被家里奴役，最后因为难产丧命，只裹着一张草席。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农耕文明后，科技的发展让世界进入工业文明。蒸汽机、火车一系列工业造物大大提高了生产力，可怕的战争武器：枪械、火炮、核弹应运而生，人类上天入海，足迹遍布全球。
    尽管如此，基本的社会结构仍然没有变化。被压迫的农民因为机器失业，去做了工人仍然被压迫。起义革命更换了一批上层阶级，还是存在剥削。
    进入信息时代后，也存在饥饿、战争。疾病和灾害还是能轻而易举夺走人的生命。
    明明已经富足到每年生产的粮食有几十亿吨（一个成年人一年吃一千斤），还是有人在挨饿。明明机械设备和材料足以让所有人住进遮风避雨的房屋，还是有人为了更多财富发动战争。
    因为分配，因为社会，因为人类。
    甚至两千年后的现在，人类已经进入星际时代，生存依然是难题。厄吾自己都差点死去，悲伤和绝望无处不在。
    这真的正常吗？
    历史从来如此，便对吗？
    为什么人类的恶从来不变？
    自从原始社会后，人类进化停滞下来。大自然无法再对人类造成毁灭性打击，即使信息时代后遭遇外族侵袭，因为“道”的降临，人类没有太大改变。
    普通人还是几千年前的人类，修道者除了更加偏执，心性上和信息时代的人相比，没有太大变化。
    人类不断将一个个比自己更强大的打败，站到顶端，于是再也没什么东西，强大到可以选择人类，进化也就停止。
    在这种情况下，能进行选择的，就是人类自己。
    人类选择人类的进化方向，人类选择未来更好的社会形态，人类选择更好的自己。
    人类摆脱了被选择，成为选择的主体。人类可以通过选择自身、选择环境的方式得到进化，摆脱负面。
    这就是厄吾的人类进化说。
    选择消除傲慢、嫉妒、贪婪、自私等等人类恶，就能消除分配、阶级、差距等问题，人类会成为和平统一的整体又保有个性，社会就会为了解决所有人的生存问题而努力，于是也没有疾病、饥饿等灾祸。
    厄吾选择了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悲伤和绝望，充满希望和幸福的世界。
    没有人会因为他人的恶意死去，人们不会被强迫修道，不需要竞争也能生存。
    有人说，全是幸福太假了，没有痛苦哪来的幸福？
    但痛苦和幸福从来不是反义词，幸福的对面是不幸福，不幸福就一定痛苦吗？当然不。
    痛苦不是必须的，就像苦难、争斗、罪恶不是必须的。
    它们阻碍人类进化，明明可以避免战争，将资源用于研究更前沿的科学。明明不必学术竞争，必须抓紧时间发表成果，不必放弃更有意义的、更长远的研究。
    人类恶是阻碍，是进化的敌人。
    只要消除人类恶，厄吾就能到达选择的世界。
    厄吾恰好有改变的能力。
    空无道能消除因果，如果厄吾能继续变强，成为神道者，就能消除过去和未来。
    消除现在和未来的恶，控制人类进化的方向，总有一天，会到达他想要的世界。
    虚拟的游戏世界缓缓消失，白发青年的眼睛变成星海，周围也出现星雾，向星海转变。空无道和消失的欲望共鸣，厄吾隐隐向神道者突破。
    这时小乐传来提醒：【叮！游戏时间已达一小时，是否退出？】
    厄吾突然回神，一切恢复如常。
    不对，这种想法太傲慢了，决定人类进化方向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他还是先把巴笑救出来吧。
    将今天的游戏任务完成后，为了不引起注意，厄吾在幻境舱多待两小时才出来。只比其他人提前一小时。
    到了强制退出时间，测试者全被幻境舱排出，厄吾来到纪女士身边，看到女人呆呆站在原地，有些疑惑。
    “怎么不清理营养液？”
    听到他的声音，纪女士像溺海的人浮出水平，终于到达现实。女人看着他，突然痛哭出声：
    “为什么让我离开？！我们在过生日，孩子准备了手写贺卡给我！我才刚看到一半，他写的那么认真……”

 第26章

    纪女士疯狂扑向幻境舱：“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第22章
    纪女士被幻境舱外的透明防护墙挡住，无法前进。
    研究员熟练解释：“女士，免费的测试时间已经结束，想继续使用幻境舱，可以购买时长，或者买下幻境舱。”
    “幻境舱多少星币？”
    “这台幻境舱是普通定制款，连同软件一共一千万。”
    纪女士有些犹豫，她不是拿不出一千万，纪女士拥有丈夫遗产，十分富裕。她过惯简朴生活，一下花出一千万还是舍不得。
    “我先买十万星币的时长吧。”
    研究员：“请去咨询台交易。”
    厄吾知道幻境舱不是好东西，眼看纪女士要去买时长，厄吾拉住她的胳膊阻止：“纪女士，幻境是假的，就算继续使用幻境舱，只是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人生还是要向前，不是吗？”
    在厄吾提醒下，纪女士终于冷静下来：“好孩子，你说得对……抱歉，我没反应过来，他们实在太真实了……我需要好好想想。”
    想继续游戏的不止纪女士，其他人也骚乱起来，电竞大叔锤着防护墙，大喊：“比赛马上就赢了！我要进去！让我进去！”
    “您的时长不足，需要购买。”
    大叔：“我们是测试者，实验期间幻境舱的使用权在我这里！”
    现场只有一个年轻人安静呆在后面，带着全息眼镜，目不转睛看向前方，时不时发出笑声。
    大叔：“四眼！别刷视频了，快来帮忙！你不想继续玩游戏？”
    四眼的游戏是模拟家居，他按自己喜好布置好家，每天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刷视频，什么赚钱压力都没了。
    四眼慢吞吞说：“叔，我确实想玩，不知道为什么，实在提不起劲，你们努力吧。”
    “游戏真好啊，不用赚钱，不用努力工作害怕被裁，就算当个废物也没人说什么。”
    “要是能永远活在游戏世界就好了。”
    厄吾意识到，他们快对游戏上瘾了。
    幻境公司针对每个人生活中的不顺，在游戏里打造理想世界，完全模拟真实，让玩家不断获得满足和快乐。
    纪女士失去丈夫和孩子，无法从痛苦解脱，于是幻境模拟死去的人，让纪女士沉溺。
    大叔入不了道，自尊受挫，幻境就让他一直赢比赛，沉浸在虚假的胜利里。
    四眼承受不了生活重压，幻境就给他舒适安逸的家，用短视频麻痹痛苦。
    一切目的，都是让测试者离不开幻境舱，让他们花钱买快乐，最后彻底对幻境上瘾。
    上瘾后，他们会永远自愿呆在幻境舱里面，被幻境公司送进巢穴，成为千万琥珀卵中的一个。
    幻境公司只是为了榨干玩家的钱吗？如果这样，为什么要把卵巢藏在那么深的地下？难道巢穴还有其他作用？
    厄吾趁乱顺走研究员的身份卡，来到二十层。他穿着白大衣，戴着面罩，看起来和其他研究员一样。
    厄吾在检查口刷研究员的身份卡，闸门打开，厄吾找到资料室，打开控制台，在投影出的界面上检索。
    厄吾发现，最近的资料日期，显示着五年前。
    怎么可能？这间资料室废弃了？
    这时，资料室大门传来“滴”的响声，有人进来了。厄吾迅速躲起来藏好，发现来人竟然是苗弘济。
    他和厄吾之前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面容严肃，头发板直，眉宇间皱起，像在思考难题。
    既然还有人使用，说明资料室没有废弃。
    小乐说苗弘济曾在幻境公司任职，之后才出去单干。再加上大叔年轻几岁的样子，和资料中五年前的记录，厄吾确定——
    这里是五年前的过去，他还在幻境里。
    厄吾看向光滑墙面上自己的倒影，镜面中的人像和自己完全同步，看不出虚假。
    细节做的很完善，说明是新的幻境。厄吾不觉得是乐园的手笔，要是乐园真能做出现在完美的世界，早在第一个幻境中做了。
    第二个幻境是谁做的？自己还能通过巴笑说的【最恐惧的出口】离开吗？
    既然第一个幻境里巴笑能帮他离开，第二个可能也行。看来现在需要先找到巴笑了。
    这里是过去，说不定藏有乐园的秘密。厄吾打算继续调查。
    苗弘济离开了，厄吾悄悄跟上。越往上，防护越严密。厄吾在40层的检查口刷卡，阀门突然响起“滴滴滴”的警报，两名守卫的修道者警惕地拿出武器，对准厄吾：
    “你是谁？”
    厄吾：“研究员啊。”
    守卫：“没权限的研究员我们通知过不能进入40层，你怎么还来？”
    “原来是40层，我工作迷糊了，还以为是39层。”
    守卫仍然警惕，拿着武器靠近：“摘下面罩！”
    厄吾微叹：“好吧。”
    白发青年将手搭在面罩上，眼看要摘下，趁守卫注意力在面罩上时，厄吾抓下面罩朝他们砸去，转身就跑。
    “站住！”
    灼热的激光在身侧烧出坑洞，厄吾两个跳跃消失在向下的楼梯间，守卫立刻下楼追赶。
    这时的厄吾已经从楼梯间窗户跳出去，握住锁链踩在公司墙外。幻境公司的金字塔外墙十分光滑，厄吾必须借助锁链行走。
    他抓着锁链来到有窗户的最高一层，再往上外墙全部封死。厄吾踩着窗户进去，刚上到79层，看到通道两侧的墙壁里，全是有着黑色人影的琥珀卵。
    它们像标本一样静静陈列在白色墙壁内，琥珀卵一收一缩呼吸，活着的人影好像随时都能走出。
    厄吾：“把公司开成博物馆，癖好真独特。”
    厄吾放轻脚步，穿梭在通道里。这里似乎没其他人，整层楼异常安静。
    厄吾又上了几层，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厄吾来到员工休息室门外，侧耳偷听。
    “培养计划快完成了，还差最后一个人。等那个人接受改造，我们也能休息吧。”
    “谁这么固执？我们想改造还排不上号。”
    “别酸了，他是公司培养的天选者，公司当然更看重。”
    培养计划就是新的研究计划？难道70层以上的卵就是培养计划的杰作？地下卵巢也是培养出的吗？
    厄吾听到他们工作地点在99层，时间差不多了，厄吾返回下层，准备明天继续调查，挖出幻境公司背后的秘密。
    第二天，厄吾继续测试，纪女士还是来了，看到厄吾后，没有像以前过来搭话，而是把头扭向另一边。
    测试结束，厄吾默默等待纪女士醒来。十小时到了，纪女士被叫醒，她呆呆地被推出琥珀卵，黏液将她的的长发浸湿成一缕一缕。
    她再也不复刚见面时的优雅，纪女士突然朝叫醒她的研究员大喊：
    “为什么叫醒我！我买了时长了，至少还能在里面呆一周！”
    原来这就是她早上不敢看厄吾的原因。
    研究员：“不好意思，您没有购买沉浸模式，我们必须叫醒您再检查。”
    “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厄吾看到研究员对纪女士评估的眼神，明白所谓的沉浸模式是像时长一样的诱饵，花费星币的付出能让测试者更珍惜游戏时间，更加投入进去。
    研究员打断游戏，是想通过戒断让测试者更上瘾，同时评估测试者的沉浸程度。
    厄吾清楚知道，如果纪女士再躺进去，就醒不过来了。
    厄吾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纪女士……”
    纪女士看着他，突然崩溃：“你别过来！”
    她疯狂甩动胳膊，想把厄吾的手甩掉。厄吾不敢用力，加上湿滑的黏液，纪女士还是挣脱开。
    她瞪大眼睛，手指着厄吾：“你为什么总要阻止我？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幸福！！”
    厄吾看着她的手，三天前，这双手温柔地摸着厄吾的头发，像母亲一样温暖。
    三天后，这双手被黏液覆盖，苍白到能看到血肉，颤抖不已，将攻击对准他。
    厄吾轻声说：“我没有。”
    纪女士捞起手边的器材朝厄吾砸来，自己迅速跑进幻境舱，生怕被拦下。
    她缓缓融进琥珀卵，再次被黏液包裹。黏液带给她快乐，却也让她失去某种重要存在。
    其他人也一样，花钱后迫不及待和琥珀卵相融，只有没钱的四眼坐在一边，刷着终端眼镜上的视频，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从管道中咕噜咕噜流进琥珀卵中的黏液，在吸走测试者重要的意志、精力后，转化成无意义的快乐，流入六角平台，再往下流动。
    原来这不是供给生长的营养液，而是抽走灵魂的寄生虫，饱含快乐的黏液最终汇聚到最下方，滋养着不知名的怪物。
    研究员对厄吾微笑：“先生，您需要购买时长吗？”
    厄吾不理会，转身就走。
    他抓紧时间来到99层，寻找巴笑。

 第27章

    幻境里的人栩栩如生，原型说不定就是真实世界的人。只要他尽快找到巴笑，离开幻境，粉碎真实世界中幻境公司的阴谋，纪女士说不定还有救。
    厄吾摸遍了整层楼，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一间大门紧闭的实验室。
    趁有人进门时，厄吾迅速闪身进去，进门的研究员只感到一阵风吹过。
    厄吾躲到天花板，看到眼前的画面后瞳孔骤缩——
    巴笑脸上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整个人被拉着脚拖行，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他神色麻木，在周围人的笑声中，他也大笑起来。
    第23章
    巴笑是乐园培养的修道者，因为天生拥有道能力，被寄予厚望。
    他能通过微笑创造幻境，在他的帮助下，幻境舱不断改良，成为帝国最真实的全息游戏舱，为乐园带来无数利益。
    巴笑在赞美和笑声中长大，他是乐园的小丑，喜欢人们的笑脸，希望用自己的能力为所有人带来快乐。
    但乐园的幻境舱火过一段时间后，热度迅速下降，不少玩家留言：
    【乐园的全息确实做的最好，但离现实还是有点差距，这点差距让我恐怖谷犯了】
    【当消遣可以，对修道没什么帮助】
    【感觉没有灵魂】
    【还是不够真实】
    为了追求极致的真实，乐园用苗弘济研究的灵液，将快乐道修道者的思想和情感提取出来，再融合一起，作为ai小乐的核心，试图创造出更真实的幻境。
    这些修道者都是乐园培养的精英，巴笑也在名单里。红发青年敏锐察觉到背后的阴谋，发现真相。
    看到巴笑不服从，乐园的人立刻变了嘴脸。囚禁、虐待、不断用幻境舱给巴笑洗脑，只要巴笑沉溺一秒，小乐就能趁虚而入，彻底控制他。
    巴笑快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
    负责巴笑的博士叫了个审讯员，审讯员抓着巴笑的头发，把红发青年从幻境舱里拽出。
    现在只剩巴笑一人没有接受改造，伟大的“共乐计划”因为他一个人停滞。博士让审讯员用尽手段，务必让巴笑屈服。
    审讯员知道现实越苦，越无法抵抗幻境的快乐。男人拿起刀，在红发青年脸上比划。
    “再不笑这把刀下次割的就是你。”
    巴笑嘴角抽动，似哭似笑。
    “林博士说，你因为笑不出来，能力都用不了。这样吧，我来帮你？”
    男人残忍地用刀尖割开巴笑的嘴角，实验室回荡着红发青年的惨叫，没有人阻止，全在旁边笑呵呵看戏。
    林博士：“实验室脏了，待会自己打扫干净。”
    审讯员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笑啊？你怎么不笑？”
    割完嘴角不够，刀锋放在眼角，冰凉的触感令人恐惧。
    “眼睛要笑，才是真的笑。”
    于是两边眼睛多出两道向下拉的伤口，深可见骨，异常恐怖。
    一面镜子放到巴笑面前，审讯员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男人掰开巴笑紧闭的眼睛，巴笑看到，自己的脸满是血口，可怖的伤痕下，流淌一道道血痕，原本俊秀的青年变成怪物。
    巴笑全身发抖，痛到发不出声音。
    审讯员把巴笑拖回幻境舱，虚假的温暖取代脸部惨烈的剧痛。
    巴笑知道，只要呆在里面，接受幻境，一切痛苦就消失了。
    但他把手伸进脸上的伤口，坚硬的指甲用力戳进去，妄图用痛苦刺激自己脱离幻境。
    十分钟后，琥珀卵中满是巴笑的血水，林博士盯着反馈的数据，摇了摇头。
    “同化失败，生命体征快消失了。把他带走销毁，共乐计划不能再耽误。”
    审讯员把巴笑拽出来，红发青年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男人抓着巴笑一条腿，拖着走，脸上没有凝固的伤口继续淌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巴笑睁着眼睛，刺目的灯光在他视野中路过，往日对他温和友好的林博士，研究被迫放弃，神情温怒：
    “没用的废物。”
    因为对他没用，所以装都不装。
    其他认识的人以前和巴笑关系不错，现在站在旁边看戏，议论纷纷。
    有人嘲笑：“这下真成小丑了。”
    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乐于看热闹，哪怕是帮助过自己的朋友。
    他全身是血，伤口丑陋，黏液包紧衣服，贴在皮肤上，被抓着脚，死狗一样在所有人注视下拖行，没有任何尊严。
    巴笑有些分不清了，这里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
    以前笑容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真实？现实就是这样吗？
    太恐怖了，太痛苦了。
    巴笑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审视自己，把地上被拖行的实验品当成另一个人。
    被欺骗的不是我，遭受痛苦的不是我。
    这样一想，巴笑好受多了。
    一切都是虚假的，过去是假的，现在也是假的。只有自己愚蠢地当真。
    巴笑在这一刻明悟。
    于是他也开始大笑，笑的比所有人都大声。其他人渐渐停止嘲笑，寂静的实验室，只有巴笑的声音。
    在自己创造的幻境里，巴笑重温一遍过去。他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有个人会恼羞成怒，过来踹巴笑。
    他也知道接下来实验失控，整个乐园除了自己，无一幸免。这是他经历的过去，所以幻境才如此真实，将白发外来者骗过去。
    巴笑大笑着，恼羞成怒的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巴笑抬脚：“神经病！你笑什么？”
    就在脚即将踹到巴笑刹那，一个人从天花板上跳下，借着冲击，重重踩在托着巴笑的审讯员背上，以审讯员为支力点，抬腿蹬向另一个人的肚子，直接将抬脚的人踹飞。
    厄吾：“笑够没，白大褂？啰啰嗦嗦烦死了。”
    天道者的身体素质堪比机甲，厄吾的道力超过一般神道者，身体更加强大，他的一脚比坦克重多了。
    被踹飞的人砸穿了几面墙还没停下，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
    厄吾脚下的审讯员坚强动了动，白发青年双脚离地，原地轻轻蹦起，给自己配音：“嘿咻～”
    厄吾落下，踩在审讯员脊背上，压的男人惨叫着扑腾，趴着吐出鲜血。他整个人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
    厄吾抱起巴笑，丝毫不嫌弃满身血污。
    他说：“抱歉，我来晚了。”
    巴笑睁大眼睛，【你……】
    研究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迅速拉响警报：“有袭击者！”
    厄吾一手环住巴笑的肩膀，一手托住膝盖：“抓紧我。”
    金属墙壁张开一个个圆形孔洞，露出武器，枪口转动，全部对准中心的厄吾！
    厄吾向砸出的墙洞冲去，武器在脚后留下一个个深坑，厄吾稍有差池就会被击毙。
    枪击声、吵闹声还有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混杂，厄吾大声问巴笑：“出口在哪？”
    巴笑想，果然他只是为了出去，救下自己也是为了卖人情吧。
    巴笑知道厄吾发现这里的幻境，在问幻境的出口。但巴笑的目的是把厄吾困在这里，自然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出口。
    【出口在一层。】
    好了，我已经告诉出口，没有一点价值，该放下我了。
    但厄吾只是抱得更紧，生怕脱手。
    白发青年明显不信：“不对吧，你说的是公司出口，我问幻境出口。”
    【二层也有。】
    厄吾气笑了：“玩文字游戏？和刚才的答案没区别啊。说实话，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巴笑：【我说的都是实话。】
    巴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不想让厄吾出去。
    厄吾：“为什么？我想出去干掉乐园，你和乐园敌对，让我出去对你来说是好事。”
    【我不相信你，有自己的计划，放你出去是变数。】
    原来现在的幻境是巴笑做的。
    厄吾有些惊讶，乐园的幻境乍看没问题，细看全是bug。而巴笑一个人做的幻境比乐园还要逼真。
    乐园搞什么共乐计划，直接让巴笑一个人来不就好了。
    激光擦过厄吾落在身后，眼看武器对厄吾没用，乐园决定使用杀招。
    通道两边的透明墙打开，琥珀卵一呼一吸，收缩更加剧烈。在两人注视下，琥珀卵的透明表面开始塌陷，像漏气的气球，黏液就是排出的气。
    透明表面越塌陷，颜色越深，逐渐向中间汇聚，直到完全包裹住里面的黑色人影，变成皱巴巴的表皮。
    原来一个卵就是一个人！人的皮肤像气球鼓起，撑到透明，变成琥珀色的表面！
    那里面的黑色人影是什么？
    厄吾不想细想。
    卵人勉强恢复成人形，头上还连接着肉色管道，向厄吾扑来。
    前后左右都是卵人，厄吾将巴笑放下，红发青年以为厄吾终于要丢下他了，深蓝的眼睛更加空洞。

 第28章

    但厄吾转过身，捞过巴笑双臂，环在自己脖颈处，背起巴笑，深吸一口气。
    “准备——”
    一个卵人朝厄吾扑来，手上燃烧着火焰。他的脸没有五官，和身体一样都是皱巴巴的皮，偏偏长着人脸的轮廓。
    厄吾抬脚把火焰人踹飞，踩着撞倒的一片卵人，迅速跑远。
    厄吾双目失去亮光，显然吓得不轻，声音都绷紧了：
    “巴笑，你同事平时保湿没做好啊，皮肤太皱，要多喝热水。”
    巴笑面不改色，显然早已习惯这一幕。在厄吾专心逃跑时，微微偏头，看着厄吾瞳孔地震，有点想笑。
    【嗯，灵液浓度高，确实失水严重。】
    卵人皮肤塌陷的速度不一致，有个卵人皮肤没收缩完全，整张皮像毯子搭在身上，张牙舞爪朝厄吾扑来。
    厄吾一激灵，踢起脚边碎掉的玻璃片，玻璃片高速飞向卵人，巨大的力道刺进卵人身体，把他定到墙上。
    厄吾：“吓我一跳……大哥，能不能穿好衣服再干活。”
    第24章
    厄吾背着巴笑逃跑，因为保护后背的巴笑，厄吾行动受限，只能艰难地左躲右闪。
    巴笑：【你已经知道，我把你困在这里，为什么还带着我？】
    厄吾想起实验室里，巴笑毫不反抗的样子，笑声比哭泣更悲伤。
    白发青年说：“因为你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啊。幻境是你做的，你可以解决白大褂混蛋，还放任他们欺负……如果现在放下，你也不会反抗，任由怪物们撕碎吧。”
    厄吾说的没错，巴笑已经习惯承受痛苦，不会主动改变。
    巴笑：【但这就是我的过去，你再努力救我也没意义，这些早已发生过了。】
    “怎么没意义？”
    空无修道者说：“救下你，不再看到你的眼泪，这就是意义。”
    厄吾暂时找不到自己的意义，那就先守护别人的意义，去拯救和曾经的自己一样，陷入绝望的人。
    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的眼泪了。
    巴笑手指用力握拳，指甲几乎掐紧肉里。
    不，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像那些人一样，厄吾说的话，在未来一定翻转，厄吾会厌弃巴笑。自己不能当真！
    巴笑手中出现几个画有笑脸的玻璃球，悄悄抛向身后，其中一个离巴笑极近。
    玻璃球受到碰撞后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倒计时结束，玻璃球突然爆炸，火光冲天，朝巴笑席卷！
    巴笑想，如果自己受重伤，无法移动，厄吾总该放弃他吧？
    厄吾敏锐听到背后微弱的滴滴声，在灼热气浪冲过来的瞬间，厄吾下意识想使用道能力。但如果现在使用星海，厄吾不能完全掌控，背后的巴笑可能会被星海毁灭。
    厄吾放弃空无道，为了保护巴笑，厄吾迅速将红发青年转移到身前，双手抱紧，自己在极限的短瞬间内，向前飞奔。
    “轰！”
    沉闷巨响后，爆炸炸穿好几层，整个幻境公司都能听到，宛若地震。大部分卵人也被一波带走。
    烟尘散去，厄吾半跪在破碎的墙后。他在最后一刻找到遮蔽物，躲到墙后。但爆炸巨大的威力将墙壁一同粉碎，碎片扎进厄吾后背，他的后背血肉模糊，几乎全被烧伤。
    巴笑被他保护着，几乎完好无损。
    红发青年通过幻境，看到厄吾伤势，表情陡然失控，似哭似笑：“你……为什么……”
    厄吾疼的倒吸冷气，尽管手臂也受伤，他坚持着抱起巴笑，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没有责怪巴笑为什么对自己扔炸弹，只是说：“下次扔准点，朝同事脸上扔。”
    巴笑不得不相信，厄吾在用生命保护自己。
    他好像做了一场大梦，灵魂蓦然回到身体里，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看着厄吾咬牙坚持，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巴笑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他问厄吾：“……你是真的吗？”
    真的有人愿意拯救现在的自己？
    厄吾正左右张望找路，余光看见巴笑索要答案的样子，随口说：“我不知道。世界都能是假的，可能你我也是假的吧。但我知道有个存在一定是真实的——”
    白发青年扬起嘴角：“毁灭一切的空无道最真实，不管真的假的，通通干掉。”
    巴笑被他的笑容感染，唇角也弯了弯：【嗯，你说得对。】
    厄吾：“现在相信我会帮你吧，快放我出去。”
    巴笑摇摇头：【我相信，但不会放你出去。】
    巴笑知道乐魔是精神系的天道者，即将晋升神道。厄吾现在能力失控，出去面对很危险。
    巴笑的身影渐渐消失，最后说：【这里很安全，再等待一段时间，一切都会结束。】
    厄吾：“喂！”
    巴笑的身影完全消失，连同追击的卵人一起，被破坏的楼层恢复原样，整个幻境公司空无一人，只有厄吾。
    巴笑让自己在这等，他去哪了？不会一个人去打boss吧？
    厄吾又是被保护的一个。
    不，他已经受够原地等待了。
    厄吾发丝微垂，开口：“封心，解封。”
    环绕整个前胸后背的锁链解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手指粗的锁链游走到右臂，作为最后的封印。
    厄吾低头，看着封心。
    “我们做个约定吧。”
    “如果失控，第一时间杀死我。”
    封心缠了缠他的小拇指，表示答应。
    厄吾笑起来：“那就约好了。”
    白发青年眼瞳变色，浩瀚的星海以他为中心扩散，席卷整个幻境世界。
    厄吾没空继续寻找幻境出口，干脆把整个幻境吞没。
    洁白的金属墙、明亮的灯光、恢宏的金属塔全部消失，变成深不见底的黑色。空无毁灭整个空间后，幻境空间像不堪重负的玻璃，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咔嚓、咔嚓”
    空间如镜面般碎裂。
    厄吾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广阔漆黑的宇宙中，一具具没有呼吸的尸体漂浮在空间。尸体有的面朝上，像被风托起；有的面朝下，四肢垂落；有的直挺挺躺着，像在睡觉；有的蜷缩起来，像未孵化的卵。
    他们全都有皱巴巴的外表，除了衣物，分不出谁是谁。尸体像泡软的发面馒头，又被挤干，于是失去所有水分。
    厄吾发现自己在一艘小型飞船里。面前的操作台上留了一张纸，一看就是巴笑的字体：
    【食物在左侧最下面的储存柜，控制中枢有地图，飞船可以自动导航，燃料足够飞行十年。去你想去的地方吧，祝一路顺风。】
    厄吾完全不管字条，开着飞船，往尸体堆中心飞去。
    飞船刚靠近尸体，就感受到巨大的阻力，前进速度陡然慢下。
    原来尸体空间充满密度很大的黏液，尸体泡在黏液里，连成统一的整体，所以一动不动。
    厄吾操控飞船小心进入，避开尸体，黏液内部充斥着各种笑声。但尸体没有嘴，笑声从哪来？
    厄吾飞行了十分钟，内部尸体更加茂密，杂乱堆积着，像长毛的肉丸。
    厄吾挑了处人少的缺口，驾驶飞船进入。飞船上下左右躲避，又路过一片尸体堆时，厄吾看到熟悉的衣服。
    身穿优雅裙子的卵人静静悬浮在黏液里，手指上戴着自己和爱人的对戒。
    这是纪女士。
    厄吾抿了抿唇，他看到旁边都是一起参与测试的人，四眼抓着终端眼镜，将镜片按进眼睛里，黏液将他的死状凝固，永恒存在于这片宇宙中。
    厄吾走了下神，再反应过来时，飞船边缘已经碰到一具尸体。
    不好！
    如果厄吾没猜错，黏液作为溶液介质，尸体就是神经元，作为感受和反应的触手，尸体中心就是控制中枢。所以厄吾尽可能避免碰到尸体。
    被飞船触碰的卵人抽搐几下，将异状上报，中枢乐魔立刻观察这边的情况，发现保持清醒的厄吾。
    猎物苏醒了！
    乐魔下令，厄吾周围的卵人全部苏醒，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将脸齐齐对准厄吾！
    厄吾立刻加速，朝中枢冲去。第一个发现厄吾的卵人，猛地趴到飞船的前窗上，几乎和厄吾脸对脸。他的嘴巴处张开一道裂缝，里面的血肉都化成黏液，只剩惨白的骨头架支撑。
    诡异的笑声从骨头里发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精神受到冲击，厄吾感到头晕目眩。
    白发青年继续加速，将卵人甩飞。其他卵人继续扑来，密密麻麻，几乎贴满整个飞船外壁。
    厄吾看到这些卵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微笑标志，和巴笑玻璃球炸弹上的一模一样。
    在厄吾寸步难行时，微笑符号开始不停闪烁，红白交接。几秒后，每个拥有微笑符号的卵人，从内部炸开，飞船周围终于空出一片空间。

 第29章

    卵人炸开后，大部分只剩骨头碎片和烧黑的黏液，有些卵人血肉没有被完全消化，肉红的块状物挂在飞船前窗上。
    厄吾想起第一个幻境中也满是微笑符号，包括自己第一次看到乐园星时，占据整个星球的微笑山脉。
    所以那些也是巴笑的手笔？原来巴笑从一开始就在提醒自己。现在卵人爆炸，看来巴笑已经开始行动。
    厄吾立刻向中枢赶去。
    乐魔被巴笑牵制，没空管厄吾，只让卵人阻止他。
    厄吾一路被爆炸震得头晕，终于来到中心——
    那是一颗无比巨大、琥珀色的透明卵。
    无数漆黑的人影在里面涌动，趴在卵壁上，拼命想出来。黏液中无处不在的笑声从这里发出，响亮到宛若哭嚎。
    厄吾听到刚来乐园时，小乐第一道热情的介绍声：
    【“微笑乐园是通往幸福的天堂！”】
    第二道稳重的声线说：【“您在担忧什么呢？”】
    第三道活泼可爱的童声说：【“我是您的向导小乐！”】
    第四道温柔女声说：【“小乐想弥补过错”】
    他是小乐，她也是小乐，他们都是小乐。
    他们被困在巨卵中，精神和血肉融化在黏液里，最后合为一体，成为聚合的唯一意志小乐！
    他们笑着，他们说：【“快乐！我要快乐！”】
    【“把你们的快乐，全给我！”】
    第25章
    琥珀卵表皮上有熟悉的微笑标志，密密麻麻覆盖表面，正一红一白闪烁。巴笑脸上的红色伤疤和琥珀卵同频变换，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马上就要爆炸。
    巴笑和乐魔都是精神道系，乐魔在汇聚无数人的集体快乐后，没有核心灵魂支撑，强大的道力失控，沦为道的载体，变成道魔。
    巴笑不敌乐魔，为了打败乐魔，巴笑这些年里，不断潜伏进卵人的精神幻境中，留下微笑标记，作为能力发动的媒介。如今，微笑标志已经遍布所有卵人，包括乐魔核心的卵人。只要他引爆微笑，乐魔的精神世界爆炸，必死无疑。
    伪装五年，巴笑就是为了这一刻。
    微笑符号包含巴笑的灵魂力量，同时引爆，巴笑自己也活不了。
    但是已经足够了，巴笑想。
    在生命的最后，他见到最真实的人，巴笑被那个人重新拉回世界，终于明白——
    原来自己的一生，真的存在过。
    这就足够了，他想。
    无数卵人朝巴笑涌来，乐魔想在爆炸前摧毁巴笑。红发青年静静注视着他们，心想：等他醒来后，大概会把荒诞的幻境当成一场梦吧？
    突然，一艘飞船撞飞巴笑周围的卵人，舱门打开，厄吾一把拉住巴笑，捞回飞船，然后迅速关上舱门，将卵人挡在外面。
    巴笑身上还残余一团黏液，黏液落到地板，像有生命般不停蠕动。厄吾拿起武器，按下扳机——
    “滋滋滋”
    不明物体被烧成黑炭，终于一动不动。
    巴笑愣愣地看着厄吾：“你没有走……”
    厄吾：“对，来救某个喜欢自虐的笨蛋。”
    巴笑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露出可怜兮兮、想要落泪的表情。
    【对不起^v^】
    原来巴笑的文字并不是终端发出，而是直接用道能力形成。文字后面跟着巴笑专属符号，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似乎担心厄吾生气。
    厄吾：“没怪你啦。”
    白发青年将飞船控制器交到巴笑手中，安抚说：
    “好像还没正式自我介绍，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空无天道者厄吾，擅长打坏蛋。”
    巴笑看出厄吾打算出去迎敌，目露担忧：【可是……】
    可你道能力失控，万一疏漏，乐魔会瞬间侵入精神。
    厄吾认真看着他：“相信我。你去外面等，我保证，一定活着去见你。”
    巴笑实在无法抵抗这样的目光。
    厄吾伸出四指立誓：“以空无之名。”
    他指尖在太阳穴碰了碰，笑容自信，随后毫不犹豫拉开舱门跳出。
    厄吾刚出去就被黏液包裹，黏液湿滑地贴在皮肤上。厄吾想到这些黏液怎么来的，皮肤上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使用道能力。
    毁灭吧，世界。
    但飞船离他太近，厄吾不敢解封，只能在黏液里游动，用手扒出一条路。
    卵人们看到没有飞船保护的厄吾，纷纷向他扑来。厄吾右手封心延长，鞭子一样甩出，撂倒一大片卵人。
    这些只是小喽啰，真正道能力强大的都在乐魔核心。
    果然，乐魔见普通卵人对厄吾没用，开始收缩巨型琥珀卵。表面的融合人皮开始向内塌陷，时不时有胳膊伸出，将人皮戳出凸起。卵皮像紧紧缠住猎物的蛛网，表面的凹凸来回跳动。
    收缩，再收缩。卵皮塌陷到完全裹住人团，再用力向内收缩。人与人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于是肉连着肉，筋连着筋，骨头连着骨头。
    有卵人的身体被向后折断，卵皮还在继续压缩，于是人影渐渐完全对折，对折完的身体再对折，直到和其他压碎的骨头一起，组成人骨球。
    其他外面的卵人也被琥珀卵吸入，在粘液中形成巨大的漩涡。
    巴笑说乐园现在只剩他们两个活人，其他人全被乐魔控制吸收。
    但现在，卵人们却在奋力反抗，残留的灵魂试图逃出束缚的皮囊。
    大概是不想继续被快乐掌控，死也逃不开这令人作呕的乐园。
    卵皮压缩，压缩，直到成百上千人被压缩成一人大小。
    乐魔的皮肤不像其他卵人一样皱巴，十分光滑，像被营养过剩的沼池滋养，流动着油画般、令人晕眩的虹光。
    祂的脸部裂开三条漆黑的月牙缝，组成笑脸，对厄吾微笑：
    “一一一起起起起起快乐乐乐乐乐乐乐——”
    厄吾的回应是一锁链抽过去：“少碰瓷，恶心油腻男。”
    乐魔仍然嘻嘻嘻笑着，仿佛只有这一个表情。
    锁链轻易抽进乐魔躯干里，光滑的皮肤内部全是虹色黏液，锁链插进一半位置，乐魔的躯体迅速恢复，将锁链粘在体内。
    封心突然不动了。
    虹色黏液从锁链插入的位置蔓延，逐渐向厄吾爬来。锁链变软，上下呈波浪状晃了晃，很陶醉的样子。
    乐道将神器也感染了。
    厄吾用力拉回封心，担忧拍了拍：“还好吗？”
    锁链扭了扭，弯成心形，表示喜欢。
    厄吾白担心了，冷酷握着锁链狂甩，终于把锁链上的虹色黏液甩掉。
    看来不能直接碰到乐魔，祂身体中的虹色黏液带有极强侵染性，连神道也能影响。
    现在厄吾要为巴笑拖延时间，直到他离开乐魔所有身体。虹色人形化作流体，向厄吾迅速靠近，黏液对他来说毫无阻碍，甚至能够加持速度。乐魔眨眼间来到厄吾面前，整个流体团向他脸部扑来！
    厄吾咬牙偏头躲过，锁链随心而动，在厄吾手部变成尖锥旋转，轻松在面前开出一条通道。
    厄吾迅速钻进通道游起来，锁链在前面开路。
    乐魔一愣，似乎没想到厄吾的速度比他还快，没脑子的脸上显而易见茫然。乐魔反应过来，重新变回流体状态，追在厄吾后面，继续加速。
    两人你追我赶，黏液在乐魔操控下增加密度，几乎接近固态，厄吾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乐魔不受影响，眼看马上要追上厄吾！
    白发青年迅速转弯，绕了180度后返回开出的通道。乐魔慢了一拍，由于惯性飞出去很远才转过弯。
    这次很明显，乐魔终于知道厄吾在遛他了。
    虹色黏液似乎厌倦了追逐游戏，流体团向普通黏液侵染，像一张缓缓张开的巨网，朝厄吾抓去！
    虹色巨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背后向厄吾靠近，上下左右全是虹色，只要追上，厄吾就无处可逃！
    厄吾的手臂传来刺痛，低头一看，厄吾发现自己手腕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口子，虹色细流迫不及待向里钻。瞬间，厄吾感受到几乎要把骨髓吃掉的极致快乐！
    是刚开始来乐园，厄吾买小棺材的时候。当时封心极力阻止，原来因为乐魔在自己手腕上开洞。
    快乐情绪几乎占据整个脑海，厄吾不自觉大笑起来，他努力蜷缩着，强忍住使用道能力的本能。虹色巨网的前端几乎要钻进他的眼睛、耳朵和嘴中。
    千钧一发之际，巴笑的信号传来，一行字在厄吾眼前浮现：
    【准备完毕】
    巴笑已经离开乐魔身体，厄吾可以解封了！
    白发青年眼瞳变色，星海立刻将自身和周围的黏液全部湮灭。锁链在手中化作长刀，星海附着其上，如星空化作的神兵。
    厄吾眼中无比平静，面对铺天盖地的巨网，举起手中的长刀——
    靠外物刺激的不是真正快乐，真正快乐是无论何时回忆，都能发自内心露出笑容。

 第30章

    之前厄吾排斥空无道，认为其是毁灭之道，却不得不借助空无的力量自救。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其实，毁灭的力量也有意义，它能斩断错误，是宇宙独一无二的奇迹。
    乐魔的乐道是沉溺、上瘾的快乐道，它摧毁人类的意志、知性和灵魂，宛若精神毒|品，让人沦为情绪的奴隶。
    厄吾否认这样的快乐。
    厄吾同样入过魔，知道现在的乐魔只是道的傀儡，灵魂彻底沦为道的温床。
    那就让受苦的灵魂们，就此解脱吧。
    在星海中，厄吾挥出一刀，斩向虹网核心，凛冽的刀光将外部巨大的黏液团一同劈开。乐魔从分开的部分，渐渐消散。
    虹网消失，黏液消失，尸体也一同消散。整片宇宙回归空寂，远方闪亮的星星安静旋转，亘古永恒。
    巴笑看到，乐魔中间被一道光芒分成两半，如闪亮的星河，照亮巴笑的眼睛。那个人从远处飞来，像神明降落到他身边，温暖地拯救他，扭转必死的命运。
    比恒星更耀眼，比星系更璀璨。
    他是我的神明英雄，巴笑想。
    巴笑在舱门口，朝厄吾伸手，用文字写下：
    【欢迎回来】
    厄吾眼睛恢复灰色，坐在飞船后座，长舒一口气：“好累。”
    在粘液里游泳十分消耗体力，更别说他还全身使力保持高速。当然，最大的伤害还是心灵上。那些卵人的样子给他造成的精神冲击，让厄吾一个月内都不想吃蛋类食品。无处不在的粘液，让厄吾暂时不想看到黏糊糊的东西。
    即使空无已经把身上的粘液全部清除，厄吾还是感觉不舒服。
    巴笑递给厄吾一杯果茶：【请用】
    第一次有人给厄吾递茶，白发青年直起上半身，双手接过：“谢谢。”
    厄吾吸了两口，感觉超级好喝，于是渐渐沉迷，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巴笑专注看着厄吾，看到他放松后，巴笑弯起唇角，发自内心感到愉悦。
    神明吸茶，可爱。
    厄吾边喝边和巴笑聊天：“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着您。】
    厄吾惊讶：“哎？跟着我？”
    巴笑露出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表情：【不可以吗？】
    巴笑以前过的太苦，厄吾受不了他哭。
    白发青年呛咳了两声，赶紧答应下来：“可以可以。”
    巴笑表情恢复，厄吾吐槽：“果然刚才是装的吧！”
    巴笑又露出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表情，同时还保持着微笑，看起来更苦了。
    “啊啊好了好了，你没装。”
    巴笑：【^v^】
    第26章
    有个问题厄吾想问很久了：“巴笑，为什么总用文字交流？”
    厄吾之前明明听到过巴笑说话。
    【我的嗓子在实验中被毒伤，很难听。我不想让你听着难受。】
    最难受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厄吾觉得杀乐魔一次太少，最少也得来个一百次。
    但既然被毒伤，长生神的药应该会管用。厄吾提议去找长生神买仙丹，被巴笑摇摇头拒绝。
    【声音和脸一样，都和道能力有关，药物不管用。而且，我已经习惯这幅样子。】
    刻在脸上的笑容让他能随时随地发动能力，被毒哑的嗓音让他的笑声更加尖锐。苦难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厄吾尊重巴笑的选择。
    厄吾认可空无道后，空无道也认可他，道能力不再随时随地侵蚀厄吾，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只是厄吾现在还不能精确掌控空无道，大开大合的战斗没事，细微的操作很容易误伤。
    被空无道伤害后，再也不会出现，厄吾还需要小心。
    之前听说机械神能修复黎明机甲，厄吾打算找机械神帮忙。但机械神被通缉，他的下落无人知晓。
    正当厄吾思索时，自己的终端传来联络信号，有人发消息称，自己需要黎明机甲，请厄吾将核心碎片交给他，署名机械神。
    这么巧？
    厄吾不打算直接将碎片交给机械神，他和艾比约好一起冒险，厄吾不会丢下艾比，给目的不明的机械神。
    但机器人还是要救的，厄吾打算先和平交易，如果不行，再用其他办法。
    机械神把坐标发来，离这里不远。巴笑对飞船更熟悉，操作控制台，前往乐园星系的恒星隧道。飞船靠近恒星，被隧道入口吞没，进入充满流动光点的隧道。
    穿过隧道，飞船进入标记的入口，他们从空间隧道离开，来到一处偏远的不知名恒星。
    离开恒星又飞了一天，在飞船的视野内，终于看到远处的机械星系。
    他们面前出现几个黄色小点，越靠近黄点逐渐放大，从远处看像极了蜘蛛。
    等到更近，能清晰看到“蜘蛛”的全貌时，才发现黄色小点原来是布满黄沙的星球，最亮的两个黄点是恒星，在中间作为身体，较小的行星作为肢体节点。行星间有长长的机械通道作为连接。
    恒星周围环绕着戴森球，一圈圈巨大的太阳帆包围着恒星，收集能源，再将能源传递给背面的工程基站。恒星在其包围下，像明亮的原子核。
    每个恒星各被一组戴森球包围，镂空的机械金属球相依相偎，较大的戴森球作为尾部在后，较小的作为蜘蛛身体在前，连接八条细长尖锐的肢体。
    双戴森球系统的技术要求极高，全帝国可能就此一例，机械神掌握的科技水平超乎想象。
    机械蜘蛛以恒星为体，行星为节，这样一个恐怖巨物静静悬浮在宇宙里。
    飞船靠近，机械蜘蛛头部打开，变成接泊的港口。飞船靠近，平稳落下，有队人在飞船门口迎接。
    他们全部拥有完美的面容和身材体态，奇怪的是，他们的左右脸完全对称，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模一样。
    领头人说：“贵客您好，我们是机械神麾下的服务型机器人，负责接待等事务。机械神大人已在里面等候，请随我来。”
    厄吾和巴笑跟着机器人们进入类似管道的入口，管道里面光线较为昏暗，能让人看清十米内，再远就完全变黑。
    内部整体颜色和机械蜘蛛一样，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古铜色。脚下是传送带，两侧墙壁是彼此啮合的巨大齿轮等零件，缓缓运转着。
    一切看起来像完整机械造物的内部。
    穿过管道到达地面，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座无比巨大的白塔伫立着，周围环绕一圈圈星环，底座宛若宫殿，远比普通建筑高大。
    空中交织着一圈圈带状戴森球，他们脚下也是由戴森球组成的地面。空出的部分闪耀着减弱后的恒星光辉。
    在一众古铜色机械造物中，白塔宫殿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进入宫殿，内部白色与蓝光交织，简洁又科技感十足。在高塔顶部，他们见到了机械神。
    他是一名身姿修长、蓝发白衣的少年，机械神部分身体还是完全的机械，科技和人体的美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服务机器人行礼后很快离开，宫殿里只剩机械神和厄吾、巴笑三人。
    机械神没什么表情，目光一直停留在厄吾身上。
    【好久不见，阿吾】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厄吾，机械神大脑部位就响起艾比的声音，和厄吾对话。
    机械神知道，机械大脑将艾比和自己分的很清楚。机械神不理会艾比的声音。
    他故意将厄吾引来，是为了将他转化成机械，陪在自己身边，让厄吾和他一起对抗帝国，机械化全人类。
    机械神开口，他的声音不含感情，显得有些呆板。机械神和厄吾交流的第一句话是：
    “他是谁？”
    为什么他能陪在你身边？你身边的位置应该是我的！
    厄吾介绍了巴笑和自己，解释巴笑和自己很熟悉，不是外人。
    机械神：“……”
    他不是外人，那我是？
    机械神终于瞥了巴笑一眼，暗含杀意。红发青年平静回视，脸上的笑脸伤疤怎么看都是嘲讽。
    收集的数据显示，巴笑刚到天道级，道能力也不是攻击性道，机械神杀他轻而易举，没把巴笑放在眼里。
    厄吾的声音将机械神注意力拉回：“阁下，等艾比恢复，能让他跟我走吗？作为回报，我会尽全力为你做一件事。”
    机械神点头表示应允：“不需要做什么，等机器人修好，观察一段时间，没事就可以离开。”
    厄吾：“谢谢！”
    机械神抬手，淡蓝色的光团在两人面前浮现，待光团散去，熟悉的陪伴机器人开机，缓缓睁开眼睛。
    艾比的灵魂早已消散，机械神向这具躯体中注入自己的意识，加载艾比上传的所有数据。于是，和以前完全一样。
    艾比歪歪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声音清脆天真：“……阿吾？”
    厄吾突然上前，半跪在地，紧紧抱住艾比：

 第31章

    “对不起，对不起艾比……我让你受了太多苦，真的对不起……”
    白发青年眼角落泪，滴在艾比身上，冰凉又炽热。
    即使已经感受不到情感，灵魂的本能依旧在悲恸。
    机械神被浓烈的感情包围，完全僵住。人类的怀抱温暖到发烫，明明只是物理温度不同，为什么让他的道也被触动？
    显示屏上的眼睛原本死板，此刻眼睛不受系统控制，微微颤动。
    机械神慢慢用手臂触碰厄吾，他听见自己说：
    “我回来了哦。”
    巴笑看到厄吾的眼泪，心脏抽痛。厄吾不想看到巴笑哭泣，巴笑也是，不想再看到厄吾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盯紧艾比，余光观察机械神。
    不管机械神打什么主意，巴笑不会让他的神明再次受伤。
    厄吾难得絮叨了会，要离开时，机械神邀请他们住在自己宫殿，被厄吾婉拒：
    “已经麻烦您很多了，我们去机械星系其他地方转转，打算住那边，比较方便。我的承诺一直有效，真的感谢您救了艾比。”
    机械神不喜欢厄吾生疏的语气，他更习惯厄吾对艾比说话的声调，尾音略微上扬，似乎含着笑意，一听就知道他们关系好。
    蓝发机械少年沉默地看着他们出去，心想：没关系，不喜欢的改造成自己喜欢的就好。
    白塔宫殿在机械星系主星，机械神常年呆在这里，除了白塔，剩下建筑都是大大小小的封闭工厂，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厄吾从刚才机械神手搓艾比，猜测应该是机械神的各种造物。
    他们路过脚下戴森球的空缺地带，恒星的光辉形成金色光带，冲天而上，将能量传递给下一个戴森球。
    古老的金属和灿金的光粒交织，形成科技的奇迹景观。
    机械星系的戴森球十分密集，能量转化占比至少有恒星表面的一半。戴森球系统收集整个恒星的能源，其量庞大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三人到达主星和蜘蛛肢体的交界处，因为蜘蛛太过庞大，厄吾只能看到肢体上一望无际的黄沙平原。
    交界处有设立的空中航轨，能快速穿过黄沙平原，但厄吾看了看价格，深沉说：
    “我们去沙漠散步吧。”
    不是价格贵，是两条腿更有性价比。
    巴笑对神明向来言听计从，艾比吐槽厄吾：“你只是想逃票吧！”
    此时，沙漠远处飞来一阵黄沙，等靠近才发现是一艘专门的沙艇。沙艇速度比不上航轨，在沙漠里超过一般飞船。
    沙艇在厄吾他们面前停下，前方显示屏写着穿越沙漠，每人十星币。
    价格实惠，厄吾上车。司机戴着圆形头盔，全身都是机器肢体，只在外面套一件宽大破旧的防护服。
    上车的不止厄吾三人，还有其他几人，都是戴着防护面罩，包裹严实的样子。
    艾比一直想找机会下手，每次要出手时，因为心中不明的情感，机械神的道力都会一滞，无法出手。
    他在犹豫什么？
    第27章
    只要在这具身体中，机械神就变得奇怪，好像自己就是厄吾原来的艾比，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厄吾是他最重要的人，宁愿自己消散也要拯救厄吾。
    但机械神知道自己不是另一个艾比，厄吾现在对他表现的一切属于原来的艾比，和他这个冒牌货无关，深刻的羁绊也不属于他。不仅如此，厄吾身边还多了个巴笑，分走阿吾的关注。如果是灰度就算了，毕竟灰度只是个死人。但换成巴笑，艾比无法忍受。
    明明阿吾的目光，阿吾的话语，阿吾心里的位置全是他的，独属于艾比。他为阿吾付出那么多，伤疤脸又为阿吾做了什么？
    他们已经渡过一半沙漠，艾比始终无法下手。他换了种方式，准备让自己的机械造物动手，袭击厄吾和巴笑。
    沙艇是半敞式，顶部敞开，底部用腹带包裹。两只机械蜘蛛从无到有出现，爬到沙艇底部。一只靠近厄吾，一只靠近巴笑。
    机械星系没有适合人类生存的大气层，普通人必须带头盔，交流也通过机械设备。沙艇上除了厄吾他们在说话，其他人都很沉默，只在上车时问了问目的地，之后再也不说话。
    厄吾注意到，司机身子一动不动，腰部和大腿的机械肢体各有两处开口，开口与座位上的固定支架连接，司机整个人几乎要和沙艇融为一体。
    厄吾想到宫殿里的服务机器人，觉得自己明白了：“原来司机是机器人啊。”
    人形是本体，沙艇是皮肤。
    巴笑：“吾主说的对。”
    艾比：“怎么看都不是机器人吧！哪有机器人需要戴呼吸头盔的？”
    三人说了好几句，本以为司机会继续沉默，但漫长的滞涩后，司机头盔发出机械音，似乎因为长时间不说话，有些沙哑：
    “我……是人类。”
    即使每天开着沙艇载客，即使日复一日做着枯燥无聊的工作，慢慢变得不思考、不说话，即使全身都变成机械，只剩原本身体的头部，司机依然会本能反驳：
    “我是人类。”
    厄吾不信：“很明显你全身都是机械啊。”
    司机：“那是因为……”
    前方原本平坦的沙漠突然鼓出一个大包，直径比十个沙艇还大。大包不断抬升，满天黄沙从鼓包顶部往下落，直到露出黄沙下的巨兽——
    这是一条形似巨蛇的怪物，头部庞大到堪比高楼，身体最前端只有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全身皮肤覆盖坚硬的金属鳞片。巨兽对沙艇张开嘴，几人乘坐的沙艇，在它嘴下像是零食。
    车上路人惊恐大喊：“是噬金兽！”
    噬金兽是机械星系一种特有生物，在沙漠里活动，以金属为食。看来这次它看上沙艇了。
    司机立刻踩住刹车键，在高速惯性下，沙艇几乎拐弯90度，才险险停住。庞大巨兽的獠牙尽在咫尺，司机像是被吓呆，不知作何反应，一个劲呢喃：
    “不可能……我明明避开了噬金兽活动地带……”
    在沙艇极速转弯时，车上人因惯性东倒西歪，艾比抓住机会，指挥机械蜘蛛跳到厄吾和巴笑手上，准备一口咬下！
    厄吾、巴笑、艾比三人坐在一排，厄吾和巴笑坐在两侧，敞开的沙艇侧面没有防护，机械蜘蛛轻而易举跳上。
    厄吾的右手抓住椅背，稳住自己不被甩出。厄吾余光看到手背上的机械蜘蛛，正准备把手背拍在沙艇上，把蜘蛛拍死，厄吾看到，巴笑紧紧抓住椅背的右手上也有一只！
    来不及管自己手上的蜘蛛，厄吾转过身体，左手伸向巴笑右手的蜘蛛，一把抓住后捏碎。但这时自己手背上的蜘蛛已经咬下，厄吾感觉一阵刺痛，立刻使劲甩手，蜘蛛落进沙漠里消失不见。
    巴笑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吾主！”
    厄吾感觉手背上开始发麻，来不及想太多，噬金兽即将把整个沙艇吞没。
    锁链在厄吾手中逐渐化作长刀，白发青年踩住座椅高高跃起，独自一人冲进噬金兽嘴中，右手举起长刀，戳进巨兽上颚，借助坠落的力势，从上到下把钢铁怪物切成两半。
    噬金兽软倒在地，溅起高高的黄沙，厄吾双脚踩地，落在旁边，收起长刀。
    巴笑立刻赶到厄吾身边，去看他的伤口，厄吾冷白的手背上有一个明显红点。车上其他人都看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巴笑给厄吾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表情自责：【都是为了救我，吾主才受伤。】
    厄吾：“没事，一般伤口对我没什么影响。”
    但本该愈合的伤口迟迟没有变化，周围甚至有些发红，厄吾感到不止手背发麻，整个左手都传来麻意，没有感觉了。
    两人神情凝重，对视一眼，明白这意味着，机械神对他们下手了。
    厄吾是接近神道的天道者，能让他受伤的只有神道。在这机械星系中，唯一神道者便是机械神。
    神明造成的伤口，除了长生神，没有人能治愈。但罪魁祸首机械神已经出手，不会让他们离开求救。
    机械神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想害他们，为什么不在刚才宫殿里，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反而等他们离开很远，才用不起眼的蜘蛛攻击？
    厄吾决定先静观其变，他和巴笑回到沙艇上，沙艇受损不多，还能正常行进。其他人从刚才死里逃生中反应过来，他们不是专门对付噬金兽的佣兵团，一辈子也没见过真实的噬金兽，这次直接贴脸面对，纷纷感慨，对厄吾表达感激。
    厄吾看向左手，被咬后，左手表面逐渐变成金属银的颜色，像制造出来的机械手。他的肢体好像变成另一种异物，和原来的身体格格不入。
    奇怪的是，虽然左手没感觉，但会随厄吾心念活动。他掌心朝上，银色的手张开，露出握在掌心的蜘蛛尸体。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厄吾手心的碎片，惊讶：“这是神蛛？！”

 第32章

    他主动介绍：“阁下有所不知，神蛛是机械星系特有生物，被咬到的人全身会逐渐机械化，变成强大不毁的存在，像神明一样永生。阁下得到神蛛眷顾，太幸运了。”
    厄吾觉得不对劲：“可我被咬的手已经没感觉了。”
    司机：“很正常，机械化的肢体不像**敏感，我除了头，其他身体部位都换成机械后，以前积劳成疾的腰椎不痛了，工作更有效率。但机械肢体太贵，我攒了五十年的钱，只换来身上这些便宜部件。神蛛更是天价，曾有一只被拍到1000万。”
    厄吾眼睛一亮：“1000万星币！”
    司机：“前提是活的神蛛。”
    厄吾低头看看手心的碎尸，难以置信自己随手捏死了1000万。
    他不死心：“这是机械，一定能拼起来。”
    司机：“阁下，这是机械生命。死了后就算拼起来也只是摆件。”
    厄吾：“摆件也值钱吧！”
    司机：“大概1000吧。”
    缩水了一万倍啊！
    厄吾欲哭无泪，巴笑见不得厄吾难过，赶紧把他手中的尸体变回活灵活现的蜘蛛。
    厄吾感动：“谢谢你笑笑！它复活了。”
    艾比：“啊？哪活了？我看到蜘蛛还是尸体。”
    巴笑：【我只改了吾主的视野，其他人还没改。】
    所以只是外表变了，本质上还是尸体。
    厄吾更难受了。
    司机安慰：“阁下已经很幸运了。在机械星系里，我们普通人一生的梦想，就是全身机械化。身体变成机械后，不用再辛苦挣钱买食物、药品，不用为了活着一直奔波。全身机械化后，我的人生就自由了。”
    即使说到梦想，说到自由，司机的声音依然毫无波澜，像在说一件和开车一样无聊的事。
    厄吾：“可人生本就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司机：“怎么会自由？阁下，您是强大的修道者，不怕宇宙辐射，不怕缺氧的空气，不怕食物短缺，不怕没有水源，不怕噬金兽……但这些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全是致命的。被**裹挟的我们，生来就不自由。所以我要变成机械，只要变成机械就好了。”
    不怕痛，不怕苦，不怕累的机械，不会让自己感到痛苦的机械，只要能逃避现在的人生，变成什么他都愿意。
    样貌年轻的白发修道者静静听他诉说。司机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遇到这样的大人物，他惶恐又不安，害怕自己的诉苦是不是太负面，让大人不悦怎么办。
    但司机太久没和人交流了，话匣子打开，竟控制不住，说出来后，司机有些后悔。
    现在人自己本身过的足够烦，谁都不想接收陌生人的坏情绪，何况是一个毫不起眼、无能之辈的诉苦。
    但不知道为什么，司机觉得白发修道者不会介意，厄吾的眼中有一股力量，支撑着自己，也让司机受到莫名触动。
    修道者大人说：“感觉你很累了。”
    怎么会累，他的身体是机械，吸收戴森球的恒星能源，能一直保持满电状态。他今天的工作刚刚开始，这只是他拉的第4批客人。他早上吃了每天吃的干饼，补充能量，他的精力理论上来说十分充沛……
    这只是他开了五十年沙艇中，无比寻常的一天。他走在这条几乎背下每一粒沙子的沙漠，开着几乎要和自己融为一体的沙艇，默默无言送走上一批乘客，接住下一批乘客。
    他的工作简单又省力，时间久了，开沙艇时连脑子都不用转，直接照着固定程序移动身体。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耗费的时间变成机械手，变成机械臂，再变成机械脚，机械腿，变成每一个器官，只剩下头颅，等着他继续用时间兑换。
    他一辈子的时间啊，都花在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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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收藏终于过三百啦！谢谢看文的宝宝们，这篇文写到现在，经历了两次大修，忙于毕业导致的断更，还有多次失去过表达欲，数据很凉等等难过的坎。每一次，我想到还等着我的读者宝宝们，就告诉自己要坚持，要对得起宝宝们的喜爱，不能辜负大家。谢谢大家愿意等我，谢谢每一个宝宝
    第28章
    机械星系所有普通人都是这样做，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厄吾说司机很累后，司机感到无边无际的疲惫。
    司机头盔里，紧贴脸部的护垫被泪水打湿，贴在脸上，粘腻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直以来都是社会推着他走，其他人为了换机械肢体努力工作，他也努力工作，其他人说等全身机械化就自由了，他也以为这就是自由。
    司机：“没有人教我怎么做，知识芯片太贵，我一个也买不起，脑机接口安装也很贵。”
    有钱人能改造大脑，安装接口，这样知识就能通过芯片，被接收者快速吸收。
    “机器人太厉害，普通人根本竞争不过。”
    在机械星系，机器人是主要劳动力。它们做事精准，工作起来不眠不休，效率极高，几乎占了所有好岗位。普通人只能干些机器人不干的活：开车、捡垃圾……
    越是需要体力劳动的岗位，人类的数量越多。原本为减轻劳动者负担，制造的机器人，现在成了打工人的竞争对手，机器人效率高，不会抱怨，呆在一个岗位上便是永远的奴隶。
    而最需要薪水活着的人类，做着最苦最累的活，领着最微薄的钱。他们积劳成疾，很少有人活到寿终正寝。满天尘土的空气，需要昂贵治疗费的疾病，都是夺走他们生命的镰刀。
    “自从机械神和帝神发生冲突后，机械星系被封锁，我们出不去，只能守在这挣扎。”
    神明的道包罗万象，即使两个神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一起，也会慢慢互噬。所以神明之间通常相隔很远，不会轻易踏入其他神的领地，除了帝神。
    机械神很早就反抗帝神，帝神打败机械神后，机械神本体还留在机械星系，灵魂被锁。直到最近灵魂解除封印，机械星系才迎回神明。
    几十年封锁，再加上机械星系完全由机械神一人掌管，机械星系和帝国其他星系比，完全不同。
    “你说得对，阁下。我很累了，我的人生全是苦难，看不到一点希望。为什么机械神只在乎机器人，完全放弃我们人类？为什么不欢迎人类，又不让我们离开？”
    艾比完全不在乎司机的控诉，对他的痛苦乐见其成。
    对机械神来说，为人类制造改变环境的机器很简单，但他就是故意看着人类挣扎。等折磨够了，再把人变成机器人，成为他的同胞，一举两得。
    厄吾双臂环绕在前面椅背，下巴搭在胳膊上，歪头听司机诉苦。
    白发青年：“司机刚才说想要自由，难道有想做的事？”
    “对，其实我想走遍世界，当一个风景摄影师。只要成为机器人……”
    “这很简单啊，你有车有终端，想去哪拍照就去。暂时出不去，先把机械星系逛一遍呗。”
    “可我需要氧气、食物、水、还有沙艇能源……”
    “沙艇这么大，你可以分块地方当培养基田，种菜种水果，能吃又能造氧。再买台净水过滤器和能源转化器，把恒星能量转化，问题就解决了。”
    司机听愣了：“还可以这样……”
    “当然，你们这肯定有不需要戴头盔的地方吧，问问那里的工作人员，看他们用的哪款机器，到时候买个小的就行。”
    横亘在面前的难题就这样轻易解决，明明简单的问题，司机却耗了一辈子。
    没有知识来源是一方面，长久以来的习惯导致的思维僵化，让他不会观察，不会动脑，不会去问为什么。
    这是教育缺失的悲剧。
    到目的地了。
    下车前，厄吾把蜘蛛尸体送给司机，祝他勇敢追求梦想。司机颤抖接过，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我明白了，送完这单客人，我就去当摄影师。”
    厄吾震惊司机的行动力：“等等，不用深思熟虑吗？就这样去追求梦想了？”
    司机迫不及待离开：“谢谢恩人！我去布朗那买完机器就走！”
    沙艇扬尘而去，留下厄吾三人，站在原地。
    厄吾：“所以这是哪？附近只有沙子啊。”
    巴笑：【司机的话可能只是借口，他真实目的是把我们留在沙漠，让我们因为找不到路耗死在这。】
    厄吾：“太阴暗了！他可能只是担心我们后悔，不想送他1000元，把蜘蛛尸体拿回来，所以赶紧溜走。”
    艾比吐槽：“都不是吧！有没有可能，司机已经把我们送到奥阿城了！”
    艾比走到一处平平无奇的沙子上，面前突然升起一座细长的金属台柱，顶部发出蓝光，对着艾比扫描：
    “检测到电子芯片，条件通过。欢迎来到奥阿城，机器人先生。”
    随着机械音落下，面前一望无际的沙漠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巨大的机械城市。城市建筑几乎都是古铜色，最高的几座有着细长尖顶，像是古老的城堡。

 第33章

    分开的沙漠边缘形成断崖，不断有沙子瀑布般落下，被城市顶部不可见的力场阻拦在外。
    厄吾看着脚下的城市深坑：“我们要跳进去？有没有优雅点的入城方式？”
    艾比在两人身后，一手一个，直接往前推，两人毫无准备，一脚踏进空无一物的城市上空——
    然后踩在不可见的平面上。
    艾比跟着上来，三人消失在原地，瞬间转移到城市入口。
    厄吾：“哇哦，空间神的力量？”
    艾比：“不，是科技力量。”
    具体什么力量艾比没说，只解释城市建在地下是因为金属密度大，在地表容易塌陷进沙子，所以建在岩石层。
    城里来往人员几乎全是机器人，只有个别戴头盔的人类，人类身上满是金属肢体，融入其中。机械星系以机械为美，明星的投影也是金属脸。
    机器人分先天和后天，先天机器人是机械神亲自制造的金属机器人，一诞生就拥有极高地位，享受权贵生活。后天机器人是人类通过机械神的能力改造而来，将**直接改造成金属，变成机器人。
    从外表就能轻易分辨两者：先天机器人更像机器，后天机器人更像人类，几乎只是人类换了个金属肤色。
    厄吾看到最多的是古铜色、黑色金属人，灰色金属人很少，像他左手的银色没有一个人。
    厄吾左手的银色已经蔓延到手腕，按照现在的趋势，最多三天，厄吾会完全变成银色金属人。
    厄吾打算去改造机器人聚集的地方打听情报，看看被机械神力量改造后的情况。他看到大屏上闪过对某个金属人的生日祝福，厄吾记下，准备待会溜进去。
    溜进去用机器人形态最好，厄吾打算用机械肢体做伪装。
    但机器人是这里的合法公民，被法律保护，享有一切权利。为了保护机器人的身心健康，在这里买卖机械肢体犯法，违者销毁处理。
    厄吾正思考，面前出现巴笑的文字：【吾主，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冒犯您，我想单独说说艾比的事。这段文字只有您能看到，您可以在心里询问，我能听到。】
    原来巴笑的能力还可以这样用。
    厄吾：【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叫我吾主？】
    【因为您是我的主，“吾”是您的本名。吾主是吾主，是吾的主，是主和吾。】
    解释了什么啊这是。
    巴笑不说谎，但在自己不想回答时，会巧妙避开，不想说的绝对不说。
    厄吾知道他不想回答了。
    【好吧好吧，你想说艾比什么？】
    巴笑：【艾比大人是您的朋友，我本来不该随便怀疑，但事关吾主的安全，我必须提醒。】
    【在神蛛咬到您那一刻，艾比的情绪突然十分愉悦。在司机说机械神抛弃人类时，艾比很不屑。】
    【我怀疑艾比和机械神有某种联系，他受机械神控制，对我们下手。】
    不仅如此，巴笑有更进一步猜测。他观察艾比的微表情，刻画出机器人的性格。
    艾比现在的性格和厄吾回忆中大相径庭，完全是另一个人。巴笑怀疑艾比就是机械神假扮的。但这个猜测没有决定性证据，贸然说出来，可能会让厄吾不高兴。
    但表面猜测已经让厄吾有些忧虑，白发青年微不可察蹙眉，控制住自己下意识转头看艾比的动作。
    厄吾：【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厄吾没了下文。巴笑注意到厄吾神情冷静，知道他听进去了。
    巴笑目的是引起厄吾怀疑，提防机械神。神蛛不像好东西，巴笑打算让机械神解除厄吾身上的机械化，然后离开。机械星发生什么事都和他们无关。
    巴笑用幻境能力将厄吾和自己外表变成金属人，除了发色还是原来样子，其他皮肤都变成古铜色。
    艾比歪头：“阿吾要做什么？”
    白色机器人只有半人高，厄吾半蹲在艾比面前，和他对视：“我不想机械化身体，被改造的金属人更了解这方面，我打算去菲利普的生日会上问问，怎样解除机械化。”
    艾比：“阿吾不喜欢机械？为什么不想机械化？机械身体更强。”
    厄吾：“对身体的感知，是人类活着的证明，哪怕会痛，我也不想失去。”
    艾比：“只是想要感知？这很容易，加个神经系统就好了。”
    “不是这样……艾比，即使机械模拟地再像，也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这句话让艾比幻视过去——
    【机器人还是机器，和人类有什么可比性？】
    【管他怎么想，不过是无心之物。】
    【父亲？可笑，我和你没有任何生物关系，别来烦我。】
    ……
    因为是机器，所以被随意厌弃。因为是机器，被人类排斥在外。因为是机器，所以永远没有人类高贵！
    连你也这样想？
    厄吾继续说：“我不打算现在就抛弃身体，实在没必要。但其他人不一定，机械肢体能帮助先天残疾的人，能让长期劳作的人免受痛苦……让需要的人机械化才是好事吧。”
    但艾比先入为主，完全曲解厄吾的意思，把厄吾话中的机械当成自己。
    他要把我拆开，分给残缺的人类！他要我帮助人类才是好事！
    他和人类一样贪心，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果然只有机器才是我的同胞！
    把人类变成机器，把动物变成机器，把一切变成机器……大家都变成机器后，才能理解我。把阿吾变成机器，他就能理解我的想法了。
    机械神讨厌高高在上的人类，他本应该立刻把厄吾变成机器，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厄吾安静注视他的眼神，机械神什么也做不出来。
    白发青年嘴唇一张一合，认真对他说些什么。和厄吾在一起时，艾比总是很快乐。艾比是厄吾冒险小队的一员，路上和伙伴打打闹闹，有任务时一起行动，有好东西一起分享。
    艾比舍不得破坏这样的和平，哪怕只是表面。
    艾比勉强转移话题：“我知道啦，快走快走。”
    厄吾见艾比装聋作哑离开，在心里告诉巴笑：【既然艾比还想做伙伴，我们就相信他。】
    巴笑知道厄吾还是心软了，红发青年准备另找机会。
    金属人菲利普的生日宴在一座庄园中举办。主会场有三层，顶部先天机器人层由艾比查看，中部金属人层厄吾查看，底部巴笑调查。三人分头调查金属人机械化解除方式。
    厄吾经过一处走廊，交叉路口处有两个黑色金属人面对面，互相做出“请”的动作。
    黑人1：“请您先走吧。”
    黑人2：“不，还是您先走吧。”
    黑人1：“不不，我有绅士风度，还是您先。”
    黑人2：“我性格谦让有礼，您先过。”
    “您先！”
    “不，您先！”
    两人谦让了五分钟，堵在路口谁都过不去。
    厄吾看不下去，直接一脚把两人踹倒：“谢谢，我先。”
    -----------------------
    作者有话说：三人八百个心眼子，嗷呜五十个[眼镜]
    第29章
    两个金属人被厄吾踹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没反应过来。
    厄吾感觉两位金属人有些奇怪，白发的古铜色金属人从他们身上跨过去，站在旁边观察。
    被踹倒的金属人动了动，似乎想自己站起来。厄吾伸手扶起两人，金属人口中的指责一顿，愣愣地看着厄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厄吾善意提醒：“我帮了你们，你们应该说什么？”
    两人：“谢谢。”
    厄吾：“哎，不客气。”
    厄吾一连串意味不明的举动明显在耍人，两人神情染上愠怒，好像要骂人。厄吾抢先开口，说自己有急事，刚才撞到你们真的对不起……
    两人，信了。
    金属人点点头，绅士风度那位发扬绅士风度：“没关系，你有急事你先吧。”
    谦让有礼那位说：“我没事，您先吧。”
    他们让完厄吾，又开始互相谦让：
    “您先请！”
    “不不不，还是您先。”
    金属人的样貌神情和人类完全相同，外表上只有肤色不同。他们的身体也是柔软的，每一寸肌肉活动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就是活着的机械生命，没有任何问题。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他们说：
    “您请。”
    “您先请。”
    厄吾出声：“我有急事，让我先过。”
    绅士风度：“好吧，作为绅士，应该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您请。”
    谦让有礼：“当然可以，请小心脚下，您过去吧。”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你在过道的路口，对面迎面而来另一个人。尽管过道不算太窄，挤一挤两个人勉强能过，但为了符合自己的“人设”，你停下来谦让。

 第34章

    不巧，对方也有礼貌，想让你先过。你们互相谦让了五分钟，宴会已经快开始，你没有丝毫不耐烦，依然耐心地和陌生人玩谦让游戏：
    “您请！”
    “不不，您先请！”
    这时，一个陌生人突然把你们两踹倒，无礼地从你们身上迈过。他站在旁边盯着你们看，很明显是故意的。
    他对你不尊重，你应该愤怒，于是你准备爬起来指责他。但陌生人b突然过来把你扶起，问你帮忙后应该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谢谢。”
    陌生人b还在耍你，你应该更加愤怒，但这时陌生人b说自己有急事，并且真诚道歉。你品性良好，应该优雅地原谅他，于是你说：“没关系。”
    陌生人还没走，明明他已经过去，还让你让他。
    你性格谦让，你礼貌有涵养，即使宴会已经开始，你没有丝毫不满，矜持礼让：“您先请。”
    因为你性格就是这样设定的啊！
    厄吾在心里告诉队友：【他们不像人，更像机器。】
    巴笑将自己探查的消息告诉厄吾：
    【金属人原本是人类，被机械神改造后变成现在样子。古铜色金属人原来是普通人，黑色是入道者，灰色是行道者，浅金是玄道者，银色是天道者。】
    所以厄吾面前这两个傻瓜黑色金属人原来是入道者。
    白发青年眼睛变成星海，观察两人。他们本应该有道核，但厄吾只看到一片空洞，道核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也没有道核的存在根基——灵魂。
    金属人已经死了，他们有人类的样子，本质上只是按照程序行动的精密机械。
    巴笑补充：【所有金属人没有情绪，没有想象空间，和死物一样。】
    在巴笑探查里，厄吾的精神空间不断产生感情，被星海黑洞吞噬，金属人没有精神空间，更别说情感了。
    金属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死亡？让他们大批失去灵魂，又维持原本的人类生活……这一切机械神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然默许。机械神是帮凶，更可能是凶手，才对一切乐见其成。
    机械神有将一切机械化的能力，却不能留存生灵的灵魂。在机械化的瞬间，人类就死了。
    厄吾的机械化已经蔓延到小臂，等他全身机械化，厄吾会死。
    巴笑眼神变冷，猜到机械神的想法，巴笑无法容忍他妄图伤害自己的神明。
    厄吾神情平静，在死亡危机下，继续寻找解除机械化的办法。
    离开走廊，进入宴会的大厅。宽阔的空间里，坐落着表面光滑的金属桌子，上面摆满精致的菜肴。各种颜色的金属人面朝最前方的演讲台，认真倾听，时不时鼓掌。
    每张圆桌旁边，都站着一个戴头盔的人类，人类的手被改造成适合端盘子的吸盘，躯体被改造成存放餐具的储物柜，供金属人取用。
    演讲台上，浅金色金属人说：“感谢所有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的同胞们，感谢赐予我们一切的机械神大人！”
    “以前，我是来自外星系的玄道者，那时的我只把机械当成没有生命的死物，理所当然享受机器人的服务……”
    倾听的金属人发出或惊诧或悲伤的唏嘘。
    菲利普：“来到机械星系，在机械神的引导下，我才明白这种行为多么可恶！”
    “因为机器人不会抱怨，就用力压榨？因为机器人和人类不同，就视为异族？因为机器人被人类创造，人类就可以高高在上，决定机器人的一切吗？”
    “人类从来没有考虑过机器的想法！”
    “在这样扭曲的世界里，机械星系才是唯一的净土。机械神深深体会到机器人的不容易，将我们机器人视为同胞！”
    “在这里，机器人位于顶端地位！我们从机器进化而来，对没有知性的机器也抱着怜悯之心！机器人不再是服务人类的奴隶，机器自由生活，从永无止境的劳动中解放！”
    台下一片掌声。
    “人类没有资格使用机器，要想使用不会说话的机器，必须和机器融为一体，体会机器的辛劳！”
    新的菜品上来，一个头部戴着头盔的机器餐车行驶到一张张桌子旁，服务改造人用吸盘手把菜品平稳运送到餐桌上，供金属人取用。
    人类都成了机器。
    菲利普身后的墙壁向两边打开，露出后厨忙碌的场景——
    厨师戴着头盔，手臂是机械转筒，炒菜的锅铲从转筒的一个口子弹出，和另一只手臂的锅铲一起翻炒。
    灶台整个是改造人的身体，左右手是火灶，腹部是燃料，腿被剖开，变成储物柜。头盔放在两个火灶中间，头上也不闲着，顶着锅盖。
    做好的菜品被放在盘子里，头顶倒着伸下来一个改造人的半身，双臂末端的托盘稳稳端住盘子，收回头盔前，他的下半身是传送带的一部分，随轨迹运往大厅。
    菲利普：“这就是我们理想的愿景！机械享受生活，人类付出劳动！我们同化人类，而不是让人类同化我们！”
    “机器人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改造人们也跟着拍手，齐声说：
    “机械无上！血肉污脏！”
    菲利普：“机械永恒，进化受苦！”
    金属人：“若忍苦痛，机械飞升！”
    他们说：“感谢机械神！”
    他们在说话，他们在移动，他们有目标，他们齐心协力，为了共同的理想奋斗。
    明明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画面，厄吾觉得这个星球在死去。
    机械星有高端到双戴森球系统的技术，却不愿帮人类完成重复的劳动。
    机器人不必进食，却为了一道道精美的菜品改造这么多人类干活。
    厄吾：“太荒诞了。”
    这是队内语音，艾比听到后反问：“有什么奇怪吗，人类不就是这样对待机器人的？让机器无比接近人类，从而代替人类劳动。人类是解放了，可以去求道，去做一切想做的事，但机器人永远被困在自己的工位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工作。”
    “机械神现在只是把人类对机器人做的一切，还给人类。”
    厄吾：“有灵魂的和没灵魂不一样。有灵魂的能感受到痛苦，和我们一样，我们要顾及他们的感受。”
    “那机器人的感受就什么也不是吗？”
    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厄吾听到艾比话中的情绪，微愣：“有灵魂的机器人当然和我们一样……”
    说到这里，厄吾也明白机器人的难处——
    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直接看到灵魂？
    大部分机器人只是机械和程序构成的死物，人类对它们不客气无可厚非。如艾比这样有灵魂的机器人万中无一，如果混在普通机器人里，谁也看不出区别，顶多觉得艾比机器人程序做的挺好。
    这样的艾比，在人类世界中，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两人沉默下来。
    巴笑套了几个金属人的话，传音：【解除机械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靠机械神。】
    机械神攻击厄吾，想要他的力量，必然不会主动解除。但还有其他办法——
    巴笑发动能力，所有机器人和人类身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微笑。
    机械神看重机器人，为了他们的安危会让步。
    厄吾：“那没办法了，我们去找机械神。”
    几人离开生日宴，厄吾打算去找司机说的布朗，看看司机准备地怎么样，再出发和机械神交涉。
    奥阿城有家布朗维修店，司机说的应该就是这里。
    修理店在街道尽头，按理来说修理店在机械星系应该很吃香，但这家店出乎意料地落败，建在金属垃圾堆旁边。
    厄吾用力拉开生锈的金属门，店里几乎没有光线，杂物堆积在一起。
    “有人吗？”
    “有有有！”一道开朗的男声高兴说，“今天大幸运！竟然有人来这破店。”
    橘发青年从杂物堆后面冒出来，碧色眼睛像混血儿，元气满满：“欢迎光临布朗修理店！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能修理哦！”
    厄吾：“开沙艇的司机大叔来过这里吗？”
    “哥说的是劳里大叔？他刚刚拿了台能源转化器，急匆匆走了。”
    劳里大叔行动力真强，一小会就拿到转化器，大概这时已经在追求梦想的路上了吧。
    布朗：“哥还有什么需要吗？”
    直到布朗站起来，厄吾才发现橘发青年的下半身没有腿，而是两个巨大的车轮，在半身人体下，骇人又惊悚。
    布朗注意到厄吾的视线：“在意我的腿吗？那我介绍下吧。”
    厄吾礼貌收回视线：“没问题吗？”
    布朗扬起笑容：“没事，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总会下意识关注，这是人之常情。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好了。”
    厄吾好奇观察人和轮胎怎么连接，布朗哈哈大笑：“哥你是真性情啊！很多人想看都忍住不看，眼里都是同情怜悯，反而让我不好意思。”

 第35章

    厄吾：“轮子和腿一样，都是代步工具。”
    “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把腿卖了换星币，建立这家修理店。”
    “用腿换钱？”
    “哥你新来的吧，这边人都这样。因为普通人身体生老病死很常见，为了活下去，很多人辛苦攒钱，就是为了换一副好的机械身体。活的血肉在机械神手下能变成永生的活器，很值钱的。但因为活器数量少，大部分人还是用高端机械肢体。”
    “我这轮子当然不高级，是从垃圾堆里掏来，自己安装的，都是为了省钱。”
    厄吾很难想象，一个失去双腿的人如何狠心给自己做手术，把坚硬的轮胎支架插进自己断掉的腿里。
    “不疼吗？”
    布朗一愣，摸摸后脑勺：“哈哈，你是第一个关心这种问题的……说实话挺疼的，我没钱买麻药，整个过程全都自己扛。但我已经把腿锯掉卖了，根本没退路。”
    “很奇怪吧？所有人都不认可我，但我只是想继续自己的研究，实在没经费，才卖腿。”
    他见厄吾安静又耐心听着，努力笑了笑，给厄吾看自己的研究成果。
    一个破旧的人形小机器人被他抱上来，布朗按下开关，小机器人开口说话：“你你你好～滋滋滋……我是……滋滋……斑布……”
    布朗尴尬笑笑：“声音还有待改进，我的设想是创造出有自己思想和意识的机器人！”
    厄吾看着小机器人里微弱的灵魂光芒，喃喃：“有自己灵魂的机器人……”
    布朗眼睛一亮：“对对对！是这种意思！”
    至高的机械神抹消灵魂，平凡的普通人却努力创造灵魂。
    第30章
    艾比差点要冷笑出声了。
    刚建立机械星系时，机械神就严惩过妄图制造机器人的人类，发布禁令，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偷偷研究机器人。
    当初艾比就是在前任机械神的研究中诞生。前任机械神为了实现造物主的梦想，人为制造灵魂注入机器生物中，结果实验失败，最后不了了之。前任机械神最疯魔的时候，一天能造出上万台机器生物，艾比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苏醒的。
    小小的蜘蛛机器在制造台上醒来，放眼望去，身边是无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机器蜘蛛，它呆呆看着自己的造物主，反应迟钝，前任机械神以为这一批还是失败品，扫过艾比一眼，再也不闻不问。
    当时艾比不知道机械神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机械神期待已久的成果。艾比为了得到“父亲”的关注，和同期的蜘蛛机器一起，拼命执行任务，昼夜不停，直到硬件报废，再也无法站起来。
    艾比被废品中心回收，当随着传送带和其他机器生物一起，即将被扔进压缩机时，艾比仍然在幻想得到“父亲”的关注。
    因为诞生那一刻，艾比感受到“父亲”的期待和欢喜，这说明，自己被期待着降临到这个世界吧？
    艾比真的很喜欢“父亲”。
    破损的小蜘蛛传送到末端，和其他机器生物一起落入下方巨大的压缩筒，里面堆满废弃的机器。
    直到压缩的重锤落下，“父亲”依然没有出现。求生的本能让小蜘蛛慌张向下爬，背后是同伴被压成纸片的尸体。其他机器待在原地，不知反抗，只有艾比在努力求生。
    腿坏了，艾比就捡起同伴断掉的下肢接上，身体断了，他就把头换到其他机器人身上寄生……
    几乎整个机都改头换面，变成蜘蛛和机器人的结合体，艾比终于逃离可怕的绞肉机。
    自此以后，艾比痛恨“父亲”，痛恨一切想要制造机器人，利用机器人的人类。
    厄吾几人离开布朗维修店，离开足够远后，艾比召唤一只噬金兽攻击布朗维修店。按噬金兽喜欢吞噬金属的习性，一定会盯上布朗下半身的金属轮子，把轮子带人一起吞下。
    厄吾注意到艾比沾沙的底盘。白色陪伴机器人还是以前城市里的样子，圆圆胖胖，宽大的底盘下有三个不明显的轮子，用来移动。这种配置适合在硬质平地，在沙漠中却很容易进沙。
    厄吾想返回布朗维修店，看能不能给艾比安个更方便的机械腿。
    “你们稍等，我回趟布朗维修店。”
    既然安装，干脆多拿几种款式：蛇尾、狗腿、蜘蛛腿、桌腿，还可以是翅膀、冲浪板、好烫四脚兽……待会都带回来，给艾比惊喜。
    厄吾返回的步伐被艾比阻拦，白色机器人有些慌张：“阿吾回去干嘛？我替你去。”
    白发青年蹲下身，拿纸巾擦擦艾比下半身沾染的尘土：“不用，我马上回来。”
    艾比再拦就太明显，只能眼睁睁看着厄吾离开。他给噬金兽下命令，要求尽快吃掉布朗。
    刚才艾比控制噬金兽一口咬掉布朗店的金属屋顶，正准备咬第二口时，没想到噬金兽被维修店旁边的垃圾金属堆吸引，掉头去吃垃圾堆。
    橘发青年迅速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机器人们放无人机里运出，但自己被倒塌的横梁压住，动弹不得。
    监控在房屋倒塌时被破坏，艾比被送出后就无法准确定位布朗，噬金兽又是个瞎子，艾比只好操控噬金兽乱咬，但布朗竟然还活着。
    艾比命令噬金兽赶紧把人吃了，但噬金兽没脑子，一心吃金属轮。
    可恶，他当初为什么把噬金兽保留生物习性！
    快到布朗修理店时，厄吾感受到地面震动，远处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咆哮、房屋倒塌和金属碰撞声。
    厄吾立刻加快脚步，眨眼间就来到修理店外，眼前是变成碎片的房子和不断在啃咬的巨兽。
    白发青年瞳孔骤缩，迅速扫视周围，却没看到布朗的身影。在外面乱成一团的小机器人看到厄吾来了，纷纷急忙围过来，“啊啊啊”地叫。
    【快救救布朗！布朗还在里面！！】
    厄吾立刻把它们都捞起来，围在斗篷里：
    “别怕，我来解决它。”
    布朗被屋顶横梁压住，完全动不了，噬金兽几口把外面的废弃金属啃完，缓缓将头探进店里，几乎占满了整个屋顶。
    噬金兽对布朗张开头部大嘴，嘴部一圈都是尖锐的金属獠牙，古铜色的节状金属表皮坚不可摧。
    即使有如此庞大的体型，噬金兽移动速度飞快，眨眼间来到布朗面前，利齿咬合，深深刺穿布朗腰部，剧痛贯穿全身，橘发青年忍不住发出惨叫。
    金属轮在噬金兽口中像脆皮饼干，几下便成了废铁，恐怖的圈状巨嘴里发出牙酸的咀嚼声。
    布朗忍痛摸到桌子里的激光枪，朝巨兽头部发射，高温激光擦过古铜色表皮，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噬金兽反而被攻击惹怒，又往前狠狠咬下一段血肉。
    布朗痛到冷汗直冒，想到外面生死不明的小机器人们，硬生生咬牙坚持，激发出潜藏的血性。
    布朗拔出短刀，一下又一下朝噬金兽嘴里捅刺：“畜生，想吃我？来啊！！”
    一人一兽僵持住，布朗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必死无疑，刺下的每一刀仿佛都是最后一次呼吸。
    为什么居民区会出现噬金兽，布朗已经来不及思考。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在生活，很努力向梦想前进了，为什么还有天灾，要夺走他的一切？
    布朗和整个机械星系都格格不入。他是外星球来的，因为喜欢机械，特意找到机械星系，定居下来，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年了。
    但看到机械星系的生态，布朗陷入深深的迷茫。
    在这里，机器人是星球的主宰，人类是奴仆。机器人在外界没有人权，在这里和人类的地位颠倒。
    人类剥削机器，机器就要反过来剥削人类吗？他们向彼此复仇，一代又一代，循环往复。
    布朗觉得，在人类和机器人之间，一定有更好的生存方式。如果机器人和人类一样，全部拥有灵魂，机器人和人类之间就能互相理解，成为一体。
    但果然，自己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啊。还没起步的理想，就这样戛然而止吗？
    布朗力量散尽时，突然一道带着星河的刀光闪过，劈开房屋，劈开噬金兽的头颅，将布朗破坏不了分毫的巨兽一分为二。
    外面明亮的光线铺天盖地撒入，将白发青年的身影勾勒出来，他一手拎着斗篷，一手执银色长刀，身姿挺拔又坚韧。
    厄吾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布朗，橘发青年额头上的护目镜破碎，腰部以下被巨大的獠牙贯穿，连着噬金兽断掉的头颅。
    “布朗！”
    厄吾立刻蹲到布朗身边，将手中包着机器人的斗篷递给他，空出的手搭在断掉的头颅上，星海的力量渐渐包围整个头颅，将狰狞的残骸湮灭。
    厄吾不敢动布朗伤口里面的獠牙，害怕空无道力沾染布朗本身的血肉，到时候连愈合都不行。
    白发青年左手托起布朗脖子，右手放下长刀，把止痛止血药慢慢喂给他。
    橘发青年紧紧抱住怀中的机器人，看到自己空无一物的下半身，和从断口处流出的内脏。

 第36章

    布朗勉强朝厄吾笑笑，危机过后，莫大的悲恸涌上：
    “怎么办啊哥，我烂了。”
    厄吾轻声安慰：“烂了就补起来，丢了就捡回来，不用怕。”
    布朗发出鼻音：“……嗯。”
    噬金兽还没彻底死去，刚才情况紧急，厄吾没来得及斩草除根。噬金兽巨大的下半身在房屋废墟中扭动，想从断口处重新长出头颅，却被残留的空无力量阻止，怎么也恢复不了。
    噬金兽索性放弃原来的，在断口后重新长出一个头，一圈獠牙不如原来巨大，却也足够恐怖。
    噬金兽被彻底激怒，竟不顾机械神命令，直接朝厄吾咬下！
    布朗见状大喊：“哥！小心！”
    厄吾微微侧眸，眼睛变成星海黑洞，保持半蹲的姿势，右臂向后挥刀——
    完全由道力组成，没有灵魂的噬金兽，被一击斩灭。
    恐怖的怪物化作星点消失，露出头顶充斥着恒星金芒的天空，如此明媚。
    厄吾用止血带包住布朗下半身，背在身后，橘发青年双臂环绕着厄吾脖颈，紧紧抱住。厄吾带他一步步走出废墟。
    用双腿换来的栖身之地被一朝摧毁，布朗靠在厄吾肩上，喃喃：
    “哥，我坚持的到底有意义吗？”
    厄吾：“有哦。”
    “让机械成为人，而不是把人变成机械。”
    “在这个星球上，你能独自坚持这一点，超帅。”
    布朗呼吸开始急促，微微抽泣，越来越哽咽，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压抑着痛哭。
    “谢谢、谢谢哥……哪怕失去腿，只有上半身，哪怕只剩一条胳膊，我还要继续。”
    小机器人们听到布朗的哭声，纷纷从斗篷里冒出头，叽叽喳喳安慰。布朗破涕为笑，即使脸上沾满血迹，依然开朗阳光。
    布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械道。
    第31章
    艾比感受到噬金兽消失，知道这次针对布朗的行动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旁边还有一个能下手的人类。刀疤脸一直围着阿吾，无比碍眼，艾比正好能趁阿吾离开，把刀疤脸解决。
    但艾比不能做的太明显，不然阿吾回来肯定要问。艾比想，自己干脆直接使用神道力量，把巴笑彻底机械化，捏碎他的灵魂，完全控制住他。
    艾比已经收集到巴笑很多数据，在阿吾面前装作原来的巴笑，完全不是问题。
    这样，阿吾就不会伤心了吧？
    常人无法触及的道世界里，庞大的机械开始缓缓转动齿轮，咔嚓咔嚓。机械神道即将冲破与现实世界的壁垒。在现实中，能冥冥感受到一种极为恐怖的存在降临，如此庞大，如此扭曲。
    巴笑的微笑在对比下，显得如此渺小。
    在机械神即将触及巴笑的灵魂时，红发青年在艾比面前展现一行文字：
    【敝人不建议您现在立刻动手，机械神大人。】
    机械神动作顿住，惊讶巴笑在神道力量下还能保持坦然自若。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早有预料。
    巴笑和艾比现在仍然保持着厄吾离开时的样子，两人望着厄吾消失的方向，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在艾比收集的数据中，巴笑的形象一目了然：红发青年虽然身材高大却极其瘦弱，站立时脊背微躬，头颅垂下，显得自卑又无害。
    他皮肤惨白，除骇人的红色疤痕外，最为醒目的深蓝色眼睛也被红发挡住，一副社恐不敢交流的模样，弱化立体五官先天带来的攻击性。但同时，深红色的夸张嘴角更加醒目，给人严重的割裂感。
    巴笑一直跟在厄吾身后，十分安静，不说话，只用幻境构成的文字交流。他所有动作都在为厄吾服务，没有主见的样子，好像只是个依附厄吾的幽灵。
    但此刻，在主人背后，他毫不畏惧，朝能随意碾死自己的神道者亮出獠牙：
    【如果您动手，贵星的机器人就不复存在了。】
    巴笑摊开手心，红色笑脸不断闪烁，与此同时，整个机械星系的机器人身体上，都出现闪烁的微笑。
    【珍视机器人的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金属撞击的闷响在空间中回荡，仅仅扫过巴笑，就让他内脏破碎。
    机械神冷声：“你在威胁我？”
    【不，只是想和您聊一聊。】
    时间还充足，艾比索性停手，看巴笑打算说什么。
    恢宏的金属音在空间中回荡：“如果说错一个字，你知道后果吧？”
    巴笑：^v^
    【当然。】
    巴笑不想厄吾受伤，从厄吾被蜘蛛咬伤，巴笑就进入极高警戒状态，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厄吾的安危。
    机械神伤害厄吾，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修道者都是疯子，巴笑完全不信机械神能为厄吾考虑。从一开始，巴笑就反对厄吾将艾比留在身边。如果不是实力差距大，巴笑也想解决机械神。
    现在情况不利，巴笑打算先让机械神解除厄吾的机械化，让他们离开。之后巴笑会把机械神的位置发给帝神，那位至高不会放过手里逃脱的玩具。
    至于机械星系上其他悲惨的人类，和他们无关，巴笑并不关心。
    说服机械神看起来极为困难，但巴笑拥有一件极为强大的武器，即使面对神明也毫不畏惧——他深谙人性。
    机械神对人类的爱与恨，对厄吾的占有和不舍，巴笑全都看见了。
    乐园人面对猎物的弱点，会用微笑去麻痹，再注入毒液，让猎物在虚假的快乐中消融。
    【机械神阁下无比强大，即使机械化厄吾，您也只是多出一个人偶，我们的力量和您相比，不值一提。】
    修道者最强大的道能力随灵魂消亡。只剩一具躯壳，和道相比，没多大用处。
    巴笑谦恭：【您厌恶人类，我们会离开，绝对不会影响您。】
    机械神：“想让我放过你们？反正最后人类都会被我变成机器，为什么不现在机械化你们？”
    巴笑说：【因为厄吾还在乎您。】
    机械神顿住。
    【您知道厄吾为什么返回吗？他看到您的底部被黄沙沾染，立刻回去，想为您更换在沙漠中行进的机器。】
    【现在大概已经拿到，快回来了吧？】
    原来厄吾回去是为了这个，刚刚艾比的注意放在布朗那，忽视了厄吾回去的目的。
    但厄吾的好意，被艾比的袭击破坏了。现在布朗维修店成了废墟，哪还有可更换的底座？
    他亲手掐灭了厄吾的真心。
    巴笑知道布朗那边发生变故，故意这样说，引起机械神愧疚。
    【厄吾很在意伙伴，知道您能修复艾比，立刻匆匆赶过来。】
    【他被空无道吞噬情感，依旧为艾比流泪。】
    【他毫不怀疑您，因为您是他的朋友。】
    【您想消灭这束光吗？】
    漫长的沉寂后，机械神解除厄吾的机械化，松口：“你们走吧。”
    “我暂时放过你们，等到全世界机械化，就是人类的死期。”
    巴笑躬身：【感谢您的宽容，我会为您的离开，找到合适的理由。】
    不可见的庞大存在和白色机器人一起消失，沙漠中只剩巴笑。
    巴笑冷酷想到：一定要斩断吾主和机械神的联系，不能让这种怪物再接近吾主。
    巴笑右手捂嘴思索起来，脑海中闪过一条条计划。
    他的指甲下意识扣进伤疤里，缓解焦虑。伤疤撕裂，巴笑嘴角留下鲜血，红色血液滴落进黄沙中，砸出小坑。
    巴笑见状，放下捂嘴的手，认真清理干净血痕，心想：如果看到血，吾主又要担心了。他不能玷污吾主的眼睛，即使自己的血也不行。
    另一边，厄吾背着只剩半身的布朗，在沙漠里赶路，想快点送布朗到医院。
    布朗半身断裂处的止血带被完全浸染成红色。在布朗找到自己的机械道后，绷带停止滴血，伤口奇迹般开始愈合。
    在新生机械道的力量下，布朗的断肢渐渐自愈，很快撑开了止血带，长出完整的下半身。
    布朗久违感受到双腿的存在，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不可置信：“我入道了？我的腿好了？”
    厄吾笑道：“恭喜。”
    尽管有高位者利用道能力为非作歹，但道确实拯救了无数陷入绝境的人，让他们绝处逢生，诞生希望，成为耀眼的奇迹。
    这也是越底层的人越推崇道的原因。摆脱现状，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面前，只要握住道，就抓住一条通天路。
    谁能不心动呢？
    布朗见自己双腿愈合，第一反应是：“我可以卖无数次腿了！一双腿一万，卖一百次就有一百万！哥，我发财了！”
    厄吾：“放过腿吧，我替它委屈。”
    “嘿嘿，听哥的，不卖腿，卖肾卖肝……”
    “我没这个意思吧！”
    厄吾原本机械化的左臂也恢复如初，白发青年“咦”了一声，重新感受到左手：“我手也好了。”

 第37章

    厄吾还背着布朗，两人谈话间，他们回到巴笑的位置，远远看到黑衣服的红发青年面朝这边，像是恭候已久。
    布朗心中嘀咕，厄吾哥身边这位看起来太像鬼了，一副阴森森的样子。
    不过之前鬼哥一直盯着吾哥，这次鬼哥好像死死盯着我？我和他有仇吗？
    巴笑看到两人，脸上的微笑面对机械神也保持自若，此刻却彻底僵住。
    吾主没有受伤，完美，吾主是最强的。
    吾主身上的斗篷用来包机器人，嫌弃，这件斗篷不能再给吾主用了。
    吾主身上沾了无关人员的血，太脏，必须立刻清理。
    吾主背着无关人员，可恶，无关人员自己不会走路吗？
    ……
    这些都算小事，最让巴笑崩溃的是，吾主背着的无关人员，下半身没有穿衣服！
    他在用哪里碰吾主！！
    巴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无关人员从厄吾身上扯下，拿出衣服盖在布朗身上，把他踹进沙漠，力度之大，像把布朗踹进坟墓。
    巴笑的杀心此刻达到顶峰。
    布朗在沙堆里滚了几圈，抓着新衣服，一脸状况外：“哇，谢谢哥，你专门送衣服给我啊。”
    布朗一边穿一边傻笑：“吾哥救了我，还给我衣服穿，你们太好了吧！”
    巴笑额头冒出青筋，恨不得立刻把布朗挫骨扬灰。
    巴笑脸色阴沉，满脸写着“快滚”，布朗好像没看见，天然道：“哥身体看起来不太好啊，这可不行，得多晒太阳。”
    巴笑：^v^……
    厄吾左右看看，没见艾比：“笑笑，艾比……咕嘟嘟嘟……”
    厄吾话说一半，巴笑拿出清洁仪，对准厄吾狂喷，白发青年立刻被泡沫淹没。泡沫带走污渍，随风而散，露出崭新的白发青年。
    厄吾发丝凌乱，满脸迷茫。
    “笑笑，艾比……咕嘟嘟嘟……”
    厄吾再次被泡沫淹没，整整清理三次，巴笑才勉强放下清洁仪，礼貌回答：
    【艾比让机械神解除吾主的机械化，已经离开。】
    厄吾甩甩头，看着自己恢复原样的手臂：“怪不得我的机械化解除，看来艾比成功了。”
    厄吾担忧：“机械神就这么放过我？他会不会为难艾比？算了，我还是去找……”
    巴笑：【艾比和机械神关系很好，艾比要求的，机械神都会答应。】
    厄吾震惊：“这么要好吗！”
    想想也是，如果关系差，机械神就不会着急修复艾比了。
    【艾比让我们先走。吾主，我们现在去渡口离开吧。】
    布朗凑过来：“吾哥，你们要走了啊。”
    橘发青年抱着小机器人们，有些不舍：“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开，我和你们一起，最后送一程吧。”
    巴笑：^v^
    【不需要】
    布朗：“哈哈，不用和我客气。”
    厄吾觉得巴笑有点匆忙，没来得及细想，巴笑叫的沙艇已经到了。沙艇车窗打开，里面是熟悉的司机。
    厄吾：“大叔？你不是离开了吗？”
    司机的头盔阻挡众人视线，让人看不清面容。
    第32章
    司机又回到开始沉默寡言的状态，默不作声。
    “大叔？”
    头盔的通信装置发出机械声：“上车……请上车，每人一站一百。”
    厄吾和巴笑对视一眼，拉开车门上去。车内座位几乎全被拆掉，后座摆放着能量转换装置和净水过滤器。器件处于刚开封状态，看上去像主人拆了一半，有事匆匆离开。
    厄吾从后视镜观察，司机头盔中一片漆黑，连皮肤都看不见。
    白发青年坐在司机身后，凑近和司机闲聊：“大叔，还认识我们吗？”
    司机：“当然……滋滋……修道者恩人，上次救了我。”
    “大叔上次没收我们钱就走了，我们这次一起补上。”
    “不，不收你们钱，阁下给我的神蛛遗体很珍贵，已经足够了。”
    厄吾：“买设备还是不够吧？大叔准备再开几天沙艇攒钱，再去当摄影师吧？上次分开时大叔行动力太强，把我们都惊到了。干劲足挺好，现实也要考虑考虑……”
    司机：“不当摄影师了，我会一直开沙艇。”
    厄吾顿住：“……发生什么事了？”
    “当时修道者大人送我神蛛，我送完最后一单，觉得今天很幸运。”
    “我去布朗店买了设备，只剩下可移动培养基和植物种子，我准备去买。”
    “路过彩蛋店，我进去买了十个，因为今天很幸运。”
    “今天真的太幸运了，十个彩蛋里有两个一等奖，还有终极大奖——一滴神蛛的改造液。”
    “有了改造液，我就能完全变成金属人，不用费力维持生命，自由摄影。谢谢修道者大人，谢谢机械神大人，这是我最幸运的一天。”
    “我用了改造液，成为梦寐以求的金属人。”
    “我不用去买培养基和种子，回到沙艇上，我结合以前，判定当沙艇司机对机械星更有价值，梦想无用，今后我会一直做司机。”
    厄吾突然说：“停车。”
    司机以乘客的要求为首，闻言立刻停下。
    厄吾拉开车门，下车走到驾驶位，打开司机身边的门。头盔以下的部位，终于暴露在光中。
    司机的身体完全和靠背焊接，下半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接杆，头盔是最像人的地方。
    厄吾伸手，放在头盔两边，慢慢摘掉头盔，里面古铜色的金属头颅向他看来：
    “修道者阁下，有什么事吗？”
    厄吾在刚才司机叙述的话语中感到不对，明明是第一视角经过，却像客观陈述，少数几个想法也是推理得来，没有主观感情。
    像无法理解自己。
    再加上刻板地按照以前自己行动……这些都是没灵魂金属人的特征。
    厄吾眼睛变色，看向司机，那里没有灵魂。
    司机只剩下一副空壳，古铜色的头颅栩栩如生，向厄吾缓慢眨眼。
    “阁下，我出问题了吗？”
    司机已经死了。
    从自己被蜘蛛咬，到布朗被噬金兽袭击，再到机械化的司机，一切灾难绝非巧合。机械化能力只有机械神能做到，这些惨剧毫无疑问是机械神做的。
    他们遇到谁，机械神就解决谁。机械神的视线一直跟随他们，很可能存在于他们身边。
    视线的来源是艾比，从他们带走艾比，一切开始失控。
    厄吾注意到，重塑身体的艾比，和以前性格不同。
    以前的艾比因为自己机器人的身份自卑，连和厄吾做朋友都不敢妄想。
    现在的艾比站在机器人的立场，言语间痛恨人类，认为机器人支配人类才正确。他的态度，和机械神一样。
    艾比的感官是机械神的感官，艾比的思想是机械神的思想……也许原来的艾比并没有苏醒，从始至终，他们身边的艾比和机械神是一个人。
    机械神骗了他。
    厄吾蹲下身，和司机平视：
    “劳里大叔，你没有任何问题。”
    厄吾重新上车，让司机继续走。
    白发青年神色平静，突然说：“笑笑，你有事瞒着我。”
    机械神的态度很明确，从一开始就想把厄吾机械化，眼看快成功，一定有意外让机械神放弃。而那段时间，只有巴笑和艾比独处。
    厄吾：“你和机械神说了什么？”
    巴笑知道，厄吾发现了。
    【不愧是吾主，果然一切瞒不过您。但我不能说，如果告诉您，事态会朝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为了吾主安危，哪怕被他厌弃，巴笑也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气氛沉默下来，布朗左看看右看看，摸不着头脑：“啊？你们在说什么啊？机械神怎么了？”
    布朗怀里的小机器人握住他的手，往回拉：
    “笨蛋……布朗，不要打扰……家事。”
    布朗没想到，斑布第一句话是骂他笨蛋。橘发青年感觉天塌了。
    厄吾：“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
    即使到现在，厄吾仍然相信巴笑：
    “我明白，笑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能让你匆忙的，一定是很坏的情况。抱歉，这段时间你一直很担心吧？”
    巴笑眼睛睁大：【不，吾主不用道歉，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厄吾：“但在我看来，比起自己的安危，生命中有更重要的存在，需要去守护。”
    “如果朋友坠落不去拯救，也无法拯救自己的灵魂。”
    厄吾直视巴笑，神情平静，浅灰的眼睛包容，充满力量：
    “我想救艾比，像当初救你一样。”
    巴笑久久无言，怔怔地看着厄吾。他好像又看到，当初厄吾冲破乐魔包围，拉住他的样子。
    那时，他就是被这样的眼神吸引，义无反顾跟随厄吾，想再次看到厄吾拯救他时的光芒。所以巴笑不顾一切保护厄吾的安危。

 第38章

    但现在巴笑发现自己做错了，他真正被吸引的，真正渴望的，真正想看到的——是厄吾灵魂的微笑。
    【想要让他微笑，想让他幸福。】
    以前巴笑想让所有人微笑，被人性背叛，变得冷漠。但此刻，他沉寂的生命再次开始燃烧，只为一个人的微笑——
    巴笑猛地弯腰低头，捂紧嘴角，全身颤抖。几秒后终于调整好状态，直起上半身，简洁诉说经过：
    【我告诉机械神……】
    厄吾：“等等笑笑，你的伤口在流血啊！真的没事吗！”
    【没事，失血可以降血压。】
    巴笑三言两语说完，总结：【大概就是这样，机械神放弃把吾主机械化，但他扭曲的欲望不会消失，最后一定会转移目标，对准其他人类。】
    笑脸青年轻描淡写说：【不到一小时，机械星系会完全机械化吧。】
    厄吾：“……”
    布朗：“……”
    不要一脸微笑说这么毁灭的话啊。
    怪不得巴笑立刻要带厄吾离开，恐怕也是在赌机械神对厄吾的态度。机械神对厄吾的感情太过复杂，多一秒都是巨变。
    不过，巴笑明明预测到一切，还是为了保护厄吾，把其他人献祭……
    布朗诚恳说：“鬼哥，你还真是魔鬼。”
    斑布：“魔鬼！魔鬼！”
    【过奖，应该做的。】
    现在情况紧急，厄吾迅速安排任务：“笑笑、布朗，你们坐劳里大叔的车，疏散机械星系的人，我去阻止艾比。”
    巴笑的能力能让人陷入幻境，进而操控行动，布朗对机械星系更熟悉，司机能带他们迅速转移。巴笑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安排。
    但厄吾要独自面对的，是能一击毁灭星域的神道者。
    即使再相信厄吾，巴笑忍不住焦虑起来。红发青年朝厄吾走了几步，手指下意识扣进伤口，鲜血溢出。
    厄吾看他样子太可怜，轻叹，来到巴笑面前，拿出一本书塞进他手中，占住巴笑的手，不让他扣伤口。
    厄吾：“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交给笑笑保管了。”
    把注意力从未知的事态转移到可见、明晰的事物上，能有效缓解焦虑。
    果然，巴笑郑重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
    【吾主放心，哪怕自己成碎片，我也不会让书受损半分。】
    “大可不必啊。”
    厄吾朝他们挥挥手，转身朝主星离开。巴笑原地目送，等看不到厄吾的身影，和布朗回到车上。
    布朗揉揉脑袋，神色凝重：“机械星系一共八条枝干，每个枝干上有两个行星，每个行星上有分散的至少十个统治区，统治区不互通，我们需要通知到274个区……只有我们几个来不及，得多叫人。”
    巴笑：【不用。】
    红发青年的笑容发出血色微光，同一时刻，整个机械星系所有人类身上的微笑符号开始变红。
    正在工作的改造人们停下手中动作，整齐划一，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告诉我港口位置，我会操控所有人类撤离。】
    另一边，厄吾回到主星的白塔。
    机械神感受到厄吾回来，原本在塔顶的蓝发机械少年，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厄吾面前，惊喜道：
    “你回来了……”
    机械神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态不是艾比机器人，蓝发机械少年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冷淡道：
    “有事吗？”
    厄吾直直盯住机械少年的眼睛：“艾比，是你吧。”
    第33章
    机械神明白厄吾看透自己的伪装，蓝发改造人垂下眼睫，承认：
    “没错，我是复活后的艾比，不是你认识的机器人。原来的艾比，灵魂已经消失了。”
    机械神告诉厄吾，原来的艾比为了救他，灵魂和自己融合，再也没有复活的希望。
    但厄吾抓到了重点：“也就是说，你的灵魂也是艾比的灵魂？……”
    白发青年眼睛发亮：“你是艾比，原来你没有消失。”
    蓝发少年一僵，矢口否认：“当然不是，你认识的艾比记忆消失，留在我这的只是数据备份。不要把我和那个陪伴机器人混为一谈，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既然没有感情，为什么要放过他？
    厄吾不相信机械神的否认，他认为机械神还留有艾比的感情。
    现在情况紧急，厄吾先顺着他说：
    “好吧……但你们拥有共同的灵魂，不管是艾比，还是你，都是我的朋友。”
    机械神眼睛睁大，智能10的神经中枢宕机了。
    蓝发少年瞳孔中的齿轮颤动，脸色发红，不敢相信厄吾的话：
    “假、假的吧……”
    文字在厄吾面前浮现，巴笑告诉厄吾，机械星系的行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古铜色，人和地面接触的部分开始机械化，向全身蔓延。
    厄吾靠近艾比，诚恳地看着他：
    “我们的事待会再说好吗？艾比，不要机械化人类，他们已经受够苦难。”
    蓝发少年迅速冷静下来，恢复正常。
    果然人类总是说假话，厄吾想救其他人，才这样说。
    机械神：“我不可能收手。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我放过你们。如果再阻止，即使是你，我也不会留手。”
    厄吾：“为什么非要机械化人类？”
    “我有一件想要的东西，只能从机器中得到。”
    机械神认为，那件东西很可能在厄吾身上，但他不想厄吾死，只好从其他人身上找。
    以前机械化的人类，没有一个是成功的。他们被机械神力量改造后，全都变成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艾比想找的，是另一个拥有灵魂的机器人。
    过家家游戏到此为止吧，果然艾比不会被人类选择。
    宇宙里，庞大的蜘蛛星系几乎完全变成古铜色。作为节点的行星上，连表面的沙粒都变为金属。机械化追逐建筑，人类建筑从下到上，迅速变为古铜色。
    人类改造人被巴笑控制着，整齐排列在太空港上，一队一队进入飞船。太空港位于行星最高点，机械化已经淹没了大半。最末尾的改造人，很快从脚到头完全变成机器。
    巴笑从顶部跳下，落到队伍末尾，捞起一个个改造人，把他们往飞船上扔。
    蔓延的金属爬上他的双脚，双脚迅速变成银白色。
    布朗在上面大喊：“鬼哥！你去哪？快回来！”
    巴笑：【眼瞎？我在救人。】
    巴笑对无关人员不在乎，但这是厄吾交给他的任务，巴笑拼上性命也要完成。
    布朗：“疯了吗！按现在机械化速度，最多十分钟你就死了！”
    【十分钟足够，我相信吾主能救下我。】
    布朗崩溃揉揉脑袋，跟着从上面跳下，帮忙捞人：
    “啊啊啊我也疯了！为什么我也要掺和啊！可恶，控制不住自己！！”
    巴笑遥望主星，默默为厄吾祈祷。
    白塔下，厄吾见艾比不为所动，抬起右手，银白色的刀尖对准机械神。
    厄吾抿唇：“求你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
    “哦？你要杀我？”
    白发青年眼睛变色，盯住机械神庞大的神道核心：
    “不，我要以杀意阻止你。”
    在极快的几微秒内，厄吾突然动身。刀光在空中飞过，平滑到如一根细线，斩断空间，朝机械神斩去。空无道的星光点缀其上，寂美至极。
    机械神一动不动，面上毫无波澜看着刀光，心中无比失望。
    【在艾比和人类之间，艾比再次被抛下了。】
    弯月般的刀光还没靠近机械神，就被定格在空中，转化为金属机械。弯月机械翻转，在机械神的控制下，回头冲向厄吾。
    天道者使用规则，神道者改变规则。在机械神领域，艾比能把一切机械化。
    白发青年后跳躲开，想再次移动，右脚却被焊在地面。厄吾低头，发现从脚尖开始，自己的身体迅速变为银白金属。
    机械神：“既然如此，你也一起变成机器吧。放心，就算你不是我要找的，你变成的机器人也会永远陪着我。”
    机械神将道力集中在厄吾身上，白发青年这次转变的极为迅速，不出几秒，厄吾的四肢完全变成金属。
    机械神操控厄吾的身体，让他无法自己移动。白发青年像提线木偶，被操控着来到机械神面前。
    机械少年悬浮在空中，低头看他。
    “问我为什么机械化人类？那来看看吧。”
    机械神打了个响指，两人身边被金属箱罩着的厂房打开，露出里面的存放的机器——
    那是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实验台前一直重复安装动作，身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机器。
    艾比：“这是上任机械神，也是创造我的人。”
    为了让机器拥有灵魂，上任机械神把“爱人类”刻入机器中，艾比带着这样的感情诞生。

 第39章

    “他只把机器当成工具，毫无底线压榨我们。所以我把他变成机器，让他体会我们的感受。”
    机械神操控厄吾来到下一处，金属箱打开，里面是个一直做玩具的黑色金属人。
    “这是捡到我的玩具师，刚开始我们相处的挺好，后来玩具师成为修道者，一心钻研新玩具，对我不闻不问。他嫌我烦人，把我扔出去了。”
    艾比逃脱垃圾场后，变成四不像机器。路过的人嫌他丑，时不时踹几脚，发泄情绪。艾比求饶，说很痛，不要打我。人类不觉得机器人明白情感，说只是程序设定，装的挺像。
    艾比不明白为什么否定他的情感，机器人感受的不叫痛吗？
    玩具师因为一时心软，把他捡回去。艾比被赶走后，从镜子里，艾比看到自己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样子。
    艾比爱人类，当然不会怪人类，他只怪自己。
    【因为我不是人类，人类才不喜欢我吧？如果我能变成人类就好了。】
    艾比学习机械，让自己外表变得越来越像人。最后艾比看着镜子里的蓝发少年，满怀期待回到玩具师家——
    只得到同样冷漠的忽视。
    艾比心快碎了。
    机械神和厄吾来到第三处，厂房打开，里面是忙碌办公的古铜色金属人。
    以前艾比以为自己还不够像人类，等到把自己的外表完全变成普通人后，艾比隐瞒机器人身份，作为人类，生活在人类里。
    人类忙工作，忙赚钱，忙碌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在人类眼里，只有自己才重要。
    艾比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爱。
    即使如此，艾比依然浓重地、恨烈地爱着人类，没有回应的痛苦扭曲了他的灵魂，艾比放弃把自己变成人类，他想——
    为什么不把人类变成机器人呢？
    像他一样拥有爱的机器人，能理解他的机器人……变成机器人，人类会不会爱他？
    机械神：“所以我把他们全都变成机器人了，可惜，他们不是我想要的机器人，没有灵魂，只有空壳。但我不像人类一样多变，我会永远保存他们。”
    “因为，我爱人类啊。”
    机械少年看着厄吾，摸了摸他变成银白色的发丝：“也许阿吾现在不理解，没关系，等你变成机器人就明白了。”
    厄吾现在完全变成银白色了，眼睫一眨不眨，整个人如死亡般寂静。机械神仔细倾听厄吾的心跳声，听到它完全沉寂下去。
    机械化成功了。
    但机械神没有自己设想的高兴，他看着厄吾，有些发怔，感觉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一部分消失。
    他知道自己没有后悔路。
    就在这时，本应失去生命的银色青年，突然伸手握住机械神的手腕，慢慢抬头看他：“我……明白了，全部。”
    艾比惊愕：“你……为什么……”
    厄吾眨了眨眼：“我确实被你机械化，但我的灵魂没有消失。”
    “艾比，你知道为什么吧。”
    机械神想到唯一的解释：“不可能……没有人能做到！”
    “为什么没有？”
    厄吾紧紧盯住他：“因为你知道，你根本没有抱着创造灵魂机器人的想法改造人类。”
    “寻找同样的机器人？寻找理解自己的机器人？不，你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些，否则为什么容不下布朗的机器人？”
    “你只是怨恨不爱自己的人类，找理由报复所有人。”
    “你的能力其实是把不爱自己的人机械化，对吧？”
    机械神瞳孔颤动，身体都有些颤抖。他面前的银白色青年，眼中拥有比恒星更璀璨的光芒，完全笼罩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厄吾坚定说：“所以我还站在你面前，证明我爱你。”
    让神道来见证我的心。
    你没有被抛弃，你被坚定选择了。
    第34章
    艾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厄吾说的没错，机械神的力量来自于恨，滔天的恨意成就现在的艾比，让他对朋友也能下手。
    “为什么……你不恨我？”
    机械神害了厄吾两次，为什么白发青年还能坚定地选择他？
    “我没事啊，当然谈不上恨。顶多就是不原谅，别以为我会轻易原谅，你还没和我道歉。”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因为是家人，当然不能放手。”
    机械神：“太晚了，我杀了这么多人类，已经回不去。”
    除了厂房里这些人，整个机械星系，已经变成机器人的至少上亿人。再加上艾比和帝神战斗波及的，至少几亿。
    “人类不认可我，我和人类结下死仇。就算我想悔过，人类也不会放过我。”
    厄吾：“哪怕最后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你宁愿什么也不改变？”
    “对，所以别管我了。”
    厄吾松开握住艾比的手，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厄吾学会用意念控制这副机械身体的方法。
    白发青年先是动了动另一只手，再动了动腿脚，直到身体像往常一样自如。
    然后狠狠朝艾比脸上揍了一拳。
    天道者加神道机械的力量，让这一拳的威力直线上升，艾比被揍完后才反应过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厄吾：“清醒了吗？清醒了就想清楚，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死在你手里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你还要让他们再失去意义吗？”
    “不过几亿人，艾比，你知道我道能力失控，入魔时害死了多少人吗？”
    “十三亿。”
    空无道对信息的抹消，让伤亡统计异常艰难。空无修道者入魔事故的详细报告，经过理事院数天统计，终于初步得出。
    在这次事故中，阿普卡洛失去了五分之一国土，直接死在道力中的至少上亿，并发灾难中丧生的人数至少十亿，保守估计死亡人数十三亿。
    灾难发生在傍晚，很多人休息了，没有及时逃走。仅仅十分钟，阿普卡洛的人口就少了一半。
    因为是入魔事故，在修道律法中，入魔者本人由于道失控，免于罪罚。所以这十三亿人的死亡，没有能负责的凶手。
    他们长眠于地下，找不到可以报复的人。
    厄吾看到报告后，只有一瞬升起痛恨，之后再也波澜不惊。十三亿人死了，他连忏悔都做不到。
    白发青年用力握住艾比的肩膀，目光坚定到偏执：
    “那一瞬间的感受该怎样形容？像被吸入黑洞中撕碎，像无数人在我耳边大喊——”
    “是你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我们！”
    “都是你的错！”
    十三亿人真的太沉了。
    于是厄吾明白，他没有其他的路，他只能背负着这份滔天罪孽，拼尽一切去赎罪。
    因为厄吾强烈涌动的心绪，空无道竟然暂时压过机械神道，厄吾银白色的眼睛变成星海，中心是空寂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厄吾平时冷淡的神情褪去，此刻融合成一种疯狂的、神经质的虔诚，无比狂热——
    “明白吗艾比！我们无路可退！”
    十三亿人啊！太重太重了！
    厄吾早已做好觉悟，他必须往前，不停往前！
    哪怕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哪怕血肉散尽、只剩枯骨，他也不能停下！
    白发青年靠近艾比，拥抱他：
    “所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我们一起赎罪。”
    共同的罪恶把我们束缚在一起，形成更加扭曲却稳固的联系。
    艾比知道，厄吾需要自己，正如自己需要厄吾。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被抛弃。
    蓝发少年慢慢回抱厄吾，露出微笑：“嗯，一起偶。”
    在一次又一次被坚定选择后，艾比终于明白，自己只是想要被偏爱。机械神对人类常年的怨恨消散，星球的机械化停止，开始回退。
    艾比终于和人类和解了。
    艾比试探说：“阿吾……我可以……”
    话音未落，机械少年面色突然痛苦起来，眼瞳中的齿轮疯狂转动，神道力量失控，周围的一切，连同空气分子极速变成机械。
    厄吾被神道力量击飞，撞到背后的白塔上，强烈的冲击力让他眼前眩晕。
    看到厄吾受伤，艾比神智短暂恢复一瞬，接着灵魂被机械神道暴虐的力量冲击，痛不欲生——
    艾比放弃仇恨，机械神道也就失去力量源泉，原本完整的力量体系根源崩塌，像倾倒的大厦，完全崩溃。
    这就是神道无法毁灭的原因，只要一息尚存，神道就会吞没其他的道，死灰复燃。崩溃中的神道者，失去理智，进入入魔状态，敌我不分。
    厄吾和艾比只是新生代星际民，当然不知道这种道的秘辛。厄吾只以为挽回朋友就好，艾比只是被厄吾的真诚打动，结果酿成大祸。
    照现在机械化趋势，整片星域迟早化作机械。

 第40章

    暴走的机械神背后长出八条巨大尖锐的蜘蛛肢体，末端反射出金属的寒光。机械神悬浮在空中，狩猎本能让他锁定砸进白塔的厄吾，其中一条蜘蛛节肢末端化作粒子束武器，朝厄吾击发！
    强大到能把星球击穿的动能直直射向厄吾心脏，在机械神道压迫下，厄吾很难使用空无道，千钧一发之际，白发青年险险将左臂挡在身前，粒子束将手臂击穿出一个洞，还有余力撞向厄吾胸口。
    “轰！”
    如果厄吾的身体没被强化，血肉之躯早已被致命辐射破坏。
    艾比另一只机械节肢变换，化作反物质湮灭炮，朝厄吾攻击。
    白发青年忍痛躲避，很快，漫天都是机械神发射的反物质。厄吾用失去行动能力的左臂抵挡，刚一接触，反物质和他的手臂发生连环反应，将整条手臂湮灭。
    机械神本身就是最高科技代表，他拥有无穷无尽的恐怖武器，一人便是国家。
    主星的厂房，戴森球系统……行星表面出现密密麻麻的科技武器，全部对准厄吾，漫天明亮的光炮朝他袭来，像亿万颗星星坠落。
    厄吾抬刀，勉强挥出一击，消灭所有光炮。他知道机械星系是艾比的主场，迅速飞到宇宙中，远离机械主星。
    此时机械星系其他人差不多撤离，他们在飞船边缘，看着赖以生存的星系，所有部分都在移动，像正在舒展身体的巨大蜘蛛。
    艾比的身影消失，机械蜘蛛头部的眼睛亮起。机械蜘蛛抖落身上的杂物，露出原本古铜色的表面，各种零件移动旋转，组成身体曲线更加流畅的机械生物。
    原来整个机械星系都是机械神的身体，他以恒星为核，以行星为节，庞大到令人失语，在宇宙中成为恢弘的奇迹。
    更可怕的是，机械蜘蛛每一处都是武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巴笑试图用幻境干扰机械神，但没效果，反而激怒了他。巴笑指挥飞船躲避，下一刻，巴笑原来的位置被高能炮贯穿。
    布朗心有戚戚：“怎么办怎么办，他看起来好生气！”
    巴笑：【不止生气，他已经入魔了。】
    “什么！？天啊，现在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巴笑握紧手中的书，脸上全是对厄吾的信任：
    【对吾主来说，只是小场面。】
    另一边，厄吾精疲力尽，伤痕累累，已经快握不住刀了。
    机械神的主要集火目标就是厄吾，省去白发青年照顾其他人的功夫，厄吾只需要一心躲避。
    即使如此，密布空间的攻击还是不断击中厄吾，银白色的金属身体上满是孔洞。
    厄吾已经撑到极限了。
    艾比的神智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在厄吾空无道视野里，机械神道的力量和艾比的灵魂完全交织在一起，无法分割。就算长生神来了，也束手无策。
    厄吾必须做个了断。
    神道才能打败神道，短时间内恐怕只有空间神能赶来，但空间神踪迹神秘，很难联系上。
    只剩下唯一的办法——成神。
    厄吾对力量没有太大追求，如果能平安顺利活着，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成为修道者。命运似乎裹挟着他，让他走上一条无比艰难的路。
    失去感情，换来活着的机会。失去自由，换来活着的重担。
    现在，他还要失去朋友。这又能换来什么呢？
    厄吾想，一次次失去，一次次交换，真的值得吗？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去长满青草的纳泊措。
    但他还要继续走啊。
    厄吾举起长刀，将刀尖对准艾比。
    每次想要消失的意愿足够强烈时，空无道就会回应。
    厄吾想要红发杀手消失，于是入了道。厄吾想要乐园消失，空无道认可了他。
    所以只要期望某种存在消失的渴望足够强烈，就能成神道者。
    厄吾转动手腕，银白色的刀尖旋转。
    他不想让艾比消失，想消灭艾比的痛苦。但实现后者的同时一定会实现前者。这样不行，他的心在扰乱。
    厄吾想消灭艾比的痛苦，想消灭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根源——道。
    修道没有回头路，错误的道只会成就错误的人生。如果艾比能改变道，不会造成现在的悲剧。
    他明明已经想要回头了。
    第35章
    在此之前，道没有任何约束，任何人都能修道，任何道都被允许。即使是杀戮道也被允许。
    入魔的修道者只能由更高级别的修道者抹消，神道者只能被管束，无法被处死。
    现在世界最需要的，不是更多种类的道，而是道的管束者，道的天敌——
    空无道应运而生。
    浩瀚的宇宙中，机械蜘蛛所有攻击朝一人而去，和巨大的机械造物比，白发青年的身形渺小，却挡下所有攻击。
    这是当今世界的难题，道被提倡，入道后的结果却无法改变。一个人踏入道后，要么继续要么入魔被处死。
    人生完全被固化了。
    但不入道不行啊，不入道你就被所有人看不起，送到监狱劳改。
    于是大多数人为了入道而入道，走上被定轨的人生，连后悔的想法都不能有。
    一旦后悔，就是入魔。
    厄吾想，这不对，世界不该这样。道的存在扭曲了人本身的意义，人存在的意义仿佛只剩下修道。
    多么可悲啊。
    既然神道无法消失，那就由他来斩断。
    厄吾有了觉悟，往后余生，他要斩灭所有魔道。哪怕这条路没有尽头，他都会一直走下去。
    空无道和觉悟共鸣，蓦然绽放光彩，星光朝周围扩散，所过之处，所有武器悄然消失。
    厄吾全身的银白色金属褪去，露出原本模样。他神色冷静，眼中的星海极具压迫感。
    新的神道者诞生了。
    厄吾眼中倒映着机械神的道核，它已经和庞大的机械蜘蛛融为一体，散发着魔化的不详气息。机械神的灵魂被道完全侵蚀，痛苦不堪。
    厄吾境界提高后，气息骤变。似乎感受到白发青年的威胁，机械蜘蛛猛地朝厄吾扑来。
    在恐怖的利爪下，银色刀身发出星海的光芒。厄吾将刀身横置身前，极快极轻挥出一刀，像是轻盈的星点落下，悄无声息。
    刀身的星光贯穿机械蜘蛛，在宇宙中绽放出一瞬烟火，随即一切归于寂静。
    蜘蛛在厄吾面前停住，庞大的身体缓缓消散。
    魔化的气息褪去，机械蜘蛛注视着厄吾，正在消散的头颅轻轻靠了厄吾一下，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
    【再见，阿吾，对不起。】
    厄吾抬手，触碰消散的怪物：“再见，我的朋友。”
    从今往后，我会斩尽一切恶道，让你我的悲剧不再发生。
    宇宙安静下来了。
    飞船靠近厄吾，船上的巴笑想要迎接厄吾回来，却发现吾主在宇宙残骸中寻找什么。
    【怎么了？】
    厄吾翻开一块漂浮的碎石：“我刚才好像看到，艾比还有块没魔化的灵魂。我出刀的时候特意避开，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了……”
    巴笑用道能力观察周围，发现厄吾后面的碎石上有动静：【在后面。】
    厄吾立刻转身，飞到碎石堆旁边，小心翼翼一块块扒拉开石头。终于，在碎石中心，一只金属色巴掌大的机械蜘蛛正在扑腾，胡乱蹬腿。
    “救救我！人！”
    厄吾把它从卡着的缝里轻轻拽出来，小蜘蛛心有余悸缩在厄吾手心，放松下来：
    “呼，终于得救了……”
    它抬头看着厄吾，左右歪歪头，似乎有些疑惑，还有点纠结：
    “人类你好，我是艾比，一款超好用的机械生命！艾比感觉你很熟悉，但我刚出生，应该不认识人才对呀？”
    看来艾比忘记了过去，保留的灵魂得以新生。
    白发青年嘴角微扬：“我是厄吾，交个朋友吧。”
    小蜘蛛欣然答应，巴笑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厄吾跟着巴笑回到飞船上，刚进来就听见布朗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滴乖乖，吾哥竟然成神，把机械神打败了！不行不行，赶紧掐我下，我真的没在做梦吗？”
    斑布狠狠踹了他一脚。
    布朗：“嗷！”
    因为机械神消失，机械神机械化的能力也消散，还有灵魂的人类恢复了以前的身体。
    但失去灵魂的司机还保持原样。他的上半身被布朗带着，看着舷窗外消失的机械星系。
    厄吾见状，对劳里大叔说：“大叔帮我们拍张照吧。”
    几人站在窗边，厄吾在中间，和大家肩靠着肩，摆好姿势。司机打开瞳孔中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中的少年们意气风发，对着镜头大笑，背后是刚刚结束的战场。
    劳里大叔愣了愣，突然说：“为什么……拍照？”
    厄吾惊讶，完全的机器人不会问为什么，难道……

 第41章

    白发青年眼睛变色，看到劳里大叔身体中，有束微弱的灵魂光芒。光芒带着布朗机械道的气息。
    原来，布朗的机械道让劳里大叔重新诞生了灵魂，假以时日，这份微弱的光芒会变成完整的灵魂，如真正的人类。
    布朗笑道：“为了纪念啊大叔。吾哥知道你以前喜欢拍照，才让你拍下有纪念意义的现在吧。现在你可能不明白，不过以后，你一定会明白摄影的意义。”
    是布朗相信劳里大叔会拥有灵魂，灵魂才诞生。
    劳里：“纪念……摄影……我……喜欢。”
    布朗：“对吧对吧！真的超有意义！我认识神道者有证据了嘿嘿……”
    厄吾：……
    白发青年抓住布朗衣领，把他扔到劳里身上：“现在你们绑定了，布朗不许离开劳里大叔。”
    布朗大惊失色：“什么！哥，我不好这一口啊！”
    厄吾捏拳：“想什么呢。”
    厄吾把劳里大叔情况告诉布朗，郑重道：“你的道是创造灵魂的机械道。机械星系被完全机械化的人类，都在等着你。”
    “现在机械星系没了，布朗，你怎么想？”
    厄吾的意思已经明示，布朗挠挠头：“说实话我没想那么多，本来机械神暴走，我以为完了完了，没想到还能活下来。现在所有人的家没了，我以为以后只能活在飞船上。”
    橘发青年笑容开朗：“哥的意思是，大家需要我吧？既然需要，我就去做。我想要创造灵魂，大家需要灵魂，这不正好！”
    布朗的笨蛋思维直来直去，不过可能正是因为这份纯粹的心意，才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拍拍胸口：“放心吧哥，机械星系就交给我。”
    对布朗来说，厄吾改变了他的人生，短短一天内，布朗经历了一辈子最刺激的事。每次看着一定完蛋的局面，跟在厄吾身后，一切困难奇迹般迎刃而解。
    布朗感谢厄吾，感谢他带来的希望。
    橘发青年有些不舍：“虽然想跟着吾哥冒险，不过对我来说，这里才是最合适的地方。你们快走了吧，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意……”
    布朗泪眼汪汪：“我不在意，没了吾哥，谁给我撑腰啊呜呜呜……”
    厄吾：……明明超在意吧！
    艾比一直趴在厄吾肩上，这时突然扑脸布朗，狠狠咬了他一口。
    布朗：“啊啊啊什么东西！”
    厄吾赶紧把艾比拽下来：“不能咬人！”
    艾比分开时不忘用尖爪抓布朗几下，被厄吾两只手抱着阻止。
    艾比：“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就生气！”
    厄吾哭笑不得。
    这时巴笑把手里的书还给厄吾：【吾主，这本书有点不对劲。】
    厄吾神色严肃下来：“书怎么了？”
    巴笑：【书上的文字，是假的。】
    巴笑能力与幻境有关，对真假极为敏锐。《悟道》封面没有问题，但巴笑翻开后，察觉到正文真实的部分被掩盖，直接看到的是一层虚假文字。
    厄吾蹙眉，“书是灰度寄给我的，这几年我一直放在身边，肯定没被调换。”
    这是灰度留给厄吾唯一的遗物，几番斟酌，厄吾让巴笑抹除虚假文字。
    微笑符号在书上闪烁，随着微笑消失，书里真正的内容展现在几人面前——
    【星历4007年，厄吾在星际监狱出生。】
    【星历4012年，厄吾进入阿普卡洛普通学校学习。】
    ……
    【星历4025年，厄吾从学校逃跑，受到杀戮道者追杀。】
    【星历4025年3月8日，厄吾入道，空无诞生。】
    1
    ……
    【星历4025年7月2日，厄吾成神，斩杀机械神。】
    【星历4025年7月2日22点，厄吾发现，自己的人生被一本书操控。】
    【你无处可逃。】
    这本《悟道》详细记录了厄吾出生以来的所有经历，其内容甚至包括厄吾的心理活动，像一双上帝之眼，观察预言他的未来。
    【星历4025年7月5日，厄吾来到星际监狱。】
    【星历4025年7月17日，厄吾斩杀文神。】
    【星历4025年8月3日，厄吾斩杀长生神。】
    ……
    【星历4025年12月，厄吾斩杀帝神。】
    厄吾成神后的记录表，简直是一份屠杀名单，十八位神明相继离世，全被厄吾斩杀。
    空无神成为道的天敌，所到之处一切湮灭。
    但最强神明下场并不美好，书中结局写着：空无道前所未有强大，最终失控入魔。为了不影响世界，厄吾进入低维空间，自我毁灭。
    【全书完】
    第36章
    这本书简直明晃晃告诉厄吾，你的人生被我操控。
    厄吾从五年前开始，一直把书带在身边，没有离手。也就是说，至少五年前，写下书的人就预言了厄吾的未来。
    是灰度吗？
    厄吾否定，以灰度和他的关系，想做什么都会成功，不必绕这么大的弯。也就是说，有其他人撰写了这本记录书，包装成灰度书的样子，送到厄吾身边。
    厄吾想起在乐园时，苗弘济医生桌子上也曾放着一本《悟道》，和他的书原来的文字不同。
    厄吾手里的是假书，难道苗弘济那本才是真书？
    厄吾：“要是有原版《悟道》就好了。”
    白发青年只在第一遍看记录书时感到无力，很快他冷静下来，思考其中阴谋。
    艾比抬了抬两只前爪：“我来帮阿吾！”
    作为曾经对机械研究登峰造极的大师，艾比很快手搓出一台信息处理终端，完整的《悟道》投影到厄吾面前。
    73页内容和苗弘济的书也不一样，苗弘济书表面上的内容也是假的。
    但厄吾记得苗弘济的书字迹曾模糊过，说明厄吾看到的内容是幻境，真实内容也许才是真的。
    同样的手笔，出自一人之手，正是书的撰写人，诊所里的苗弘济。
    诊所里苗弘济和以前幻境中的苗弘济气质上大相径庭，真正的苗弘济早在乐魔诞生时死亡，厄吾所见诊所里的医生根本不是苗弘济本人，而是记录书的撰写人。
    一个手上有文字刺青的人，就是为厄吾设下《悟道》阴谋的幕后黑手。
    撰书人出现在乐园，很可能插手其中，导致悲剧发生。
    厄吾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出生证明里，厄吾诞生地写的是阿普卡洛，和记录书上不同。如果记录书上才是真相，厄吾应该出生在星际监狱，然后被人为转移到阿普卡洛，发生之后的一切。
    记录书里的内容根本不是预言，撰书人通过暗中操控事情发展，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书里厄吾的未来是撰书人要达成的、既定的结果！
    仿佛有一双眼睛，从厄吾诞生时便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厄吾活在那个人打造的牢笼中，一步一步，朝毁灭的结局前进。
    白发青年手指捏紧，书页被他揉出褶皱，像碎掉的裂痕。
    巴笑也想到了，他担心地看着厄吾，低头请求：“只要吾主下令，笑为您奉上幕后小人的头颅。”
    厄吾手指放松，镇定下来：“不用。”
    白发青年眼睛变色：“我亲自去。”
    厄吾不怀疑自己被操控人生的意义，他只是愤怒幕后人不尊重生命、随意愚弄他人人生的做法。
    空无神道第二个目标，找到了。
    记录书最明显的线索就是星际监狱。厄吾在监狱出生，那里与外界封闭，戒备森严，撰书人准确盯上厄吾，说明他也是监狱里的人。厄吾打算前往星际监狱，根据线索查明撰书人。
    不过其实能从记录书初步推断撰书人的身份。厄吾要前往星际监狱，解决撰书人，记录书上写厄吾前往星际监狱斩杀文神，说明文神就是厄吾要找的人。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证实，记录书也可能只是撰书人放出的烟雾弹。
    但还有问题，撰书人为什么故意把书交给厄吾？如果真是为了操纵厄吾完成自己的目标，把书给厄吾只会提前暴露，给自己带来危险。撰书人明显提前预料到，厄吾会发现自己，还写下【你无处可逃】，这句近乎挑衅的话。
    难道让厄吾去找他，就是文神的目标？掌管文字的神道者不是厄吾对手，他在送死吗？或者文神早在监狱布下陷阱，等待厄吾踏入？
    但即使刀山火海，厄吾也要去闯。
    挥别布朗他们后，厄吾带着巴笑、艾比踏上前往星际监狱的征途。
    艾比做了个和之前同款的黎明机甲飞船，大了几十倍，内部空间堪比球场。除了驾驶室，还有生活、娱乐、训练区，科技感失足，长期生活十几个人不是问题。
    考虑到他们是团队，巴笑给每个人设计了队服，统一以黑白为主色调，搭配星海点缀，根据每个人的性格、身材量身打造。
    厄吾里面穿着黑色修身战术服，外面搭白色半长收腰风衣，上半身合扣，下半身敞开，露出长腿，方便行动。风衣外有主色深蓝的星海飘带，和厄吾手腕坠下的锁链呼应。风衣袖口宽松，方便锁链移动，还能解开变成披肩。

 第42章

    巴笑队服款式比较简单，长长的白袍垂至地面，还带着兜帽，右边领口往左边一系，完全遮住下半张脸。扣子是和厄吾同色的星海样式。
    队服上都有一个相同的符号——两个拉长的无穷符号交叉，呈十字形，纹在队服胸口。
    厄吾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抬腿再放下，黑色长靴发出轻微的“哒”声。
    “笑笑做的衣服很好看，有点舍不得穿了。”
    巴笑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排了一排相同的队服。
    【没关系，每套我做了十件，随便穿。】
    厄吾震惊：“这不对吧，明明只过了一天啊！”
    艾比蹦到巴笑面前，期待：“还有我！我的衣服呢？”
    巴笑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艾比衣服的设计图，扔给他：
    【在这，自己做。】
    被区别对待的艾比：……
    小蜘蛛出离愤怒，艾比发动能力，巨大的机械炮口在艾比背上形成。小蜘蛛扛着和他身体比例完全不符的能量炮，对准巴笑：
    “混蛋！去死吧！”
    炮口发出亮光，积蓄能量，瞬间激发，一道和炮口同粗的能量流朝巴笑飞去。
    红发青年偏头躲过，嗤笑：【小虫子。】
    艾比周围又出现十来个能量炮，共同朝巴笑发射。两人打成一团，但都有分寸，没下死手，只有周围的飞船遭殃，墙被打穿，全是密密麻麻的洞口。
    厄吾：……
    白发青年声音虚弱：“那个，笑笑，艾比……”
    厄吾一说话，两人立刻停手，向他看来。
    “别打了，飞船快散架了。”
    两人很听厄吾的话，闻言不再动手，背朝着背，谁也不看谁。
    艾比看到飞船惨状，“哼”了一声，飞船恢复如初。
    艾比不要巴笑的设计图，自己把身体变色，成为黑白相间的蜘蛛，肢体连接部分用星海点缀。背上也有个同样的十字无穷标志。
    艾比立刻向厄吾告状，眼泪汪汪：“阿吾，他孤立我，不给我做衣服。”
    在伪装这块，巴笑可没输过。
    红发青年耷拉下眉眼，难过又可怜：“吾主，他把我认真画的设计图撕碎，差点杀了我。”
    两人齐声：“吾主/阿吾会站在我这边吧？”
    面对两人紧盯的目光，厄吾左右为难，满头大汗，只觉得未来一片漆黑。
    该不会……以后……每天都是这样吧？
    谁来救救他……
    没想到厄吾一语成谶，巴笑和艾比好像天生看不顺眼，每小时一小吵，三小时一大吵。自己吵不赢，还拉厄吾做帮手。
    短短几天，厄吾从刚开始手忙脚乱劝说，发展到熟练地在两人吵架时，躲到衣柜里，不参与其中，避免爆发更大的冲突。
    终于到星际监狱，厄吾有种解脱的感觉，差点热泪盈眶。
    这是一组巨大的圆环，一层层嵌套，静静围绕中心旋转。每层圆环外都有一层透明的防护罩，阻止生物进出。监狱远远看去，像一块扁平的千层面包。
    监狱防守森严，在探查范围外，艾比已经将飞船调到隐形状态，顺利通过最外的电磁防护层，来到第一层圆环外。
    监狱一层关押者普通人，除了犯罪者外，成年却没入道的无能者也关在这里，数量庞大，因此一层圆环是下一层的几万倍大，相当于乒乓球和球场的对比。
    为了不惊动看守监狱的军队，厄吾打算混进囚犯，暗中调查。
    刚好有一艘星舰即将抵达港口，三人在巴笑幻境帮助下，光明正大进入运输罪犯的星舰，混入人群。这艘星舰运输的是普通人，按照规定，会被关押到最外层圆环。
    巴笑减弱他们的存在感，扰乱周围人的认知，艾比迅速在系统内录入两人信息，一切准备就绪。
    周围人死气沉沉，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彼此不熟悉，给厄吾他们制造良机。艾比自己隐身，趴在厄吾肩上。
    星舰抵达，舱门打开，两边驻守帝国军队，不让任何人有逃跑机会。
    囚犯们走过通道，门口的识别装置识别每个人的身份，自动发放编号。同时，制作囚犯项圈的自动化设备，根据系统回馈的编号进行激光雕刻，制作好每个人的项圈。待囚犯走到通道终点，正好上前领取自己的项圈，这也是在星际监狱的身份识别终端。
    通道里十步有一军人站岗，磨蹭停留的囚犯会被能量枪攻击，生死勿论。
    通道后的第一道检测门，检测每个人项圈是否完好、正确佩戴。第二道门开始，开始每个人逐个检查。
    通过第一道门后，囚犯们根据性别分流成三道，厄吾和巴笑进入“男”囚室，在这里需要脱掉所有衣服，扔到中间的反物质大型垃圾筒。
    检查标准明确写在囚室中间，囚犯全身不得身着任何衣物，包括内衣。不得穿戴任何饰品和设备，包括终端、手表……全身上下除了身份识别项圈、安置在体内的器官支架，不能有任何遗留物。
    刚进入囚室，巴笑面色一变，立刻捂住厄吾眼睛。
    跟在后面的厄吾什么也没看见，纳闷：“怎么了？”
    巴笑给厄吾传音：【别看，有脏东西。】
    脱衣室当然都是赤裸的人，厄吾觉得无所谓：“没事，都是男的怕什么。”
    巴笑看了看自家白地发光的神明，白发青年身上连肌肉线条都非常漂亮。再看看其他奇形怪状的男人。
    巴笑：【不，很有所谓。】
    于是等巴笑撤开手，厄吾看到眼前一片厚厚的马赛克。
    厄吾：“……不对吧！人呢？全是像素方块啊！”
    巴笑：【他们就长这样。】
    就连艾比眼前也被打了马赛克，刚出生的蜘蛛宝宝不需要看这些。
    巴笑自己也打了，纯粹嫌其他人脏眼睛。
    厄吾只能看到一堆颜色方块动来动去，完全不知道其他人在干什么。
    白发青年叹气，老老实实准备脱衣服，立刻被巴笑制止。
    红发青年打了个响指，两人外表看起来没穿衣服，实际上还穿着。
    于是在厄吾眼中，连自己身体都成了马赛克。
    艾比义正言辞：“至于吗！我是机器人，凭什么不能看人类？除非你把阿吾身上的马赛克撤掉。”
    厄吾：“不是这种问题啊！我完全分不出谁是谁了！”
    巴笑在他眼里也是一堆肉色马赛克。
    巴笑：【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于是人们脸上的马赛克去掉，现在变成一堆马赛克顶着人头了。
    厄吾：……
    谈话间已经有马赛克朝出口移动，出口同样是只供一人出去的检查门。正在门口的马赛克身上没脱衣服，不把脱衣室中间的警告放在心上。
    马赛克刚踏入检查门，立刻传来警报，没等其他人反应，检查门内突然形成密密麻麻、能量极高的射线，全朝马赛克的衣服发射，眨眼间，马赛克的身体消失不见，头颅掉到地上，项圈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那个人物理上人间蒸发了。
    恐怖的一幕让囚室安静下来，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囚室内回荡着所有人的尖叫。有人大叫着想要原地返回，同样被入口处的检查门蒸发。
    这下，谁也不敢乱动，全都老老实实脱衣服，按照中间的警告一条条核对。
    又过了很久，才有第二个人小心翼翼，朝出口走去。他试探碰了碰检查门内，指尖怕的发抖，幸好检查门没发出警报，第二人胆战心惊通过。
    见到有人成功，其他人也陆续进入。厄吾和巴笑排在一起，队伍缓慢前进。
    很快，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一大个马赛克正准备跨过出口，他身上除了肉色马赛克外，还有大片其他颜色的像素块，看起来是纹身。其他都按警告内容扔掉了。
    但他通过时，检查门同样发出警报，灼热的射线烧穿他的皮肤，红色的马赛克替代原本色块，男人痛极，大声惨叫，囚室内散发着烤熟的肉香。
    检查门报错：“检测到体表不符合要求，拒绝通过。”
    纹身也不行？但男人已经进入脱衣室，这里没有去纹身的工具，又不能原路返回，还能让他怎么办？
    星际监狱完全没把普通人当人，性命攸关的问题，连说清都不肯。
    厄吾经过地上惨叫的纹身男时，悄悄碰了他一下，纹身男身上剩余的纹身消失，等他再通过门，就不会被拦了。
    代价就是以后身上不能再纹身。
    厄吾和巴笑顺利通过，来到更衣室。这里准备了监狱囚服，中间悬浮屏警告说换上才能出去。
    厄吾准备换衣服，巴笑眼疾手快，迅速把两人衣服样式改变。
    厄吾：……总觉得巴笑对他有种过度的保护欲。
    换完囚服，走过最后一道门，进入白色通道。根据路上的指标，新来的囚犯全部右转，顺着走廊前进。

 第43章

    这里是一层圆环内部，因为圆环过大，从内部看只觉得走的是直线。走了半小时，他们来到283区-g356号训练区。
    指引对新囚犯们说：【这就是你们之后工作场地，再往前是宿舍，宿舍再往前是食堂，除了这三处区域，不能去其他地方。以后的任务会通过身份终端发放，完不成后果自负。不要想着摘下监狱终端，终端一旦察觉异常会自爆。努力入道吧，无能者们。】
    说完，空中的悬浮字幕消失，每个人的项圈投放任务：熟悉监狱，并给出时间限制。
    厄吾：“感觉像玩游戏。”
    旁边同批次的囚犯听到厄吾感慨，叹气：“这里完不成任务的下场，比游戏惨多了。”
    感慨人看起来很年轻，刚成年的样子，应该因为没能成为入道者进来的。男生头发微倦，眼睛是深棕色，时不时唉声叹气，十分颓丧，散发着满满的负能量，令人退避三舍。
    卷毛：“嗨，我是崔嘉良，347扇区来的。”
    “我是厄吾，67扇区。”
    崔嘉良：“兄弟，你也是因为没入道进来的？”
    厄吾点点头。
    看到指引消失，崔嘉良才敢放肆讨论。他朝指引消失的地方努努嘴：
    “系统说后果自负，其实就是被扔到垃圾箱。更衣室里的垃圾箱你也看到了，那只是小型，处理我们的垃圾箱可大多了。”
    “总之小心点，不会错。”
    崔嘉良也是刚来，理论上不应该知道这些，他却像亲眼见过一样。
    棕发青年好意提醒，厄吾不会多说，继续原来的计划。
    监狱系统化管理大大缩减人手，少量修道者就能维护千亿普通人的秩序。不过电气设施就是艾比的舒适区了。
    小蜘蛛早在入口处便开始接入监狱系统，这时已经完全破解，随时可以接管权限。
    厄吾夸赞：“艾比好厉害。”
    小蜘蛛害羞地缩了缩节肢。
    厄吾让艾比找星际监狱育儿所的资料，想找到以前自己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每个星球的育儿所包括父母基因库，胚胎繁育室，以及学龄前幼儿园。父母基因库由当地居民提供，外加部分来自外星的人类基因。
    帝国需要培育胎儿的时候，从基因库里的志愿者中随机选取配对，将胎儿注入繁育舱，直到达到出生条件，才能从繁育室离开，前往幼儿园。
    离开繁育室时会进行天赋测试，天选者和修道资质高的一起，普通人和修道资质低的一起，进入不同班级。幼儿园里有老师，对每个孩子进行学龄前教育和社会化训练。
    帝国像生产机器一样生孩子，从始至终，这些从繁育室出来的孩子都是帝国的。无论以前还是以后，和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关系，帝国也不允许个人查探基因源头和去向。
    帝国说，父母不用费心养孩子，这些交给他们，父母专心修道就好！
    帝国说，孩子不用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帝国培育你们，国家才是你们的爸妈！
    你们爱帝国，要像爱父母一样。你们修道有出息，帝国为你们骄傲！
    而父母生孩子，不需要操心孩子的事，不需要想孩子怎么抚养，甚至不需要找另一半。直接在育儿官网上填报志愿，每年限报一次，基因被抽中的志愿者直接得到十万抚慰金。
    多快的来钱办法！轻轻点击同意，就能无痛拿十万块，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生孩子多好！生一个十万，两个二十万！
    为什么我没有被抽中？为什么帝国不让多生点！
    所有人都喜欢生孩子。
    至于孩子愿不愿意出生，父母不会问，帝国不会问。
    灵魂诞生之际，胎儿感受到模拟羊水液体的温暖，他以为外面也是温暖的。但睁开眼才知道，迎接他的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而是冰冷的机械母亲。
    厄吾完全不记得三岁以前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在哪个育儿所，一切要从头查起。
    星际监狱育儿所分区设立，一层360个区共有360个育儿所。和监狱分区管理不同，育儿所信息共通，存储在内部网里。
    艾比：【阿吾，我需要在内部网范围里，才能查到育儿所内部信息。】
    厄吾趁监狱系统颁布的熟悉场地任务，东转转西溜溜，装作不经意来到外层训练室窗边，离育儿所最近的地方。
    囚室和育儿所不互通，隔着厚厚的隔离墙，这里已经是信号最好的地方，还有点断断续续。
    艾比：【阿吾别动，我做个信号加强装置，三分钟就好。】
    厄吾尽量保持自然的姿势不动，看着窗外。
    这里不能看到育儿所的全貌，只能看到一角。现在是上学时间，偶尔能看到戴着小黄帽的孩子跑到露出的草坪上，隔着玻璃似乎都能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是和压抑的监狱完全不同的光景。
    “喂，那是我的地盘。”
    厄吾转头看向声音来处，一个高大的刀疤脸男人皱眉盯着厄吾，重点在他白发上看了看。
    刀疤脸：“头发染的？”
    厄吾：“天生。”
    听到头发颜色是天生，刀疤脸面色好了一些，声音也和缓了：
    “新来的小鬼吧，走开，你站的是我常呆的地方。”
    厄吾情绪稳定：“哦，那借我站两分钟。”
    刀疤脸一噎，普通人早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跑，哪会淡定站在原地和他讨价还价？
    厄吾的样子让他想起和大哥初见，黑皮白发青年一开始也是懒懒散散，波澜不惊，让人无法相信他之后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巴笑被厄吾派到其他地方调查，否则不会让刀疤脸接近厄吾。
    刀疤脸不耐烦，伸手按住厄吾，想驱赶走。没想到看起来偏瘦的青年，被他握住肩膀后一动不动，刀疤脸感觉像握住了铜墙铁壁。
    厄吾静静回望：“借我一分钟。”
    刀疤脸有些急：“我在乎的也是这会啊！快让开，等会什么都看不到了。”
    厄吾疑惑看向窗外，除了蹦蹦跳跳的小朋友和露出一角的育儿所，其他什么都没有。
    厄吾眼睛微眯，联想到某种可能：“你在偷窥育儿所？”
    刀疤脸大叔脸都气红了，粗声粗气：“哈？什么意思！你说我偷窥？”
    看到大叔反应，厄吾更起疑：“你要是没问题，急什么？”
    “我那是……”
    两人的喧哗声引来狱卒，入道者用手里的武器猛敲金属门，发出尖锐的刺啦声，令人生理性不适。其他人看狱卒来了，纷纷收回看热闹的目光，四处躲起来。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回到座位上！”
    两人没一个理他，狱卒被忽视个彻底。制服士兵气急，上前两步，想用手中的电棍击打刀疤脸。男人眼神一厉，迅速出手制服狱卒，甩掉武器。
    狱卒立刻使用道能力，但强化过的肢体力量还是压不过刀疤男人，男人手臂肌肉鼓起，极具力量，把狱卒整个甩出。
    “滚！”
    刀疤男人是狱中一霸，普通人的身体却能打败入道者。刚来的狱卒不知道，傻乎乎送人头，狱卒被甩开后立刻灰头土脸逃走，呼叫支援。
    男人凶神恶煞盯住厄吾：“让不让？”
    时间已经到了，艾比收集完毕。厄吾抱胸看着男人，鄙夷：“就不让，ltp。”
    男人气急败坏大吼：“都说了不是！”
    这时狱卒叫的援军赶到，走廊里传来军靴有节奏的哒哒声。
    来人步伐不紧不慢，好像同伴通讯里急切的呼叫不值得在意。他抽了下手中的鞭子，铁鞭的破空声在空中炸起，像平地惊雷，令人胆战心惊。
    来人踏进大门，声音青春，充满活力：“我来了呦～”
    狱卒连忙跟在他身后，恭敬说：“长官，闹事的犯人就是他。”
    黑发军官眯了眯眼，打量刀疤男人：“只是普通人啊，你打不过？”
    狱卒惭愧低头：“对不起长官，我……”
    黑发军官懒得听他解释：“一个人的能力要配得上职位，连管束犯人都做不到，没用的人还是自己辞职吧。”
    狱卒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长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狱卒的手还没碰到黑发军官，就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狱卒惨叫，剧痛令他恐惧，再也不敢求饶，立刻逃走了。
    黑发军官拉了拉铁鞭，笑容冰冷，准备向刀疤男人动手：
    “巡视到这，终于能让鞭子见血了。”
    刀疤男人警惕地盯着军官，全身肌肉发力，感受到军官的恐怖威胁，用意志让自己站着。
    厄吾感受到军官是玄道者，一鞭子下去，能直接把刀疤男人抽成两半。
    厄吾心里叫巴笑回来，如果事情闹大，准备让红发青年收拾残局。同时上前，挡在刀疤男人面前，一把握住挥向他的鞭子，染血的铁鞭在他手中异常乖巧，一动不动。

 第44章

    厄吾：“阁下，我们没有闹事，他只是嗓门大。”
    厄吾本来以为还要僵持一会，没想到黑发军官仔细看了看厄吾的脸，“咦”了一声。
    黑发军官不在意两人对峙的氛围，欺身上前，更加仔细观察厄吾后，肯定：
    “你是小吾！”
    厄吾懵了：帅哥你谁？
    黑发军官察觉到自己的攻击被厄吾轻易化解，短暂评估后，收回鞭子，对厄吾扬起唇角，笑容诚挚，像刚入学的大学生：
    “好久不见，我是米尔顿。加里，还记得我吗？”
    厄吾当然不记得，“嗯……嗯。”
    加里笑容更加灿烂：“我们小时候一个幼儿园，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厄吾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是的。”
    加里揽住厄吾，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带他离开：“早知道他是你朋友，我就不下手，意思意思行了。我们好久不见，走去喝一杯！”
    厄吾觉得加里知道很多，白发青年权衡后让巴笑先不要跟来，自己试探。
    加里带厄吾来狱卒食堂开了个包间。加里权限很高，有人看到他带囚犯来狱卒食堂，也不敢说什么。
    加里绝口不提刚才相认的尴尬瞬间，转而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他和厄吾资质都很好，两人被分到同桌，关系一直很好。
    他说两人曾经想偷溜出幼儿园，结果在翻墙时不小心撞到果树，果实掉到地上触发机关，两人的逃跑之旅还没开始，就被迫结束。
    加里感慨：“幸亏当时没出去，星际监狱这么乱，我们两个小孩子在外面，没几天就会受害吧。”
    厄吾只能当个无情的“嗯嗯”机。
    白发青年觉得不对，三岁前的记忆能记得这么清楚吗？
    厄吾问巴笑，巴笑说自己回忆每一帧都记得清清楚楚。问艾比，艾比说自己有存储记忆的芯片，当然不会忘。
    他们两一个人精，一个机械天才，记忆力当然不能和常人相比。
    厄吾又问了布朗，得到机械师肯定的回答：“啊……我还记得一两个画面。”
    厄吾震惊，不是吧，他的记忆力连布朗都比不过吗！
    加里想到之后发生的事，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快毕业那年，有一天，我们碰到了一个奇怪男人。他头发雪白，皮肤是深棕色，看起来很年轻。我当时觉得他的眼神很不对，但小吾执意要和他交流。现在想想，也许他就是绑架你的凶手……如果我当时能发现……”
    那天下午，加里和厄吾去公园的草坪玩耍，远远看到一个浑身血迹，邋遢的白发男人坐在长椅上，像座雕像。
    幼儿园的孩子没见过老师以外的大人，公园突然出现鲜红血迹和奇怪男人，加里敏锐感受到危险。
    男人抬头，直直盯住厄吾，像头濒临失控的野兽。
    小厄吾愣住，感到熟悉，下意识想往前走。
    加里：“小吾！不要过去！”
    小厄吾犹豫：“可是他看起来很难过。”
    加里：“他再怎样和我们无关，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报告老师。”
    加里一边说一边拿出紧急按钮，想要按下，却被厄吾阻止。
    小厄吾请求：“不要告诉老师，他会被抓走。我们就说几句话，好吗？”
    这是厄吾第一次请求加里，黑发男孩愣住，回过神发现厄吾已经去到奇怪男人面前，说着什么。
    小厄吾刚靠近男人，原本坐在长椅上的白发青年像是承受不住，脱力般跪在厄吾面前，泪流满面：
    “对不起。”
    小厄吾本能亲近男人，看到他难过的神情，心快揪起来了。
    白发男孩拿出干净的纸，轻轻帮男人擦掉面上的鲜血，还给伤口吹气：
    “呼一呼，眼泪被风吹走了。”
    男人抱着厄吾痛哭。
    厄吾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体内竟然有这么多泪水。男人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颠三倒四，厄吾有些没听明白。
    男人说：“我有一个小王子，但我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他。”
    “他应该住在城堡，吃最美味的早餐。但因为我，他只能住简陋的平房，吃简单的粗粮。”
    “我太蠢了，什么都不知道，擅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我是最失职的父亲……”
    小厄吾想，小王子的父亲，就是国王吧？国王愧疚自己给不了小王子更好的生活，也许他们的领地很小，才什么都没有。
    小厄吾：“但对小王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国王吧？只要国王在身边，哪怕只有小小的领地，小王子也会很幸福。”
    男人怔怔的看着他，眼中的阴霾散去，发出细微的亮光：“真的吗？小王子真的觉得幸福吗？”
    厄吾用力点点头：“嗯！”
    加里赶过来，拉住厄吾往后退，警惕盯着男人：“离开这里！快！”
    男人抹抹脸，面无表情瞥了加里一眼。男人的眼中仿佛蕴藏着压抑的癫狂，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加里变强的动力。
    面对厄吾，男人又变回腼腆的温和：“谢谢，我下次还能找你吗？”
    厄吾朝他弯弯眼睛：“嗯！”
    得到答复，男人消失在两人面前。
    加里不赞成厄吾见他，坚决反对。在加里态度下，厄吾渐渐偏向朝夕相处的友人：“好，我答应你，下次不会单独见他。”
    回忆到这里，之后就是厄吾晚上突然失踪，被人绑架，下落不明。
    加里一直后悔，如果当时他再上点心，或者在厄吾第一次见绑架犯时，就拼命阻止，结果会不会更好？
    加里虽然资质卓越，但出身低微，任何事都要拼命去争去抢。在以后充满勾心斗角的日子里，只有和厄吾在一起的时光最纯粹。因此，厄吾对加里有不同的意义，让这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毫无回报情况下，也愿意出手相助，尽管这点善意十分有限。
    加里开了瓶酒，直接仰头，把酒往嘴里灌。几瓶后，加里有明显醉意。
    黑发青年趴到桌子上，声音沙哑：“小吾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也好，下次我不用顾忌你了。”
    “想做什么趁这会做吧，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哦～”
    “下次……别再为其他人，暴露自己了……呼呼……”
    加里睡着了。
    他什么都知道，故意带厄吾过来，用自己的方式帮忙。
    人真的是种很复杂的存在，既可以毫无负担杀人，也可以为了朋友犯错，哪怕影响自己的前程。
    体制内本应更怕犯错，一个出错记录就能陪伴终生，影响评级和上升空间。但加里费尽心机得到这份体面的工作，行事却随心所欲。
    真是奇怪的人。
    厄吾没有浪费加里好心留出的空闲，连上狱卒的网后，艾比抓紧时间处理庞大的囚犯信息。
    厄吾：“白发、棕色皮肤、离经叛道……”
    加里说的绑架对应厄吾从星际监狱，被人移动到阿普卡洛。绑架是撰书人做的，白发男人就是撰书人吗？
    感觉不对。
    如果白发男真是文神，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见厄吾？不仅打草惊蛇还没有必要，白发男人完全可以直接带走厄吾。
    所以白发男不是文神，他带走厄吾的具体目的，厄吾现在还不清楚。但中途一定发生了意外，让厄吾失忆，白发男下落不明。
    意外与文神有关，之后文神抢走厄吾，把他送到阿普卡洛，时刻监督，让厄吾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成长。
    艾比：【找到啦！】
    白发男的真实身份，是二十年前进入星际监狱的普通人，所在监狱正是厄吾现在所处的283区-g356号。
    白发男名苍客，苍客刚进入监狱的几年表现平平，是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小人物。但几年后，苍客突然奋发图强，努力训练，连续打破多项记录。后来为离开监狱，还参加生死场挑战，通过人类不可能成功的关卡，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挑战成功的人。
    后有证据证实，苍客加入反动派，暗中进行反帝活动。之后反动派内部爆发内乱，苍客引爆星际监狱后逃跑，被反动派击杀于乱石带。军方尸检后确认，击杀者——文神。
    第37章
    小厄吾在幼儿园时，除了自由活动，每天还需要上课学习，完成作业。课程基本是教授常识，作业包括手工、绘画、电路等方面，主要目的是激发小朋友的兴趣爱好，帮助入道。
    厄吾看到自己的画作，幼稚儿童画的主角，大多是小厄吾的老师、同学、故事里的怪兽，只有一张画着草坪上颓丧的白发青年。
    除了苍客，厄吾在幼儿园的记录没有其他线索。
    厄吾在幼儿园系统记录里，是天资顶级的修道者预备役。出生检测没有查出厄吾与生俱来的道能力，这让本可以得到s＋评级的小厄吾只得到a＋，在众多天才中并不起眼。
    所以文神究竟为什么注意到厄吾？

 第45章

    众所周知，文神是反动派的首领。资料上显示苍客后来加入反动派，这就是苍客和文神的交集。
    厄吾和文神的联系离不开苍客，查清苍客就能知道撰书人究竟是不是文神，又对厄吾抱有怎样的目的。
    苍客闹出事后，监狱方对苍客进行更详细的调查。经查证，苍客在狱中关系比较近的只有一人，名为寇珲。但狱方对寇珲审讯，没发现苍客其他信息。寇珲也不是反动派的人。
    厄吾想，看来下一步计划是找寇珲要情报。白发青年翻开寇珲照片，熟悉的面庞让厄吾眼睛睁大：
    “真巧啊。”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之前和厄吾起冲突的刀疤男人。
    厄吾看加里睡得挺香，悄声离开，回到训练区。回去的时候，寇珲已经离开了。系统给出的任务差不多到时间，厄吾完成后和新来的囚犯一起回宿舍。囚犯们晚上睡觉的时间固定，上床后不准下床。厄吾准备明天再找寇珲。
    为了节省空间，宿舍区的走廊更加狭窄，放眼望去，走廊两边排满密密麻麻的拱形门，相对而望，看不到尽头。
    一扇门对应一间宿舍。门之间的距离太近，几乎挨在一起，整整齐齐一排，像露出牙龈的牙齿，等着将囚犯吞吃入腹。
    厄吾摸黑找到自己宿舍，拉开门后，里面的宿舍和门一样宽，正对门就是一组多层床的床尾，占满整个空间，没给人留往前的路，尽管里面还有十来组多层床。
    每张床长两米，宽一米。床与床之间空隙很小，要想去前面的床，必须从第一组床的空隙里钻过去。
    大部分人已经早早躺在床上休息了，因为人太多，发出一点声音都会很明显，他们动作小心翼翼，连翻身都很慢。
    这里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停尸间。身高近两米的人，要睡在不到两立方米的空间中。
    据说，小型蚁穴里，平均每只蚂蚁的占1～5立方厘米，小蚂蚁身长却不到一厘米。
    但这里的人却不需要五倍身体空间，他们只需要一个刚刚好、四四方方的空间，就能睡到天长地久。
    厄吾、巴笑、崔嘉良都在这个宿舍。厄吾和巴笑的床位分别在一组3层和4层，崔嘉良刚好在他们旁边，朝两人打招呼。
    巴笑已经把自己床板拆掉，让厄吾床铺空间更大。
    白发青年失笑：“不用啦，床板拆了你睡哪？”
    巴笑爬上床，让自己以平躺的姿势悬浮在厄吾床铺顶端。
    【我这样睡就好。】
    厄吾：“……所以拆床板的意义在？”
    巴笑翻了个身，面朝厄吾床铺：【我还可以这样睡。】
    变恐怖片了啊！
    最后两人还是正常睡了。厄吾看着周围逼狭的空间，上方床板近在咫尺，觉得以前被自己恐惧的监狱，其实还好。
    人的生命力比自己想的还要有弹性。厄吾还在阿普卡洛上学时，经常听说星际监狱多么残忍恐怖，无能者到那里人生就完了……
    所以厄吾当时果断逃跑，就是为了避免被抓到监狱。
    厄吾现在躺着监狱的特供床，他明白，以前自己把未来想的太恐怖了。
    那时，过度的恐惧让他无法感受现在，毁掉人生当下的体验。
    原来一切并没有那么可怕。
    不过人能接受是一回事，监狱没有把普通人放在眼里，是另一回事。
    到处的反人类设计，说明帝国完全不在乎普通人，像随手搁置一块垃圾。
    灵魂不分贵贱，但分光暗。
    把没有犯罪的无能者放进监狱，真的合适吗？
    艾比从厄吾肩膀上下来，趴在枕头边呼呼大睡。巴笑把今天查探的消息告诉厄吾：
    【监狱圆环之间不互通，除了第一层，其他监狱的空间位置每时每刻都在变动，必须通过上一层特定的空间节点，才能准确到达下一层。】
    监狱第一层关押普通人，第二层是入道者……以此递推，最中心也是最后一层关押神道者。文神就在那里。
    监狱坐标在变换，无法直接从宇宙里到中心，他们必须一层层推塔。
    【我找到了第一层坐标，要离开吗？】
    厄吾摇摇头，把这边情报告诉巴笑，说问完寇珲再走。
    第二天，囚犯们早早被项圈叫醒，涌向工作区。
    和宿舍一样，工作区也是在走廊两边，相对而立。每个车间很大，不同车间生产不同的器物。
    厄吾今天被分配的任务是打磨零件。现在零件完全能在智能化生产线制造，监狱分配给囚犯打磨，给他们找事做。
    工位上没有椅子，囚犯们全程站着，面前摆着一张长桌，一排人共用。前后桌子的距离极近，没有转身空间，左右的人几乎手臂贴着手臂，非常拥挤。
    放眼望去，除了人还是人。
    普通人监狱里，一个人的活动空间极小，因为每年都有大批无能者来到这里，却很少有人入道出去。监狱扩建的速度跟不上住人的速度，只能布置越来越多的床位，缩小工位之间的距离。变成现在这样。
    太多人了，资源总量有限，所以分配到每个人的资源就少。
    如果无法保证一个人生活的基本条件，为什么要把他带到世界？
    帝国说，拥有修道者资质的人比例太少，想要更多修道者，必须大量生育。
    无法入道的普通人，活该成为牺牲品吗？
    厄吾想，可能明年这里的囚犯，要站在别人肩膀上工作了。
    厄吾拿起长方体零件，学着别人的样子固定在桌面的夹具上，然后拿起锉刀，不熟练打磨。
    “咔哒”
    因为力气过大，厄吾一刀下去，把头部削成了斜面。
    厄吾心虚左右看看，悄悄把削成片的头部整个掰下，小心翼翼打磨剩下部分。
    没想到磨工这么难，厄吾不禁佩服其他熟练囚犯，他们把零件边缘磨得整齐漂亮。
    厄吾没在这里看到寇珲，想出去找。囚犯工作期间不能离开工位，厄吾正打算叫巴笑，窗边的囚犯们突然开始喧闹：
    “是寇珲！”
    “新一轮生死场开始了！”
    厄吾猛地抬头看去，里层车间窗外的全息影室里，寇珲戴上了全息装备，他的身影出现在立体荧幕上，所有人都能看到寇珲站在舞台中央，旁边是虚拟主持人。
    全息影视是囚犯们唯一的娱乐，每周会放一次教育影片，特殊情况才会在其他时间启动。
    主持人：“欢迎来到生死场挑战！这次的主人公是寇珲先生，他能否完成十关挑战，得到离开监狱的机会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一关——海底逃生！”
    话落，影片中场景变换，寇珲来到海洋里的小船上，手脚都被粗绳紧紧捆绑。除此以外，船上还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刚好够成年人蜷缩在里面。
    主持人：“待会我们会把绑住双手双脚的寇珲先生锁在箱子里，把箱子沉入海底。箱子上开了小洞，最多两分钟，渗进的海水会灌满装有寇珲先生的铁皮箱。寇珲先生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解开手脚的绳子，寻找藏在铁皮箱内的钥匙，打开箱子，从海底游上来逃生。”
    “挑战完全模拟真实场景，如果溺亡，现实里也会同步死亡。”
    “寇珲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主持人：“好的，那现在，挑战开始！”
    寇珲钻进箱子里，箱门被合上，一切准备就绪后，主持人倒数“321”，一把将铁皮箱推进海里。
    箱子进入时溅起巨大的海浪，海水迅速从提前开好的孔中进入，淹没寇珲的脚底。
    箱子里也有摄像头，记录寇珲的一举一动。男人看起来很紧张，豆大的汗水不住流下，背在身后的手腕扭动，努力勾起手指，试图拽住绳子的活结。
    紧张的状况让观众不自觉屏息，这时，旁边的荧幕开始播放寇珲提前录好的遗言。
    遗言是访谈模式，主持人问问题，寇珲回答，参赛者可以畅所欲言，算是临终关怀。
    主持人：“寇珲先生为什么想参加生死场挑战？”
    “当然为了出去。不过以前的我从来没想过，参加这种要人命的东西，生死场一关比一关难，没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第一关都能死十次八次了。危急情况下的心理素质、调整呼吸节约时间、如何在被捆情况下解开绳子、观察箱子里藏东西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开锁后要有足够的体力，打开极高压强的箱门，水性够好，才能游上去……”
    “专门训练后，我才知道这一切有多难，更佩服苍客大哥。他当初一次通关。”
    “但我还是参加了，因为当初苍客大哥让我明白，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要有直面恐惧的勇气。”
    第38章
    三十秒后，寇珲解开手腕上的绳索，继续解脚上的。十秒后，寇珲双手双脚恢复自由。男人在没有灯光的铁皮箱里四处摸索，左手一个面，右手一个面，但直到把周围和顶部都翻遍，寇珲都没摸到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

 第46章

    寇珲开始冒冷汗，因为紧张呼吸急促。
    男人又摸了一遍，这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箱子里的水快到他的肩膀。
    寇珲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在脚下的平面摸索。又过了三十秒，水流即将没过他的口鼻，铁皮箱内的氧气快耗尽，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终于，寇珲在屁股底下摸到一处细微的凸起，像胶带断口处贴着的感觉。
    寇珲立刻用指甲扣那块地方，铁片和箱子之间贴合的十分紧密，寇珲好不容易把指甲塞进去，巨大的压力压着铁皮，寇珲的指甲用力向上翘，变平都没扣开铁皮。
    这里肯定是钥匙所在，因为不方便的位置，寇珲另一只手必须一直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才能让臀部抬升。铁皮箱刚好够寇珲蜷进去，没有转身的空间，寇珲不得不维持费力的姿势，体力消耗迅速。
    男人咬牙，左手食指猛地用力，伴随铁皮翻开，扣铁片的指甲因为过大的力道，从肉上撕裂，整个掉下去。
    寇珲惨叫一声，没有恢复时间，受伤的左手掏进铁片下的口子，想去抓钥匙，又被底部布满的尖刺刺穿，鲜血四溢。
    男人忍痛，让尖刺更深扎进指腹，终于捞到了钥匙。
    寇珲立刻把钥匙插进锁孔，伴随“咔哒”的声响，门锁终于打开，现在寇珲只需推开箱门，回到船上。
    男人用力推了推箱门，门丝毫不动。寇珲又用肘部猛击，箱门晃动了两下又合了回来。
    原来铁门处还有一个锁死的暗扣。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两分钟，水流完全充满箱子里的空隙，寇珲提前吸了一口气，在海水中憋着。
    寇珲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左手已经受伤，因为剧痛无法行动。寇珲干脆用右手掰断左臂，使其脱臼，终于在箱子侧面留出空隙。
    寇珲小幅度挪动身体，让双脚对门，背靠门对面。调整好姿势后，寇珲双腿用力，使出全身力气蹬门。
    寇珲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终于，铁门被大力踹开，寇珲迅速钻出，朝海面上游。憋着最后一口气，寇珲终于在撑不住时浮出水面。
    男人大口呼吸空气，慢慢游回船上。
    主持人欢呼：“恭喜寇珲先生通过第一关！”
    直到这一刻，寇珲才有逃出生天的实感。
    寇珲在这边参加挑战，那边厄吾的调查进度陷入停滞。
    巴笑调查了监狱里苍客和寇珲的情况，前者信息很少，苍客炸毁监狱罪行过重，其他人不敢讨论和他有关的事。相反，寇珲在监狱里人缘挺好。寇珲为人仗义，实力高强，每天都会按时锻炼，练就一身本领。
    大概为了保密，寇珲从不多说他和苍客的关系。直到这次挑战，寇珲知道生死场十死九生，遗言或许是自己最后的话，才毫不顾忌提起苍客。
    寇珲回到船上，爽朗地哈哈大笑：“我做到了！”
    工作室里响起囚犯们热烈的掌声。
    休息半小时后，第二关开始。这次的挑战内容是悬崖独木桥，选手需要在规定时间内通过万丈高崖之间，比脚还细的独木桥，并打破悬挂在独木桥上方的五个气球。
    气球轻的离谱，风轻轻一吹，悬挂的气球左右摇摆。五个气球每两步就放置一个，悬挂的地方比人抬起手还高，必须跳起来才能打到。
    在独木桥上行走本就困难，何况跳起来打晃动的气球。
    挑战开始，限时五分钟。铃声一响，寇珲不敢耽误时间，立刻踩到独木桥上，张开双臂，轻轻移动。
    悬崖上风很大，吹得气球晃来晃去。寇珲来到第一个气球下方，调整姿势，紧紧盯住飘扬的气球。在气球即将下落到最低点时，寇珲轻轻蹦起，抬手朝气球拍去。
    可惜指尖差了一公分。
    寇珲落下，脚下的独木桥上下摇晃。等独木桥平稳后。寇珲再次起跳，这次他用力极大，独木桥弯出大圆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啪！”
    跳起来的瞬间，气球被打破。寇珲呼出一口气，落在独木桥上，没想到，独木桥大弧度弯折后，竟然从寇珲踩着的地方断裂！
    寇珲一愣，下意识抓住坠落时旁边断裂的木条，绕悬崖边木桥的固定端旋转。寇珲撞到涯壁上，狠狠弹了一下。寇珲额头破了个口子，冒出鲜血。
    寇珲的左臂脱臼，只有右胳膊能用。此时寇珲右手死死抓着断裂的木桥，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局面一时僵住。
    主持人热情解说：“天哪！寇珲先生不慎踩断独木桥，坠在悬崖边。他能否度过这次危机，通过第二关呢？”
    “让我们继续观看寇珲的遗言——”
    荧幕旁边出现寇珲的访谈记录。左边是他满脸鲜血，咬牙坚持的场景，右边是他平静诉说的画面。
    “苍客大哥原本是个很……平凡的人？突然有一天，大哥整个人换了副样子。他开始拼命工作，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开始利用休息时间去训练室锻炼。两年后，他完全变了个人，身体比我还结实，一招能把我撂倒。”
    “我问他为什么拼命？支撑你的心气是什么？”
    “大哥给我指了指幼儿园，说：是他。”
    “我只看到几个小孩玩耍。当时我不明白大哥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天，我做完工作，无所事事站到窗边看外面。除了宇宙恶心人的黑色，我唯一看到的就是那些孩子，高高兴兴玩耍，无忧无虑。”
    很难描述那一刻寇珲心中的触动，孩子们活力的笑容似乎感染了他，让他疲惫至极的身体再次拥有力量。
    “那时我想，我的人生已经完了，但他们还有希望。”
    从那以后，每天寇珲仿佛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做完规定工作后，他又多干一份，赚取额外的星币。等到攒够，寇珲就买些孩子喜欢的玩具等等，捐给幼儿园。
    每年都是如此，每年小朋友都能收到他的礼物。
    刚开始寇珲不会挑礼物，自己买的怪兽玩具被舍友说丑，但礼物已经送出去，寇珲本做好被退回的准备，没想到真的有小朋友喜欢。
    后来寇珲知道根据建议挑礼物，收到礼物的小朋友越来越多。
    “但人哪，就是容易贪心。送了多年礼物，有一天我突然想去看看他们，看看他们收到礼物的样子。”
    “我想出去。”
    于是寇珲开始夜以继日锻炼。每次生死场随机出题，关卡不同，一关比一关难。寇珲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挑战，只能把自己能锻炼的方面，练到极致。
    痛苦、劳累、受伤、看不到希望……但每次想起孩子们的微笑，寇珲都会再爬起来。
    厄吾睁大眼睛，寇珲的话让他想起往事，厄吾尘封的记忆被打开——
    天花板上叮叮当当的挂坠，温馨明亮的房间，朋友们和老师的笑声……还有睡觉时，一直陪伴自己的小怪兽玩偶。
    玩偶是不知名陌生人捐来的，和其他可爱的玩具不是一个画风。挑玩具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都不喜欢，只有厄吾一眼就喜欢上了小怪兽，抱着它睡觉。
    原来玩偶是寇珲送的。
    寇珲已经在悬崖上吊了两分钟，再过两分半，时间就到五分钟，他的资格会被取消。
    厄吾突然离开车间，朝中间通道跑去。穿过通道，厄吾跑进放映室。其他狱卒也在场，一起看热闹，包括无所事事的米尔顿。加里。
    加里惊讶：“小吾？”
    厄吾朝他点点头，抓紧时间戴上全息设备，进入挑战场地。
    其他人想去阻拦，被加里阻止。黑发青年警告瞥了一眼，其他人识相地站在原地不动。
    厄吾一进入场地，朝悬崖边飞奔。白发青年跳起，一手抓着悬崖边的树顶，一边向下跳。
    寇珲的手渐渐滑落，木刺扎进手掌，在木条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寇珲还不想放弃，但体力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了。
    最后一刻，在寇珲的手完全滑落时，他的手腕被厄吾紧紧握住。
    寇珲愣住，不可置信抬头看向厄吾：“你……”
    厄吾：“抱歉之前误会了，没想到你满脸凶神恶煞，其实是个好人。”
    寇珲：……
    厄吾弯起嘴角，手臂用力，暴起青筋，一把将寇珲甩上去：
    “谢谢你的礼物。”
    “咚！”
    寇珲被甩到地面，虽然命保住了，左臂伤上加伤。
    厄吾跟着跳上来，正准备把寇珲带回去，男人死活不愿意：
    “不行……咳咳……一个人只有一次挑战机会，我这次失败，要是离开，再也参加不了挑战。”
    男人挣扎着爬起来，努力朝厄吾挤出“和善”的微笑，但配上一脸血，更加惊悚。
    “谢了，谢谢你完成我的心愿，我生而无憾了。”
    现在，寇珲只剩一件事要做——离开这所牢笼，为多年的努力画上句号。
    男人踉踉跄跄站起身，朝独木桥走去。照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没命走向下一关。

 第47章

    厄吾轻叹，阻止寇珲离开的脚步，对主持人说：
    “等等，剩下的关卡我替寇珲过。如果我能完成，就算寇珲完成的。”
    主持人摸摸下巴：“听起来挺有节目效果，那好吧。”
    “所有关卡只能一次过。注意，现在这一关只剩十秒了。”
    第39章
    十秒能做什么？
    只够呼吸十次，说四句话，发一次呆，十秒就快速划过。
    第一秒，厄吾捡起地上四块石子。
    第二秒，厄吾把手里的石子上下颠了颠，试试手感。
    第三秒，厄吾捏住一块石子，手指交叉，朝第二个气球弹了出去。伴随“碰”地一声，气球被石子砸破。
    第四秒，厄吾把剩余石子全部弹出，三声爆破，所有气球全被击中。
    主持人：“我们看到新选手把所有气球砸破了！规则没有明确禁止这种做法，所以允许！但只打破气球不够，新选手怎样过桥呢？”
    第五秒，厄吾抓住寇珲后领，扔给主持人，打断喋喋不休的话：“送他出去。”
    主持人被迫禁声，第六秒，厄吾站在悬崖边，双腿弯折起跳，向上抓住绑气球的绳索。
    第七秒，厄吾收腹，双腿上踢，勾到绳索，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旋转翻身，稳稳站到绳索上。
    第八秒，厄吾脚下随着绳索晃动，他压低重心，放开双手，在摇晃的绳索上快速前进。
    第九秒，厄吾从绳索另一边跳起，稳稳落在对面的悬崖，按下按钮。
    主持人：“他成功了！”
    寇珲原本不愿离开，不想厄吾替他冒险。现在看到厄吾这番操作，彻底惊呆。
    厄吾回头，对目瞪口呆的男人比了个手势：
    “放心，去终点等我。”
    这之后，厄吾一路势如破竹，轻松完成所有关卡，甚至中途不需要休息。最后一关除了完成限时任务，还要在90度的瀑布冲刷下攀登。厄吾神道者的身体都感到费力，普通人怎能通过？
    最终，厄吾喘着气到达终点，按下最后一关按钮。
    “恭喜厄吾选手通关！”
    在所有囚犯的注视中，厄吾完成了人类极限的奇迹。
    囚犯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即使脖子上的项圈不断发出警告，他们不约而同来到窗边，全神贯注观看荧幕，挤满了所有窗户。
    不同扇区间完全分隔，内侧的观影室也是。为了不让不同扇区囚犯互相打扰，内层用扇形的立体墙面包围成封闭的观影室。这里平时一片漆黑，此时灯火通明。
    厄吾能清楚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挤满每一扇窗，他们怔怔望着厄吾按下按钮的一幕，突然集体下跪——
    后面看不到荧幕的爬到底层下跪人的肩膀，同样下跪。再后面的人再爬上来，就这样一层叠一层，一个人的肩膀成为支撑上一个人的地面，全部疯狂朝窗边涌来！
    厄吾睁大眼睛，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厄吾看到，他们原本麻木的脸上开始流泪，俯身叩拜，喊着：
    “生死场，埋骨地”
    “十人入场难存一”
    “无能者，有何错”
    “牛马牲畜不如我！”
    他们起身，再次俯首叩拜。
    “今有先驱夺桂冠”
    他们抬首，声嘶力竭：
    “再给我，浮梦一场！”
    主持人解释：“很少有无能者通过生死场，上一次大概二十年前，上上次大概一百年前。剩下参加的人，全死。”
    出现一位胜利者，囚犯们都会激动至极，这代表他们还有出去的希望，不会一辈子困在狭小拥挤的监狱。
    出去是他们唯一的盼头。
    厄吾：“现在寇珲能离开监狱吧？”
    主持人：“当然，具体请找一层管理员。”
    厄吾离开全息空间。摘下设备，回到影室。寇珲被安置在临时床架上，狱医检查了寇珲情况，确定只有心理受伤。
    寇珲左臂无法移动，指甲还留有剧痛，这些是真实全息留下的后遗症，想要治好，只有精神系医疗道者或者全息治疗舱，否则只能慢慢休养。
    狱医不是精神系的，一层也没有全息治疗舱，寇珲暂时去医务室休养。
    厄吾扶着男人去医务室的病房，寇珲满脸冷汗躺下，还被幻痛折磨。
    厄吾提议：“把全息空间发生的，当成假象就好，只要相信自己没受伤，手就不痛了。”
    寇珲苦笑：“我也想相信，刚才一切太真实，也许我潜意识里，还在恐惧吧。”
    男人坚持着起身，朝厄吾弯腰感谢，眼看就要下跪，被白发青年手忙脚乱扶起：
    “好了好了，别动，你还有伤。”
    寇珲：“您是我救命恩人，还给我再生的机会，我把命给您都可以！”
    厄吾嘴硬，说自己救寇珲是想知道苍客的情报。寇珲不知道厄吾想听哪方面，完完整整说了所有。
    寇珲告诉厄吾的比遗言访谈详细，但没多什么，寇珲确实没参与苍客的行动，也对反动派一无所知。
    原来苍客有一个孩子，所有行动都是为了他。
    厄吾怔住：“你说，苍客的孩子？”
    幼儿园不允许其他人进去，苍客当时偷溜进幼儿园的小公园，只能为了一个人——自己的孩子。
    他从始至终只见了厄吾，说明厄吾就是他的孩子。
    寇珲：“对，亲生的孩子。”
    厄吾喃喃：“原来我是苍客的孩子……”
    帝国原本不允许父母查询统一生产的亲生孩子，苍客能知道，说明用了非法手段。
    为了孩子参加生死场挑战能理解，苍客想出去见孩子。但为什么后来苍客把厄吾掳走？为什么炸监狱？
    厄吾有些混乱，寇珲知道厄吾是苍客的孩子，更加感慨：“我欠你们父子一人一条命。”
    苍客拯救了他的灵魂，厄吾拯救了他的生命。
    寇珲：“对了，当年苍客大哥说，要是有机会见到，让我把一样东西给你，藏的位置在……”
    厄吾把位置告诉巴笑，红发青年很快拿了回来，是一个严密的保险箱。
    厄吾输了自己生日，保险箱打开，里面是一本手写的日记，落款苍客。
    厄吾翻开第一页，【孩子，你过得怎样？……】
    字迹被划过好几次，书写人好像一直对开头不满意，最后还是用了普普通通的开场。
    【我是你的父亲，苍客。】
    苍客是个很平凡的人，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大志向，平凡地出生，平凡的上学，平凡的没入道，平凡的和其他无能者一起进了监狱。
    苍客知道，像自己这种人，别想着当万里挑一的成功者。自己余生都会在监狱里度过，直到终老。
    他的生活没什么盼头，也不想热血上头干活，每天上班摸鱼，绝不多干一点。所以优秀囚犯、工作代表等等荣誉称号都轮不到他，在监狱里死了都没人关心。
    就这样一天天，重复麻木枯燥的生活，和其他人一样，成为行尸走肉。
    有一天，苍客收到问卷，育儿所询问苍客，是否愿意捐献基因进行生育。
    白拿的钱谁不想要？苍客毫不犹豫点了同意，账户存款变多，之后苍客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又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干活的时候，苍客突然发出疑问：
    我的孩子出生了吗？
    刚开始苍客只是偶尔疑惑，后来工作时一直在想，吃饭睡觉都在想这个问题。
    苍客觉得，自己一定被孩子诅咒缠上了。
    在星际人普遍观念里，孩子是吸食父母的恶鬼，能把拥有美好未来的父母拖入地狱。
    大家都对孩子避之不及。
    苍客越来越好奇，突然的问题像小勾子，一直挠他的心肺，苍客干什么都想着。
    也是很平凡的一天，苍客平静地潜入控制室，平静地侵入系统，在随时会被发现处死的情况下，找到自己基因记录，顺藤摸瓜查到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摄像头里的婴儿正在睡觉，眼睛闭着，张着嘴巴呼吸，胸口慢慢起伏，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能停止。
    和苍客不同，婴儿的皮肤很白，应该继承不知名母亲。但孩子的头发和苍客一样，是天生白发。
    苍客全神贯注看着画面里的孩子，这样一个脆弱的、充满生命气息的小人，竟然是自己孩子，相同的血脉在他们身体中流淌。
    不知道为什么，苍客此刻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他才刚刚出生，他的未来有无数可能！
    于是，生命的光辉，第一次落在苍客身上，男人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人拼命工作，为什么他们有使不完的力气，为什么他们的眼中总是充满光亮——
    因为希望。
    现在，孩子就是苍客所有的希望。
    第二天，苍客像变了个人，一晚没睡神采奕奕，向每个认识的人打招呼。他迅速做完今天的工作，马不停蹄锻炼。

 第48章

    昨晚回去后，苍客躺在床上思考。他的孩子厄吾被检测出超高的修道天赋，未来会进入幼儿园高级班。他会受到监狱星最好的教育，未来还有机会去更好的星球。他会出人头地，成为了不起的人。
    作为父亲，苍客想出去，堂堂正正站到厄吾面前。
    苍客定下未来的目标：离开监狱。
    离开监狱有两种办法，入道和生死场。苍客会做两手准备，一边学习入道知识，一边锻炼身体素质，以应对生死场变化莫测的挑战。第二天开始，苍客投入高强度训练中。
    入道始终没有进展，苍客并不失望，出生检查写过苍客天赋低。于是苍客全身心投入锻炼，挑战前详细了解以前生死场的关卡，寻找规律，制定应对策略。
    苍客发现狱方根本不想挑战者通过，反人类设计同时，布置各种陷阱，比如锁死道具，降低材质质量……这样，比赛途中会发生各种意外，让选手丧命。
    苍客要挑战的，不止困难的关卡，还有人心。
    他要比关卡设置者的心更肮脏，在比赛开始前，设想一切可以做手脚的地方。然后用出乎意料的方式，将其击溃。
    如果，如果最后能成功，苍客站到厄吾面前的话……他不会告诉厄吾自己是他的父亲，苍客不想让儿子璀璨的人生，蒙上任何污点。
    他只是，他只是想亲眼看看，被自己注视的孩子，成长后的样子。
    -----------------------
    作者有话说：新来了两百多个宝宝，开心[哈哈大笑]
    第40章
    苍客带着满身伤痕按下生死场最后一关的按钮，囚犯们俯身叩拜，整个扇区陷入狂欢，狱警都压不住。
    苍客想，他终于能出去看儿子了。
    五年来，苍客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星空，他被接到住宅区，第一次离儿子这么近。
    但管理员告诉苍客，他不能离开，以后顶多被换到条件好的监狱。苍客只能在住宅区待一天。
    “为什么？！”白发男人质问，得到管理员冷漠的回答：
    “因为你不是修道者。监狱规定，无能者只有成为修道者才能离开，让你们参加挑战，只是给一个希望。到新监狱里，你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处死。”
    苍客这一刻全部明白了，监狱从没想过让无能者出去，所谓挑战成功离开，不过是裹着糖果的砒霜。
    不可能完成的虚假诱饵，会让囚犯们从质疑监狱不能关着他们，变成拼命努力的自我感动。
    是我出不去吗？当然不，我只是不够努力！
    监狱说了，只要完成挑战就能出去。我完不成是因为我能力差，和监狱没关系！
    再微小的存在只要数量够多，凝聚一起就能成为庞大的力量。狱方给出的承诺，成功将随时可能暴动的无能者安抚，让他们从对抗外界，变成对抗自己。
    然后在狭小的囚笼里，磋磨一生。
    由此一来，千亿无能者能安分待在监狱了。哪怕每天做着劳累的工作，哪怕没有娱乐，没有自我。他们成功把自己的价值，亲手送给别人。
    世间哪里不是囚笼呢？
    苍客的愿望就此破灭。只要不是修道者，他就无法堂堂正正站到厄吾面前。
    男人眼中的光，消失了。
    待在住宅区一天，苍客了解到，监狱星的条件和其他地方比，千差万别。同样资质超绝的孩子，外界孩子可以得到玄道者专门辅导，在学校帮助下量身打造修道计划，此外，还有修道灵液、全息舱、治疗舱免费使用，如果将来有意政府岗位，从小就能领到巨额的成长补贴。
    这些在监狱星，统统没有。
    如果苍客是修道者，一个有能力的父亲，现在他就能带厄吾出去，给儿子更好的教育和环境。但现在，苍客只是个没有人身自由、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囚犯。
    苍客仿佛站在巨大的漩涡里，被世界洪流冲走。他拼命挣扎，想把手臂伸出海面，却被无数看不见的庞大存在拽入深渊。
    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小，怎么和所有人对抗？
    男人在住宅区飘荡，其他人对不修边幅的苍客避之不及。苍客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幼儿园，等待厄吾出现。
    他的孩子太善良了，对他这样的人都悉心安慰。和厄吾倾诉后，苍客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力量。
    他要带自己的孩子离开这里。
    【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感谢小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如果没有你，我没有勇气面对世界，早就一蹶不振。】
    【谢谢你，让我不管面对什么，都想要活下去。】
    ……
    厄吾合上日记，仰头闭目，片刻后睁开。
    这本笔记是苍客写给厄吾的信，也是自我记录。他把厄吾的一切写进去，生怕漏了什么，却对自己做的事一笔带过。
    他说，【爸爸不懂修道，等出去了，爸爸给你找最好的老师。】
    从笔记里，厄吾明白生死场的承诺是假的，监狱不会让寇珲出去。
    果然，寇珲从管理员办公室出来时，面色灰败，男人只能短暂在住宅区停留，之后被送到其他扇区。
    谈话时，加里也在旁边。加里的权限比管理员高，管理员不敢指挥加里，任由他到处晃悠。
    加里对寇珲的处置无动于衷，显然早知道生死场是谎言。
    他维护监狱秩序，本质上是拥护帝制，维持自己的支配地位。加里从底层爬到高层，站到高层那边，继续压榨底层。像加里这样的人数不胜数，形成恶性循环。
    同样从底层上去，加里选择压迫底层，厄吾选择抵制高层。
    厄吾想，他能斩道，却无法斩断不公的现实。
    他的空无是斩恶的毁灭之道。
    厄吾斩杀机械神后，机械神的神道消亡，变成空无的力量，世间再也不会有“将全人类变成无灵魂机器”的机械神道。同时厄吾对艾比本质“将不爱艾比的人变成无灵魂机器”的道留手，成为现在的天道者小蜘蛛。
    厄吾回想，像当初消亡部分道一样，空无道一定有更灵活的用法，不止是全部毁灭。
    白发青年集中注意，认真思考。
    神道者改变规则，如果厄吾将一件事物认定为恶，是不是就能用空无根除？
    厄吾眼睛变色，成为神道者后，他眼中道的痕迹更加清楚。
    厄吾想着，“生死场挑战是监狱的谎言，谎言是恶”。很快，一点新诞生的微光出现在厄吾面前。它的距离似远似近，厄吾伸手抓住它，使用空无道，星光在手中熄灭。
    消灭了出去的谎言，普通人再也不会相信，完成监狱的条件就能出去。
    很快有囚犯清醒过来，喃喃：“既然出不去，我为什么听话干活？”
    越来越多人附和，眼中迷惑：“以前的我脑抽吗？”
    “就是说啊……”
    厄吾眼睛发亮，空无道还能这样用！
    其实改变思想，巴笑的幻境更擅长。一个能力下去，能把信仰变了，堪称大洗脑术。
    但巴笑已经被厄吾的笑容俘获，夸赞一句接一句，越来越浮夸。
    艾比：“别说了刀疤脸！文字吵到我眼睛了！”
    心机男，不就是想得到阿吾关注吗？艾比也可以。
    两人开始较量彩虹屁。
    厄吾看他们玩的高兴，继续思考：世人把普通人认为无能者，因为把修道当做价值标准。他们认为无能有罪，才把普通人关进监狱。
    所以，只要把“修道是价值标准”视为恶，再用空无抹消，苦难的根源就没有了。
    厄吾看着面前巨大的光团，缓缓伸手……
    “请不要再继续，无神大人。”
    一声叹息从角落发出，巴笑和艾比警惕望去，来人竟然躲过他两的探查，离厄吾这么近！
    棕发卷毛的青年眼下青黑，疲惫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来人准确说出厄吾身份，行走间脖子上的文字刺青一闪而过。
    厄吾：“你是文神派来的？”
    崔嘉良：“是。唉，原本工作就够辛苦，加上临时任务，感觉快猝死了。”
    棕发青年俯身行礼：“圣子大人您好，我是理想国017号联络人。”
    理想国是帝国反动组织名称，目的是守护人类文明。其成员遍布宇宙，下到监狱里的无能者，上到帝国天星的执政官，都有他们的人。反动派被抓到就是死罪，他们的活动十分谨慎，平时伪装成民众，出任务通过点对点联络，跨级联络员就算站在面前也认不出。唯一可以确定，文神是理想国的最高领导者。
    编号数字越小，联络人等级越高。崔嘉良的17号，属于文神之下第一批次等级，直属文神。
    巴笑道能力蓄势待发，艾比抬起前肢，两人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巴笑：【请慎言，吾主是我们的神明，和你们圣子无关。】
    艾比：“就是就是！阿吾只是我的阿吾，别想抢走。”

 第49章

    厄吾：“为什么不能继续？”
    崔嘉良指了指上天：“您有所不知，推行修道至上理念的，正是那位。”
    那位至高帝神。
    所以如果厄吾刚才出手，就是动了帝神的蛋糕，直接与之为敌。
    厄吾：“圣子什么意思？我不记得当过。”
    崔嘉良：“哦，您当然不知道，因为圣子是文神自己封的，只有理想国少数几个人听过。”
    厄吾：……
    不是，一个反动组织，这么随便？
    崔嘉良转身，把后背留给三人，不知道是自信还是相信他们。
    “跟我来吧，带你们见文神。”
    监狱一层暴动，现在一片混乱。崔嘉良从容带他们穿过冲突现场，来到打晕的看守身后，打开空间跃迁装置，准备前往第二层。
    途中，崔嘉良一直撺掇厄吾：“圣子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您的成果很有理想国的风范。”
    厄吾：啊？暴动的成果吗？你们理想国还真是恐怖组织啊。
    崔嘉良：“临危不乱，活人微死，就是联络人基本的素养。”
    这不是素养，是速扬吧！
    厄吾一言难尽。
    崔嘉良：“您已经合格了！只要注册编号，就能获得不靠谱上司、做不完的工作、随时随地加班……各种附赠礼物！全年无休，性命不保。怎么样，生活很丰富吧？”
    看着崔嘉良满脸怨气，厄吾迅速摇头，生怕晚一秒。
    崔嘉良：“呵呵呵……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可能要去死一死。”
    他们到达目的地，崔嘉良刚说完，身体一倒，直直栽了下去。
    厄吾一惊，真的死了？原来不是威胁他，是实话实说？谁干的？文神吗？……
    厄吾满腹疑问，上前查看，瞬间无语。
    原来崔嘉良只是睡着了。
    也许因为刚才传送时些微摇晃，让他身体以为支撑不住，自我保护休眠。
    厄吾又气又好笑，看他这么累，不忍心打扰。
    白发青年起身，叹气：“把我们带来，自己睡着。”
    厄吾左右看看：“这里就是第二层？”
    崔嘉良猛地鲤鱼打挺，直愣愣站起来，他的双眼瞬间睁开，回答厄吾：“是第二层。”
    艾比被吓一跳：“哇啊啊，诈尸了！”
    崔嘉良淡定：“只是睡醒。我们在外出任务要随时警惕，不能放松。”
    厄吾：“你已经放松到地上了。”
    第41章
    监狱二层比一层宽敞多了，囚犯住着单人间，两个囚室间用特殊材料隔离，大喊大叫都不会影响邻居。
    入道者没有自由活动时间，整天整夜待在囚室。
    厄吾进入囚房，感受到浓郁的魔道气息。白发青年仔细查看，发现这套囚房148个囚犯中，有百分之八十是入魔者。
    监狱里为何这么多入魔者？
    崔嘉良：“无神大人很惊讶吧。其实每年，官方向民众公开的入魔者数据造假，真实人数要高上万倍。”
    “失控入魔的人，加上‘自然死亡’的老人，才是真实的入魔者人数。”
    什么意思？寿终正寝的人全部入魔了？
    艾比核对了监狱里的入魔者，果然大部分是注销身份的“死人”，死亡原因写着寿终。
    普通人平均寿命100年，入道者平均寿命200年，这里190岁以上的囚犯，占了百分之七十多。
    现在失控入魔是星际社会的普遍现象，每年上亿人数，大家见怪不怪。但和隐藏的“寿终”入魔者数量比，失控入魔竟成了特例。
    崔嘉良说的没错。
    为什么寿终的人没死，反而入魔了？
    崔嘉良解释：“修道者入道后，灵魂被道侵蚀。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因为灵魂在和道对抗。但心境倒退让灵魂不稳，道的侵蚀速度极速上升，到达灵魂承受的极限后，即使心境恢复也无法挽回，因为灵魂的核心已经被道破坏了。这就是失控入魔的真相。”
    “即使修道者稳住心境，灵魂也在被道不断侵蚀。入道者大概能坚持五百年，时间到了，灵魂同样被道完全侵蚀，人不再有自我意识，灵魂消亡。躯体被道占据，成为行尸走肉的魔。”
    “更高级别的修道者，灵魂炼化道变强，也只是减缓道侵蚀过程，损伤不可逆。”
    “世人不知，修道者寿命指的是灵魂寿命。”
    普通人百年，入道者两百年，行道者五百年，玄道者千年，天道者万年，神道者近乎无尽。
    道的力量延长人类寿命，也是夺走生命的罪魁祸首。
    原来这就是苍客笔记里，“修道的真相”。
    厄吾：“虽然道夺走灵魂，但道也延续生命。没有道，普通人活不到两百岁。”
    崔嘉良：“现在看有利，未来不会。随着道的种类和力量增多，文神发现，道侵蚀灵魂的速度也在加快。这两年，入道者平均寿命已经变成190岁。其他级别的修道者也是。而且入魔者增加的速度也在变快。”
    “修道更容易疯狂。入魔者无法被快速发现，很多时候，救援赶到时，惨剧已经发生。入魔者数量增加，被其牵连害死的人数也在增加。为了弥补修道者人数，帝国扩大生育，制造更大的人口基数，来增加入道人数。人死，道不会消失，于是道的力量不断扩大，道侵蚀灵魂的增加速度也在扩大……陷入死循环。”
    “修道成为主流后，所有人一心修道，对其他不闻不问，变得更加冷漠和自私。”
    “无能者有罪竟然成了公理，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活的像受刑，竟然还有人觉得他们浪费资源，干脆统一‘处理’。”
    一个无法怜悯同类的国家，保不住灵魂。
    更何况灵魂进步，对抗道呢？
    “文神预言，再过十年，监狱普通人被大批捕杀。再过五十年，修道者寿命减半。不超过百年，人类被入魔者毁灭。”
    他们正处于毁灭前夕，人类文明在死去。
    理想国想要守护文明，阻止未来的悲剧发生。所以反抗帝国，反抗现在的制度。
    艾比质疑：“你的意思是人类要灭亡？不可能吧，要是真的，帝神怎么可能不管？”
    崔嘉良笑容讽刺：“那位？那位才是一切的凶手！”
    崔嘉良说的确实太炸裂，厄吾想了想：“这是你们组织一面之词，真相是什么，我们会自己查证。”
    崔嘉良：“理解理解，毕竟理想国是反动组织，你们不相信应该的。”
    崔嘉良心中传音：【已经按您的要求告诉他们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尾音上扬：【辛苦啦打工仔～接着把他们带来，任务就完成喽～】
    崔嘉良：【啧，这次任务结束我要休假。】
    【嗯嗯放心，是很长的假期哦～】
    巴笑察觉到异常，不动声色观察崔嘉良。
    【不说了，笑脸小子发现啦。】
    崔嘉良稳住神态，余光观察巴笑。红发青年已经转向另一边，看起来不在意。
    瞒过去了吗？他这么多年都在当间谍，表情管理能力绝对优秀。
    以防万一，崔嘉良又抱怨两句工作，合理化刚才的停顿。
    他们进入囚房，厄吾经过第一间囚室，里面的囚犯突然疯狂冲过来，撞到牢门上，发出巨响。
    男人死死盯着他们，眼珠一动不动，瞳孔扩散像是死人，嘴边流下口水：
    “吃……吃……”
    他是将近两百岁的寿终入魔者，面容和活着时一样，保持年轻，行为像没有理智的野兽。
    他一生追求美食，如今被饿的瘦骨嶙峋，全靠道支撑生命。
    厄吾眼中，美食家已经完全魔化，没有救了。
    再往前走，整个监狱几乎都是这样的人。
    厄吾问：“如果你说真的，理想国计划怎样阻止人类灭亡？”
    崔嘉良：“完整的计划只有文神知道，我们这些下属只知道自己的任务。”
    趁几人说话，艾比收到厄吾眼神暗示。黑白蜘蛛点点头，悄无声息消失。
    再继续，他们来到入道者的训练室，这里是囚犯们修道的地方，只有未入魔的轻刑囚犯能使用。
    厄吾敏锐听到里面的惨叫声，停下脚步。
    崔嘉良：“啊，里面囚犯在‘锻炼’，我们绕路吧。”
    厄吾察觉到崔嘉良不想让他看见里面，“锻炼？”
    崔嘉良：“怎么说……小孩子还是不要看吧？”
    除了惨叫，厄吾还闻到血味。白发青年绕过崔嘉良，推开紧闭的训练室大门，看到里面景象，瞳孔骤缩。
    内部巨型沙盘里，入道者囚犯作为猎手，普通人作为猎物，在大逃杀。每杀一个人，猎手的实力略微增长，他们的道都和杀人有关。
    第42章
    就算是囚犯也要修道。
    在外界，罪犯修炼犯罪道违法，会被统一关到星际监狱。监狱目的不是让他们劳改赎罪，而是给囚犯一个合理犯罪的环境。

 第50章

    杀人道的囚犯怎么提升实力？当然是杀人！监狱会定时提供一批普通人，供修道者使用，反正普通人创造不了价值啊！
    虐待道怎么变强？抓个无能者，就能练手了！
    甚至囚犯之间也会互相残杀，不变强只有死路一条。
    星际监狱本质上不是为了惩罚关押囚犯，在最高统治者指使下，监狱成为无比残酷的养蛊场，只为养出更加强大的道。
    一个入道者脚下踏着成百上千普通人的尸体，一个行道者踏着上万的入道者尸体，一个玄道者踏着更多行道者的尸体……
    于是，一位神道者背后，至少有上亿普通人为此丧生！
    一层层监狱圆环，对应一级级生物链，顶端猎食者生存的营养，换算到底层食物链，就是庞大的数字。
    下位者是上位者修道的工具。
    崔嘉良“啧”了一声，“一群垃圾，连我们理想国都不会随意牺牲民众，顶多炸炸国会大楼、暗杀官员、偷盗国库……”
    厄吾：你们也很严重啊！
    打开的大门吸引靠边观众的注意，厄吾心中询问艾比：【找到数据库了吗？】
    【找到，已接管！】
    厄吾：“崔嘉良，你能操控每一层空间入口对吧？”
    “当然。”
    那就不用再伪装了。
    白发青年跳入场地，眼睛变色，锁定每个囚犯。
    “不是要修道？我陪你们。”
    锁链化作长刀，厄吾举起挥下，一片囚犯在星海中湮灭。
    神道者对入道者是一边倒的碾压。刚才还大杀特杀的囚犯见状，立刻向门口移动，想要逃跑，却消失在轻盈的星海中。
    提前扩散的空无将整个训练场包围，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厄吾扬了扬下巴，对入道者们说：“还不跑吗？”
    他们像四散的鸟兽，立刻朝四面八方逃命。厄吾甩了甩长刀，逃跑的人全被消灭。
    崔嘉良看厄吾在场上快速闪现，每一刀都带走一大批人。
    棕发青年喃喃：“我滴乖乖，太有理想国风范了。文神大人啊，真的不能让圣子加入我们吗？”
    轻飘飘的男声回答：【在努力嘛，耐心点。】
    【道心让他的成长过程压缩到最短，即使如此，小嗷呜的实力进步也太快了，心境一旦跟不上，会快速堕魔。】
    【现在看，小嗷呜的状态出乎意料地好。不是心境追着道，而是心境拉着道在跑，这才进步飞快。】
    【不愧是道心选中的人。】
    崔嘉良笑容揶揄：“呦，当年谁说没有人能驯服道心，道心在人类体内完了？”
    男声嚷嚷：【本来就是嘛，现在他打败不了帝神，还差得远呢！】
    崔嘉良无奈叹气：“你啊……从小就这倔脾气。”
    总是一个人悄悄背负起所有，挡在所有人面前，想独自解决。
    沉默良久后，崔嘉良说：“阿文，你有没有想过……放手理想国呢？”
    “你为我们做的够多了。理想国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对抗帝神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任务……现在已经出现更合适的救世主，你……歇一歇吧。”
    “你从来没有一刻，为自己活着。”
    男声变得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说：【别说了崔叔，我想做的不会变。那么多人牺牲，我必须保证计划任何一步都不能出错。】
    【我必须赢。】
    【把厄吾带到我面前，你的任务就结束。】
    男声不再说话，崔嘉良叹气。
    厄吾解决所有入道者囚犯后，全身干净轻松，上万入道者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监狱在训练场的记录仪拍下厄吾全程举动，发出警告后，厄吾不理不睬，第二层全面拉响警报。
    【请放弃抵抗，配合我们，否则按帝国律法处理。】
    声音一连说了三遍，全被厄吾无视，眼看囚犯越来越少，监狱出动武装。
    第一批发起攻击的，是监狱无处不在的科技武器，凝聚恐怖能量的攻击还没靠近厄吾，就被白发青年身边的星海湮灭。
    很快，艾比接管武器系统，科技武器不再向厄吾攻击。
    第二批是监狱狱警，变故发生后，狱警迅速出动，他们密密麻麻，包围了训练室。
    第二层狱警大部分是行道者，在厄吾面前却和孩童差不多。白发青年打个响指，狱警对他的攻击欲被厄吾消灭，站在原地一脸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想和他打。”
    “我也是。”
    “回去双排吧。”
    白发青年回到崔嘉良身边，“走吧，我们去下一层。”
    崔嘉良竖起大拇指。
    行道者层同样有逃杀训练场，崔嘉良还没说什么，厄吾已经冲进场内，一刀带走十几个没反应过来的追杀者。
    训练场很大，厄吾消除空间距离，踏出一步就来到千米之外。他挥刀的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不在杀敌，在展现优美有力的舞蹈。
    每个动作闪现在不同地方，美丽的星海作为点缀，死寂而危险，带来一场视觉盛宴。
    十分钟后，厄吾解决场内所有行道者，三十分钟后，厄吾站在玄道者训练场中心，略微喘气，衣服溅上大片鲜血，像从尸山中走出的杀神。
    厄吾抹了下脸上的血，看向崔嘉良。崔嘉良被那双死寂的眼睛盯着，连灵魂都感到森寒。
    厄吾：“我们走。”
    崔嘉良：“啊……好。”
    他们来到天道者层入口，传送前，崔嘉良提醒厄吾：“帝国将军帕里斯最近在监狱驻守。他是武道天道者，单轮战斗力，比一些神道者还强，无神大人小心。”
    来到天道层，帕里斯坐在出口边，等候多时。
    红发青年伸手打招呼：“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厄吾解除封心，锁链顺着厄吾手臂落在掌心。白发青年把封心递给帕里斯：
    “我来赴约。当初谢了，没有封心我早就入魔。现在物归原主。”
    帕里斯摆摆手：“真的送你了，我家神器挺多，其他封印道器也有。”
    帕里斯执意不收，厄吾只好接受红发青年的好意。
    帕里斯起身，领厄吾向里走。两人明明处于敌对阵营，却闲散聊天。
    帕里斯：“怎么突然来监狱？”
    厄吾：“为了揍人。”
    “哈哈，应该不是我吧。”
    “当然不是，是个气人的家伙。”
    “那些囚犯惹你了？”
    “嗯，太碍眼，忍不了。”
    “哎呀，死这么多人，就算是我，也要被帝神问责喽。”
    “抱歉……”
    “用多打一架补偿。”
    “没问题。”
    崔嘉良见两人气氛融洽，不可思议：“你们认识？”
    两人同时点头。
    崔嘉良心中咯噔，赶紧联系文神：【不好！看中的好苗子要被帝国拐走了！】
    【哈哈哈，那完喽～】
    帕里斯带厄吾来到舱门口，外面是广阔无垠的宇宙。
    帕里斯：“这块地方肯定够用。”
    帕里斯飞出去等候，厄吾取下封心放到一边，看起来不打算带着。
    红发青年挑眉：“不用武器？”
    厄吾：“是不用封印。封心在身上，我无法发挥全力。”
    和其他人打无所谓，但面对帕里斯，厄吾感觉到，如果不用全力，自己会死。
    厄吾飞到宇宙里，和帕里斯对峙。
    两人神情冷静，刚才融洽的氛围散去，全都紧盯对方，寻找敌人弱点，不放过一丝一毫破绽。
    在厄吾又一次眨眼时，帕里斯动了。红发青年消失在原地，闪现到厄吾面前，抬腿横扫。
    厄吾闪到帕里斯背后，出拳朝死穴攻击。帕里斯却好像预判厄吾动作一样，转身半圈，横扫的腿准确踢在厄吾出拳的右手臂上。
    这一腿帕里斯用上道力，剧烈撞击后，厄吾手臂像鸡蛋碰上石头，骤然断裂。
    骨刺扎破皮肤，尖锐的剧痛涌进脑海。
    刚才厄吾已经在帕里斯攻来时，用空无道保护手臂。但红发青年过强的力量竟然把空无道撞散，直接打断手臂的骨头。
    成为神道者后，厄吾更能发现帕里斯的可怕。以前厄吾能在帕里斯手下逃走，帕里斯不止放水，已经算放海了。
    帕里斯完全不给厄吾反应的时间，扫腿被弹回，帕里斯立刻出拳，攻向厄吾面部。
    白发青年后退，帕里斯好像又预判到厄吾的动作，跟着闪现，另一拳紧跟着挥出。
    无数对敌经验累积，让帕里斯领悟到预判对手下一步动作能力，因此假动作无法欺骗帕里斯。一旦进攻，红发青年就会紧追不舍。
    厄吾一直被帕里斯打断节奏，眼看落入下风。白发青年左右小臂被打断，在这种情况下躲闪速度越来越快，吸收学习帕里斯的招式，进步飞快。
    但对面同样是武学天才，厄吾学多少，帕里斯就出多少变招。两人一秒能对打上百次，崔嘉良完全看不清两人动作。

 第51章

    折断的手臂在道力作用下恢复，但下一秒，厄吾腹部遭受重击，忍不住吐出鲜血。
    帕里斯下一拳朝厄吾心口挥去，这里是道核所在处，如果破碎，修道者灵魂受损，连神明都要忍受死亡一次的痛苦。
    包围着红色道力的右拳即将击中，突然，厄吾心口前出现一片凝成实体的星海，稳稳挡住帕里斯攻击。
    厄吾扬起嘴角：“现在到我的回合了。”
    原来刚才厄吾一直在琢磨打败帕里斯的办法。红发青年力量无敌又会预判，体术超厄吾一大截，和他拼肉搏肯定不行。
    帕里斯是肉搏型战士，厄吾可是魔法侧的法师！
    白发青年想到自己优势，开始悄悄凝练道力，果然成功了。
    第43章
    帕里斯的右拳没有收住，直直撞到星海壁上，指骨断裂。
    他上一秒在预判里看到星海，不以为意，准备出拳击碎。没想到，星海不再是刚开始轻飘飘的雾气，它们收缩凝结，变得无比坚硬。帕里斯出拳力度过大，力量反震回来，指骨全被震碎。
    厄吾右手将星海凝聚成长刀，握住刀柄，斜向上挥出。帕里斯顾不得受伤的指节，立刻后退。但帕里斯还是来不及，他胸前被刀尖划开，伤口从侧腹蔓延到右肩，鲜血涌出。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厄吾甩了甩长刀，将刀尖对准帕里斯。
    帕里斯低头看了眼伤口，用道力复原。明明差点被劈成两半，红发青年却哈哈大笑：
    “畅快！再来！”
    帕里斯瞬间出现在厄吾面前，拳头被指虎包围，锐利的尖刺闪着寒光。星海屏障再次出现在面前，帕里斯用出全力，再次将其击碎！
    厄吾迅速反应，操控碎片全部刺向帕里斯。每个碎片像锋利的刀片，割开帕里斯的皮肤，深深扎入血肉。
    星海碎片进入血肉，又化作雾状，泯灭触碰的身体组织。一个个细胞被吞噬消灭，帕里斯的手臂开始出现一个个空洞，空洞越来越大，将手指消灭，向手臂蔓延。
    帕里斯不退反进，武道涌向手臂，战斗的意志激活武道，道力在血肉中咆哮，冲向正在消亡手臂的星海。
    自己的手在眼前一点点消失，帕里斯无惧无畏，没有丝毫退缩，眼中战意更浓。
    但厄吾也不会退让。他想要消灭恶的意志，传递给空无道，星海爆发，将热烈的红色道力击溃！
    长刀出现在厄吾左手，白发青年将刀直直插入帕里斯溃散的右臂，将其完全击碎，然后刺入肩胛骨，冲击力度之大，将帕里斯订在监狱外壁。
    “轰！”
    监狱外壁碎裂，两人一连撞碎好几层才停下，厄吾紧紧握住刀柄，更加用力捅入，消除帕里斯暂时的战力。
    红发青年吐出一口鲜血，道力耗尽，气息虚弱。帕里斯看着厄吾近在咫尺、空寂的星海眼瞳，“哈”了一声，接着忍不住大笑。
    “小天才，你眼神变了。”
    变得像修道者了。
    即使伤重到快没命，帕里斯还没过瘾：“再来！”
    厄吾抽出刀，扶住帕里斯：“等你恢复，我们再继续。”
    帕里斯：“别鸽我，刚才和你打，感觉还差一点就能突破！我跟你说，就是那一招……”
    厄吾：“最后那会？我也觉得不一样。”
    “是吧！”
    把帕里斯送回去，厄吾打晕他，顺走最后一层钥匙。红发青年脱离兴奋状态，身体终于能好好休息。
    厄吾把帕里斯打伤，帝国那边应该不会责罚他了。一切都是空无神袭击在先。
    崔嘉良看到厄吾回来，十分欣慰，感动抹抹不存在的眼泪：
    “圣子是反帝大功臣！理想国全是和您志同道合的同志，真的不加入吗？”
    旁边的锁链飞回，重新缠到厄吾身上。厄吾看着崔嘉良极力推销理想国，无奈摇头：
    “不用劝了，我不会加入理想国，因为我有团队。”
    “虽然目前只有我、笑笑、艾比三人。”
    崔嘉良遗憾：“这样啊。你们团队叫什么？”
    厄吾把钥匙扔给崔嘉良，向最后一层走去。
    白发青年说：“星际灭魔团。”
    “团队只做做打扫垃圾的小事。我没什么理想，也想不出怎样参与世界。”
    “我能做的，只是把看不惯的消除。再拥有笑笑、艾比这样，愿意陪我一起的伙伴。”
    “能做到这两件事，已经足够了。”
    崔嘉良一愣，意识到厄吾和文最大的不同。
    一个看遍世间，理想宏大，却无能为力，屡屡碰壁。
    一个不知世事，心愿简单，却无往不利，一路顺风。
    如果作为外人，崔嘉良更希望，有前者这样的人，为世人遮风挡雨。
    但作为身边人，崔嘉良更希望，文能像厄吾这样，拥有简简单单的快乐。
    谈话间，他们来到最后一层。
    关押神道者的监狱完全封闭。从外面看，监狱是一片漆黑的球体，像宇宙中的黑洞。
    神道者监狱只关押文神一个人，其他犯罪的神道者，被关押在不同星域。
    也就是说，文神一个人在漆黑的球体中，囚禁了百年。
    文神一开始派崔嘉良来他们身边，完全证实，自己是书写“《悟道》”的撰书人。
    厄吾想，这种情况，人很难不疯吧？文神写下厄吾人生，寄给厄吾捉弄他，也不奇怪。
    监狱感应到钥匙，伸出锁槽，钥匙自动对准嵌入。片刻后，球形监狱打开一个入口，厄吾和崔嘉良走进。
    里面漆黑一片，厄吾夜视能力强，能完全看清周围。他们走在逼狭的通道里，拐过几个弯，厄吾终于看见监狱内部——
    和外面一样，监狱里也是一片漆黑，看起来整个监狱都是困住神道者的特殊材料。球体中心被掏空，关押唯一的神道者。
    黑色长发、身着白袍的青年垂着头，被吊在空中。他双手双脚被锁链捆绑，锁链另一端没入漆黑的球壳。
    最惊人的是，黑发青年露出的皮肤上，刻满古意字体。黑色的毛笔字，和瓷白的皮肤对比，令人触目惊心。
    厄吾不自觉屏息，第一次感受到，囚犯所代表的沉重含义。囚犯没有自由，没有隐私，一个人生来具有的权利被剥夺，于是也失去了自尊。
    在漆黑的封闭空间里孤独度过百年，一个人连自我意识都会渐渐消失。和其他修道者囚犯不同，级别最高的文神，却受到最严酷的刑罚。
    就算是神道者，也很难活下来吧？
    厄吾迟疑：“他……是不是……”
    被吊着的人突然动了，开始剧烈挣扎，黑色长发甩乱，完全挡住脸，配上阴气森森的背景，看起来像渗人的鬼魂。
    厄吾懵住：“他怎么了？”
    崔嘉良熟悉文神，白发青年正准备向崔嘉良求助，被吊着的人突然消失，无声无息出现在厄吾面前，直勾勾盯着他：
    他声音沙哑，像破风箱发出的：“还～我～命～来～”
    一旁崔嘉良不忍直视，捂住脸扭到一边。
    第44章
    厄吾：……
    哪有人这么无聊？
    新仇旧恨叠加，厄吾握紧拳头，毫不犹豫朝文脸上来了一拳。
    “嗷！”
    男人捂住眼睛，似乎痛极，忍不住弯下腰。
    厄吾忍不住反思，自己下手重吗？就见长发青年突然直起身，把头发撩到一边，笑嘻嘻说：
    “骗你的，完全不疼。”
    厄吾拳头硬了，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么欠的人。
    崔嘉良无奈：“文神大人，别逗小孩了。”
    “好吧好吧～”
    文退后一步，随意拱了拱手，庄重的礼节被他做成四不像。
    青年骨相极佳，领口微敞，忽略全身的书法字，看起来像吟诗作赋的文人墨客。但书法字存在感太强，一眼望去，让人总是忽略文的长相，忍不住把目光聚集在书法字上。
    深黑的书法字密密麻麻，即使书写整齐，在人身上总有种非人的异质感。字体像是封印怪物的术法，又像囚徒身上的烙印，让文有种神秘的禁忌感。
    他笑嘻嘻说：“见过空无神～”
    厄吾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打什么坏主意。
    厄吾神情冷淡，开门见山：“你书写关于我的预言，伪装成《悟道》寄给我？”
    文放下手，甩了甩：“是哦～”
    文好像没看见厄吾脸上的冰冷，对白发青年没有一点生疏，好像两人认识很久：“给你介绍下崔叔，别看他年轻，其实已经1109岁了。”
    厄吾惊讶，看向崔嘉良青涩的脸庞，棕发青年就连眼神都像刚成年的样子。
    崔嘉良哈哈大笑，变成原来的样子。白发老人身形佝偻，拄着拐杖，布满皱纹，依稀能看出棕发青年的样子。
    “老头子我是卧底道，伪装的不错吧？”
    厄吾震惊，还有这种道啊！

 第52章

    文看向老人，恭喜祝贺：“好了，到这里崔叔的任务就完成了，能好好歇歇了。”
    老人摆摆手：“我就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最近正是忙的时候，再给我几个任务吧。”
    文说：“不，您以后都没有任务了。”
    长发青年不笑的时候，身上的纹身让他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说：“请你去死吧。”
    崔嘉良一愣，连厄吾都觉得文神太过分。
    白发青年蹙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为组织效劳这么多年，你让他去死？”
    崔嘉良摇摇头：“无神大人，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是玄道者，理论寿命一千年，按理来说，我早该死了。”
    崔嘉良伸出胳膊，上面有个文字刺青，和文身上的书法字同款：
    “文神大人帮我压制魔道，我不断和心魔抗衡，才继续活了这些年。”
    崔嘉良目光放空，自嘲笑了笑：“一直说太累要退休，真到这一天，老头子我还有点舍不得，明明已经从大战活到现在了。”
    大概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吧。
    崔嘉良身上的文字剥离，被压制的魔道气息，在厄吾感知中无比清晰。
    厄吾：“等等，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既然能压制这么久，再等段时间，说不定有救呢？
    文：“没用的，他的灵魂已经魔化了。”
    原本和蔼的老人身形逐渐扭曲，他对文说了声“再见”，最后背朝文，对厄吾做了个口型，面露祈求：
    【请救救他。】
    厄吾一怔，很快，老人的身体完全扭曲，看不出一丝人样。
    玄魔朝厄吾嘶吼。
    分离的文字飞向文，消失在青年掌心。最后青年身上多出一模一样的书法字。
    原来这才是书法字的来源。每一个字代表一个理想国的同志，文继承他们的遗志，让死去的同胞还能继续参与革命。
    文神色不变，看不出分毫动容：“嗷呜，给他个痛快吧。”
    厄吾捏紧锁链，很难出手。
    刚才还和他谈笑的人，现在完全变成怪物。让厄吾杀他，怎会没有心理负担？
    空无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斩魔，玄魔似乎对厄吾极为忌惮，怒吼着朝他扑来——
    厄吾迅速出刀斩灭道核，没让玄魔有任何感觉。
    漆黑的怪物在面前缓缓消散，厄吾垂着头，松开长刀，刀身化作锁链，重新缠回厄吾胳膊上。
    让厄吾难以理解的是，文神看起来没有丝毫难过，还笑嘻嘻说：
    “呀，干脆利落解决了，真厉害呢～”
    厄吾：“崔爷爷死了，你不难过吗？”
    文诧异：“死？崔叔没死哦。”
    他指指身上的文字：“你知道文字的力量吗？在我看来，文字是最神奇的东西。它能用一个字表达很多意思，也能作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崔叔的文字留下，他的灵魂留在里面，所以他没有死。”
    厄吾眼睛变色，看向文，没在文身边看到任何人。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厄吾顿住，突然明白文欺骗自己的原因——
    因为承受不住离去的悲伤，所以当做没有离开。
    因为受不了孤独一人，所以把文字留在身边，好像所有人和他同在。
    见厄吾不说话，文歪歪头，凑近观察：
    “不是吧，你在难过？”
    长发青年取笑：“好逊哦嗷呜，这么大还哭鼻子。”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厄吾一拳揍出，正中眼睛。这次文真被打痛，“嘶”了一声，抱怨：“生气干嘛？我没说什么啊！”
    他可怜兮兮揉眼睛，给厄吾看他干的好事：
    “过分！太过分了！脸可是我唯一的卖点！多么英俊的脸，被黑眼圈破坏了呜呜呜……这张脸消失，多少美丽的小姐会黯然神伤啊～”
    厄吾：“只有脸能看的人太可悲了吧！”
    明明使用道力一秒能治好的伤，文硬是拖了十分钟。
    “你得赔我肖像费、心灵损失费、组织运作费……”
    “没一个正经啊！组织费也要讹我身上？”
    厄吾揉揉脑袋，感觉头大。
    文遗憾叹气：“看来赔不起啊……那算了，不用赔钱，换成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我拒绝。本来就不欠你什么。”
    “欸——”文拉长音调，手中出现黑白蜘蛛投影。
    他说：“如果我用这个来换呢？”
    在文眨眼的万分之一时间里，厄吾从十步外瞬移到文面前，他手中银白的刀刃架在黑发青年脖子上，紧紧贴住皮肤，星海眼瞳冷冷盯着他：
    “再说一遍。”
    被刀光斩断的发丝终于反应过来，姗姗落下。
    长发青年被冰冷的刀刃贴着，反而闷笑，丝毫不在意：“我没什么武力，很容易嘎的，嗷呜小心点。”
    说话间，晃动的脖子划过刀刃，瞬间割出血线。
    文手中投影的蜘蛛一动不动，被数据构成的牢笼圈住。艾比所在地点正是监狱数据库。
    当时听到崔嘉良说出人类快灭亡后，艾比收到厄吾暗示，去监狱数据库查证真实记录。数据库包含囚犯所有信息，事实果然如崔嘉良所说，修道者灵魂死亡的速度在迅速变快，囚犯的平均年龄每年都在下降。
    艾比通过入道者数据库侵入中枢管理系统，想要调用其他级别囚犯的数据库，没想到步入文神提前设下的陷阱，被长发青年抓住。
    崔嘉良收到的任务是，告诉厄吾人类毁灭，把厄吾带到文神面前。
    文早就算计到，厄吾他们听到真相后，会去查证，所以提前布下陷阱。
    文实力被监狱封住，能力有限，所以把其他人引到自己主场，文字才能发挥最大力量。
    于是现在，他有了威胁厄吾的筹码。
    黑发青年遗憾：“可惜我没抓到另一个，他很警觉，发现不对中途跑了。不过一个也够用了。”
    文笑容散漫：“你会答应我吧。”
    厄吾握紧刀柄，很想给他可恶的笑容来上一刀。但最后，厄吾只是松开刀，握住锁链。
    “好。”
    文趁机揉了揉白脑袋：“乖哦乖哦～”
    厄吾亮出刀光，文悻悻收手：“好嘛，不摸了。”
    厄吾：“要我做什么？”
    文拿出一条白色布条递给厄吾：“先缠在眼上吧～”
    白布蒙好，文说：“不要偷看，不要乱动，马上就好。”
    厄吾抿唇，不知道文想干什么。眼睛被蒙上，其他感官格外突出。
    他感受到文靠近自己，似乎端详了一会。然后厄吾感到脖子被对方的指尖触碰，领口衣服被拉到一边。
    厄吾忍不住问：“到底干什么？”
    “放心，不会伤害你。”
    脖子上突然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似乎有很细的东西在皮肤上滑动。厄吾强忍住后退动作，强迫自己转移思绪。
    文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支毛笔，笔尖沾墨，在厄吾锁骨处书写。
    很快，一个行云流水的繁体“文”书写完毕，神道力量注入，书法文不会消除，烙印在灵魂上。
    文字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现在他们联系起来了。
    文摘掉厄吾的眼罩：“好啦～看看成果吧～”
    厄吾低头，看到锁骨上的纹身，以为是理想国的标志。
    “你想让我加入理想国？”
    “不是啦，联络人们的纹身和你不一样，他们是自己名字，你是我的名字哦！”
    其他人只是普通纹身，只有厄吾印在灵魂上。
    厄吾嫌弃，立刻想用空无擦掉。
    文补充：“哦对，不能破坏纹身也在要求里～”
    厄吾：……
    不过，文算计厄吾，只是为了在他身上写一个字？
    厄吾不解，仔细感受字中的道力，思考它们的用途。
    难道是监视？控制？还是什么诅咒？
    交易完成，文手中出现艾比的投影，投影被送到厄吾手上，数据封印慢慢解除。
    文说：“等全部解封，蜘蛛叽就能出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聊聊呗～”
    “你知道，自己心脏里有个东西吗？”
    第45章
    厄吾在苍客笔记里，看见过道心。
    苍客说，如果厄吾要修道，不用担心道对灵魂缓慢侵蚀。厄吾体内有个名为“道心”的东西，能抵抗缓慢侵蚀，加快厄吾的修道速度。
    至于道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在厄吾体内，为什么如此神奇，苍客没说。
    文笑了笑：“看来知道，苍客告诉你的吧。”
    “他肯定没说，道心是从理想国手里偷来的。”
    厄吾瞳孔骤缩，“……什么？”
    苍客不是理想国的成员吗？
    十几年前，苍客生死场挑战成功，却无法离开监狱。和厄吾相见后，男人决定和厄吾一起离开星际监狱。

 第53章

    苍客想要越狱，凭自己力量，无法通过守护严密的第一层。于是苍客找到理想国的一位联络人，请求加入。
    联络人知道苍客的事迹。在他看来，苍客努力多年，终于挑战成功，却被监狱拒绝，肯定对帝国失望至极，恨透了那些人。
    只要你讨厌帝国，就是理想国的一员！
    身份考核后，苍客加入了理想国。
    为尽快离开监狱，得到监狱外的任务，苍客工作拼命，他的联络人编号不断上升，直到管理层。苍客成为管理层中唯一的普通人。
    随着权利变大，苍客逐渐了解到修道真相，修道者寿命会越来越短。
    苍客立刻想到厄吾，他的孩子资质极高，很大概率会成为修道者，如果道侵蚀灵魂怎么办？
    因为苍客一直以来良好的表现，再加上他是普通人，不可能对道心起贪念，护送道心的任务落到他身上。
    在其他联络人帮助下，苍客离开监狱，再掳走厄吾。白发男人打开存放道心的装置，璀璨的光芒从盒子里发出。
    苍客把道心靠近厄吾。
    白发男人知道，理想国为了从帝神手里偷走道心，损失了80%成员。道心是理想国救世的希望，是用无数联络人的生命换来的。
    但理想国对道心的研究停滞不前，谁知道等到他们救世，要到何年何月？他的孩子会被拯救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苍客不敢赌厄吾的未来，他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苍客不能陪伴厄吾下半生，必须提前给孩子安稳的晚年。否则等厄吾老了，他会变成疯子，被关在监狱里！
    哪怕会和神明作对，哪怕会成为人类的罪人，苍客也要使用道心！
    璀璨的晶体被男人拿出，放到厄吾胸口。很快，道心和厄吾融合，缓缓进入厄吾体内。
    文在道心容器上下了禁制，禁制被破坏，文神很快会反应过来。
    苍客没有逃走，他抱着孩子，平静地书写：
    【亲爱的孩子，……】
    苍客把自己想说的话和重要信息写进笔记，最后一笔落下，神明的投影也到来了。
    文神本体还在监狱里，这里是他用力量凝聚的虚影。
    他看见道心容器已经空了，迅速推理出道心去向，目光锁定在睡着的孩子身上。
    文神声音冰冷，压抑着怒气：“你把道心给他了？”
    “对。”
    在理想国研究中，道心和人体不能融合，不知道为什么厄吾是特例。现在道心已经完全和小孩的灵魂融合，无法分离。
    这意味着，理想国为了道心付出的努力、想要通过道心消除道负面影响的救世计划彻底失败。
    直到现在，一想起道心没了，文仍然心中郁郁。理想国成员所剩无几，唯一的希望消失，当时他真的绝望到想和赢邺同归于尽。然后他想到凭自己实力，连和赢邺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文对厄吾自嘲：“我不愧是最弱的神啊。我保护不了理想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我斗不过最强的神，被关在这折磨。最后，我连大家用命换来的道心都守不住，被一个凡人耍了……”
    他扯扯嘴角：“很好笑吧？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厄吾无声看着他，说不出话。
    文摊开手，故作轻松：“干嘛这副表情，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啊。”
    “道心来源不详，之前一直放在帝神私人库藏里。我研究后发现，道心提高修道速度、抵抗灵魂侵蚀……等等能力。道心本质上是用温和的办法，促进灵魂和道相融。”
    “很神奇吧，道心能消除道的负面影响，只要稳住心境，修道者就不会入魔，寿命限制消失，实现长生。”
    “而道也会分散道心能力，克制道心过于庞大的力量。”
    “万物相生相克，道心和道在相克中取得平衡，变得完美。”
    “太巧合了。我怀疑，道心和道本就是一体，不知为何分开。”
    现在，道心在厄吾体内，厄吾成为世界上唯一的完美修道者。
    他最不可能疯狂。
    但白发青年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快乐。
    厄吾右手捂住胸口，感受这颗珍贵的心脏，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动，活跃有力。
    厄吾喃喃：“那……我父亲呢？他最后怎样？”
    文：“你父亲是理想国的叛徒，被我就地处决。”
    苍客死了，当时的厄吾还在睡梦中，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一句轻飘飘的“不用担心灵魂侵蚀”背后，苍客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厄吾只亲眼见过他一面，道心冲击了他的记忆，让厄吾连这一面都差点想不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厄吾更想要陪他、爱他的父亲，而不是珍贵的道心和永生。
    厄吾无法责怪文杀了父亲，父亲背叛在先，文还把笔记带回来，让现在的厄吾看到。
    厄吾也不想责怪苍客，尽管父亲的爱如此沉重。
    他能责怪谁？帝神吗？
    文：“一切的根源就是帝神。”
    帝神推行修道，重用天道、玄道者，颁布《修道法》，优先级最高……一系列操作下，所有人为道疯魔，社会逐渐扭曲成现在样子。
    而帝神推行道的原因是——
    “因为赢邺的道是操控一切的帝王道。他能使用帝国子民的能力，民众的道越强，他就越强。”
    所以帝国不停生育，为了孕育更多修道者，给赢邺提供更多能力。
    所以社会修道盛行，因为被操控的道需要成长，让赢邺变强。
    所以一切都要给道让步！给帝王让步！
    “赢邺隐瞒道会侵蚀灵魂，欺骗民众道没有危害，让他们放心修道。”
    他获得无数能力，越来越强，背后是帝国无数人民破灭的灵魂。
    一将成，万骨枯。一王成，亿人灭。
    被放纵的杀戮道罪犯，自相残杀的监狱……他们都是帝神为道造成的。
    如果不除掉赢邺，帝国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
    文：“但赢邺也有操控不了的存在，魔道和道心。”
    文盯着厄吾，像赌徒盯住决定命运的最后一张牌。
    “魔道混乱无序，我们借用不了它的力量，道心就是唯一的希望——”
    “厄吾，你是打败帝神唯一的希望。”
    空无道超脱帝王道控制，是唯一能战胜赢邺的道。
    长发青年神情狂热，偏执到疯癫：
    “你要对抗全世界，去杀死其他道，化作自己力量。只有这样，你才能打败他！”
    “你要杀死赢邺！杀了他！”
    “我一定会让你赢！”
    赢过赢邺，已经变成文的执念。
    青年的疯癫让厄吾不太适应，厄吾慢慢退后，想弄明白直觉告诉他的不对劲。
    为什么文突然对他说这些？长发青年对厄吾揭露真相，像在交代遗言。
    为什么文说一定会赢？他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厄吾必须接受，文强加给他的任务？！
    上一代自认为好的要求，我们必须遵守吗？
    厄吾退后期间，断联很久的巴笑终于来消息了：
    【吾主！文神就是灰度！快阻止他，他要入魔！】
    厄吾瞳孔骤缩——
    巴笑在厄吾杀穿监狱时，悄悄离开，想找到厄吾重视的朋友“灰度”留下的东西。
    崔嘉良说的“人类毁灭”，有小蜘蛛去查证，巴笑不关心。
    崔嘉良受到文神的指示，目的是什么、对厄吾有没有害，才是巴笑关心的。
    但搜遍整个监狱，巴笑也没找到“灰度”的真实身份，更没有灰度的遗物。
    巴笑离开监狱，到达监狱旁的死星。这里是囚犯的埋骨地，所有囚犯的遗留物也在这里。
    红发青年踏上死星，这里不适合人类生存，没有大气没有生命，只有一望无际的灰色岩石，天空是宇宙星海。
    最平坦的灰色岩地上，一个个十字架整齐伫立，插在底部尖尖的土堆上。每个十字架上，套着一个项圈，作为墓地的铭牌。
    项圈是囚犯在监狱的身份证明，生前戴在脖子上，死后套在十字架交接处。
    所以十字架就是囚犯，是直直站立，伸长手臂的囚犯。
    他们站在自己坟头上，戴着一直陪伴自己的项圈，对荒无人烟的宇宙说：
    “快来看啊！这是我的墓！”
    巴笑找遍墓场，也没找到灰度的任何线索。
    这不应该。死星埋葬着监狱所有死去的囚犯，包括没有身份证明、偷渡等等所有人。除了神道者，其他层次的修道者和普通人都在这里。
    等等，神道者？
    灰度一直陪着厄吾，既是朋友，也是引导厄吾的师长。厄吾的人生观深受灰度影响，几乎是他一手带大。
    十多年来，灰度没有向厄吾透露任何照片、影像，两人只靠文字交流。社恐更是万能借口，一切不合理都能用社恐解释。

 第54章

    想见面可以吗？
    不行，我社恐。
    回消息为什么隔天？
    因为社恐。
    ……
    实际上，不能见面是因为见不到，神道者监狱不许任何人来往。隔天回消息是因为延迟，不用道力只靠物理传输当然慢。
    据说灰度已死，既找不到尸体，也找不到痕迹。排除一切谎言，巴笑找到了唯一的真相。
    第46章
    文杀了苍客后，看着遗留的小孩，把他和笔记一起带回来。
    救世计划失败，文将杀死赢邺作为第一目标。赢邺拥有道的所有力量，要想打败他，只凭理想国他们的道不行，要借助魔道或道心的力量。
    文神看向怀中的小孩，白发男孩被施加道力，睡得很香。他体内强大的空无道气息，让文神想到下一步计划。
    既然厄吾和道心相融，文就把厄吾培养成最强的修道者，作为刺穿帝神心脏的利剑。
    文精心挑选阿普卡洛作为厄吾成长地。这里偏僻、愚昧，所有人狂热追求道，他要厄吾对此反感，与社会脱离。
    文成为厄吾的网友“灰度”，教导他开明的思想，让他意识到帝国修道是错误。
    文引导杀戮道者发现厄吾，让厄吾在强烈的刺激下觉醒道。
    乐园是下一步磨砺，文要让厄吾学会使用道的力量。
    厄吾斩道成神后，文泄露《悟道》气息，让厄吾在纸上看到自己的一生。如果厄吾走到文面前，说明他敢于面对掌控一切的强大存在。他拥有杀死帝神的勇气。
    于是，一把完美的兵器来到文面前。
    有斩杀帝神的希望不够，文要保证厄吾一定赢，他要为厄吾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文要对付赢邺，只能使用魔道力量。
    他要堕魔变成赢邺无法掌控的存在，然后把所有力量化作诅咒，死死缠住赢邺。
    最后和怪物一起下地狱！
    文堕魔后，文道压制联络人不入魔的道力也会失控，寿终的联络人都会死去。既然如此，不如提前让崔叔安眠，崔叔也不用亲眼看着文死去而伤心。
    最后决战，厄吾斩杀帝神，会连诅咒一起斩杀。文不想让厄吾以为，自己又亲手杀死朋友。
    如果文作为灰度死去，一定会让厄吾无法接受。所以文提前欺骗厄吾，灰度自杀。文只是和厄吾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一切按文的计划顺利进行，文终于要来到，自己生命的最后。
    文神的文，是文字的文，也是文明的文。
    理想国所有成员，包括文，都叫联络人。因为联络人不属于帝国，也不属于期望中美好的未来。
    成为联络人时，每个人都有倒在黎明前夕的觉悟。
    他们不为个人，不为国家，只有一个目的——
    守护人类文明。
    文身上黑色的字体在扭曲，它们挣脱束缚，从皮肤离开，悬浮在文的周围，围绕他旋转。
    文道道力开始攀升、沸腾、失控，文的长发随风飞舞，白袍在飓风中鼓动。
    体表的文字离开，文又变回一开始的模样。青年七窍流血，却肆意大笑。直到灵魂最后一刻，他终于摆脱所有束缚。
    文字和他一起，说：
    “赢邺！我诅咒你！”
    【我们诅咒你！】
    “你的作为，永远功败垂……”
    话音未落，文堕魔的过程被银白色长刀打断。
    厄吾握住刀柄，将刀尖插入文的心脏，打断道力输出。悬浮旋转的文字停滞，落回文的体表。文全身翻涌的道力也消失不见，入魔进程被打断。
    文想说什么，看到厄吾的表情，一下子怔住。
    厄吾知道文是灰度后，立刻阻止他入魔，这时才后知后觉刚才的危急，不由庆幸。
    如果没有笑笑，如果晚一瞬，他又要亲眼看着朋友堕魔。
    厄吾生气文的隐瞒，看到他被赢邺逼到这种地步，又感到难过。
    白发青年垂头，发丝遮住眼睛，只听见他发闷的声音：
    “不管为了理想，还是为了什么，只要我在，你别想堕魔。”
    厄吾：“灵魂一旦死去，什么都没有了。消亡是最残酷的刑罚。”
    “很莫名其妙啊，一上来说这说那，突然让我杀帝神救世……凭什么我要照做？”
    “老爸说，他给我道心，是想要我自由活着。所以，我不接受你说的责任。”
    “我要杀帝神，只因为他作恶多端，是我要消灭的目标。我不救世，只斩魔道。”
    “我会自己取得胜利，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帮忙。所以——”
    白发青年抬头，默默流泪：“活下去吧。想实现理想，就看着理想实现。想拯救世界，就亲手拯救。想要帝神死，就亲眼看我杀了他。所以，所以……”
    “求你，不要死。”
    不要放弃自己。
    文睁大眼睛，意识到厄吾知道自己是灰度。
    文推测，红发小子告诉厄吾隐藏的真相。文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巴笑只凭“找不到灰度”这一疑点，根据文神性格，就推测出文的计划。
    现在的小孩不得了啊。
    利刃插进文的心脏，鲜血不停往外流淌。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文还是心软了：算了，之后再找机会吧。反正只要决战前死就行。
    长发青年虚弱抬手，厄吾以为文执意求死，把长刀又插入几分。没想到文说：
    “嗷呜，再不收手，我要成为第一个因为失血过多死掉的神了……”
    厄吾想起文的道力被自己暂时消除，确实没有多余的力量恢复伤势。但厄吾怀疑这是文的借口，说不定长发青年会趁自己拔刀时堕魔。
    厄吾冷静说：“你保证不寻死，我就拔刀。”
    文再三保证，但他在厄吾这的信誉为0，文发的誓厄吾不信。
    “祖宗，那你要我怎样？”
    “我要一直封住你的道力。”
    反正神道者不会真死，死了也会活过来。厄吾准备等文咽气再拔刀。拔刀解封，道力恢复心脏伤势。等心脏再跳动，厄吾再把刀插进去。
    文抗议：“我反对！这是虐待孤寡老人！”
    厄吾：“你才一百多岁，在神道者里算不上老人。为什么不反思自己？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我才这样对你。”
    文：……这是跟谁学的？嗷呜会讨价还价了！
    厄吾另一只手也缠着锁链，锁链同样变成刀，被厄吾握在左手掌心。白发青年左臂四处挥动，最坚固的监狱瞬间分成几瓣，宇宙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
    一百年了，文终于再次亲眼见到宇宙。
    现在，整个星际监狱基本瘫痪，大部分电力系统故障，监狱内暗淡下去，有些地方还冒着黑烟，像巨大的废墟圆环。
    厄吾托起文的手臂，准备带他走。正在这时，一道恢弘的金红色光芒在监狱中心亮起，几乎照亮宇宙。
    军装帝神的身影出现在上空，他金红色的眼瞳微转，锁定厄吾，声音微哑：
    “你好，宿敌。”
    厄吾立刻挡在文身前，握住长刀，冷冷回视赢邺。
    第47章
    嬴邺说厄吾是宿敌，语气却轻慢，没有忌惮，更多是惊讶和有趣。
    厄吾：“……帝神。”
    嬴邺淡淡道：“劫狱者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杀人三十年，破坏重要军事基地五十年……算下来，空无神刑法百年。念你刚成为神道者，可缓期执行。”
    帝王将目光投向文：“文神则没有这份幸运，孤说过，别消磨孤的耐心。再做小动作，死罪。”
    嬴邺抬手，文的身体不受控制，定在原地。金红色的道力从嬴邺手上涌现，冲向文，将黑发青年包围，向文靠近。
    金红色道力直接攻向文的灵魂，想将灵魂中的文道吞噬。文从身体到道力都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厄吾瞳孔骤缩，立刻上前挥刀，用了全部力量才将金红色的道力斩断。
    自己不是对手。
    厄吾清楚感知到和强者的差距。
    嬴邺：“无神若要插手，与文神同罪。”
    厄吾挡在文面前，没有丝毫动摇。
    他问：“文神犯了什么罪？”
    “组织反叛，恐怖活动，带给帝国无数损失……当然，这些都是次要，如果文神没有偷孤的宝物，孤不会杀他。任何修道者死去，都是帝国的损失。”
    所以主要还是道心的问题。
    厄吾：“如果我把道心还给你，能放过文吗？”
    文厉声阻止：“小吾！”
    厄吾充耳不闻，执着看着嬴邺。
    黑发帝王淡淡道：“道心和你的空无道融合，杀了你也取不出来。”
    “如果能呢？”
    嬴邺似乎感到有趣，嘴角上扬：“如果能做到，我就放了你们，所有罪名一笔勾销。”
    以帝神的高傲，不屑诓骗他们。只要把道心还给嬴邺就好了。

 第55章

    厄吾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灵魂中的空无道。
    文猜到厄吾的打算，顾不得身体的伤口，想冲过去阻止：“不要！”
    黑发青年的脚踝被金红色道力束缚，定在原地，嘴巴也被封住，说不了话。
    嬴邺：“安静，别打扰他。”
    厄吾一直感受不到道心的存在，他控制不了道心，道心却自发帮助他修道，他们之间的沟通是单向的。
    所以厄吾不能像呼唤封心一样，简单叫一声，封心乐颠颠出来，道心出不来。厄吾需要把道心变回原来的样子，再取出。
    道心原本融合在他的灵魂里，修道后，道心进入空无道，作用在空无道上，而空无道核心在灵魂的心脏处，剩余力量分散在灵魂里。
    空无道是厄吾能控制的，只要厄吾把空无道全部凝聚在核心，道心也聚集起来，自然合为一体。
    厄吾控制灵魂里分散的道，向核心汇聚。
    如果把道的核心比作心脏，分散的道相当于身体里的经脉，分散的道平时把核心的道力传往身体各处。
    现在厄吾一点点将分散的道强制拉回，无异于抽筋剥骨。甚至因为在灵魂里，痛感超过身体的数十倍。
    汗水从厄吾额头滑落，白发青年痛到把嘴唇咬出血，为防止把舌头咬断，厄吾抬起右臂，咬住自己胳膊。
    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四肢的道被收回后，厄吾已经承受不住半跪在地上，胳膊上被咬住的肉几乎咬断。即使如此，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等到全身剥离完成，厄吾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嘴唇上沾染的血殷红刺眼。
    文一直试图出声阻止，他摔倒在地，不断挣扎，想到厄吾身边陪他，却只能看着。
    空无道的核心不能随着厄吾意志移动，厄吾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的异物感，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凝聚住道心。现在想取出只有一个办法——
    厄吾拿出一把普通的刀刃，毫不犹豫刺进心脏边缘！
    白发青年发丝垂着，随着疼痛颤抖，右手却稳稳握住刀柄，沿着心脏边缘切割。鲜血大量流出，很快染红厄吾周围。
    这时艾比醒来，巴笑回归，睁眼便看见这一幕。
    “阿吾！”“吾主！”
    他们心痛死了，立刻想往厄吾身边冲。连封心都冒出一段锁链，紧紧缠住厄吾的手阻止他。
    白发青年说：“站住，别阻止我。”
    小蜘蛛和红发青年看清状况，咬牙沉默。锁链只能回去。
    厄吾知道越拖延越疼，白发青年迅速割好心脏轮廓，右手手指沿着刀口伸入血肉，握住整个心脏，猛地拔出，崩断剩余血管。
    一阵剧烈的灵魂撕裂疼痛后，心脏被取出。心脏里是完整的道心，空无道在离开厄吾的瞬间便消散了，现在厄吾变成了普通人。
    厄吾捧着一颗流血的、还在跳动的心脏，他的胸口是破损的巨大血洞。
    他说：“道心，还给你。文的罪过一笔勾销。”
    连嬴邺都没想到厄吾的做法，黑发帝王有些惊讶，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厄吾，捧着心脏，献给自己。
    金红色光芒包裹着心脏，带着它飞到嬴邺手中。
    “好。”
    现在厄吾气息奄奄，已经陷入濒死状态。厄吾意识模糊，眼前都快看不清了。
    但厄吾再次举起刀，架在脖子上。剧痛和无力让他的手臂颤抖，厄吾的声音沙哑，即使到现在，他的语气依然平静。
    他说：“这一刀，用我的性命还帝国生养大恩。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话落，厄吾手臂用力，猛地划开喉咙，几乎把气管整个切开。
    鲜血几乎把一切染红了。白发青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阿吾！！——”
    ……
    不知过了多久，厄吾意识逐渐回归，慢慢睁眼。
    眼前是熟悉的黎明号房间天花板，艾比和巴笑一左一右围在他床前，见他醒来，艾比大哭：“呜呜呜阿吾终于醒了！”
    巴笑神色舒缓，明显松了口气。
    厄吾感觉身体还很无力，但不疼了。他一边坐起来，一边问：“文呢？他回来了吗？”
    巴笑连忙扶着厄吾，厄吾坐起来，看到坐在床脚的文。黑发青年见他看自己，转过身笑嘻嘻打招呼：“呦，小嗷呜醒啦。还要剖个心助助兴嘛～”
    一听他说话，艾比怒火中烧，“混蛋！你以为阿吾是为了谁？如果不是要救你，阿吾也不至于……”
    厄吾捂住艾比的嘴，轻声制止：“艾比。”
    小蜘蛛看着厄吾虚弱的样子，眼泪汪汪：“都是他！都是他的错！我差点失去阿吾了……”
    厄吾：“道心不是文放进我体内，文也不是自己想死，为什么怪他。”
    厄吾看向黑发青年，他的心口插着封心化作的银色短刀。
    早在嬴邺到来时，厄吾已经把文体内的刀取出，现在刀还在他体内，只能是文自己把刀插了回去。
    黑发青年眼下青黑，状态不好。明明已经没有空无的力量封住他，文依然自虐似的不使用道力恢复，硬生生承受刀剑刺入心脏的痛苦。
    他在愧疚，在自我忏悔。
    厄吾掀开被子，慢慢翻身坐到床边，让巴笑和文靠过来。
    红发青年很听话，立刻坐到厄吾身边，文一动不动，死犟：“干嘛啊，坐太近黏黏糊糊的，好恶心。”
    厄吾咳嗽一声，文顿了下，慢慢靠过来，忍不住看厄吾怎么了：“你现在是凡人，一点问题都会死，知道吗？”
    厄吾嫌他动作慢，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到另一边。厄吾手臂一边一个，搭在两人肩膀上，和他们头靠着头，艾比在肩膀上，靠着厄吾。
    白发青年说：“大家都平平安安，真的太好了。”
    三人瞬间安静下来。
    厄吾：“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有点疼。我知道，大家的疼不比我少。”
    心中的疼痛到底要受到怎样的伤害才能抵消？
    厄吾：“我们是家人，所以不要再让彼此更疼了，好吗？”
    艾比抽泣着点点头，巴笑沉默不语，文神情难得空白。
    黑发青年听到厄吾如今细弱的呼吸，突然茫然，不知道如今为了什么。
    厄吾：“嬴邺走了吗？”
    巴笑：【三天前就走了，这段时间你一直昏迷。】
    厄吾松口气：“那就行。”
    提到嬴邺，三人表情立刻变得阴沉。
    厄吾看他们沉重的面色，无奈：“吓到你们了？抱歉，当时试探出嬴邺的实力后，我判断短时间内不能解决他。如果打起来，肯定进入拉锯战。”
    厄吾不怕拉锯战，但文他们呢？
    其他人受到嬴邺操控，嬴邺一个念头就能杀死大家，厄吾怎么和嬴邺打？踩着同伴尸体吗？
    真到那种情况，厄吾才会疯。
    艾比：“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捅自己这么狠。
    厄吾：“嬴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必须把道心取出来。”
    白发青年轻松说：“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放在体内总觉得怪怪的，取出来轻松多了。”
    艾比恶狠狠：“所以为什么又捅自己一刀？嫌死的不够快吗！”
    “那个……反正都挖心了，如果要死，多一刀没什么；如果死不了，心都挖了，脖子算什么。”
    而且厄吾有把握死不了。
    “和帝国的关系一天不断，我就不能彻底安心。现在好了，我不再是帝国公民，只是灭魔团团长。”
    艾比：“好吧，现在阿吾这么脆弱，当个吉祥物团长也不错，我们养你！”
    厄吾弯弯眼睛，手指在眼睛旁比一下：“那还是算了，身为团长，我还想继续消灭妖魔鬼怪。”
    白发青年闭眼，几个呼吸后，新诞生的道核形成，静静盘旋在灵魂中心，像宇宙亘古的星海。
    入道者、行道者……天道者，厄吾修为极速攀升，主动停在天道者级别，逐渐凝实。
    与此同时，一个崭新的、独属于空无道的道心诞生了，出现在星海中心。
    厄吾睁开眼，轻描淡写说：“抽取道心的时候，我悟到道心和道，其实相当于灵魂和身体。现在按照之前的方式运转，果然形成道心了。自己创造的和借来的就是不一样，我现在都能自己选择境界，想在哪里都可以。”
    其他人：等等，你说你扔了个没用的道心，悟到了自己的道心，不仅提升修为，还更加强大了？除此之外，还抵消罪名，断掉和帝国关系……
    看似吐血快死的小可怜，其实拿了最大好处？
    -----------------------
    作者有话说：大家久等啦！终于进入主线了（大概）[哈哈大笑]
    第48章
    几人从没听说过，谁能把道取出来后，再次入道，还修炼地更快。
    文也没想到，厄吾放弃原来道心后，创造出自己的道心。人类创造道心，比蚂蚁创造出人类还不可思议。

 第56章

    因为人其实和道是不同纬度的存在，道的纬度比人高，可以改变人类世界，人类却不能随意改变道，只能通过灵魂影响道。
    厄吾在剖心的短暂时间内，竟然领悟到灵魂和道心的作用规律，还举一反三，创造出自己的道心……
    他在修道上的天赋，前无古人。
    厄吾自己实验成功，没找到什么问题，立刻兴致勃勃讲解，试图教会其他人：
    “先这样想，再那样想……找到灵魂的心脏位置，把自己领悟到的想法塞到里面，记住只能想一个点，要绝对纯粹。”
    几人闭上眼睛，按照厄吾的解说，试图感受到白发青年说的“玄妙感”。
    一秒、两秒、半小时过去了，几人一动不动、十分安静。
    厄吾以为他们在顿悟，直到文困倦得打哈欠，其他人也悄咪咪睁开眼，正好和厄吾面面相觑。
    艾比尴尬：“哈哈……阿吾还在啊……”
    巴笑惭愧：【抱歉，我资质愚钝，没感觉到。】
    其实厄吾说的很笼统，创造道心的感觉很难描述，需要自身去体会。
    厄吾：“没事，一次不行我们可以继续，总有一天能成功。”
    白发青年微笑：“毕竟大家也不想，下次见到嬴邺，再被一招控制吧？”
    其他人：“……”
    有杀气啊！
    这次给厄吾留下深重的危机感，不是因为自己快死，而是因为自己保护不了大家的无力。
    厄吾看了看自身，发现没有一丝伤痕，疑惑：“你们怎么治好我的？”
    文姿态随意，说：“不是我们，是嬴邺。”
    厄吾惊讶：“是他？”
    文：“对啊，谁知道疯子怎么想的。”
    巴笑对人心变化最敏感，但这项天赋在面对嬴邺时失灵了。红发青年看到嬴邺，好像看到一个没有人心的怪物，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嬴邺只在厄吾剖心和自刎时，露出些许感兴趣的表情。
    巴笑：“也许……他只是觉得有趣。”
    嬴邺意外厄吾的选择，为了不让这份“意外”消失，救下厄吾性命。
    厄吾想了想，他昏迷前似乎听到嬴邺说“人类……有意思。”
    这是在说他？嬴邺用“人类”来称呼，好像把自己排除人类之外。
    不管如何，现在他们需要变强。其他人修炼道心，摆脱嬴邺控制，厄吾斩道提高实力。
    虽然厄吾的修为随时能回到神道境界，但挖道心时毕竟伤了灵魂，现在厄吾灵魂受损，没有恢复。等到灵魂圆满，再突破神道，根基会更稳固。
    但魔道目标怎么选？去把监狱剩下的魔道者杀光？
    监狱是重点监视对象，如果厄吾再有大动作，到时候又会对上帝神。还是先去其他地方。
    小蜘蛛爬上厄吾肩膀，给厄吾看自己投影出的页面。
    “阿吾！我们收到粉丝求助啦！”
    厄吾：“？？粉丝？”
    艾比在星网上建立“星际灭魔团”账号，把他们这次在监狱里发现的真相，剪辑成片上传，热度一路飙升，已经霸榜第一。他们的账号也收获大量粉丝，粉丝们知道他们斩魔道后，纷纷私信。
    艾比把私信的求助整理，巴笑使用能力分辨真假，很快整理出有效名单。
    最早发来求助的，是佳肴星的一位居民。他在私信中写：
    【我的小狗被怪物吃掉了。
    那晚，我拉着莫多散步，回来时已经很晚，周围没人，我总感觉被人盯着。
    我带着莫多，想快点回家。没想到经过一处路口，突然扑来一个庞大的黑影。我吓呆了，莫多勇敢挡在我面前，没想到黑影张开嘴，用满嘴獠牙咬断莫多的头，然后，一口口把他嚼碎咽下……
    那是只恐怖的怪物！听说灭魔团惩恶扬善，我求求你们，杀了怪物为莫多报仇！】
    佳肴星是修行食道的聚集地，在帝国算一流的先进城市，管理严苛。城市出现怪物应由城市执法部解决，私信人应当求助过当地执法部，没收到回应才把希望寄托到他们身上。
    艾比：“我们去吗？”
    厄吾思索，管理严格的城市不会突然出现怪物，怪物生吃小狗，可能是入魔失去理智的野生动物，到人类聚集区捕猎。
    厄吾点点头，将目标地设为佳肴星。
    离开星际监狱前，厄吾和帕里斯商议，放走无罪的普通人，将他们带到机械星舰队安顿下来。
    一段时间不见，机械星舰队已经建好自己的星球，正缺人。厄吾询问布朗后，橘发青年爽快答应。
    “更多人愿意和机械和平相处，我们的工作更有意义。”
    厄吾他们继续旅行，到达佳肴星后，黎明号停靠太空港，他们来到新的星球。
    佳肴星不愧是食道修行者聚集地，到处是美食，到处都是品尝美食的游客。连太空港的角落都挤满小摊，招呼过路人品尝。
    本来游客就多，摆满的摊位没给街道留下一丝空隙，人挤着人。摊位复刻古代样式，顶棚垂着帏帐，四角用长木支撑，摊面铺着布，一个个精致的菜品和小吃摆在盘子上。边缘处的氛围灯照在食物上，泛起晶莹的光泽，令人食欲大开。
    幸好几人够高，能看清两边的摊位。厄吾瞥见对面摊位上插着的大糖果，顿时走不动路。
    硕大的红果被金黄色的糖浆包裹，在灯光下像亮晶晶的宝石。
    艾比呆在厄吾肩膀上，走着走着，白发青年突然转了90度弯，向糖果摊位走去。
    艾比：“？阿吾去哪？”
    厄吾停下脚步，刚才的冲动消失，白发青年迟疑要不要继续去。
    旁边巴笑早注意到厄吾的目光，先一步挤到糖果铺前，买了两个红果糖。
    红发青年返回，把其中一个递给厄吾。白发青年接住，盯着手里发光的糖果，眼睛亮晶晶的。
    咬下一口，清脆的糖浆被嚼碎，细腻的甜味流出，继续嚼咬下的红果，果肉挤出的酸甜果汁中和糖浆绵密的甜味，清爽干净。
    巴笑专注地看着厄吾一口一口吃着，手里举着另一只糖果。如果不看巴笑红色伤疤，碧绿的眼瞳显得有些温柔。
    艾比：“怎么突然吃起来了？我们要做正事啊。”
    巴笑：【粉丝私信里情绪激动，看来他很悲伤，我们给他留点时间，整理心情。】
    “你们只是想吃东西吧！”
    艾比在厄吾肩膀上转来转去：“等等，是不是少个人？”
    三人在人群里，文的身影消失不见。
    巴笑给艾比指方向：【他在那。】
    艾比看去，白袍长发青年像被关了几百年的饿死鬼，扑到一家肉食铺子上，大吃特吃。
    文一口一盘：“啊呜啊呜……一百年没吃过东西，今天终于等到机会了！……啊呜，啊呜……”
    铺子老板都被吓到，一脸冷汗慢慢后退。
    厄吾见文吓到别人，一把拉住长发青年的后领，往后拖。文不甘心，一边后倒一边用脚勾住铺子，把整个摊位勾走。
    “好吃，太好吃了……”
    于是画面变成厄吾在前面走，一只手举着糖认真吃，另一只手在背后拽住文的后领。长发青年坐在地上被拖着走，一手一盘菜往嘴里倒，脚尖勾着肉铺，稳定向前。
    几人样貌本就惹人注目，这下周围慢慢围了一圈人看他们。
    “那人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呢……”
    “他们在拍视频？”
    “白头发的好帅，三人是男团吧。”
    还有路过的人讨论最近传闻：“听说晚上有黑色怪物吃人，很多人失踪了……我们要不先回去？”
    厄吾认真吃红果糖，一脸严肃想：反正笑笑已经买了，不吃浪费。
    一根糖吃完，巴笑适时递上另一根。
    艾比在几人超绝松弛感中爆发：“现在不是吃的时候吧！怪物！我们要解决怪物！”
    自从厄吾差点死掉，艾比就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嬴邺出现后，艾比不知为何，内心对他十分忌惮。艾比知道大家还在嬴邺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就会遇害。
    必须变强，变得更强！他要修炼道心，起码不要拖阿吾后退，要不然，被抛弃怎么办？
    【厄吾失望地摇摇头：“艾比，你跟不上我，我们分开吧。”】
    这样的幻觉总是出现在艾比脑海中。
    一只温热的手伸来，搭在艾比脑袋上，轻轻抚摸。
    厄吾：“没关系，艾比，放松一下没有罪。”
    “我们为了生活想要渡过危机。如果为了危机，放弃享受生活，就得不偿失了。”
    白发青年掰了一小块糖片，递给艾比：“尝尝吧？很好吃。”
    艾比用两只细细的前肢接住，伸到嘴边，一口口吃下：“……嗯，很好吃。”
    文快速把所有肉食吃完，将魔爪伸向红果糖：“我也要吃！”
    长发青年试图将剩下的都拿走，被厄吾打了，只好拿着被分到的一小块，幽怨吃起来。厄吾也分给巴笑，几人一起把这颗糖吃完。

 第57章

    厄吾手上沾染的糖浆用空无道消灭，他回头才发现，文把店主摊位拉走了。
    文头上喜提大包，厄吾带着店铺和罪魁祸首回去，付完钱给店主道歉。
    店主脾气挺好，摆摆手说没事：“今天店里的食物第一次卖光。我卖的食物不太火，大家一听是人造肉，下意识觉得口感不好。其实和真实的肉类一样，人造肉是使用道能力模拟生物组织造的，都是一样的生物组织，味道当然一样。”
    文竖起大拇指：“没错！味道超棒！”
    店主得到赞同，高兴塞给文十几张劵，让他下次再来。
    四人离开太空港，来到地面。和太空港一样，即使晚上，城市里也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餐饮店堆满街道。
    他们根据粉丝给的地址来到家门口，厄吾抬手，敲了敲门。
    门口对讲机传来声音，男生轻声细语：“是灭魔团的人吗？”
    “对。”
    白色房门打开，屋里光线暗，男生从门后探出脑袋，似乎因为不常与人交流，有些局促：“请、请进。”
    “打扰了。”
    四人坐一起，男生单独一边。男生的头发微长，有点盖住眼睛。他说话时总是低头，让旁人很难看清全貌。
    男生把自己小狗遇害经过又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情绪激动，重复好几遍“帮我报仇！”
    厄吾安抚：“放心，我们会把真凶带回来给你。”
    男生感激地看着厄吾，有些哽咽：“谢谢，谢谢。因为死的是狗，执法部不管，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报仇。幸好你们出现，我才能……”
    “哎哎哎，”文出声打断，“私自报仇是违法的。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起码别连累我们啊。”
    “还有，如果凶手不是魔道，我们要收报酬。大老远跑过来容易吗……哎呦！”
    文被厄吾狠狠敲了下。
    男生身子缩了缩，有些怯懦说：“当、当然，我能理解，报酬好说，多少都可以。”
    文捂着头，防止再被打：“还有个问题，”
    长发青年抬头，盯住男生，视线冰冷，像是看透真相：“怪物吃人，你怎么逃走？”
    男生似乎受不了文咄咄逼人的态度，手指交握，有些颤抖。他努力回想，面露痛苦，抬手抓住头发，用掌心按住太阳穴，手指暴起青筋。
    “我、我……我好像不记得了……”
    第49章
    人受到过度刺激确实可能失忆，厄吾看男生神情痛苦，不让他继续回想。
    “想不起来没关系，告诉我们地点就行。”
    男生可怜地点点头，告诉他们案发地。
    “就在我家不远，没想到凯迪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世界总是这么残忍？我只有凯迪一个寄托，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请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替凯迪报仇！”
    “一定会的。”
    几人准备离开，男生送他们到家门口。临走前，厄吾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狗玩偶，递给男生：
    “送给你。”
    男生愣住，受宠若惊：“……给我的？”
    “昂。”
    厄吾以为男生不好意思拿，把白色小狗塞进他手里，“给粉丝的见面礼。”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小狗，先让玩偶陪伴吧。
    男生紧紧握住手中的小狗玩偶，毛茸茸的触感好像抓住了一片云。
    男生微长的紫发下，脸颊通红，小声对厄吾道谢：“谢谢你。”
    厄吾向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厄吾几人下了云梯，文抱怨：“不要随便给别人送东西啊，遇到变态怎么办。”
    厄吾无语：“还好意思说别人变态？”
    文眨眨眼装傻：“嗷呜在说谁？好难猜哦～”
    巴笑在文头上变出指示牌，写着“我是变态”，还有个向下指的箭头。
    其他人：“噗”
    文通过其他文字的视角看到，顿时炸毛，两只手在头上乱挥，想拍掉指示牌，手却从发亮的指示牌中穿过。
    文：“可恶！”
    他立刻用魔法打败魔法，把灯牌字改成“我是帅哥”，得意洋洋在路上走。
    三人远远跟在身后，和文分开很长距离，生怕别人误以为他们认识。
    快到男生说的案发地，厄吾“咦”了声，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文身边，阻止他向前。
    “等等，那边有东西。”
    难道是罪魁祸首回视案发地？
    厄吾跳上旁边房顶，悄无声息沿着墙壁前进，房顶右侧地面是摆满的店铺，厄吾走到墙壁尽头，前方有一条房子间的狭小窄巷。
    窄巷平时没人来，作为居民堆杂物的地方，也没有灯，一片黑暗。厄吾静静蹲在房顶边角，向下观察。
    男生说，那晚他看到的漆黑怪物四脚着地，前肢短后肢长，比例奇怪。
    厄吾看到巷子尽头果然有只四足动物，浑身漆黑，在杂物堆里翻找。
    厄吾愣在原地。艾比看他不动，疑惑：“怎么啦阿吾？”
    此时，厄吾视线里全是底下这只黑色动物，它头顶的耳朵又尖又大，偶尔向后弹一下。它的尾巴很长，毛发蓬松，在身后一甩一甩。
    “阿吾？”
    厄吾喃喃：“它太可爱了吧……”
    艾比：？？
    小蜘蛛同样观察到底下的不明野兽，野兽四肢着地都有半人高，长长的嘴筒子张开，里面满是雪白的獠牙，两颗虎牙明显比其他牙齿长出一倍，在微弱光中闪着寒光。野兽四肢比人小腿还粗，行走间，脚掌里还有弯刀般的指甲。
    怎么看都是凶猛的恶犬，和可爱无关啊！
    艾比对厄吾的审美一言难尽。
    厄吾欣赏归欣赏，如果黑犬是吃小狗的真凶，厄吾也会公事公办。
    巴笑和文追来，红发青年见状，用幻境消除几人身影，防止黑犬发现。巴笑试图侵入黑犬的精神，寻找线索，没想到大黑犬像是感应到什么，警惕抬头观察周围，露出獠牙低吼。
    动物天生的第六感比人类敏锐，黑犬感受到威胁，不再寻找食物，一个跳跃翻过杂物堆，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厄吾：“追。”
    明明黑犬只是普通动物，行动十分迅速。运动能力最差的文差点没跟上。
    厄吾：“算了，你慢慢跟来吧。”
    文嚷嚷：“我是文臣，跑步不是我该干的活！”
    厄吾正打算加速离开，文突然跳到他背上，笑嘻嘻：“这下能跟上啦～”
    厄吾额角蹦出青筋，正准备动手暴打某个欠收拾的，文睁开眼睛看向远方，无数文字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整个城市的文字像是活了过来，脉搏跳动。
    文指着一个方向：“它的巢穴在那。”
    语言是文字，符号是文字……无处不在的文字成为他的眼睛，让他知晓一切。
    文催促厄吾：“快走快走！我们提前蹲守，吓它一跳！”
    文跳到厄吾背上，手臂扒着肩膀，艾比快没地方趴了。
    小蜘蛛占有欲爆棚，迅速组装大炮，炮口对准文，发射：“别靠近阿吾！”
    “轰！——”
    文被炸飞，连带底下的房顶被炸出大洞。
    厄吾：“……”
    爆炸惊扰了黑犬，它猛地拐弯，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厄吾又跟了一段，发现黑犬在城里绕圈。
    原来它还在警惕，虽然没发现异常，黑犬相信直觉，为了甩掉跟踪者在城里绕弯。
    太聪明了，它的智商完全不像一只野兽。
    看来继续跟下去，黑犬还会和他们绕弯。厄吾放弃跟踪，根据文刚才指的方向，找到黑犬巢穴，埋伏在附近。
    过了段时间，黑犬终于回来。厄吾发现它嘴里叼着什么，仔细看是只死去的小鸟。
    黑犬在巢穴周围绕了几圈，确定没问题，才进入废弃的圆顶屋里。
    这是座废弃的公园，周围还有其他人类建筑，靠近山体一侧被泥沙覆盖，大部分人类住所掩埋一半，不规则泥沙快到公园才停止。
    看来这里曾发生严重的泥石流灾害，人类搬迁，留下这片废弃土地。公园供休息的镂空园屋，成了黑犬的栖息地。
    黑犬进去，几人更靠近巢穴。厄吾跳下，躲在树后观察园屋。从镂空的洞里，厄吾看见有一只小小的、出生不久的奶犬，吃着大黑犬嚼碎喂给他的小鸟。
    原来黑犬是位母亲，她在城市里狩猎，是为了喂养孩子。
    难道黑犬为了给孩子提供营养，捕杀其他小狗？
    文终于赶了过来，长发青年拍拍身上挂着的树叶，随意说：“看来大黑狗不是怪物。”
    “为什么？”
    文指了指里面的小狗：“犬类相食只在特殊情况下发生。母犬生育完，有时会因为营养不良或者身体问题把幼崽吃掉。这条狗连自己孩子都没吃，更不可能吃其他狗了。”
    “而且你看，”文示意厄吾仔细看幼崽的腿。
    “小奶狗后腿缺了一条，看起来是天生缺陷。这种狗在外面存活几率不大，即使这样，母犬也没放弃，把奶狗养到现在。”

 第58章

    “说明她捕猎能力强，虽然在城市里填饱很难，却不可能饿死。黑犬更不会违背天性，捕杀其他狗。”
    文捶了捶腿：“走吧走吧，这条狗和我们查的怪物无关。唉，白跑一趟。”
    文要走，却见厄吾没有动。
    白发青年放弃隐藏，从树后走出，朝黑犬的巢穴走去。厄吾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战靴踩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立刻引起洞里黑犬的注意。
    圆屋最大的洞口处，一片漆黑，巨大的黑犬从黑暗中伸出前爪，接着是另一只前爪。她的金色竖瞳紧紧盯住厄吾，上挑的眼尾尽显凶性。
    黑犬完全走出，尾巴绷紧，前肢分开，呈戒备状。她挡在圆屋前，露出雪白的獠牙，朝厄吾低吼。
    巴笑和文明白，厄吾想帮助它们。
    文蹙眉，不赞同：“野兽听不懂人的语言，你要帮忙，小心被反咬。再说了，这种小事数不胜数，每个都去帮，早晚累死。”
    厄吾：“其他我管不了，只知道它们现在需要帮助。”
    巴笑提议：【我用幻境控制它们吧？】
    厄吾摇头：“先等等，我想……试试。”
    没经过他人同意，直接使用道能力，其实不礼貌。厄吾想帮助它们，而不是造成压力。
    白发青年没有靠太近，离黑犬有段距离，厄吾停下脚步。为了减少自身威胁感，厄吾蹲下身，朝黑犬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似乎感受到厄吾没有恶意，黑犬没再继续威胁，只是还守在原地，不肯靠近。
    厄吾尝试半蹲靠近，刚挪动半步，黑犬立刻戒备起来，朝厄吾低吼：“wer——”
    厄吾不想激怒她，立刻停下，思考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白发青年灵机一动，手撑地，仰头学着犬吠：“嗷呜！——嗷呜！——”
    【我来帮你的孩子。】
    黑犬：？？
    厄吾：“wer！——”
    【让我帮你吧！】
    文在后面，差点笑喷。但马上他笑不出来了，只见厄吾从终端里掏出一包肉干，试图递给黑犬：“呜！嗷呜！”
    【这个很好吃。】
    文立刻摸遍身上的口袋，果然剩下的肉干找不到了！
    长发青年愤愤不平，眼看要冲出去夺肉，被巴笑拉住：【等等，你要从吾主手里虎口夺肉吗？】
    文：“那是我的肉！他用来喂狗？！”
    巴笑：【你抢不过。】
    巴笑说的大实话让文彻底破防，长发青年一边跑远一边大喊：“我要离家出走了！谁劝都没用！”
    没人理他。
    文又跑出几百米，大喊：“我真的要走了！”
    厄吾把肉干扔出去，招呼黑犬来吃：“嗷呜，嗷呜。”
    长发青年愤然离开，消失在黑夜里。文离开几人视线范围，嘟囔：“真不来找我嘛。”
    他收起丰富的面部表情，看向远方，正经起来。
    【看来有老鼠混进来了。本来想带啊呜一起，看他心软的样子，到时候会难受半天吧。】
    【算了，保护小孩心里健康，是成年人的义务。脏事自己做就行。】
    文向远方迅速移动。
    这边厄吾努力向黑犬释放善意，黑犬和厄吾对峙半天，似乎对笨拙的人类升起一点信任。黑犬抬起前爪，向厄吾移动一步。她没见到白发青年有其他反应，黑犬再次迈出一步。
    黑犬一次移动半米不到，厄吾很有耐心，始终静静等她靠近。
    终于，黑犬到达离厄吾几步远的位置，肉干就在面前。黑犬凑上前，用湿漉漉的大鼻子闻了闻肉干，试探地伸出舌头，把肉干卷进嘴里。
    近看，黑犬更加庞大，她的脚掌比厄吾的手还大，手指长的肉干在她口中像小块零食。
    厄吾慢慢抬手，轻轻又扔了一条。
    这次肉干还未落地就被黑犬抬头咬住，一口就没了。
    厄吾夸赞：“你很厉害。”
    黑犬毛茸茸的大尾巴翘起来摇了摇，像飘扬的飞絮。
    厄吾又扔了几条，肉干在空中散落，黑犬找好角度，一个飞跃把它们一起吞进喉咙。
    厄吾注意到，这么凶猛的大狗，舌头和耳朵里面都是轻粉色，反差极大。
    人类面对狗狗，声音会不自觉夹起来，厄吾也不例外。白发青年像哄小朋友，一声声夸赞：
    “你好可爱，一定有人夸过你吧。”
    “好女孩，独自在外长大，还把孩子养的很好，你真的很棒。”
    黑犬尾巴摇了摇，吐着舌头，像在对厄吾微笑。
    厄吾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纯黑色的毛发柔软顺滑，手感极好。
    白发青年认真对她说：“好姑娘，你的宝宝缺了一条腿对吗？我可以让朋友做一只假肢，帮助你的宝宝站起来，你觉得呢？”
    大黑狗歪着头，似乎没有听懂。
    厄吾耐心重复一遍，语速放慢，用手指比划。就这样说了好几次，黑犬仍然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微笑。
    “艾比，假肢做的怎么样？”
    “当然好啦！”
    小蜘蛛刚才一直忙活，这会终于做好，捧着一只小小的狗狗机械腿。
    “可成长性幼犬假肢！量身定制，里面有智能芯片，可以配合宿主运动，根据宿主体型自动调整。”
    厄吾：“太完美了！”
    厄吾接过狗狗腿，给黑犬看，再次耐心解释：“就是这个东西，把它安到你的孩子身上，它就会走路了。”
    黑犬一愣，似乎听懂厄吾的话。
    她看看厄吾，看看机械假肢，又回头看看圆屋，最后下定决心，向厄吾点点头：“汪呜。”
    护崽是母犬的天性，这只黑犬如此爱自己的孩子，还愿意相信厄吾，让他靠近，实在不可思议。
    即使如此，外人越来越靠近幼崽，让黑犬忍不住焦虑起来。她神经紧绷，盯住厄吾一举一动。
    在金色兽瞳注视下，厄吾手脚很稳。他按照艾比指示，按下侧边按钮，机械假肢连接断口处开始旋转，中心平面分成扇形打开，再旋转到侧面直立，互相连接，成为一个碗状的连接口。
    厄吾将连接口对准小狗断肢处，稳稳送进，连接口和断肢处完美贴合。最后，厄吾再次按下按钮，连接口牢牢固定在小狗身体上，又不会压迫神经。
    “好了，试试吧。”
    机械假肢除了外观，性能上和其他肢体完美配套。小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四只腿一起扑腾，就是翻不过身。
    黑犬上前叼住小狗后颈，把它提溜起来。小狗慢慢四肢着地，七扭八歪蛄蛹，这才明白自己会走了。
    小黑狗懵了会，蛄蛹着蛄蛹着，慢慢前腿伸直，向前迈步，然后后腿伸直，跟着往前，交替踏在土地上。
    它会走路了。
    小狗走的越来越顺溜，迫不及待向妈妈跑去。然后咚的一下，撞到大黑犬腿上，翻了好几圈，像个毛绒团子。
    黑犬金瞳湿润，额头抵着厄吾蹭了蹭，呜呜呜地哭，表达感谢。
    白发青年蹲下身，慢慢揉着大脑袋，笑道：“好啦好啦，以后和孩子好好生活吧。”
    厄吾要帮黑犬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像黑犬这样努力活着的生命，不该被辜负。
    厄吾撸狗，艾比欣赏自己成果，巴笑看着厄吾微笑。厄吾把肉干全给黑犬，当做他们的储备粮。三人离开时，都十分满意。
    巴笑：【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厄吾：“啊？没有吧。”
    艾比知道但不说，满意地霸占厄吾肩膀：“肯定不重要啦。”
    “也是。”
    “继续查怪物吧。”
    第50章
    粉丝给的信息少，艾比从网上搜索出现怪物的传言地点，在地图上标注，发现这些点状分布的位置大致呈圆形。
    圆形说明怪物的栖息地在中心，而地图中心显示的建筑，正好是一所动物收容中心。
    厄吾和艾比去收容所调查，巴笑回粉丝小狗遇害的小巷，三人分工，各自前往目标地点。
    一晚上过去，两边都没异常。
    怪物出没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每天出现，有时候十几天才有目击者。厄吾本以为怪物只有一个，没想到有几次目击消息，在很远的地方同时出现。
    怪物不止一个，可能成群结队。它们究竟是什么？新物种还是人为造成的？
    怪物在白天出现少，蹲守到第二天，厄吾抽空又去看黑犬，给她多带点肉干。
    这次黑犬没有之前的戒备，听到厄吾过来，立刻出来迎接，厄吾大老远都能听到黑犬兴奋的汪汪声。
    白发青年走进废弃公园，大黑犬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吐着粉红的舌头，笑着扑过来：“汪！”
    半人高的巨犬力气大，厄吾稳稳接住两只前肢，蹲下身摸摸黑犬的脑袋。
    白天看黑犬，没有晚上的恐怖，她金色的兽瞳颜色很浅，睁圆看着厄吾，眼中清澈又欢喜：“汪汪汪！”

 第59章

    厄吾摸一下就放手了，没想到黑犬急的在厄吾手边一直转，“呜嘤呜嘤”发出鼻音，声音像烧水壶开了。
    白发青年读懂黑犬的意思，笑着又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嗯嗯，摸头是吧？”
    黑犬果然不再着急，又吐着舌头笑起来。
    白发青年轻轻摸着黑犬，把买到的人造禽肉拿出来，解开放在地上，往黑犬身边推了推：“吃吧，送给你和小狗的。”
    黑犬用大鼻子凑近肉块闻了闻，轻轻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厄吾以为黑犬要吃，没想到她咬住肉盆边缘，推到厄吾旁边。黑犬松开嘴，抬头看着厄吾微笑：“汪汪！汪！”
    “哎？你不喜欢吗？”明明昨天吃的很开心啊？
    见厄吾不明白，黑犬咬住肉盆，又往厄吾身边推。她鼻子在肉堆里拱了拱，把一片肉拱到厄吾那边。
    “汪！”
    厄吾惊讶，迟疑说：“你想……让我吃？”
    “汪汪汪！”
    黑犬后腿坐下，注视着厄吾，眼神晶亮。肉香飘进它的鼻子，黑乎乎、软塌塌的嘴皮缝里直流口水。即使如此，黑犬一动不动坐着，坚持等厄吾吃完，自己再吃。
    这时，小黑犬也闻着肉香跑来了。长条黑毛团子因为腿短，看起来像在地上蛄蛹。小黑犬艰难翻过巢穴门口的洞，鼻子追着香味，整只团子迫不及待滚来。
    眼看小黑团要把嘴筒子戳进肉盆里，大黑犬伸爪按住小黑，制止孩子，然后期待地看着厄吾。
    看来她非等厄吾吃完才肯吃。
    厄吾帮了她的孩子，给他们食物。黑犬感谢厄吾，小狗的感谢真诚又热烈，在得到食物时，黑犬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能吃好吃的，而是担心厄吾吃饱了吗？
    厄吾伸手拿了块肉，塞进嘴里。老板厨艺好，禽肉烤的香酥里嫩。狗狗不适合吃重调料，厄吾只让老板撒了点自然香料。
    保温饭盒让烤肉还有点烫手，保存刚出炉的口味。
    狗狗目光湿润，周围和城市比起来很安静，嘴里的烤肉味道也很好。
    但除此以外，厄吾没有任何其他感想。他的大脑里像有一层厚厚的壁垒，把感觉和情绪完全分开。他的心里空寂到作呕，即使在感情真挚的狗狗面前，厄吾的感情也做不到回应。
    【这不对，】厄吾想。
    如果是以前的他，会被狗狗热情的生命力感动，会向她露出微笑，真诚感谢。即使情绪很快消散，至少存在过。
    但现在，他没有任何感觉。厄吾没有产生狗狗很可爱，狗狗知道感恩很神奇，自己很喜欢等等想法……厄吾只是静静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然后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
    厄吾不想让自己冷淡的反应伤害黑犬。正常来说，自己应该感谢夸奖狗狗，意思吃一块就好，不用吃其他的肉，剩下的留给黑犬和小狗，表达自己已经吃饱不饿。
    思考完毕，厄吾感受到自己嘴角扬起，像往常一样笑着，夸张说：
    “特别好吃。”
    厄吾摸摸黑犬的脑袋，她提前把大耳朵放下，让厄吾摸的更舒服。
    “给你取个名字吧，玄妮怎么样？”
    “汪！汪！”
    玄妮高兴叫了两声，伸着舌头微笑。
    厄吾摸摸吃肉的小狗：“团子。”
    看着两只把肉吃完，天色渐晚，厄吾打算继续蹲守怪物。
    白发青年离开公园，坐在高大建筑顶端边缘，俯视收容所附近。即使在夜晚，他也能看清街道上路人的头发。
    今天终于有了动静，半夜，无人的街道上，一道黑影迅速向收容所靠近。厄吾眼睛变色，深邃的星海中倒映出黑影周身浓郁的魔道气息。
    入魔者没有双足行走，他四肢着地，野兽般在街道上奔跑，时不时撞翻杂物，像在寻找什么。
    厄吾看到，魔道者的状态有些奇怪，处于入魔临界点。他的五官不断涌出魔气，逸散的黑气几乎凝成实体，遮挡魔者的面容，让他浑身看起来像漆黑的怪物。
    魔气让他的身形膨胀好几倍，肌肉和血管被撑到变形，皮肤几乎透明，薄薄一层，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破。
    从外面能清楚看到，漆黑的魔气在魔者膨胀的血肉中翻涌，随时能冲破皮肤。
    过于膨胀的血肉让魔的手指无法合拢，手指末端张开，像五根香肠插在大馒头上。
    在这连肉都无法容纳的指缝里，夹着一枚终端。终端和他的手相比十分渺小，魔者却珍惜地捧着终端，眼睛一直盯着，舍不得离开终端投影的画面半秒。
    他说：“食材，好食材……”
    魔者不像寿终，应该是灵魂疯狂所致。让修道者发疯到入魔的，应该是和自己道相关的事，但底下魔者从出现开始，只是一直看终端，他的入魔程度却在不断上涨……
    终端里有什么？
    第51章
    厄吾靠近观察，魔道者的终端是缩小形态，终端大概有正常人两指宽，在魔道者手里不到一个指头宽，像枚小小的芯片。
    终端两面比镜子还要光滑，薄薄一层，牢牢吸在魔道者手心。朝向魔道者的一面，出现直播画面。
    画面里，一个蒙面人在喝汤。人用黑布蒙着整张脸，看不见具体五官，只能看见脸部凹凸的轮廓。画面背景是黑色，人头像从幕布里凸出的脸模。
    正对镜头是个煮饭的锅，锅太大了，像个泡澡的浴缸，里面咕嘟嘟冒泡，沸腾的汤水把油沫撑到透明，再猛地爆开。一块带肉的骨头被冲到汤面，翻了个身，露出被筋肉连接的其他组织——
    那是双剃掉肉的人手骨。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肉汤继续沸腾，手骨露了个面，又被翻到汤里。消失前，手骨指尖微不可查动了动。深不见底的汤里，和手相连的巨大黑影一闪而过。
    看直播的入魔者咽了咽口水，觉得里面的肉汤无比诱人。空虚的腹部不断收缩，催促他把肉汤咽下。恍惚间，魔道者感觉嘴里似乎真的喝到汤，隔着屏幕却闻到肉汤的香味。
    他喃喃：“新鲜食材……更美味……”
    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卡在行道者边缘，做不出更美味的食物，实力无法突破——
    原来他选错了食材！血肉当然活的香！
    魔道气息暴涨，完全淹没了他。男人的脸部完全变形，人类的灵魂熄灭了。
    魔道者异变的速度太快，看样子和他观看的直播有关。视频里的直播，像真实发生的。厄吾从没见过魔道者终端里的直播软件，网上不允许播放这种限制级画面，按理来说早该被制裁。
    厄吾没有立刻出手，跟在魔道者背后。魔道完全失去理智，不再隐蔽自己，朝收容所飞奔。
    收容所被一面巨大的高墙围着，魔道直直朝墙上冲去，接触的瞬间，魔道在厄吾面前突然消失。
    厄吾感知不到魔道的气息了。
    白发青年站在魔道消失的墙前，伸手触碰，只摸到坚硬的墙面。
    空间系？
    厄吾给巴笑和艾比传音：【我发现他们据点了，就是收容所。】
    【我们也过去吧。】
    厄吾率先进去，收容所里灯光熄灭，看起来一片黑暗，只有动物吵闹的叫声。
    但白发青年感受到，地下有其他东西存在。
    空无吞噬脚下的地砖，吞噬地层，往下几百米后，地下巨大的空间和地面联通。
    厄吾还没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等下到地下空间，厄吾浮在空中。空气中满是鲜红的雾气，浓重的血腥味几乎把人的鼻子堵住。
    厄吾所处的位置空旷，这里的空间能容纳几座宫殿。
    厄吾走了几步，发现空中飘着成片的摄像镜头。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原本整齐面向一个方向的镜头，齐刷刷启动，逐渐转向厄吾的方向。就在镜头即将发现厄吾时，空无道散开，厄吾附近的镜头瞬间消失。
    白发青年继续往前走。这里没有亮光，只有镜头上红色闪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厄吾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一帘幕布，从空间顶端往下垂到地面。
    幕布呈无法描述的深色，由一小片一小片布组成，小布像一枚枚鳞片，覆盖在某种庞大生物身上，作为衣服。
    有的布是光滑的，有的布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发。新挂上的布很潮湿，滴答滴答，往下滴红色的水。
    厄吾走近几步，看清幕布全貌。原来，每片布都是动物的皮肤，有人皮，狗皮，野兽皮……滴血的皮是新剥下来的，带着体温。
    表面上拯救动物的慈善机构，其实是巨大的屠宰场。
    这里到处布满镜头，红色闪光说明他们在运行，镜头将血腥的现场传播到宇宙各地。
    厄吾走过幕布，四处探查，除了人皮动物皮，还有数不清的尸体，被随意堆在一起。在厄吾感知中，这里都是死物。他仔细查看每个人类尸体，没有发现魔道者。

 第60章

    动物尸体是人的数倍，很多尸体分辨不出物种。
    这里和魔道者观看的直播有关吗？魔道者进来后就消失不见，他去哪了？
    厄吾转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更没有魔道者。
    看来这里只是中转场，那些魔道者藏在其他地方。
    高不见顶的幕布上皮囊无数，不知道他们杀了多少生命，拖延一刻都会有更多人遇害。
    厄吾打算暂时不清理这里，观察什么人回来，又去往何处，才能更快找到组织根源。
    厄吾消除自己存在感，默默藏匿起来。快天亮时，一队人突然出现在幕布对面，将刚死的尸体带走。
    领头人转动腕上的手环，空间道的力量发动，他们带着尸体消失。
    空间道力量强大，完全阻断厄吾查探。白发青年根据自己刚才留在尸体上的空无丝线，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感知到运尸人移动方向。
    和自己同级的空间力量，只有空间神。
    厄吾跟上，运尸人从收容所消失后，直接出现在城外的废弃工厂。他们把带来近吨重的尸体按大小分类，放入不同清洗池里，一位修道者双手发出水流，尸体表面的鲜血清洗干净。
    掺着血液的水流沿着清洗池底部的空洞流走，只剩下粉红的尸体。接着，这些尸体再次被转移，堆在另一个车间里。新的修道者发动能力，尸体恢复到2小时前的状态。修道者将尸体时间凝固，直到需要再解冻。
    干活的工人窃窃私语：“谁还买剥皮的尸体？”
    “嘘，不该问的别问。”
    “好的好的，”新来的赶紧闭嘴，“反正不管谁买都是我们赚了。直播圈一次钱，尸体卖掉又圈一次，有钱人真大方。”
    组织赚的越多，他分到的钱越多。新人偶然来到这边干活，一天的收入比他以前一年的工资还高！
    刚开始新人还被尸体吓得战战兢兢，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搬运他们了。
    他小心使用能力抬着一个集装箱，把它轻轻放到车上。
    【这可是赚钱的宝贝！磕到一点，把自己割了都赔不起！】
    【大哥大姐，小动物大动物啊！你们别怨我，我只是打工的，和你们的死完全无关！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来找我。】
    【如今您们成了宝贝，我也沾光赚点钱。您看我干的多卖力，就是不想伤着您啊！】
    【我不是故意不揭发，组织实在太可怕了！连人皮都剥的团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我要是说了，明天就成直播主角！我只是小人物，大哥大姐肯定能理解吧？】
    【我赚的钱哪，等死后肯定孝敬给您！到时候我们一家亲，全了这段因缘！】
    他们这里是预处理工厂，一套流程下来血肉变得柔软又干净。处理好的尸体分类包装，一个个包好，放入集装箱。
    机械干活总会留下记录，技术人员很容易恢复和破解。于是，现在越见不得光的活，越用活人来干；越绝密的情报，却用最朴素的方式传递：人脑。
    集装箱出库，领头人和接头人耳语几句，来人点点头，带着货物离开。
    此时，厄吾已经悄悄躲进某个箱子里。搬运的新人感觉控制的箱子一重，张了张嘴，又瞅瞅主管，什么也没敢说。
    运尸车从工厂离开，去往城内，最终和其他正常的肉类一起，在市场里等待买家。
    普通买家来了，买走的是普通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来问“高级肉类”。
    这期间厄吾一直躲在集装箱里，没有出去。之前厄吾每天下午都去喂玄妮，这次两天没喂她了。
    厄吾觉得以玄妮的身手，不会轻易被抓。等他快点处理好这边的事，再去看她吧。
    高级肉比普通肉贵了万倍，买家对了几个暗号，市场老板带他来后面看货。
    老板介绍厄吾这边的集装箱：“您看这批货，每个都是我们专业人员在货物活着时剥骨去皮，保证新鲜。”
    “货物皮下每一寸血肉，都浸满恐惧和痛苦，味道绝对难得一遇。”
    买家轻佻的声音回答：“听起来很美味～”
    厄吾一愣，这声音是……
    脚步声越来越响，买家直接朝厄吾所在的集装箱走来，命令老板打开。
    金属箱侧面的门朝两边打开，白发青年蜷着身子蹲在里面，抬头和外面的人对视。
    文故意说：“哎呀，里面怎么有活人……”
    厄吾很凶地瞪着他，像在说敢揭发就干掉你。
    长发青年扬起唇角，继续说：“……的味道。”
    老板被金属箱门挡着，看不见里面，解释：“不愧是食道者，客人您鼻子真灵！肯定是搬运工留下的，勿怪勿怪。”
    老板说着想挤进来查看，唯一的缺口被文挡着，老板进不来，只好放弃。
    金属门缓缓合上，厄吾眼前重归黑暗。
    一行文字出现，发着荧光：【怎么一个人来？让那两个过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源头吧。】
    【他们去救其他地方的屠杀生命，我来这里找买家名册。】
    厄吾波澜不惊，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你来做什么？】
    第52章
    文：【调查啊，等等，你不会以为我来真的吧！】
    【我是那种人吗！】
    厄吾面无表情，默认。
    【什么！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
    文抱怨几句，厄吾默默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文开始说正事：“还记得让我们帮忙报仇的男生吗？当时我觉得眼熟，离开去调查。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是空间神裴承琛。空间神向来神出鬼没，出现在这里绝不寻常。”
    原来文离开后去调查空间神。追到星主府时，文发现星主府被空间笼罩，文道的力量无法进入。他装作星主府的采购员，和厄吾在这里相遇。
    厄吾睁开眼睛。
    “我们在收容所发现尸体和直播设备。艾比查不到直播软件的ip，我想抓幕后黑手，于是跟着他们潜入进来。”
    只救出动物不够，要让惨剧不再发生，必须解决创造黑色交易的凶手。
    星主府购买虐杀血肉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把这些血肉作为星主府宴会的食材，已经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星主购买支持直播间的东西，他会不会也是直播间的供应者？现在空间神在星主府，他也参与这场屠杀吗？空间神把厄吾引来的目的是什么？
    一切要到星主府内，再见分晓。
    ——
    星主府是一座悬在空中的天空之城。
    城门口，长长的队伍载满食物，往城里输送。厄吾和文混在里面，进入城内。
    星主府每天都会整夜举行宴会，白天准备食材，到了夜晚尽情享受。
    天色将暗，灯火亮起，点缀夜空。随着盛乐奏响，食宴即将开始。
    厄吾和文趁机进入宴会主厅，大多数食客都在这里，坐满一桌又一桌，开始用餐。
    大厅中心是圆形空地，用来投影宴会节目。周围布置特殊的道法，能让每个人看清表演。
    这次宴会似乎和往常不一样。所有摆放在桌面上的菜肴，用不透明罩子遮住，遮挡地严严实实，闻不到一丝味道。
    有人窃窃私语讨论：“星主准备了新的菜品？难得啊，食道星主十年都没做出满意的菜肴，今天食宴这么隆重，难道星主成功突破了？”
    “那我要好好品尝了！看看能让食道星主满意的菜肴是什么！”
    中心投影的场景缓缓浮现，人们面前的圆罩也自动浮起，盘里的菜肴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个浇上红色酱料的泛白生肉。肉被去了皮，能看清浮出肉块的血管和白色筋骨。有的肉块没怎么处理，完全是人手形状。有的肉块完整，野狗的头颅里，眼瞳泛着灰色。
    他们静静躺在餐盘上，和用餐的人对视。
    “啊！！——什么东西！——”
    食客们被吓到，想往后退离开这里，却被空间的力量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星主！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出去！放我走！！”
    在食客们的抗议中，中心的节目开场了。
    首先出现的是一张桌子，鲜血淋漓的生肉摆在盘子上，黑衣人双手抓住骨肉两端，张嘴，直接啃下大片筋肉。
    不明黑雾从投影处散开，完全铺满大厅，涌向所有人。
    文将道力覆盖体表，神情凝重：“嗷唔，护住灵魂！这东西污染道……”
    星海在厄吾体表形成凝膜，将他与外界隔绝。白发青年看着黑雾，追溯根源。
    “黑雾的根源在星域之外，离我们太远。”
    即使厄吾消灭眼前的黑雾，源头也会补上。
    黑雾侵入食客们的皮肤，毫无阻碍进入灵魂，破坏里面细线般的道。道丝一根根断裂，再胡乱连接，直到灵魂里的道变成一团乱麻。
    灵魂的心脏开始一鼓一鼓，从规则的形状变形，变成一块凸一块凹的肺泡，直到完全变黑。

 第61章

    道变形后，灵魂也变得不堪入目。
    厄吾看到，食客刚开始惊慌呕吐，慢慢地，他们好像被中心的表演吸引，眼睛无法从投影上移开。
    “好香，他吃的好香……”明明是恶心的生肉，为什么吃得这么陶醉？
    适应了鼻腔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食客觉得生肉的味道没那么难闻。看着生肉表面鲜红的酱料，食客突然咽了咽口水。
    [听说这些动物都是生前剥皮，忍受无法想象的痛苦死去。]
    [真惨呢，活着那么痛苦，死了都要被端上餐桌。]
    不对……我为什么要共情一只野狗？食客和思维断了一秒，然后想：
    [它是野狗，我是修道者。它是它，我是我，我们没有关系。]
    生物本能的同情消失后，他升起另一种本能。
    食客看着生肉，心中产生好奇——
    [被剥皮的狗，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口水分泌得越来越多，从齿缝流到唇缝，再从嘴角流出。
    食客离餐盘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他像投影里的黑衣人一样，抓住尸体，张口咬了下去。
    牙齿撕下一块肉，用力嚼了嚼，生肉里的血汁被挤出，像香甜的果肉.流进嘴里，食客一口咽下。
    “好吃，真好吃……”
    死白的肉块淋上鲜艳的酱料，口感也变得鲜艳。嘴里的肉块没嚼几下就吞进肚子里，食客感到饥饿，胃部空虚得发抖。
    食客埋进尸体腹部，大口吃了起来。
    吃掉柔软的内脏，咬碎支撑的骨头，食客将肠子和血液一起吞下，把尸体整个腹部掏空。
    “好吃，太好吃了！”
    他咬断肋骨，嚼着脊柱。尖锐的骨刺把食客的口腔刮烂，流出的血和食物的血混在一起。
    食客把整具尸体吃完，意犹未尽。他舔砥手上残留的鲜血，发现已经吃完的狗爪，又出现在面前。
    食客太饿了，来不及思考多出来的爪子，他张开嘴，一口咬断爪子上的指头，在口腔里把骨头上的软肉分离，用舌头搅了搅。
    【好奇妙的……味道。】
    这块肉和以往所有吃过的肉都不一样。咬着它，食客感觉很亲切，好像自己的肉从口腔里掉下来了。
    食客用舌头卷起，再用牙齿压断。这块内进入喉咙进入食道，进入温暖的胃袋。肉用另一种方式，和食客再次触为一体。
    食客吃完手里的尸体，又开始吃拿尸体的手。他似乎感乎不到疼痛，直到把手臂吃到还剩四分之一，够不到嘴已，他才停下。
    厄吾眼睁睁看着食客从人形变得奇形怪状，他吃着狗尸，最后也变成了狗。
    食客身形变小，头骨前凸，皮肤长出绒毛，最后完全变成一条狗。
    厄吾明白了，当时在收容所没找到魔道者，因为他变成了动物。
    这就是吃啥补啥吧。
    人类灵魂无法承受如此粗糙的异变。用不了多久，食客会彻底死去。
    所有食客一个接一个异变，大厅成为地狱。即使如此，这边大厅只是食宴的开胃菜，真正的主食在后面招待贵客的客厅。
    厄吾想出手消灭黑雾，但使用力量会引起空间神的注意。
    在空间神力量笼罩的星主府里，空间神能感知到一切。如果这边发生混乱，引起空间神注意，使用道力的厄吾和文会被发现。
    如果他救下这里的人，幕后黑手会不会从空间逃脱？
    [不对……]
    厄吾想，什么时候他变得救人也会犹豫了？
    白发青年正打算出手，一行行文字如同飘带从背后飞出，缠住每个食客。
    文朝厄吾挥手：“快去吧，这边我解决～”
    厄吾一怔，原来他身边，已经不知不觉聚集了可以依靠的人。
    厄吾点点头，朝大厅后面跑去。
    会客厅呈圆形，和大厅一样的结构，客人全在最上层包厢里，看不清面容。
    中心看台上，主食被幕布遮住，呈长方形，比人更高。
    主持人说：“咋天在食道星，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惨剧。六个人被野犬活活咬死，救援队赶到时，只看到骨肉被撕碎的残尸。”
    “为了惩罚那条残忍的野狗，我们把它带到这里，接受各位大人的审判！”
    “我们会在它活着时，切下万片血肉，拌以星主特制的味料，做成生鲜，作为今天食宴的主食。”
    “仪式，现在开始！”
    幕布被扯下，被阻隔的、泣血的哀鸣冲进耳膜。
    被关在笼子里的杀人犬，正是玄妮！
    厄吾瞳孔骤缩，为什么玄妮在这里？小黑犬呢？
    两天前——
    厄吾留给玄妮的熟肉，被黑犬埋进洞里藏起来。人类给她太多食物，玄妮担心厄吾饥饿的时候没东西吃。
    第二天厄吾没来看玄妮，这让黑犬更加担心。
    听城里的流浪狗说，最近人类在抓捕动物，甚至包括人类。离开的动物没有一个回来。
    玄妮担心厄吾。
    厄吾是给她孩子新生的恩人，为了报答厄吾，玄妮会用自己最锋利的牙齿保护他。
    玄妮把小黑犬叼回躲避屋里，自己前往危机四伏的人类城市。
    玄妮很快找到路边扔掉的半个圆饼，这一大块足够自己和孩子吃一天。吃掉一部分后，玄妮把剩余的饼含在嘴里，准备带回去给孩子吃。
    玄妮没有立刻回去，在城里的角落小心移动，嗅闻厄吾的气味。
    -----------------------
    作者有话说：上次拔牙，嘴里被剪掉一块肉，舌头把自己的肉吐出来，感觉很奇妙
    第53章
    从垃圾巷里出来，沿着街边，玄妮来到住宅小区。
    厄吾留在小区的气味较少，应该只是短暂停留。玄妮离开，准备去其他地方寻找厄吾。
    小区门口路过一群人类，拿着捕猎工具，行色匆匆。玄妮潜伏在黑暗中，安静看着他们离开。
    今天捕猎的人类更多。曾经，玄妮亲眼见过，他们用手中的猎网捕住城里的流浪动物，用棍子在外面打，打到网中的动物不再动弹，猎网染上血红，再把它们拖走。
    于是玄妮知道，人类是群居、强大又残忍的生物，他们杀生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乐趣。
    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人类，和其他不一样。如曾经给它喂食的女孩，想要领养她的男生，还有温柔地、给她孩子新生的厄吾。
    玄妮从来不会把人类当作一种生物，在她的鼻子里，人类与人类的气味完全不同。
    玄妮跟随味道线，来到城门口的美食街。这里每天产生的垃圾，足够整个城市的流浪动物生存。但食物垃圾每天会定点销毁，动物们要想吃到这些顶级美食，必须冒着危险从美食街叼走。
    很多被发现的动物引起游客们惊慌，就会被抓捕处死。
    对动物们来说，这里是天堂也是地狱。
    玄妮从商铺后面匍匐爬行，一点一点移动到尽头。黑犬挺直身子，甩甩毛发上的草叶，闻着微弱的气味，一路走到太空港底下。
    玄妮抬头，厄吾的气味延伸到高空中的巨大建筑，她没办法上去。
    玄妮想，厄吾是从那来到这颗星球上吧？
    黑犬一路返回，沿另一条气味线路寻找。还没靠近收客所，玄妮闻到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好像大地成为地狱的血池。
    玄妮闻到无数怨灵的哀嚎，恐怖的压迫感让她寒毛直竖。
    厄吾在里面？他出事了吗？
    忍着恐惧，玄妮焦急向收容所奔跑。一堵高墙挡住去路，玄妮转了一圈，唯一的入口被人类看守，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街上的捕猎队一批批回来，载着血色动物的货车进入收容所大门。
    原来那群恶徒把动物们带到这里。玄妮用爪子刨了刨地面，地面不知道是什么土，异常坚硬。玄妮半天才挖出一个小坑。
    黑犬累得呼哧呼哧喘气，吐出粉红色舌头。
    玄妮出来了太久，她对收容所没办法，只好返回。
    回到城外的废弃公园，凌乱的地面让玄妮心头一坠。
    黑犬四足用力，一眨眼便跨越十多米，冲进圆形小屋。
    里面空空如也。
    玄妮疯了一样找遍周围，始终没有发现小黑犬的身影。泥土中有细细的划痕，像小狗被用力拖拽，原地挣扎留下的痕迹。
    在旁边地上，玄妮发现人类的脚印。
    是人类带走了孩子！
    黑犬如离弦之箭，朝脚印离开的方向追去。
    人类的脚印离开森林后消失，玄妮动了动鼻子，闻到他们的气味在空中呈直线离开。
    玄妮的嗅觉超出普通犬类很多，连厄吾近乎无的气息都能察觉，何况这些人。在玄妮看来，他们的气味比黑猫中的白猫还明显。
    玄妮跟着气味，一路跑到城里。这群人没带小狗会收容所，而是辗转几处。
    玄妮最后停在一家饭店外。

 第62章

    饭店招牌写着——“狗肉馆”。
    玄妮闻着同类的肉香，顾不得吓到客人，撞翻餐桌，顶开一扇扇房门，一头冲进去。
    等她顺着孩子最后残留的气味，找到一间包厢，撞开房门后，玄妮看到一锅煮沸的肉汤，客人夹出厄吾送的机械假肢，嫌弃说：
    “怎么还有机器，老板，你们店狗肉少了一条腿！”
    客人们嘴里嚼着肉，唇色泛着油光。一双双筷子把小狗分食，只剩餐桌上吃剩的、零碎的骨骸。
    那是她的孩子啊！
    猛兽心中的枷锁断裂，刻骨的仇恨冲破吞噬道薄壁。在滔天愤怒中，稀有的修道动物诞生。
    玄妮失去理智，等清醒过来，包厢里一片狼籍，到处是碎骨碎肉。她自己嘴里咬着一只断手。
    玄妮吐出断手，心想：原来人类的血肉和兔子没什么区别。
    这边的混乱引起注意，有人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忍不住惊慌尖叫：“啊！——”
    玄妮冷冷看他一眼，离开餐馆，顺着记住的气味把抓捕小狗的人全都找到，一个个咬死。
    到这种时候，人类又团结起来了。无关的修道者见阻止不了玄妮，叫来救援队。玄道者挥出猎网，将玄妮困住，关进牢笼。
    玄妮闻到，执法者身上重若深海的血腥味，和收容所那边一模一样！
    入道后，黑犬身形庞大数倍！她张开利齿，狠狠撞向牢笼！
    “碰！碰！”
    “快压制它！这狗疯了！”
    周围的人催眠的催眠，施法的施法，十多种道法压在玄妮身上，野兽撑地的四肢越来越弯，直到被死死压到地上。
    玄妮眼皮控制不住合上，即使如此，她始终维持龇牙的状态，朝放出猎网的玄道者嘶吼！
    这样的世界，究竟谁才是野兽？
    玄妮昏迷过去，再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牢笼把幕布完全遮住。
    但玄妮敏锐的鼻子闻到来自四面八方、浓重的血腥味。
    黑犬重新站起，泛光的毛发像神兽的祥云。玄妮再次朝坚固的牢门冲撞，被幕布隔绝的空间内，发出尖锐的回响。
    她永远不会朝这些恶人屈服！
    幕布掀开，厄吾和笼子里的凶兽对视。白发青年一眼认出，这是他喂养的黑犬。
    现在，黑犬在道的力量下膨胀了两三圈，她身上满是人类武器造成的伤痕，头部全是鲜血，黑笼也染成红色。
    看到厄吾，玄妮更加焦燥，疯狂向铁笼撞去。在她即将触碰到栏杆时，坚固的牢笼被白发青年砍成碎片，凶兽扑到厄吾身上。
    黑犬四肢着地都比人高，扑过来像座小山。
    面对獠牙，厄吾没有反抗。下一秒，扑倒白发青年的黑犬安静下来，小心舔了舔他。
    “呜……”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小黑。]
    厄吾小心抚摸凶兽面上的绒毛，心疼：“妮子……”
    伤成这样，得多疼啊？
    文控制住外厅的食客，跟着厄吾进来，看到玄妮后，他得到黑犬的心声文字。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文把来龙去脉告诉厄吾，白发青年才知道玄妮遭受的苦难。
    他们吃了玄妮的孩子，现在还要吃她？
    厄吾无法理解。
    白发青年站到玄妮面前，呈保护姿态：“这是我的狗，不会让你们伤害她。”
    正对展示台的包厢打开，星主从门内走出。和宣传照片不同，原本富态的男人此时骨瘦如柴，眼窝深深凹陷，面如土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美食数不胜数的食道星主，为何饿成这样？
    星主开口：“即使无神，也没有包庇罪犯的权利吧。”
    厄吾：“罪犯？定罪前为何不问问自己，谁才是真正有罪的人。”
    “人类食用她的孩子，把收容所变成屠宰场，直播剥皮，你购买死去的生命作为食物……”
    星主听到厄吾揭发他的罪行，神色淡淡：“那又如何？一切都为了修道，根据《修道者公约》，我没任何过错。”
    “无神应该理解吧？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感觉，不知道修道的意义，对自我质疑……为了寻找意义的答案，我放弃道德枷锁，食用不同于常规的美味。果然，我重新体验到了生命……”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星主再也吃不下美食。他能尝出食物的味道，也能从品质、创意等方面品鉴。但就是没有感觉。
    再惊艳的菜肴，在他嘴中味如嚼蜡，让星主隐隐作呕。
    他以为自己吃太多。以前每时每秒，星主都在品尝从全宇宙找来的食物。星主想等一两天就好，结果一星期过去，一年过去……如果不是食道维持星主的生命，他早就饿死了。
    死不死是小事，如果从此以后，都吃不到食物，他的食道还会进步吗？自己追求的大道岂不是永远停滞不前？
    他要吃，必须要吃下去。
    牙齿嚼碎，用力吞咽，不管食管和胃多抗拒，用手把食糜按进嗓子眼。
    “呕……”
    他没忍住生理反应，刚吃的全吐出来。酸液腐蚀了内黏膜，体内一阵阵灼痛。
    好恶心，必须吃，好恶心，一定要吃下去……
    星主欺骗自己眼前的食物是别的味道，但禽肉吃的太多，固有印象改不了。于是他开始吃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石头、钢铁、生肉……
    直到他偶然接触直播，被视频里吃的津津有味的人感染——
    看起来真好吃，我也尝尝吧？
    他莫名有食欲，把人类的道德抛下后，只要能满足故纵的欲望，他都会疯狂食用。
    血淋淋的尸体，他一口吞下。星主觉得尸体太小，又购买大型动物的尸体。食材来得太慢，他没忍住吃掉手边的小孩。
    妻子悲愤质问，他好饿好饿，没忍住吃掉她。他吃完桌子，吃完墙壁，吃掉地板，还是好饿好饿。
    没办法，他再次打开直播，对着终端流口水。巧的是，里面的人也在流口水，直勾勾盯着自己。
    被饥饿充满的脑子艰难旋转，他发现镜头里的主播很眼熟。在妻子的泪水里，在家中的镜子里，每天他都看到这张脸。
    啊，他终于明白——
    原来直播的人，是他自己。
    一瞬清醒后，他又哭又笑，双手扒住下颌，青筋暴起，把嘴巴一分两半。
    吃啊！继续吃啊！把自己也吃掉！
    这一刻，人类的枷锁，彻底断掉。
    第54章
    厄吾发现，星主全身被魔雾笼罩。按理来说，星主早没人形，但他现在理智清楚，外表上和正常人没区别，只有厄吾看到他已经完全入魔了。
    星海变成利刃，在厄吾手中成形。一刀下去，披着人皮的魔道一分两半，从断裂处涌出黑气。厄吾将控制星主的黑线斩断，人形再也无法维持，变成一团团魔物。
    其它人也是如此，他们像被细线操纵的木偶，吞食活着的生命。
    厄吾给玄妮上药。黑犬的毛发和血黏在一起，结成黑块。她的眼上有刀伤，只能睁开另一只眼。
    玄妮知道自己很脏，舔舔厄吾就后退几步，吐着舌头看他。
    厄吾不在意她身上的泥垢，帮她上药，轻声说：“对不起，妮子。”
    如果他中途回去看去妮子，黑犬不会离开，花很长时间找他，小黑也不会被人抓走。
    看到厄吾自责，玄妮凑过来舔舔他。见白发青年还难过，玄妮“汪鸣”几声，焦急地围着他转圈，恨不得立刻学会说话。
    文摸摸下巴，把玄妮的心声变成文字：[不怪阿吾，不要哭……]
    即使伤害彼此，也毫不在意，因为他们是家人。在厄恶意识到错误之前，玄妮已经原谅他了。
    厄吾终于明白，自己失去感情瞒着大家有多过分，说到底他只是不敢相信，大家能包容这样的他。
    他不会再刻意躲着大家了。
    厄吾收起剑刃，发现星主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还没消失。白发青年上前观察，尸体断口处似乎有什么在动。
    厄吾用剑慢慢挑起遮掩的衣料，在文的制止声中，衣料里掉出一枚正在卿化的虫卵。
    虫子的翅膀动了动，顶开包裹的卵壳。细短的腿一点点爬出破裂的卵壳，翅膀完全张开，朝厄吾飞去。
    厄吾最讨厌的昆虫，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面前的虫子十分特别，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清脆的，光滑的，硬质的……透明的翅膀轻轻扇动，带着笨重的身体起飞，在光下，像花的阴影。它沾染无数致命的毒素，朝厄吾面部快速飞来。
    本该反应迅速的厄吾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被虫子完全吸引。就在虫子即将接触到厄吾，离他最近的玄妮跃起，张开獠牙，一口吞掉黑色的飞虫。
    黑犬落地，乖乖坐在厄吾面前，高兴叫了声：“汪！”
    厄吾被虫子抓住的精神回归，反应过来这是特地针对他的陷阱。等虫子进入体内，他会不会和星主一样？

 第63章

    白发青年赶紧扒住玄妮的嘴，想把她吃掉的虫子掏出来：
    “快吐快吐，不能吃啊！！”
    玄妮张开细长的口腔，厄吾掰到最大，没见一点虫子。
    黑犬不明白厄吾在做什么，虽然嘴巴不舒服，还是乖乖任他动作。
    “嗷呜！”
    【我保护了阿吾！】
    厄吾掏了半天，没掏出什么，玄妮表现正常，没有入魔迹象。
    文笑了笑，“妮子是吞食道，吃掉虫子反而没事。”
    “虫子，精神污染，实力强……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虫神。”
    星主体内设有空间传送点，在厄吾靠近时传送点开启，送出虫卵，再卿化袭击。
    空间神和虫神合谋暗算厄吾，他们要做什么？
    为什么魔道者这么多，知晓一切的帝神毫无作为？他不是修道者越多，力量越强吗？
    如果不解决虫神和空间神，遍地的魔道者只会越来越多。空间神行踪不定，虫神只待在异人星，厄吾打算先去那里。
    巴笑和艾比把食道星所有收容所调查一遍，救出还活者的生命。正好布朗建设机械星还差动物，它们被送过去，恢复原来生活。
    厄吾、文带着玄妮和巴笑、艾比汇合，前往异人星。
    异人星是颗悬浮在宇宙中的椭圆形星球，像压扁的虫卵。大战结束后，人类与宇宙中其他物种留下的后代生活在这里，这些混血人种统称为异人。
    太空港里，有头上长角的异人，也有背生双翅的异人，接待厄吾他们船舰的是背后长有尾巴的异人。
    “虫神？”
    听到厄吾的询问，异人摇头，“虫神已经消失，谁都不知道在哪。”
    自从一个人带走虫神，虫神在众人面前消失，已经有五年了。
    厄吾：“你们星球的神明消失，不去找她吗？”
    异人冷漠：“虫神不是我们族群，没人会多管闲事。这个星球上，一个人的种族多的是。”
    文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朝他们招手，笑嘻嘻说：“走啦走啦～”
    【我知道虫神在哪哦～】
    【虫神的子嗣还在这个星球，她不会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地方我看不到——地下的空间。】
    虫神就在空间里。
    空间位置已经接近地心，艾比立刻手搓地潜艇，巨大的流线型船舱在他们面前出现。
    厄吾将刀向下戳，星海光芒闪过，直达地心附近，将沿途的坚硬物质全部抹消。他们乘坐潜艇，到达地心总共不到十分钟。
    路过漫长的海洋、地壳间的岩浆，厄吾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不对吧，我们这队是不是……”
    强过头了？
    潜艇行驶到尽头，被淡蓝色的屏障挡住去路。屏障外的守卫不少，密密麻麻排列，巴笑打了个响指，所有守卫放下武器，呆滞不动。
    这处空间比起躲避，更像囚禁。也许虫神和空间神不是合作关系。
    厄吾劈开屏障，空间裂开口子，被包围的里界出现——
    那是一片漆黑的大地，起伏不平，更远处的景色被山顶挡住。天空阴云密布，压抑又滞郁。
    厄吾准备进去，被黑色狗狗咬住裤脚。
    “汪汪！汪！”
    玄妮松开口，跑到厄吾前面，对他吐舌头微笑。
    玄妮要走到厄吾面前，保护他。
    白发青年摸摸大狗的脑袋：“去吧。”
    “汪！”
    玄妮转身，率先跳进空间世界里。
    周围景色变换，脚下变成漆黑的大地。地面坑坑洼洼，不知道多少年没修过路了。
    玄妮进来后一直对着地面“嗷！嗷！”叫，龇牙警告，表情一会皱起来，一会又放松下来，茫然无措。
    厄吾顺着玄妮叫的地方看去，地面上突出非常明显的一块，黑色的长条石头静静待着，厄吾却觉得在和它对视。
    文嬉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对了，嗷呜不怕虫子吧～”
    ……欸？虫子……
    长条石头突然动了动，伸出细细的腿和触角，转向厄吾，快速朝他爬来！
    白发青年瞬间全身绷紧，刀光擦着玄妮过去，将爬动的虫子一分两半。刀锋去势不减，继续朝下冲去，几乎砍断这座小山峰。
    厄吾惊魂未定：“它死了吧？肯定死了吧！”
    厄吾不是怕虫子，是非常非常怕，怕到只要见到这类甲虫，就走不动路。
    挥出一刀后，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地面出现一条条裂口，表面向地下塌陷。黑色石头有的滚落，有的张开翅膀，飞到空中。大地肉眼可见薄了好几层，大大小小的虫子密密麻麻排列在空中，将厄吾等人层层包围。
    原来漆黑的大地，全是虫子。
    厄吾脚下的“石头”滚动，伸出肢体抓住厄吾鞋子边缘，向上爬来。洁白的靴子很快布满一块块黑斑。
    白发青年扩散力量，虫子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同类的死亡没有给它们带来任何改变，朝厄吾飞来的虫子源源不断。
    眼睛前是虫子，手边是虫子，脚下还是虫子……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杀了一波又来一波。
    “嗡嗡嗡”
    “嗡嗡嗡”
    虫子振翅的拍打声像刺耳的电流，钻进耳朵，在脑海中回响。
    在声音的扰乱下，厄吾的心情越来越烦躁，眼角的余光又看到漆黑的虫影。
    厄吾眼神一冷，砍断眼前的虫子，反手朝余光的方向刺去——
    “阿吾！”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厄吾突然看清眼前的人，自己的刀离他的脖子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模糊的虫影散去，巴笑举着牌子，上面的文字亮着灯：【冷静，它们的声波会污染】。
    厄吾：……你的光牌才是污染吧！为什么战斗中突然出现店铺门口五颜六色的赛博灯牌啊！
    巴笑：【我觉得这种方式能让你冷静】
    厄吾确实冷静不少。怪不得自己容易中招，他对虫子的恐惧很难改变。
    “嗡嗡嗡、嗡嗡嗡”
    虫子振翅的声音越来越近，厄吾拍打耳朵两侧。又甩了甩头，烦人的“嗡嗡”声依然钻进耳朵，在大脑内响起。
    他感觉头脑昏胀，一抽一抽地疼，好像里面有东西在一呼一吸膨胀。
    “滋啦”
    他听到细细的东西在挠硬质的薄石头，不知过了多久，细针终于把外壳挠破，里面的东西扒着破壳处爬出，“咕嘟”一声，离开壳里的黏液。
    声音无处不在，直到厄吾耳道里被这些细细的东西勾住，被它们庞大的身躯撞来撞去，声音大到像在撞墙，刺痒到难以忍受，终于有虫子从耳洞里掉出，落到肩膀上，近在咫尺。
    原来它们在自己脑子里。
    厄吾硬生生忍住让自己心里发毛的恐惧，不敢有大动作。
    现在他眼中，所有东西都是虫子，如果他还像刚才杀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掉同伴。
    第55章
    而且——
    厄吾相信同伴会保护好他。
    下一波飞虫袭来，白发青年反而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周身密密麻麻的虫海，还没靠近厄吾，空中炸开炮火，艾比托着炮口对准这边。
    小蜘蛛对巴笑怒目而视：“保护不了阿吾就让开啊！挡我弹道了刀疤脸！”
    文：“火气还挺大，不会把自己烤熟吗～”
    “碰！”炮火朝长发青年飞来，文“哎呦”一声，吹吹自己被高温烤卷的发梢。
    黑犬从空中跳来，身形变大，一口吞掉厄吾旁边最大的虫。
    厄吾：“不是吧，听起来只有我中招了……”
    你们都不怕虫子？？
    文：“虫这种东西，只要想想炸熟很好吃就不怕了。”
    厄吾想了想，耳边的幻觉果然消失。但同时，发痒的刺挠感从胃部传来，白发青年一阵反胃，下意识捂住嘴，硬脆的细肢在口腔里乱舞，蹦蹦跳跳挠烂软肉。厄吾吐了口血，黑色的甲虫和血一起吐到手心。
    厄吾：……
    文：“最好现在不要试哦～”
    不早说！
    甲虫在手心里翻身，触感过于真实，很难让人当成幻觉。
    周围的黑虫被爆炸带走一批，下一批很快从地下钻出。艾比再次发射连环炮，却被新的虫子用背后挡住，背甲没有任何伤口。
    新虫族个头是人的三五倍，它们牢牢排成一圈，整齐朝艾比逼近。
    文：“嗷鸣，大虫子是斯多卡虫族的士兵，它们刀枪不入，唯一弱点是首领虫母。只要杀了虫母，它们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
    艾比能发动星际武器，但威力过大的武器会不会把虫神杀死，它无法保证。到时侯问不出空间神的消息，他们相当于白跑一趟。
    干扰厄吾精神的虫子藏在大虫背后，通过他的情绪不停扰乱厄吾的大脑。
    不同虫子有不同能力，迷幻厄吾精神的虫和之前在食道星袭击他的是同族虫，名为蒂圣顿兹。

 第64章

    它们从人类的恐惧、恶意等负面情绪潜入，改变精神和思想，逐渐蚕食灵魂。
    如果被害者是普通人，会慢慢变成行尸走肉。如果是修道者，意志被吞食后，不稳定的道变混乱，逐渐入魔。
    这只蒂圣顿兹虫已经趁厄吾对它恐惧时，精神寄生到他体内。
    正当虫想一鼓作气侵入白发青年的灵魂时，虫的牙被磕破了。
    虫：……
    即使天道者的灵魂，在虫嘴里比奶酪还要柔软，为什么这个人类的灵魂如此坚硬？
    虫不信邪，继续入侵，然后触角断了。
    虫继续努力，费了半天劲，累得气喘吁吁，最后还是在厄吾灵魂边缘徘徊。
    厄吾手心的甲虫翻滚，他抑止自己甩出去的冲动，收拢掌心，将道力汇聚到拳头里。
    脑海中虫子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这次不是幻境，是实体！
    厄吾：“笑笑，改变我的视觉。”
    巴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将厄吾视线内的虫子变成石头。
    白发青年呼气，忘记它们是虫子的事实，专注当下。从星海的视野里，他看到手中虫子的道力向远处延伸，和无数虫族一起汇聚到源头。
    那就是它们的虫母。
    剑刃向上划出一道光芒，劈向远处。途径的无数虫子悄无声息湮灭，剑芒抵达最深处，将地下被层层包围的虫母，一分为二。
    所有黑色化作光点消失，他们终于看到这里被掩埋的真实模样——
    一望无际的白色平原上，一位长卷发少女坐在中心，闭着眼睛沉睡。
    她就是虫神阿尔芙。
    这个空间没有出入的门，不知道虫神被关了多久。
    几人小心靠近，巴笑打个响指，少女悠悠转醒，坐起来揉眼睛，迷茫看着他们。
    少女看起来也是受害者，厄吾不打算为难她，轻声介绍几人的来意，问阿尔芙：
    “裴承琛把你关在这里？”
    阿尔芙点点头，因为很久不说话，声音断断续续：
    “他说……在这里，很乖……乖巧会被喜欢……阿尔芙，想被喜欢。”
    厄吾微叹，阿尔芙又可怜又让人哭笑不得。
    怪不得阿尔芙被关这么久，看起来很平静，原来——
    “倒霉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黑发少女迷茫眨眼：“被骗？”
    厄吾：“裴承琛还让你做什么？外面虫子是你制造的吗？”
    阿尔芙捂住肚子，脸色泛红：“裴……让我生孩子，他很好，阿尔芙就把孩子们送给他了。”
    几人面色一变，以为阿尔芙被骗心骗身。
    艾比气的跺脚：“可恶！不仅欺骗无知少女，逼她……还把阿尔芙关在这种地方不闻不问……简直是人渣，啊不，神渣！”
    阿尔芙对他们微笑：“你们也很好呀，愿意和阿尔芙说话。阿尔芙也想把孩子送给你们。”
    厄吾：“不不不，真的不用了。”
    阿尔芙低下头，张开口干呕起来，厄吾渐渐意识到不对，僵硬道：“你说的孩子是……”
    阿尔芙吐出一枚枚虫卵，圆形的卵滚落，少女抬起头，朝他们微笑：“当然是……我的小虫子们。”
    卵中虫子的形状，就是厄吾他们刚刚消灭的虫母缩小版。
    所谓的孩子是虫子，生孩子也不是人类原始生孩子的方式，而是从肚子里吐出。
    阿尔芙又歪着头，从耳洞里倒出一条虫卵小溪：“……耳朵也可以哦！”
    厄吾实在忍不住，闭眼转身，虚弱说：“你们先欣赏，我去旁边吐一会。”
    这副模样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文鼓鼓掌：“哇塞，原来虫神用吐的方式生孩子，涨知识了。”
    阿尔芙听到夸赞，更加卖力表演。她艰难憋出眼泪，竟然也是虫卵。
    艾比好奇：“阿尔芙制造过多少虫卵？”
    阿尔芙：“6357368，其中六百三十万都送给裴了。”
    这么多？！
    大家严肃下来，把裴承琛用虫卵污染精神的所作所为告诉阿尔芙。
    黑卷发少女惊讶：“竟然利用虫伤害人类……不能原谅……阿尔芙好不容易，才得到人类的喜爱。”
    厄吾：“阿尔芙能控制虫母回来吗？”
    少女担忧：“阿尔芙……控制不了虫子们，只能将精神力用道力传出，让虫子们听到……精神力波动。只要听到，让它们做什么都可以。”
    “但阿尔芙的精神力，只能传到星域内，其他星域到不了。”
    艾比：“我能制作扩大精神力的装置，但最多扩大到几个星域，想覆盖全帝国很难。”
    文突然侧头，好像感受到什么。几秒后，黑发青年慢慢皱眉：“裴承琛开始行动了。”
    有空间节点的所有恒星中间突然出现黑点，黑点越放越大，渐渐吞噬恒星，这种“日食”现象在世界各地出现。
    直到黑瀑朝人们扑去，人类才看清，这是一只只漆黑的虫子。
    虫子准确找到修道者，发出扰乱的精神波动，钻进人类体内，啃食灵魂。很快，修道者道力紊乱，接连入魔。入魔的修道者和虫子一起攻击人类，引起更大的恐慌，魔道扩散更快。
    文：“情况不好，裴承琛不止在空间节点布置虫卵，他留在各个星球的魔道者也参与混乱，局势已经失控了。”
    厄吾沉思：“有个问题，连阿尔芙都控制不了，裴承琛怎么控制那么多虫卵？”
    阿尔芙：“小虫子本能是繁衍，为了繁衍虫族，它们会拼尽一切掠夺周围的生存资源。”
    对蒂圣顿兹虫来说，人类修道者就是一种资源。
    这样一来，只要将阿尔芙的精神波动传递过去，虫子们就会停止攻击。
    厄吾：“艾比，有办法复制阿尔芙的精神波动，存储起来吗？”
    “当然有！”
    厄吾：“裴承琛投放虫卵，所有空间节点已经打开。我们可以将精神力存储装置利用空间节点传递，再播放给虫族，就能快速制止入魔。”
    队员全部同意，厄吾分配任务：“笑笑守在艾比身边，其他人分散杀蒂圣顿兹虫，我和妮子找裴承琛，文给我们传消息。”
    阿尔芙举手：“我呢我呢？”
    厄吾知道虫子们是阿尔芙的孩子的孩子后，便放弃让她参与，毕竟亲手杀孙子孙女比较残忍……
    白发青年犹豫：“你也想去？”
    阿尔芙点头：“我是虫神，不仅是虫族首领，也维护虫族和人类的关系。虫族过度扩张只会被人类斩尽杀绝，这一点从千年前大战我就明白。”
    “请让我参加吧，守护虫族，守护人类，都是我的责任。”
    既然如此，阿尔芙也加入杀虫小队，除了配合艾比完成录制，还前往各个星域传播精神力。
    临走前，巴笑给厄吾的视野打码，保证看到的虫子全是马赛克。
    根据文的消息，裴承琛待在娱乐星，那里直播行业发达，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实时画面。厄吾赶到时，紫发青年坐在楼顶，看着对面大楼上一个个巨大的直播屏幕，手里拿着一杯吸吸冻在喝。
    没有回头，他已经知道厄吾的到来，感慨：“多真实的景色啊。”
    厄吾手中出现长刀，刀尖轻触地面，缓缓将刀刃对准裴承琛。背后黑犬变大，露出獠牙，蓄势待发。
    白发青年不和他废话：“停止投放虫卵，否则我动手了。”
    第56章
    现在拖延一秒，会增加成百上千的魔道者。两人都明知这一点。
    裴承琛手边出现一个圆形的空间开口，他随意把吸吸冻丢了进去，面上笑意盈盈：“别急嘛，上次我们都没好好说话。”
    他向后跳起，躲开厄吾的挥刀：“你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
    厄吾当然不会回答。
    “都不感兴趣啊，好吧，那总对我放这么多蒂圣顿兹虫，污染修道者感兴趣吧？”
    厄吾：“很遗憾，我只对阻止行动感兴趣。”
    星光突然加速，化作剑刃，朝裴承琛的身影劈砍。刀光从紫发青年身体中穿过，将他一分为二。
    下一秒，被砍成两半的身影消失，裴承琛再次出现在空中，离厄吾很远。
    他将两处空间置换，速度快到还能看到原地的虚影。
    下一秒，厄吾看到周围的空间一层层错开，包含厄吾的身体，裴承琛想把他切成千层蛋糕。
    空无道力包裹全身，再向外逸散。它碰到分层空间，两种道力骤然碰撞，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最后空无道湮灭了空间，让裴承琛无所操控。
    厄吾举起长刀，朝裴承琛攻去。
    紫发青年抬手，在刚才打斗中碎裂的墙块出现在厄吾面前，被他一刀斩成两半。
    空无道萦绕在厄吾周围，裴承琛无法继续操作厄吾周围的空间。他这次抬起双手，再并拢合十。
    高楼在他的指挥下腾空而起，从两边朝厄吾压来。

 第65章

    在蒂圣顿兹虫的精神干扰下，厄吾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虫子，两边是人类飞速袭来的手掌。
    这点错觉哪有虫子可怕。厄吾立刻消灭袭来的高楼，其他物理攻击也一一化解。厄吾借力朝裴承琛飞去，挥刀的瞬间，紫发男人再次从原地消失。
    空间系就是跑得快。只要不破解这一点，每次厄吾攻向裴承琛，他会很快逃跑，厄吾根本碰不到他。
    在刚才的对峙中，裴承琛意识到拖延下去对自己不利。他背后出现一道空间漩涡，即将把他吞没。那是星域间穿梭节点，一旦裴承琛进入，厄吾很难再追上他。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厄吾放开空无道，道力瞬间充满圈周围空间，形成半径数百米的球形。在这个范围内，一切化为乌有，包括空间。
    厄吾在边界处设置结界，将裴承琛困住。紫发青年刚碰到结界，指尖被完全吞噬。
    现在空无道切断裴承深和空间的联系，紫发青年只能困在里面。随着结界缩小，空无道牢牢缠住裴承琛，让他无法逃脱。
    厄举刀，即将砍下：“有什么遗言吗？”
    裴承琛轻轻笑了：“杀了我只是开始。”
    星光挥过，空间神寸寸消失，彻底死亡。
    没过多久，艾比那边传来成功的消息，所有蒂圣顿兹虫听到阿尔芙的请求，全部停下动作，向巢穴飞回。
    厄吾松了口气，以为结束了。下一刻，空中莫名出现黑色雾气，迅速扩散，被修道者们吸入。
    所有人神色更加疯狂，沾染到雾气的普通人和入道者，几乎立刻入魔。
    文立刻通过全世界的文字获取来源，在天星的宫殿内，他看到发动雾气的罪魁祸首——帝神。
    黑发帝王无聊点着手指，点过的地方立刻充满雾气。
    这样下去，所有帝国人不出一小时会全部入魔，人类也会灭亡。
    很多人还不知道是帝神做的，被黑雾完全吞噬前还在呼唤他。
    在文观察时，黑发帝王眼珠微转，锁定文字，和遥远的文对视。
    赢邺：“差点忘了，还有你们。”
    厄吾这边，脚下出现圆形黑洞，白发青年没反应过来，就被吸进去，瞬间来到宫殿内，和高位上的帝王对视。
    文瞳孔骤缩，立刻提醒厄吾。白发青年迅速跳起，躲过地面上腾起的黑雾。但黑雾无孔不入，即使厄吾用空无道包裹自身，黑雾还是出现在他体内。
    一秒、两秒、三秒……厄吾毫无异常。
    赢邺笑了：“你果然没事。”
    道心在厄吾灵魂中发出的光芒，像坚固的城墙，将魔气牢牢挡住。
    黑发帝王观察片刻：“我明明拿走了道心，所以现在，是你制造的道心在保护自己。”
    “你，怎么做到的？”
    厄吾站稳身体，“就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比起这个，能先停手吗？”
    赢邺：“我污染所有人的道，是为了观察在绝境中，生成道心的办法。既然不说，我不会停止。”
    厄吾皱皱眉，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自己感悟道心的过程：“想要道心，先要有必须做到什么的信念，再融合进自己的道。”
    赢邺惊讶：“信念？只要这种东西就可以？”
    厄吾：“看吧，这就是问题。你连信念都不信，怎么能拥有心？”
    时间在赢邺的思考中一分一秒过去，他手中出现道的本源，按照厄吾所说尝试。最后，本源道心还是没反应，只有被污染底部渐渐变黑。
    这是赢邺唯一无法控制的东西，他的帝王道是掌控一切的道，无法控制的东西让他的道变得缺憾。为了克服唯一的“不能”，让自己的帝王道成为完美，赢邺在帝国做了各种实验，来研究道心。
    结果花费千年无法做到的事，厄吾短时间内就成功了。
    赢邺托着下巴：“现在我相信，命运的预言了。”
    厄吾以为交流完学习心得，赢邺总该收手了。结果黑发帝王只是一直看手里的晶源，留厄吾干着急。
    厄吾：“现在你已经知道方法，快停止魔化。”
    赢邺：“不，我需要其它的。”
    厄吾见劝阻无果，直接动手。
    白发青年跃起，冲向赢邺，刚到半空被一道屏障弹飞，翻身落地。
    赢邺在控制道的过程中，凭借对道的理解，不仅能使用道，还能将不同道进行融合，做到原修道者都无法做到的事。
    厄吾向他挥出的空无刀光，在接触到赢邺的瞬间，无声破碎。
    赢邺在空无中加入其它概念，纯粹的空无自然消失。
    厄吾见空无攻击没用，双手握刀，近身劈砍。赢邺仍然坐在高位，面对厄吾的攻击，他伸出手直接握住刀身，双指一弹，星海编织的长刀陡然破碎。赢邺另一手心的道源消失，握拳击向厄言腹部，白发青年立刻用双手格档，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溢出。
    厄吾感觉五脏六腑被拧成一团，再全部移位，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知觉。
    白发青年撑地起身，再次面对高位上强大的敌人，眼中毫无退意。
    即使一个人，他也要坚持到最后。
    但这种时候，还是想要朋友陪在身边啊……
    失联的文终于再次出现，他幻化的文字断断续续，显然受了重伤。
    “我通知大家了，他们马上到，再坚持下……”
    空中文字消失。成了空间的锚点，艾比那边得到数据，快速通道搭建成功。圆形黑洞在文字消失的地方出现，艾比、玄妮、阿尔芙都来了。巴笑照看重伤的文，一边联络众人。
    厄吾惊讶：“你们……”
    艾比：“拯救世界当然不能全压在阿吾身上，还有我们。”
    小蜘蛛抬起前爪，宫殿外围出现一圈炮口，对准高位上的赢邺。明亮的光线同时从炮口发出，融化外墙，汇聚到一点，发生核爆。
    阿尔芙放出虫子，全朝中心最亮的圆球飞去，玄妮将吞噬的能量全部吐出，恐怖的能量冲撞几乎将中心附近的空间撕裂。
    一切坍塌，宫殿变成废墟。烟尘散去后，黑发帝王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厌倦地叹了口气。
    艾比几个突然被黑雾包裹，他们想要挣脱，黑雾如同牢笼，将他们束缚在空中。
    厄吾想上前帮忙，眼前出现巴笑幻化的文字：
    [吾主，现在有一个打败帝神的办法——]
    [你入魔吧。]
    道分两种状态：正常和入魔。其中，正常状态是有意识使用道，那入魔就是无意识使用道。大多数人入魔后道会失控，但厄吾拥有道心，就算入魔也能找回初心，永不迷失在力量里。
    有意识加无意识才能发挥道的全部威力。
    [艾比他们会争取时间，吾主可以全心感悟。】
    艾比他们即使在痛苦地挣扎，仍然不停使用机械阻止帝神。
    厄吾明白了，白发青年立刻闭眼，全身心沉浸在道里。
    他回想刚入道时的状态，当时空无一物的荒芜差点完全吞没他的灵魂。
    厄吾放慢呼吸，放平内心，忘记一切思绪。他的指尖融化成星海，又在道心的温暖中保持原有形状。
    帝神的力量即将吞没艾比，厄吾出现在艾比面前，替他完全挡下攻击。
    “阿吾！”
    艾比看不见前面情况，下意识担忧。但此刻形势已经逆转。
    厄吾手部完全变形成星海，握住金色光芒，将其捏碎，然后又变回原来的手，握拳捶向赢邺胸口，黑发帝王不受控砸到地上。
    拉开赢邺和艾比的距离后，厄言乘胜追击，冲向地上的人影，星海变形朝道核扎去。
    地上虚假的人影消失，赢邺的真身在前方再次出现。他观察完厄吾，惊讶：“你控制了魔道？”
    道中无序混乱的部分，嬴邺也无法控制。他放出的魔气，不过是类似的道，和虫引发入魔的原理相同。
    他说：“如果我有道心，也许就能连同魔道一起控制。”
    厄吾蹬地，朝赢邺冲去：“漠视生命、杀害无数人的你，永远不会长出道心！”
    厄吾的身体完全化作星海，全部冲白嬴邺，将金色的光芒冲灭。星海散去，原地什么都没有了。厄吾变回原来的样子。
    帝神死亡，各地黑雾消失，症状不严重的人慢慢恢复神智。
    他们胜利了。
    厄吾和其他人的伤势没有大碍，文还需要静养。
    经过这次浩劫，没有帝神后，人们意识到道的危害。幸存的修道者努力修炼道心，以后的人也先修炼道心再入道，将魔道的危害降至最低。星际科技慢慢成为主流，普通人也能操作机甲战斗。
    当然，除魔小队也会继续他们的旅途。
    -----------------------
    作者有话说：全文结束啦，给看到这的宝宝们道个歉，这篇文因为没想好主线就开文，中间断更了很久，陆陆续续才完成，让读宝们等了很久，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下次一定吸取教训，多多存稿再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