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被秀恩爱》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1)

    她的两位哥哥，并没有血缘关係。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虽然没有血缘关係，但他们的确是兄弟，只是在他们三岁的时候，爸妈组成了重组家庭，这才造就了现在的关係。
    而她，便是爸妈结婚之后，在眾所瞩目中出生的。
    「这片火腿是我妈给我的，你想吃不会夹别片吗？地方这么大，偏要夹我叉子下面的！你就是故意在找茬吧！」
    另一个声音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的叉子有多乾净？谁想要和你抢一片火腿，别以为你自己幼稚，就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幼稚。」
    「你还敢不认账？你刚才都把我的吐司吃光了！」
    「......」季蕗缩了缩身子，努力缩小自己在餐桌上的存在感，就怕慢一步，便被对面的两位高中生，捲进每天都要上演一次的无聊戏码中。
    虽然两位哥哥，一直以来都对她非常照顾，平时几乎是捧在手心就怕摔坏了，有谁敢欺负她，他们第一个不同意，在她心目中，除了爸妈，第一个排得就是他们两个了，只是每当他们两个遇上彼此的时候，事情发展就不一样了......
    「你闭嘴。」大哥季知昀冷冷地道，「小蕗今天早自习要考试，要是因为你，让她没办法好好复习，我第一个拿你的头去谢罪！」
    季蕗拿着英文单字本的手僵了僵，默默地伸到餐桌底下去。
    她还不想因为一个单字随堂考，让自己二哥随时有生命危险。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先挑起的，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我？！」二哥路亦扬气极，还把季知昀咬了一半的吐司抢走。
    季知昀是爸爸再婚前的孩子，因为比路亦扬年长两个月，成了名义上的大哥，而路亦扬是妈妈再婚前的小孩，也是她的二哥。他们向来水火不容，反正自从她有记忆以来，他们两个就一直在吵架，也不觉得腻。
    她望着快要打起来的哥哥们，心中满是无语。
    算了，她这个国中生还是不要烦恼这种问题了。
    「我出门啦！」
    季蕗背起掛在椅背上的书包，朝着还在厨房忙东忙西的季母挥挥手。
    「小蕗，等等我！我陪你走到巷口啊！」路亦扬想跟着起身，衣领却被一隻手给拉住了，他往后看，对上的便是季知昀冰冷的视线。
    「公车还有七分鐘就来了，这种时候还敢胡闹！」
    季蕗关上了公寓大门，也把两位哥哥嘈杂的声响关在了身后，抬起头，正想在对面寻找熟悉的身影时，左侧便响起了脚踏车的铃鐺声。
    「季蕗，这里！」
    话音一落，一道修长的身影牵着脚踏车，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带着少年变声期有些沙哑的嗓音，儘管身形还没定下来，少年的身高还是比同龄人高了快一颗头，又有一张俊秀的脸庞，也使他成为在人群中特别亮眼的存在。
    一看到来人，季蕗便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朝着来人跑去。
    「傅长安！你今天来得也太早了吧！我还以为我提早出门，已经算很早了。」
    「我今天也刚好早起。」少年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在带着潮湿气味的老旧巷子里，彷彿一道风景，让看着的人心情也不禁好了几分。
    「我跟你说，我哥他们今天又差点打起来了！」少年搀扶着脚踏车，而季蕗则熟练地坐上脚踏车后座，抱怨道，「怎么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前桌的欣蓉还说她上国中以后，就没和她弟打过架，因为觉得丢人。」
    「他们都幼稚，没你聪明。」傅长安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轻笑道。
    「这才像话！」等到傅长安坐上脚踏车后，季蕗倾身向前，边说边用手指戳着他的后背，「欸欸欸，你说，如果我和大哥他们说，你说他们幼稚......」
    「坐好。」傅长安无奈地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
    季蕗吓了一跳，被碰触的地方就像一个小火炉似的，温度烫得吓人。
    「喔、喔......」她顿时一阵无语，手指不安分地微微捲曲。
    前往学校的路上会先经过一座拱桥，凉风微微吹起她的发丝，她望着眼前的身影，不禁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傅长安是两年前搬来他们小区的，就在他们家公寓正对门，那时还是国中刚入学的时候，明明都不认识，聊起天来却特别投缘，知道了对方学校和自己同一间，索性就一直一起上学到现在。
    他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吧？季蕗默默地想着。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2)

    在教室里，季蕗戳了戳同桌的手臂。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和哥哥他们考上同一间高中啊？」
    她的同桌──也就是傅长安，顿了顿，停下了手中正在抄的笔记，「只要你好好认真、乖乖做题，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上课、同学们望着黑板奋笔疾书，然而在教室不起眼的一隅，逆着光的少年侧过头，脸上不见半点抄重点被打断的不耐。
    「可、可是......哥哥他们读的，是全市第一的高中......」
    季蕗说话乾巴巴的，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焦躁。
    「不是有我吗？」
    「......啊？」季蕗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兴奋地抓着傅长安的手臂，「喂喂喂，你这句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你真的答应要教我功课啦？那我以后有问题可以去你家找你吗？你不会是唬我的吧？」
    一连串的问题，朝着傅长安连珠带砲的轰过来。
    「不行不行！」然而季蕗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拉着他道，「你答应我了！以后我就赖定你了！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说的好像季蕗以前的功课，就没有问过傅长安一样。
    「好，答应你。」看见她的笑容，傅长安也不禁扬起唇角。
    由于季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往他们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她只好压低声音，悄声对他说道，「等一下我们去合作社，我买点东西给你当拜师礼，最好是零食，巧克力之类的......」
    多的刚好可以自己吃。季蕗欢快地想着。
    结果一到下课，身为班长的傅长安就被叫去导师办公室了。
    季蕗无聊地趴在桌上，手中把玩着傅长安方才写字的自动铅笔。
    「小蕗啊，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前桌的宋欣蓉转过身，除了傅长安，宋欣蓉就是季蕗在班上最好的同学，「你的哥哥们，可是传说中的两位人物，你竟然想要和他们考上同一间学校，勇气可嘉啊！」
    「可不是。」说到这，季蕗得意地哼了一声，「傅长安都答应教我功课了！」
    「也就傅长安受得了你这个脾气了。」宋欣蓉嘖嘖道。
    「不过，你的哥哥真的很厉害啊。」宋欣蓉倚着椅背，继续说道，「听说学长姐说，他们还没毕业的时候，一直是全校第一、第二名，又长得帅，当时全校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他们。」
    「很多传闻通常就只是传闻。」季蕗将脸埋向臂弯，闷声说道。
    想起今早差点把餐桌掀了的某两个人，不知道那些人，知道她的哥哥其实不像想像中完美，而是两位一天到晚忙着斗嘴的幼稚哥哥，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的妹妹，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想想都觉得神奇。」宋欣蓉突然道。
    「别想了，这张脸你都看三年了，还有什么好神奇的？」
    「说真的，我还挺羡慕你们家基因的。」趁着季蕗抬头的时候，宋欣蓉顺势捏了季蕗的脸颊一把，羡慕地看着她的脸，「上有两个校草双胞胎哥哥，还有你这个妹妹，这个脸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走开走开，不准再捏我的脸颊了！」季蕗连忙躲避宋欣蓉的魔爪。
    倒是没有特别解释，她的两位哥哥并不是双胞胎这件事，毕竟在这之前，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
    「等你哥哥结婚的时候，记得邀请我去喝喜酒啊。」宋欣蓉戳了戳季蕗的手臂，兴致勃勃地道，「我还真挺好奇，你未来的大嫂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从这么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掳获男神的芳心啊！」
    「还久呢，他们最近都在忙升学的事，哪有时间谈恋爱。」
    「这可难说了。」宋欣蓉撑着头，望向季蕗隔壁的座位。
    「不过，你和我们班班长以后打算要怎么办？傅长安的成绩，上市一中肯定没问题，你的成绩一直在中游，这个差距，我都替你捏把冷汗啊！」
    「能怎么办？」季蕗奇怪地看向她，「大不了他去读市一中，我去读别间学校，有什么好烦恼的？」
    宋欣蓉盯着季蕗看了老半天，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没想到你这么绝情，还以为你们天天脚踏车接送，不管上课放学都恨不得黏在一起，还以为......」
    「那、那是因为我们家顺路！」季蕗突然出声。
    「知道知道。」宋欣蓉敷衍地回答。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3)

    宋欣蓉突然对她挤眉弄眼。
    旁边空着的座椅被拉了开来，才知道去找导师的傅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见他笑道，「你们在聊些什么？刚才从后门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没、没什么......」季蕗突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傅长安刚才那句话是在损她！
    「刚才上课的时候，是谁说想睡觉，还一直拉着我聊天的？」季蕗正欲开口，傅长安却先一步说了话，并把她桌上散乱的书本拿开，整理好移到自己的桌面上，「还有五分鐘才上课，先睡一下吧。」
    「我不睡！我现在可有精神了！」
    季蕗瞬间从桌面上跳起来，好像刚才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人不是她。
    「......谁让你突然被老师叫走，刚刚不是说好，下课要陪我去合作社买巧克力的！」季蕗手上还握着傅长安的笔，嘴里义正辞严地说着他的罪状，「还、还有你刚才，竟然敢说我说话声音很大声！我、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呢！」
    傅长安这才注意到他的自动铅笔，笔芯已经被季蕗按出了很长一段，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断了的模样。
    但是又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傅长安顿时有些失笑。
    「答应你的事情，我不可能忘记的。」
    「你骗人，上次你说要陪我去买礼物的，结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滤镜，而傅长安就是那个眼睛被糊住的人。不知道何时转过身的宋欣蓉默默地想。
    季蕗这个脾气，在班上可是师出有名的，虽然班上同学和季蕗之间还是很和气，平常也相处的不错，但是大概也只有傅长安，能像这样一直哄着她。
    所有人都猜不透，为什么这位温和亲切、老师们心目中几近完美的年级第一，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季蕗凑在一块。
    后方传来傅长安低低的笑声。
    「你、你笑什么！我可还没有打算原......」
    季蕗转过头，话却没来得及说完，嘴里已经被傅长安就着包装纸，塞了一块甜甜的巧克力，甜腻又带点苦涩的气息，瞬间袭捲了她的味蕾。
    「别发呆了，快吃下去。」傅长安笑瞇了眼。
    季蕗低垂头，咀嚼着口中的巧克力，突然什么话都说不说来了。
    现在是气候仍有些微凉的三月，距离他们的升学考只剩下两个月。
    放学时，他们走到学校后门停放脚踏车的地方，旁边三三两两的同学前来牵脚踏车，只有季蕗围着厚重的围巾站在一旁，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清秀的少年，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头对她笑了一下，便低身去解脚踏车锁。
    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那抹熟悉的微笑，好像更添加了些温度。
    旁边有位同学的脚踏车卡住了，他还热心地帮了一把。
    季蕗不禁撇了撇嘴，她觉得傅长安这个老好人的个性，实在太吃亏了。
    「走吧走吧，昨天我从我爸公司那里拿了很多饼乾，因为你要教我功课，所以只分给你吃，哥哥他们可都没有的。」脚踏车停在公寓一楼门口，季蕗按开家里玄关的电灯，对着傅长安咧嘴笑道。
    「好。」傅长安有些失笑地带上门，将屋外的寒风关在了门后。
    儘管每次到了最后，点心都是被季蕗吃光的。
    季父、季母都在上班，身为高中生的两位哥哥要上夜自习，所以通常这个时间点，家里都是没有人在的。
    季蕗随手把书包扔在床边，在房间内唯一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书桌旁摆了另一张椅子，还是因为傅长安经常过来，她特地和季父、季母申请「公费」买的，等到傅长安也坐了下来，她才很不情愿地把作业本放到桌面上。
    「傅长安，你的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吧？能不能借我看你的作业本？」
    季蕗看着书上复杂的数学公式，欲哭无泪地对傅长安说道。
    「别急。」傅长安放下手中正在预习的课本，轻笑着阻止了季蕗把计算纸揉成团状的行为，「这种题型看似很难，但其实都是代数字而已......」
    傅长安正认真地讲解着题目，没想到说没几句话，对面突然没了声音，他抬起头，刚才闹得欢快的季蕗不知何时闔上了眼，晃着头，好像随时都会撞上桌子的样子，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枕头，让季蕗的头靠上去。
    突然，他的手指顿了顿，因为他感觉到她的呼吸，从他的掌心上吹拂而过的触感。
    夜晚的凉风吹动了窗边的窗帘，也吹动了课本翻开的页面。
    傅长安抬手，将季蕗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4)

    季蕗是在一阵敲门声中幽幽转醒的。
    「......现在......几点了？」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还没完全从睡意中甦醒过来。
    「已经八点多了，作业还没写完？」她的房门本来就没有关，所以路亦扬只是站在门口，敲响了一旁敞开的门板。
    「亦扬哥，晚上好。」
    坐在季蕗对面的傅长安，衝着来人笑了笑，脸上是一个完全挑不出缺陷的标准式笑容，路亦扬却蹙紧眉，目光在傅长安身上来回扫视着，好像想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所以然，却仍是一无所获。
    「已经八点了？」季蕗的精神一下就起来了，她连忙看向傅长安，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不禁陷入了绝望之中，隔着书桌就想去拉傅长安的胳膊，「傅长安，你要救我啊......数学作业本明天就要教了......」
    「你干嘛？」只是还没碰到傅长安，季蕗的后领就被她哥揪住了。
    「二哥，你才干嘛！」季蕗叫道，连忙把她的衣服解救出来。
    「还好意思要人家教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再这样下去，他还甘脆住我们家算了？」路亦扬怒其不争地道，「要不是我拉住你，你现在......」
    「亦扬哥，我正要走了。」傅长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傅长安随即转头，看向一旁忙着和哥哥吵架的季蕗，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笑道，「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有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
    直到大门传来关门的声响，站在走廊上的路亦扬才嫌弃地道，「人都回家了，你还要站在这里看多久？」
    季蕗瞪了他一眼，连反驳都懒的反驳，只顾着说道，「二哥，你刚才干嘛？」
    「我又怎么了？」
    「你刚才对傅长安是什么态度？他对你说话你还假装没听见？」见路亦扬毫不客气地按着手机，完全没在认真听的样子，季蕗扯着他的手臂，怒道，「傅长安可是我这里的人，下次不准再这样对傅长安说话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路亦扬摆手，「我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
    「你还真帮着那个小兔崽子？」路亦扬见季蕗欲言又止、羞愧难当的模样，一下子精神都回来了，连手机都放了下来，「你给我听清楚，那小子一看就有问题，心机深沉，满脸假笑，以后离远一点知道没有？」
    「傅长安才不是这个样子，他对我可好了！」
    「也就你这么蠢，等你哪天被人卖了，还笑着帮人数钱！」
    「呯！」
    一旁的房门被大力打了开来，也露出了房门后方那张阴沉的冷脸，季蕗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确站在走廊上，只是位置好死不死，就是她家大哥房门口。
    「你们还想在我门口吵多久？」季知昀语气冰冷，面色毫无起伏地道。
    「大哥......」季蕗低垂着头，心虚地不敢直视季知昀。
    「季知昀，你这人怎么回事？」果然，路亦扬一开口就是吸引炮火用的，「你是看门板不顺眼，还是门板跟你有仇？开个门都不能好好开？」
    季知昀看了眼路亦扬，蹙起了眉头，又看向季蕗，面色才和缓了些，语气淡然地道，「小蕗，跟我来一下。」
    季蕗乖乖地上前一步，心中却翻起无数白眼，开始思考有什么方法能脱身时，路亦扬竟然也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气之大，「你干嘛？没看见我和小蕗还在说话？事情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后来季蕗以写作业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溜了。
    不过晚上睡觉前，季知昀还是来找她了。
    「大哥？」季蕗换了一身睡衣坐在床头，低头用手机传着讯息，结果季知昀就敲响了她的房间门板，手中拿着一张信纸，但是信纸是折起来的，她只能看到其中的一角，没办法看见上面写了些什么。
    「这是你的信纸吗？」
    季蕗这才想起来，她习惯从书局买一叠信纸放在家里，而那些信纸，花纹都是一样的。
    「好像是......」她道，难道是她乱丢了垃圾，正好被大哥捡到？于是她连忙接着说，「大哥，肯定是我没注意，把纸给我吧，我下次不会再乱丢了！」
    「不是。」她伸手欲拿，季知昀却将手伸了回去。
    「不是我丢的，那为什么......」季蕗话还没说完，话音便嘎然而止。
    因为她家大哥，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神色阴晴不定，又像在忍耐什么，眉头紧紧蹙起，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有什么要涌现出来。
    「我先回去了。」伴随着这句话的，是房间的关门声。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5)

    隔天体育课，同学三三两两地在操场上打羽毛球。
    正在和宋欣蓉打球的季蕗却发现，傅长安独自坐在树荫底下，眼下是明显的青黑之色，她很少看见傅长安有这么累的时候，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转头和宋欣蓉说了一声，拿着水就朝着傅长安走了过去。
    「傅长安。」她挡住了傅长安的望着操场视线，将水递给他。
    「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季蕗坐在了他身旁，憋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道，「你昨天不是一整晚没睡，在医院熬夜通宵了吗？现在难得有不用听课的时间，你还不赶快休息？」
    昨天晚上大哥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是和身在医院的傅长安传讯息。
    「我没事。」傅长安摇了摇头，看着却更虚弱了。
    季蕗用眼角瞄了他好几眼，犹豫了很久，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那个......你妹妹还好吧？」她还是开了口，只是愈说愈小声。
    傅长安有个身体很差的妹妹，长期住在医院。
    三年前，傅长安他们家会搬到季家对面的老公寓，是因为他们把市中心的房子卖了，把钱换成了妹妹的医药费，老公寓也不是他们的，是一名远房亲戚租给他们的，傅母也辞了工作专心照顾他的妹妹。
    「还好，暂时是没有危险了。」傅长安对着她笑了笑。
    「那、那就好......」季蕗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她自知很不会安慰别人，话也说不好，也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但是面前这个人是傅长安，所以她还是颤颤地伸了手，在他的肩膀上胡乱拍了拍。
    她正想把手缩回去，傅长安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今天还去医院吗？」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季蕗着急地问道。
    其实她是怕傅长安生气，所以紧张地连忙转移话题，而且今天......
    「爸妈已经过去照顾小恩了，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傅长恩便是他妹妹的名字。而傅长安松开抓着季蕗的手，灰暗的眼眸中似有幽光在转动，不似他平时温和的模样，但是季蕗却只忙着在心中打算她今晚的计画。
    他们顾着说话，没有人注意到一颗篮球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小心。」傅长安突然低声说道。
    季蕗没有反应过来，那颗球朝着的方向正好是她的脑袋，等她注意到时，她已经被傅长安护住了头，他的手放在她的脑后，她整个人被他护在怀里，脸几乎贴着他的胸膛，而那颗篮球却是直接打在了傅长安身上。
    「傅长安，你没事吧？」
    季蕗连忙从傅长安的怀里退出来，拉着他着急地左看右看。
    另一边的篮球场走来一名男同学，瞥了他们一眼，逕自把落在一旁的篮球捡起来，抬脚便想走。
    「刚才的球是你们丢的吧？」季蕗认出了那是方才在场上打球的人，往前一步便挡住了来人的去路，身高明显比对方矮了半截，「你们打到人，都不用说一声抱歉的吗？」
    方才这人，很明显是看到球打到了他们。如果是打到她就算了，但是他偏偏打到了傅长安身上，傅长安这个个性，真的是到哪里都吃亏，看着傅长安一副没有要计较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你们坐在篮球场旁边的？」听了季蕗的话，男同学明显也有些火了，「自己坐在球场旁边，还好意思怪别人打到你们？」
    「你张大眼睛看清楚，这里可是操场旁边！」季蕗气势也不输人，开口就骂，「你们的球先打到人，现在还有理了？」
    「我就是打你了，又怎么样？」
    不知何时站到季蕗身后的傅长安，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皱了眉，他的目光沉了沉，望向男同学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死物。
    直到体育老师来了，才把季蕗他们分开。
    「臭傅长安。」儘管傅长安并没有怎么样，季蕗还是强迫性地把他拉到保健室，心疼地帮忙冰敷他被打中的前臂，嘴上却是说道，「怎么被人打了还闷不吭声的？现在有我保护你，以后没有我了你该怎么办！」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傅长安垂着眼帘，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在外面特别容易吃亏！」
    「我错了。」他低眉顺眼地说道。
    「我都还没说完，你就知道错了？」
    「季蕗。」傅长安扯了扯乾涩的唇角，想让她看见他微笑的模样，却因为昨天一整晚没睡，又忙了很多事情，实在是太累了，在睡过去之前，他恍惚地想着，他究竟有多久，没有被别人像这样关心过了？
    季蕗的话音也顿了顿，抬头望向他，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的性格可能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办法改了。」他放在另一侧的手指微动，好似想要抓住眼前的那道光，「所以以后，只能麻烦你一直保护我了......」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6)

    下一节上课时，她悄悄地拿起手机，点开一个三人群组。
    「大哥、二哥，在吗？」
    路亦扬：「不上课在干嘛？」
    季知昀则是过了一阵子，才回一个问号。
    「你们知不知道，生日惊喜一般来说都是怎么弄的？」季蕗的手指在桌面下飞速地按着键盘，又得时不时抬头注意老师有没有看过来，「不能是整人的那种！还要让对方收到礼物的时候，可以感动到快哭出来！」
    路亦扬：「这是什么鬼要求......谁生日？日期是什么时候？」
    季知昀：「认真上课。」
    季蕗瞄了眼傅长安，确定他没有偷看，才打，「今天。」
    路亦扬：「别想了吧，在做白日梦呢？就不到一天还生日惊喜？」
    季知昀：「别在上课时间玩手机。」
    季蕗愤而关掉聊天软体，早知道问他们没什么好结果就不问了。季蕗重新拿起了笔，抬起头准备抄黑板上的笔记时，却瞥见了傅长安写字的那隻手，她握紧了手中的笔，心里觉得愈发愧疚了。
    「傅长安，我想吃蛋糕了。」于是放学途经一家蛋糕店时，坐在脚踏车后坐的季蕗拉了拉傅长安的衣角，一本正经地说着，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
    脚踏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傅长安一回头，看见得便是仰着头，一隻手扯着他的外套衣角，眼睛闪着亮光的季蕗。
    他不可避免地晃了神，半晌才移开目光，落到了马路对面的蛋糕店。
    「你在这里等我，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不不不，我自己去买就好，你就坐在这里等我！」说完，不等傅长安反应，季蕗迅速地跳下脚踏车后座，正好绿灯便往马路对面的蛋糕店跑去。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呢？」柜台的店员亲切地询问。
    虽然刚才跑得很快，但是等季蕗真正站到玻璃蛋糕柜前时，她才苦闷地想到，她......不知道傅长安喜欢什么口味......好像平时，都是她强迫性地把零食塞给傅长安，但是除了那之外，她几乎没怎么看他吃过甜食。
    她下意识从店内的落地窗往外看去，看见了站在路口等人的少年。
    「就这个吧！」她随手一指，就是不想让他等太久。
    「买好了？」傅长安看着从对面小跑步过来的季蕗，她的脸蛋也因为跑步变得红扑扑的，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蛋糕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身上也沾染上了蛋糕店的气息，带着甜甜的香气。
    「嗯，我们走吧。」她捧着蛋糕盒，坐上脚踏车后座。
    傅长安握着把手的指尖微动，他觉得......他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果然，他沿着平常的路线回去时，季蕗便突然开口，说想要去看夜景，也没想过她说的地点是平时情侣约会圣地。因为坡道有点陡，他们便下了车徒步走上去，季蕗提着蛋糕的盒子，而傅长安牵着脚踏车走在一旁。
    黄昏的夕阳早已落下，只剩下道路两旁的路灯洒落在他们身上，照出两人长长的影子，伴随着他们的步伐，时而交叠在一起。
    季蕗只顾着在心里练习台词，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傅长安，也一直没说话。
    他的神色暗沉，整个人好像融入在浓浓的夜色之中，他只是在想──
    「生、生日快乐，傅长安。」没有人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傅长安的眸中只剩下面前这个人，她停下脚步，有些彆扭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季蕗捧着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没有点亮的蜡烛。
    「因为我忘记带打火机了......」蜡烛是刚才从蛋糕店拿的，见傅长安没什么反应，季蕗也有些紧张，怕傅长安觉得她准备太随便，她绕了这么多圈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如果能把这些送给你当蜡烛，你能......不生气吗？」
    傅长安闻声望去，此时他们正好站在坡道的围栏前，他看见了大楼的灯光、亮眼的广告招牌、街道的路灯及道路上行驶的车辆大灯，他已经数不清了，只记得山下......是一片灯火通明。
    她的眸中倒映着同样一片景色，他却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
    长恩今天又动手术了，他的父母今晚会在医院守着她，他自然也很担心她，只是他们说他明天还要上课，就不要赶过去了，他们当然也关心他，叮嘱他晚上要记得吃饭，考试考不好也没事，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
    儘管他从小到大成绩再好、表现再优秀，他还是比不过从小就身体虚弱的妹妹，儘管他再努力，周围的人还是把目光放到妹妹身上。
    「傅长安？」季蕗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奇怪地唤了他的名字。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随即便伸出手，将人揽入了怀中。
    他只是想，竟然闯进了他的世界里，那就别想再出来了。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7)

    「喂......」傅长安突然的动作，让季蕗整个人撞上他的胸膛。
    她赶紧一手举起蛋糕盒，避免被傅长安压坏，不过人还是被他揽在怀里，他埋在她的肩窝，她只能被迫透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夜景。
    她的心里也微微有些讶异，她好像从没看过傅长安......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管和老师、和同学相处，也都是一样，她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憾动他的。
    「你怎么啦？」季蕗想去看他，却碍于他们的动作而转不了头。
    她本来还在想，莫非是傅长安突然收到蛋糕太高兴了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转念一想才想到，傅长安的妹妹今天动了手术，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的吧？
    「你放心，小恩绝对不会有事的。」于是季蕗抬起另外一隻手，轻拍了他的背，语气装作轻松地说着，「有伯父、伯母还有你这个哥哥照顾她，她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不，他什么都没做。傅长安闷闷地想着。
    「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不管生再重的病，用爬的都要好起来！」季蕗口不择言，为了安慰傅长安差点用光所有脑细胞。
    不，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好，也不是一个好哥哥。
    「季蕗，今天谢谢你了。」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安慰的话。
    在季蕗看不见的另一面，却完全不是她想像中黯然神伤的模样，他低垂着漆黑的双眸，眸中好似有什么產生了微微波动。
    她真是太好了，就算没能亲眼看见，他也能想像到她方才为了安慰他而着急的模样，或者因为想不到说词而慌张的样子，她这么善良，她好像永远都站在光明中，光彩夺目，一顰一笑都牵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而他披着一张画着笑脸的人皮，在人群中哗眾取宠。
    「下次不准再说谢谢了，听起来多见外......」耳侧传来她小声的嘟嚷。
    直到季蕗回到家，躺在床上时都在想方才发生的事。
    以前她总是仗着傅长安好说话，各种耍赖，完全没把他对她的照顾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想过，傅长安也是一个需要别人关心的人，嘴上说会保护他，结果她不但没帮上忙，还总是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以后她会对他好的！
    季蕗从床上跳了起来，坚定地下定了决心。
    她的馀光扫过窗户，却在楼下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对了，他们晚自习应该下课了......」季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楼下的人正是季知昀和路亦扬，看上去像刚下了公车，往他们家的方向走来。
    原本走在半路的他们动作突然一顿，路亦扬转过身，神情严肃地对季知昀说了什么，而一向冷淡的季知昀竟然看上去像快要发火的模样，大力推开了路亦扬，也不等他，就往他们家大门的方向走。
    吓得季蕗立刻就坐直了身，怕他们在大门口就打起来。
    然而路亦扬拉住了季知昀，等进入视线死角后，她便看不见他们了。
    她本来以为他们很快就会进来，只是没想到过了快二十分鐘，她才听到楼下大门被推开的声响，也没有往常一边走路边斗嘴的模样，直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和两道大力甩门的声音，她才确定是他们两个。
    ......难道现在不吵架，换成冷战了吗？
    「小蕗，你知不知道隔壁班今天出了个大新闻啊！」隔天一到学校，宋欣容便转过了身，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听说隔壁班有个挺混的，不知道在哪里和人打架打断了手，右手上了石膏，都不知道之后的升学考他要怎么办了。」
    「怎么在这个时间点打架啊？」季蕗听了也有些唏嘘。
    「不知道，可能之前在哪里得罪人了吧？」
    季蕗边说话边回过了头，却发现本来走在她身后的傅长安不知道去哪里了，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他的书包，人却不见了。
    她连忙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傅长安站在前门口，和提早过来的导师讨论着事情，导师又对傅长安笔划了一些动作，看上去是要找他去搬东西。
    昨天才下定决心以后要多照顾傅长安的季蕗，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小蕗，你要跑去哪里啊？」见季蕗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宋欣蓉在后边喊道。
    不过等宋欣蓉看到站在前门的傅长安，和往前门方向跑的季蕗后，她瞬间就静了声，摸了摸鼻子，觉得她刚才那个问题好像还挺蠢的。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8)

    「傅长安，等我一下！」
    「怎么跟过来了？」傅长安侧头看向她笑道。
    「我当然是来帮忙的！」季蕗信誓旦旦地说道。他们并肩走在走廊上，喧闹的人群好像被他们隔绝在外，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无意、其实特别明显地对傅长安说道，「你、你不会又要自己搬吧？」
    傅长安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笑着点了头。
    「你就不会......主动找我帮忙吗？」见他扬起了唇角，好似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的模样，季蕗连忙接着开口，「你别小看我，我也是可以帮忙，保证不给你添麻烦的！像是搬书这点小事，绝对难不倒我！」
    虽然嘴上说的义正词严，但她还是得仰头才能和他说话，这样的视觉效果看起来，反而显得她特别没气势。
    「季蕗。」傅长安缓缓地开了口。
    「作业本几十本加起来这么重，也就只有你才傻傻的......」季蕗觉得再说下去，她自己都能被自己说服了，就除了傅长安这个老好──
    「我只是要去拿模拟志愿的表格而已。」
    「......自己搬。」季蕗的话音嘎然而止。
    气氛顿时有些尷尬起来，她连忙转头瞪向傅长安，却发现后者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在憋笑，但是这件事还真怪不到他身上去，她几近自暴自弃地说道，「干、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害我这么丢脸......」
    不过看着傅长安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又变回以前的模样了。
    昨晚在坡道上的夜景和生日蛋糕，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昨天的蛋糕，我吃完了。」为了不让季蕗继续尷尬，傅长安很好心地换了一个话题。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很好吃。」
    「对吧？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口味！」季蕗瞬间就把刚才的思绪拋到脑后，心里想着口味是她随便挑的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认。
    「嗯。」他笑了笑。儘管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前面转角右转就是导师办公室，他们班导师的位置就在最靠近过道的地方，他们拿起办公桌上的模拟志愿表的时候，隔壁桌的公民老师正好回来了。
    看见他们又走在一起，公民老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拿个资料怎么还两个人一起过来了？」公民老师脸上虽然笑着，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暴露了她的情绪，「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分不清楚什么叫作轻重，不是老师要说你们，未来是你们自己的，不是老师的。」
    见他们不说话，神色不定，公民老师还以为他们都听进去了。
    「好好考，有什么事情不能等考完试再说吗？」
    季蕗想起她惨不忍睹的分数，又想起他们班这次公民平均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顿时明白了过来。
    「老师，对不起。」她没有管自己会不会被老师臭骂一顿，立刻一步上前，将傅长安挡在身后，「我不应该在考试前偷懒，应该好好读书、努力认真、奋发向上，下次绝对不会再考出这种成绩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对傅长安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他们班也就傅长安考了满分，没必要被公民老师迁怒。
    公民老师的脸都黑了，看到他们还在使小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在装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傅长安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从挡在他身前的身影移开过，眸色晦暗不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地靠近，再撞个狗血淋头，他从不奢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是如此卑鄙、惺惺作态。
    他满身污泥，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嗯，老师，我下次也会加油的。」他笑道，眸色却又黯淡了几分。
    公民老师摆了摆手，反正不是她班上的学生，她也没法管。
    她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早恋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傅长安，你刚才怎么回事？」而离开导师办公室的季蕗，立刻就来找傅长安谢师问罪了，「我都对你使眼色了，你怎么还不先走？」
    「反正老师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傅长安无奈地笑道。
    季蕗瞪了他一眼，嘟嚷道，「害我......」害我白担心你了。
    见傅长安好像想问她方才说了什么，她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顺势从他的手中拿了一张模拟志愿表，本来是想随便看看，但是在看到表格中最醒目的「第一志愿」时，她还是忍不住顿了顿，心中有股说不说怪异的感觉。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9)

    傅长安成绩那么好，想读哪一间学校都没问题吧？
    季蕗的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把想问的问题问出来。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动作，傅长安俯首看向她手中的表格。
    之前没有特别在意过，现在仔细回想才发现，她好像......自从上了国中以后，几乎都和傅长安在一起，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他，似乎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她甚至想不起来在遇到他之前，她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了。
    她摇了摇头，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傅长安，走快点，要上课了！」
    傅长安缓缓地垂下眼帘，落在被拉住的胳膊上的视线晦暗不明。
    四月初的连假，季蕗却没能在家里好好看书复习。
    因为季父和季母，一大早就招呼着全家人一起去採购，连在准备大学面试的大哥和二哥都没有放过，说多一个人，多一份苦力。
    因此，便造就了如今这个尷尬的局面──
    道路上的车辆快速行驶着，车窗外是呼啸而过的景色，季蕗坐在后座的正中间，右边坐着撑着头看向窗外的路亦扬，左边坐着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季知昀。
    季父和季母在前座聊着天，时不时传来乐呵呵地笑声，而后座一片死寂，只有坐在正中间的季蕗如坐针毡。
    「亦扬决定要上哪间大学了吗？」说到孩子们学业的话题，季父本来也想找时间和他们聊一聊，正好趁着现在就说了，也打破了后座的一片沉寂，「你们已经开始准备面试了吧？亦扬有想好要往哪一方面走吗？」
    却见他难得沉默了一会，语气暗沉地说道，「还没想好，叔叔。」
    「知昀呢？」季父也没特别在意，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没察觉到后座的暗潮汹涌，「你向来最有主见，应该已经决定好了吧？」
    「爸。」季知昀摘下了耳机，「我还在考虑。」
    在季知昀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季蕗突然感觉到后座的空气变得更冷了。
    「季、知、昀。」路亦扬终于把视线从车窗上移开了，隔着中间的某个人瞪向季知昀，这三个字被他说得，感觉特别咬牙切齿。
    季蕗也是无语了，这样也能吵起来？
    「小扬，你干嘛呢？」季母从副驾驶座回过头，喝斥道。
    「阿姨，没事。」季知昀面色仍旧没什么起伏，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季蕗悄悄往右瞥了路亦扬一眼，却发现后者脸色不太对劲，看上去不像是气的，反倒像是身体不太舒服的，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路亦扬一个眼神示意她闭嘴，她顿时一气，也不想管他了，神精病、爱怎么就怎样吧！
    她却不禁有些气馁，她不是也不敢问傅长安以后想读什么学校吗？
    半个小时过后，车子在卖场的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
    季蕗站在电扶梯上回过头，在落后她几步的地方，刚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一块了。
    季蕗事到如今仍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索性也不管他们了，冲着前头的季父和季母喊道，「爸！妈！我今天要买之前那个牌子的捲心酥！」
    再顺便买一些，晚点带去给傅长安吧。
    季蕗站在零食去的展示架前面，仰头望着最上方的饼乾，垫着脚尖想要看清标籤上的价格，结果大哥和二哥的说话声隔着架子传了过来。
    她眼睛一亮，正想去对面抓两个帮手来帮忙，结果一晃到对面去，就看见他们竟然十分友好的在挑着调味料。
    他们两人出眾的外表，又站在一起，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偏偏那两人十分淡定地买着东西。季知昀双手抵着手推车的把手，而路亦扬站在一旁，时不时把酱料拿下来问季知昀，季知昀摇了摇头，他就放了回去。
    季蕗站在货架后面，露出了半张脸，心里也不禁觉得心慰，要是她的两位哥哥，能就此握手言和就好了。
    「这个。」季知昀伸手欲拿架子上的酱料。
    「这个不行。」路亦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推了回去，「季知昀，你吃不了辣，上次你还没有吃够教训吗？」
    但是她喜欢吃辣！季蕗在心中对着双标的二哥大喊道。
    同时看见路亦扬的动作，季蕗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都能预料到下一秒，季知昀就会把路亦扬打飞出去。
    要是在卖场打架的话，他们这一家子会被店员请出去吗？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10)

    「嗯。」结果季知昀也没管他，就这样任路亦扬抓着他的手腕。
    这还......真是握手言和了啊？
    「小蕗？不是在买饼乾吗？怎么躲在这里？」季父的声音突然在季蕗身后响起。
    「......啊？」季蕗被季父吓了一跳，不禁庆幸自己站得有点距离，季父这个角度看不见大哥和二哥，而他们也听不见季父喊她的名字，「对对对，我要买饼乾！爸！我刚才想拿一包饼乾，但是它放太高了......」
    最后，季父、季母推着手推车去柜檯排队结帐，季蕗和两位哥哥坐在卖场一旁的长椅上，等着他们结完帐过来。
    季蕗有些无聊，拿着手机便给傅长安发了一条语音讯息。
    「傅长安──」她就是纯粹想找人聊聊天。
    「你现在在家吗？我帮你整理了一些重点，拿过去给你。」结果傅长安立刻就回覆了。
    「还没呢，我现在人在外面，等等就回去了。」季蕗按着录音功能，对着手机说道，「傅长安，你先做作业，等我到家的时候再跟你说！」
    想了想，毕竟他还帮她整理了重点，她又传了一个冒着爱心道谢的贴图。
    傅长安难得没有立刻回覆，她有些奇怪，于是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我现在在卖场，这次的零食是真的有买你的份，都是给你的。」像是怕他不相信，她又肉疼地加了一句，「我不会再拿你的零食吃的！」
    这次傅长安倒是回得很快，「没关係，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儘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季蕗却还是能想像到，萤幕之后的那人在打这段话的时候，脸上肯定是带着笑容。
    「又再笑......」季蕗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小声一点。」她的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嗓音。
    「这里是卖场......」季蕗正想抗议，这里明明很多人都在说话，为什么偏要唸她，转过头来话音却嘎然而止──坐在季知昀另一侧的路亦扬，此时正以一种非常彆扭的姿势，将头靠在季知昀的肩上。
    「骗鬼......」季蕗还以为是他们在和她开玩笑。
    这么吵的环境下，谁能睡得着？
    但随即，她想起了路亦扬在车上的不对劲，她连忙站起身，看着他明显不太舒服的脸色，她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好烫！」温度高的季蕗吓得缩回了手。
    「他发烧了。」虽然在和季蕗说话，季知昀却是神情专注、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从路亦扬身上移开，他安抚似的握了握路亦扬的手，却被后者牢牢地抓住。
    车子行驶出地下停车场时，外面下了大雨。
    傅长安撑着雨伞来到季家时，雨势变得更大了。
    「伯父、伯母。」傅长安对来开门的季母打了招呼，又朝坐在客厅的季父点了点头，环视了室内一圈，难得没有看见平常很不待见他的两位哥哥。
    「快点进来，你的外套都湿了！」听见开门声而下楼的季蕗，连忙走到傅长安身边，拿过他手中还在滴水的雨伞，让他赶快进来。
    「小安，我们家小蕗真是麻烦你了。」季母见傅长安是拿着笔记本过来的，现场重现了季蕗每天都在家里被碎碎唸的场景，「要是她能有你一半用功，该有多好，她要是能静下来读点书，我们都能庆祝了。」
    「妈！」季蕗炸毛了，「我也很用功的好不好！」
    「不麻烦。」傅长安注视着炸毛的某人，眉眼微弯，笑起来时彷彿一道皓月，「季蕗平常上课的时候就很认真，能帮到她，我也很高兴。」
    看着傅长安真挚的模样，季蕗顿时又有些心虚，挪了挪步伐，挡住客厅茶几上被她刚嗑完剩下的瓜子壳。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推着傅长安上楼了。
    直到他们进房间，季母才对季父感叹道，「小安这么好的孩子，要是能做我们家女婿就好了。」
    向来老实的季父却难得板起了脸，「我们家小蕗才几岁。」季父义正言辞地反驳，「不管小安、长安还是谁，哪家的毛头小子都别想肖想我们家小蕗！」
    季母也没管他，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担忧地道，「不知道知昀带小扬看完医生了没有，这孩子，怎么发烧了都一声不吭的，要是不是知昀发现的即时，都不知道他要烧到几度了。」
    「知昀这孩子这么可靠，小扬怎么总是和人家过不去呢？」季母叹着气说道，「这么大的雨天，还偏吵着要知昀带他去看医生，不然就不去了。」
    季父安慰地搂了搂妻子的肩，「亦扬就是牌气大了点，没事的。」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11)

    走进房间的时候，季蕗才发现她出门时忘记关窗户了。
    外头下着大雨，雨水都溅了进来，这时候再把窗户关起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放在窗台旁边的笔记本早就湿了一半。
    「怎么办啊？」季蕗欲哭无泪地拿着湿透的笔记本，没经过思考，下意识就问了傅长安，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先别急，这里有乾净的抹布吗？」傅长安从她手中拿过湿透的笔记本，指尖微微一顿，目光落到夹页中间已经湿透的书籤上。
    那是一张淡蓝色、有着简单花纹的书籤，却不是季蕗会喜欢的风格，她一向喜欢明亮、粉嫩的顏色，就像她给他的感觉，活泼又充满了活力，因此，他从来没见过她买过除此之外的东西。
    「那是你买的书籤吗？」
    傅长安去后阳台拿了抹布，状似随意地笑道，「只可惜也淋湿了。」
    「不是。」季蕗在一旁忙着把其他东西擦乾，连思考都没思考便摇了摇头，「是学艺股长给我的，他说他不常用书籤，所以就给我了。」
    「匡噹。」放在窗台上的盆栽突然掉了下去。
    盆栽在碰到地面的瞬间裂了开来，陶瓷碎片溅了一地。
    「傅长安，你没事吧！」季蕗吓得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一旁，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站在一旁傅长安有没有被碎片划伤，见他没什么事，才心有馀悸地说道，「这盆栽怎么就这么脆弱呢......」连抓住他胳膊的手都没有放下来。
    「对不起，是我把盆栽撞下去的。」傅长安站直了身，想去找扫帚。
    如果季蕗此时不是在看地上碎裂的盆栽，而是抬起头，便能从玻璃的倒映中，看见他眸色暗沉、脸上要笑不笑的模样。
    他差点就忘记了。
    他的光......同时在被其他人窥视。
    班上学艺股长看季蕗的眼神，他早就发觉很久了，没想到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他们竟然都有了更进一步的交集，等他......不能再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目光是不是也会放在别人身上，忘记曾经有个他的存在？
    「还是我来吧！你别忙了！」季蕗见他又要帮她收拾，想和他抢扫帚。
    不过她的眼角馀光却是瞥见，傅长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一传就传了好几十则讯息，萤幕上显示的名字，看上去是一个女生的英文名字，但是她完全没有印象......傅长安没有和她提过这个人。
    季蕗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就是一火，硬是从他手中抢走了扫帚。
    但是瞥见他有些沾湿的袖口，她的心里又愈发的愧疚了。
    看着她咬牙切齿、仰头瞪着他的模样，傅长安感到了一丝茫然。
    到了晚餐时间，季蕗终于看见消失了一下午的大哥和二哥了。
    季知昀和路亦扬就坐在她的对面，不过路亦扬戴着口罩，明显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季蕗疑惑地瞥了他们好几眼，平常连吃个饭都能吵架的大哥和二哥，此时安静的像个陌生人，也不说话，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要不是知道今天下午，还是季知昀陪路亦扬去看医生的，她都要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唔......」季蕗顾着神游，手中的汤匙直接敲到了牙齿上。
    她一低头，才发现她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亦扬，身体不舒服就喝点粥吧。」在帮忙打下手的季父从厨房探出了身，对着餐桌上的某位病患说道，「你妈特意为你煮了一碗粥，吃一些吧。」
    「谢谢叔叔。」路亦扬脸上戴着口罩，说话时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又带着感冒中的沙哑，「我......晚点会去喝的。」
    不料季知昀突然站起身，走向厨房，「爸，把粥给我吧。」
    又添了一碗汤的季蕗，看了眼对面的路亦扬，却见后者虽然面色很差，一双眼睛却变得格外有精神，要不是他戴着口罩，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偷笑了。季蕗又喝了一口汤，小声嫌弃道，「真是神经病。」
    怎么生个病还能这么高兴？
    她想起了已经回去的傅长安，她记得傅长安他父母......今天好像也去医院了？这样今天晚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吗？
    「妈，帮我拿碗装一些汤！」季蕗也站了起身，「我拿一些去给傅长安！」
    「这么晚了，你还想过去？」路亦扬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又咳了好几声，瞬间恢復成正常的病人，「你知道你现在过去给人家送汤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没意思，人家也会当你对他有意思──」
    可惜季蕗人已经走到厨房，根本没在听他在说什么。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12)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馀路面上尚未乾涸的积水。
    季蕗走没几步就到了傅长安家的门口，抬手按响了门铃。
    儘管是四月，到了夜深的时后还是有些微凉，因此傅长安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捧着一个保温盒、在夜风中只披着一件薄外套的季蕗，他握着门把的手微顿，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才会看见她裹着寒风出现在他家门口。
    「傅长安，我站在这里都快冷死了，让我......让我进去温暖的室内！」见他站在门口愣起神来，季蕗用没拿保温盒的另一隻手推了推他。
    只可惜那个力道，对傅长安来说就像是被小猫挠过一样。
    「你们家......不是在吃晚饭吗？」他这才反应了过来，声音微哑，连忙拉开门让季蕗进到温暖的室内。
    「当然是过来找你的。」季蕗看着他，还没从玄关走出来，她便一把把保温盒推到他面前，「这可是我妈刚煮好的汤，趁热喝，要是冷了就不好喝了。」
    傅长安把保温盒放在了餐桌上，而季蕗则熟门熟路地在一旁坐了下来，用催促的眼神望着他，在他眼中，却是季蕗双眼发亮、笑盈盈地看着他，他脑子一晕，为了应她的要求，立刻便把保温盒的盖子打了开来。
    在盖子开啟的瞬间，汤的香气、热气充斥了整个室内。
    「快点吃吧！」季蕗连汤匙都替他准备好了，转眼间汤匙就被塞到他手中。
    「帮我谢谢伯母。」傅长安带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季蕗撑着脸坐在他的对面，见他一口一口地喝了她带来的汤，她的心中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满足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发泡，她的双眸逐渐迷茫，明明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人，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像是他正在喝的汤，她竟然有些......想要把汤换成她自己做的。
    傅长安低头喝着汤，红豆汤甜腻的滋味在他的口舌中散了开来，明明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味道，他却好像失去了味觉一般，碗底空了都毫无所觉。
    季蕗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能慌张地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她顺势环视了餐厅一圈，她却发觉，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的末端了，她却没有在四周发现任何晚餐的痕跡，她顿了顿，缓缓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傅长安感受到来自对面的视线，也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她。
    「你、你没吃晚餐？」季蕗本来想瞪他，突然又有些无力。
    傅长安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其实他真是单纯忘记了，因为家里没有人在，妹妹也传了很多照片给他、开心地和他说她今天乖乖吃了很多东西，他便放心了，等他预习完学校后天的进度时，才发现已经这些时间点了。
    「下次不准再不吃晚餐了，你这样......你就算再忙，也要记得吃点东西啊！」也不知道傅长安在季蕗心里的形象被脑补到哪里去了，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忙得不得了，「不然，我回家拿点麵包给你吃吧？」
    见她全部把心情写在脸上的模样，他又有些失笑。
    「下次再不吃晚餐，我可是连麵包都不分你了！」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
    「好，要是再有下次的话，我连麵包都不吃。」
    「不可以！」要不是他们坐在对面，季蕗可能都要直接上手了，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是刚才她自己说的？「麵、麵包......也不是不行啦......」
    为什么......要因为他的事情而生气？
    「季蕗。」他的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视线却紧锁着对面那人明亮的双眸，好似这样便能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他握紧双拳，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宋欣蓉......不是也经常常没吃午餐吗？那为什么......都不生气？」
    季蕗慌张地撇开视线，反正自从踏进这里以来，她就没正常过了。
    「那、那能一样吗？」季蕗结结巴巴的，连一句话都说得不太利索，「她那是为了减肥，自己不吃午餐的！」
    傅长安顿时一噎，心中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向来年级第一的傅长安，竟然被一句减肥难住了。
    等季蕗回到家的时候，楼下的客厅已经没有人了。
    她正想上楼回房间的时候，看见了从二哥房间里面出来的大哥。

 Chapter 1：麻烦的哥哥 (13)

    「终于回来了？」站在楼梯口的季知昀冷淡地说道。
    「回来了......」在她家大哥彷彿看透一切的目光中，季蕗莫名有些发虚，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二哥好多了吗？」
    「不知道。」回应她的是一声强硬的关门声。
    季蕗膛目结舌，他不是刚从路亦扬的房间出来吗？
    随即，另一边的门也打了开来，季蕗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热气，吓得连忙抬头，才发现已经烧到额间冒汗的路亦扬，虚弱地扶着一旁的门框，脸色却看起来完全不像病患，面上的笑容就差咧到耳根了。
    「小蕗？」路亦扬显得心情很好，「终于回来啦？」
    「回来了......」连台词都是一模一样的。
    季蕗的目光落在路亦扬身上，又落到另一边紧锁的房门，最后又回到二哥诡异的笑容上，她觉得她愈来愈不能理解，她的两位哥哥在想什么了。
    说是吵架，只是吵架能笑这么开心吗？
    「没事就快上楼吧，我先回房间了。」路亦扬脸上带着极为灿烂的笑容，看着她的目光都在发亮，不等他话说完，她便打了个寒颤，连忙闪身溜回房间，半点都不犹豫。
    五月中，邻近高中的校门口挤满了家长接送的车辆。
    因为傅长安爸妈没办法来，季父便顺便开车戴着他们一起来了。
    季父在前座开车、季蕗和傅长安坐在车子的后座位，她掌心冒汗地捧着一本社会科的复习讲义，翻了老半天，还是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她太紧张了，她很清楚这种大考很多出错都是因为紧张，只是想到自己读了三年书、努力了三年，一切的成败都交付在那五张考卷之上，她的心情便愈是没办法平復，向来盛气凌人的姿态也只剩下窝在汽车后座的小可怜。
    「季蕗？」坐在一旁的傅长安是最先察觉到她的异状的。
    「前方右转──」车内响起导航机器似的语音，考场就快到了。
    「傅长安......」季蕗耷拉着脑袋，看见一旁面露担忧的少年，彷彿看见了救星，整个人都快掛到他的胳膊上了，「我、我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你说，要是我考砸了，连......」
    「不会的。」不等她话说完，傅长安便打断了她的话。
    「小蕗怎么啦？」在前面开车的季父也出声问道。
    「你每天那么认真复习，该看的、该背的早就记进去了。」傅长安专注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要是忘记了，就停下来再想一想，要是算不出正确答案，先把会写的都写完，回过头再重新算一次。」
    「要是考不好也没关係，我......」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注意到季父还在前方，俯下身，用只有她能听见的气音在她耳际道，「我......陪你一起。」
    季蕗卡壳了，他方才说话的热气，彷彿还停留在她的耳侧。
    仗着后照镜的死角，傅长安掌心朝上对她伸出了手，温和地笑了笑。
    「怎、怎么了──」季蕗眼珠子乱转，一股热气直往她的脸颊上冲。
    在季父后照镜看不见的角落，后座的少年缓缓地伸出手，牵住了坐到另一旁的少女。同样频率的心跳、彷彿透过相触的肌肤传达到一起，这种微妙情绪甚至压过了两个人对考试的紧张感。
    「要是紧张的话，就抓住我。」傅长安用嘴形对她说道，阳光透过狭小的车窗，落在了她身侧的少年身上，使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季蕗只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像是有一股酥麻的电流流过。
    而她，整个人都要炸了。
    最后她也只是动了动手指，想把她的手伸出来。
    「我爸会看到的......」她用气音对傅长安说道。
    「这样就看不到了。」傅长安又坐得离季蕗近了一些，把两人相握的手放在中间挡着的书包之后，而后又把重点笔记本拿了出来，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看了起，季蕗就像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只好重新把复习讲义翻了开来。
    只是脸颊上滚烫的温度，却是怎么样都消不下来。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拿起划满重点笔记本的那隻手微抖，靠近车窗那一侧的耳朵，早已烧红了起来。
    因此直到抵达考场之前，都没有人把那双手松开。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1)

    毕业典礼这天依然下了一场大雨。
    典礼已经结束了，季蕗把别在胸前的红花和毕业生胸牌取了下来，等着季父去取车。她屈膝坐在礼堂前的阶梯上，看着同学们来来往往，有人把面颊都哭湿了、不捨地紧抱住彼此，或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拍照，想要把最后的回忆用照片纪录下来。
    季蕗想起方才，向来最严厉的班导师也哭了，挨着把班上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宋欣蓉哭得特别惨，因为她毕业之后，就要搬去外县市住了，高中也不太可能再和他们一起了，她抱着季蕗哭得淅沥哗啦的，季蕗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有些嫌弃她把她的衣领都哭湿了，鼻尖却也忍不住的泛酸。
    小学升国中几乎都是同个学区，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三年来每天都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今天一别，可能很多年后都不会再见到面了。
    想到这里，季蕗抬头望向还在礼堂门口和别班同学说话的傅长安。
    见傅长安准备走过来，她正想对他招手，动作却是一顿。
    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学，在其他同学们的簇拥之下，挡去了傅长安的去路，红着脸不知道对他说了些什么，让旁边的同学都起閧了起来。
    季蕗将手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臭流氓、看见女生就走不动路了！
    然而傅长安摇了摇头，而女同学看起来像是快哭出来的样子。
    「季蕗。」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傅长安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该回神了。」傅长安的手轻轻在季蕗面前晃了晃，她这才注意到，季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车停到礼堂前面了，她的手微微一暖，但是他在把她拉起身之后，又很快把她的手松开了。
    「喔、喔......」季蕗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心里空落落的。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傅长安的语气依然带着笑意。
    季蕗却因为这个声音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明、明明......考试那天她说不要牵的，他还硬是抓住她的手，现在碰了一下又放开是哪个意思！果然......果然还是在想刚才的女孩子吧！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傅长安的眼中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小巧的脸蛋、因为皮肤白而显得特别明显的緋红，向来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时却泛着水光，眼巴巴地瞪着他，看上去张牙舞爪、却完全没有威胁性。
    他都没敢再多看一眼，便用手背掩住他发烫的面颊。
    「叭──」直到季父以为他们没注意到他，对他们按了喇叭提醒。
    和傅长安一起坐上车时，看着生活了三年的国中校园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季蕗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说不清是因为这三年就这么结束了，还是因为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抗拒。
    季父要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便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格。
    「傅长安。」因为傅长安平时在学校人缘很好，很多学弟妹送来了捧花，现在这些捧花全都放在她和傅长安的中间，季蕗转头看他的时候，中间好像隔了一道墙、又像是隔了些别的什么，「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他问。
    身边的人......逐渐从身边离开的感觉。
    但是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她真正想的那个人，又是在指谁──
    「没、没什么，我胡说的。」季蕗欲哭无泪地把头靠在车窗上，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发出一声非常响亮的「咚」。
    「没事吧？」傅长安担忧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她回过头想摆手说没事，对方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落在她撞得有些通红的额头上，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有没有撞疼？刚才的声音......」
    季蕗已经放弃思考了。
    傅长安也动作一怔，好像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有点越界了。
    「小蕗、小安。」此时突然拉开车门进来的季父真是他们的救星，他坐在驾驶座上扣好了安全带，回头将手中提得提袋递给他们，笑呵呵地道，「好像是新推出的口味？你们两个快趁热喝喝看吧。」
    傅长安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爸。」季蕗从傅长安手中接过了奶茶，还是热呼呼的。
    她趁着车子还没啟动，赶紧打开杯盖喝了一大口，结果喝得有些太急了，差点被呛到，咳了几声，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手中的奶茶，她向来喜欢吃甜的东西，别人觉得太甜的东西，她都觉得刚刚好。
    这杯奶茶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却觉得喝下去──
    好甜。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2)

    班上同学约了一个时间，说是要办谢师宴。
    准大学生的暑假比他们多了半个月，季蕗在房间窝到快到出门时间才下楼，结果在客厅看到正在说话的大哥和二哥。
    他们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也是要出门的样子。
    季蕗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她以为上了大学之后，很多人都会急着搬出去住，脱离家里的控制，尤其是季知昀和路亦扬关係这么差，要是住了学生宿舍，学校又不同，那可真不一定能见的到面。
    结果他们不但上了同一间大学，还每天一起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来回。
    看他们站在沙发前聊天的样子，尤其是路亦扬，笑得那么开心，要不是她亲眼目赌过，她差点以为以前见面就要吵架的两人只是她的幻觉。
    她这才想了起来，他们高中班上好像也是今天办谢师宴，不过和他们这种随便找个地方一起聚餐的不同，听说他们还订了餐厅包厢，明明只是一个谢师宴，却被他们办得像是有谁要喝喜酒了一样。
    「季知昀，你穿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
    因为他们两人背对着走下楼梯的季蕗，她正想出声，却听见路亦扬笑了笑，语调是一如往常的恣意张扬，却好像掺了点什么，带着一丝让人牙疼的甜味，同时也激起了季蕗一身冷汗。
    二哥他又想干嘛？他怎么可能会夸人！
    「不愧是我的──」路亦扬的声音低了下来，注视着身旁的人，而身旁的人也回望着他，他眼里的笑意简直要满溢出来，他从来没有这么──
    「真不愧是我的大哥。」
    路亦扬的话音嘎然而止，正欲说出口的四个字，这下是彻底说不出来了。
    他的脸都黑了，对上了一脸莫名其妙的季蕗。
    「瞪什么瞪？难道只准你喊不许我喊吗？」季蕗不甘示弱地仰头瞪了回去，顿时和路亦扬来了一场大眼瞪小眼，心中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她容易吗？这不是怕他们俩出门前又要吵起来吗！
    「别玩了。」直到一直站在一旁的季知昀硬声道。
    此时的季知昀看上去，冷俊的脸庞衬着深色的短发，修长的身形，简单的白衬衫收到了束腰的西装裤，也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但是面对这样男神般的大哥，季蕗也只有闭上嘴、乖乖听话的份。
    「喔......」连向来无人能管束的路亦扬都安静了下来。
    「走了。」只可惜男神分别送给了他们一个冷眼，走之前还不忘拽着路亦扬一起走。
    等季蕗注意到时间，急急忙忙地出门的时候，傅长安正好站在门口准备按门铃。
    「傅长安，快、公车再三分鐘就要来了！」不等傅长安反应过来，季蕗就已经拉着他跑了起来，等到公车站的时候，公车刚好进站了，正好又是下午五、六点的巔峰人潮，等他们好不容易挤进公车的时候，都还在喘着气。
    季蕗脸上的通红还没有散去，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傅长安，却见他出了点薄汗，在她抬头的同时，也低下头望了她。
    因为是下班人潮，公车内座位早就被坐满了，连能拉的拉环也没剩下几个了，然而人太多了，他们和其他刚上车的人只能挤在公车门口，动弹不得。
    「小心点，抓稳了。」
    傅长安的视线晃了晃，还是强迫自己努力对上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她的瞳孔也跟着紧缩的注视中，将她的手挪到了他的衣角。
    「这、这个时间点人真多.......」季蕗乾巴巴地道。
    「没办法，很多人都是在这个时候下班。」他笑起来也不怎么自然。
    他们都被挤在公车门口，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季蕗背靠着刷卡机、傅长安站在她身前，呼吸缠绕，好像只要有人稍微低下身、或是抬起头，彼此之间的气息便能纠缠在一起。
    然而事实证明，拉衣角是只有在某一方晕头的时候，才能想到的办法。
    因此，公车在下个红绿灯停下来时，季蕗整个人扑到了傅长安怀里。
    「对、对不起！」季蕗整个人像是弹起来一样，飞速地从他的怀里撤离，只有红得像要滴血的耳垂暴露了她的心思。
    她不是没有和傅长安这么近距离过，坐脚踏车的时候，她甚至从后环抱住了他，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心率加快、呼吸加速，整个人就像快要窒息了一般。
    傅长安却是心不在焉，像是想起什么，笑容逐渐黯淡了下去。
    公车很快就到下一站了。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3)

    刚好下一站是捷运站，很多人在这个时候下车了，等公车再次闔上门，已经空了好几个座位出来。
    季蕗坐在内侧的座位，撑着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她的脸蛋白皙、长而捲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午后的斜阳透过车窗，照亮了她另一侧的脸颊，带了点浅浅的橘、也带出了点温暖的气息，傅长安的目光微微晃动，他无法抑制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再也不想移开。
    他也不明白温暖的是午后的阳光，还是他从未被填满的心。
    和大哥、二哥订了包厢的谢师宴不同，他们全班来到了烧烤店。
    「小蕗，这里！」烧烤店内灯光昏暗，又是用餐时间、人群拥挤，他们两人又因为堵车硬生生迟到了十分鐘，宋欣蓉张望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在门口捕捉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连忙站起身对他们招手。
    「这间店人也太多了吧？」季蕗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因为怕她跌倒，走在后方的傅长安拉了她一把，很快又收回了手。
    「没办法，吃饭时间吧。」宋欣蓉指了指她对面的两个空位，「特别帮你们占的，要是你们再慢一点，就有别人要过来坐了。」
    「麻烦你了。」傅长安对她点了点头，拉着季蕗坐了进去。
    他们这一桌除了宋欣蓉，还有六、七位班上的同学，季蕗平时没怎么和他们说过话，倒是他们一见到傅长安，纷纷熟络地和他打招呼，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的、有空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的都有。
    对了......他可是当了三年的班长呢。
    季蕗抱着背包坐在一旁，看着他熟络地和同学们聊了起来，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像是卡着一根刺、不上不下的，她望着他的侧影，好像自从毕业之后，他们不再是同桌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也愈来愈远了。
    她正恍着神，突然一个空碗就放到了她的面前。
    季蕗愣愣地抬起了头，而傅长安已经拿着夹子替她烤起了肉。
    「我、我来烤吧！」她伸手在桌面底下，拉了拉他的衣角。
    「没关係，还是我来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没有和其他同学聊天了，拿着夹子认真地帮肉翻着面，「我比较擅长这个。」
    「不行！」季蕗就是觉得，在班上同学面前她不能表现出太麻烦傅长安的样子，她......她就是不想被别人认为，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麻烦，「你少骗人，你......你第一次去吃烤肉的时候，不是去年寒假和我一起去的吗？」
    「我......」傅长安难得也局促了起来，「我就是......想烤给你吃。」
    这下季蕗也不敢说话了，当场冒了一个大红脸。
    「别吵了，快点吃快点吃，我这里还有好几块刚烤好的呢。」坐在对面的宋欣蓉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也夹了好几块肉到季蕗的碗里，就是要让季蕗早点吃撑，别再刺激她这个单身人士了。
    原本大家都还有些拘谨，本来就是同学，聊天聊久了自然也就聊开了。
    「话说，你们两个其实早就在交往了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瞬间聚集到季蕗和傅长安身上。
    「都三年了，没交往就代表真的没什么吧？」有人说。「谁说的，搞不好是傅长安有女朋友呢？」也有人说。「说不定是季蕗有男朋友，隔壁班的篮球队队长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季蕗没来由的心里一慌，猛然抬起头望向傅长安的方向。
    傅长安在学校这么受欢迎，要是......他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知道了傅长安和她之间的谣言，误会了怎么办？不，他不是......还在和一个女生传讯息吗？
    「说什么呢？」季蕗把手中喝到一半的饮料猛地拍到桌面上，烧烤店的塑胶杯和桌子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憋着一张脸说道，「我......我和傅长安之间的友谊，可是三年一路走来都无法憾动的！」
    由于刚才那么一敲，有些饮料从季蕗手中的杯子洒了出来。
    傅长安动作一僵，却还是伸出手，替她把洒出来的饮料擦了。
    「还说不是？」有同学打趣道，「这不都是老夫老妻的模式了。」
    「少乱说了，你们再怎么挑拨离间都是没用的！」季蕗哼了一声，但其实她心里乱成一团、纠缠在一起，说起来话来都特别没有底气。
    「真的不是。」傅长安在擦完饮料之后，抬起了头，对着一旁看热闹的同学们笑道，「这个玩笑......会让我们有点困扰的。」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4)

    「你、你们看，我就说不是了吧！」季蕗磕磕巴巴地跟着接话。
    他们头顶上方只有一盏灯照亮一大张桌子，灯光晦暗、烟雾繚绕，没有人能看清傅长安此时此刻的神情，他连笑......都有点懒得笑了，他的心如同坠入冰窟，像是被人掏空、又像是被万千的螻蚁撕咬，既痛苦......又可笑。
    他早该明白的不是吗？他是昏头了，才会侥倖地对她抱着一丝希望。
    以为她对自己比较亲近，就是比较喜欢他吗？
    「不然，我们玩点真心话大冒险吧？」
    同学们见气氛有些怪异，纷纷出来打圆场，有其他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很快场面又再次活络了起来。
    他们在桌子正中间整理出了一个空位，拿了一根烧烤店提供的竹籤在中间转，尖的那头指到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而上一个被指到的人可以问下一个人问题、或是指派任务。
    只有宋欣蓉的目光，不停在对面两人身上打转。
    一开始大家都不敢玩太大，顶多问这几天发生最丢脸的事是什么、或是大声唱一首歌，但是到了后面尺度就愈来愈大了。
    上一次还有个女同学，直接被哄去找隔壁桌的男同学告白。
    这次，竹籤的尖端直指着季蕗的方向，而她心不在焉地选了真心话。
    「这是第一次轮到季蕗吧？」同学们显然早忘了，真心话大冒险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开始玩的，兴奋地道，「快快快、我们得想个难一点的题目！」
    「傅长安......」季蕗却没管他们，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一旁的傅长安身上。
    自从她刚才豁出去地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他就没有再主动和她说过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给她烤肉和夹肉，问他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回家，他也是笑着说没事，然后又没有然后了。
    她本来就不是很聪明，没办法像他一样，总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出现、在她伤心或是难过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看出她是哪里受委屈了。
    她只能不停地去推测，看她是不是哪里惹到他，让他不高兴了......
    还是......因为她方才急着和他撇清关係，让他生气了吗？
    「季蕗，如果我们这桌只能选一个男生，你最想和谁交往啊？」
    「喂，你们这是什么问题啊？」宋欣蓉哪里听不出来其他同学在打什么主意，这不是摆明着要季蕗亲口承认，她想和傅长安交往吗？她连忙转头说道，「小蕗，别理他们，他们就是故意要闹你玩的呢。」
    「哪有这样的？刚才其他更难的问题我们还不是回答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季蕗有事要......」连傅长安都起身要拉她走了。
    「傅长安。」
    「没事，我们先走吧。」傅长安还以为季蕗在叫他，安抚似地低声道。
    「傅长安，我说我选傅长安！」见宋欣蓉和傅长安都忙着把她护在身后，季蕗整个人都炸毛了，她、她是这么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吗？还有傅长安，不是说好，以后他都归她保护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哪有......哪有让他挡在前面的道理！
    见他们这桌的人、包括隔壁桌的同班同学都看了过来。
    「傅长安，我、我说......我最想和傅长安交往！」
    季蕗脱口而出。
    傅长安整个人都晃了一下，早在心底深根发芽的黑暗，如同拨云见日，随着她的这句话，逐渐消散了开来。
    另一边，位于市中心一间餐厅的三楼包厢中。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在聊天、玩游戏、或是拍照合影。季知昀背靠着椅背，他身边的坐垫早就凉了，只馀椅背上披着一件外套，象徵着这里方才还是有人坐过。
    他抬起一双淡漠的眼眸，望向人群正中央，聊得特别欢快的某人。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人挡住了。
    「季知昀，这里没有人坐，我能坐这里吗？」来人是他们班的班花，一身贴身小礼服，纤瘦的细腰看起来盈盈一握，和他说话的同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晕，既不会看起来太刻意、又能适时表现出她的娇羞。
    若是被班上的其他男生见到，肯定会立刻看直了眼。
    不等季知昀回答，班花便逕自在披着外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季知昀瞥了她一眼，正准备起身，班花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季知昀！你有女朋友了吗？」她抿了抿唇，知道他想走，还是坚持地把话说完，她也很清楚，错过这次机会之后，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两年了，我喜欢你两年了！自从高二我当上副班长、你当上班长之后，我──」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5)

    「呯！」
    突然一声巨响，有人把一箱啤酒重重地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虽然今晚办得是谢师宴，但班导师早因为有事情先走了。这下子，没人能管得住他们，身为每天被关在教室上课、滑个手机也被没收的高中生，他们早就要被闷坏了，现在各个放开了胆子，大玩特玩，甚至有人叫来了好几箱酒。
    「我说，我的位置是别人能坐的吗？」路亦扬便是以上的其中一人，他一手撑着季知昀身后的椅背，看着班花坐在他的座位上，危险地瞇了瞇眼。
    「借我坐一下吧？」班花冲他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又拉上了季知昀的胳膊，相信路亦扬能明白她的暗示，「我和知昀──还有一些话没聊完。」
    不料她突然手上一空，才反应过来季知昀把她的手甩开了。
    「聊什么？」路亦扬挑了挑眉，大剌剌地在季知昀另一边的座位坐下，一手搭在季知昀的肩上，垂在另一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使人看不懂他究竟是在想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好兄弟不能知道的？」
    讲到「好兄弟」这三个字，他的神情格外的咬牙切齿。
    季知昀瞥了他一眼，微微一顿，又像是有些无奈。
    「抱歉，我不打算交女朋友。」季知昀神色淡漠地对班花说道。
    在班花脸色发白、掩着面离开的同时，他的面前突然被放了一瓶啤酒，他的视线沿着拿着瓶身的手往上，对上的便是路亦扬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率先拿起了另一瓶酒，挑衅地勾了勾唇，「季知昀，不敢喝吗？」
    另一边，从烧烤店提前出来的季蕗，脸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去。
    她当着班上所有人的面喊完那么一句，其他桌不清楚状况的同学还以为她要告白，又是起哄、又是鼓掌的，她才反应过来，她的行为有多容易让人误会，她当场变成一隻熟透的虾子，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红的。
    她承认，她就是怂，她连在原地多待一分鐘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拉着傅长安从烧烤店出来的时候，身后的同学简直要把店都掀了。
    从烧烤店出来之后，季蕗从头到尾都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比起在烧烤店内起哄的那群同学，她有些后悔把傅长安一起拉出来了，从出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更不敢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祐臣传讯息给我，他已经和其他同学说是一场误会了。」
    傅长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特别突兀。
    祐臣是刚才和他们同一桌的同学。
    「喔、喔......」季蕗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回过身。她一直闷着头往前走，连傅长安什么时候落了她好几步都没有察觉，让她更觉羞愧。
    季蕗缓缓放慢了步伐，等到傅长安没几步追上她的脚步后，她又是一顿，她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说点什么，否则再这样继续下去，她都要被自己尷尬死了，她平常怎么就有那么多话可以和傅长安说呢？
    「我的第一志愿填了三中。」
    季蕗没来得及开口，傅长安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
    「什......什么？」她猛然抬起头，肯定是风太大，她没有听清他的话。
    傅长安的成绩不出意料考了全校第一名，经过眾多老师的评估，要上一中是绝对不会有问题。三中是什么学校？也就只有像她这种，成绩不上不下、勉强能说得上嘴却又好像不是那一回事的人，才会填的学校。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季蕗差点脱口而出，但她知道，他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季蕗又像想到什么，激动地拉住他的胳膊，连刚才在烦恼什么都忘了。
    「傅长安，你的志愿──不会被人盗号了吧？」
    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傅长安也微微一怔。
    「怎么办？志愿都送出去了，现在还来得及改吗？」季蕗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站在原地乾着急，好像填错志愿的那个人是她才对，「你还有脸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什么？是漂亮的学歷、还是完美的求学经歷？
    「都不是。」他们站在公车站牌底下，led的广告灯板、各色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季蕗却独独望进了傅长安的眼眸，他的眼眸很亮，不同于以往的温和，此时站在黑夜之中的他，眼里就像盛满了星光。
    「是我自己填的。」
    「你──」季蕗正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妹妹，你现在在家吗？你哥哥他们......喝醉了。」她接起了电话。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6)

    陌生的男声从手机传了出来，季蕗将手机拿远，看了眼萤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确定上面写得是「路亦扬」的名字，没有接错电话。
    「我们帮忙叫了车，妹妹，就麻烦你去接他们了啊！」
    「接......接他们？」她下意识地重覆了对方的话
    「对对对、我把计程车车牌报给你啊！」可惜对方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报完车牌号码之后便掛了电话，应该是去帮其他喝醉的同学叫车了。只馀看着黑掉的萤幕，站在公车站牌下风中凌乱的季蕗。
    季知昀和路亦扬班上的同学，多半都知道他们有个妹妹，因为他们两人在班上吵架的时候，话语间偶尔会出现一个女生的身影。
    什么「都是你害的，把她惯成什么样子？」、「被人骗都不知道。」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就是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妹妹。
    「没事，我们先回家吧。」不知道自己被骂成骗子的傅长安安抚道。刚才季蕗开了外放，在旁边的傅长安自然也听到了，看着她的神情从疑惑再到茫然，他半点都不担心电话中的那两位哥哥现在如何了，他只觉得──
    能在短时间產生这么多表情的季蕗，真的......很可爱。
    她眨着一双呆愣的眼眸，抬头望向他，他的视线瞬间晃了晃，连忙慌张地别过头，就怕被她看出点什么，他侥倖隐瞒的心思──殊不知要不是现在天色昏暗，他慌乱的神情早就暴露在了她的目光之下。
    然而，季蕗茫然得并不是要怎么赶回去接他们。
    如果是路亦扬喝醉就算了，季知昀竟然也会喝醉？
    她家向来严谨的大哥，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了？
    「讨厌的二哥！」没错，季蕗立刻联想到了路亦扬身上，除了老是看季知昀不顺眼的二哥，还有谁会故意灌大哥酒、和他过不去？为了不要隔天被大哥的颱风尾扫到，她连忙对傅长安道，「傅长安，我们赶快回去吧！」
    她在心中已经把路亦扬，放到不可回收的分类去了。
    她很习惯地拉住他的胳膊，好像刚才低头不敢说话的人不是她。
    「嗯。」傅长安点了点头，低头望着她，好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蕗却是一怔，突然想起来......她好像又当着傅长安的面骂人了，明明她以前也经常和他抱怨大哥和二哥的事，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摀住前一刻自己的嘴巴。她的眼珠子乱转，看到自己的手，又瞬间像触电一般松开了他的手臂。
    公车就是在这个时候靠站的，大晚上的，已经没什么人了。
    好险烧烤店和家里并没有隔很多站，他们还是在计程车到之前回到了家。
    季蕗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里大门，就怕吵醒在二楼主卧房睡觉的季父、季母，放了背包，想了想，怕他们见她就吐，又回去抱了两个垃圾桶才下楼。
    季蕗艰辛地用手肘推门的时候，正好对上坐在门外阶梯等她的傅长安的视线。
    「笑、笑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我！」她羞愤地对着某人喊道。
    最后，两个大垃圾桶被季蕗摆在了一边，而她则在傅长安身边坐了下来，一时无语，看着面前只有微弱的路灯照亮、毫无声息的巷道，而道路的另一端，便是傅长安他们家的大门。
    「为什么......要填三中？」季蕗接续起了方才被打断的话题，划破了这一片的寧静。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不敢问他想读什么高中？早知道他会放着前途光明的一中不去，跑去填一间哪里看来都很普通的三中，要是她早点问他的话，是不是就能阻止他了？
    傅长安也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他沉默了半晌，就在季蕗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因为三中比较近。」傅长安的垂在一侧的指尖微颤，盯着自己家的大门不敢回过头，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三中骑脚踏车二十分鐘就到了，一中搭公车，还需要快两个小时的车程。」
    季蕗瞪大眼睛看向他，打死她她都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一中不知道是多少人心中的第一志愿，想进都进不去，竟然会有人因为觉得远，所以填了别间学校。
    「以后又是同学了。」傅长安转头对她笑了笑。
    「喔、喔......」季蕗却笑不出来。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既为他的决定感到可惜和生气，又因为......他们以后又可以一起上学、再当三年的同学而感到开心，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什么时候成为容易想这么多的人了？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7)

    「小蕗，你哥他们怎么都还在睡啊？」
    早上的餐桌显得特别安静，只有季蕗一个人坐在边上啃吐司，平常总是特别闹腾的两个人都没有出现，连季母都有些奇怪地多问了几句。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完全成为那两位瘟神的共犯了，在外面偷喝酒、还要她这个妹妹帮忙撒谎！更让她心虚的事，昨天晚上，她和傅长安根本不可能扛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生上楼，就把他们一起扔一楼客房了。
    但她摇头说不知道，季父、季母也没多问，很快又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至于两位哥哥醒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段长达两个月半的暑假，是所有准高中生升上高中前最幸福的时光。
    然而，季蕗本身就是个特别静不下心的人，这么多天闷在家，简直憋得人发慌，这几天，不是傅长安过来、就是她跑去他家，现在傅父、傅母在家里看见她，都是一副已经见怪不怪的模样了。
    因为傅长安今天有事出门了，这才导致了季蕗一个人窝在客厅沙发上，无聊地打着游戏，把体力值都用光了，就切换萤幕，又换了另一个游戏。
    路亦扬从客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得便是这样的画面。
    「小蕗。」他走到了她窝着得那张沙发前，见她在打游戏，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我和季知昀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坐到季知昀旁边，硬是要他和他拼酒──
    「有人帮你们叫车回来的。」季蕗正在破最终关卡，头连抬都没抬。
    宿醉的感觉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就算过了一晚，路亦扬仍是感到头疼欲裂，他也没什么心力管她了，对她摆了摆手，就朝着客房走了回去。而季蕗的眼角馀光只能瞥见，他站在床边微微俯下身，像在另一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吓得差点手误把游戏退出了，心想二哥这人真是不怕死。
    不过也是，昨天都敢灌酒了，只是靠大哥近了一些又算什么？
    「不是说要打游戏吗？」手机上的讯息同时传了过来，季蕗才想起在十分鐘前，她发了一条语音讯息过去，「怎么现在又觉得无聊了？」
    「任务太难，我卡关了！」这段话底下附了一个大哭的贴图。
    「哥，你是不是在偷偷和小蕗姐聊天啊？」
    躺在病床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但其实，她只比傅长安小了一岁，虽然脸上带着不太健康的红晕，儘管如此，她的脸上还是露出灿烂的笑容，望着坐在病床边的自家哥哥。
    「你......」傅长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拉好了被子，再将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快睡吧，别一天到晚看故事书了。」
    「我已经看到萤幕上的名字了。」傅长恩仰着头，一双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哥，你就别骗我了，我早就发现你在想......咳、咳──」
    「喝点水。」傅长安连忙把水杯递给她，轻拍着她的背。
    傅长恩喝了口水之后，又躺了回去，望着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声音虚弱地问道，「哥，小蕗姐喜欢你吗？」
    傅长安顿了顿，有些好笑地戳着她的面颊，「你怎么都在关心这些事情？」
    「哎！别摸我脸了！」她一把把他的手拍开，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消耗她大半的体力了，「哥，你就承认吧，如果要笑话你的话，在你上个星期一直看着窗户发呆的时候，我就笑你了。」
    闻言，傅长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不喜欢。」他一顿，又道，「她不可能喜欢我的。」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老实说，她......她也知道因为她的关係，她哥哥光彩一直被她埋没，虽然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对她的关心也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好像......渐渐不怎么开心了。
    她的哥哥太可靠、也太让人放心，但就是──太孤单了。
    最近好不容易见他真心的笑容多了起来，她不希望，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状态了。说真的，其实......她并不需要一个做什么事情都优秀、让父母放心的哥哥，她只希望她的哥哥能一辈子健健康康、也能......获得幸福。
    「哥。」傅长恩侧过头，对着她的哥哥笑了笑。
    「怎么了？」傅长安也看向她，温和地笑道。
    「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8)

    週末，傅长安站在季家大门口，按下了门铃。
    「哥，喜欢人家就约她出去玩，只是在家里算什么，你把手机给我，就下个礼拜吧，我直接帮你订票了！」那天他妹妹的话音，彷彿还在他的耳际回盪着，他甚至没敢想像，他的妹妹也会有身手如此敏捷的时候。
    「小安，今天也过来啦？」
    刚起床准备下楼的季蕗，大老远得便听见了季母的说话声。
    她的动作一顿，连忙拿起了手机，确定她今天没有找傅长安过来，难道是突然有事找她？她本来准备下楼的，但是一想起自己一副刚醒来、衣衫不整的模样，瞬间止住了步伐，又调了头，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换了件衣服。
    「小安，来找小蕗出去玩吗？」坐在客厅的季父也笑呵呵地道。
    傅长安对上季父的视线，突然顿了顿，又笑着点了点头。
    「傅长安，你怎么过来啦？」季蕗加快了脚步，从楼梯间窜了出来。
    「来找你出去玩的。」可惜傅长安并没有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季父突然开了口，也没等他们什么反应，看了旁边的傅长安一眼，又对着季蕗说道，「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家，玩完就回来，不许逗留、不许到处乱晃......」
    「爸！我和傅长安出门啦！」怕季父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季蕗连忙拉着傅长安出门了。
    「傅长安，你真来找我出去玩啊？」关上大门，她惊喜地对着他说道。
    傅长安点了点头，将早就买好的车票递给她。
    「早上十点半的车，我们下午的时候再搭车回来。」像是怕她拒绝，他又连忙加了一句，「本来是我爸妈订的票，只是他们临时有事，就把票给我了，如果你......不想去也没事，我再──」
    「走走走、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蕗打断，双眼发亮地道，「傅长安，我们顺路去逛老街、看海、溜冰场......」
    她又报了好几个地名，都是她在家里想去又不能去的地方。
    她就走在他的前头，一路上一边回过头一边兴奋地说着话，傅长安面带微笑地点着头，但事实上，他好像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他迷茫地望着身前的身影，心中的情愫快要满溢而出、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像只有抓住眼前那个人......才能缓解这种感觉。
    他就像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旅人，见到了一道曙光，就想紧紧抓住，再也不松手了。
    坐在月台的候车椅上，露天的月台自然没有舒适的空调，炎热的阳光直接落在他们身上，让季蕗有些睁不开眼，儘管如此，还是难掩她现在雀跃的心情，她都不知道在家里闷多久了，再闷下去，可能都要发霉了。
    距离十点半还有十五分鐘，她转过头，想要和傅长安说些什么。
    没想到直接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很显然......他刚才就在看着她发呆。
    傅长安也愣了一下，方才她端正地坐在月台的候车椅上，眼睛却在四处张望，像是恨不得看清车站的每个角落。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他只是趁着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傅、傅长安，你......你想喝饮料吗？」
    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季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太对劲，被他盯着看得地方就像要烧起来了一样，突然脑中一片空白，早就忘了她刚才想和他说什么，随后便看见了他身后的自动贩卖机。
    「我、我先过去了！」不等傅长安回答，季蕗就站了起身。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直接上手，把他那双眼睛给摀起来。
    「不用了，你坐着，想喝什么我帮你去买吧。」
    傅长安也急忙地站起身，伸手去拉她，结果直接拉住了季蕗的手。
    不只季蕗吓了一跳、傅长安也吓了一跳，他们就像双双触电一般把对方的手甩开了，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太过，抬头心虚地去看对方的表情。
    最后，还是傅长安去买饮料了，季蕗坐在位置上，接过刚从贩卖机拿出来的饮料，冰凉的瓶身和炎热的夏季成了完美的对比，她将瓶身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想让自己醒醒脑，同时自暴自弃地盯着面前的铁轨，不想说话了。
    不就是和朋友搭火车出去玩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和傅长安又不是第一次一起旅游了，不过是再去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9)

    可惜，季蕗不但没有醒脑，反而把自己的脸颊冻红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坐在火车上，她却无心去看外面的景色了，因为此时此刻，傅长安就坐在她的左侧，左手拿着她方才一口都没喝的饮料，右手背轻靠在她的脸颊上，用手上的温度帮她缓一缓。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这个年纪就在谈恋爱了吗？」
    「哎呦，你懂什么？当现在还是你那个年代呢？」
    「看见了没？人家小伙子对女朋友多好？大热天的还用手帮她遮太阳呢，也不学学人家？」火车上在假日组团出游的阿姨们纷纷议论起来。
    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特别引人注目，尤其是清俊的少年和漂亮的少女一坐在一起，从进来开始眼睛就没有从对方身上移开过，就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能感受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小情侣。
    重点是，周围在说话时完全没有收敛音量，又在密闭的车厢上，当事人更不可能听不见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下子，傅长安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我知道的......」季蕗急忙开口，耳垂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本来没多想，他突然觉得手背上的触感都清晰了起来，她的脸很小，光是他这个动作就能遮住她大半张的脸蛋，一双明亮的眼眸看起来怪兇的，像是在责怪他干什么做出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行为。
    傅长安连忙将手放了下来，诚恳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这么信任他、把他当成朋友，他却对她存有不该有的心思。
    「为什么道歉？」季蕗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他，像是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掰开来，看看他头脑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个人......真的是什么事都不是为了自己，不管是成为班长、成为师长都放心的优等生、懂得照顾妹妹的好哥哥──
    「傅长安，你听好了。」她义正言辞对着他说道，「不要觉得抱歉、不要觉得对不起，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就是没有错，你这么好，对大家都这么温柔，所、所以，不要......不要老事都想着别人了！」
    她一向不擅长说这种鼓舞人心的话，说到最后也是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感情真好，看，现在都会吃醋了。」周围的人嘖嘖称奇。
    季蕗服了，这都能讲？她崩溃地用双手遮住脸，就怕被人认出来。
    傅长安却没管四周的人说了什么，她方才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回盪着，原本被他差点按熄的念头，再次死灰復燃了起来，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也是，只要他偷偷的喜欢她，不要让她知道、不要造成她的困扰，不就好了吗？
    就算......就算她之后喜欢上了别的人，他也不会显得太过难堪。
    这样，他们也能再当一辈子的朋友不是吗？
    他们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段了，他们找了一间离车站最近的速食店坐了下来，点了两份餐点。
    「小蕗，我今天回来搬行李啦！」季蕗才刚拿起手机，宋欣蓉的讯息就跳了出来，「下午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坐在对面的傅长安也看了过来，她手指飞快地按着键盘。
    「你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宋欣蓉自从谢师宴之后就搬到新家去住了，季蕗不禁心酸地想起这几天，她只能和傅长安一起窝在家里，没有人陪她出去玩的日子，「你怎么平常不回，偏偏今天回？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怎么这么不刚好？你去哪里玩啊？」
    季蕗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傅长安，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就......就搭火车去附近逛逛，去逛老街、看点风景什么的.....」
    至于傅长安为什么没说话，原因是因为他也在发讯息。
    「哥，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新的进展？」其实从他早上出门开始，他就已经被傅长恩简讯轰炸了，可以看出来她在医院真的挺无聊的，不只看故事书、现在把主意都打到他的头上了。
    「怎么还在玩手机？中午吃饭了吗？」可惜他回得十分一板一眼。
    「吃了！」后面还附了一个可爱的表情贴图。
    「哥，我看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你等一下先看看地板上哪里有窟窿，来个假摔，再失去平衡地去拉小蕗姐──」不等傅长安回覆，她已经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他有些头疼地移开视线，又不忍心泼自家妹妹冷水。
    她平常到底都看些什么电视剧？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10)

    「看风景？」隔着屏幕，季蕗都能感受到宋欣蓉莫名的激动，「我来猜猜，总不可能和你哥哥去看风景吧，你果然是和傅长安一起去的！」
    「是啊......」她也搞不懂宋欣蓉是用什么逻辑推论的。
    「你还在这里发什么讯息，快去和他聊天啊！我先下了，等一下......不，晚点、晚点记得和我报告进度啊！」能有什么进度？出去玩也能有进度吗？要不是傅长安就坐在对面，季蕗都想直接发语音讯息过去吐槽了。
    「快下吧，我要先吃午餐了。」她回完便放下了手机。
    结果她一抬起头，就看见了傅长安也在回讯息，因为他是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的，完全没有怕别人看的意思，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和他聊天的人的名字，正是那天，一口气传了几十则讯息的女生英文名字。
    季蕗手中的汉堡是怎么样都咬不下去了，连甜得发泡的汽水，味道都有些变了。她的目光盯着他的手机，狠狠地咬了一口汉堡，这一口就像是──
    「小恩要我问你，有没有看过这部电视剧。」
    结果傅长安突然拿起手机，有些失笑地将萤幕上的照片秀给她看。
    谁？小恩？是她......想得那个小恩吗？
    「看过......」季蕗迷迷糊糊地说着。她竟然还真的看过。
    「哥，我就说吧，这部电视剧很有名的。」聊天软体中，傅长恩开心地传了讯息过来。季蕗的思绪却已经差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所、所以......她最近一直以为和傅长安传讯息的女生，其实就是他的妹妹，傅长恩？
    她低头狂吸饮料，觉得她已经没脸面对傅长安了。
    北海岸都是属于岩岸地形，又有很多被海水、或是风沙侵蚀出来的特殊地形，经常吸引大批观光客前来拍照、取景。
    身为观光客的其中一人，季蕗在看见大量特殊的景观之后，再次把刚才的事情丢到脑后了。这里的沙不是普通的沙，而是混了很多贝类、小石头，走在上面的时候都需要非常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就摔了。
    尤其靠近海边又是斜坡，很容易站不稳。
    「傅长安，你走慢一点！」季蕗自从刚才差点摔跤之后，她的手就没有从傅长安的胳膊上移开过了，远看特别像两个人亲密地挽着手。
    「好，你小心一点。」傅长安三步一回头，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完全没在管旁边的海景有多壮观、多少人开车来这里就为了拍张照片。
    前面突然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扛着照相机、有人在一旁架着设备。
    人群的正中央，是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一手搂着穿着一身白纱的女人，和她额头相抵，随后亲密地在她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吻，女人笑了，季蕗从未见过，在一个人脸上也能露出这么幸福、又充满对未来憧憬的笑容。
    而其他人估计是和他们一样，见到有人在拍婚纱照，好奇过来看看。
    季蕗突然想起她的两位哥哥，当初宋欣容和她提起的时候，她十分不以为意，现在仔细想想，她的哥哥们不会一直待在她身边，他们总有一天，也会带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回家，和她们结婚、和她们共组家庭。
    到时候，她这个妹妹可能也不再重要了吧。
    到了最后，还有什么人会陪在她身边呢？
    「傅长安。」季蕗突然扯了扯傅长安的胳膊，对着漫无边际的大海说道，「我们找别人帮忙拍张照吧！」
    「我去请人帮忙。」他笑了笑，转身就去找人了。
    最后是一个中年大叔帮他们拍了照，大叔人很亲切，说他其实是这里的摊贩，不仅拍完照片，还顺便跟他们介绍了这附近还有什么景点，说他们很般配，希望明年还能看见他们来玩诸如此类。
    季蕗看着手机相簿之中的照片，在照片中，他们两人朝着镜头露出微笑，背后是一片碧蓝的大海。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她都不知道，原来她在傅长安身边的时候，还能露出来这个样子的笑容。
    还会有明年吗？其实她也不知道。
    「傅长安，快快快、把手伸出来！」她冲着前头还在和大叔聊天的傅长安喊道。
    其实他们现在离岸边有点距离，并没有像一开始那么滑了，但季蕗还是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挺开心的。
    「听说这附近还有个景点，要过去看看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也跟着笑了。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11)

    傅长安说的景点，是指建在海岸边的一座拱桥。
    只是在拍照之前，需要先经过一大片的特殊地质景观，才能抵达所谓的拍照圣地，例如，现在他们脚下的这种地形，被称作「壶穴」，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的、中间的坑洞还有积水，这摔下去，可不只受伤这么简单，衣服大概也要报废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从拉胳膊的动作，变成勾手指、再到掌心贴着掌心的。
    等季蕗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牵着手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桥上有很多人在拍照，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个位置。
    「傅长安，你说......我们明年再来一次怎么样？」季蕗努力让自己的语调近乎平静地开了口。儘管到了平稳的地面，也没有人把手松开，两人的手心都紧张到出了汗，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却没有人愿意松手。
    「好，明年、后年、再来几次都行。」
    傅长安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殊不知，在这一天下来，他简直快疯了，他的心跳早已不受控制地狂跳，要不是季蕗本身也心不在焉的，她早就能看见他从耳根红到快要滴血的脸颊。
    她真的是因为怕摔倒才拉着他，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他忍不住又握紧了掌心，就怕错过这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告别了海岸边，他们又来到了附近的老街，但其实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的老街范围并不是很大，就是一条长长的街，街道两旁的矮房很有特色，充满着古色古香的气息，同样是很多人慕名前来的观光景点。
    他们在一家饮料店前面停下脚步，季蕗烦恼了很久，才选了一个口味。
    她在买的时候是点半糖的，因为在一般的饮料店，半糖都算是很甜的了，她也尽量不让自己吃太多甜食，结果这家的饮料，喝了一口就觉得没什么味道，不管是茶本身的香气、或是甜味的程度。
    「怎么了？味道不喜欢吗？」
    见季蕗露出一张苦瓜脸，一旁的傅长安连忙低声问道。
    「你喝喝看。」他们的手在买饮料的时候就放开了，她双手捧着饮料杯，直接就着吸管、将饮料递到了他的唇边，抱怨道，「不会甜，我本来以为网路上说好喝就是好喝的，结果都没有味道......」
    「直接......喝吗？」傅长安握住杯身的手一抖，差点就没有拿稳。
    吸管上端还有季蕗刚才喝了一口，残留下来的水珠。
    「直接喝吧！」平时她也不会介意和宋欣蓉喝同一杯饮料。
    只是看着傅长安就着她刚才喝过的地方直接喝了一口，再把饮料还给她，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怪异了起来，季蕗低头看着眼前被他喝过的吸管，而她刚才也喝了一口，瞬间觉得浑身发烫，说什么都不敢再喝下一口了。
    「好、好喝吗？」她嚥了口口水，乾巴巴地问。
    「挺甜的......」是真的很甜，甜到他都差点呛出来了。
    最后，他们搭着火车的回程回去了，季蕗也完美的在季父规定的时间内回到了家。只是关上家门的那刻，她有些无力地靠着门板，脸上的热度都还没有消下来，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怎么了，不但没有好，反而更不正常了。
    直到前一刻和傅长安道别，她的心脏就没有一刻是消停过的。
    「小蕗，刚回来啊？」从厨房出来的季母正好看见了她，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伸手在丢在餐桌椅上的背包翻了老半天，才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她。
    「顶楼的锁有些旧了，今天你爸找了师傅过来，又顺便打了几把新钥匙。」不等季蕗疑问，季母就已经说了起来，「你哥他们今天也出门了，不然你顺便帮我把钥匙拿去他们房间，等他们回来，我再和他们说一声吧。」
    季蕗点了点头，拿着钥匙挥手道，「妈，那我先上楼啦！」
    「小蕗，走慢点，别跑这么快！」季母在楼下对着她喊道。
    他们在家里通常都是不锁门的，顶多就是关个门，所以季蕗很轻易就推门进了路亦扬的房间，他的房间就和他的人一样，乱糟糟的，什么东西都丢成一团，一看就是没有在整理，她把钥匙扔他书桌上，又很是嫌弃地退了出来。
    季蕗站在走廊上，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好不容易才让她清醒一些。
    不然她张开眼睛是傅长安、闭上眼睛也想到他，她都快疯了。
    她深吸了一气，很快又推开了路亦扬对面、季知昀的房门。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12)

    和路亦扬的房间相反，季知昀的房间整理得非常一丝不苟，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面上的书本还是按着高度排序，一看就知道，房间的主人是个十分死板、做什么事都要求按部就班的强迫症患者。
    季蕗把钥匙放到桌上去，都在思考要不要帮他摆个方向了。
    她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大哥的房间中，有个画风截然不同的地方。
    书桌的抽屉好像被人拉了开来，里面的东西被乱丢成一团，比起大哥，看起来更像是二哥会弄出来的惨状。
    她本来没想偷看的，却无意间，在季知昀的抽屉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那天大哥突然拿了一封信纸去找她，问她那是不是她的信纸，她说是，却又不把信纸还给她，搞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大哥到底找她做什么。季蕗有些奇怪地把纸从抽屉拿了出来，就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季同学，你应该没有发现，我早就喜欢你......」
    季蕗手一抖，光是第一段，就让她不太敢再唸下去了。
    这、这......是一封情书没错吧？
    她前前后后把这封信看完了，写这封信的人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都在述说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季知昀，从外表到内在、从优点到缺点，写了一堆还能不带重覆，看到最后，季蕗都不太认识喜欢这个字眼了。
    她都不知道，连死心眼、喜欢穿黑衣服都能是喜欢的理由。
    重点是，这人写了老半天，竟然还忘记署名，也不知道该说这个人傻、还是怂了。更不用说这手字，奇丑无比，她都怀疑送信人是不是右撇子，只是写信时改用左手，就怕字跡被认出来了──
    从小到大和大哥、二哥告白的人，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对于情书这种东西，她也早就见怪不怪了，更不用提小学的时候，她和他们两人在同一间学校，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小女生缠着她帮忙送情书了。
    只是她从来没见过......他们会将一张情书收藏这么久。
    该、该不会是，她很快就要有未来的大嫂了吧？
    今天是高中新生训练的日子。
    但是身为一个每天玩游戏到凌晨、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人，要季蕗这么早起床完全是天方夜谭，她非常不想动地缩在被窝里，尤其是睡前她把空调温度调得特别低，再加上一件厚重的被子，简直是适合到不能再适合的睡眠环境了。
    再加上这几天，除了傅长安、她总会梦见好几位画着浓妆的女人，轮流挽着季知昀的手，得意地和她说我是你大嫂，想赶也赶不走。
    这连续好几天下来，她的眼睛下都快长出黑眼圈了。
    傅长安上楼的时候，看见得便是季蕗窝在被子里的画面。
    因为传讯息季蕗没有回、打了电话也没人接，眼见出门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他只好来按门铃，正好碰上准备出门的季母，季母就直接让他上来了，还千交代万交代，让他一定要把人给挖起来。
    「季蕗？」傅长安轻声唤道。
    「小......小蕗？」
    可惜被窝里的人并没有反应。
    「季蕗，我们该去学校了。」傅长安的声音和床头的闹鐘同时响了起来。他本来想帮她关闹鐘的，又顿了顿，结果发现被窝里的人完全无动于衷，只好有些失笑地替她把闹鐘关掉了。
    「傅......傅长安？」季蕗醒来的时候，看见得便是坐在床头的傅长安。
    他今天穿着崭新的高中校服，蓝色衬衫配黑色西装裤，把他的身形衬得更加高挑了，一张俊秀精緻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笑容垂首望向她，看惯了以前穿着国中制服的样子，他现在的模样，对她来说完全就是视觉上的衝击。
    她一时忘记自己应该坐起身，就这么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他发呆。
    她好像又听见了她心跳加速的声音，怦怦怦的、快从她的胸腔跳出来了。
    好险她还是回过了神，让傅长安先下楼去客厅等她，她匆匆忙忙地换上新学校的校服，蓝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百褶裙，和他是同个系列的，她照着镜子，发现衬衫左胸口上，画着一个大大的「三中」校徽。
    季蕗很快就下楼了，因为时间紧迫，也没注意傅长安只看了她一眼，和她说话的时候全程盯着墙角，耳根子早已浮现一抹可疑的緋红。
    相同的学校、相似的校服，四捨五入就是情侣装了。
    傅长安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Chapter 2：他们都有点奇怪 (13)

    自从放暑假之后，季蕗已经两个月没有坐这台脚踏车了。
    如今她站在她家门口，看着对面的傅长安蹲下身，将轮胎上的脚踏车锁解了开来，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时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学校后门的脚踏车场边远远望着他，还在心里嫌弃他是个老好人。
    「季蕗，该上来了。」直到一道黑影落在季蕗身上，她才回过了神来。
    「喔、喔......」她连忙应声，抬头望向他时，却微微怔住了。
    傅长安好像又长高了......虽然这个暑假她也长了不少，但她总是跟不上他的速度，从前她总是抬头望着他，如今她已经快要仰着头了，她甚至觉得，傅长安的身高和大哥、二哥很快就差不了多少了。
    季蕗慢吞吞地坐到脚踏车后座上，看着他的背影，手好像放哪里都不是。
    她突然想起来了，其实傅长安的脚踏车并不是一开始就有后座，是为了戴她......所以特别加上去的，国中的时候，他还因此被教官骂了好几次，但他这个优等生，就好像在这件事上特别犟，别人再怎么说都说不动他。
    「抓好了。」似是见她一直没有动作，傅长安失笑地转过了头。
    季蕗这才动作缓慢地将手放在他的腰间，却感觉哪里都很奇怪。
    明明以前傅长安每天载她上下学，她都没什么特别感觉，如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少年劲瘦的腰线、紧实的腰腹，季蕗愈发觉得手下的触感烫人的可怕，本来不在意的东西，现在都变得在意了起来。
    虽说是升上高中了，但他们上学的时间并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
    只是方向变成了从前的反方向，距离没有差很多。
    「傅长安，你快看！」季蕗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他们学校附近的人行道种了一排行道树，枝叶扶疏，八月末的烈阳被茂盛的枝叶遮挡在外，和道路上的炎热不同，人行道上显得十分荫凉，只有细碎的阳光才能穿透树叶间的缝细，落在来往的行人身上。
    季蕗就是在这样的情状下，见到一隻松鼠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的。
    可惜她忘了傅长安正在骑脚踏车，随意张望的话是会出事的。
    结果就是他一个煞车，她整个人都撞到他的背上去了。
    季蕗小心翼翼保持一整路的距离，就这么没了，更惨的现状是她从后环抱住了傅长安，两个人之间没有半点空间，可惜不待她多想，他就已经停下车，担忧地拉着她说道，「对不起，没撞到吧？」
    「没、没撞到，就是看到一隻松鼠而已，快点走，不是要迟到了吗？」她用凶巴巴的模样来掩饰她的慌乱。
    「放心，我不会让你迟到的。」然而，她的样子在傅长安眼中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他面上的微笑好像又上扬了一些、神色也更柔和了一些。
    其实......她一直很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也知道她的脾气一直不太行，要可爱没可爱、要善解人意没善解人意，她又是任性、又是爱闹脾气的。就像大哥他们说的，她有的时候很迟钝，她自己没有感觉，在别人眼中却是特别讨人厌。
    而他......却好像从来没嫌弃过她，就像是连她的缺点也一起喜欢那样──
    当、当然，她是知道，在傅长安心中她就是他的好朋友，她说的喜欢......也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只是她......只是她......
    那封情书的内容突然在季蕗脑海中浮现，什么穿黑色的衣服，在她看来，连他穿着校服、垂首望着她笑的模样，他牵着脚踏车、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的模样，她坐在脚踏车的后座上、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小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望着他恍起神来了。
    季蕗恍惚之中对上了傅长安的目光，他依然是和往常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用着她难以想像的温柔注视着她。在这一刻，她的心中却宛如烟花炸开来般，再也让她无法忽视，她已然失速的心跳声......
    全部、全部，都能是她......喜欢上这个人的理由。
    「季知昀，你说抽屉好像被人翻过了？」然而，在季蕗他们刚才离开的季家，路亦扬斜倚在大哥的房门口，看着他皱起眉，神色不定地在抽屉里翻找，确定东西没有不见，冷硬地神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些。
    「应该是小蕗吧。」路亦扬无所谓地道，「之前只有她来房间放过钥匙。」
    「我不应该放在这里的。」季知昀竟然有些歉疚地看着他。
    「反正她这么笨，也猜不出那封信是我写的。」路亦扬耸了耸肩。
    「比起这个。」季知昀才关上抽屉，却突然有道黑影落到他身上，他来不及让人滚开，便有一隻手扳过了他的面颊，他抬眸，对上了一双晦暗不明的双眸，温热的呼吸落到了那人手腕上，那人的掌心好像也愈发滚烫了起来。
    「哥。」只听那人低声唤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要答应我？」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1)

    「小蕗，你快过来看这个。」留着一头及腰长发的女生凑了过来。
    「什么东西啊？」季蕗好奇地探头过去。刘筱瑄是她在新生训练的时候认识的女孩子，和宋欣蓉的个性不太一样，刘筱瑄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实际和她相处才知道，她其实是个比谁都话嘮的神人。
    「你家傅长安。」刘筱瑄把手机萤幕秀给她看，幸灾乐祸地笑道，「你可要小心了，现在群里都在打听，那个长得特别帅的新生学弟是谁、以前读哪间学校、有没有女朋友，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女同学、学姊沦陷了。」
    「不、不是我家的！」季蕗比谁都激动地反驳道。
    倒是刘筱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独留季蕗一个人心中紧张、面上也不太自然，觉得哪里都怪，她以前......究竟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她欲哭无泪地趴到桌面上，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她已经和过去可以肆无忌惮地拉着傅长安、要他教她作业、做什么事都丝毫没有半点心眼的自己告别了！如今，要是被他知道她都在乱想些什么，以后该用什么眼神来看她？
    「群里有学长问你联络方式，我帮你拒绝了？」刘筱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季蕗点了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刘筱瑄戳了戳她的胳膊，又觉得她这样没精打采的模样很难得一见，忍不住又偷戳了她几下，「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我们学校那么多女生，除了你，他和谁不是保持好大一段距离？」
    他们班上的同学总是把她和傅长安凑成一对，起源于开学后的一次意外。
    那天他们家附近出了车祸，把通往学校的道路都封住了。
    他们只好绕好大一圈才到学校，结果自然是他们两个人都迟到了。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有默契，迟到还能压同样的时间点？」站在讲台上宣佈事情的班导师，对站在前门口的两人打趣道。更不巧的是，他们班上还有好几个人和他们是同一间国中升上来的。
    这下子，他们每天一起骑脚踏车上下学的事情就传开来了。
    谣言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不管当事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不过，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站在她座位旁边的刘筱瑄逕自地说道，「听说傅长安升学考的成绩考得很高，要上一中完全不是问题，他是填志愿的时候是突然手抽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怎么会来我们三中啊？」
    「我们三中应该也没有那种，成绩特别好的奖学金吧？」
    知道原因的季蕗眼皮跳了跳，决定还是不要破坏傅长安完美的形象了，「我也不知道......」三中距离比较近之类的。
    「要是能去一中就好了。」刘筱瑄叹了口气。
    「听说一中去年有两个毕业的学长，长得特别帅，成绩还特别好，都是得过奖的那种，全校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他们了。」刘筱瑄憧憬地说着，「重点是，听说他们两个人到毕业都还是单身，这不是给大家机会吗！」
    「我、我没听说过......」季蕗乾巴巴地说道。
    他们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出风头？
    「说起来，小蕗你也姓季呢。」刘筱瑄突然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别气馁，说不定你们在几百年前是有血缘关係的亲戚呢。」
    「小蕗。」
    听到这个声音，季蕗整个人都像瞬间醒过来了一样，好像刚才趴在桌上当死人的人不是她一样，「长安，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刚好合作社没有什么人。」傅长安点头，手上拿着冰凉的草莓牛奶，她伸过来的手刚好直接覆在他的手上，而他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就这么俯首看着她轻笑了笑，「现在不能喝，等凉一点再给你。」
    「你们慢慢来，我先回去了。」刘筱瑄在一旁看得嘖嘖称奇。
    傅长安在季蕗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侧着头，望着那双写满控诉的眼眸，她的表情明明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红通通的双颊却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同桌的，只是在上次换位置的时候，有个同学想和他的朋友坐，所以在换位置之前，私底下来找他们协调。
    「你笑什么？」见他突然笑了起来，季蕗简直要炸毛了。
    「没什么。」他只是......有点想得太多了，小恩前几天和他说的话，又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彷彿咒术一般、无数次地扰乱了他的思绪，使他几近失去了往常的判断力。
    「哥，你要有自信一点，说不定小蕗姐也喜欢你呢。」
    要是换作以前，他绝对不敢有这种奢望，只是在各种跡象之下，他想了很久，都只想绕开那一个他早已视为不可能的结果，只是心中再次出现的希望，一直告诉他、他想得那个结果......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2)

    下一堂课，季蕗崩溃地看着面前的歷史课本，厚度比国中的时候整整厚了一倍，明明是一样的朝代、事件，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字出来？
    她无聊地盯着桌面上的涂鸦，都是上一届的学长姐留下来的，不过这也让她灵机一动，她扯过了歷史课本，在课本上空白的地方画了一个涂鸦，在旁边画了一个对话框后，悄悄地把课本往傅长安的方向推了推。
    他感受到有东西在推他的时候，他正在课本上註记重点。
    他的眼角馀光瞥见一个潦草的火柴人，手上拿着饮料，旁边画了对话框，上面写着「把饮料给我！」，后面还加上了很多个惊叹号。
    傅长安向来拿她没辙，在旁边写了一个「ok」，就把草莓牛奶给她了。
    结果季蕗拿了饮料，竟然也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她又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火柴人，头上也有个对话框，只是这次不像上次一样写了一句话，而是一道填空题。季蕗的本意是想对抢她饮料的傅长安说「我讨厌你！」，但是想想又不太好，所以把中间的「讨厌」擦掉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傅长安又把她的课本推回来了。
    中间被擦掉的空格上，画了一颗用铅笔涂出来的爱心。
    季蕗盯着那颗爱心，整整发呆了半分鐘，她正想抬起头，问傅长安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有另一个人比她快了一步。
    「不认真上课，还有心情在课本上画画？」歷史老师浑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吓得她差点就要把课本掉地上了，也幸好她的手正好遮住了那个对话框，「新石器时代晚期有哪些文化记住了吗？」
    「对不起老师，是我拿她的课本画的。」旁边的傅长安突然出声了。
    「你们还真是有间情逸致啊！」歷史老师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但是傅长安一向很认真，有什么问题他都是第一个回答，歷史老师看了他们几眼，也知道学生上课无聊，摆了摆手就继续讲课了。
    「长安，你干嘛啊？」老师一走，季蕗连忙低声说道，「明明......就是我画的......」
    「我也有画。」傅长安只是笑了笑，便转头继续做笔记了。
    季蕗鬱闷地撇了撇嘴，她觉得她还是很不习惯他现在的模样，比起国中，他的五官更加长开了，随着他低头记笔记的动作，深黑的发丝微微垂落，在俊秀的脸庞上留下了淡淡的阴影，又想到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
    她连忙看向课本上的文字，觉得她更静不下心上课了。
    隔天下午的体育课，本该是眾多学生最期待的课堂之一，如今却是哀鸿遍野，因为新生健康检查，是所有新生都逃不过一环。
    季蕗便是其中之一，为了抽血，她从早上开始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中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年级生在教室吃午餐，儘管她带了麵包放在书包，还自告奋勇地帮傅长安也带了一份，也难解她心中的鬱卒。
    毕竟看得到和吃得到，能是一样的东西吗？
    「放学的时候，我再带你去买蛋糕好不好？」
    对此，傅长安只能使出甜点诱惑，又对她描述了学校旁边那间蛋糕店，有什么口味、那个口味味道有多香，季蕗光是听他说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但是比起肚子饿，她更怕的事情......是抽血。
    健康检查的地点是在学校的大礼堂，他们按照男女和座号排成两列，坐在大礼堂前等老师过来，每个人手中都有一张单子，上面标示着学生的个人讯息，是等一下要给医生填写检查结果的。
    刚好季蕗的座号是女生的后半段，傅长安是男生的一号。
    他们之间没有隔几个人，他一眼就能看见在前面的季蕗。
    第三项检查项目是口腔，季蕗眼睁睁地看着医生在单子上做了好几个标记，连忙回过头去看刚坐到椅子上检查的傅长安，结果医生竟然只稍微看了一下，就微笑地帮他盖章了，和面前这个一直对她碎碎唸的医生完全相反。
    因为傅长安速度比较快，他刚好就排到了她身后。
    「长安，我以后不能再吃甜食了。」季蕗一看到他就欲哭无泪地说道。
    「没事，蛀牙了，我再陪你去看牙医。」
    「你这样会教坏小孩的......」季蕗愣了愣，忍不住对他吐槽。
    「你们自己也才多大，这么快就在讨论以后的事情了？」刘筱瑄的声音冷不防地在一旁响起，季蕗这才反应了过来，刚才她的注意力全在傅长安身上，完全没发现她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旁边的。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3)

    「说、说什么呢？」结论就是刘筱瑄被季蕗给打了一顿。
    等傅长安抽完血的时候，第一个就是去看已经坐在休息区、用纱布压着伤口的季蕗，他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别过头，这一眼也让他看见了她的眼尾有些泛红。
    他本来想唤她的动作顿了顿，最后只是坐在她旁边，静静地望着她。
    「长安，我回去之后......想吃蛋糕。」突然，他听见一道闷闷的声音。
    傅长安愣了愣，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用没有打针的那隻手轻轻揽住了她，靠在他的怀里，季蕗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
    「好，都买给你。」他的声音很轻柔，她近乎以为，这只是她的错觉。
    坐在后一排的刘筱瑄，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知不知道，这里是所有同学的休息区，其他人都在看他们了！
    至于那个长得很帅的新生学弟，已经有女朋友的这个消息是怎么不脛而走的，去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的两人，就不得而知了。
    三中并没有夜自习的规定，只有强制性的第八节，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半了。大学没有这么早开学，但季知昀和路亦扬好像出门了，客厅里一片漆黑，直到季蕗按下了电源开关才重见光明。
    她并没有把蛋糕放到餐桌上，而是直接放到客厅的小茶几上。
    她朝傅长安招了招手，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空座位上坐下。
    「等我一下，我去切个蛋糕！」然而季蕗找了老半天，才发现蛋糕店竟然忘记给叉子了，她只好又捧着蛋糕，急忙跑去厨房，就怕傅长安等太久。
    「嘶......」但是太急的结果，就是她拉开了抽屉、在找切蛋糕的小刀子的时候，无意间被旁边锋利的餐具给划到了，伤口挺浅的，她也不特别在意，又从餐具区拿了两隻叉子出来，便捧着蛋糕盒走到客厅，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长安，快点吃吧！」季蕗把切了一半的慕斯蛋糕拿给他。
    「没事，你先吃。」在她回来之前，傅长安的笔记正好整理到一半。
    「喔......」季蕗只好捧着盘子，自己先吃了起来，她望着他，又吃了一口蛋糕，感受着巧克力和鲜奶油在嘴里融化的滋味，甜腻的气味袭捲了她的味蕾，又顾着看人发呆，季蕗连手上沾上了奶油都没有察觉。
    等到傅长安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她的盘子已经空了。
    只馀脸颊上、和拿着盘子的那隻手上还沾着鲜奶油。
    「怎么吃成这个样子？」他有些好笑地转过身，一手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頷、另一手拿着面纸、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颊上沾上的奶油，任凭她怎么挣扎、说让她自己来都没用。
    「这样很脏的......」季蕗呆愣地望着他说道。
    「不会，你怎样都不脏。」傅长安低头看了她一会，轻声笑了出来。
    「我、我先去洗手了！」她吓得跳了起来，刚好看到自己一手奶油，慌慌张张地就想往厨房跑。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好几遍，不喜欢她，干嘛老是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他、他以前，可是不会这样的......
    她的心跳都快要爆炸了，要是她真的误会了，该怎么办！
    然而，季蕗收盘子的时候，正好露出了方才划到的伤痕。
    傅长安坐在原处的沙发上，抬头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就在季蕗将盘子放到流理台，准备打开水龙头的时候，却有个人比她更快了一步，几乎是在她打开开关的瞬间，傅长安正好走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拉住了她划伤的左手，「小心点，伤口不要碰到水。」
    「可是.......我要洗手啊？」季蕗几乎是脱口而出。
    虽然沾到鲜奶油的是右手，只是只有单手，是要她直接放水底下冲吗？
    「你的左手不要动。」傅长安的声音从季蕗身后传了过来，她乖乖地举着左手没有动，正在想他有什么方法时，他的手突然从她身后环抱了过来，一双手握住了她沾上奶油的右手，伸到了水龙头底下。
    他的手包覆着她的手，清水自他们手指之间的缝细流了下去。
    之前去北海岸的时候，顶多是掌心贴着掌心。
    如今十指纠缠、肌肤相触。几乎是被傅长安拥着的季蕗，已经分不清滚烫的是她的手掌心、还是她逐渐溃不成军的内心了。
    季蕗却是看不清她身后的傅长安，耳根子也浮现了淡淡的緋红。
    站在流理台前的两人都没再说话，除了水龙头的水流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声响，本就不大的厨房中，彼此的存在感都被无限放大，谁都......没能在这一场曖昧中倖免。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4)

    傅长安回去之后，只有季蕗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缩在餐桌的椅子上。
    方才的那一幕，一直疯狂地在她脑海中回放着，要不是她自己没这么好......他在学校又那么受欢迎，她都要怀疑傅长安是不是......喜欢她了。她又想抽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这一天到晚的，她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季蕗将脸埋进她的臂弯中，是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只是露在外侧、通红的耳垂却暴露了她的情绪。连家里大门是什么是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都没察觉。
    「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你刚才真的说──」
    「闭嘴，我没说。」只是另一道冰冷的嗓音，打断了那人的话。
    「季知昀，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被打断的人却没有半点恼怒，话语之中，反而带着疯狂的喜悦、和至今仍难以置信的发颤，「我......都听到了，你......想耍赖也别想甩掉我了。」那个声音激动到就像快哭了。
    「刚才社长问你是不是喜欢的人，你......点头说对了吧？」
    「不是──」可惜冷硬的声音没来得及说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绷着一张脸、神色却明显慌张的季知昀，和不知是在哭在笑的路亦扬，同时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便是眼熟的某人尷尬地扶着餐桌，一旁还躺了被季蕗脚勾倒的椅子，想落跑都没法落跑，一下子落入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早知道在这里坐着，又会撞见他们吵架的场面，她就早点走了！
    「大哥、二哥，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来！」季蕗一把将椅子扶了起来，拋下这句话便急忙往楼梯跑，就怕自己再慢一步，又会被他们的吵架波及到。
    只是在上楼梯的途中，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每个字都是中文，拼成一个句子之后，她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很快就到了隔天，第三节的美术课并不在平常教室上课，而是同学们需要带着用具，到位于另一栋教学大楼的美术教室上课。虽然要走段路程，同学们却丝毫不介意、反倒是很高兴。
    因为这附近都是外堂课上课用的教室，一般上课教室都在另外一区，教官通常也不来这里巡逻，这种外堂课、反而成了学生们偷滑手机的天堂。
    「这种东西用水彩是不可能画出来的吧？」
    在两旁掛满画作的美术教室中，季蕗欲哭无泪地看着手中的照片。
    这是他们这一次的课堂作业，每位同学都有一张相同的风景照，不要求技巧、能用水彩把照片中的景色大概画出来，之后再给老师评分就行了。但季蕗看着手中的高山、树林，她水彩笔一下去，估计能直接把树叶糊成一团。
    结果她转头，旁边的傅长安已经用铅笔打起草稿来了。
    「......我先去装水了。」季蕗顿时有些气馁，乾脆提起摆在桌面上的洗笔筒，决定先去装个水，回来再来继续思考该如何下笔的问题。
    「我来吧。」注意到她的动作，傅长安也放下了铅笔。
    「小蕗，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有没有游戏可以借我玩？」只有一直坐在一旁的刘筱瑄，宛如置身事外，自从进了教室之后，就没见她拿水彩笔画过一笔。季蕗正在想别的事，没多想就把手机直接拿给了刘筱瑄。
    「我、我自己去装！」见他也要伸手过来，季蕗心中突然一紧张，就把握着水桶的手背到了身后，不顾他的阻拦，就迈步到了教室后方的洗手台。
    结果她才刚开了水龙头，跟着她一起走过来的傅长安也伸出了手，就这么凑巧，在水流出来的霎那，两人一同握住了洗笔筒的握把。
    洗手台前的两人都愣了一下，显然不只一人想到昨天曾发生过的事，季蕗的手忍不往往后缩了缩，尤其是她的手指上，还贴了一个ok绷，一直在提醒她昨天那件事并不是幻觉。而她的心思，也在昨日就往不可控的方向奔驰而去了。
    沉默的两人回到座位时，刘筱瑄突然对季蕗挤眉弄眼。
    「看不出来啊，小蕗。」正当季蕗以为她眼睛疼的时候，刘筱瑄突然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原来你也是会把对象的照片，设成手机桌布的人啊？」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季蕗本就心虚，劈手把她的手机夺了回来，看起来心中更有鬼了。
    倒是她们的动静有点大，让另一边的傅长安疑惑地看了她们好几眼。
    好不容易美术课结束，回到了教室、傅长安也被老师叫去帮忙，她才把手机从外套的口袋拿了出来。手机的萤幕中，在眾多应用程式底下是一张照片，那天的阳光很灿烂、衬着一片湛蓝的大海，画面中央亮眼的少年、少女，看着镜头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确定修改桌布？」最终，确定键还是没有被按下去。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5)

    虽然季知昀和路亦扬开学了，他们下课时间却还是比她早。
    不过季蕗还是很想取笑他们，上了大学看来也没轻松到哪里去，他们平常的上课用书就很厚一本，回家之后又要再抱着书一起去图书馆。她只是大概估算了一下，那一本书的厚度，都能抵上她歷史课本的三倍了！
    她把书桌上的讲义推到一旁，才把英文习作摊了开来。
    「长安，能借我对你的英文答案吗？」傅长安已经在算老师还没教的数学题了。
    他把英文习作从书包里翻了出来，失笑道，「拿去吧。」
    季蕗看没几题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她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毕竟从第一页开始，就没几个答案是一样的，她气馁地把书本一盖，就这么趴在桌面上，盯着专注写题目的傅长安看。本来是在堵气，如今她却很悲剧地发现，光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这个人看......
    她的心脏都能一直怦怦怦地狂跳，好像他的身上开了什么滤镜似的，以往的他都没能有此刻这般光彩夺目。
    傅长安算完数学题的时候，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蕗？」他轻声唤道，得到的回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如今已经是十月中，天气开始转凉了，为了怕她着凉，傅长安把他掛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拿了下来，轻轻地盖到她身上，看着她被他的外套包裹起来，人明显比外套小一号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晚安。」随即，是有人倚近了她、及衣料间发出的声响。
    房间灯不知何时被暗去，门外传来了几个人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傅长安让她哥记得晚点叫她起床，季蕗披着外套坐起身时，才发现房中只剩下她一人了。
    听着门外逐渐离去的脚步声，她茫然地摸向了自己的额间。
    今天是他们小组一起去参观博物馆的日子，这是他们社会科的作业，让他们六个人一组，找一天假日去参观博物馆，再写五百字的心得。除了季蕗、傅长安及刘筱瑄，他们这组还有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他们坐在公车亭的椅子上，等着前往博物馆的公车。
    「公车还没来，再睡一会吧。」傅长安的声音在季蕗的耳侧响起。
    「嗯。」她又蹭了蹭，直到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安心地靠着他的肩继续睡了。至于同组的其他同学，全部都闭眼当作没看见。
    傅长安轻声笑了笑，伸手替她将垂落的发丝掠到耳后。
    后来上了公车，季蕗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你......手不麻吗？」身为假日赖床到中午才起床的人，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完全醒过来，但一想到傅长安的肩膀已经被她压了很久，估计早就麻了，她急忙想起身，却又被他轻轻按了回去。
    「没事，你继续睡吧。」傅长安半垂着眼，笑得比以往都温柔。
    被他这么一笑，季蕗早就清醒了大半，但是如今她反而更不捨得起来了。
    他们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其他同学都坐在他们前面，不是在滑手机、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在有些无聊的情况下，季蕗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傅长安身上。
    「你的手比我还大啊。」她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傅长安却是一怔，看着两人的手相叠在一起，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也许是平日在心中期许的太多，却没能告诉他，真正遇到这种场面该有什么动作，总之就是，在季蕗把手拿开之前，她的手便被一个人给反握住了。他也发现，她的手不仅很小、力气也很小，连他把手指扣进了她的指缝之间，她都只象徵性地缩了一下，很快又不动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在此时產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谁都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的头还靠在傅长安的肩膀上，却觉得自己已经没脸面对他了。
    「小心点，我们到站了。」公车在目的地的站牌停了下来，傅长安先站起了身，他们的手本来只是虚虚握着，季蕗以为接下来他就要松手了......没想到她的手突然一紧，他竟然扣紧了她的手，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她脚步一个踉蹌，不知道是因为公车剎车没站稳，还是她真的快晕过去了。
    她不敢想像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估计......是全红了吧。
    从公车最后一排、走到后门的这一段路，明明没几步路，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虽然走出公车门的时候，两人很有默契地松了手，只是神情明显都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刘筱瑄都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还拿手背放在季蕗额头上，帮她测温度，「怎么脸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难怪我看你从刚才就在睡......」
    季蕗忙说没事，只能羞愤地瞪向某个罪魁祸首，「傅、长、安！」
    「抱歉。」傅长安面色歉疚地说道。
    「没、没关係......」她好像......真没办法对这个人乱发脾气。
    假日的博物馆总有很多人来参观，停车场停着满满的车辆、还有大型的游览车，不少游客在拍照，一旁宽阔的草地上有家长带小孩子来放风箏，再一旁设了几个摊贩，大老远地便能闻到烤香肠的香味。
    可惜他们不是来玩的，他们买了六张学生票，很快就进去了。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6)

    他们走进了博物馆，一开始是个很宽阔的大厅，旁边设有几个指标，告诉他们展览区要往哪里走。
    展览区展示了很多当地出土的考古文物，还有很多考古学家的蜡像，来模拟当初挖掘遗址的现场，及还原以前居民生活模式，走过去的时候，还会因为感应到人，自动开始解说，让季蕗吓了好大一跳。
    走到最后，大家都有点累了，却只有季蕗一人还是兴致盎然，一别刚才等公车时快要睡死的模样，听说附近还有渔港，就特别想去看看。
    「我们先来拍一张大合照吧！」刘筱瑄对其他人喊道。
    这才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重点，这照片可是要放作业封面的。
    季蕗也知道大家累了，便没有和其他人说，打算等一下再拉着傅长安一起去玩，见到季蕗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他瞬间便明白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分别前，只有刘筱瑄对她酸道。
    「这、这才不是约会！」季蕗语调特别生硬地反驳。
    好不容易把刘筱瑄送走了，公车站牌底下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突然发现气氛有些尷尬，她偷瞄了一眼一旁的傅长安，连他都沉默着，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刚才一群人走在一起感觉没这么强烈，现在没其他人在旁边说话，反而哪里都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平常话很多的季蕗，而是傅长安先开口了，「走吧。」
    现在已经快接近傍晚，老街上的店面都陆续开始营业了。
    老街就在季蕗方才想去的渔港旁边，道路的另一侧就是河道。
    靠近河道的那一侧，还用木头建了一个区域，观光客想要看风景，就能直接站在这里、靠着栏杆拍照，还设了好几个椅子，从老街那里买了食物，也能直接坐在这里吃。
    「长安，我想去那里看看！」自从来到老街之后，傅长安几乎整路是被季蕗拉着走的。
    「好，你走慢点。」他这一路上，就没有一刻是能放下心的。
    然而对他来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最幸福、永远不会腻的地方。
    他们来到看台的时候，正好有一对情侣在拍照，女生拿着手机在自拍，男生却突然从旁边偷亲了她一口，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有些羞赧的神情，转过头，也回亲了她的男朋友一口。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傅长安问道，顺着季蕗的视线看了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她连忙慌张地回过了头，却正好对上他转回来的视线。
    「我、我不看了。」季蕗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心跳声像快炸开来似的，风景也不想看了，拉着傅长安就从看台走了下来，接下来也不知道往哪里走，看到大大的冰淇淋招牌就说她想吃冰，想用做点事来麻痺自己。
    「你在这里等，我去买。」河边风有点大，傅长安替她拉紧外套，才走进排队买冰的队伍里。
    「嗯。」季蕗点了点头，几乎把脸缩进了外套的衣领。
    直到他拿了一隻霜淇淋，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将霜淇淋递给了她。
    「谢谢。」季蕗接过了霜淇淋，好半天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这倒是让傅长安有些意外，从前的她总是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好像谁靠近她，都会被她咬上一口，什么时候有这么乖的时候了？
    季蕗吃着霜淇淋，心情也随着冰消失的速度逐渐平復了下来。
    见旁边有摊贩在卖电灯和闪着led灯的小物件，她立刻又拉着傅长安凑了过去，等傅长安回过神来时，他的头上已经被季蕗戴了猫咪造型的发箍灯，但是见到她的笑容，他又不忍心把它拔下来了。
    「长安，你戴这个真的很好看。」季蕗脸上是完全没有收敛的笑容。
    他们并肩走在老街的街道上，已经晚上了，不同于下午，晚上才是这附近人潮最多的时候，尤其天色昏暗，傅长安头上的电灯显得特别显眼。
    「是吗？」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怀疑。
    「特......特别可爱！」季蕗憋了老半天，才说出了这四个字。
    「你怎么摘下来了！」结果季蕗一抬起头，就看傅长安把发箍摘了。
    「小蕗。」
    他们正好走到了广场正中央，背后是地名大大的标志，因为装了电灯，地名标志在夜晚也特别显眼，一旁点缀着小电灯，远远看去非常漂亮。
    「什么？」季蕗感觉到那个发箍落到她头上的同时，她的面前有个人俯下身，和她距离不到几釐米时又顿了顿，她下意识抬头望去，他看着她的目光极为专注，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又像是掺杂了什么，倒映在看着她的那双眼眸中。
    「我......能喜欢你吗？」几乎是在她的默许下，一个轻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7)

    「啊、嗯，先回家吧......」她低下了头，脑中乱哄哄的，整张脸红得都像在滴血。
    「嗯，我们回家。」他却不像想像中那般高兴，倒像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回到家的季蕗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猛地掀开了棉被，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被她丢在一旁的抱枕，又洩愤似地打了它好几拳，嘴上一边骂道，「臭傅长安、大骗子、臭流氓、没事干什么乱亲人、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打到最后，她也想不到新的词了，硬是憋了一口气，想骂又骂不出来。
    她恶狠狠地把抱枕扔到地板上，索性又躺了回去，不想思考了。
    季蕗茫然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方才......傅长安亲她之前说的那句话，又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本来就不是很心细，对于很多事情只敢猜测，却不敢相信自己是对的，更不用说，以往的经验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只是她从没想过，她唯一一次猜对......竟然是在这种情况。
    「臭长安......」她一把用被子矇住了自己，鼓譟的心跳声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但是一会儿过后，季蕗还是掀开了被子，默默地坐了起身，就是头发都翘了起来，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并不是她想通了什么，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她的英文作业还没写。
    她控制不住地朝窗户瞄了一眼，隔了一条巷道，对面公寓二楼的房间电灯已经亮了起来。
    也许能说她是逃避现实，她现在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找点事情做，季蕗穿上室内拖鞋，抱着一本薄薄的英文作业本，推开了房门。
    走廊的电灯是暗的，她按开了开关，想了一阵子才敲响了季知昀的房门。
    她记得这几届英文课本是同一个版本的，比起东西都乱丢的二哥，大哥没丢作业本的机率还比较大。只是过了老半天，却没有半个人来开门，她记得大哥是在家的，可能刚好不在、或是在睡觉？她没多想，便转身准备敲响路亦扬的房门。
    「你别......」二哥的房门留了条缝细，里面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二哥，你能借我──」可惜季蕗话没来得及说完，抬眼便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她瞪大了双眸，差点就抓不住门把，不知道这种时候，她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季知昀的背紧贴着墙壁，只是另一人却像怕他撞到，伸出手垫在了他的脑后，然而那隻手却不怎么老实，反而使他抬起头、被迫接受另一人的亲吻。似是听到动静，季知昀伸手推了对方的胸膛，想要让对方消停一些。
    「亦扬，你......」不料他一开口，就是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路亦扬又将他的话堵了回去，给了他一个深长又缠绵的吻。
    房间内的两人似乎沉浸在气氛之中，没人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了点。
    直到季蕗的手有些发麻了，她才发现她死死地握着门把，不知道愣神了多久，连掌心发汗都没有松开。另一手拿得作业本、纸都不知何时被她揉烂了。
    她才刚猜对了一件事，现实就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虽然知道她的哥哥们没有血缘关係，平日之间的吵闹，也只当他们是因为突然多了陌生的家人，所以彼此不对付，况且，兄弟之间打打闹闹，有时候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只是如今，他们的各种行为之下，好像都矇上了另一层面纱。
    仔细一想，很多奇怪的疑点、不太正常的地方，似乎也能连贯在一起了。
    「哥，乖......闭上眼。」只有在门外发愣的季蕗看见，本该最先沉醉在拥吻之中的路亦扬，缓缓地睁开了眼，他先是笑着吻了吻季知昀泛红的耳垂，才半垂着眼帘，朝着门口的位置警告似地看了一眼，像在示意她快走。
    虽然她的哥哥们总是吵架，对她很好这件事却是不容反驳的。
    突然在她房间出现的零食、特意带回来的小蛋糕，她都知道是谁给的。
    但是对于老爱和她斗嘴的二哥，她已经没大没小惯了，倒是个性冷淡、做事一板一眼的大哥，更得到她的敬畏。可是现在，一切好像都翻转了，她突然觉得面前的二哥很陌生，被他漆黑的眼眸瞪了一眼，她都感觉稍不慎、就会被这个人给吞噬殆尽。
    季蕗气息不稳地后退了几步，最终还是伸出手、替他们拉上了门。
    她抱着被揉烂的作业本，独自一人茫然地站在空荡的房门外，她怎么就想不到，她以为关係很差、老是吵假的两个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一对了。是在这几天吗？还是上个月？还是......更早之前，早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过程中──
    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嫂，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两个人，是她的大哥和二哥。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8)

    隔天早上第一节是音乐课，老师在投影片上播放一部和音乐相关的电影，看完之后要写心得，不过没几个人在看，大家的心思全都在刚才早自习表决出来，校庆要卖乾冰汽水的事情上，班长甚至做好了工作分配表，发到没班导师的群组。
    季蕗却是没参与讨论校庆、也没认真看电影的另一种人。
    从她坐上傅长安的脚踏车之后，她就一句话都没有说了，也不敢抬头看傅长安，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绷着一张脸、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倒是班上同学都多看了他们好几眼，还以为他们是不是吵架了，不然老有聊不话题的两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只是太久没说话的后果，就是季蕗有点口渴了。
    「我想喝水......」季蕗很自然地朝傅长安桌上的保温杯伸出手，根本就忘了自己一个晚上在在意什么。傅长安也是愣了一下，便伸手把水杯递给了她。
    「......别急，喝慢点。」好一阵子，他还是缓缓地开了口，就是神情有点恍惚。
    投影幕上播放着电影，正好演到女主角穿过一道长廊，跟随黑衣男人去到下水道，她坐上了小船，而男人则在她身后滑着船。本来没什么，但是季蕗边喝水边看萤幕，就差点把水灌自己脸上了。
    她忙着用手背去抹脸上的水，只能庆幸校服没什么事了。
    「呛到了？」一室昏暗中，一隻手轻拍了她的背。
    「不、不是，没什么......」季蕗一紧张，忙想说没事，肩膀便被一隻手扳了过去。
    看清楚她的状况，傅长安才知道她是把水泼到身上、而不是被水呛到。
    他也没有拿面纸给她的意思，就这么垂眸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蕗却被他看得脸都快烧了起来，心跳不可控制地紊乱了起来，他却抬起手，轻柔地用指腹在她的颊边蹭了蹭，她愣了一下才想到，那似乎是她刚才沾到水的地方......
    只、只是，有必要这样，直接用手帮她擦吗......
    电影的背影音乐又再次响了起来，女主角已经在下水道醒了过来。
    季蕗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只是没想到，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反而像是一个缩头乌龟，什么事都不敢做，就连......和傅长安回应自己的心意，都没有这个勇气。在家里，她的哥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她一个人不太对劲......
    几天后的三中校庆，办在了一个风和日丽的週六。
    校庆的摊位早在前几天就架好了，乾冰汽水的材料也买好了，他们今天只需要在开幕典礼之前提早到，把器具放在摊位就行了。而负责顾摊的同学採轮班制，季蕗、傅长安和刘筱瑄正好被排在第一轮。
    「小蕗，你看见没有？正中间穿蓝衣服的那个男生，听说他在校外有女朋友，还骗学妹说自己单身，要追人家......」
    他们坐在操场边，为中间表演的社团留了表演的空间。
    刘筱瑄从第一个社团表演开始，就一直拉着季蕗说个不停，季蕗都不知道，他们学校竟然还有这么多八掛......
    不过也是因为位置挪动的关係，他们平常排得队伍都被打散了。
    季蕗抬头望去，傅长安就在她前一排最右边的位置。
    「对了，小蕗。」就在她望着傅长安的背影出神的时候，刘筱瑄突然拍了拍她的手臂，季蕗才连忙回过神，「今天我国中同学来找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你们两个人自己好好逛啊！」
    「喔、喔......」虽然话是这么讲，刘筱瑄却笑得特别曖昧。
    然而，他们没能把所有表演都看完，班导师就来叫人了，因为他们身为第一轮顾摊位的同学，要提早去准备材料，才不会等一下开幕典礼一结束，摊位都没有东西是能拿出来卖的。
    「长安，你觉得我们等一下买什么吃的？」
    本来排在前一排的傅长安，如今就走在她身侧，季蕗笑容都不禁多了起来，抬头张望着现在也才开始准备的其他摊位。这几天，他们两人就像没事儿一样，很快又恢復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虽然表面是，内心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都好，看你喜欢吃什么。」傅长安望着她，有些失笑道。
    「看到人不要害羞，有人过来就问他们要点什么，知道了吗？你们看看其他班级，我们班也不输给他们......」班导师看起来很不放心，临走前也不忘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忙，如果需要老师帮忙老师再过来。」
    开幕典礼结束了，摊位也开始忙录了起来。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9)

    季蕗的工作是在摊位后方製作乾冰汽水。
    结果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负责在前面卖饮料的傅长安，竟然被一群外校的女生围住了，拿着手机，看起来就是想和他要联络方式的意思。
    「再一杯雪碧口味的！」前面的另一位同学对她喊道，季蕗只好连忙回过神，把汽水倒到塑胶杯子里，旁边的保丽龙盒里放着乾冰，她闷着脸，将铁夹狠狠地戳进乾冰堆里，乾冰和铁夹相触，发出刺耳的声音。
    「只是加个好友，没其他意思......」她隐约听见了说话声。
    但等季蕗做好饮料时，那群外校女生已经走了。
    「小蕗，再做几杯饮料啊。」刘筱瑄是做乾冰汽水的另一个同学，在季蕗刚才发呆的时候，又有学生家长过来买饮料了。
    「嗯。」季蕗闷闷不乐地拿起了手中的塑胶杯。
    也是，他们又没什么关係，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给了谁联络方式，他爱给就给吧，最好......最好等一下都不要来找她说话了！
    「小蕗，可以下去休息了。」
    因此，当傅长安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假装自己很忙、没听到他说话的季蕗时，他心底一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她不开心了。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作梦似的，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不然，你先去附近逛逛，我找完老──」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季蕗，像是为了掩饰不自在般，低头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就是原先缩在外套袖子里的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
    他的瞳孔微睁，好像在漫无止境的梦境中，有人将他一脚踹进了现实。
    这种感觉令他几近窒息，他好像又失了神，分不清如今究竟是今夕何夕。
    「我去买棉花糖给你吃，好不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他这么轻声问道。
    「嗯、好啊......」季蕗发现自己的手不但没有被拉开，反而被对方的手紧紧包覆住时，她又紧张地低下了头，就是不想被对方发现、她因为太高兴而控制不住的笑容......
    平常安静的校园也在此时热闹了起来，他们併肩走在园游会摊贩之间的小路上，就是轻轻勾住的那双手，都很有默契地没人松开。儘管如此，也没人会多看他们几眼，毕竟在校园约会的小情侣给多的是。
    好不容易才找到卖棉花糖摊车，季蕗如愿买到了棉花糖，一圈粉红色的花办、中心用了黄色点缀，底部用橡皮筋缠了好几圈，鼓起来的塑胶袋看上去像颗气球。
    「长安，我们还有左边没去过呢！」季蕗的心情瞬间又好上了几分，一把拉着另一手帮她拿棉花糖的傅长安，打算再买一些东西当午餐。满血恢復活力的样子，好像刚才还在和人堵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途中还遇上了方才要联络方式的外校女生们，就是看见他们、她们表情都没多好看。
    园游会不可能有空位让他们吃午餐，他们只好绕了远路，去比较少人的地方。
    果然走到远处排球场的时候，一旁的一排铁椅都没有人坐。
    傅长安先拿着东西坐了下来，却见跟着坐下来的季蕗异常的沉默，又睁着一双眼张望着四周，刚才买的滷味塑胶袋都被她紧握住、因而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还想买什么东西吗？」见她这个样子，他还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没逛过。
    然而，在他转头的同时，一道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脸上──就离他唇角没几公分。
    「还、还不快点吃？再不吃就要冷掉了！」方才做了坏事的人，却是主动自乱了阵脚，一把把装着滷味的塑胶袋塞到傅长安怀中，自己则紧握着拳、指甲都要刺进手掌心里了。
    她不清楚怎么和人表白，她的嘴很笨、话也容易说不好。尤其是一紧张的时候，她就脑中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就算是这样的她，还是很想要告诉他，她其实也一直对他──
    季蕗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的同时，却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傅长安到了现在也还没回过神来，茫然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又產生了焦距，他的情绪不怎么稳定、一双眼眸都泛起了血丝，还有心思直直地盯着她，活像要把她如今的模样、深深地印入脑海中似的。
    「你、你......怎么啦？」季蕗都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之前他亲她脸颊时，都没见他有什么情绪波动，隔天还那么淡定，让她差点以为这事只有她一个人在在意。
    她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她乱亲人的，却突然感觉到右肩一沉。
    「小蕗。」
    「做、做什么......」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傅长安原先将额头轻靠着季蕗的肩膀，如今她转过头、他又正好抬起头，他们的视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对上了。
    好像不再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客气而疏离的笑容，或是在面对其他同学时，礼貌又不失亲切的微笑。她好像从没看过......他的脸上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的眼底都多了好几分笑意，无法抑制勾起的唇角、又是多了点甜到快到腻人的意味。
    「我、我知道了啦......」季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她好像整个人被傅长安抱住了，埋在他的胸膛，但是她不敢确信她现在的脸红得多吓人，所以只敢缩在他的怀里，不敢抬起头。而拥着她的人，却是收紧了手臂，好像是在确认怀中的人是真实的，而不是又是他的梦境。
    直到确定这人是再也跑不掉了之后，他才像是终于放了心，缓缓地放下心中的不安。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10)

    下午的运动会，所有同学都被要求到操场集合。
    比起别班拉筋的拉筋、热身的热身，他们班真的就是来看戏的，预赛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垫底......他们校庆也不用比赛了，只可惜老师会在操场点名，他们就算不想来也得来。
    操场的外围都是水泥地，也是其他观赛同学要坐的地方。
    季蕗就坐在傅长安旁边，她屈着膝，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可惜班导师就站在他们后面，她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我说小蕗，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连刘筱瑄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对她吐槽，「你说说，从比赛开始你都看了傅长安多几次了？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稀奇的，需要一直盯着他猛瞧？」
    「我哪有......」季蕗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想摀住她的嘴。
    「没事。」可惜傅长安还是听到了，如今的他只是淡淡一笑，都能让她的心跳平白加速了几分，「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不会介意的。」像是怕她介意，他又多补了一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要让你多看一点。」
    刘筱瑄都被噁心到了，由此可知，在场昏头的人可不只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班导师去找隔壁班老师聊天了。
    趁着老师不注意，季蕗视线看着操场上的比赛，底下却是用腿去撞了撞傅长安的腿，她憋红着一张脸，用外套袖口做遮掩，悄悄地对他伸出了手。
    傅长安动作一顿，立刻伸手勾住了她的手指，再紧紧包裹住她的手。
    「吼──手牵手，羞羞脸！」
    他们手才刚拉上，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抱歉，我妹妹她不懂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旁的男同学连忙衝了过来，把自家妹妹从地上抱了起来，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不可以对哥哥姐姐们乱说话，知道了没有？」
    「可是......可是他们偷偷牵手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他们那是男女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季蕗的脸都快丢光了，第一次在老师眼皮底下做这种事，竟然还被小孩子抓包，这下子，她是手也不敢牵了，把脸埋到膝盖上，虽然很不想承认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偷偷抬起了半张脸，看向傅长安。
    「是吗？」
    「什么？」傅长安愣了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男、男朋友......」
    「嗯。」结果傅长安看起来比她还激动，好像平时那个从容淡定的他，才是她的错觉。
    校庆结束的时间比平常放学还早，季蕗看向牵着脚踏车过来的傅长安，突然就不是很想那么早回家了，本来应该找点什么事拖点时间，但是她想了老半天，也硬是憋不出一个借口。
    「长安，我......」他一走过来，她反而又莫名的紧张了。
    他们就站在学校后门的停车场旁，一旁是准备回家的学生、还有前来取车的家长，站在走道上不动的他们，反而成了有些突兀的存在。
    「没什么......快点走吧！」见傅长安一副等着她说话的样子，她反而更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连忙坐上脚踏车后座，手也不扶着他，就抓着他的衣服，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脏好受一些。
    「好，抓紧了。」傅长安只是笑了笑，也不拆穿她。
    微风拂过她的耳际，吹起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他的衣角。
    恍惚之间，她好像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傅长安的那天。
    那天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季，距离她国中入学也只剩下一个月，季母刚带着她买东西回来，正好见到对面来了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几个人在帮他们把东西搬下来，季母见状，便好奇地和新邻居攀谈了起来。
    她也是在那天，第一次见到那个，脸上带着亲切微笑、却让人感到疏远的男孩子。
    于是她吃了一口棒棒糖，看着他说，「你笑起来真难看。」
    她甚至看到他笑容崩了一瞬，看起来满脸阴鬱。
    想到这里，季蕗的表情都是崩溃的，她到底给了傅长安什么样的第一印象？她之后还老是缠着他，没事也去找他玩，单方面地觉得他们很聊得来，一起骑脚踏车上学的事情估计也是这么来的。
    「小蕗，我们到了。」傅长安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场景、相同的人物，回忆和现实好像再次重叠了起来。
    「明、明天见。」季蕗跳下了脚踏车后座，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很怂地往家里跑，直到她关上了家门，看着灯光昏暗的客厅，才像是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样，蹲在地上，迷茫地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11)

    好不容易到了寒假，季蕗却还要分神去注意她的两位哥哥。
    「咦？知昀，你脖子是被蚊子咬了......」季母把菜端到餐桌上的时候，正好瞄到季知昀脖颈上、被衣领遮住一半的红点，要是还仔细看都真不知道是什么。
    要不是她对面那两个人，以前的她哪会知道那是什么？
    「妈，大哥房间最近蚊虫有点多，擦点药膏就没什么事了！」季蕗忙接过季母手中的盘子，帮忙摆到餐桌上。等她回头去看季知昀的时候，路亦扬已经把他的衣领拉了起来，就是在她对上视线时，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你们干什么？」只有大哥面色如常，疑惑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被这么一打断，欲言又止的二哥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季蕗低头吃了几口饭，想想还是觉得很不高兴，于是伸出了筷子，很好心地夹了几道路亦扬最讨厌吃得菜到他碗里，但是却没说什么。
    路亦扬多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拿自家亲妹没輒，还是把碗里的菜都吃了。
    虽然今天这一顿，就是他们家的年夜饭，儘管普通、重要的还是他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他们家过年也不会去拜访什么亲戚，毕竟他们家的情况，去哪里都有点尷尬，也怕人多嘴杂，总会有那一两句的间言间语，还不如就这么过了。
    傅长安他们家也没什么长辈、还有小恩的原因，过年索性也是待在家里。
    因此，隔天来家里找她的傅长安，可谓背腹受敌。
    「小安？来得正好，快快快、快进来一起坐吧。」他来得时候，他们全家正好坐在客厅看电视，除了季母热情地邀他进来、和跑到大门口迎接他的季蕗之外，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各个都不大对劲。
    季父更是一拍他旁边的沙发，直接让傅长安来旁边坐。
    「伯父、伯母。」傅长安仍是笑笑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尷尬，礼貌地和其他人打招呼，「知昀哥和亦扬哥，新年快乐。」
    季知昀和路亦扬坐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一个看了他一眼、一个表情要笑不笑。
    好险季父之后有事要出门，才把傅长安从魔掌中解救了出来。
    一月份的气温总是降得特别快，季蕗推开了房门就觉得冷颼颼的。
    「刚才伯母热了牛奶，你先喝一点。」
    季蕗一进到房间就在找她的棉被，才刚在床边坐下来，去帮季母忙的傅长安也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她的马克杯、冒着滚烫的热气。怕她打翻，他也不直接递给她，而是把杯缘凑到了她的唇边，让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
    她喝没几口，却又把马克杯推了回去。
    「长安，你也赶快喝一些吧。」相较于她，他的指尖明显被冻得有些泛红。方才在客厅，她可是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的，傅长安自然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不仅要在季父身边坐得端正，季父还会突然拋几个问题出来，没认真看电视还真反应不过来。
    「我没事，你多喝一点吧。」
    最终马克杯还是落入了季蕗手中，一边裹着被子坐在床沿，试图把通红的脸藏到热牛奶散发出来的大片热气中，她怎么知道......他说完话之后，竟然会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如同羽毛拂过一般。
    但是过一会儿，季蕗又觉得有点无聊了，乾脆踩着毛绒绒的拖鞋，把马克杯放在书桌上，在空着的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倒是本来就坐在书桌旁的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笑道，「不是喊冷吗？怎么捨得从被窝里出来了？」
    傅长安把看了一半的书放了下来，看向坐在一旁盯着他看的人。
    「我就是想坐你旁边，不、不行吗？」说出这段话都有些超过她的能力范围了，但是都过来了，她也没有再走回去的道理，栽进他怀里后就不想说话了，明明书桌更靠近窗边、还要更冷，她的心中却感觉他身边更暖和一些。
    季蕗正想拿手机出来的时候，便感觉自己被一个人回抱住了。
    「我也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他带了轻笑声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喔、喔......」季蕗看着一片漆黑的手机屏面，最终还是没其他动作。
    他们交往的事周围几乎没人不知道了，班上同学就不用说，早就把他们当成一对了。倒是季父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倒是有种恨铁不成钢、早料到有这一天的意味，她的哥哥们脸色也没有很好看，唯独季母吃了很大一惊。
    窗外响起了爆竹声，很快又是新的一年了。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12)

    于是，接近傍晚的时候，季蕗便吵着要去放烟火。
    自然是那种小型的手持烟火。天色渐晚，估计是因为过年的缘故，很多店家很早就歇业了，走在街道上，没有了往常店面的灯光和喧闹的人声，只有人行道旁闪烁的老旧路灯，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好冷啊。」季蕗身上穿了好几件衣服、外面套了件大衣又围了围巾，儘管如此，还是抵御不了寒流来袭骤降的气温。
    而她又偏偏是那种，就算外面再冷也要出门去玩的人。
    「这样好一些了吗？」傅长安一手提着塑胶袋，与她十指紧扣的另一隻手放进了外套口袋里，她瞬间感受到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了她冻僵的手指。
    「嗯、嗯......」季蕗几乎把脸缩到了围巾里，整颗心暖呼呼的。
    快要走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路口卖红豆饼的阿姨竟然还没有收摊。
    「要吃吗？」傅长安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在距离摊贩没几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季蕗毫不犹豫就点了头，在这种大冬天，只要能吃点热的东西，而且还是甜的，都能让她的心情瞬间高兴起来。
    望着他走向摊贩的背影，她突然觉得，除了他之外，她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小蕗，小心烫，记得吃小口一点。」
    就在季蕗恍神的时候，傅长安已经拿了一个纸袋子回来了。
    「你......没买自己的吗？」她接过了袋子，透过薄薄的纸袋，还能感受到里面红豆饼的热度，然而她看了一眼他有些被冻红的手指，不但完全没在介意，反而双眼带笑地看着她，好像她高兴了，他也就跟着高兴了。
    「我不太喜欢吃甜的。」果然，傅长安摇了摇头，「我看着你吃就好。」
    他不喜欢吃甜食的事情，还是季蕗没多久之前才发现的。
    之前她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她还以为他的口味真的和她差不多，直到看到了吃完蛋糕之后，微微皱了眉，她才发现哪里不大对劲。
    对此，季蕗发了很大的脾气，又觉得他身为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名，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会掉智商。
    她先是咬了一小口红豆饼，又忍不住将纸袋凑到他面前。
    「你、你也吃一点吧，虽然是甜的，但吃了也很温暖的！」
    「嗯。」傅长安就着她拿着纸袋的手，在她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明明旁边还有很大的空间，季蕗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结论就是，她咬下一口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了，只好侧过头，用一个很刁鑽的角度咬了红豆饼的侧边，然而里面的红豆馅本来就不是黏住的，她的手指就直接被掉落的红豆馅给烫到了。
    「嘶......」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另一隻手给拉起来了。
    「还好吗？有没有烫疼了？」傅长安在她烫到的指尖上轻吹道。
    「你干嘛......」季蕗的手指瞬间卷缩起来，一张脸在昏暗的路灯下红得吓人。
    「小蕗。」结果她的反应，反而让她对面的某人轻笑出声，甚至在她的指腹上轻轻吻了下，她想把手缩回来，却奈何手腕被他抓着，只能任由他把她的手贴到了他的脸上，温热的触感、却烫得她急欲收回手。
    「......我喜欢你。」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目光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我知道啦......」季蕗索性放弃挣扎了，通红着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傅长安先是轻抚了她身后的发丝，把她好好顺毛了，才顺着她的动作环住了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
    「你......别随便乱亲......」又过了一会儿，季蕗才声音闷闷地说道。
    「嗯。」他却也不反驳，就这么抱着她，望着她身后寧静的街道。
    毕竟手持烟火也不是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玩的，季蕗只好和季母要了家里顶楼的钥匙，在眾目睽睽之中，直接牵着傅长安的手，说要去顶楼玩烟火，季父的眼神都像要把傅长安贯穿好几个洞似的。
    他们这附近的房子普遍都不超过五层楼，到了晚上，顶楼反而风更大了，他们站在楼梯间的背风处，就好像处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一般。
    季蕗将纸盒子从他们刚才提得塑胶袋中拿了出来，突然侧过头，看向了自己的男朋友，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又急忙转过了头。

 Chapter 3：新任的同桌 (13)

    「先给我吧。」在季蕗把仙女棒倒出来后，傅长安拿了一根起来。
    打火机是他们和季父借的，她看着他握着铁丝的底部，点燃了仙女棒的最顶端，在顶端开始泛红的同时，绚丽的火花也从变红的地方开始烧了起来，在灯光昏暗的顶楼，燃起了一束亮光。
    傅长安把仙女棒交给了季蕗，她则看着闪烁的火花移不开视线。
    「好漂亮啊......」
    她以前不是没有玩过，小时候看到别人家在放鞭炮，季父、季母有时候也会买这种比较简单的烟花给他们玩，但是长大之后，这件事就好像就没有人提起过了，季知昀和路亦扬对这些小东西自然是没有兴趣。
    「嗯。」他的眸中倒映着火光、和她微微发怔的神情。
    「熄掉了......」季蕗本来还想多看一会，没想到火花渐弱了下来，随即便暗了下来，很快顶楼又再次恢復成了一片寂静。
    「拿去吧。」没想到她身边又再次响起了烟花劈啪作响的声音。
    他们中间相隔了一隻仙女棒，火花闪烁、光线忽明忽暗，她对上了他的视线，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谢、谢谢。」季蕗连忙低下了头，伸手要去拿。
    直到接过了仙女棒，她又忍不住看了傅长安一眼，总觉得他的神情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也不是哪里不一样，就是眼神......更专注了一些，笑容......也更温柔了一些，同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此时却是烫得吓人。
    季蕗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毕竟在往前，就要超过楼梯间背风处的范围，烟火也点不起来了。
    「长安，我刚才算了一下，今年是我们一起过得第四个年！」不过她没不自在多久，就像想起什么，高兴地转过头，「虽然前几年都没有玩过，但是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玩烟火，怎么样？」
    傅长安却是一愣，过了半晌，才低声地说了一声好。
    季蕗手上的仙女棒又熄了，而他也重新点燃了一根，走上前去。
    「......我想吻你。」碰到仙女棒的同时，她突然听他这么说道。
    季蕗手一抖，燃着火光的仙女棒差点就要掉到地上去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每次在亲她之前，有哪一次是像现在一样这么认真问她的？
    她、她似乎是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他们本来就站得很近，他几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她偏过头去不敢看他，却无法忽视她疯狂加速的心跳声。
    傅长安掠过她的发丝，将她緋红的脸蛋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你、你要亲就亲，能不能快一点......唔──」
    这几乎说不上是一个吻，只是单纯得两唇相贴。
    「抱歉。」傅长安很快就放开了她，她的眼睛红通通的、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下子，他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心疼地将她抱在了怀里，「是我......太唐突了......」
    殊不知季蕗实在是紧张过了头，才急到红了眼。
    「长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他又开始道歉，她立刻就慌了起来，她、她不是这个意思的......傅长安拥着她的手臂却突然收紧，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她话语间听出了点什么。
    因此，这一句话她没来得及说完，她的唇便重新被吻住了。
    不似一开始的轻轻一贴，他的吻略为笨拙、在碰上她的唇瓣的那一刻，两人的心跳都在此时难以抑制地加速跳动，谁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先乱了呼吸。
    从初识的客气而疏离，到后来，他们成了同桌，他的笑容开始多了点温度，有时候却又像是她的错觉。直到他们为了考高中、成天窝在一起看书的那段日子，他的笑容才真切了起来，对着她笑得时候......好像和对别人不太一样。
    儘管如此，他也从未脱离过温和、或是体贴这几个词。
    早知道后面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刚才绝对不会起这个头的。
    「对不起。」傅长安心疼地看着她被他亲到红肿的嘴唇，面对她带着控诉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一口，果然对不起什么的......都只是说说而已。
    至于一开始点燃的仙女棒，早被季蕗丢在地上落成灰了。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1)

    虽然过年结束了，但是年后，却有另一件季蕗期待了很久的事情。
    宋欣蓉坐在店内靠着窗边的座位，透过落地窗，看到熟悉的两个身影牵着手，推开玻璃门朝着她走来时，她都还有些不敢置信。
    「别、别牵了，欣蓉在看这边呢！」季蕗好像长高了一些，还是那张白皙的脸蛋、眨着长而捲翘的睫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向她看了过来，看上去，还是和以前没差上多少。
    「没事，等一下我就松开手了。」
    傅长安垂首看着身边的人，神情似乎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他倒是和之前差了不少，与其说是他那张俊逸的面容、和愈发高挑的身形，不如说他的气质，比起以往，那副对谁都客气的笑脸，现在的他反而多了点人情味了。
    两人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时，宋欣蓉也没有回过神来。
    毕竟距离前一次见到他们，已经是去年的谢师宴上了。
    「快点点单吧，我提早了半个小时在这里等你们，肚子都快饿死了。」宋欣蓉拿起菜单，对着在一旁等候的服务员招了手，心中却在嘀咕，她本来以为这两个人，就算高中毕业也不会有什么新进展的......
    「实在是太意外了。」她撑头看着对面，对上两人疑惑的视线。
    她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天才把他们的木头脑袋打醒的。
    「欣蓉，你这次大概会回来多......」季蕗话才刚说完，结果面前的火锅水就滚了起来，正想去调温度的时候，已经有另一隻手帮她把温度调小了。
    「没有很久，下礼拜我就要回去了。」宋欣蓉假装自己没看见，边说边夹锅里的肉片，好像对面两人的小动作都是隐形的，「帮我顾一下火，我再拿盘子去夹点火锅料。」
    宋欣蓉拿着盘子一走，窗边的座位上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火锅料并没有肉片那么快好，他们才刚丢下去，现在也只能乾等了。
    「小蕗，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帮你拿饮料。」傅长安本来就坐在靠走道的那侧，而季蕗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内侧，她才刚点头，他却转头看着她，不知唇角是不是上扬了几个弧度，才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季蕗被他看得脸都红了，他、他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拿着大盘子、正好撞见这一幕的宋欣蓉，只觉得叹为观止。
    「小蕗。」宋欣蓉实在是太好奇了，见傅长安正好不在位置上，她连忙把盘子放了下来，对着还在发愣的季蕗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先提出要交往的啊？」
    「我吧......」思考能力不在线的季蕗下意识就回答。
    「什么？真的还假的......」宋欣蓉手里的汤勺都被惊掉了。
    可惜她来不及多问，傅长安就拿着杯子回来了。
    「谢谢。」季蕗喝了一小口，对上了他带笑的眼眸，汽泡水的甜味就像在她心中发泡似的。因为宋欣蓉早就装好饮料了，另一个杯子是他自己拿的，里面只倒了些白开水。
    这种类型的火锅店，火锅料、饮料、甜点都是无限量供应的。
    但其实吃没有多少，季蕗很快就吃不下了。
    「长安，我想出去拿甜点！」但是对于季蕗来说，正餐和甜点，并不是装在一个胃里的东西，就算有点饱了，不吃甜食就不算来过这家店。
    「我陪你一起去。」
    等傅长安先走出座位，季蕗才能从里面走出来，没能感受到对面宋欣蓉在他们身上打转的眼神。她拉着傅长安就往自助区的蛋糕柜走，隔着一层玻璃，看着里面五花八门的蛋糕，她反而不知道该挑哪一个了。
    傅长安却不是在看蛋糕，而是侧过头，看着她苦恼的样子。
    「后面那里有一台冰淇淋机，要不要挤冰淇淋？」
    要不是现在就在外面，他真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地哄一哄。
    「真的吗？我从来没有挤过冰淇淋......」见季蕗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傅长安也笑了笑。而在背后涮着肉片、目赌这一切的宋欣蓉，只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还真是彼此把对方吃得死死的。
    用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直到把他们送到公车站，看着他们的背影。
    她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约他们，又苦了自己两个小时的？
    宋欣蓉朝上了公车的两人挥了手，为了看她，季蕗整个人都快贴到玻璃窗上，却被另一个人拉了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如今这般，她本该为他们两人高兴的，只是在今天的一举一动中，她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2)

    和宋欣蓉道别之后，季蕗却没办法继续偷懒下去了。
    因为过年结束，代表很快就要开学了，也代表寒假作业......该写了。
    「长安，你说......到底是谁发明数学作业这种东西的？」她趴在傅长安房间的书桌上，面前是一张空白的考卷，而她手上拿着一本讲义，翻没有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等你写完了，我再带你去买热奶茶，好不好？」
    坐在旁边的傅长安放下手中的书，尝试用甜食来鼓励她。
    「好吧......」虽然甜食的鼓励诱惑力很大，但季蕗却是被他温柔的笑容给冲昏了头，决定不管书再怎么无聊，她都能看完的。然而，不到一个小时，傅长安便看见季蕗从书后面探出一颗头，声音带着疲惫地说道。
    「长安......我累了，我能借一下你的枕头吗？」
    「小蕗。」傅长安把放在床上的枕头拿了下来，先伸手在瞇着眼、眼看就快要撞到桌子的季蕗额头前护了一下，才轻声道，「先睡一下吧。」
    然而抱着傅长安的枕头，季蕗反而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又认命地坐了起来，拿起笔，打算再和数学作业奋斗一下。
    傅家的格局其实和他们家很像，有三层楼，傅长安的房间就在二楼，他的房间彩光很好，有时候就算不用开灯房间里也很亮。他的书桌本该只有一张椅子的，只是因为她的出现，他的书桌旁也硬是加了一张椅子。
    虽然说桌子再大，但毕竟只是一人书桌，两个人还是有点挤。
    但他们好像很有默契地忽视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说过什么。
    「多项式的答案等于......」才刚说没问题，结果她下一题又被卡住了。
    季蕗照着课本的方法写了算式，对了后面解答却发现不一样，又崩溃地把算式擦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像在思考什么，没多久她便握紧了笔身，用笔盖的那一头戳了戳傅长安的胳膊。
    「手......」她的声音特别小声，每个字又黏在一起。
    「有地方不会算吗？」傅长安还以为她要问问题。
    季蕗闭了闭眼，下午在火锅店还让他不准牵她、现在主动要牵他的手的人也是她，但是既然开口了，她就没有把话收回去的打算，更、更别说，他都敢亲她那么多回了，牵个手算什么......
    「手......我、我说，我想牵你的手......」
    「不行吗？」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季蕗绝对不想被对方猜出她的意图，索性拿了一个理由随口搪塞，虽然不怎么能说服人就是了，「我就是想沾点学神的考运，你别误会，我、我......绝对没其他意思......」
    「我不会误会的。」傅长安却比她想像中的配合，笑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随时想牵都可以。」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季蕗垂在身侧的左手也被人握住了，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掌心贴掌心，还是给了书桌前的两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在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中都只剩下了彼此，就算不多做什么，只是这样併着肩坐在书桌前──
    她都觉得琐碎的生活不再无趣，光是这样，都能让她在心中幸福地直冒泡。
    不过，大概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季蕗才忍不住问道，「你......不会不方便吗？」
    看着傅长安用左手翻了快一小时的书，他没感觉，她却有点心疼他了。
    「不会。」结果他完全没有犹豫，就说了那两个字，又道，「......不会不方便。」
    季蕗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又加重了一个力道，好像就怕她这句话说完，直接把他的手放开一样。
    她拿笔的手一顿，感受到两人之间紧握的手，她的脸颊不禁上升一点热度，她的视线忍不住落到了身旁的人身上，什么数学题都没有再算了。她却在心中默默地想，虽然和他认识这么久，她有时候......还是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就不能......也告诉她吗？
    她说过会保护他，就算一直保护下去......永远、永远，都没有尽头。
    「长安、小蕗，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个要不要出来吃点水──」傅母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同时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也在看到他们牵着手时嘎然而止，「哎呀，打扰你们看书了，等你们读累了，记得下楼吃水果啊！」
    随后又好心地帮他们把房门带上，就像一阵风一般。
    这下子，不用傅长安拉着，季蕗都满脸通红地把他的手甩了。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3)

    晚上的时候季蕗就回了家，季父、季母还在厨房忙录，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吃没几口饭，手上的动作就又停了下来。不过也没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因为坐在餐桌面对的两个人──季知昀和路亦扬，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但是等季父、季母坐在餐桌上时，她就收拾好碗筷，准备落跑回房间了，结果季父、季母还问了她好几句是不是寒假作业没写完。
    「我吃完了。」在他们交谈之际，季知昀竟然先一步站起了身。
    「知昀，等等我。」顾着和季蕗吵架的路亦扬，这才回过了神来，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餐桌上，习惯性地就拉住了大哥的手。
    季知昀低头看着他被拉住的手，对面同时传来两道抽气声。
    一道抽气声自然是季蕗，她本来也捧着碗筷准备跑的，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一幕，却随即觉得不太对劲，那......另一个声音是谁的？
    季蕗突然间就和季父对上了视线，季父却像是心虚地别过头，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又低头忙着给季母夹菜了。
    倒是路亦扬看了季父好几眼，但光是这几眼，最近只在哥哥们身上特别敏锐的季蕗，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大家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只有季母奇怪地笑道。
    事实证明，只是他们想太多了，季母根本没看见他们做了什么......
    「吃快点。」季知昀却又坐了回来，微微蹙眉，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季蕗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正好亮了，她走进了察看，才发现是宋欣蓉传来的讯息，讯息底下又附了好几张图档，是他们今天在火锅店照得相片，她点开了照片，看得却不是自己，而是几个小时前才刚和她分别的人身上。
    刚才在傅长安家发生的事，又再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之后她还是和傅长安一起下楼去吃傅母切的水果了，就是坐在客厅的时候，傅母一直很热情地拿水果给她吃。虽然说这么多水果让她有点吃不消，但是......她又忍不住朝未来多想了一些，好险她即时拍掉了她的糊思乱想。
    新的学期很快便来临了，季蕗也再次家门前，见到了重新换上一身冬季校服、牵着脚踏车在门口等她的身影。
    「长安。」她拉紧了书包背带，便连忙朝傅长安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抬头望向她，一张漂亮的脸蛋有一半缩进了围巾中，手都不敢从外套口套拿出来，只敢攥紧口袋中的暖暖包，一副非常怕冷的样子，然而她才刚走了过来，他便感觉自己突然被一个人抱住了。
    「长安，快拿着，这个很温暖的！」他的手里也多了一个暖暖包。
    季蕗见到他就像看见她的救星一般，闷头就往他的怀里鑽。好像把头埋在他的肩窝、紧抱着面前这个人，就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一样。
    她一看就不像会把自己的东西随意给别人的人，却这么轻易地把暖暖包给了他。
    「嗯。」傅长安握紧手中的暖暖包，倾身抱住了她，感受到她身上暖呼呼的气息，心中缺失的部分好像都被填补了起来，「以后冬天如果冷了，我们买一台电暖气放在卧室，你想吹就吹，不用怕浪费电，这样......好不好？」
    「嗯、嗯......」因为被他抱在怀里，季蕗的声音听起来闷闷，随后她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别抱了......再抱下去，我们两个第一天就要迟到了！」
    「的确该走了，再不走，我们就来不及了。」
    傅长安缓缓地放开了她，牵起一旁的脚踏车、看上去却有点孤单的样子。
    见状，季蕗拉紧了围巾，在他坐上脚踏车之前，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在他还以为她有什么事的时候，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又急忙低头，耳根子爆红地说道，「看什么看，快、快点走了！」
    「好。」果然，傅长安唇边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
    开学第一天，还有另一件麻烦的事情，就是发新课本。
    「课本怎么看起来比上学期还多了？」季蕗看着桌上的一叠新书，崩溃地说道。光是这些书加在一起，就足以把抽屉全部塞满了，更别提有些老师之后还要买讲义，根本就放不完。
    「先把比较常用的放在抽屉，其他再放到后面的柜子里。」
    傅长安很早之前就整理完了，看着她无从下手的模样轻笑出声。
    「好......」对上他的笑容，季蕗不管再怎么想哭，都只能憋着一口气，乖乖地动手整理抽屉了。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4)

    课本终究还是在上课前，顺利地整理完了。
    中午用餐时间，他们去学生餐厅买了两碗麵，如果光喝汤的话，确实是说的上温暖，只是麵条的味道就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油腻、再加上这几道餐点，他们已经连续吃了半年了。
    还有不少同学在讨论，是不是该一起订外卖了？
    季蕗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便转头去看一旁的傅长安。
    他竟然拿出了手机。
    她忍不住靠了过去，把头倚在他肩膀上。要知道，傅长安这个好学生不只上课认真，下课时间也是不滑手机的，到底是有什么事，才会驱使他在这种时间把手机拿出来？
    他也没特别避讳，于是季蕗一眼就看见了他手机上的画面。
    她才发现那是一个聊天软体的群组，群组名死板板地写了一个「家」字，成员除了那个眼熟的英文名字外，另外两名拿了出游照片当头贴的人，应该就是傅父、和傅母了。
    群组上讨论的很热烈，似乎是在讨论小恩出院之后，要去哪庆祝。
    「长安，太好了！」虽然并不是很了解，季蕗还是特别为他高兴。
    「多亏了你。」傅长安凝视着她，笑着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正好刘筱瑄过来找他们聊天，吸引了季蕗的注意力，他才垂眸看向手机，是他妹妹给他的私讯，除了那一大串的贴图之外，最底下附了一句话，「哥，等我回家了，一定要介绍小蕗姐给我认识！」
    傅长安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仍靠着他肩膀的某人。
    他忍不住抬起手，替她理顺翘起的发丝，眼底是说不尽的温柔。
    「好，一定。」
    倒数第二节的打扫时间，他们拿着扫具来到地下停车场出入口附近。这里是他们班分配到的外扫区，虽然说不上工作量大，一旁却有不分四季一直掉叶子的树，扫完了，抬头看发现又掉了新的。
    真是让他们操碎了心。
    「对了，你们记不记得，我之前提过一中毕业的两名学长？」
    见卫生股长忙着检查另一边的卫生，刘筱瑄拿着扫把，找到了机会，就跑去和在大树下扫落叶的小俩口聊天。
    「他、他们怎么了？」季蕗拿着扫把的手一顿，连忙问道。
    「我就知道你也很好奇。」刘筱瑄也不卖关子，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听说那一对双胞胎的哥哥，交女朋友了！」
    「......怎、怎么啦？」见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刘筱瑄忍不住又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刚才那句话一说出口，对面的两个人看她的表情都有点奇怪，甚至是气氛......也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那么受欢迎的学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好险一脸淡笑的傅长安拯救了她。
    「......说的也是。」说起来，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校园男神找了一个对象吗？她也是听上大学的朋友说，有女生和男神要联络方式，结果男神在眾人的目光中，直接说他有交往对象，不能给。
    收拾完扫具回去的时候，他们很自然落到了最后一排。
    季蕗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刘筱瑄不知道他们是谁，傅长安却是知道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看的......」他却先提起了话题，「去年，你帮我庆生的那一天，本来想出门的，就刚好撞见他们在楼下吵架，没想到──」
    傅长安送完季蕗回家之后，便打算再出一趟门，没想到楼都还没有下，就直接看见季知昀和路亦扬起了争执，也许对季蕗来说，那是视线的死角，然而，身在对面的他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路亦扬低头吻了季知昀。
    她回忆了很久，才想起那是大哥和二哥突然冷战的那一天。
    「要怪就怪他们，这、这么......不分场合。」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季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立刻倒戈了阵营。心中却又想起了两位哥哥，觉得他们神经真是够大条，和他们熟识的人，几乎都要知道他们的关係了！
    不过，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瞒一辈子。
    只是不管如何，他们都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放学之后，他们牵着脚踏车、去了一趟学校附近的书局，虽然季蕗本来是来买笔的，但是一进到店里，她看每一项东西都像是第一次见一般，拉着傅长安逛了很多地方。
    他就在一旁陪着她，想去哪里、他就和她去哪里。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5)

    一楼主要都是书籍、杂志，二楼才是文具区，每一层楼卖的东西都不太一样，像是他们如今所在的四楼，就是专门摆放礼品的区域。
    季蕗在一个玻璃厨窗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小模型的摆饰柜。
    里面被分成了很多个窗格，其中一个小格子，被人摆成了一个客厅，陈设了很多尺寸缩小的家具，还有一对夫妻坐在沙发上，一隻柴犬趴在他们腿边的地毯上。
    透过这一层玻璃，她甚至看见了，自己倒映在镜面上的面容。
    「怎么了？」见她站在前面，傅长安也走到了她身边，垂眸看向她。
    季蕗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其实，看见这一个画面的时候，她只是在思考，在大哥他们被季父打断腿之前，她是应该拦住季父、避免他衝去打他们。还是找点坚固的东西，让他们到时候有东西可以挡？
    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阴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
    「好可爱！」等到她看清眼前的东西时，瞬间眼睛一亮。
    「刚好在另一边看见的。」傅长安手中抱了一隻大型的兔子玩偶，控制着兔子的手，在季蕗的脸上戳了一下，见到一隻软乎乎的娃娃，她一把抱了过去，心中都瞬间被可爱的兔子给萌化。
    见抱着玩偶的她，再次绽放出笑容，他也跟着轻笑出声。
    看见他笑得那一瞬间，她觉得，这隻娃娃的地位可能要变得不一样了。
    回到家的时候，玄关还摆了两个人的鞋子，不过大哥他们是大学生，课表本来就不固定，他们在家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季蕗心情好，没时间去管他们，牵着傅长安的手就往楼上走。
    季蕗的床头柜上很空，就放了一张照片，是小时候照得全家福。
    照片中的她笑得很灿烂，一手牵着一个哥哥，就是他们好像正在吵架，明明都牵着她的手，却各朝一边别过了头，没人看镜头。
    「长安，你觉得放这里怎么样？」
    季蕗一进了房间，脱了拖鞋，便踩到了床上，把兔子玩偶摆到了全家福旁边，又调了几个方向，一直觉得不太满意，回过头，对才刚走进房间的傅长安喊道。
    「就放这里吧。」他也走到了床边，扶着她的手摆了一个位置。
    她立刻照着他说的地方放了，满意地看着床头柜，尤其是那一隻玩偶，她真是越看越喜欢，正准备要给它一个大大的拥抱时──
    季蕗被人拉住，随即一道阴影落下，她便被人吻住了唇。
    好吧，其实她是可以躲开的，只是她仍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不过也是一触即离，等她回过神时，傅长安已经站直了身。
    她的心跳声像要炸开来了一般，一股热意直冲她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大片红晕。
    「我、我想下楼倒杯红茶......」季蕗低着头不敢看他，缓慢地朝着床脚挪了过去，就像是准备落荒而逃一样。
    儘管她曾说过，她觉得红茶太涩......喝起来的味道不太好。
    但是，等她要下床时才发现，她把拖鞋扔在床头，就是他脚边。
    正当她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是在家里，就是冰了点──
    一道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灯光，在季蕗怔愣的目光中，把拖鞋放在了她的脚尖前，她正想出声，少年缓缓地蹲下了身，轻握住了她的脚踝，把拖鞋套了上去，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记得穿鞋，不要着凉了。」
    傅长安很快就站起身，只是......她脚踝上的触感，却是久久未曾散去。
    她抓紧了外套，稀里糊涂地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这其实，一直是季蕗心中最大的疑问。
    她一直很想问他，他到底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她做这么事？她到底有哪里好，才能配得上他这一份喜欢？他那么好，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她更不是......其中最好的。
    她只会闹脾气，一下要求那、一下又说不好。
    再怎么温柔的人，也会觉得不耐烦吧？
    季蕗的思绪，却在她握上冰冷握把的那一瞬间，瞬间被冻醒了。她突然想起她的哥哥，她到底是在怕什么？她是如此幸运，能够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表达对他的心意，不用躲藏、更不用担心说不出口──
    「小蕗？」见她停下了脚步，傅长安也在她身后问道。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6)

    「长安。」季蕗虽然背着身、不敢转头，却缓慢地把握住门把的手松开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还是很早之前......」
    虽然她话没有说完，傅长安却听出了她的意思，愣了一下。
    她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却发现她身后也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是被她吓到了、还是对她的自以为是无语了？又怕错过他的反应，她很不自在地转过身，很怕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却见傅长安神情低落，见她看向他，便低低地「嗯」了一声。
    「长安，我......」她连忙开口，声音却带了一丝颤抖。
    「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了。」
    傅长安第一次打断了季蕗的话，儘管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唇边的笑意除了歉意外......却是带着深深的自嘲。
    「以前为了当个好学生，也没什么人搭理......只有你，突然闯了进来，一直出现在我身边，和我说话，给我不喜欢吃的糖果。」他盯着她，「我讨厌人，但你总拉着我往人群跑......也讨厌做作业，但是为了给你讲题──」
    「太多、太多了，我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
    「你是一个和我相反的人，我本该远离你......但是却......」
    「我爱你。」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只有你了......」
    傅长安望着季蕗发怔的面容，索性也豁出去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招了，如果撕开了这一层完美的面具，她还会......喜欢他这一个自私的人吗？
    他走到了她身前，伸手扳开了她紧握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扣进了她的指缝中，像是觉得满意似的......低笑了一声。
    「还记得......初三体育课，差点用球打到你的男生吗？」
    「那个人会受伤，是我做的。」见她睁大了双眸，像是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情她竟然也一直被瞒着。儘管为了怕影响到她，那男生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他也下手没很重，只是看起来严重，很快就能好了......
    「长安.......」季蕗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又被他大力扣住了。
    「是不是......很失望？我根本就不像，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她见过他很多面的模样，温柔的、在同学面前的客气疏离、偶尔对她无奈但又纵容的神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想要笑出来，却又很难过的样子......
    季蕗根本没想过，他对她瞒了这么多事情，能失去自信成这样。
    他不喜欢吃甜食，要不是她发现，他会主动和她说吗？现在才回想过来，她一直拉着他出去玩，是不是根本没考虑过他的想法？她还......一度为他没有上一中，而感到扼腕──
    难道他以为，这就是对她好？她就会高兴吗？
    把自己偽装成很完美，不把脆弱的那一面给她看，什么都不告诉她。
    她也是，一直沉浸在自己以为的世界中，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
    「对不起。」傅长安的眼眸黯淡下来，缓慢地松开她的手，毕竟......她真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又哪敢？哪里捨得真的把她留下来？
    「我──」他却被一个人大力抱住了，甚至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步，「小蕗，你......」他正想说话，话语却是一顿。
    因为他发现，他的制服前襟被人哭湿了，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啜泣着，他的小蕗，本该一直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的人，竟然因为他......哭了吗？
    他又何尝不是，一直被偽装出来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长安，我......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闷、接不成一个句子，也小声到......他几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你说......什么？」傅长安的声音难以压制地颤抖，就算他们从认识、到交往了一段时间，都是他在说，从没见过她说过这句话。
    见他似乎不太相信，季蕗倒是生气了。这人......之前不管自己的喜好，也要对她那么好，怎么到了现在，她这么直接地说出口，他反倒是不信了？
    「我说，傅长安，我喜欢你！」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刚才哭的、还是被他气的，她攥着他的领口，强迫他倾下身，直视她的眼睛。但是，他们本就站在门边，他更是因为被她一跩，连带着往前了几步。
    结果就是，季蕗一头撞上了门板，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么一撞，她的勇气好像也要被撞没了。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7)

    「没撞疼吧？」傅长安立刻把手垫到了她脑后。
    「没事......」季蕗一想起方才的表白，就想找个地方躲起去，只是她的后背抵上了门板，没有其他的后路可退了。她的耳根子红了一大片，只好又翻出先前那句蹩脚的藉口，「长安，我、我要先下楼了......」
    她都反手握上了门把，却见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她忍不住推了推他，正打算不管他，直接开门溜出去的时候──
    她被一个人俯身抱住了。
    这下子，一时之间她是别想离开这间房间了。
    傅长安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也不说话，季蕗只能看见他身后的景象，却能感觉到，环在她腰际的那一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把她勒得有点生疼，儘管如此，她不但没有说疼，反而缓缓地抬起手──
    回抱住了他。
    在门前的两人，好像谁都忘了，时间在他们之间流逝了多久，只知道，在这一瞬间，他们的世界只剩下了彼此，也是......靠得最近的一次。
    「小蕗，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他带了一丝乾哑的声音。
    「什......」季蕗的心跳声都快要炸了，只是他一副不安，还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咬了咬牙，紧闭着眼，决定什么都不想管了，「我、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喜欢的人......一直只有你一个人......」
    她真是要疯了。
    但像是想起什么，她猛然睁开了眼，装着很兇的样子说道，「你以后，也、也别想喜欢别人了，不然......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可能。」他把一切都交给她了，他的心、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命。
    他才是......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再也没有，能将他们分开的机会。
    好像谁都忘了，他们是为何踏进这个房间的，一隻大型的兔子玩偶被放在床头柜上，孤伶伶地无人问津。
    「小蕗。」
    没想到，季蕗身后的门板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妈买了蛋糕回来，说要给你吃的，听见了就快下楼。」在门外说话的人是路亦扬，隐约还有另一道脚步声，估计是季知昀。
    她才想起，他们的确是该下楼了，缓缓地收回了抱着傅长安的手，想要出声回应，腰间却突然一紧，才发现他竟然又抱得更紧了。
    「叩、叩──」房门又被敲了几声，她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的门板在震动。
    「长安......」季蕗也放缓了声音，看向了他。
    结果，她又听见大哥他们在门外聊了起来，像是季知昀淡定地说她和某个人都在家，路亦扬才反应过来，先是冷嘲热讽了好几句，说一定是她在睡觉，姓傅的才不忍心开门吵醒她。
    她忍不住又看了傅长安好几眼，难道这些事他还真做过？
    难怪当初......他们看见傅长安的脸色都很难看，说他不是好人。
    直到脚步声渐远，傅长安才缓缓松开了她。
    想起之前那一齣，他们注视着对方，又一时无语，季蕗红着脸别开了目光，结果又是很长一阵的沉默，反而更加尷尬了起来。
    「走、走了，下楼了。」她急忙背过身，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我去和伯母说一声，你在楼下等我。」但还没走出房门，她又被人拉了回来，看着傅长安泛着血丝的双眸，她才猛然想起，她刚才大哭了一场，现在的眼睛......肯定红肿得和什么一样。
    「不......别、你也别下去了吧。」季蕗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她的头又垂得更低了，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怕他这么下楼，明天全家都要以为他们大吵了一架。
    结果，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一道轻笑声。
    「小蕗。」傅长安笑得依然温柔，只是有些地方，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以前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把以前的一起补上。」他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我们以后，也一直在一起吧。」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8)

    季蕗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的一天。
    今天是第三次段考考完后的隔天，他们哪里也没有去，就是坐在图书馆里，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再时不时转头看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对她来说，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手机萤幕亮了起来，是初中的群组，在寻问今年同学会要办在哪。
    老实说，如今她回想起初中同学，就会想起她当初在谢师宴上做得蠢事，她竟然还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她最想和傅长安交往。
    儘管后来误会解除了，她还是有整整半年，不敢在班群上说话。
    谁也没想过，如今高三的他们，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为了在班群上发言，她把手中的书放了下来，一旁的傅长安立刻察觉到她的动静，笑着看了过来，「想睡了吗？」
    季蕗摇了摇头，不过回完讯息后，她也差不多想换本书了。
    「长安，我去换一本书。」她把手中的书闔了起来，用气音小声地说完，便站起了身，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也滑落了下来。
    她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前，突然就不知道看哪一本书，她拿出了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六点的时候，他们还要一起去逛夜市，但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她也不想找太厚的书，避免看不完。
    然而，在季蕗纠结的时候，有一道身影走到了她身后。
    「这本书怎么样？」那人伸手直接越过了她的肩头，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拿完了之后，手也没有收回去，就这么从身后抱住了她。
    「长安，我等一下一定要买蛋糕吃！」她欲哭无泪地说道。
    看着傅长安手中的甜点料理书，她光是用看得都看饿了。
    「等明天，你今天早上已经吃过一块蓝莓蛋糕了。」他轻笑了一声，季蕗的脖颈就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带了一点痒意，她的耳垂顿时有些发红，但她也不甘示弱地转身，用很兇的样子瞪他。
    自从她上次蛀了一颗牙之后，就被他严厉地控管甜食了。
    「就一小块，这样也不──」
    但她话还没说完，唇上就被人亲了一下。
    结论就是，她晚上还是吃到了某个人道歉用的蛋糕。
    之后逛夜市的时候，还发生了一场意外。
    夜市人潮眾多，一没注意就很容易被冲散，季蕗的手从头到尾都被傅长安牵着的，可惜就是这么巧，当他们从一家麵摊前面路过时，听见了几个耳熟的声音在聊天，在他们反应过来前，便是一句──
    「咦？那不是班长和季蕗，他们怎么──」
    季蕗和傅长安回过头，直接和五、六位初中同学对到了视线，同学的话也顿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相握的那一双手上。
    这就很尷尬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週末的时候，季知昀和路亦扬突然说，要请他们吃一顿饭，钱用他们实习的薪水来出。听见他们这么说，季蕗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对劲的预感......
    尤其是吃饭的地点，竟然还是一间餐厅，弄得非常正式。
    那一天晚上，她下楼准备倒杯饮料来喝的时候，发现厨房的灯是亮的，等她走近了来看，才发觉在厨房里的人是季父。
    「小蕗？怎么下来啦？」季父笑得和往常一样和蔼。
    如果无视，被他藏在身后的酒瓶的话。
    季蕗忽然觉得，她爸爸......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虽然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没什么烦恼一般，但他还是站在了孩子身后，坚决做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总之，吃完那顿饭之后，家里就在讨论户籍的问题了。
    季蕗在小恩出院的那一天，就和她见过面了，她也因此听到了很多惊人的真相，像是她一直想不透，傅长安当初为什么会突然约她去海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小恩提议的。
    小恩晚了一年上高中，当他们升上高三时，她才是个刚升高中的新生。
    季蕗也很快就开始忙了起来，每天都在傅长安的监督在认真唸书，为了升大学做准备，还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Chapter 4：他们果然是情侣 (9)

    「小蕗，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你爸在楼下等你了！」
    「我很快就下去了！」房门外是季母的敲门声，季蕗连忙回了一句，做完最后一遍检查，才关上行李箱，扣上了密码锁。
    在闔上房门之前，她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再看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她的床头柜上摆了两张照片、和一隻大型的兔子玩偶，最后是......一张书桌前，併排摆了两张椅子。
    这一切都被隔在了门板后，毕竟她不是永远离开，很快又会回来了。
    虽然她总感觉，距离那一段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
    等季蕗搬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的。
    今天是距离大二开学日，前一个星期六。
    当她把行李箱搬下门前的阶梯后，才看清了巷道上的场景。季父把车子停在对面公寓的门口，站在后车箱旁边，看着傅长安把行李箱放进去，表情之难看，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季母和傅母在旁边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一位清秀的女孩子看见她，高兴地挥着手，喊了一声「小蕗姐」。
    「小蕗，爸爸来帮你......」这才惊醒了和傅长安单面较劲的季父，连忙回过了神，想要上前来拿行李，却发现自己慢了一步。
    「怎么自己下来了？」
    早在小恩喊人之前，傅长安就已经朝季蕗走了过来，提走了她手中的行李，「不是说好，让我上去搬的吗？」
    她却有点恍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也没什么，就是现在这个画面实在太像了，太像她第一次见到傅长安的那一天，也是一辆车子停在了他家门口，季母见状，好奇地上前去和傅母聊天，才知道从此之后，她家对门多了一位新邻居。
    「我自己也能拿的，别担心。」季蕗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便抢过他手中的行李，另一手拖着行李箱，朝着季父的方向跑去。
    季父得意洋洋地看了傅长安一眼，他却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
    大哥他们早在去年就搬出去住，所以都不在场。
    其实今天，他们本来打算一起搭车去租屋处的，但是季父却坚持要载他们一起去，只好两个人又坐上了季父车子的后座。
    他们虽然没考上同一间大学，却考上了两间相距不远的大学，但就是离家比较远，大一他们都是住学校宿舍，到了大二才打算搬出来，两边的家长就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看着房子内的格局，都能明白季父的用心良苦。
    他们把行李箱拖进了客厅，虽然不大，但还是刚有的都有。
    季父也跟着他们上楼了，在走之前，特别指名要季蕗下楼送他，摆明就是不想看见某个碍眼的人。果然，一到了楼下，她就被迫听季父说了傅长安半小时的坏话，她都能背出他的台词了。
    「伯父回去了吗？」季蕗上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在整理行李的傅长安。
    「回去了，讲了好多你的坏话。」她走过去，从后抱住了他。
    傅长安放下了手中的行李，转身把人抱进了怀里。虽然现在租房子的钱都是家里帮他们出的，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从这里搬出去，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以后......家里是真的只剩下我们了......」这句话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语。
    「喔、喔......那又怎样？」
    他也只吻了一下她的唇，便放开了她，「今天晚餐要吃什么？我记得附近有一家──」
    傅长安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环住了脖颈，仰头吻了上去，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覆了上去，唇舌相抵，她不知何时被人抵在沙发上拥吻，困在他的双臂之间，没有其他退路。
    炙热又滚烫的吻落了下来，耳畔是彼此紊乱的喘息声。
    窗外的天色，是什么时候暗下去的，也无人知晓。
    「唔......」直到季蕗一紧张，一头磕到了沙发后面的墙壁，他才缓了下来，伸出手，轻揉了她撞到的后脑袋，表情却像是快要笑出来的样子。
    「不......不准亲了，行李都还没整理完呢！」
    结论就是，傅长安被人一把推开了。
    见季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路就像逃跑般躲进了她的房间，他连把人拦住的机会都没有，他看着满地没人收拾的行李，也只好认命地开始整理了。
    反正他们两个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没有过完。
    （正文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锦里xd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在popo上写后记。
    首先，真的很想感谢愿意从第一篇、一路看到这篇后记的人qq其实在写这篇文之前，我遇到了很多瓶颈，只是在写这篇文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多人、也收到很多人的鼓励，在此之前，全都是我不敢想像的，我心中......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这份感谢了。
    首先，还是先来讲关于这篇文的源头（?），一开始想到的，本来就是一对没有血缘关係的兄弟是一对的。
    但是如果不用往常的角度，而是从妹妹的视角的角度来看整个故事，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感觉？虽然事实证明，哥哥他们的故事我没有拿捏的很好，有些事情都只写了一点点，总是让大家有点云里雾里、搞不太清楚的感觉（哭）。
    但是用妹妹的视角来看，那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没什么好演的了ˊˋ
    于是身为邻居的长安，就是在这样的情状下被构思出来的xd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个非常直白、又没什么文艺气息的书名，可以拉长来看叫作《每天都被哥哥秀恩爱的妹妹》，虽然说会取这个名字，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个取名废www
    然后，其实......在这之前，我根本没写过这么多的感情戏，更别说甜文了。
    当初刚踏入小说这个领域的时候，我真的是对奇幻小说情有独钟xd除了世界观设定之外，我几乎都在琢磨能力、和打斗场景，更不用说感情戏了，我当初几乎都是写来当故事辅助的。后来发现我真很没写奇幻的天份，才打算改写校园。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的我......竟然特别喜欢看虐文。
    虽然我现在比较喜欢看甜文，但我还是想不透这之中到底经歷了怎样的转变。
    所以最初写感情戏时，对我来说真的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很怕自己写不好，但是不写，就永远没有进步的空间，所以儘管知道自己写得很废，我还是硬着头皮写了qqq
    在写这篇文的时候，倒是有一件趣事，就是当时我正在烦恼他们去海边约会可以做什么时，正好和一位朋友约去吃饭，我便顺势把这个烦恼告诉了她，没想到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我本来以为她要和我说她也不知道时，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是沙岸、还是岩岸？」
    我都愣住了，突然发觉......我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才说，沙岸和岩岸的约会方式又不一样，当然要分开来讨论了。
    至于小蕗和长安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相信在他们的故事中，他们未来也会继续携手、幸福地一直走下去ˊvˋ接下来还有三篇哥哥们的番外，不过是耽美、而且小蕗他们几乎没什么戏份，就当是正文里没有解释清楚的感情线补充吧。
    然、然后，其实我本来想写一大串感谢名单，但我发现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也有太多、太多的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完，但我真的，超级超级感谢看到这一行的你们qq
    （2020/05）

 番外：大哥和二哥 (1)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偏偏要两个人在家门口打架？」
    向来憨厚又没什么脾气的季父，此时不仅神情严肃，瞇着眼望着身前低头不敢说话的两人，额角的青筋几近爆起。
    谁能体会到，他工作了一天好不容易才下班，迎接他的却不是香味四溢的饭菜香、以及温暖又贴心的家人。季父提着公事包刚走到家门口，竟然就看见他的两位「好儿子」，书包还背着就在门前打了起来。
    「说话啊？刚才吵得不是很大声吗？」
    季父的双眼危险地瞇了起来。
    他身前的两名少年背贴着墙，儼然一副被罚站的姿态，左方的少年面色冰冷、紧紧地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右侧的少年抿着唇看起来很不高兴，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旁的人，生气却又带了点担忧。
    唯一的共通点应该就是，穿着初中制服的两人都灰头土脸的。
    「知昀，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和你弟打起来的？」
    季父咳了几声，试图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四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冷风全往站在玄关靠窗侧的季知昀身上灌，也让他乱成一团的头脑清醒了些。
    「......爸。」他正欲开口，旁边一直生着闷气的人却先说话了。
    「叔叔，是我先动手的。」路亦扬突然就抬了头，嘴角还有方才打架被揍出来的伤痕，一双眼却是直直地望着季父，「谁......谁让我们班上的女同学都喜欢他？今天还有人给他送礼物，我都没有份。」
    「我早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有毛病？」一旁的季知昀都要气笑了，他从没听过这么荒谬的理由。
    今天下午是学校的家政课，老师发给每位同学食谱、以及需要的食材，带着大家一步步地做水果蛋塔。
    没想到班上女同学们不但不自己吃，反倒有好几个人，跑来送给他们班上的男神，借花献佛了一番。平常女生们都不太敢和这一对双胞胎中，高冷又孤僻的哥哥说话，倒是外向又会和女生开些玩笑的弟弟更受欢迎。
    因此，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女生们竟然都把蛋塔送了过去。
    季知昀虽然全部都拒绝了，却难免有漏网之鱼。
    于是，当他站在家门口准备掏大门钥匙的时候，意外就从书包翻出了不知何是被放进来的蛋塔，而一直在他身旁、和他说话的路亦扬，便亲眼目赌了这一切。
    「你真收下了？」季知昀的手腕突然被另一个人拉住了。
    路亦扬抓人的力道很大，说话语气除了震惊，竟又带了些咬牙切齿。
    「是又如何？」季知昀被抓得有点生疼，本来想否认的，但在看见他气愤的神情时，话锋突然一转，出口的便是冰冷地嘲讽，「怎么了？不是送给你的，你感到很失望？」
    平时受女生欢迎还不够，别人改送东西给他，他就觉得不高兴吗？
    「你、你......谁稀罕那点东西！」
    「随你怎么想，不用说给我听。」想起他平时和女生相处的画面，季知昀奋力地甩开他的手，「放开。」
    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路亦扬感到一瞬间的迷茫，也不知为何，心中就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好像被甩开的不单单只是手，而是......他每次在看见他时、不小心靠得更近时、以及回过头，他便一直在他身边时。
    他无法控制住、怦然跳动的那一颗心。
    这......算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偏了。
    「别乱动。」季知昀瞪了明显心不在焉的某人一眼。
    「嘶──」路亦扬正想说话，却因为药膏正好抹到了他嘴角的伤口上，让他当即倒抽了一口气。
    如今，他们正在季知昀的房间里，他坐在他的床上、而季知昀正俯下身替他拿药膏上药。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怎么打起来的，总之方才路亦扬在季父面前顶罪后，他又被多罚站了半小时，才被允许进房间。
    季知昀心里过意不去，索性就把人拉进来擦药了。
    只是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说不上粗鲁、但也温柔不到哪里去。
    路亦扬都怀疑季知昀不是想帮他上药，而是单纯地想再谋害一次他。
    就在他睁开眼的同时，突然发现他们距离靠得很近，近到......他几乎都能看清季知昀有多少眼睫，平时总是带着寒意的双眸，此时却多了几分认真，一双不曾望进任何人的大雪中，却住进了他一人的身影。
    视线在往下，便是季知昀因为俯身、而微微敞开的领口。
    在家里本就穿得轻便，路亦扬无意中的一眼，可谓真正的「一览无遗」，除了大片白皙的肌肤、以及少年劲瘦的腰线外──
    「嘣！」突然一声巨响，季知昀擦药擦到一半的人就不见了。
    「你......又发病了？」他无语地看着一路跌坐到地上的路亦扬。

 番外：大哥和二哥 (2)

    「闭、闭嘴，别和我说话──」谁想他坐在地上，也没要起来的意思，就这么把脸埋进了臂弯中，只可惜渐渐染上红晕的耳垂，出卖了主人的情绪。
    「起来，别坐在地上。」
    但坐在地上的人仍旧没有动。
    正打算装死装到底的路亦扬，却突然察觉到有一隻手抵上了他的额头，强迫他把脸抬起来，他的视线也从一片黑暗恢復了光明，先是模糊了一阵子，才让他看清了眼前的光景，心中又是狠狠地一跳。
    季知昀不知何时跟着蹲了下来，一手拿着药膏、一手扶着他的额间。
    「你是要自己坐起来，让我帮你擦药。」窗外月光洒落了进来，他往常冷峻的面容似乎也因此柔和了些，比起冷硬、倒是多了几分无奈及纵容，「还是嫌弃伤口不够多，想再多挨几拳？」
    如果仔细看便会发觉，蹲下身的那一名少年，身上明显没什么伤痕。
    然而，被迫和季知昀对上眼的路亦扬，却是轰一声的炸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永远只是冷着一张脸、甚至和季父、季母说话也没什么情绪的季知昀，却唯独会在他面前......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明明看他很不顺眼，整天对他摆脸色，一天到晚找他吵架。
    凭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对他这么温柔。
    「因为他是你哥啊。」一到了下课时间，女同学们围在路亦扬的位置旁边，想拜託他劝季知昀晚上一起去夜唱，「好不好？第一次段考也考完了，刚好没什么事情，一起出去玩不好吗？」
    儘管一群女生围着他说的没完，他却根本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因为他的目光，很早就落在讲台前，被老师叫去的季知昀身上。
    如今他们升上了高中，他穿了一身白衬衫、配上笔直的制服裤，和老师的话题似乎结束了，从讲台上走下来时，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路亦扬好像突然间.....就忘记要如何转移视线了。
    然而，季知昀在看了他一眼，便冷淡地撇开了视线。
    「喂，你看什么看？」不知为何，路亦扬突然就有些恼火，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从以前便是这样，每次遇见季知昀的事情时，他没有一次是能恢復理智的，「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旁边的女生们也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们这就吵了起来。
    毕竟在班上，这对兄弟虽然很常吵架，但最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就算没人说话，两人之间也有种无形的默契。
    座位在他前两位的季知昀，面色阴沉地转过了头。
    他好像想开口，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转了一圈带了回去。
    「我没有看你。」季知昀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完了话。
    「你......」可惜路亦扬话还没说完，季知昀便转了回去，他只能坐在他的座位上，远远地看着他哥的后脑杓。
    「我可以问你问题吗？」突然一道温婉的女声响了起来。
    路亦扬瞪大了眼，缓缓地坐直了身，看着听说是他们班上长得最漂亮的副班长，抱着一本作业簿，在季知昀的座位旁停下了脚步。他本不应该多想的，却听一旁本在讨论夜唱的女生们突然说。
    「班长和副班长看上去，还真像一对养眼的小情侣啊。」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不觉得他们两人看起来很配吗？」
    「而且......听说副班长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班长？」
    「亦扬──你去哪里啊？」等女生们注意到时，路亦扬早已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就往教室外走。但是等出了教室，走廊上的凉风突然就吹醒了他的脑袋，他也不知道他是出来做什么──
    但在方才，他见到季知昀和另一个女生离那么近时，突然觉得很不舒服，那一道郎才女貌的风景，他却只想亲手去破坏掉......
    「知昀，怎么了吗？」副班长疑惑地看着忽然回头的季知昀。
    待路亦扬回神时，他坐在教室的座位上，本该拿来写国文重点的笔记本上，却被他洋洋洒洒地写满了文字，在看清那些文字的瞬间──
    他心中顿时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最近，季知昀的态度渐渐冷淡了起来。
    具体而言，就像是高二这一年的暑假，他们全家计画一起去山林中的民宿渡假，相较于一听到消息便非常高兴的小妹，路亦扬和季知昀......是谁也高兴不起来，虽然说不高兴的原因似乎不太一样。
    「叩、叩。」正在卧房收拾行李的季知昀，突然听见一道敲门声。
    「进来。」他也没多想，随口便回道。
    只是房门被推开了，季知昀却迟迟听不见来人说话的声音，他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抬头望向来者，却见路亦扬仍是站在房门口，一双深沉的眸望着他，两人相视的那一瞬，不知又引起了多少波澜。
    他不说话、季知昀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一直尷尬着。

 番外：大哥和二哥 (3)

    「我只是想问你，你衣服带几件？」
    最终还是路亦扬熬不过这阵沉默，主动开了口。
    「三件。」季知昀说完这两个字，顿时又安静了下来。老实说......并不是他想冷落他，他也很想......和他多说点话，只是最近──
    他怀疑......某个人在暗恋他。
    「对了，民宿只有三张床。」季知昀状似无意地说着，面不改色的模样，谁也猜不出他一双眸子早落在了路亦扬身上，注意着他的反常，「阿姨刚才问了我，床......你想选哪一张？」
    对了，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他们家有五个人，订了六人三张床的小木屋。父母自然是一张床，再来是他们家今年才初二的妹妹，和......他们两个儿子。
    「我、我......什么......」路亦扬慌张地后退一步，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事，晚点在谈，不急。」季知昀盯了他看了好一阵子，才有些头疼地转回了头，如果没有看错，刚才脸红到都快冒烟的路亦扬，眼睛疯狂乱转、看都不知道看哪里的人──
    绝对不是平时逮到一点小事，就跑来找他麻烦的那个人。
    但不用他在多说什么，站在门口的人早就先一步落荒而逃了。
    见人跑了，季知昀也没有马上动手收拾行李，而是依然蹲在敞开的行李箱前，正好背过着从窗外洒落进来的光线，落在他的视野中，便是大片的阴影。他才恍惚之中觉得，最近，少了某个人......
    好像有点太过安静了。
    七月末，他们全家的旅游终究是开始了，季父把车停下了巷道上，把后车箱打了开来，由家里的男丁帮忙把行李放进去。等季知昀忙完的时候，才发现自家妹妹不知跑哪去了。
    等他从车子后绕出来，才发现她竟然又和对面的男孩子聊上了。
    终于上了车，不同于边开车、边和季母谈笑的季父，车子的后座简直就是一片死寂，季知昀坐在左侧的座位上，一耳戴着耳机。
    路亦扬翘着脚，也不说话，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像在恍神。
    倒是为难了坐在中间的妹妹，她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不明白她的哥哥们又在搞哪一齣，只是没人陪她聊天，她实在是无聊的不行，只好拿出手机，又和方才才道别的男孩子抱怨了起来。
    从交流道下了桥，车子又朝着两旁皆是树荫的山路开去。
    车子才终于在一栋建筑前停了下来，不过只有季父进去拿了钥匙，他们全家便拖着行李，走过了一段小路，才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
    妹妹一进来小木屋，便一脸兴奋地朝着大床扑去。
    倒是他们两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季知昀一路沉默地把行李箱拖到二楼的双人床前，本来想收拾好东西的，却在听见身旁另一道停下的脚步声时，动作一怔，突然之间......连手摆的位置好像都不太对了。
    「干什么？站在这里发呆？」倒是路亦扬的声音点醒了他。
    「不用你管。」他冷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平静。
    经过了一整天的玩乐，到了晚上，他们还是又回到小木屋。
    七月末的夜晚有些闷热，不过屋内本来就有空调，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耳边有空调运转的声响，倒也不嫌安静，反倒是，季知昀坐在床上、背枕着枕头，手中拿得书有没有看进去就不知道了。
    突然，他身侧的床一沉，带来了一阵水气、和沐浴完的清香。
    他的手一顿，差点没把书本的页角捏皱。
    路亦扬刚从浴室出来，拿着毛巾、擦拭着还带有水珠的头发。只是他的目光，仍是忍不住一直往另一侧，认真看着书的季知昀瞟去。
    好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知昀、亦扬。」过了好一阵子，睡在楼下的季父才站在楼梯间，冲着二楼的他们大喊，「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要先关灯了，明天还有其他行程，要起一大早，你们也早点睡吧！」
    因为小木屋内的电灯开关，统一都设在一楼大门的左侧。
    室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昏暗，然而，默契地坐在两侧的人都没有动。
    但是真的该睡了，季知昀才听见身旁的人尷尬道，「睡、睡吧......」
    说完之后，也不管他的反应，把手中的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季知昀的动作一顿，这才缓缓地闔上书，把书本放在了床头柜，掀开了另一侧的棉被，缓慢地挪了进去。
    就是他躺下去的那刻，他感受到，另一侧的人好像缩得更远了。
    由此可知，在之后他收到那一封字奇丑无比的情书时，心情有多复杂。
    「怎么醒了？晚上没有睡好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他头顶上方响起，季知昀瞇了瞇还没彻底清醒的眼眸，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人怀里，头正枕着对方的手臂，而对方另一隻手臂正环着他的腰间，他整个人被人禁錮在怀抱中，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没什么。」季知昀头还有些疼，没能回过神来，「你先放开我。」
    只是梦见，以前的他们发生过的事了。
    「嗯，你先睡，我去帮你做早餐。」语毕，他的唇角被对方轻吻了一下。
    随着对方起身的动作，被子也随之从他身上滑落，他完美的身形、和紧实的肌肉线条，一下落入了视线之中。
    季知昀躺在被子里，见着对方站起身，宽阔的后背、缓缓套上了一件白衬衫，是他每天早晨......都能见到的画面。
    「亦扬。」对方本来要迈开的步伐，因他的这一声低语，而停下了脚步，似是站在房门口等他要说什么。只见季知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唇边勾起了一个极浅、真的是极浅的笑容──
    「我只是想说，早餐的煎蛋......盐不要加太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