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们的缘分》 楔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有人面对缘分随遇而安,有人主动追寻。 不变的是,缘分无法强求,没有哪段勉强的缘分是幸福的。 相遇、重逢、在一起或者分开,大概都是缘分,都是命运。 1第一章(1) 相遇与重逢。 这是他们最初也最早的相遇。 那年,何冉17岁,周河18岁。 那天,阴雨绵绵。 连续下了一週的细雨,整座城市被厚重的溼气笼罩,人们彷彿被细雨构成的小小监狱困住,闷热的让人不适,灰沉沉的天空令人格外鬱闷。 简直要发霉了。 何冉一向都不喜欢下雨天。 虽然浪漫偶像剧的男女主角总要一起淋雨,才能衬出青春的肆意,或者在一件小小外套下一起奔跑,才能衬出曖昧的心动。 但她想到下雨天就只有,狼狈的面容,如海草般的发丝,还有那像泡在水中过久而软烂的水饺的袜子。 总之都不是太美好,也从来都不浪漫。 何冉拿了把小黄伞,在家门口前深吸一口气,祈祷般慎重的打开伞。小黄伞在阴暗的天空下,像极了许久不见的太阳。 一路上她两步併一步,快速且轻盈地穿梭在每个浅水炸弹之间,免得踩进水坑,遭受到反弹水珠的攻击。 到了图书馆前,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好似终于完成一件困难的大事。 何冉收起伞,随着自动门的开啟,迈入馆内,先到了还书区放了上回借的三本书,便踏上楼梯,朝着目标前进。 图书馆内已有零星几人在阅读,她放轻脚步,图书馆内几乎安静无声,除了外头哗啦哗啦的雨声,还有几处修缮不佳的漏水处,有桶子接水的滴答声。 这样的环境音不是嘈杂,规律的水声,反而让人更加平静。 这大概是下雨天唯一的优点了。 「滴答。」何冉侧身经过接水的桶子,来到心理学区的藏书处。 木製高长的书柜,还有,滴答声。 何冉悠间的蹲下,从最底层的书柜开始找书,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因为最下层的书最容易被她给忽略,她过去大多时候都惰于蹲下仔细瞧瞧书本们,为了关照一下被冷落的同胞们,以免他们被她给忘了,这个习惯就建立下来了。 何冉看书看得随意,没有预定好的目标,全凭当天哪本书的书名能吸引她。 她慢条斯理的看看每一本排排站的书,随着每层书架,慢慢仰起头,视线也逐渐上移──直到第三层。 驀地,一对修长的腿映入她的眼底。 「滴答。」水滴落入接水桶。 何冉顺着书本和夹层的空隙一层一层的将目光慢慢挪移,她双手抱膝蹲着,高高的马尾向后垂,白净的面容多了几分好奇。 「滴答──」 目光移了一层。 她觉得时间好像放慢了,水滴声拉出了长长的尾音。 「滴答──」 又移了一层。 她的感官敏锐许多,耳边的水声清晰可闻,她彷彿听得见水珠从天空缓缓落下的过程,接着落在水面上,反弹出清脆明显的声音。 「滴答──」 不知道跳过了几层,何冉措手不及的跌进男孩的眸里。 她发现,水滴落入的不是水桶,而是她的心湖,滴答一声,心湖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滴答──」 男孩轻轻的挑起眉毛,睫毛弯而密,眼尾微微上勾,像是一弯清冷的月,勾人心魂。 「滴答──」 他的眼眸澄澈却又深沉,平淡却又浓烈,像是一壶清酒,入口有着微微的刺激,伴随而来酸甜的滋味,好似无害,却容易在不知不觉间,醉倒于酒香中。 「滴答──」 何冉觉得自己好像是醉酒游西湖的旅人,放纵而无畏,见了波光瀲灩的西湖,见了湖中闪闪发亮的月亮倒影,便随心所欲地一跃而下──想捞起那月。 ? 一隻小黑猫在何冉脚边蹭了蹭,她吃着冰淇淋,低头看向小猫。 小猫有着圆滚滚的眼睛,肥肥短短的身子,可爱的样子十分讨喜。 十岁的何冉看着小猫带着期盼的眼神,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你也想要吃吗?」 ……人类的理解力有这么差吗? 小猫把身体背向何冉,在心里对着某人说:「你自己说我这样就行的!我出卖顏面,结果她还不懂!」 小猫的原声像是位小男孩,稚嫩又充斥着不耐烦。 「你那样做谁都会误会吧……」一个年迈沙哑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像是位老婆婆。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 「你照着我说的做。」老婆婆不疾不徐的开口,「你先转过去面对她,用相同的眼神看着她,再用你的爪子,指指自己,再指指你要带她来的地方,如果她懂了,你就可以开始带路了。」 小猫照做。 何冉看到小猫这样的举动,狐疑的看着牠,「你要我跟着你走?」 她终于有长进了! 小猫欣喜的点点头,正当牠以为牠的任务要结束的时候,何冉开口,「可是我妈妈说我不能跟陌生人乱走耶。」她怀疑的看着牠。 天啊!这人类是怎么回事?我是人吗?我可是特地化作这么纯然无害的小猫猫耶! 「……」和小猫对话的那端声音无言了,对这乖得过分的女孩和这隻关注点完全错误的傻猫。 「罢了,我自己来,本来打算想让这一切看起来多少正常些的。」老婆婆放弃地抬起手挥了挥。 手上还拿着冰淇淋的何冉,突然来到了一个烟雾繚绕的屋子。 何冉掉在一张椅子上,一抬头便看见一位老婆婆坐在面前,吓得差点没拿稳冰淇淋。 「不用怕,我不是坏人。」老婆婆友好的微笑,脸上的皱纹都被挤在一块。 何冉听了更害怕了,「一般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她不想解释了。 婆婆不再多说,直接切入正题,「小女孩,你看的见别人身上的线对吧?」 「婆婆你怎么知道的?」何冉惊讶地说,睁大眼睛。 婆婆继续无视何冉的问题,「那是其他人的『缘分线』,有白有红,白色代表家人、朋友,红色则是代表恋人。」婆婆用着公事公办的口气说着,「还有,代表恋人的红线是天生注定的,无法变动,但白线就多了一些会改变的可能性。」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为什么我看不到自己的线?」 「因为,没有人能预期自己的缘分。」婆婆停顿,「就算你能看见他人的线,你仍然无法窥见上天给你的命运。」 何冉眨眨双眼,舔了舔嘴唇,唇上还有香草冰淇淋残留的甜味。 「甚至有些命运,连老天爷也预料不到啊。」婆婆笑了一声,「你们本不会再相遇的……」她低声道。 何冉困惑的看着她。 婆婆看向阴暗将雨的天,天空还鸣了几声雷,「看来有人不希望我再说下去了。」她不满的嘖了一声,「我再说最后一句就好,这也不是你让我说的吗?」婆婆不知道在对谁说,带着对熟人的口吻,不耐烦又有些肆无忌惮。 「你们,会再见的。」婆婆看透世事的笑了笑,「还有,7似乎是你的幸运数字呢。」她的笑容又多了神祕。 说罢,她抬起手挥别,转眼间,化成一缕白烟消散在天空中。 2第一章(2) 相遇与重逢。 林清上完一份餐点后,侧头突然看见何冉,惊讶的啊了一声,「冉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林清垂头看看手錶,「才十一点多而已耶。」 何冉和他挥手,她穿的休间,无袖宽松丝质背心和一件宽裤,头上顶了一个小包头,看上去毫无27岁的样子,像个大学生般。 「恩?有吗?」何冉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嘴角微勾,笑容明艳,好像盛放的太阳花。 「有啊,姐你一般都要过午餐时间才会出现,今天真的算很早很早了。」林清不可置信的说着。 何冉有点被嘲讽到的感觉,她眼睛微瞇,露出微笑,「为甚么我觉得你在质疑老闆的上工时间呢?」笑容彷彿刀口上裹了层蜜,十分危险。 林清马上像隻小动物凑到她面前,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讨好的傻笑,「我这不是关心您嘛!」 何冉随意地摆摆手,拍拍林清的肩,「好好工作吧。」,然后走进餐厅。 day&night。 顾名思义,就是一家白天和晚上都有营业的餐馆。 中午供应午餐,晚上供应晚餐,到了深夜,这家餐馆便会成为一家纯喝酒聊天的酒吧。 何冉最初的想法很简单,一天中在能力范围内能赚越多钱,那当然要赚。这也是为什么day&night这家店没有早餐的原因,早起卖早餐不在何冉的能力范围里面。 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发出叮啷叮啷的声音。在吧檯的林易,看到何冉更加惊讶,甚至还差点没拿好手中要递给客人的饮料。 何冉看着两兄弟那神似的惊讶表情,不解了,「我也只比平常早了大概两三个小时,为什么你们两个反应都这么大?」时间也没差多少啊。 林易听到何冉语中的「你们」,下意识地问:「谁?」 何冉指指正要走进来的林清,「你弟啊。」 「喔。」林易冷淡的瞥了走进来的林清一眼,而林清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何冉看着他们,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氛,又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吵架啦?」她放低音量。 「恩,不用管他。」林易停下手边工作,「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我哥他小孩在学校说不舒服,他们夫妻俩今天有点事,託我下午带他去看个医生。」何冉往厨房走,「我想着刚好顺路,就来随便找个中餐吃,顺便给何瑞睿做个粥」 何冉走进厨房,抬手跟正在掌厨的陈哥打招呼,「陈哥。」 陈哥看了何冉一眼,嘿了一声,并继续翻炒锅中的牛肉和葱蒜,在大火下,牛肉看起来油亮软嫩,香气四溢。 喔,陈哥最正常了,他们兄弟俩是在大惊小怪什么。 虽然day&night是个洋派的名字,但它本质上其实是家中式餐馆。 「陈哥,我要帮何瑞睿做点吃的,借一点厨房给我啊。」 「小冉,怎么会用借,这整个厨房──不,这整间餐厅都是你的啊!」陈哥边说边把菜放进盘中,让出一个炉子,「来来来!这里给你。」 「我们还是要尊重专业啊。」何冉尊敬的笑着说,「在厨房里,你就是老闆了。」 「唉呀!小冉你这……」陈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何冉笑了两声,穿上围裙,先帮自己拿了一颗水煮蛋放包里,接着快速的洗米,把白米和水倒入锅中煮到沸腾,再慢慢搅拌白粥,然后加入一些吻仔鱼一起煮。 吻仔鱼粥不会像清粥毫无味道,还会有淡淡的咸味和香味,她想,何瑞睿应该吃得下去。 何冉将煮好的粥盛入保温盒后,和大家道别后就赶紧去找她的小姪子。 何冉开着一台最近刚买的小黑车──花了她现阶段几乎所有积蓄的一辆新车。虽然荷包淌血,但当她握上方向盘感受成为一位车主的快感时,她就会觉得钱有什么重要的?拿来买快乐才实在。 车子驶到何瑞睿的学校。 一下车,突如其来强烈的阳光,让何冉一时无法适应的瞇起眼睛。 真好,是个她喜欢的大晴天。 何冉敲敲保健室的门,听到护理师应了一声,她开门,探头探脑的找何瑞睿的身影。 拉开布帘,何冉看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何瑞睿,她忧心地皱起眉,轻轻地拍拍何瑞睿的身体,「何小睿,姑姑来了。」 「姑姑……」何瑞睿迷糊地微睁着眼,声音虚弱。 何冉摸摸他苍白的脸颊,询问护理师何瑞睿的情况。 护理师是个身材圆润的女人,她担心的说:「何瑞睿刚刚已经吐了两次了,跑了好几趟厕所,也一直说肚子疼,我觉得有可能是急性肠胃炎。」 何冉点点头,道了声谢谢,便探下身凑近何瑞睿,「何小睿,姑姑现在要背你起来,你可以坐起来吗?」 何瑞睿点点头,何冉扶着他的背,让他坐起身,而她则蹲下让何瑞睿上来,背部突然多了的重量让何冉不太适应,「何小睿你长胖了啊。」她笑。 「姑姑你才是,才几天没见,看起来也变胖了。」何瑞睿的头靠在何冉肩上,肥嘟嘟的脸颊肉蹭到何冉的脖颈。 她哪胖了。 何冉气笑,「何小睿,不要仗着自己是病人就为所欲为的乱说话啊,你好了我一定特别到你家找你算帐。」这个臭小鬼。 「我才不怕呢……」虽然不舒服,何瑞睿却硬是还要回嘴几句。 何冉在心里记住这笔小帐,不再回应,她不想让何瑞睿花更多力气在说话上,明明已经很虚弱了,还一直逞强。 她打开车门,动作轻柔地把他安置在后座。 ? 周河正吃着午餐,看到江亦礼的来电,按了扩音就放在木头桌上。 「兄弟。」手机传出江亦礼的声音,好似一如往常,周河却觉得不对劲。 这傢伙大概又要来麻烦他了。 「我不是你兄弟。」周河平淡的说,不带任何感情,感觉只想跟这个人划清界线。 江亦礼:「……」 「你怎么每次都猜的那么准啊?奇怪,你身上有江亦礼小雷达吗?」 周河冷笑了一声,「没办法,毕竟我身边有个不是兄弟的麻烦製造机江亦礼。」 江亦礼大笑了两声,「谢谢您开金口给我这么长的称号喔──」他拉长尾音,「我的周妹妹。」 江亦礼:「当不成兄弟,姊妹我也是接受的。」 周河:「……」 「找我干嘛?」 「周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江亦礼委婉地开口。 「我不需要开场白,有话快说。」周河撑着头,眉眼低垂,轻轻地敲敲木头纹路。 感受到自己已在周妹妹的耐心边缘疯狂试探,江亦礼赶紧说:「我有个朋友正要回国,刚才知道的,想去接个机。」 「女的?」 江亦礼弱弱的嗯了一声。 「想跟我借车?」周河早已起身去拿车钥匙。 「对……」,江亦礼停顿几秒,「还有……」 周河停下脚步,语气森冷,「还有?」 「还有我下午有个门诊实在没办法只能麻烦你了周妹妹!」江亦礼毫无停顿,彷彿大喊般地说出一连串的话,「我不是故意挑你休假的,江湖救急啊!」 周河没有马上回应,空气突然安静,江亦礼觉得如果他现在就在周河面前,一定会接收到来自他的死亡眼神。 过了良久,周河叹了一口气,「行吧。」谁叫他有这个朋友。 江亦礼快乐的叫了一声,「我快到你家了,等等我先开你的车把你送去医院,然后我再去机场!」 「等你回来,我找辆最好的救护车送你去医院。」周河洗着碗,面无表情地说,「救一下你的脑袋。」。 3第一章(3) 相遇与重逢。 a大医院门口。 「我的好妹妹,麻烦你了啊!」江亦礼对着一脸写着你真烦的周河,热情的挥手,「掰掰我的朋友!」 「快滚。」周河看他一眼,敷衍的说声掰掰,转头就走进医院。 「周医生?」穿着护士服的陈子欣,讶异的叫住周河。 周河点头示意。 「你怎么在这?」陈子欣疑惑,「我记得你今天休假呀,这个时段应该是江医生吧?」 「嗯,他临时找我代班。」 陈子欣喔了一声,笑容绽开,脸有些红,「你吃午餐了吗?」,她挥挥手中的饭卡,「要不要一起去?」 「我已经吃过了,谢谢。」周河礼貌回应。 「好吧。」陈子欣失望地嘟起唇,「那下次一起吧!」 周河简单的恩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看着周河的背影离去,在柜檯的徐慧棠看向陈子欣,「他每次都对你这么冷淡,你还这么喜欢他喔?」 陈子欣苦笑,「不知道呢。」转眼间陈子欣又变成甜蜜的微笑,「最初是觉得他长得帅,后来慢慢发现他是个很好的人,性格也挺好的,很努力也很负责。」 徐慧棠看着陈子欣的模样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看看你都把他说成什么样了,我可实在没看出他性格哪里好,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徐慧棠安慰似的摸摸陈子欣的头。 周河到了诊间,看到外头掛的是江亦礼的名字,他微顿,接着打开门,拿出手机。 手机一打开,江亦礼的讯息便跳了出来。 江亦礼:「啊啊啊!周妹妹我现在好紧张怎么办?」 ……这梗怎么还没过去。 周河:「你有跟医院说请假找我代班?」 江亦礼:「有啊,怎了?」 周河:「他们名牌没改。」 江亦礼:「喔,大概忙忘了吧。我等等再去提醒。」 江亦礼:「话说,我发现周妹妹你玩这个姊妹梗真是投入!」 周河:「?」 江亦礼:「你瞧瞧你发给我的第一则讯息,你可真是个细节大师,连这么细微的一个『你』字,你也记得要换成女部的!」江亦礼发了个疯狂拍手讚叹图。 周河往上翻讯息,发现真有这回事,疲惫的按按眉心。 周河:「手机自己选的,我没发现。」 江亦礼:「喔!那这也代表手机很懂你啊!」 周河抿起唇,烦躁的打了讯息:「想让我帮你就不要吵。」 一发出去,周河突然发现讯息中的「你」字竟然还是「你」,立刻按了收回。 应该没看到吧? 很快,江亦礼的讯息又跳出来:「哈哈哈哈哈我都看到了喔。」 很好。太好了。 周河把手机反扣在木头桌子上,不再理会手机讯息的震动,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望向窗外,感受午后的阳光。 医院里其实大多都是不锈钢桌,但周河不喜欢不锈钢桌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特别跟齐主任提了这事,换成他比较喜欢的木质桌。 齐主任对此表示:这人要求可真多,连个桌子材质都要管。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随周河的意思,让他自个儿改去。 周河看了眼时间,快1点了,差不多要门诊了。 ? 何冉和何瑞睿到a大医院时,也差不多接近1点,他们先去掛了个急诊,后来急诊把何瑞睿转到小儿科。 他们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何瑞睿躺在何冉大腿上休息。 何瑞睿拉拉何冉衣襬,「姑姑,我想喝水。」他的唇色苍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何冉拿卫生纸擦擦他额头的汗,「那你在这等等我,姑姑去买瓶水。」她挪起他的头,让他靠着墙。 何冉叮嚀道:「如果已经可以进去看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先进去,姑姑晚点再进去找你。」 「好。」何瑞睿点点头。 临走前,何冉又不放心地转头说:「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 「那你不要随便乱跑喔。」 「我长大了!我知道!」何瑞睿对于何冉那像是对小小孩的嘱咐而感到不满,好歹他也8岁了欸。 何冉听到他这般小大人的说法,没忍住笑。 才8岁的臭小孩装什么大人。 走到贩卖机,她按了一瓶水,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何冉?」 何冉转头,讶异的看着林俊硕,「学长?」 林俊硕穿着一身白袍,眉眼有着岁月的痕跡,看上去成熟不少,「真是好久不见了。」 「恩,好久不见。」何冉微笑。 「你还是很漂亮呢,好像时间都没在你身上留下痕跡,我之前的眼光果然没错。」林俊硕满脸笑容,往她靠近,何冉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气息,她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林俊硕曾经对何冉告白过,但被她拒绝了,不过她也不是那段时间,他告白的唯一女性。 他可是一个接着一个,无缝接轨的告白。 何冉想到他以前的样子,在心中冷笑。 只要是林俊硕看上的小花,他都会一一的浇浇水,细心呵护,让小花们误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殊的,不自觉的依赖上他,喜欢上他,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他花丛里的小小一朵罢了,连浇水都只是顺便。 学长的白线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何冉却从未见过他的红线,就算他和他的另一伴还未相遇,但她可是连点红色的线头都没在学长的无名指上瞧过。 这人大概一辈子都是如此了。 何冉面上不显心里的不喜,说了声谢谢,就准备走人。 岂料,林俊硕竟然握住了她的手心,「何冉,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何冉已经走了一步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感受到掌心上的热度,她整个人感到不舒服,她使了点力气抽出被握住的手,语气冰冷的好像降到零下五度,「林俊硕,请你放尊重点。」她冷冷得覷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何冉无语极了,真烦,死性不改。 何冉回到等候区时她已没看到何瑞睿的踪影,她想,他大概已经在看医师了吧。 正当她要抬手敲门时,诊间里传出护士的惊呼。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何冉在心中不妙的想。 何冉紧张的连门都忘记敲,一打开门,她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何瑞睿在桌边喘气,医生递了好几张卫生纸给何瑞睿让他擦擦脸,一旁拿着资料的护士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然后,人家医院的木头桌子上──满是呕吐物。 4第一章(4) 相遇与重逢。 这是他们数不清第几次的相遇,以及,久违的一次重逢。 这年,何冉27岁,周河28岁。 这天,阳光正好。 事情回到十分鐘前── 「周医生,外面有个急诊转来的病人。」 周河点头,「那先让他进来吧。」 「何瑞睿。」护士姊姊探头出来叫人,看到椅子上孤零零的小男孩,她招招手,「弟弟可以进来了喔。」 何瑞睿点头,下了椅子便朝诊间走去,轻巧的打开门,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头,有些不安的看看四周。 虽然他刚很有勇气的答应了姑姑,但他还没有一个人看过医生啊! 周河先是看看电脑的病歷资料,听到门口细微的声音,便往门口看去,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看起来有点无措,这令男孩的脸更惨白了。 周河开口唤了一声,丝毫没有面对江亦礼时的不耐烦,他温和的开口:「弟弟,过来吧。」 何瑞睿得到指令,加快脚步到周河面前坐下,坐下那刻,何瑞睿突然觉得喉头有甚么东西翻涌上来。 他做了几次吞嚥的动作,总觉得有好那么一点点。 周河看着何瑞睿隻身一人说,「弟弟,没有家人陪你来吗?」这个年纪还是要有家人陪着比较好。 「我姑姑陪我来的,她去买水了。」 周河放心的点点头,「好,那叔叔先帮你检查一下。」他拿了一根一次性的木棒,「帮我啊一声,张开嘴巴。」 何瑞睿照着周河说的话张开嘴,木棒压上他的舌头,那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体里的小喷泉又涌上来了,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翻涌上来。 周河凑近何瑞睿往他嘴巴内部瞧。 何瑞睿觉得自己好像快吐了,他感觉东西又再次上了喉头,他看着就在眼前的周河。怎么办?如果他就这么吐了,会吐在医生叔叔脸上的……在不到两秒的时间,何瑞睿脑中只冒出这个想法。 于是他在食物即将翻涌出来之际,直接低头,他呕了一声,食物就哗啦哗啦地从胃里跑出来了。 何瑞睿吐完后身体舒服不少,但当他看到木头桌上那属于他的杰作,又在脑中懊悔,他怎么会对着桌子吐呢! 何瑞睿拿着周河给他的卫生纸擦擦嘴和脸,他看着桌上和地上,还有医生叔叔衣服上的呕吐物,脸擦着擦着突然就有点想哭。 周河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不过他不像一旁的护士那般惊惶,他冷静的先抽了好几张卫生纸递给何瑞睿,看到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周河放缓语气说,「没关係的弟弟,吐出来舒服就好,桌上的我把它清掉就好了,这没什么的。」 何冉刚打开门时,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快哭的何瑞睿,和满桌的呕吐物。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往何瑞睿靠近,正好听到周河和何瑞睿说的话。 何冉往声音来源看去,此时周河刚好背过身拿抹布和垃圾桶,她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便移开眼,摸摸何瑞睿湿润的眼角,「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何瑞睿含泪的点点头。 等周河拿到工具后,他对着桌子弯下腰,一手拿抹布,一手拿垃圾桶在桌缘准备接着呕吐物。 周河带着口罩,大半的脸都被遮住,只露出眉毛和好看的桃花眼。何冉看到转身的男人,再次瞧他了一眼,望见他低垂的眉眼时,她顷刻间没了动作,只是楞在那看着那双眼。 周河察觉到一道直接而不避讳的目光,他抬眼,恰好撞进了何冉的眼里。 周河停下清理的动作,怔住的望着她的眼。 那是一双如阳光般的眼,闪闪发亮又耀眼夺目。他想。 那是一双如月亮般的眼,皎洁明亮又深沉内敛。她想。 周河总觉得他看过这样的一双眼,又好像从没看过。 何冉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个异样的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视线交会的那瞬间,他们的心脏同时开始疼痛。 何冉感受到心脏隐隐作痛,不是难耐的疼,可以接受,却仍不适,总感觉有个力量正拉扯着她的心。 周河感受到心脏剧烈的疼痛,好像心口被用力地扯了好几下,而他的心好似便在对抗着这股力量,他摸上胸口,痛苦的皱起眉,身体甚至有点站不稳。 「滴答──」 周河忽然听见脑中传来一个水滴的声音,他觉得那滴水珠好像落在了一个他未知的地方,它轻轻的落下,又轻轻地弹起,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两人的疼痛也消失了。 周河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手。 他是怎么了? 何瑞睿抽抽噎噎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才让周河和何冉回过神来。 「没关係的。」周河和何冉刚好同时对着何瑞睿开口。 他们又抬头看了对方,只不过这次两人的视线只交会了一秒,便马上移开。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点儿怪。 何冉清清喉咙,率先开口,有点不自然,「医生,让我来处理吧,刚刚真是麻烦你了。」她礼貌性的微笑。 周河也不太自在,他反应有点大的马上移开手,「没事,快清完了,我来就好。」他冷静地开口,只想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周河动作更快的把桌上的呕吐物清掉,不给何冉帮忙的机会,最后喷了一些酒精消毒。 何冉看着他的动作,眨眨眼,「谢谢。」 「不会。」周河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只是看起来罢了。 只有他知道,他向来平静的心,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切安顿好后,周河再次帮何瑞睿做检查。 「看起来是急性肠胃炎。」周河说,「我这边开点药让你回去吃。」他敲敲电脑键盘。 「等等出了门左转那里领药。」周河看向何冉,好像和往常一般,只是和家长交代注意事项,「还有最近尽量不要让他吃油炸、甜食,或辣的等刺激性的食物。」但他的语速却比平时快了接近两倍,左手也不自觉的刺刺指尖。 何冉向周河道谢,便牵着何瑞睿出去领药。 出了门,何冉往医师名字那看,名牌上掛着三个大字:江亦礼。 原来他叫江亦礼。 何冉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想起刚刚奇怪的感受,还有微微的心痛感,她没什么想法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的缘分吗? 何冉无所谓的想,但她马上又否定自己的想法。 大概只是过客吧。 他们一出去,周河藉着更换衣服的名义,快走进更衣室。 他先把沾了一些呕吐物的白袍换下,然后如释重负地靠在墙上喘息,拭去额上的薄汗,抬手把额前的瀏海往上一拨。 他整个人有点无力,靠着墙坐在地上,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两条腿随意的放着。 好像他换下的不是衣服,而是刚刚所有的偽装。 他摸着心脏,感受心的跳动。 他从来没有经歷过如此的感受,对于初见的人感到心痛,还有他脑海听见的声音,一切都毫无逻辑。 还有,她,又是谁? 他想不透。 5第一章(5) 相遇与重逢。 领完药后,何冉带着何瑞睿上了她的小爱车,她把适才买的罐装水递给坐在后座的何瑞睿,随后拿出手机,打给自家老哥报备。 何瑞睿打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溼润乾涩的嘴唇,他眼尖的发现姑姑准备要打给自家老爸,他紧张地大喊,「姑姑!」 何冉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回头看他,「怎么了?」 何瑞睿扭捏的搓搓手指,「姑姑……」,他眨了眨眼睛,停停顿顿地说,「就是……刚刚我……」 怎么突然又害羞了,小孩真是难懂。何冉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完。 何瑞睿感受到来自姑姑无形的压力,鼓起勇气开口:「刚刚我吐在医生叔叔的桌上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爸爸……」 何冉听到这话,有些不明白,「为甚么?」为甚么不能说,何毅没道理骂他啊。 「很、很……丢脸。」何瑞睿小声的说,支支吾吾的,满脸通红。 听了这预期之外的答案,何冉忍不住笑出来,露出脸上两个酒窝。 何小睿有点可爱啊,真的是个很爱面子的小鬼。 何瑞睿看见姑姑脸上放肆的笑意,又听见她的笑声,恼羞的说:「姑姑你笑甚么?这有甚么好笑的!」 何冉收敛了笑意,「不是,这不会丢脸啊。」她老哥是都灌输了甚么观念给何小睿了,「呕吐不是你能控制的,就像医生叔叔说的……」想到男人的模样,她一时间安静下来,片刻后再次啟唇,「这没什么的,你舒服就好了呀。」 「不管啦!姑姑你不要跟我爸爸说!」何瑞睿急的连脖子都胀红。 何冉又想笑了,敷衍的开口,「行,不说不说。」 电话很快就拨通,何冉喂了一声,「哥。」 「瑞睿怎么样?」何毅着急的问。 「急性肠胃炎,虽然有拉过几次肚子,吐了几次,」何冉意味深长地看了何瑞睿一眼,何瑞睿听到关键字也紧张的看了她一眼,「但刚刚还挺有精神的,我想应该没什么事。」 何毅没听出话里暗示的意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谢了。」 何冉听到这声道谢,有些不习惯,她笑道,「你甚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何毅安静了几秒,又变回平常的样子,「我好好跟你道谢你还要质疑?」 「我为甚么连你道个谢我都要质疑?这应该是你自己要检讨的问题吧。」何冉瞇起眼微笑,「平常做人太失败了。」 「我做人失败,那也要看对象是谁。」 何冉敷衍的喔了一声,「你跟嫂子忙完了?」 「还没,大概要到晚上。」何毅看看剧组现场,还有站在远处的李灵灵,「你帮忙顾一下瑞睿,我晚上回去接他。」 何毅和李灵灵都是电影学系毕业的,他们在大学相恋,结果没想到大学毕业没多久,一不小心就怀了何瑞睿,大学毕业后,两人奉子成婚,然后何毅往导演发展,李灵灵则成了编剧,而何毅现在正好在导李灵灵写的电影。 何冉恩了一声,「那我的谢谢呢?」 「自己回忆从前吧,本人不再支援这项服务。」 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以,那我就把他丢在路边了,本人也不支援托育服务。」何冉开玩笑的说着,假装生气的掛了电话。 何毅听着被切断的电话笑了一声。 回到day&night,何冉把何瑞睿带到她自个儿有时休息的小房间里,把之前做的粥拿出来给他吃。 「吃完粥后,记得吃个药,想睡觉就直接去床上睡。」何冉指着绵软的床铺,打开保温盒的盖子,对着何瑞睿说。 下午两点多,接近三点,餐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何冉坐在餐厅内靠窗户的桌子啃着先前拿的水煮蛋,不知道为甚么她没有很饿的感觉,一个水煮蛋刚好果腹。 她望着天空,太阳突然没了踪影,一朵朵黑色的云取而代之,忽然天空闪了一下,然后她听到轰隆巨响的雷声。 午后雷阵雨。 霎时,外头下起了倾盆大雨,路上有些行人奔跑起来,有的衝到屋簷下、有的拿包包顶在头上,或惊惶的撑起伞…… 何冉撑着头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情绪。 其实她看的不是人,而是他们的线。 雨滴划落透明的落地窗,在窗上连成一丝丝的线,何冉吹了吹手中的咖啡,拿起来闻了闻咖啡的香味。 她是他们人生的旁观者,也是在这场大雨下他们的旁观者,至少她能确定现在,她仅仅是个旁观者,她不知道未来她和他们会怎么样,也无法了解。 她看不见自己的缘分线。 她有时候觉得,如果经歷一个自己早就知晓的人生,那该多无聊。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谁、知道朋友是谁或者知道自己的缘分是什么样子,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也失去了未知的惊喜。 但她大多时候又会觉得,如果看的见自己的缘分,那就不会交错朋友、爱错人了吧? 一对小情侣走过何冉所在的窗边。 「还好我有带伞,你靠过来一点。」一位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男孩对着他身边的女孩说,两人十指紧扣,大概是一对在热恋期的情侣。 女孩恩了一声,害羞的靠近男孩,男孩把大部分的伞都倾给女孩,自己溼了肩膀,却毫不在意,好像没有淋湿般,笑嘻嘻地跟女孩聊着天。 他们经过何冉,何冉瞥见他们甜蜜的模样,和他们因十指紧扣而缠在一起的,白线。 她拿着马克杯的手顿了一下,马上又自然的喝了一口美式咖啡,好似甚么也没看见。 苦苦的。 这样的情形她见过了许多遍,虽然也该习惯了,但她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心情也总会受到影响,她仍然会想起许多人。 她别开眼,又喝了一口咖啡。 一条条的线啊。她苦涩的笑了。 缘分,总是如此难懂。 忽然,一个揹着书包的小女孩凑近小男孩,大声嚷嚷着:「把伞再分一点给我啦!我人有一半都溼了!」 「你不要靠我那么近啦!」小男孩脸红红的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你……衣服溼溼的都弄到我了!很噁心耶。」他嫌弃地说。 「你不给我伞,我要跟你妈妈告状喔!」 小女孩和小男孩抢着伞经过何冉所在的那片窗户。 何冉看向他们,男孩和女孩拿着伞,女孩手放在伞柄那儿,大大方方,而男孩的手已经离开伞柄处,拿在较高的地方,不敢和女孩有所接触,一条细细的、亮亮的红线圈着彼此的无名指,连结着两人。 何冉见到这幕,又喝了一口咖啡,温柔的笑了,伸手把头上的丸子头解开,微卷的长发如外头的大雨般,从空落下。 缘分,难懂又挺好懂的。 不过,咖啡还是好苦,「林清!帮我拿糖来。」何冉笑开,大叫一声。 苦的话,加糖就好了呀。 林清正擦着桌子,抬头应了一声,「好的冉姐!」 6第二章(1) 好奇和困惑。 「下节课大家可以自行去参观不同的社团,你们的学长姐们在社办教室有准备一些活动。」班导师笑笑地说,「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拉客活动。」 班上听即,一时有些骚动。 好几个男生迫不及待,兴冲冲地说:「我要去篮球社!」 「我要去热舞社!」 何冉后座的女孩拍拍她的肩,「你想去哪呀?」 何冉期待的笑了,「我想去吉他社。」她从小就想要在高中时参加吉他社,自弹自唱超帅的。 后座的女孩啊了一声,降低音量,靠近何冉说:「偷偷跟你说喔,听说吉他社有个大帅哥呢!」她贼贼的笑了一声,「我听我姐说的,你帮我去看看吧!」 何冉眨眨眼睛,又多了几分期待,「那你不一起去看看吗?」 「我心有所属啦!」女孩嘿嘿的笑了两声,「但搜集一下帅哥情报还是可以的。」 何冉也跟着笑了,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我再说一遍我们等等的计画。」吉他社社长故作严肃的开口,「很简单,大家不用担心,等等我来表演,然后剩下的老干部我只需要你们对我投以热情的掌声和欣赏的眼神,学弟妹们就一把抓了。」 「去,大家该就定位就去坐下,记得不要挡住我的英姿。」社长自信的插腰,骄傲的小眼神藏不住。 被称为老干部的其他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社长。 他们曾经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曾经会对社长感到无言,也曾经感到生无可恋,但是,悲惨的是,他们已经被训练成连情绪都不想表达的机器了。 周河盘腿坐在地上,擦擦吉他,也是面无表情地说:「无药可救了。」 社长耳朵灵敏的听到周河的话,不满的说:「你说谁无药可救呢?」他中气十足地大喊完,便摸着肚子唉呦了一声。 社长艰涩的低头看着情急时刻不给力的肠胃,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屎在滚。 周河瞥他一眼,「你干嘛?」 社长忽然拔腿往外狂奔,「我大便快炸出来了!」他像是想到甚么又折返回来,「我的周河副社长,表演就靠你即兴发挥了,社长我不行了!」一溜烟人又跑不见。 ……什么? 全体老干部瞬间都起身敬礼,眾人十分有默契的齐声道,「副社,万事拜託了!」他们明白自己的能力是拿不出手的啊! 周河:……为什么你们搞得像串通好的一样? 周河接收到眾人的视线,只好默默的开始调音,想想等等的表演曲目。 何冉和后座女孩一同走了一小段路,到了吉他社要表演的小广场前,已有了不少的学生们聚集在那聊天说笑。 女孩和何冉说了一声掰掰,「好好看帅哥啊!我也要去找我的帅哥了。」她羞涩的笑。 何冉微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掰掰!」 女孩离开,而何冉跟着一群学生在广场前等候。 忽然,小舞台最前端的人们发出惊呼声。 一位身材高挑的男生揹着吉他走上台,他先把麦克风从架子上拿下来,拍拍麦克风发出声音,「大家好,我是周河,是吉他社的副社长。」冷清的低音传来。 周河看向所有人,笑了一声,「社长临时因为生理因素,无法表演,因此我临时代替他上来了。」 「天啊!太帅了吧!」 「啊啊啊!社长管他是谁,学长好帅!」 在厕所的社长:……请允许我留下一滴男儿泪。 何冉看着台上的周河,一时停止了呼吸。 图书馆的那双眼…… 「周河。」何冉小声地唸着这两个字。 原来他叫周河。 「我今天要表演的是adele的whenwewereyoung,希望你们会喜欢。」周河边说边把麦克风放回架上。 周河垂头拨弹吉他弦,开始前奏。 在周河要开口前的前一刻,全场屏息,安静的等着。 周河闭起眼,缓缓地开口唱: 「everybodylovesthethingsyoudo fromthewayyoutalk tothewayyoumove everybodyhereiswatchingyou 'causeyoufeellikehome you'relikeadreamcometrue……」 何冉静静地望着他。 快到副歌时,周河才睁开眼,一张开眼,刚好就望进何冉的眼中,他在心里顿了一下。 是她。 他看着她,顺着旋律唱: 「youlooklikeamovie yousoundlikeasong mygodthisremindsme,ofwhenwewereyoung……」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们的心,同时为彼此跳动着。 「谢谢。」周河道。表演一结束,台下的人热烈鼓掌。 「我要去吉他社!」 「自弹自唱太有魅力了!」 「这副社长我可以!」 学弟妹们嘰嘰喳喳的讨论着,台上的周河鞠一个躬,便往台下走去。 何冉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但她已经喜欢上这首歌了。她虽然不太确定歌词在讲些甚么,她却有种浪漫又感伤的感觉。 何冉的心脏还在乱跳,她一个人静静地走到一棵大树下遮阳。 上次见到他还是个下雨天,今天天气可真好。 一阵凉风吹拂过,树叶被吹得偏了一个方向,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何冉低头看着大树的影子,她自己的影子全被树的影子给遮住,风一吹,树影也跟着摇摆。 她盯着树影,脑袋空白。 忽然,她的视线闯入一个新的影子,一个瘦瘦长长的影子。 她抬头,看见影子的主人。 终于找到了。周河心里想。 周河的脸上有细汗,头发被风吹的些许凌乱,细碎的发在额前,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温柔,他好像在发光。 他走近她,大树的影子笼罩着两人。 在周河下了台后,他没有怎么思考就追上她的身影,他自己也不太懂为什么,以至于真的追上后,他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甚么。 周河有点无措的刺刺自己的指尖。 ……衝动真是魔鬼,他在干嘛啊。 何冉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好。 他怎么会在这? 经过一段漫长的寂静,只有树叶沙沙声还在配乐。 「你──」你怎么会在这? 「你──」你叫甚么名字? 两人同时说,空气停住了一秒,他们又再次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一时有点像差点儿撞到对方,结果各自让开,却怎么移动还是碰到对方的窘境。 周河开口打破这个诡异的状况,「那我先说好了。」 「我叫周河,你呢?」 微风拂过他们,把这季节不该有的一片金黄色叶子吹到他们的鞋子旁边。 「何冉。」 「何处的何,冉冉升起的冉。」 这天,微风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他们也记住彼此的名字。 直到某天,他先忘了。 后来,她也忘了。 7第二章(2) 好奇和困惑。 「何冉!」 何冉皱了眉,把手机挪远点,食指按住被声音冲击到的耳朵,「楚静祈啊,能不能不要每次出场都这么热烈,我迟早要被你搞到耳聋。」 「热热闹闹的不好吗?让你空虚寂寞的27岁生活多了多少乐趣呀!」楚静祈稍微降低了音量,但还是别人只要靠近何冉就能听到的大小。 「喔?」听了这话,何冉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怎么就空虚寂寞了?我看是您空虚寂寞吧。」 楚静祈听见了关键字,她躺在床上骄傲地大笑,都快笑出眼泪了才神秘兮兮地纠正:「不对喔。」 「什么?」何冉疑惑。 虽然何冉看不到,但楚静祈煞有其事地坐起身,认认真真的调整好坐姿,她假咳了两声,嘴角都快压不下去了,「很可惜的,我没办法和你拥有相同的形容词了。」 「我昨天脱单了!」楚静祈大笑。 何冉惊讶的蛤了一声,没控制音量,虽然她站在角落讲电话,但林易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疑惑的看她一眼。 她摆摆手示意没事,「你怎么凭空变出一个男人的?前几天看你不是还嚷嚷着没有恋爱,都没有男人送上门。」 何冉看向门口,已然晚上6点多了,餐厅里有不少客人,她远远的就看到一辆熟悉的白车驶过来,是何毅的车。 于是她掉头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所以昨天他就自己上门了!你知道我们昨晚是多么刺激、心动又浪漫吗?」楚静祈说罢,讚叹了一声。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何冉沉默了,「一夜情?」 「何冉你真的寂寞太久了。」楚静祈的声音好像她欺负了她的宝贝,「我们浪漫的一见钟情竟然被你想成那样!」 ......是她齷齪了。 何冉没什么起伏的问,并不是很感兴趣,「喔,那刺激在哪?」 「昨天我刚下班,很累。」楚静祈刚好的打了个呵欠,「然后我没仔细看红绿灯,差点被车撞。」 「不过我没事,我很好,别担心。」她补充说明。 您的剧情就还挺突然。 何冉往二楼走去,突然想到什么,「等等,我突然感觉到老套剧情的节奏了。」根据在言情小说纵横多年的经验,她有种预感,「他在你要被撞的最后一刻,衝上去,救出了你?」英雄救美的老掉牙情节。 楚静祈发出当啷噹啷的声音,「错了错了。」她笑得欢快,「他差点撞到我!」 何冉笑出声,她真没见过几个差点被撞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 「然后就一见钟情了?」她完全不相信一见钟情,只看顏值就爱上那也太肤浅了,没有经过相处的对象根本无法让人相信,而且经过相处的人都有可能会看走眼了,更何况只见过一面。 一见顶多只会有好感罢了,一见就钟情,她实在无法想像。 这样的激情能维持多久? 不对。她笑了。 没有缘分的人,就算维持很久,终究也会分开。 就像她的爸妈。 「对!我觉得我们一定是命中注定,你想想有多少人能差点被撞还一见钟情的?」 「……也就只有你了。」也就只有你在这种情况还能爱上对方。 楚静祈嘿嘿两声,快乐的像个孩子,「是吧!看看我和他多有缘份。」 何冉眨眨眼睛,听到缘分两个字的时候脑袋飞快地转了转,「下次带给我来看看,我来鑑定鑑定你的对象到底靠不靠普。」她的鑑定方法可不是一般的鑑定。 楚静祈不知道何冉的鑑定非彼鑑定,很快的应下,「好啊,下次带给你看看我优秀的眼光!」她自信的说。 「对了,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个烧烤看看电影,然后配配啤酒?」楚静祈兴奋的说,「我刚买了投影机,叫上韩逸,我们来个久违的三人电影约会怎么样?」 何冉打开休息室的门,压低声音,她看着正熟睡的何瑞睿,「今晚我应该会跟我哥他们吃个饭,明天?」 「行。」楚静祈马上答应。 他们结束通话,何冉轻手轻脚的靠近何瑞睿,本意是不想吵醒他,但他好像感知到了甚么,敏感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说,「姑姑?」 「恩。」结果还是吵醒他了。 「你还想继续睡吗?你爸妈来了,有胃口起来吃点东西吗?」何冉拿毛巾擦擦他的脸,递了杯热水。 何瑞睿小口小口的喝起来,「我不太想吃东西,但我想找爸爸妈妈。」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何冉笑,把头发勾到耳后,这才有点小孩的样子呀。 「那我们下去吧。」 何瑞睿恩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有点兴奋的跑下楼。 「慢点。」何冉从后面看着他活泼的背影。 何瑞睿一下楼看到爸妈的身影,立刻就衝上去抱住他们。 何冉看着,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她也曾如此期待父母的怀抱。 何毅摸摸何瑞睿的头,李灵灵蹲下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她也曾经拥有如此的怀抱。 10岁的她了解白线和红线的意义后,她才明白连结着父母二人的白线是甚么意味,以及,他们两个人分别连结着另外两人的红线是甚么意思。 父母刚离异的那段时间,她总是在想:父母结婚13年的日子里是从哪里开始出现裂缝的? 那时候的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个性不合?价值观不同?还是,爱本来就会消失? 小时候的她不懂,明明看父母平时相处都挺融洽的,就算有时候会争吵,最后也会平息。那为什么那次争吵──最后一次的争吵,比平时稍微激烈一点的争吵,会成为两人离婚的导火线? 直到,何毅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年纪,带着李灵灵回来对着19岁的她说,「妹,我打算结婚了。」 何毅握着李灵灵的手,两人的红线纠缠在一块,他们幸福的笑容如出一辙。 那是何冉第一次,见到身边的人找到自己红线连通到的另一人,她甚么话也说不出口,表情呆滞。 「干嘛?妹你那甚么表情?」 何冉连忙装的若无其事,「你突然把一个姐姐带回来说要结婚,我当然会吓到。」她随便的讲了一个藉口。 那夜,何冉辗转难眠,闭着眼翻来覆去,都无法沉睡。 她索性起身走到阳台,她坐下看着夜晚的样子,黑夜无月,车子在近乎无车的马路上呼啸而过,拖了长长的尾音,在静謐的夜晚里十分明显。 她还看见连结着几位路人的缘分线。 何冉两腿放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头撑在膝盖上面,她静静地想着。 或许父母在平时已有了对彼此不满的地方,而在最后爆发出来。 或许他们本来就没有很爱对方。 或许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原因。 更或许只是因为 ──这是他们的缘分,是他们不会有结果的缘分。 何冉面上好似释然的笑了笑,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突然的落泪,让她无措的用手掌抹去泪水,但是眼泪还是不断的掉下来。 她擦着泪,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哭。 都过了这么久了啊,她在哭甚么啊。 8第二章(3) 好奇和困惑。 何冉和何毅一家在day&night叫了几样菜,一起吃顿晚餐。 何冉扒了几口饭,没有心机的笑了笑,「先说,虽然我是这家店的老闆,但这餐你请客喔。」 何毅正要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你们业绩不好?」他看向她,「还需要赚我的钱?」 何冉咀嚼完口中的食物,对他投向不满的眼神,「我今天为了你带了快一整天的小孩,你还不做点回馈?」有没有点良心啊。 「那你怎么不回馈回馈我?」何毅冷哼一声,「我为了照顾你这个小了三岁,心智年龄却像小了十岁的妹妹,我以前多辛苦啊。」 「你不记得那件事了吗?那时候都高中生了还会乱跑乱跳打破老师心爱的花瓶?」何毅带着拷问般的口气,放下碗筷,双手交叠在胸前,「还害我去学校被老师念?」 有完没完了,这件事是要拿出来说几次。 这件事发生在她高二那年。 物理老师在黑板前检讨题目,随便写写,计算过程便满了整张黑板,闷热的天气让何冉懒洋洋的,听着蝉鸣鸟叫,还有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让人昏昏欲睡。 她坐在靠近教室后门的位置,正当她悄悄的准备趴下小睡片刻,突然啪一声,一隻不知道从那儿来的大蟑螂掉到她的桌上,她吓的大叫了一声,身体立刻往后弹,顾不得眾人对她那疑惑的眼光,直接头也不回地衝出教室。 她完全没注意走廊上的东西,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于是,她就撞上了班导师心爱的花瓶。 「只是一隻蟑螂有甚么好怕的?」班导充满怒气的说着,「你人那么大一个,为甚么要怕牠这么小的一个生物?」 「抱歉。」何冉垂头接受怒气,完全不想解释,不怕蟑螂的人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感受的。 她也很想问班导:既然您这么宝贵这个花瓶,那为甚么要带来学校呢?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没有问出口。 然后她就被叫家长了,班导也对何毅念叨了类似的话。 结果她的好哥哥何毅,就记仇记到了现在。 何冉对于何毅的发言不予置评,只是疼惜的看着李灵灵,「嫂子,辛苦你了,要忍受我哥这个小气又爱记仇的人。」她轻飘飘的看了何毅一眼。 李灵灵被他们俩逗的笑出声,「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你哥这样的个性了。」她们看向彼此,彷彿用眼神在击掌。 何毅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灵灵,再看看她们结盟似的眼神,他放弃的叹气,「行,我买单,这样可以了吧?」 何冉眉开眼笑,笑容却没有半点真诚,「谢谢大方又大度的哥哥。」 何毅听着她的虚情假意,瞪了她一眼,恶狠狠的吃了一口饭。 一顿饭吃的挺久,等到何冉把何毅一家子送走后,也快9点鐘了。 她先到二楼休息室把一天的疲惫洗去,才下楼开始准备起他们餐厅最大的重头戏──day&night的酒吧时光。 作为一个老闆,何冉最擅长的其实是调酒的部分。 在何冉还没满18岁之前,她其实就有偷偷的喝过酒了,那时候她在家喝了两瓶浓度很低的水果酒,本来坐着喝时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肚子有些胀,结果当她站起来时,她就突然吐了满地。 现在的何冉想起第一次那惨不忍睹的喝酒经验,她都忍不住嘲笑当时的自己。 经过几年的淬鍊,何冉酒量进步极大,她很久没有喝到醉的感觉了,不过也是因为她不想喝醉,隔天醒来实在太难受了,她现在觉得喝酒浅嚐輒止就足够了,好好品尝酒的气息和香味才是享受。 一位客人坐上吧台,何冉微笑的开口询问:「您好,想喝点什么?」 ? 周河在见到何冉后,后来的看诊都心神不寧。 「周医生,病人来了喔。」一旁的陈子欣提醒。 先前的护士到点后,和陈子欣交接班。 周河第二次在陈子欣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后,陈子欣关心的问:「周医生,你不舒服吗?感觉你很没精神耶。」 「我没事,谢谢。」周河简短的回应,他朝她点点头,就走出诊间,「我先走了。」 陈子欣感受到他好像不佳的心情,有点担忧刚刚自己是不是有做错了什么,所以才惹到他。 陈子欣叹了一口气,本来今天能和他一起工作还很开心的说,结果现在却有点难过。 周河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与人对话,他收拾完东西,拿上包就直接回家。 那双眼和所有不合理的情况在周河脑海里盘旋,他坐在沙发上,脑子乱极了。 忽然,门口的电铃响了,连带了几下叩叩的敲门声,「周河!」 周河来到门口,用猫眼看了眼来人,烦躁的打开门,看着江亦礼,「又怎样了?」 「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啊?」江亦礼思考一会儿可能的原因,试着开口,「我临时把你叫去代班真的很不应该,我下次一定会补回来的,不然晚上请你吃宵夜喝个酒?」他劈哩啪啦讲了一连串的话。 周河默了一阵,觉得自己刚太情绪化了,改了口气又说,「没事,怎么了吗?」他往厨房走去。 江亦礼啊了一声,才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碰一声飞衝卧躺在沙发上,发出哭腔,悲伤的说:「周河啊!我太苦了!她竟然不记得我了!」他的男儿泪快流成一条小溪了。 「我到机场叫了她的名字,结果她回头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还问我是谁!」江亦礼双手抱头,不解地说:「她怎么可能会忘记我,我以前这么受欢迎!」 周河起身到冰箱拿出之前泡好的一壶蜂蜜水,他从柜子拿出马克杯倒了八分满进去,喝了一口,问:「高中同学?」 蜂蜜水入口,冰凉清甜的滋味充满周河的口腔,甜味安抚了他繁乱的思绪,平静了躁动的心。 周河瞳孔深黑,眉毛微微挑起,虽然没有笑,但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许多。 「对啊,虽然你没有参与过我的过去,但你也能感受到我这么强烈的存在感,她不可能忘吧!」 周河笑了一声,说:「你有没有想过。」 江亦礼彷彿洗耳恭听般点头如捣蒜,「什么什么?」 「她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意想起来。」周河在另一头的沙发坐下,又喝了一口蜂蜜水,平淡的覷了他一眼。 江亦礼可怜兮兮的把头转向沙发,不愿多看周河一眼,好似被欺负的大狗勾,「周河,你没有心,你更没有对朋友的关怀和爱。」 周河呵了一声,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我没有心怎么会有爱。」 江亦礼受不了的坐起身,「你太无情了!」他抓抓头发,「不管了,你晚上陪我去喝酒。」 「不对,请我喝酒!」江亦礼大声的说。 「刚是谁说要请我吃宵夜喝酒的,怎么现在变成我要请客了?」周河把一整杯蜂蜜水喝得精光,「还有,我也不想喝酒。」 江亦礼嫌弃地看他一眼,「为甚么你都28岁了,还跟小孩一样喜欢喝这种甜甜的东西?」他拿起周河空空的马克杯,晃了晃,「成熟男人就是要喝酒!」 9第二章(4) 好奇和困惑。 何冉先是在玻璃高脚杯的杯缘沾了一圈的细盐粒,然后在雪克杯里加入龙舌兰、橙酒以及一些柠檬汁,之后强而有力的摇盪雪克杯,她的发丝也随之舞动,摇盪完成后,她打开盖子将调酒倒入杯中,最后在杯口放了一片柠檬。 何冉友好的微笑,红脣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引人注目,「您的margarita。」她把调酒放到一位女人面前。 day&night里有些何冉见过的熟面孔坐在吧台边间聊,也有几位客人坐在离吧檯较远的高桌那儿。 「林易,帮我换首歌。」何冉做着下一杯调酒,低声喊了林易一声。 「哪一首?」林易询问,走到音响的附近。 「whenwewereyoung.」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听听这首歌。 何冉第一次听见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好像是因为一位韩星的翻唱才认识这首歌。不论是原唱adele的版本,或者是韩星翻唱的版本,在她第一次聆听时,内心都是止不住的震撼和难过。 店内有着交谈的细语声,和adele低厚的嗓音,不知不觉间歌曲便到了副歌的部分: 「youlooklikeamovie yousoundlikeasong mygodthisremindsme,ofwhenwewereyoung letmephotographyouinthislight incaseitisthelasttime thatwemightbeexactlylikewewere beforewerealized……」 歌词很美,也很动人。 这是一首既浪漫又悲伤的歌。 浪漫的是,在渐渐步入人生终点的自己,还能见到那个如同一部电影、如同一首歌曲的人;悲伤的是,没有任何人能抵挡现实和时间的摧蚀,他们害怕着变老,害怕和彼此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感到焦急又恐慌。 虽然这似乎和实际歌词内容有所落差,但她第一次听时,带给她的便是这般感受。不是感叹彼此的错过,而是感叹年老的他们和怀念曾经自己的样子、他的样子,以及他们的样子。 虽然她在27年的岁月里没谈过任何一场恋爱,但她对这首歌却有很深的感触,好像能切身感受这首歌的爱和悲戚,一个人的时候她时常听着听着便会流下眼泪,心口也不知道为什么盈满了暖意,好像有双手握着她的心脏般。 因为这首歌,何冉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而且特别对这首歌。 她做完另一杯调酒后,抬头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面孔,她将调酒送到客人手上后,便随意的开始和男人聊天,「好久不见啊。」 他一直是她们店的常客。 有些客人来多了,又比较热情,何冉便会和他们聊上几句,就像是不知道彼此名字的朋友。 江亦礼嘿了一声,他笑嘻嘻地打招呼,「很久没来你这儿光顾了。」转眼他又变了一个表情,他难过的说:「我今天需要一杯能让我醒醒脑的酒。」 何冉笑出声,「你确定你来对地方吗?」她想了想,向他递上一杯透明的酒,她没有加任何东西调配,她满是笑意地看着他,「vodka伏特加,特别为你准备我们这儿最醒脑也最容易不省人事的一杯。」 小小一个的玻璃杯,装了只有一半的透明液体。 江亦礼看着这个笑容,有点害怕的颤抖,突然就想起了被某人的冷笑支配的恐惧。 江亦礼啊了一声,「对了,我今天有带一位朋友来!」他差点就忘了这回事,「刚刚这附近没车位,我不想走太远,就让他一个人去停车。」 何冉听着他说的话笑了笑,勾起几缕发丝至耳后,微卷的头发随意地盘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的味道。 酒吧的门被打开,江亦礼看向门口啊了一声,「他来了。」他热情的招招手。 何冉顺着江亦礼的视线往门口看去,停下动作,看着男人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冷冷淡淡的走过来。 周河也看到了她,原来平淡的脸出现变化,他的眼神带着讶异。 剎那间,他们又开始感到心痛。 但这回不像上次那么疼,何冉心脏的疼痛感少了许多,而周河感受到心脏依旧明显的痛感,忍不住皱了眉。 怎么又有了? 然后,他又听见那个声音:「滴答──」 拉扯般的疼痛再次伴随着水滴声消失了。 何冉感受疼痛很快的消失,没把这放在心上,她眨眨眼看着下午才见的那张脸,有些惊讶,「江医生?」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江亦礼困惑的转过身,「老闆娘,你在叫我吗?」 周河看着何冉明明看着他,却叫出江亦礼的名字,他不解的蹙眉,过了半晌,他才突然想起──诊间门上忘了更换的名牌。 何冉对江亦礼的问题十分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江亦礼指指自己,疑惑的说:「我叫江亦礼,是位医生,所以我是江医生。」他正经八百地介绍自己。 何冉觉得这情况从奇怪逐渐变得难以理解。 何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我下午带我姪子去看医生,刚好遇见他。」她手指了指周河,「门上的名牌写的是江亦礼啊?你们不会同名同姓吧?」 周河:……这都什么跟什么。 「喔!因为……」江亦礼正要说话。 「我临时代他的班,医院忘了换名牌了。」周河抢在江亦礼前开口解释,他语气平平,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别的情绪,「我是周河,他才是江亦礼。」那你呢? 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那个从见到她时便想知道的事。 周河看着她说,却又很快的移开眼。 何冉恍然大悟的喔了长长一声,但她并没有悟了周河内心的潜台词,「周医生,下午真的很谢谢你,我家姪子麻烦你了。」 「不会。」周河没听到他想得到的答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但他语气还是淡淡的。 一旁的江亦礼听着这段对话,咦了一声,「这又是什么意思?」 何冉开口描述下午发生的事。 结束,江亦礼对着周河大笑,「这么罕见的事也被你给碰到。」他随意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喝没事,一喝下去的那瞬间,可真是绝妙无比。 浓度极高的伏特加一入口,火烫的感觉从舌头蔓延至喉咙,不过因为是冻饮,稍微降低了火辣辣的灼烫感,但江亦礼仍被这吓人的滋味吓的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眶被辣的泛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模糊不清的说话:「这真的太醒脑了……」 何冉没料到他会突然拿起来喝,本来还想提醒他要做个心理建设,结果什么都还没说,他便喝下去了。 江亦礼衝去厕所漱口,想洗去那挥之不去的辣感。 这够符合他的要求吧。 何冉看着他如此模样没忍住的笑出声,然后她对周河微笑,眉眼弯成了弧形,看向周河,「那周医生,你想喝点什么?」 「我不喜欢喝酒。」 何冉下意识的说出心中的疑问,「那你为甚么来?」说罢,才发现自己踰矩了,她又跟他不熟,这样有些质疑的口吻不太礼貌。 何冉突然的提问,让周河看了她一眼,她连忙摆摆手,「抱歉,当我没问,我们这儿也是有调酒用的汽水啦。」 两人很奇怪的沉默了一阵子。 「单纯陪他来。」过了不知道几秒鐘,周河回覆她先前的疑问,他半坐上椅子,双脚随意的垂在地上,他若有所思的摸着江亦礼适才拋下的酒杯,杯身还有冰凉的温度,「那可以换我问一个问题吗?」他低声道。 他不自觉地想靠近她。 周河身体倾向吧台,宽厚的肩膀掩住了上头的光线,白色衬衫被解开了最上层的釦子,随意打开的领子下,男人凹陷而有力的锁骨随着他的动作展露,衬衫的袖子被拉至胳膊的交接处,精壮的肌理线隐没进衣袖中。 他好像是灯光下的艺术品。 黄色的光线洒在他的头发和眼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一闪一闪的,似数颗星星,又像月亮。 这样一个性感的存在,却用着那如同星空的眼,直接又单纯的望着她。 「什么?」何冉只能依着本能的回应,她无法思考。 周河的影子覆盖在何冉身上,他们离的好近,近的他看见她眼尾旁的一颗痣,近的她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气。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从见到她那刻,一直渴求的答案。 10第二章(5) 好奇和困惑。 「何冉。」她回答。 不知道为甚么她不怎么讨厌这个才见两次面的男人的接近,她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睫毛像两隻蝴蝶扑张繽纷的翅膀,她握紧了手中的雪克杯。 何冉。 周河一听到这两个字,大脑像是手机中的自动选字系统般,最常打的字眼会出现在在第一位,而第一位的地方便跳出这两个字,甚至字形也不用选择,好像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何处的何,冉冉升起的冉。」她一如往常的补充说明,然后,她故作自然的对他笑了笑,没有多说甚么,便走向另外一头的酒柜。 一模一样,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周河不明白他为甚么会接二连三的在她面前失态,看着她的背影,他往后靠上椅背,低头不发一语。 他变得太奇怪了。他抿着唇,皱起眉。 何冉其实根本没有要拿酒,只是有点心乱的想要离开,她加快脚步,抚上跳得有点快的胸口。 虽然她从来没有在男女之间喜欢过其他人,但偶像明星也还是有喜欢过的,她对这个感觉有点陌生又不是太陌生,也似乎……知道这是甚么感觉。 心碰碰的跳着,像是跳跳糖在嘴中跳跃,甜蜜又无法阻挡。 ……心动? 冒出这个想法,何冉產生了很矛盾的情绪。 她有点害怕,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期待。 但害怕却是大过期待。 她假装盯着酒瓶外的标籤,皱着眉,好像在研究着什么,事实上她只是在冷静自己。她不知道她为甚么会產生这种感觉,也不太适应这种感觉,感觉自己好像被心给支配了。 路过的林易见她一直看着酒身如此异样的举动,正想问她怎么了,但当他发现何冉脸上不正常的薄红时,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他静静的看着她。 标籤好像都要被她给看穿,良久,她躁动的心慢慢的平静,好看的眉平顺的放着,嘴角没有任何起伏。 冷静后的脑袋让她想起一件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从没有看过他的红线。 完全没有。 又是一个像林俊硕一样的人?她理出了一个可能性。 还是…… 是她看不见的,自己的缘分? 她不知道。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打气似的拍拍脸颊,放弃思考这个没人能给她答案的问题,也不太想思考,毕竟思考只是让她徒增烦恼。 顺其自然吧。 她太不会处理和缘分有关的事了。 何冉若无其事的往回走,自然的看不出异样,棕色的马尾随着行走而晃动。 很多事,装作没事轻松多了。 漱了好几次的口,江亦礼还是觉得舌头和喉咙都辣辣的。 老闆娘可真是来真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刚掀开布帘,从厕所出来,江亦礼远远的便看见不寻常的一幕。 平时那个不近女色又冷静自持的周河,凑近何冉说了几句话,末了,还自己在那儿发楞。 他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曖昧地笑着,看不出来周河原来喜欢这种类型啊。 江亦礼看到何冉走回来,眉毛一挑,笑的不怀好意,搭上周河的肩,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老闆娘,你有男朋友吗?」 何冉奇怪的睨了他一眼,周河也奇怪的看他一眼。 「被辣到脑子不正常了?」周河撑着头,轻轻地扫了他一眼,这句嘲讽带了点不同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虽然只是一句常听到的冷嘲,江亦礼却听出其中警告的意味,感觉一阵寒气侵入他的身心。 「怎么了?」她笑了一声,眼神经过周河,最后落在江亦礼身上,她拿着江亦礼刚才的恶梦伏特加对他展示,笑的无害,好像只是单纯好奇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但江亦礼觉得她展示的不是酒,而是一把大刀。他又想起了那个呛人的味道,吓得跳开,赶紧否认道:「单纯好奇啊!我对您没兴趣的!」这两人的气场怎么都令他如此恐惧。 这好像不是个让人听了会开心的解释。 「没有。」她挑起眉,淡笑回应,「我没有男朋友。」低头倒了伏特加进雪克杯中,不过这次还加了雪碧和柠檬汁,而非上回的纯饮。 江亦礼暗示性的拍拍周河的肩膀,贼兮兮地笑着,看着他微动的瞳孔,笑得更肆意,悄悄的在他耳边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周河覷他,没有多做回应。 何冉拿着雪克杯上下摇晃,最后再倒入杯中。 「这应该好喝多了。」她看了江亦礼一眼,江亦礼以为她又要给他第二杯酒,「唉呀!谢……」他话都还没说完,结果何冉把酒递给周河,「喝喝看吧,没什么酒味的,只是有伏特加的香气。」她对他笑,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客人。 周河也没想到这是给他的,他又变回那个冷冷淡淡的模样,丝毫不像刚刚主动接近她的他。 「谢谢。」周河看着她尝了一口,伏特加的酒香蔓延在口中,馀下的是碳酸饮料和柠檬汁二者酸酸甜甜的味道。 真的挺好喝的。 还有点甜。他弯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 「犯规犯规!你怎么能偷偷移动你刚下的棋呢!」一位老婆婆不满地大声嚷嚷,周边云雾繚绕,一朵朵白色的云飘浮着,「起手无回大丈夫!」 被指责的老爷爷懒懒地躺在云上,搔搔耳朵,拿起一片小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把云儿吹向远方,完全把老婆婆的话当耳边风。 忽然,雷声响起。 这不是一道人间看得见的雷,是一道只有天间才能看见的雷,是他们才懂得某种暗示。 老爷爷一下子正襟危坐,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摸摸头上不存在的毛,两人表情严肃。 老婆婆朝天空挥了挥,一则警示从云中跳了出来。 「有一个没有修復完全的bug。」讯息简洁有力的说明,但老爷爷和老婆婆一见到这个通知头就开始疼了起来,向来只要看见诸如此类的消息都会搞得他们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查看详细资料,两人马上认出bug的原主是谁。 ……史无前例啊!那位bug又製造bug了! 「都怪你那时候说太多没必要告诉她的事!」老爷爷开始推卸责任。 「这根本没关联啊。」老婆婆不同意的皱起眉,「他们的相遇是必然的,但还是可以把他们这一世不该有的爱情斩断啊!都怪你当时没有好好修正,当时他们的红线都不见了,现在怎么又出现一条新的!」 「还怪起我了?」老爷爷气的拉拉自己长长的鬍子,痛的自己唉呦一声。 「一定是因为你那时候用那种曖昧的口气说什么『你们,会再见的。』才会让这整件事变得跟你讲得一样曖昧!」他说,「本来他们的相遇应该会简简单单的,结果你看,现在真的很曖昧了!你难道不知道话不可以乱说吗?」 老婆婆哼了一声,「根本是强词夺理!」 老爷爷突然安静下来,没有继续争执,老婆婆觉得奇怪,看向呆若木鸡的爷爷,「怎么了?」 「这次的bug不是她造成的,而是他。」老爷爷心累的指着画面的男人,「他创造了一条红线!」 他们太难了,怎么都遇到这么奇怪的bug。 老婆婆生无可恋的说:「那你再试试把他们的情缘斩掉?」 老爷爷抬手挥了挥,口中念念有词。 试了一次,老爷爷不敢相信他竟然失败了,于是他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不行……」试了无数次,老爷爷直接摊在云朵上,「他们的红线不正常,我还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我完全没办法与之抗衡。」 突然,又下了一道天间的雷,他们俩人疲惫地又坐起身,但是,这次不再只是讯息,是一道声音。 「我刚才突然发现。」一个带着威严和讶异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他们被这声音的力量震慑的趴下,他们抬不起头,脸埋在软绵绵的云儿中,「那是我的力量。」 老爷爷:结果他们是被自己人害到了吗……? 11第三章(1) 是谁的春天来了。 「我,何冉。从今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论健康或是病痛,我都会陪伴着你,支持着你,爱着你。」她微笑的说,长长的尾纱延伸在红毯上,像是一大片小白花绽放在地上,洁白又美好。 「我,周河。从今以后,无论发生甚么事,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爱着你,守护你,不离不弃。」周河摸着何冉白皙的脸颊,轻轻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周遭的亲友对他不在预期里的亲吻惊喜的尖叫。 他凑到耳边带着笑意的说,「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更或者直到永远,我都会爱着你。」 何冉勾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下辈子你早就忘了我吧,而我也不会记得你现在的承诺。」她带着笑意的哼了一声。 「忘了又如何,心会记得的。」他说。 「它会记得我爱你。」 ? 「我突然想结婚了。」楚静祈边说边吃着烤玉米坐在沙发上啃,电影刚好播放到男女主步入礼堂结婚的一幕,「好浪漫啊!我想打电话和我宝贝求婚!」 韩逸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靠着沙发,侧头无语看着耍花痴的楚静祈,「才脱单几天就想结婚,拜託您冷静点吧。」 「你还敢说我?」楚静祈抱胸,「去年突然闪婚的已婚人士,您说的话完全无法让人信服啊。」 「那可不一样,我和kevin结婚前至少也交往了一年,虽然是无预警的结婚,但我们的相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看出来他就是我的mr.right。」韩逸抓了一个熊玩偶,甜甜蜜蜜的笑了笑。 韩逸和kevin是在国外认识的。两个相同性别,不同国籍的男人,被彼此的艺术才华吸引,挺快的就结了婚。 何冉拿了一串烤香菇吃,另一手拿起电视遥控器,面无表情的换了一部动作片。 他们果然不能看爱情片,她刚就不该听楚静祈的看浪漫爱情片,她早该想到她那可怕的恋爱脑会出现。 他们俩人看着何冉不动声色的切换动作,异口同声:「冉你怎么都不发表意见?」他们脸上都写着选我选我,我说的才是对的。 她心满意足地吃完一串香菇,看他们一眼,笑笑地看着楚静祈,「我支持韩逸。」她说,「你这样太快了,结婚缓缓吧,相处久一点再说。」 韩逸得意的大笑,楚静祈不服气的说:「问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怎么准!」 何冉瞇起眼对她笑,露出白亮的牙齿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凶狠的拿起来喝了一口啤酒,动作豪迈,但喝毕却轻轻的放回桌上,「没谈过恋爱怎么了?至少我还有理智。」她挑眉。 楚静祈被呛的血线直掉,「我哪里不理智了?」 韩逸笑的停不下来,他在楚静祈发言时以更大的音量为何冉鼓掌,「中肯!我们冉说的太中肯了!」 楚静祈被两个人k.o,气的也喝了一大口的啤酒,结果喝得太快,啤酒经过喉咙的时候呛的连咳了好几声。 何冉边笑她的蠢行为,边拍拍她的背。 楚静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还没顺气就急着想说话:「那咳……为甚么……咳……」 「楚小姐,咳完再说话。」何冉无奈。楚静祈真是个急性子的人才。 过了一阵子,楚静祈终于回归正常,她清清喉咙说:「我之前就很想问了,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就没谈过一场恋爱呢?」 韩逸也对楚静祈提出的灵魂问题感到好奇,「对啊,以我是个gay的角度,我觉得如果我是个大直男喜欢你的机率应该挺大的啊。」他突然觉得这个假设怪怪的,「当然,我不可能被掰成直的。」 何冉的长发随意的散在后头,白皙的肌肤上有些喝了酒的红晕,嘴唇红润,眼神却清明,眼珠子晶亮,像个迷人的小仙女。 一把年纪的何冉停顿了片刻,喝了一口酒,「没遇到。」 「你被告白的次数很多耶,从我们高中认识到现在,我知道的也有十几个了!」楚静祈手指一个一个弯着算,不够了还拿韩逸的手加入计算行列。 「但我对他们没有爱情的感觉。」何冉纤细的手指拿着薯条一根一根的吃着。 「那你就没想过和比较有好感的试试看?」韩逸抢了她手中的一根薯条沾了番茄酱就往嘴里送。 何冉皱起眉歪头,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如果他不是能陪着我走到最后的人,还和他谈恋爱岂不是很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们没有结果?相处下去搞不好就有了啊!」韩逸说。 何冉一时哑口无言,她说溜嘴了…… 毕竟和她告过白的人之中,她只没有看过林俊硕的红线,其他人的红线都明显的出现在那儿,想忽视也忽视不掉,所以她真的没办法產生想要谈恋爱的念头。难道她要和别人未来的老公谈恋爱吗?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她对爱情也提不起劲,属于可远观言情小说,但不想褻玩的情况,因为她也没有遇到会让人心动的对象啊──她忽然想起那个男人淡淡的眉眼和身上的木质气息。 她竟然想起他了。 韩逸看着她的面色不断变化,最终好像有难题解不出来那般的蹙起眉,紧抿着唇,手肘抵着沙发撑头,他以为她点出她心中的盲区了,他拍拍她的肩,「没事,你也才27岁,你还有大好人生,大好男人的!」他说,「甚么时候开始都不会太晚的!」 结果何冉根本不是在想他说的那些,她被他突然慷慨激昂的发表拉回神,她困惑的眨眨眼睛,「甚么意思?」 韩逸和楚静祈看着她的后知后觉感到心疼,浮夸的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没事的,我的冉。」楚静祈抱住她。 韩逸啊了一声,「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让你有好感的男人?如果有的话,我们事不宜迟赶紧去接近他啊!」 何冉完全不懂他们戏是演到哪一齣了,但听到他的问题,她又沉默了。 她今天和他们肯定不对付,尽问些她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没有。」其实有。何冉喝了一口酒移开眼。 「真的一个都没有?」楚静祈看她的模样,有些怀疑。 「真的。」假的。何冉又转回去看她。 楚静祈了然的笑了一声,连韩逸都忍不住吐槽,他交叉双臂在胸前,「你当我们这几年的交情都假的?你那拙劣的演技根本骗不了我们。」 何冉觉得有点累了,她放弃,「行,有一个。」她说,「但我没有很想谈恋爱。」 「你都心动了,还不想谈恋爱?」韩逸问。 何冉恩了一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闭起了眼靠在沙发上。 12第三章(2) 是谁的春天来了。 翌日。 何冉下午两点多到了day&night,林清一见到她快乐的跟她挥手,「这个时间点来的才是真的冉姐嘛!」他转头看向林易,「你说是吧,哥?」 林易笑着点头。 看着昨日火药味浓重的兄弟俩,突然友好的气氛,何冉忍不住问:「你们停战了?」她看看他们俩。 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看起来就是个大男孩,「啊……我们吵的也不是甚么大事,意见不合了一下下。」他说,「就是我觉得巷子口那家蛋糕店的黑森林蛋糕比较好吃,但哥觉得三条街过去的蛋糕店的黑森林蛋糕比较好吃,然后我们就吵架了。」 ……这确实不是件大事呢。 他们兄弟吵架的原因总是十分新奇。 何冉是在四年前遇上他俩的,那时候她的店才开张不久,和她同龄的林易便带着小他五岁的弟弟林清来她这儿应徵,她觉得他们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来工作了。 她犹记第一次见到他们吵架的原因……好像也是同个原因,莫名其妙的蛋糕争执。 何冉觉得他们两个在相处时,好像都会变的比较幼稚,还总有无谓的坚持。平时成熟许多的林易遇到自家弟弟总爱较真,而林清差不多……就是本色出演。 当时的何冉也只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大学毕业生,和他们从开店到现在一路打拼下来,相处了四年,彼此也產生了革命情感。 「你们这儿是酒吧对吧?」忽然一位顶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推开门,脸上有着未乾的哭痕,气色也不太佳,她走进餐厅问,「现在能喝酒吗?」 林清马上上前说:「小姐,我们酒吧还没有营业喔,您要吃午餐吗?」 何冉看了眼憔悴的女人,惊讶睁大眼,「韩緋学姐?」 女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往吧台里一看,「学妹?原来你的店在这啊。」 何冉马上走向前,扶住她不稳的身子,「学姊,你还好吗?」 韩緋微笑,絳红色的唇勾起,不但没有增添气色,反而使她看起来更加苍白,「没事,就是想喝点酒。」 何冉也不戳破她的异样,想说她自然就会说,于是她拉着她到吧台坐下,她俏皮的对韩緋笑了笑,「行啊,我们酒吧今天特别为你提早营业。」 他们高中有直属制,而韩緋恰好是她的高中直属学姊,刚升上高一那时人生地不熟,韩緋阳光又开朗,人长得又好看,在学校里十分有人气,她带着她熟悉环境,让她少了点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她们很快地就成为朋友。 大概是在三年前韩緋结婚典礼后她们就没怎么联系了,大家各忙各的,很少出来聚聚。 望着眼前曾经明朗又自信的好友,现在却黯淡的失去顏色,她有些心疼,但何冉没说甚么,只是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头,「想喝点甚么?甜一些的调酒?还是你高中偷喝还吐了我一身的啤酒?」她打趣。 韩緋笑了一声,随后泪水直接溃堤。韩緋虽然穿了高跟鞋,但在何冉有170公分的身高下,韩緋的头刚好埋在她的肩颈,胸前的布料被她的泪水濡湿,何冉不以为意,拍拍她的背。 一旁的林易和林清见状,便撤到一旁,给她们空间。 韩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哭了好一阵子后才从何冉的怀里出来,拿了一旁的卫生纸擦擦眼泪,用力的擤了鼻涕,她慢慢冷静下来,「他出轨了。」她平静的开口,甚至有些太过平静的诡异,完全不见刚才崩溃的模样。 何冉走进吧台内,没有预期的听到韩緋开口,她拿着白兰姆酒的手停了下来,她有点微讶,但又不是太过惊讶。 何冉向来都是只看,但她绝不会插手她人的缘分。 三年前的婚礼她就看见了。 在那场梦幻、四处都充满着红色和粉色的婚礼中,她看见了在那个场景下连着他们两人讽刺的白线,还有,新郎陈新连着另一个女人的红线。 韩緋和陈新从大学爱情长跑了6年才结婚,虽然何冉知道他们无缘,但缘分不是她能插手的。 毕竟,她身边就有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例子。 但何冉没想到韩緋和陈新竟然是这样收场的,相较之下,她爸妈的分开还称得上和平。 韩緋继续说,「刚结婚那阵子,他还跟我说他想和我生个孩子。」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也不知道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他很常出差,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我以为他忙,因为他那时候刚升上了主管阶级。」 「结果,原来是在忙女人。」她冷笑,「一个月前,他也不出差了,趁我出门的时候,直接在家玩起来了。」 「要不是我早点回家,我不知道甚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个男人噁心的面目。」 何冉皱起了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韩緋读懂她的情绪,坦然的说,「你不用安慰我。」 「我现在还挺快乐的,看着他想离婚却又不能离那痛苦的样子,挺痛快的。」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疯狂和奇怪的平静,「既然他要出轨,那我也不离婚,折磨我,我就折磨回去。」 何冉看着她不太正常的状态,皱起了眉,「你这样会更痛苦吧。」 韩緋大笑了两声,「不说了,给我一杯酒吧。」 何冉想开口继续劝,但韩緋完全不想听,她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本来没打算参加大学同学会的,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的店在这儿,我和他们提一下,就办在你这吧!」她笑着说,「学姊让你赚钱!」 何冉听到有生意,没有任何喜悦,她看着韩緋虽然笑着眼眶却有泪珠,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那就谢谢学姊了。」 她放了半颗柠檬到玻璃杯中,放了两块糖,加入好几片薄荷叶后捣碎,然后她把白兰姆酒倒至五分满,放入大量碎冰,搅拌后再倒入苏打气泡水,最后她在浮冰上面用两片薄荷叶摆出了一个爱心。 酷热的夏天,酸酸甜甜带着气泡口感,还有满满的薄荷香,清爽怡人的mojito。 「学姊,给你的mojito。」何冉温柔的笑了,她的笑容像是夏天忽然吹来的凉风,吹平了每颗躁动的心,她看着韩緋说,又指向那个小巧可爱的薄荷爱心,「这个夏天,还是有人爱你的。」这个夏天,虽然有人不爱你了,但还是有人爱你的。 虽然何冉喜欢夏天,外表也像个灿烂的夏天,但她骨子里却温柔的像是春天。 13第三章(3) 是谁的春天来了。 周河打开矿泉水瓶,仰头一口接着一口的喝水,汗珠顺着脖颈流下,喉结随着吞嚥上下滚动,他抬手擦掉唇上的水珠,他找了一面墙靠着休息。 他昨夜失眠了,因为伏特加调酒──才怪。 周河并不想承认那个害他失眠的原因。 他难得的想逃避。 而他好不容易在凌晨两点睡着了,又在早上五点醒过来,他做梦了,是个很正常的梦──才怪。 周河再次不想承认那个梦。 他难得的又想逃避。 梦中的人把他压在床上,明明他有体型上的优势,却无法反抗。 或许他浅意识里就没有想要反抗。 她的发丝垂下蹭到了他的耳垂,她和他十指交扣,眼神明亮又混沌,那个人先是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了他的唇,然后顺着脖子的线条往下,她轻轻的咬了一下他凸起的喉结,他一动也不敢动,气息紊乱,突然他感觉到有一个热热又软软的东西在喉结上头滑过…… 他惊醒了。 他出现了不该有的反应。 周河快速的从床上下来,衝进淋浴间,洗了一个他从没有在早上洗过的冷水澡。 冷水流过全身,燥热却没有下降太多。 洗完澡后,早晨五点多,就连太阳都还未完全出现的时间,他和风在跑步。 清晨的风吹在他脸上,他的头发被吹的向后扬,他好像被吹的更加烦躁了。 回家后,他做着早餐,做了许许多多琐碎的事,为了不让自己想起那些事。 直到上班时间,他顶着一张比平时更冷淡的脸去医院,冷到几乎医院里认识他的人都在猜是不是有人得罪他了。 实习医生在那阵名为周冷风的强风吹拂过后,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你不觉得周总今天的冷度像是冷冻库等级吗?」吴哲祐说。 李浩辰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认同的说,「没那么简单,这应该冰河时期了。」 他们怜惜的看着彼此说,「我会记得你现在完好无缺的样子的。」 「缝太歪了。」周河站在李浩辰后面,语气毫无起伏的开口,让他手抖了一下,周河皱了眉,又说,「专心点。」 ……您在这我要怎么专心啊? 不过周总的态度好像没有他那张冷到不行的脸可怕,幸好幸好。他松了一口气。 周总,是他们私下给周河取的绰号,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冷的像是小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那种冷酷的总裁,自带那种「你敢碰我的人,那我就让你消失」的神祕气场。 但放到周河这儿就是开刀不眨眼,他们曾经看过他一天连开了三、四台大手术,还不喊累,一台接着一台。 半天下来,虽然感觉他们的周总气场很冷,但好险没有遭受升级版的寒冰攻击,两人到了午饭时间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进到医院餐厅,吴哲祐看到他们温暖的亦礼哥,马上凑过去打探。 是的,他们对周河还有江亦礼的称呼风格就是差这么多。 「江医生,你今天有跟周总……」吴哲祐吓的摀住嘴巴,李浩辰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背,帮他圆场,「他刚是想问说您今天有跟周医生说话了吗?」 江亦礼其实早就知道他们私下对周河的称号了,他只觉得他们挺有趣的,也挺符合周河冷冷的个性,他笑笑的装作没听到吴哲祐刚说了甚么,「没有,怎么了吗?」 吴哲祐在心里吐气,他压低声音,「周医生今天好可怕,不对,也不是很可怕,就是……比平常更冷了,您知道是为甚么吗?」 江亦礼挑挑眉,也不太明白周河这样的反应,「不应该啊,我等等去打探打探。」正常有了艳遇的人,该是这种反应吗? 「打探甚么?」周河冷冷的声音从他们三人背后传来。 新手村的两个小萌新突然碰上了大魔王,他们寒毛直竖,打算装死,把任务交给他们的亦礼哥,用辈分应该还是能压压周总吧? 江亦礼32岁当上主治医生,当时a大医院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算够早了,但谁也没想到28岁的周河竟然连而立都未届,就当上了主治医生,听说是因为周河小时候连跳了两届。 总之他们俩一致被眾人认为是a大医院的奇才,而且还都在小儿科,这令他们科主任齐修明骄傲又感慨,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江亦礼听到周河的声音也吓了一跳,然后他很大方的转过身承认,「喔,打探你啊。」 两位小新手对他投以崇拜的目光,他们亦礼哥真是太帅了,这么直接又坦率的个性,也只有亦礼哥拥有! 江亦礼又接着说,指指两个小鬼,「他们向我打探你。」 吴哲祐、李浩辰:可真是太直接了……有点被背叛的感觉。 于是他们感受到周河一点都不友好的眼神转而注视着他们,「太间了是吧?下午我会让你们忙碌起来的。」 他们太惨了。他们对周河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想投胎再当一次小孩!他们在心中吶喊。 周总对他们和对小孩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对他们冷笑,但会对小孩温和的微笑;他对他们耐心十分有限,但对小孩却有十足的耐心。 他们就不该长大。他们下了一个结论,悽惨的看着周河和江亦礼离去。 「那两个小鬼说你今天特别冷淡,怎么回事啊你?昨天应该挺开心的吧。」江亦礼按捺不住好奇心问,暗示性的他用手肘推推周河。 周河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但他硬是强迫冷冻了半天的心脏,出现了裂缝。 为甚么他想到她就是冷静不下来? 江亦礼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现在就像个青春期的男孩。」他说,「心动了又不承认,然后还要装酷。」 周河终于说话了,他的语气终于有了冷以外的情绪,带着微微的激动,「我哪里喜欢她了?我们也才见过两面。」 「喔?」江亦礼的笑意更深,「我连是谁都没说,你就自己想到她了?而且,怎么到你这儿心动变喜欢了?」他脸上写着:你就继续装吧。 周河一时不知道该说甚么,眉头深锁。 她对他而言是比一般人特殊,是个会让他心痛又困惑的人,还有早上奇怪的梦……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但这就是心动、就是喜欢吗? 他真的不太明白这些动词。 「行吧,先吃饭。」江亦礼勾住他的肩,带他往餐厅走去,然后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毕竟我们周小朋友迟来的春天突然来了,还需要点时间反应。」 他们拿餐后,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欸周河,借我手机,我早上忘带了。」江亦礼夹了一口清蒸鱼,伸手跟他要,「我听齐主任说有周六医师会议的资讯要上群看。」 周河直接就把手机递给他。 江亦礼点开手机,马上看到一则讯息通知跳了出来,来自大学群。 韩緋:周六晚上同学会地点改在day&night喔!我朋友开的,捧场一下!各位不见不散。 江亦礼看到这则讯息,直接笑出声。他们这甚么缘分! 他的脸从手机萤幕移开,对他曖昧的眨眨眼,「你有要参加你们大学同学会吗?」 周河投了一个问号给他,「没有。」 「你确定?」江亦礼说,「不去会后悔喔。」 「干嘛?」周河喝了一口甜甜的红茶。 「地点在day&night。」江亦礼把手机萤幕转向他,「你真的不要?」 周河手握拳挡在嘴前咳了一声,差点把红茶给呛出去,然后他意味不明的对江亦礼喔了一声后就低头吃饭。 好像,去也没什么不行。 他也需要试着釐清一些事。 江亦礼彷彿查觉到那声「喔」背后的潜台词,直接爆笑,全餐厅的人都往他们这儿瞧,他嘖嘖了两声,「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挺可爱的呢。」嘖嘖嘖,春天的男人。 坐在一旁的护士听到这话,体内藏不住的bl魂就爆发了,她拍拍旁边的朋友,她的眼光果然没错,她眼冒爱心的看着他俩。 这太刺激了,她怎么觉得他们还「攻守交换」了! 14第三章(4) 是谁的春天来了。 「我的宝贝冉!妈妈好想你!」 「如果我不知道你出国旅游半年都不带上你的女儿,那这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何冉边走边通话。 林月唉呦了一声,「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看我的女儿忙啊!而且,妈妈我可是准备了一个礼物给你喔!」 何冉一听到礼物,笑了一声,她眨眨眼,「喔,我突然也很想你呢!」 林月哼了一声,「是想礼物还是想我?」 何冉没有犹豫,眉眼笑弯,「当然是礼物。」她开玩笑。 「我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没有爱的女儿。」林月抱怨,「礼物已经在你那儿了,等等我传地址给你,去那个地方找你的礼物啊!」 然后何冉听到林月那儿有人在叫她,「女儿,先不聊了,妈要去游泳啦!记得签收你的礼物。」林月掛掉电话。 她妈妈真的是越活越年轻。 林月传了一个地址给她。 妈妈:密码你生日0714,妈今年没办法帮你过生日了,提前先送生日礼物。 何冉吓了一跳,她有看错吗?她给她了一间公寓! 何冉:房子??? 妈妈:妈今年投资一间公司有赚钱,分点红给我的女儿,当然你哥也有,但他本来就有房子了,就给他一辆车啦! 最近才花光积蓄买了一辆车的何冉:为甚么她突然觉得她和她妈妈的金钱观有了很大的落差?原来分点红是这样分的吗…… 不过,她很喜欢。 不用每个月付房租想想就快乐。她心里打着小算盘,越想越快乐。 何冉:我真喜欢您对我的阔气,谢谢我的妈妈! 林月:呵呵。 何冉没忍住笑出来,她是甚么时候学会这种语气了。 她手上提了一个巷子口蛋糕店那儿的蛋糕,然后她继续往林易喜欢的那家蛋糕店走去。 今天其实是林易的生日,他在她前两天生日。向来他们兄弟俩只要有一个人生日,她两个人的蛋糕都会买。 她走进店里,听见站在柜台前的一个男人对着店员说,「我要两个黑森林蛋糕。」 她往玻璃柜一瞧,发现架上刚好就只剩两个黑森林蛋糕,她睁大眼。 怎么办? 何冉想了几秒,拍拍男人的肩,对着他不好意思的开口,「先生,我朋友今天生日,他最喜欢这家店的黑森林了,您能不能让一个蛋糕给我?」 男人转头看着她,思考了许久,久到何冉想要开口收回她那为难的提议,最后他温柔笑笑,「那这个蛋糕就给你吧。」他对店员说,「我只要一个,另一个给我后面的小姐。」 何冉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您阿!」 「不会,我一个人买两个蛋糕确实买多了。」他笑着说,眼尾有淡淡的细纹,他提了一个蛋糕和她挥手,「好吃的食物当然要分享。对了,祝你朋友生日快乐啊。」 何冉又向他道谢,微笑地对着他挥手。 是个温柔的人呢。 不过世界真小,这才没几天,她又碰上了一位没有红线的人。 她简直像在集邮。 ? 週六晚上。 周河远远的看着不久前才光临的地方,夜晚招牌在发亮,上次来没仔细瞧,这回由外往内看,一盏盏黄色的小灯很有情调,让这家店在这整条明亮的街之中有点不同的韵味。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的佇立在day&night对面的人行道良久,不知道几辆车从他眼前驶过后,他才迈步走到等红绿灯的地方。 看到小绿人出现,他迈步,过去几乎不会出现在周河身上的情绪也跑了出来。 他向来对于每件事都很冷静。想当初他要考大学的那天,他爸妈紧张的一直和他说话,但周河内心却没什么波澜,只把它当作是一般的考试看待。 「儿子,别紧张啊!」他妈妈陈萍把他抱得紧紧的,语气颤抖的说,「维持平常心,你一定没问题!」 接着他爸周启和也凑上来一起拥抱,眼睛有泪珠,「儿子加油!」 现在到底是谁在安慰谁?年少的他无语的拍拍爸妈的背。 但是,他现在却有点紧张。 他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气,他的唇平平的放着,推开门走进day&night。 一进去里头,他淡淡的看了看四周,在位子上的好几位大学同学看见周河,以为他在找他们,于是用力招手,大声地喊着:「周河!我们在这!」 他们却不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河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轻轻地皱了眉头,很快又松开。 周河参加完医师会议才赶来这儿,到的时间其实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不少,他们的晚餐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他和大学同学打招呼,一位他觉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男生说:「我们以为你不会来了,所以没帮你留菜,抱歉呀。」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没事,是我晚到了,我也不太饿。」 韩緋笑了笑,她出来缓和气氛,「我们再点几样菜,配酒继续吃吧!」 「好啊!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一旁有男生提议。 然后眾人就开始玩起了这个歷久不衰的游戏。 周河没什么兴致的看着他们玩,他跟他的大学同学其实都不是太熟,仅仅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直到,酒瓶转到他那儿,几位男生拍手起鬨,「终于轮到你了周河!」 「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要提问的女生小心翼翼的问着他。 「真心话。」这样比较快结束吧。 其实多数人都挺害怕周河,觉得他很难接近,因此他们也不太敢对他问太过深入的问题,于是提问者问了一个不太刺激的问题,「你交过几任女朋友?」 「没有。」 「怎么可能!」眾人不可置信。 于是又开始新的一回合,前期都没被转到的周河,自从被转到后,酒瓶好像有吸引力似的,一直转向他。 「你有和除了父母以外的异性牵过手吗?」 周河:「没有。」 「那有拥抱过吗?」 周河:「没有。」 「上过床?」 周河:「……没有。」为甚么这些问题都这么无聊? 其他人:……他们真的不知道还能问甚么了,谁知道周河竟然是母胎单身!拜託别再转到他,这游戏快玩不下去了! 所有人很有默契的盯着旋转的酒瓶祈祷。 转了好几圈后,酒瓶又再次指向周河。 包含周河的所有人:…… 一个男生被身旁的人用力的拍了背,像是在叫他做甚么,然后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周河,你要不要选大冒险看看?」 「行吧。」周河疲惫的揉揉眉心,他没经过思考便答应。 「那……」那位男生想了很久,他看看周河的脸色,怯怯地开口,「你去跟除了我们这桌的一位女生说嗨?」 语一出,包含周河的所有人再次感到无言。 ……这究竟是甚么诡异的大冒险? 15第三章(5) 是谁的春天来了。 何冉提着两个蛋糕,好心情的往回走。 等等结束韩緋那单,就来帮林易庆生。她在心里想着。 进到了day&night,她炫耀似的把两个蛋糕提到脸颊旁,眉眼笑开的看着林易,「看看!我为了你们多辛苦呀!」两个小酒窝和蛋糕刚好对称,「晚点帮你庆生。」 林易盯着她发愣,眼睛睁得大大的,何冉疑惑的看着他,她在他脸前挥了挥,「怎么了?」 林易有点严肃的看着她,然后他露出一个笑容,像个大男孩般,「谢谢你。」 何冉看着他的样子停了片刻,她拍拍他的手臂,「我都送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感性?」她笑着说。 林易但笑不语。 就是因为送了这么多年,才让人感动。 他爸妈一直都很少回家,在海外飞,在国内忙,有时候一个月回家一次,更多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一通电话。 他把他们放在偌大的家中,有管家爷爷,还有帮忙煮饭的阿姨,他们对他们兄弟很好,好的像是自己亲生的小孩般。但这总归还是有些不同,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觉得那栋有很多很多家俱的房子空的让人害怕。总是很安静,大多时候都没什么太多的声音。 一次次对于父母回家的期待落空,让他们不再怀抱期盼。 在林易23岁那年,他们兄弟俩和家里吵了一个架,两人打算离家出走,他的父母却没说半句挽留的话。 「父母赚钱养你们很辛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不能知足点?」他妈妈在电话里衝着他们喊,「我把你们养这么大,换来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不孝子?林易,你都23岁了,我早叫你好好读书以后接管我们的公司,然后呢?你书不好好读??」 林易掛断电话,大声地哭了出来。 后来他们就遇上何冉了。那个会记得他们生日,年年都帮他们庆生的何冉。 何冉叫了林清一声,「蛋糕帮我拿去冰。」她该上班了。 林清见到蛋糕快乐的想上前抱住何冉,何冉退了一步,阻止他的行动,「行了,去冰蛋糕。」 林清笑嘻嘻的说了声好。 周河听到那个诡异的大冒险后,安静了好几秒。 现在好了,他要找谁?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突然看见何冉从门口走了进来,提着两个盒子跟两个男人有说有笑的。他盯着他们几秒,然后看着她走进吧台。 有人出来解围递了一杯啤酒给他,「不然……周河你罚酒吧?」 周河转过头看他几秒,他淡淡的皱了眉。 他不想喝酒。 那个某人被看的寒毛直竖,怂的连敬词都跑出来了,「您不想玩也没关係的,我们的规则可以为了你改!」 「不了,我去。」他起身,走向吧台。 他还比较想见她。 周河觉得他是不是被周遭的酒气影响了,他竟然冒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何冉製作完一杯调酒,转过身便看见坐在她前面高椅的人。 「周医生?你怎么会在这?」她睁大眼睛,眨了眨,她惊讶的看着他。 他看着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疼痛感再次袭上他的心脏,他总觉得这次比往常都疼,他的心不只像是被拉扯般,他还觉得胸口都在震盪。 何冉却毫无感觉。 他低下头,一手撑着吧台的黑色大理石桌子。 何冉看着他不对劲的模样,「你还好吗?」 「滴答──」第三次了。周河想着。 心痛感又结束于这个声音。 疼痛很快的结束,但周河却觉得很深刻,就好像是热铁深深烙印在心上般,疼得让人难耐。 他缓过来后,啟声:「我没事。」 何冉不太放心的皱着眉看他,后来才想到他是位医生,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比她更清楚,就放下心了。「那你怎么会在这?」何冉往他身后看了看,「你跟江医生来的?」 「没有,大学同学会。」 何冉喔了一声,笑了下,「原来你是韩緋的同学啊。」世界真的不是普通的小呢。 他们竟然又再遇见了。她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周河嗯了一声,想起那个诡异的大冒险,他看着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对着她说嗨感觉就特别傻。 本来准备要说的嗨被他吞了回去,他平淡的开口,「刚刚玩真心话大冒险。」 何冉了然的啊了一声,她夹了几个冰块到杯子里,她笑了笑,「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她也挺常遇到这种事的。 周河皱起眉,他总不可能突然对她说嗨吧? 忽然他听见他身后有个男人说的话:「小姐,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 他一瞬间也脱口而出,不假思索,「他们叫我找店里最漂亮的女生交换电话号码,然后我就来找你了。」他用着清冷的嗓音,说着何冉意想不到的话。 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突然很想拥有像是line一样的收回功能。 最漂亮。 嗯。他都加了什么形容词上去了。 他平静的不能再平静──才怪。 他觉得有热意攀上他的耳根,本来没什么表情的他,现在完全的丧失面部表情控制功能。 他耳朵红了。 他垂下头,不再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他心累的撑着额头,感觉着自己不正常且无法控制的情绪,觉得每分每秒都如此漫长。 何冉无措的眨眨眼,啊了一声,「谢谢啊。」她语尾有些迟疑的上扬。 她是遇过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客人,但没遇到过这么直接的,连是什么原因都讲的如此……清楚。 她拿出手机,觉得脸有点烫,她逼着自己看向他,想装的平常,「那就,交换一下电话?」她感受到韩緋那群人对他们投来的热烈目光。 其实她之前都没有给过客人她的手机号码,就算要给,她给的也是林清的电话,所以林清常帮她接一些奇奇怪怪的电话。 但是,周河也不能算客人了吧,他们算是朋友了吧? 嗯,他们肯定是朋友。她在心里合理化自己反常的举动。 周河耳根的热意还未散去,他面无表情的输入她的手机号码,两个不该同时存在的反应竟然都出现在了脸上。 他想起前几天江亦礼说的话。 现在的他早已顾不得几分鐘前更加剧烈的心痛,此刻,他只感受的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其实一切已经很明显了。 周河发现心动一点也不是个难懂的动词,心动其实很直接,心脏情不自禁的加速跳动,让每一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就好像有一条隐形的线在牵引着他的心。然后,他顺着线靠近她。她吸引他做出所有反常的举动,用着那超过万有引力大小的吸引力。 周河想起前几天他不想承认的那些事。 他不会再逃避了。 大概,也没办法逃了。 心动的瞬间,就注定了他对她的不可逆。 16第四章(1) 习惯性后退。 江亦礼睡眼惺忪的按掉手机闹鐘,然后他打开手机,看到一则让他直接清醒的讯息。 周河:你说对了,我心动了。 江亦礼:你被盗帐号了???你是我认识的周河吗??? 周河:恩。他平静的发着讯息 他想通之后反而觉得很轻松,一切的反常都有了原因,除了那未知的心痛,他还不明白。 江亦礼看到他这肯定的回话,直接拨了一个电话给他,「周河,我真的没有看错吗?」 「没有。」周河皱眉,他讲得还不够清楚吗? 江亦礼一脸不可置信,「你受了甚么刺激了?怎么突然想通了?」他还以为以周河母胎单身又冷淡的个性要想很多天才会懂呢。 「昨天我见到她了。」周河好像只是在描述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我就发现我确实是心动了。」但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微妙,他有点平静,又有些躁动。 「……」江亦礼突然不知道该说甚么好,这真的是他认识的周河吗?他那天不是还不承认?他以前就有这么直接吗? 江亦礼在心里拋出问题,很快他就为自己解答了。 他那时候不承认就只是因为他还没想通。 虽然说周河是个冷淡的人,但其实他认识他了几年,他的面部表情是不太直接,但他的言语表达方式确实很直接的配合他的喜好,不感兴趣的他连嘴巴都懒得动,回话也敷衍的让人佩服;感兴趣的,那就截然不同了。 江亦礼想起他曾经的不自量力,他某次跟他聊女明星,周河的回话永远都是那个讨人厌的「恩」,结果他和他讲起特殊孩童的病例时,周河却开始和他一来一往的发表意见。 是了,他就是官方认证的周河。 江亦礼重新组织了语言,他起身为了自己装了一杯水,「那你现在有甚么想法吗?」 「想靠近她。」周河没什么犹豫地说。 江亦礼喝了一口水,口中的水在他听见周河说的话时直接咳了出来。 完了,他很适应直接冷嘲热讽的周河,但他完全不适应直接说这种话的周河啊! 「……所以你要主动追她吗?」江亦礼无力的说,他觉得他需要时间习惯。 周河沉默。他其实还没想到他要做甚么,只是有想要靠近她的念头而已。 追她吗?他没有追过人的经验。 周河:「我要怎么做?」他喝了一口水,认真的提问。 「……」今天的江亦礼特别容易失去说话的能力,往常的滔滔不绝,现在却无法回应。好,他真的还没适应他这种直接的纯情模样。 江亦礼:「你就多去找她,和她聊天,一起吃饭,先把你们的关係变熟,再多散发一下魅力……」 周河听到这一连串的话,挑起眉,「恩,我知道了。」好像没有很难。 「行......。」江亦礼不知道他是真懂还是假懂,掛断电话。 ? 电梯来到7楼。 何冉在她生日前一天,来到林月送给她的公寓。她输入密码锁进了门,她惊喜的看着这间小公寓的装潢,浅色的木头地板、摆在客厅简约的白蜡木茶几、长形的胡桃木电视柜……整个公寓的装潢和配件几乎都是以木头打造,她欢乐的扑上米色的沙发。 她妈太懂她了! 她一直都很喜欢木质暖色调的装潢,因为那个感觉很温馨。其实她买了车后的一个大计画就是买间自己喜欢的小窝,结果她妈竟然就买给她了。 如果现在天空下起了钱雨,她大概也不会太惊讶,谁叫她忽然就拥有一间不劳而获又梦寐以求的房子呢! 何冉马上发讯息再次和她美丽又大方的妈妈道谢,然后她跟她的现任房东提了退租的事,才又到她和韩逸、楚净祈的三人群组不经意的炫耀一番。 何冉:明天来我的新家帮我过生日吧。 韩逸、楚净祈:新家??? 何冉故作神秘的只发了地址而不解释。 她打算回到原来租的小套房陆陆续续拿些行李过来,她离开这个让她快乐的地方,出了门,便看见一个昨天才见的身影。 对方看到她很惊讶,「蛋糕店的小姐?」 是昨天那个好心让她一个蛋糕的先生。 何冉讶异的和他打招呼,「你住这里吗?」她看向从他从电梯走出来走向她右边的那扇门。 他微笑,「对阿,你是新搬来的?」 「对,大概这几天会搬过来。」何冉笑了笑,「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不会。」男人狭长的眼笑成了细弧形,「既然以后就是邻居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简恆临,是位兽医,也是你未来的邻居。」他伸出手。 何冉也伸出手,「我是何冉,以后请多多指教。」 两人自我介绍后,何冉和他道别,往左走去电梯那儿。 正要经过她左边另一间公寓的门口时,那扇门打开了。 这条走廊算是宽的,其实打开门可以从一旁的空隙轻易的经过,但是,她好像被这扇门挡住了。准确来说,是她停住了。 她看着眼前比他高出一颗头的男人,一时失语。 周河。 他们又见面了。 她的心出现了久违的动摇,脑袋冒出一句她从来不会说的话:他和她真有缘。 何冉和常人不一样,因为她看的见缘分,所以她更相信缘分。 她对缘分看的很开──别人看起来可能是这样,她很随兴,对于爱情没有太多的渴望,爱情对她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其实她不完全是这样。 反而,她总是躲在那层他人以为的躯壳下,舒适的、掩饰的停留在那个保护层内,装出那个模样──直到有人试探性地敲敲她的壳,她会害怕,也会很胆小,她会把自己缩得更小,和那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何冉想后退,她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的右脚早已如反射性的准备向后踩。 周河皱眉看着她的举动,手放在她的背脊上,将何冉往他的方向一带,何冉反应不及的撞上他的胸膛。 她没有后退成功。 何冉的大脑当机了,只感觉的到鼻子被撞到的疼。 「你刚刚往后差点踩到一隻正在移动的蟑螂,不过牠看起来可能受伤了,移动的不快。」周河低声解释。 何冉的大脑在听到那两个字后,迅速的开机,但是,大概还没开机完全。 何冉面部僵硬,大胆的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所以,牠还在我后面?」 周河垂头看着她,他这才忽然发现他们靠得很近,他移开在她背上的手,稍微拉开彼此的距离,「恩,牠……」牠正在往左边爬。 他话都还没说完,何冉吓的叫了一声,直接打断他的话,她感觉到周河移开的手,使她更没有安全感了。 她正在开机又惊吓过度的大脑指挥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何冉完全无法控制的往周河身上凑,她垫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身体紧紧地贴着他。她踮起脚尖的高度刚好在周河的脖颈旁边,她带着哭腔说:「拜託你……帮我杀了牠……」 她身体里害怕蟑螂的基因直接爆发。 17第四章(2) 习惯性后退。 何冉抱着膝盖,额头靠在膝盖上。从她被周河「放」进来后,她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不是因为蟑螂,而是因为她想起她刚刚做了甚么。 周河家有没有洞可以让她鑽下去?算了,她现挖一个好了,有没有铲子呢…… 她抱住周河之后,在她都还没有明白自己干了甚么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腰间炙热的温度,她穿着贴身的短版上衣,细瘦的腰肢和那个温度毫无阻隔的碰在一起。 周河用手臂把她轻轻的托起,他的手没有碰到她,而是在空中握了一个拳,他稍稍用力,把她整个人抱起,再轻轻地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何冉放在他家地板上。 「别怕。」他低下头看她,「你先待在里面,我把牠杀掉。」他关上门。 何冉觉得她的后腰在发烫,这个热意一路蔓延至她的颈、耳朵还有脸。因为有上妆的关係看不太出脸上的红,但她红通通的耳朵和脖颈早已把她给出卖的澈澈底底。 她连脑袋都都有点热热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却没想到她吸进的都是适才在他身上闻到的淡淡木质味。何冉更加无法冷静了,在这个充满他的味道的家中。 他们隔着一扇门,突然之间,周河又感到心痛。 不过这次的发生不像以往只要见到她马上便会有疼痛,就好像是……延迟了?周河拿着扫把打蟑螂时,分神的猜想着。 「滴答──」疼痛结束了。 他大概明白心痛的规则了。不知道是甚么原因,他见到她时会心痛,然后疼痛感都会伴随着那个未知的滴答声消逝。 他拿了两张卫生纸把蟑螂的尸体包住。 周河拿着那坨白色的小东西,按了密码打开门,「我杀掉了,没事了。」他看着坐在玄关缩成一团的何冉。 她......好像有点可爱。他的眼中有零星的笑意。 蟑螂有这么可怕吗?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畏光的节肢动物啊。 「啊,谢谢你了。」何冉抬起头看他,耳根还有未完全散去的红,她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些快的说:「那我先走了。」她和他挥手,然后快速的握上门的手把。 在门把被下压的瞬间,周河低沉的嗓音传来,「要不要进来坐坐?」他的语气带了些许哄的意味。 然后何冉又没有撤退成功了。 跟着周河走进他家,她发现他家的装潢风格和她家挺像的,木系设计还有暖色调,而他家又多了几盆多肉植物。 周河和她原来想像的不一样啊。小说看太多,总觉得这种冷淡性格的人装修都是那所谓黑白灰色调的性冷淡风。 何冉远远就看见摆在他家餐厅的餐桌,她惊喜的上前看看纹路,还没低下头细嗅便闻到了属于柚木特殊的柚质香气,「你也喜欢柚木呀?」她彷彿遇到知音般,根本忘了刚刚的尷尬,她的眼睛眨呀眨。 何冉很喜欢柚木的味道,不会过分刺鼻,但又有木头淡雅的香味,她的原家就有一张柚木小桌。 啊,新家美中不足的点大概就是没有柚木了。 走在前头的周河没料到她会突然跑到他面前看他家的餐桌,他挑挑眉,跟上她的身影,「还不错。」他说,「我挺喜欢它的味道。」 「我也是!」何冉有种玩宾果中奖的感觉,「你也喜欢木头?」这句话近乎是肯定的问出口。 周河看着她点点头,面上不显喜色,但其实他有点喜欢这种巧合。 他走到冰箱那,回头问她,「你想喝点甚么?水还是茶?」 何冉坐上他家的白色沙发,「茶,谢谢。」 「有糖还是无糖?」他竟然开始期待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以前他完全不会期待某人和他的喜好契合。 「无糖。」 听到这个答案,周河说不上是甚么感觉,他对自己有些无奈,他怎么会期待这种无聊的事? 于是他拿了一瓶她要的无糖绿茶,还有他自己的一瓶有糖绿茶。 何冉看到他手中绿茶上头有糖的标志,想起他们在她店里的某次相遇,她灵光一闪,发现甚么似的啊了一声,「你不喜欢喝酒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苦吧?」 周河不知道她是怎么联想到酒这儿的,恩了一声,「酒苦苦的一点都不好喝。」他讨厌的皱起眉,此刻的模样就像个男孩。 他真的不懂爱喝酒的人是甚么想法,简直就像主动找罪受。 他想起第一次喝啤酒的经验。 他满18岁那天,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天。他那时正打着手机游戏,结果他爸忽然从外头带了一打的啤酒回来,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他爸周启和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胀红,不管周河说甚么就是要拉他喝酒。 「不要。」周河无情的拒绝。 「儿子啊,你不从现在开始练酒量,以后跟你的岳父喝酒那可怎么办?」周启和摇摇晃晃地说,「到时候人家看你一杯倒,不放心你把人家女儿娶走,你就会没老婆了!」 周河:……。 结果他爸硬是要他喝了两罐的啤酒,直到周启和忍不住酒意睡去,他才逃过一劫。 那两瓶啤酒让他度秒如年,他全程皱着眉喝完,儼然在喝中药。 他绝对不会再碰酒了。18岁的他在心里发誓。 而10年后,他喝了她给的酒,意外的不苦。 何冉看他的反应,不太认同,「不觉得酒就是要有点儿苦苦的才好喝吗?如果一直甜甜的很容易就腻了。」 「一点也不。」他也不认同的看着她,「甜甜的比较好喝。」 战争的火花在他们的眼神中啪滋一声点燃。 不知道为甚么何冉和他较劲上了,「苦才是王道。」 周河撑着头,学她,「甜才是王道。」他语调平平,好像不太感兴趣般。但是,他仍然回了她的话。 何冉想了想,说:「黑巧克力。」 「牛奶巧克力。」周河皱眉。 「苦瓜。」何冉继续。 周河想了好几秒,终于挤出一个好像有关係又好像没有关係的食物,「西瓜。」 何冉皱着眉,瞇起眼思考还能接甚么下去。 空气一阵安静,但两人都不觉得尷尬。他们好像早就习惯这样的聊天方式般,没有任何人觉得声音突然的空白会不自在。 周河眼皮低垂,懒懒地坐在她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他见她没想出个所以然,突然开口,「你那天给我的是甚么酒?」 何冉停了几秒,才懂他跳跃的思绪,她眨眨眼,「伏特加莱姆,里面有伏特加、柠檬汁还有雪碧。」 「那杯酒我倒是觉得挺好喝的。」周河轻轻地看了她一眼。 何冉有点感兴趣了,她扬起眉,「怎么说?」 他从她的眼睛看出她心里的期待,「因为比较甜。」他很认真的补充,「还有,雪碧加的比较多。」但是他完全没有回覆她的期待,整句话下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是在讲一杯酒。 何冉:我以为您要称讚我了,结果您去称讚那个在工厂做出来的东西…… 周河看她一脸错愕,嘴角忍不住弯起了弧度,「我刚说错了。」他有点想捉弄她,「是那天的汽水挺好喝的。」 何冉瞇起眼看他,笑的很假,「谢谢你喔。」 18第四章(3) 习惯性后退。 何冉生日当天。 韩逸和楚静祈在何冉的带领下来到她位在七楼的小公寓。 「这里的地段不便宜耶!」楚静祈用着气音说话,好像深怕被别人听到。 韩逸直接拍了一下她的头,「我们都在她家了,你还这么小声干嘛?」 「对喔!」她又变回大嗓门,「冉你是甚么时候存到这么多钱了?我坐在这儿好像都能闻到金钱的味道。」她吸了一口气,彷彿真的吸到钱的味道。 何冉其实不瞭解这一带的房子的价位,她讶异的转过头,顺便把他们外带食物的打包盒交给楚静祈丢,「这里很贵?」 「甚么!你这房子到底怎么来的?你连价钱都不知道!」楚静祈的眼珠子都快睁的掉出来了。 她知道一间房子很贵,但她没想到林月还是买更贵的。 她妈到底是投资甚么公司,能赚这么多? 「我妈给我的生日礼物。」何冉回答,她自己都对这房子的来源感到疑惑。 韩逸和楚静祈在某种时刻就是特别有默契。 韩逸:「您的母亲大人缺儿子吗?」 楚静祈:「您的母亲大人缺乾女儿吗?我是12月生日的!」 何冉笑了,也没再纠结,「不缺。」她说,「那位母亲大人的女儿倒是缺两位搬家工人。」 「她女儿是谁?我不认识。」楚静祈当机立断的撇开头装傻。 韩逸直接夸张的后退好几步,呵呵了一声。 「没事,那位母亲大人的女儿认识你们就行。」何冉笑的眼睛瞇成一条线,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过几天麻烦你们了啊。」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每个人的肚皮都有点撑。 休息了好一阵子,楚静祈兴冲冲的主动提议,完全没有刚吃饱那会儿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两位!我们来吃蛋糕吧!」 何冉喝了一口昨天在周河家喝的同款绿茶,解解晚餐留在口中的腻。 之前她都没有买过那个牌子的绿茶,昨天喝了觉得挺不错的,今天在超市买饮料时,没有犹豫的就拿了几瓶结帐。 楚静祈快快乐乐的端着巧克力蛋糕出来,「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来尝尝看了,我看网路上说这家的蛋糕特别好吃!」 韩逸看到蛋糕的出现,往自己的包翻了翻,边翻边说,「奇怪,我的打火机呢?」蛋糕都已经在桌上就定位,韩逸抬头看着何冉,「我竟然没带到……冉你这里有吗?」 「没有。」她根本还没搬甚么东西到这个新家里头,况且她平时也不常用到打火机,所以她带来的东西不会有打火机。 楚静祈蛤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啊?」 何冉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点也没关係啊,我们直接切蛋糕来吃还比较省事。」她不太在意。 楚静祈不这么觉得,「这是『我们』的母亲大人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一天,也是你要从27岁正式加入28岁一员的一天,怎么能随便!」她继续说,「搞不好等你老了想起自己28岁的生日,想起没人帮你点蜡烛的遗憾,难过的忍不住落下泪来……」 何冉打住她的话,「没有那么夸张吧,没点蜡烛又不代表没过生日。」她对过生日实在没有太大的执着。 韩逸彷彿看见这件事情最后的走向,他不想多说甚么,反正楚静祈那位大姊的想法是很难推翻的。 「没许愿怎么可以!」楚静祈嚷嚷,「我们现在就去跟你的邻居借一下打火机,也顺便认识一下。」 楚静祈一股脑儿的拉着韩逸和何冉出门,两个十分熟悉她做事风格的人只好无奈地被她拉出门。 楚静祈看着何冉家两旁的房门,无法决定,「你们说,敲哪边的门好?」 何冉很快地给出了答覆,「左边。」一点思考都没有。 楚静祈听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觉得奇怪,「你认识门里这位?」她走到左边那扇门门口,指了指。 何冉眨眨眼,没开口,只是点点头。 她的左右邻居她都认识。但她没说出口。 韩逸意味深长的看着何冉的反应,和楚静祈对上眼,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想去按门铃。 韩逸率先按下门铃。 门里的人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最近刚在影音平台刚播出的电影。听到门铃响起,周河看了看这个有点晚的时间,心道:这么晚了会是谁? 一打开门,周河率先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过了一秒才看到何冉站在他们身后。 楚静祈抬头看见这位邻居的面容,惊叹的睁大眼,然后她开口,「你好,我是何冉的朋友,楚静祈。」 韩逸眼睛亮了,「我是何冉的朋友,韩逸。」 周河不太懂现在是甚么情形,他恩了一声,「你们好。」他看向站在后面的何冉,用眼神询问她。 何冉读懂他的困惑,她有些想笑,没有开口只是抬手和他打招呼。 不等何冉开口,楚静祈便开始说明来意,她把何冉往前拉,「今天是她的生日,但我们没有打火机点蜡烛,我们可以跟你借一下打火机吗?」 「好。」周河走回家里,把打火机递给楚静祈。 「谢谢。」他们向他道谢。 韩逸和楚静祈先拿着打火机走回去,周河看着正要跟着他们离开的何冉,他开口叫出她,「何冉。」 何冉转过头,「怎么了?」 她背着月光,掛着太阳般的笑容看他,两个小酒窝也跑了出来。 周河带着笑意说,「生日快乐。」 「谢谢啊。」她笑得更灿烂。 他们拿周河的打火机把蜡烛点起,插上蛋糕后关上灯,蜡烛的火光成为暗室里最亮的存在,小小的烛光立在那儿,看起来可爱又充满希望。 他们为她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熟悉的旋律结束,楚静祈咧起嘴笑,韩逸也笑着看她,「冉,许愿吧。」 她总觉得,他们两人的眼睛比蜡烛更亮。 何冉温柔的弯起唇,双手合十,她看着他们,「希望我周遭的人身体健康,然后都能快快乐乐的。」 「第二个愿望,希望大家都能赚大钱。」这是她出社会后,每年都会说的一个实际的愿望。 最后一个愿望,她闭上眼。 希望,她每年都能拥有这样的一个生日,爱她和她爱的所有人都能平安的陪伴她度过一年又一年。 何冉突然有点感性,她笑着睁开眼,轻轻地吹熄蜡烛,「好了,来切蛋糕吧。」 19第四章(4) 习惯性后退。 吃了蛋糕,韩逸和楚静祈就直接在何冉家睡下了。 这间公寓有两房,何冉和楚静祈睡一间,韩逸则睡隔壁的客房。楚静祈洗了澡,铺上柔软的床铺后马上睡的打呼,何冉从浴室出来看到的便是她成大字型霸佔她床铺的一幕。 何冉擦擦头发,随意地吹了一下头发,一个人悄悄的走去客厅。 她还没有睡意,她打开手机看了看,看到来自她爸妈的讯息。 妈妈:女儿,生日快乐啊! 爸爸:宝贝冉,生日快乐。爸爸怕我这儿的时差和你那不同,怕吵到你睡觉,就只发讯息啦。 她爸何旭广传了一张夕阳的照片,还特别把生日快乐四字key在上头。 何冉看着这宛如传说中长辈图的一张祝贺图,忍不住一笑。 她传了句谢谢给两老,然后又有一则讯息跳了出来。 何毅:忙忘了,生日快乐喔妹。 何冉:敷衍。讯息是如此,但她却笑着回。 忽然手中的手机在安静无声的夜晚响了起来,她按了接通。 「爸。」 「女儿,你还没睡啊?」何冉这儿的时鐘短针和时针都已十分接近数字12。 「还没呢。」何冉想到那张夕阳的照片,「爸你最近到哪了啊?」何旭广是位旅游书的作家,喜欢四处拍照,四处旅游,然后把出游的点点滴滴写成一本书纪录下来。 何旭广自豪的大笑,「我在希腊呢,夕阳美吧?」 「美。」何冉笑着说。她走到阳台,夜晚的凉风拂面而来,她半乾的头发被微微吹起,因为刚洗完澡,白亮的皮肤被热气染上一层緋红,发丝随兴地飘着,她也不介意,放任他们飞着。 来到新家后,何冉都还未踏入阳台这个地方,所以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妈给她准备了一张木製编织的吊篮椅。她坐上去摇了摇。 何旭广自豪的大笑,「哎!是吧!我也觉得这张拍得特别好呢。」他说,「啊!最重要的事竟然还没说,女儿,生日快乐啊!」 「谢谢爸。」何冉垂眼,唇轻柔的弯起。 关心彼此近况后,他们便结束通话。 风把她吹的更清醒。 虽然林月和何旭广在她10岁时离异了,但他们对她和何毅的爱却不曾少掉半分。 林月和何旭广刚离婚那时,两人见面都带着怒气,也没给彼此好脸色看,但他们却没有迁怒的她和她哥身上。后来,他们达成了协议,轮流顾着他们两人,完全没想过让他们两个孩子分家,有几次还一起带他们出去玩,虽然次数不多。 她爸妈离婚后的样子,就像朋友。是曾经熟悉的人,有着感情却也没有最初的那份热烈,他们看彼此的眼神不同了,很淡也没什么念想。 他们之间少了很多东西,却也增加了一些东西,而对他们的爱依旧。 何冉总觉得在他们离婚后,一切反而变的单纯,他们不再因为日常琐碎的事争吵,也不再干涉彼此想做的事。他们很快的离婚,看似是尚未考虑清楚就决定,但现在看见了他们没了对方的模样,何冉才觉得他们或许早就想好了。 他们过得更好了。 他们是没有缘分,但仍然能过得很好。 她从小的能力以及林月和何旭广的离婚,带给何冉最大的便是一个「淡」字。她看淡缘分,因为知道关于爱情的缘分是必然的,也是强求不得的,她觉得自己不需要爱情也能活得好好的。 但,她大概没看开。 她算是了解自己的──她知道自己很胆小。 她害怕心动,也怕谈恋爱。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带给她的生活甚么改变,那,还不如维持现状,像她的爸妈现在也过得好好的呀。 就这样吧。她常常对自己说。 喀搭一声,门解锁的声音。 何冉往声音的来源看,他们的阳台离的近,比她和简恆临的阳台还近。只见周河先露出一颗头,头发像是刚洗完,软软的黑毛落在他额头上,看上去和之前见到的模样有些不同,多了一些少年感。 何冉愣了一下,然后她淡淡的笑了,眼底的笑意却不真切,「好巧。」 周河也觉得她看上去和之前见到的模样有些不同。像是亮黄色的水彩加了许多的水稀释,变的淡了,也不明亮了。 「你怎么了吗?」他的眉头变成了川型。 何冉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笑的看不见眼睛,令周河无法再探究,「没有啊。」 朋友。 当朋友就好。她又习惯性的退了一步。 这么想的同时,她哈啾一声,她搓搓鼻子看着他笑了一声。 「会冷?」周河问。 何冉是真的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凉风吹在身上舒服极了,于是她回:「不会。」结果回完话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何冉忽然就有点儿尷尬。 「去拿外套。」周河看着她,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 「不用。」末了,她又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何冉:……。 然后她见周河走回屋子,出来时手上有一件黑色的外套。 「穿上。」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伸到她家阳台的栏杆上。 越界了。 何冉看着他的手,默不作声,也不做任何动作,视线慢慢转移到他的眼。 他口气冷冷淡淡的,但眼睛却没有丝毫冷意。看上去依然平淡,又多了几分月亮光晕的柔。 周河被那双晶亮的眼珠子盯的有点想撇开眼,但不知道为甚么,他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做,他的手又凑近她一些,也任由她继续瞧。 何冉依然没有动作,周河头疼极了,他在小儿科都没有遇过连气都不吭一声的小孩,他还寧愿她大哭大闹,至少有点反应。 他语气上扬,「不想要?」他哄小孩都没这么哄。 结果他换来的仍是沉默。 周河叹了一口气,他发现比小孩更难对付的生物了。他无奈地把外套轻轻地往她那拋,外套在空中飞呀飞,但并没有如他预期的落在她的腿上。 外套直接盖住她的头。 ……他太用力了。 外套在空中只有短短几秒,何冉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他直接越界了。 他的外套充满他的味道,木质的气息笼罩着她的脑袋,外套内里有软毛的触感,她有点迟钝的没法思考,只在心里冒出一句吐槽:他大夏天的给她刷毛外套? 「何冉。」周河看着何冉迟迟未将外套从头上拿下,忍不住唤她一声。 「恩?」何冉仍然盖着外套回,样子没有很蠢,是十分蠢。 「……你是傻了?」周河皱眉,语气诚恳,没有任何嘲讽,好像是认真的在推敲她反常的样子。 何冉这才反应过来,把外套取下。 一取下她便看见他认真的脸,然而这样的神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那说不明白的笑容。他面部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他的眉眼弯起,却不似新月有着尖锐,而是如满月明亮又温柔。 「看来没傻。」但说出口的话就不是那么温柔了。 20第四章(5) 习惯性后退。 何冉有种被嘲讽却又没被嘲讽的感觉。 他好像真的是在确认她傻没傻,但那认真的口吻格外的伤人,她刚真的是认认真真的被当傻子看了……? 「周河。」何冉安份的把他的外套盖在身上,然后她认认真真地叫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在学谁。 他应了一声,也没看她,他躺在自个儿阳台的木製躺椅上。 「你刚就是这种语气。」何冉把自己缩进吊篮椅中,只露出脚趾,像是隻小鸡般躲在一个壳里。 最外面的那层保护碎了,但是,还有一层。她许是没发现,以为自己躲的好好的。 「然后?」周河偏头往她那儿看,没见到她身影,只看到她小巧的脚趾。 何冉有些放松的往后躺,她笑了一声,「喔,没有然后了。」 周河无语,「……无聊的小孩。」他觉得眼睛有点酸,他闭上眼,很随意地脱口而出。 那端默了片刻,吊篮椅晃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何冉蛤了一声,「小孩?」 周河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好像能想像出她不解的样子,他的嘴角没有自觉的上扬,「你刚刚的行为,就跟我看诊的小孩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难懂。 「我就当你夸我天真保有赤子之心了。」何冉顿了一下,边打呵欠边说:「周河叔叔。」她懒懒又柔柔的嗓音出口,有点儿像在撒娇。 周河產生了很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人拿着一根小羽毛在他心上搔呀搔,痒痒的,却也不会讨厌。 何冉见他没回应,也不觉得尷尬,反而如凉风吹在脸上般愜意。和他相处时,她都会有种自在又熟稔感觉,像是他们早已认识了很久。 两人没说话了好一阵子,静的能听见风吹来细微的声音。 周河突然开口,语调平平,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你谈过恋爱吗?」但事实上这个问句并不是如听起来那样纯粹,藏着些别的心思。 何冉已经有了睏意,她愣了一下,然后闭上眼休息,「没有。」她自然的反问,「你呢?」她……就是有点好奇罢了。大概吧。 「没有。」他回。周河听到她的回答有点讶异,讶异她竟然和他一样没谈过恋爱,同时也有想笑的欲望。 他有点开心。他若无其事的把手放在嘴前,掩住微翘的嘴角。然后他听见缩在那木製编织「壳」里的何冉,小小的喔了一声。 何冉心里莫名有点慌,她从吊篮椅上下来,动作有点急,「我先去睡了。」 「晚安。」他说。 她拉开门的手停了一下,「恩,晚安。」 周河索性也起身,回到屋子里。 他看了眼时鐘,已然过了午夜。他一般都挺早睡的,但最近他变得不太早眠。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静謐无声。他脚微敞,手随意的交握在腿间的空隙,他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些自嘲和愉悦。 他突然就不习惯安静了。 ? 「天神大人,这是甚么意思?」老爷爷勉强的抬起头,含糊不清的问。 为甚么他对抗的是天神的力量? 天神很认真的说着,但却没有回答老爷爷的问题,「我翻阅了过往的纪录。」他说,「有一个案例两人前世是仇人,另一个案例两人前世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宠物,然后……自三百年前那次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如此异样的情况了。」 简单来说,就是您也不知道是吧。老爷爷为他冗长没有甚么重点的回话在心里下了一个註解。 天神见他趴着说话,这才想起要收敛身上的威压,老爷爷和老婆婆终于不用再用「五体投地」的方式说话。 天神向来都要他们提问才会想起其他资讯,所以老婆婆坐起身后便开始问:「那为甚么那条红线上有您的力量?」 「喔,那条红线在对抗我。」天神理所当然的说。 老爷爷:……您刚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呢? 「为甚么要对抗您?」老爷爷压下心中的无语开口。 「啊,我第一次碰上的情况就是仇人那对,他们前世对彼此的怨念还未消除两人就去世了,照人间轮回的规则他们后一世不可能会成为恋人,没想到太深的怨念竟然成了爱情,他们其中一个人自己发展出一条红线。」他停顿,「不过位置很怪,红线居然连着他们脚的大拇指。」 「所……」所以为甚么要对抗您?老婆婆想继续问,但天神完全没注意到她说话,自顾自地说下去。 「然后,三百万年前的那对,那个主人前世虐待他的宠物狗致死,大概是小狗太深的恨意吧,他们也离奇的长出一条红线,位置也十分奇怪,连着他们的耳朵。」 好……他们其实不需要这些故事没关係。 天神观察他们的样子,有点不满的说:「你们是觉得我说的都没有用是吧?」 老爷爷已经放空了好几分鐘,顺着天神说的话就点了头,点下去才觉得不妙,又变回乖巧的模样 「现在的这对,他们的红线也在很不寻常的地方啊!」天神证明似的说着。 老爷爷和老婆婆看了一眼那两个bug。是这样没错,所以这跟他们的问题有甚么关係吗? 「然后呢?」老婆婆无言的问。 「他们的红线是违背天命出现的。」天神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他们的爱情,要对抗天命。」 「天命,指的就是我。」然后他继续说:「那条红线被赋予了天的枷锁,这样出现的红线要接受7次天命的考验,考验会不定时出现,但大多会是他们相遇的时候。」他看了看,「他们……已经歷经4次了呢。」 人间的好几天只是神界的几分鐘。 老爷爷和老婆婆恍然大悟,他们终于听到有用的资讯了。 「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甚么才又冒出一条红线。」天神困惑的说。 然后天神阿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声却震的他们头昏脑胀。天神兴奋的说:「我想,你们肯定也很好奇他们长出红线的原因吧?」他把手往下一比。 他们本想回绝,却发现任何关于拒绝的字眼或者动作他们都做不出来,他们被一种力量制约,无法反抗,只能接受力量点点头。 ......这年头的神真不好当。 天神看他们点头,得逞的笑了笑,「那我们来看看他们的前世怎么样?」他快乐的好像是要去看电影,「正好我最近愁没事做!」 21第五章(1) 大脑忘了。 那一年,他们的婚姻迈向45週年。 「出来吃饭了!」何冉扯着嗓子对整天都待在房间的周河喊着,她头上的白发密布,脸上满是岁月侵蚀过的痕跡。 周河缓缓的从房间走出来,不发一语的走向餐桌,何冉不太高兴的覷他一眼,「你最近整天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抱怨我不跟你出门运动。」 周河吃了一口饭,将她的话置若罔闻,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夹着眼前他不爱的苦瓜吃,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只是恍神的盯着桌子某一处。 反倒是何冉皱起眉,「我刚说话你有没有听到阿?」 他觉得他的脑袋好像被密密麻麻蚂蚁爬过,思绪混乱,又极其烦躁,何冉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喇叭般的震耳欲聋。 他的左手不停的抓又放,不耐烦的血液流过全身,最终找到一个爆发口。 吵死了。 周河重重的把碗摔在桌上,碰的一声,陶瓷碗四分五裂,碎片溅起,其中一片碎片飞溅至何冉的手臂上,有些皱的皮肤被划出一道伤口。 他随便的把筷子甩在桌上,「闭嘴,管我那么多干嘛?」怒吼般沙哑的声音传遍房间每个角落。 碗碎了,而她好像有甚么东西也碎了。 何冉看到桌上和地上四散的碎片,用那双年老的双眼愣愣地看着他,她往手臂带着疼意的地方摸去,低头发现手上的鲜红。 她忽然觉得眼前相处了至少45年的人,看起来好陌生。 他以前从不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没有原因的火。 「我还不能关心你了?」何冉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 「你有甚么资格!」周河反常地对她的大吼,他甩开椅子,逕直走进房间,房门被用力的甩上。 「碰──」 一瞬间整间屋子只剩下电风扇嗡嗡的风声还有混乱的何冉,气氛死寂。 她坐在椅子上,想发火又无处宣洩,然后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离开椅子,她蹲下身,弯垂着身子,捡拾着地上比较大的碎片。 最近,他变得不太正常。 有天早上他起床刷完牙后,把牙膏跟着带出浴室,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那时,她只是觉得好笑,觉得老了脑子迟钝些挺正常的,因此不疑有他。 久久出现一次正常,但这样的情况却接二连三的出现。 他忘了家里汽车钥匙放在哪、他把叉子放进冰箱内、他变得不喜欢出门……还有刚刚突如其来的暴躁。 她有了不好的猜想。 低头捡着捡着,她觉得腰有点疼,最近她的身体到处都疼,有些动作也不太能做了。后腰隐隐作痛,但她还是继续捡着碎片,直到泪水好像顺着姿势往下聚集,热意绕住了眼眶,她才把碎片放在一旁,坐在沙发上把头仰起。 她搧了搧眼睛,不想让温热掉下来。 她疲惫的把手放在眼上。 隔日一早,周河像个没事人起床刷牙,穿着一件薄外套走到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一条条的皱纹,脑袋突然空白。 恩?他来浴室要干嘛? 他边思考边脱下外套把它放进洗手台里。毫无逻辑的举动,他却做的合理。 「我现在是要做甚么事?」他在嘴中念叨,走出浴室往房间走去,路上经过厨房,他看见何冉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早餐吃甚么?」 何冉没有回应他,动作却停了下来。 周河不解的走向她,然后他发现她手臂上的一块被纱布包住的地方,他皱起眉,「怎么受伤了?撞到了?还是……」在哪割到了? 他这才想起甚么事,停住没说话。 他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是他让她受伤的。 他不是没有发现自己最近的异常。只是他害怕、他恐惧,他不想面对那个致命又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个事实让他害怕的反胃,害怕的想逃避。 他老了。 或许,也病了。 他抬手掩住脸,泪水自眼睛流下,流过衰老而松弛的面颊,他像个小孩无措的哭了起来,他无力的跌坐在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他语无伦次。 何冉的眼早已充满水气,此刻,她终于无法克制的流下眼泪,顶着膝盖的不适蹲下,她悲伤的抱住那个不再强壮的他,如过去一样把脸搁在他的颈,滚烫的泪珠沾湿了他的衣襟,烫了他的心口,像是那熊熊烈火,毫不留情又狠心的烧着他的心脏。 他早已分不出是腿麻疼还是心脏更疼一些。 他们抱一在块哭了许久,两个人的眼都哭的肿肿的。周河双手捧着何冉苍老的脸,他们悲伤的看着彼此,有些事没说出口,但却早已心知肚明。 他温柔的摸摸她灰白的发,手有些颤,大拇指轻缓地蹭蹭她的眼尾,他不忍直视她哀伤的眼神,于是他盖住她的眼,缓缓凑近,并真挚的吻上她眼角的痣。 他轻轻的碰了那颗痣,是个轻浅又短暂的吻。 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是一个沉重的吻。 周河拿开覆在她眼上的手,何冉反射性地眨了眨眼,泪水不自主的流下。 「滴答──」一滴泪水轻轻地掉在地上。周河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放大,明明只是一小颗泪珠,却让他的心湖波涛翻涌,本是一片平静的湖,却翻起高高的浪涛,啪一声将他淹没。 他拭去她的泪,颤抖且缓慢的手从她的鼻樑、鼻尖、人中轻滑而下,然后他沿着唇形抚摸而过,忽地笑了。 他笑得像是年少,也像他一直以来的模样。 虽然老了,但,他还是他。 何冉忽然也笑了。 周河凑近她的耳朵,像在他们婚礼上的姿势般,「我把你的样子牢牢记下来了。」说罢,他自嘲的吸了一口气,笑了一声,「如果哪天我真的那么糟糕、那么不负责任的忘了你,希望你能包容一下。」这是他最怕的一件事了。 何冉想哭又想笑,捶他的胸口。 周河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往胸口左侧一放,他笑了,「最差的情况,他还会记得你的。」 心,不会忘。 22第五章(2) 大脑忘了。 「youlooklikeamovie 你就像是一部电影 yousoundlikeasong 你就像是一首歌曲 mygodthisremindsme,ofwhenwewereyoung 这使我想起了我们的年少 letmephotographyouinthislight 让我在这光线下为你拍张照 incaseitisthelasttime 那怕这是最后一次 thatwemightbeexactlylikewewerebeforewerealized 变回我们曾经的模样吧 wewerescaredofgettingold 我们害怕着变老 itmadeusrestless 这使我们感到不安 itwasjustlikeamovie 我们的过去就像一部电影 itwasjustlikeasong 我们的过去就像一首歌」 何冉坐在广场旁的长椅上,静静地听着广场中央街头艺人的表演,她看着身旁人,不禁想起他高中在舞台上耀眼的模样。 事过境迁,现在唱着歌的是位女孩,而曾经的少年脸上没有波动,也不像那时注视着她,只是虚无的望着声音的来源。 过了好多年了。 从发现周河罹患失智症,已经过了好多年了。最初,他们勇敢的去医院确认这件事,而医生的诊断印证他们害怕的猜想。周河一直持续的在服药,但药物控制的有限,无情的时间还是让他慢慢的恶化。 一开始的忘东忘西、情绪不稳,到他变得一天比一天少话,表达困难,需要她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她已经快想不起那天看着周河面无表情,浑然不觉自己尿失禁是甚么样的感觉了;她也快想不起,周河忘记她生日的那天,他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她一个人点蜡烛庆祝生日是甚么感觉了。 她更是快忘了,周河某天开始陌生的望着她,她是甚么样的感觉了。 她好像是有个想法吧──人,还是不要说自己达不到的诺言才好。 何冉叹息似的笑了一声,听着属于他们年少的一首歌,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腿上握着,周河缓慢的转过头看她一眼,又好像甚么也没发生似的转回去。 她已经快淡的没有情绪了,不知从哪天起,她不再哭了,好像也哭不出来。 她一天一天的的发现他的变化,也慢慢的调适心情跟上他病情恶化的速度,恶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却已足够折腾人。 她大概习惯了吧。 习惯他现在的样子,习惯内心始终消散不去的淡淡哀伤。 每日照顾他,她最担忧的莫过于:要是她先死了,他可怎么办? 何冉忽然就想给当时说着不生小孩的自己一拳,但是,谁能想到他们老去是甚么样子呢? 平安、无病痛的自然死亡真的是件太难的事。他们曾经幻想着他们便是如此幸福的陪伴着彼此走完一生,奈何人生如戏,谁也无法预料。 何冉笑了一声。 只希望……她比他晚点走吧。 ? 自从同学会后,韩緋便时常到day&night光顾。 韩緋打探似的瞧着她,语带调侃,「你跟周河真的没点甚么?」她晃着高高的酒杯,浅白的鸡尾酒跟着晃呀晃。 何冉无语地覷她一眼,「我说学姊,您这话到底是要问几回?」 韩緋爽朗大笑,「还不是你一直否认。可我瞧着你们分明就有点甚么,你们那个氛围简直跟情竇初开的少男少女差不多。」她说,「我向来看别人的缘分都是很准的。」 何冉心道:我看别人的缘分肯定比你准。 然后韩緋随意的笑笑,「自己的吧,就没那么准了。」 何冉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老样子吧。我拖着他,他也没法离婚,何况我还有他们通姦的证据。」韩緋喝了一口酒,呵了一声。 何冉在心中叹气,韩緋这个人没什么不好,真要说的话就是有时候真的太固执了,也容易感情用事。 「老话一句,断捨离。」何冉淡淡的说着,调酒的动作没停下,「垃圾别留在身边太久。」 韩緋听她的话笑了一声,却甚么也没说。 今天day&night的客人算多的,位子几乎坐满,酒吧里头有着大大小小的聊天声,林易和林清以及几位打工小弟不停地送酒和餐点,在店里走来走去,几乎就没停下来。 送餐送到一个点,他们几个便到吧台附近靠着休息。 林清小声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可真忙阿。」 「加油,把客人的脸想成钱的模样,一下子就有动力了。」何冉笑笑,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得到的音量说:「下班了请你们吃宵夜啊。」 林清小声的欢呼,林易也笑了。 直到客人差不多散去,何冉关了店,带着一行人到他们常去的一家牛肉汤店吃消夜。 一碗碗牛肉汤上桌,粉嫩的牛肉沉浮在热腾腾的汤中,让眾人忍不住嚥了口水。 韩緋也跟着他们一块来了,「感觉好好吃啊!」她眼睛发亮,面上还带着酒意。 这家牛肉汤店在巷弄里头,他们坐在店门口背向马路的位置,突然一群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韩緋那女人怎么还不跟你离婚?」一个男人哼笑一声,勾住旁边的男人,「她就这么爱你?」。 何冉这桌的人都认识韩緋,一听到她的名字,大家都停下喝汤的动作。韩緋背着他们,像是听出是谁,脸上笑意一瞬间消失,她放下汤匙,而何冉望他们看,看见了那被勾住的男人的面貌。 陈新,韩緋出轨的老公。何冉蹙起眉。 陈新听到那男子的言论,作势呕吐,「我真不知道那个贱女人在想甚么,早点离婚不是对大家都轻松吗?」他噁心的笑了,压低音量说,「我以前都不知道他喜欢二女一男。」但还是被何冉一群人听的一清二楚。 除了韩緋的其他人听到陈新这话,都忍不住要站起身和他们理论,但韩緋面上平静的过分,「不要动!」但声音的激动无法掩饰,陈新也听到她的声音,他讶异地看着她。 何冉看着婚前婚后态度180度大转变的陈新,感到反感。她之前见他都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没想到他的真面目是如此丑陋。 韩緋拿了桌上的水杯,勾起嘴角,她站起身走向陈新一群人,她毫不迟疑的把水一滴不剩的泼向陈新。 全部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事不关己的客人也停下喝汤的动作往他们这儿瞧。 「韩緋!你疯了吗!?」陈新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受着水下垂,他大声的喝斥,然后抬手甩她一个巴掌,韩緋被用力的搧在地上。 韩緋眼睛睁大,摸着自己发疼的脸,低头不语。 何冉见状上前直接给陈新一巴掌,眼神凌厉,然后马上蹲下身关心韩緋。 陈新摸着被打的脸颊,「你他妈又是哪位?」他的眼神疯了似的盯着何冉,看起来也想给何冉一巴掌。 林易和林清上前挡在何冉她们前面,犹如一面盾牌护着她们。 双方对峙,谁也不让谁。 韩緋忽然冷笑一声,一隻手不稳的撑着身体,她眼目清明,好似终于看清些甚么,「我之前太傻了,我何苦为难自己?」她了然的看何冉一眼,又转向陈新,「有人要捡路边的垃圾,我就让她捡个够!明天!明天我就跟你离婚!」 陈新瞪大眼睛,眼珠像是要掉出来般,他骂了一句脏话,「你说谁垃圾呢!?」他翻起他们的桌子,桌上的牛肉汤往韩緋那儿倒,何冉眼疾手快的挡在韩緋身前,一旁的林易反应过来时,早已来不及上前保护她,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直接洒在何冉的手臂上。 23第五章(3) 大脑忘了。 韩緋拉着何冉借了店家的洗手台冲水,她看着何冉因她而红一片的手臂,心生愧疚,「你怎么帮我挡了……我被烫到就活该而已。」大概是和陈新那事的加成,她边说边掉泪。 何冉被烫到的地方因为水流的降温,刺痛感不甚明显,「又不太痛,冰敷完擦擦药不用多久就会好了。别哭了。」她说的轻松,对韩緋笑了笑,「而且,你如果被烫到怎么是活该,陈新那人被烫到才是。」 「那也不该是你烫到阿!」韩緋心疼的唉呦一声,「拜託别留疤啊!」 「我不是容易留疤的体质,放心。」何冉安抚的说:「我从小受伤就没几次有留疤。」 林易看着何冉的伤口,沉着脸,没说话。 水冲了10几分鐘,他们向店家对于刚才的闹剧道歉,眾人走回day&night。 「我送你回家!」韩緋见着何冉一手拿着冰块放在烫伤处,根本无法开车,当仁不让的想接下这个责任。 一直没说话的林易终于开口,「我送吧。」他看了韩緋一眼,「你刚喝了酒。」 韩緋这才想起这事,她瞧着林易脸色,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把钥匙递了出去。 一路上,何冉感到有些疲惫,没主动和林易聊天,她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放空。 「会痛吗?」林易在一个红灯处,转头看向何冉问道。 何冉也转头看他,见他面带担忧的望着她,她眉眼弯弯,拍拍他的头,「怎么你也跟韩緋一样爱操心。」她诚恳地看着他,「真的不太痛。」 林易看着她轻拍他头的动作,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转而看向前方的红绿灯。 「怎么了?」何冉觉得他的反应有点怪。 到了何冉公寓楼下,林易都没有回覆她的疑问。 林易解锁车门,脸上没有笑容,走到何冉这头帮她打开门,何冉正要跨出脚,就见林易忽然蹲了下来,于是她把脚收了回来,低头看他。 何冉不解的看他,问得直接,「你到底怎么了?」她不喜欢误会,揣测别人心思的感觉她不喜欢,早点釐清才舒坦。 林易终于说话了,他认认真真的叫了她的名字,「何冉。」 何冉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氛围,没说话。 「你是不是把我和林清都当成弟弟了?」林易头低低的,她只能看见一颗垂垂的头,上面的毛看起来软软黑黑的,不知怎的,她想到那天周河的样子。 林易见她没有说话,又讲了一遍问题,但换了一个问法,「我跟林清一样吗?」他抬起头,直视她。 他总是觉得,在她心里他就像个要照顾的弟弟。大概是因为他们初见的样子吧,当时他们身上几乎身无分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而他一点也没有和她同龄的样子。 她看他完完全全没有看一个男人的样子。 反倒像照顾一个弟弟。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甚么好。她平时不是没有发现,她隐隐约约有察觉到他那份有点儿不同的情感,但他没主动说,她也没必要戳破那层窗户纸。 何冉吸了一口气,「林易,我没有把你当成弟弟。」她笑了一声,「至于林清的话,他真的就是个弟弟呀。而且,你还比我大两天,要也是哥哥吧?」她缓缓的说着,林清听见这话愣住。 「然后,我把你当朋友的。」她像往常浅浅的笑。 林清眼底的光暗了,他垂下他早已红通通的脸。 何冉正要开口再说些甚么,馀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往他们这儿走近,唤了一声,「何冉?」 林易顺着何冉的视线,看向那个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何冉看清来人。周河?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 周河今夜刚开完一个大手术,一般都到这么晚了,他索性就会直接在医院借个值班室的床休息。 但他今天不想。 同样也开了一个大刀的江亦礼看着周河拿了车钥匙,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你要回家?」 他恩了一声。不知道为甚么,他有点想回家。 江亦礼眼睛闔了一半,懒懒地说:「真是罕见,你甚么时候成了恋家的男人。」他瞇着眼调侃他,「你家里该不会有人吧?」 周河难得没有嘲讽他,「没有。」住在隔壁不算吧。 江亦礼喔了一声,懒得继续说话,拉了棉被把脸盖住,只从棉被露出一隻手挥了挥。 此刻,周河觉得他回家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周河蹙起眉看着坐在副驾的她和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她这么晚怎么还没回家? 而且还有个男人。 林易也认出他了,好几回在酒吧和何冉说话的男人。他看着他们的样子,觉得蹲在这儿的自己就像小丑。他苦笑一声,「你们……在一起了?」 周河走近的步伐停顿,他看何冉一眼,何冉也刚好看他一眼。剎那间,他的心脏竟然又开始疼痛。 他有好几天没有疼了。他这时才想起前几天见她时,他并没有心痛的感觉,他越发不懂这心痛触发的原因,但也无心思考。他感受到心脏某个点很明显地扯动,而疼痛,好像便是从那个点开始蔓延。 那是甚么东西? 「滴答──」 第五次了。 何冉睁大亮晶晶的眼珠,身体讶异的往后倾,「我们没有交往啊。」她莫名有点紧张,不敢往周河那儿看,所以也没发现周河的异样。 林易看她过度的反应,自嘲的扯扯嘴角。 他大概是懂了,她对那个男人和对他有不同的情绪。 心痛结束后,周河下意识的看向何冉,发现她手中的冰袋还有手臂上一块红红的痕跡,他上前站在林易和何冉之间,他拉起她受伤的手仔细的瞧着,「你受伤了?」他皱眉。 何冉眼睛不自主地眨了两下,「啊,刚刚烫到了。」她解释,有点儿没原由的心虚。 「等等上楼我帮你擦药。」他弯下腰很自然地扶着她的背,让她从车里出来。 林易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空间。他深吸一口气,「先生,我叫林易,你是?」 「周河。」他淡淡的回,瞥了他一眼。 「那就……麻烦周先生了。」林易觉得自己在他们两人面前显得格格不入,狼狈极了。 周河恩了一声,「谢谢。」 「不会。」他回完才意识到,他跟他谢什么呢? 林易借何冉的车走后,一时静謐无人的夜晚只剩他们两个。 电梯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还是只有他们两个,她觉得这比刚刚和林易的氛围更加难以言喻。 她第一次觉得搭电梯这么难熬。 「怎么烫到的?」周河低头专注的看着她的伤。 何冉想了一下理由,「刚刚我和店里的人去吃宵夜,结果我脚边突然冒出一隻蟑螂,吓的害我把牛肉汤打翻了。」她把手抬起来,「然后……就这样了。」她说的一本正经,周河却听出了一丝委屈。 周河不知道这儿的「蟑螂」其实不是那咖啡色的小东西,而是那隻更噁心的「人形蟑螂」。 他一时有点无言,但想到上次她见到蟑螂时的反应,他就觉得不稀奇了。电梯这时也到了7楼,周河无奈的叹笑,「行,你这理由很充分。」 走出电梯,何冉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是吧,周医生。」周医生三个字特意被她拉成了长音,她扬起眉,轻轻地笑了起来,「所以,你要治疗你的病患了吗?」 周河走在她的前头,听见这番话回头看她。 她笑起来有酒窝。 冰块把她的手冻的发红。 她给他的印象都是温暖的、炙热的。或许,这些印象也源自于他对她的心情。 他突然,很想触碰她。 理性在慾望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 周河往回走,他先是接过何冉手中的冰块,然后伸出手,试探性地勾住了她的食指。 他的手指像是藤蔓似的圈住她的细细的食指,蔓条不断延伸,勾住她的人,勾住她身上所有的神经。 「我能,牵你吗?」 她的神经在躁动着,也在不安着。 但,理性在慾望面前真的派不上用场。 她主动成为藤蔓,攀上他。 24第五章(4) 大脑忘了。 衝动是魔鬼……。 她无法装的淡定了,天啊!她到底干了甚么? 她、她……就把手放上去了????? 何冉摀住自己胀红的脸,疯狂懊恼着。她又没有要和他在一起,她到底在牵甚么意思啊!!! 周河找烫伤药找的悠间,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他拿着药走向坐在沙发上的何冉。 周河见她垂着头,便蹲下来抬眼看她,他带着笑开口,「擦药?」他一蹲下来,就像是把她围住般,挡住她站起来的空间。 他突然的靠近,吓的何冉往沙发靠背一弹,碰一声撞上去。 周河没有自觉自己做了甚么,扬起眉,他笑的温和,本就是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此时笑弯了眼,就像一座小桥般。冷清的流水通过那座小桥,冷流顺势而下,流到了一片浓情的桃花林。 冷清和温柔共存,极致的反差。 「你在做什么?」他略显无辜的问。 ……杀了她吧。 「我、我还没洗澡,你药借我吧,我之后还你。」何冉拿了他手上的药膏,逃跑似的从沙发旁边的空隙找到立足点脚一伸便想站起身,举手投足全是无法掩饰的慌乱。她没踩稳的晃了一下,她反射性的把手伸出去,想找个能扶住自己的东西。 周河站了起来,接住她无处安放的右手,她整个人往他那儿倾。何冉在差点要撞上他肩膀之时,紧急拉了一个煞车,克制自己和他的距离,然后闪躲似的把手收了回来,「谢谢你的药膏,我先回去了。」说罢,她便跑出这个家。 她很快的按了密码锁,进了家门,靠在门上喘气。 她觉得有点不妙。 这好像不是能躲掉的。 ? 吴哲祐熬了个大夜,只睡了一会儿,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边看病人的病歷和情况。 李浩辰也在一旁准备着,眼下是沉沉的黑眼圈,「医生真的不是人能干的。」他曾经的满腔热血快把他的生命燃烧殆尽了。 吴哲祐奇怪的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我们老早是半人半鬼了。」 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都悲壮又奇怪的笑了起来。 画面不是一个诡异能形容的。 「早。」周河走进医院,看见他们反常的主动道了早安。 他们头都没抬,机械似的回了个早。说完才意识到向他们道早的人是谁,是他们的周总……。 吴哲祐用力地拍拍脸,「奇怪,这不是梦欸?」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李浩辰捏了手背的肉,嘶了一声,「奇怪,这真的不是梦欸?」 「那周总怎么会主动向我们打招呼?」吴哲祐张大嘴,满是不可置信。 「不知道……。」 「该不会我们真的成鬼了吧!?」吴哲祐惊叫一声。 「你们在说甚么?」周河挑起眉,面上没有丝毫不耐。 他们两个陷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遗忘周总还站在他们旁边,他们吓的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那就快点去工作。」正当他们以为周河要冷淡的给他们一眼时,他们看见奇蹟了──周总在笑。虽然只是那不经意的弧度,但他们很肯定的是,周总刚刚在笑! 周河面上有些轻浅的笑意,连他自个儿都没发觉。他说完话便往办公室走去。 一打开门,儿科主任齐修明见到周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唉呦!周河你来啦!」齐主任有着典型的中年男人的鮪鱼肚,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别有用心。 「齐主任。」周河点头,应了一声。 齐主任拉着周河坐下,周河觉得奇怪,单刀直入的问:「齐主任,找我有事?」 「阿……小河你长得帅,年龄正好,又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治!」齐主任对他一阵夸,夸的周河更加困惑。 「然后?」 齐主任毫不心虚地看着他,「你也还没有女朋友嘛,我有个外甥女她在医院里当护士呢,长的可爱个性又好,我就想让你们认识认识。」 「抱歉。」周河说着抱歉脸上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之意,「我不需要。」他的嘴角又有了不太明显的笑意。 齐主任揉了揉眼睛,他是老花了吗? 他在对他笑呢?!他都不记得上次见这个七百年都不笑一次的人笑是甚么时候了。 齐主任一时没了言语能力,然后他回过神,「为甚么呢?男当婚女未嫁,交个朋友也很好呀!」 「有女朋友就好了。」他的长腿交叉,撑着下巴,说的理所当然,「女性朋友就不用了。」 「小河你甚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不应该啊,这人生活范围不是医院就是医院,哪能交到女朋友了?唬他吧! 「还没追到。」他懒懒地站起身,迈步走了出去,在要踏出办公室之际,他低声道:「不过,大概快了。」 何冉和周河就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她很难得的在午餐时间未营业前便到了day&night,因为她根本睡不着。闭上眼,浮现的便是昨晚的画面,她完全无法入睡。 所以,她就提早来了,想找点事给自己做。 忙着忙着,她也忘了烦心。 「我和陈新那个傢伙离了!」韩緋拍了大腿,大声的说,「我之前真的是鬼遮眼,和这种人拖着有甚么意思?早点找下一个才实际。」 「我早说了吧,垃圾要赶紧丢。」何冉无奈的笑笑,「你那么好,根本不需要这样。」 「啊!我的何冉怎么就么好!」韩緋隔着吧台,抱住何冉,凑到她耳边,学她说一样的话,「你那么好,和周河怎么样了啊?」 何冉听到这个名字,向后退了一步,逃出韩緋的拥抱,她故作泰然的拿了雪克杯,低头回应,「没怎么样啊。」她说出这话自己都没底气。 韩緋大笑,「你怎么就这么口是心非啊?」她打趣。 何冉正要开口辩驳,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她是真的口是心非,也不是真的和他没怎样。 就是有怎样她才逃成这样。 「韩緋?」一个男人从韩緋后头出现。 韩緋疑惑地转头,听不出是谁,看到对方面容她迟疑了许久,这才想起来,「李宗昊?」 「好久不见啊,韩姐。」李宗昊这声韩姐叫的声调上扬,带着一些调侃。 韩緋白了他一眼,随意的和他挥挥手,转回来和何冉介绍:「李宗昊,我的国中同学兼小弟。」 李宗昊靠过来,打了声招呼。 何冉看着他们,发现了牵着他们两人无名指的红线。 她展顏一笑。 原来,学姐的缘分早就来到了,只是没有被发现。 那她的呢? 25第五章(5) 大脑忘了。 何冉、韩逸和楚静祈以及她的男友约在她家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因为楚静祈实在忍不住想把她所谓的可爱亲亲介绍给他们了。 何冉对她这个甜腻腻的爱称实在不敢恭维。 「这就是我的可爱小亲亲,他叫吴令泰。」楚静祈勾着吴令泰的手臂,笑的甜甜的,「阿泰,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你们好,我是吴令泰。」这位可爱小亲亲伸出他充满肌肉的手,和他们用力的握了握。 ……她实在无法描述见到这位可爱小亲亲的真面目是甚么感觉,简直刷新了她对可爱的印象。 吴令泰是位肌肉男,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不是肌肉的地方,整个人散发着力量的味道。 真是可爱呢……。 「你好。」何冉友好的笑笑,把惊恐都藏在笑容之下。她低眉看了他们握紧的手一眼。 没有红线,甚至连条白线都没有。 何冉细不可见的皱了眉又松开,她自然的笑了笑,「我们点餐吧。」 结果这也不是楚静祈的缘分。 还真是挺讨厌的。 服务生将一位男子带位到他们旁边的双人位上,何冉决定好锅物后,往那儿看了一眼,来人也发现她了。 「简先生?」 简恆临温柔的弯起眼,「好巧阿。」 楚静祈用眼神疯狂暗示,让何冉给他们介绍。 简恆临对他们笑笑,好像读懂楚静祈的暗示,「你们好,我是简恆临,她的邻居。」 「冉你的邻居都是极品欸!」楚静祈在何冉耳边偷偷说。 何冉淡淡的勾起嘴角,没有很大的兴致了。 然后楚静祈邀了简恆临一块吃晚餐。吃完晚餐后,何冉和简恆临因为同路,便一起走了回家。 「你不开心吗?」简恆临忽然问。 何冉还是习惯性地扬起唇,脸上却没有笑意,她听见这话讶异的问:「甚么?」 「就是像这样。」他指指她的脸,「看起来不太开心。」 何冉眨眨眼,摆平了嘴唇,「那这样呢?」 简恆临笑了出来,「这样反而看起来比较开心。」 何冉总算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简先生,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她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 「直呼我全名就好了,我也没大你几岁吧?」 「我27。」何冉啊了一声,「不对,我前阵子过了生日,28了。」 「虽然本来也觉得差不多,但实际听到你几岁还是让人很感慨啊。」简恆临开玩笑的叹一口气,「我大你10岁。」 「那还是叫你恆临哥吧。」何冉挑起眉。 简恆临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好像被蒙上一层灰,让她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你不喜欢吗?」何冉问。 简恆临又笑了,但笑的勉强,「以前挺喜欢的。」 「你不开心吗?」她看着他的样子,学他问了一样的问题。 简恆临的笑容多了几分真,「何小姐,我也发现你是个温柔的人啊。」 「彼此彼此。」她笑。 到了公寓,何冉没上去,「我先不回家了,想去喝一杯。」她挥手告别。 简恆临停下脚步,笑了一声,「能一起吗?我也好久没喝了。」 「欢迎欢迎。」她带着他到了day&night。「实不相瞒,这是我的店。」今天店没有营业,何冉拿了钥匙打开了后门,点亮了灯,「随便坐啊。」 「走后门的感觉真不赖。」简恆临笑,他坐上一旁的矮椅,看着四周,「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家酒吧。」 何冉走进吧台,看他,「喝点啤酒怎么样?」 何冉从冰箱里拿出好几瓶啤酒,她动作熟练地打开两瓶啤酒。 「她总叫我恆临哥。」一罐啤酒下肚,简恆临低头笑了笑,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她走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啊。 何冉顿了一下,把手中三分之一的啤酒一饮而尽,抬手擦了唇瓣的湿润,「你很爱她吧。」她突然觉得,他没有红线并不是像林俊硕一样的原因了。可能本来有,但又消失了吧。 毕竟那个能让他记二十年的人不在了。 简恆临恩了一声,没再说话。 何冉瞇起眼,又开了一瓶啤酒,「我最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大概是因为他的直接和坦承,她没多想也说出她的烦恼。 简恆临怀念的勾起笑,和她碰酒罐,「这不是挺好的吗?」 「但我还挺害怕的。」她喝的不多,但些微的酒意让她有点无所顾忌。 「怕甚么?」 「怕……」怕他不是自己红线连着的人。她思索半晌,「怕他不是那个会和我结婚,和我走完一辈子的人。」 「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简恆临听她的回答,不可置信的笑出声。 「甚么?」何冉看他。 「我还以为你是个很豁达的人呢。」他喝了一口酒,「你们还没在一起吧?」 何冉鼓起脸颊,「没有。」 「你们都还没交往,连恋爱中的磨合都还没经歷,你怎么就想到一生了?」他说,「一生长的很呢,你没主动找人试着走一走,怎么会知道能不能走完一生?」 何冉的心震了一下,她低沉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去挺傻。她跟这世上的人其实并没有差太多,都是看不到自己缘分的人,而她,也只是比常人多了一个能看见她人缘分的能力罢了。 有甚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和别人一样失恋难过。 在酒意的加持之下,她忽然充满勇气。 「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啊。」简恆临望着街道,好像在看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候,她说她会等我当兵出来,绝不兵变。」他笑了一声。 「没想到,她没有等到我,而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等待我们下一世的相遇。」他仰头啊了一声,「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记的彼此。」 「希望孟婆忘了给你们汤。」她垂眼笑笑。 后来,他们喝了好几罐啤酒,何冉还保有一定理智,只是微醺,有点飘飘然之感,但简恆临是直接把自己喝倒了。 何冉瞧着那个看上去就不知道比自己重上多少公斤的男人,放弃把他抬回家的方案,她眼皮沉重的在桌上趴下。 她好像是睡着了。 「何冉!」听起来好像是他的声音。 那个声音又唤了她几次,她迷濛的微睁着眼,就见周河微喘着气,头发凌乱,他着急地望着她。 啊……她在做梦吧。还梦到他了。 她傻傻的笑了笑,摸了摸那颗她早就想摸的头,软软的,像一隻大狗狗一样。 何冉面色酡红,勾住他的脖子,咬了他的耳根,撒娇似的蹭蹭他的脖子,像是隻黏人的猫。 「我想抱抱。」 26第六章(1) 心却没忘。 欸?有点硬硬的? 何冉感受到她的牙上某个软软硬硬的东西,一下子睁开了半瞇的双眼,看见一颗真真实实的脑袋,而她的手还在乌黑的发上。 她眼睛睁的眼珠好像要掉出来一般,直接向后弹开,碰一声摔到了地上。 周河僵在原地,原来虚扶着她的腰的手停在半空中,冷淡的脸像火烧般烫了起来,眼中情绪难辨,偏偏他还没有任何表情,和红红的耳朵搭在一块十分违和。 他垂了手,在地上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其他处。 这天,周河和往常一样,开车途经day&night回家,经过店的时候她放慢车速,发现店没什么人却亮着光,他临停在路边,背着光瞇起眼瞧。 何冉和一个男人倒在桌上。 他怎么每每见到她时,她身边都有男人? 这次甚至还倒在一起了? 他快速的下了车,想从正门进入却发现被锁住了,他着急地拍着门,唤着她的名字都不见她甦醒。 最后,他找到后门。 一凑近,那个倒着的人突然扑了上来。 还咬了,他的耳朵……。 何冉的酒意在看见那个活生生的周河后全都跑掉了,她望着侧头没看她的周河,发现了他泛红耳朵上的──牙印。 何冉摀住脸。她有种轻薄了小姑娘的感觉,她都干了甚么!? 简恆临被这不小的动静吵醒,他头一歪,含糊不清的说:「你们在干嘛呢?怎么脸这么红?」 「没干嘛!」何冉激动地回,还有点兇。 周河恩了一声,作为附和,但还是没往何冉那看。 「哎……这不是我的邻邻居吗?周河你怎么在这?原来你们认识啊?」简恆临下了椅子,爬到周河面前,「周河,你耳朵怎么就──」这么红啊? 简恆临剩馀未出口的话被周河的手堵住,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无法呼吸的挥了挥手,和往常温文儒雅的样子大相逕庭。 周河有点躁,抓住简恆临的手,直接把他扛在背上,像是扛个沙包似的,他走得急,只丢下一句话,「我送你们回去。」然后他往正门走去,才想起门是锁着的,他有点恼的抚上额头,刻意的不去看还在地上的何冉,又走向后门。 呵呵。她崩溃的竟然有点想笑。 他能只送简恆临吗?可以别送她吗? 她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店里,每一步都拖的极慢,像隻乌龟慢吞吞地走到周河车上。 现在坐副驾太要命了……。她想都没想就拉开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她轻巧的关起门,恨不得谁也不要注意到她,特别是──他。 简恆临也在后座,他傻笑,「小冉冉你来啦。」 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和简恆临喝酒了!她看着笑的傻里傻气的简恆临在心中立誓。 简恆临靠上何冉的肩膀,大喇喇的好似她不是女人,「借我靠一下。」 周河从后照镜看向他们,冷冷地叫了他的名字,「简恆临。」 简恆临抖了一下,他忽然觉得有点冷,搓了搓手臂。 「坐好。」他皱起眉转头,刚好对上何冉的眼,原来充满警告的一句话,不自觉软了下去。 他迅速的转回身,一言不发的开车。 车里静的何冉不自在,她面向窗户呼吸着尷尬的空气,她按了窗户的向下键,却发现按不开。 被锁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周河,两人的目光又在后视镜中撞在一起,何冉马上躲开,眨眨眼以缓解紧张。 周河却没移开眼。 她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小声的说着:「我想开点窗户。」 周河应了一声,解开窗户锁,直接在前座操控帮她打开了窗。 「刚刚的事……抱歉。」绿灯亮了,车子不断加速,风呼呼的吹在脸上,何冉鼓起勇气,「我那时候以为……」那是梦。 何冉正要开口,想想又不对。那这样的意思不就是因为她以为是梦,所以她才……那啥他了吗? 「以为甚么?」周河淡淡的说,好似不带任何情绪,但他的唇在说完话后用力的抿了抿。 她忽然想起他头发软软的触感,「以为、以为……你是我邻居家养的狗!」话一出,她更后悔了,她都说甚么了! ……喜欢一个人,会变笨吗? 不然她怎么好像降智了??? 她的内心无数草尼马奔腾,把她的心踏的无力,她用手盖住自己半张脸羞得无地自容。 「……你邻居,不是我吗?」 「喔……。」何冉呆了,「我说的是简恆临!」 「他对狗毛过敏。」 天要亡她! 「前邻居!我说的是前邻居!」何冉把脸埋在掌心里,闷闷地说。 周河喔了一声,语调迟疑。 她大概是喝醉了吧,才会这么语无伦次,毕竟她都把她当作前邻居的一条狗了……? 原来,她会咬狗的耳朵吗? 他们的对话莫名其妙的中止了,然后谁也没再开口。 到了公寓后,周河因为没简恆临家的密码,而他又睡的叫也叫不醒,所以他只好扛着他回家。 何冉走在他们后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终于走到家门前,她如释重负的叹一口气,惹的周河回头看她一眼,她连忙说:「今天麻烦你了,谢谢!」她等着密码锁反应,觉得一切都如此漫长,「然后,对不起!」 她又像上回一般,逃也似的躲进家里。 只是这回,有甚么东西不一样了。 壳,碎了。 门咖搭一声锁上,她的心口忽然开始发疼,好像有东西扯着她的心脏,像是要硬生生把它给扯下来那般,她失去力气的跌坐在地,然后她听见一声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滴答──」 ? 「嘖嘖嘖……他们这甚么缘分?」本来天神还严肃的说着,下一秒像是变了个神似的,「这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 「嚶嚶嚶我不能接受这个结局!」天神儼然要退票的说着,「我本来想看的是仇人互杀的故事的!」 老爷爷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经,大声反驳:「这样真实的剧本好看多了!」 「你们够了。」老婆婆覷着他们俩,天神早就化成人形和他们坐在一块,「这又不是剧,这是真的发生在人间的事啊!」 天神化成的是一个17、18岁年轻小伙子的模样,「那又怎样?这又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祂轻轻弹了一下,把老婆婆手上的茶给拿了过来,「人间的凡人不也喜欢看那些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剧吗?我们这也是一个概念啊!」 老婆婆默了,不说话。 天神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不行!我的心受伤害了!我想看他们这一世谈恋爱了!」祂跳起来,从空中变出一盒爆米花,「快点快点!我要跟播!」 「哇哇哇!他们的考验第六次了耶!」天神摀住自己的嘴巴。 「哇哇哇!他们……这是我们能看的吗?」老爷爷用手遮住眼睛,但却从手指间的缝隙肆无忌惮地瞧着天空上的画面。 老婆婆:我大概是带了两个孩子。:) 27第六章(2) 心却没忘。 何冉往脸上泼水,撑着洗手台,抬头看看镜中的自己。 一直以来对爱情胆小惯了,就算昨天因为简恆临的那番话有了勇气,此刻在没有酒意下,脑袋清醒的要面对「喜欢」这件事,她的气又洩了下来。 她低头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该做甚么?她拍拍自己的脸。而且因为昨晚那事,她现在反而不太敢见他了,一想到她干出的事,她就头皮发麻。 她想着她今天睡得挺晚,这个时间点出门理应不会遇到周河的。 何冉一打开门,先探了一个脑袋不自然的往左看,然后血淋淋的莫非定律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她见着那位住在左边的男人,正好也从房子里出来。 ……他们真的就还挺有缘的。不想碰上的时候碰上,没有刻意要碰上也还是碰上了。 何冉尷尬地对他挥挥手。 周河倒显得自然多了,他点头,关了门朝她走进,何冉不自觉屏气一瞬,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离的不是太近,但她还是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气,他也闻到他身上一种甜甜的味道,淡淡的,让他想起淋在松饼上的蜂蜜。 周河扬起嘴角问:「去工作?」明明在远处也能问的一个问题,但他还是想离她近点问。 「啊……对。」何冉迟疑的回答,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但我会先去吃午餐。」她又小声的补充一句。 自从愿意去面对「喜欢他」这件事后,她和他相处就不太自在,每句话都要三思熟虑后才开口,话语中也多了点别的意思。 她是想邀他一起吃中餐的,但那个问句她有点……问不出口。 总感觉这样会显得有点刻意。 「那我能跟你一起吗?」周河低头看着她垂垂的小脑袋,语气自然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那般。他看着她的模样,突然有点想摸摸她的头。 何冉还在纠结合不合适,就听他说出了这句话,她愣愣地点了点头,抬起头见他一脸正常。 好像,也不会刻意啊? 他们走进了昨天何冉和简恆临碰见那家火锅店。 何冉很喜欢吃火锅,一天三餐吃她也不会腻,主要是她昨天吃的是原味汤头,而她现在想吃麻辣了。 周河看着那锅红红油油的麻辣锅,蹙眉,好像都感觉到喉头的辣意,他忍不住嚥了口水,看见自己纯白的牛奶锅才觉得舒服。 小小的情绪变化被何冉捕捉到了,「你不吃辣吗?」 周河嘶了一声,「严正拒绝。」 从周河主动邀饭的那刻起,她忽然觉得轻松不少,相处又回到之前的毫无顾忌。她笑了一声,「你才比较像小孩吧!」她记仇起他之前对她的描述,「喜欢甜的、不吃辣、又不爱喝酒……」她屈着手指算着。 周河先把高丽菜放到锅中煮,他意有所指道:「小朋友不懂,这是健康。」 何冉也先放了高丽菜,听到健康二字就说:「甜的怎么会健康?」 周河喔了一声,「所以小朋友不懂。」 「……。」敢情她是被绕进回圈了。多和周河接触才会发现,他这个人带了点冷幽默,还挺毒舌,总而言之不像那张脸是冷的。 她还能感受到他的热。 周河看着她想说点甚么又说不出的模样,刻意的压了压嘴角,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何冉看出他的情绪了,她瞇起眼,一点也不友好的对他微笑,「我说,您想笑就笑吧,憋在那反而让我更难堪。」 周河撑着头,终是笑出声,笑的肆无忌惮,像是冷泉中淋下了热流,中和的冷热适宜,不灼人也不冰人。 他笑起来,好像眼睛都会弯起来呀?何冉在心中想。 就像月亮。 然后那弯月做了一个让她不忍睹的事。 他把芋头放进火锅里了! 何冉看着那块还完好的新生芋头沉进他的牛奶锅中,不忍的发问:「你怎么也这样玷污火锅呢?」然后顺其自然的把自己还在蔬菜盘中的小芋头放到他的盘中,「那你接收我的芋头吧?」虽是问句,但芋头已然落到他盘中。 周河看她一眼,默默的把她夹过来的芋头放进锅里。 何冉满意的看着他的举动,「我们昨天也都把芋头丢给了简恆临。」昨天他们一桌子的人看着简恆临把不该出现在火锅的芋头轻巧的加进去,于是他马上喜获他们剩馀四人所有的芋头。 「以后吃火锅都要找你们了。」有人能帮忙解决芋头,又不会浪费食材。完美的计划。 「所以,你们昨天不只喝了酒倒在一起,还一起吃了火锅?」他淡淡的问。 何冉忽然有那么点儿理解之前江亦礼和简恆临对他的冷颤了,她现在也觉得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对阿。」她莫名心虚,「我和我朋友刚好在火锅店遇到他,就一起吃了。」 「那为甚么只有你们喝酒倒在一起?」他稍微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她好像察觉出他这般口气后的原因,但又不太确定,她像在报备一样:「我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喝的,真的,是简恆临自己要跟上来的。」她心中怀着对他的歉意,然后嘴上直接把他拖下水,「然后他酒量不好,没喝多少就倒了,我可没喝醉,就只是扛不起他,所以在旁边睡着了。」 周河安静半晌,然后低声道:「以后喝酒找我。」 这话何冉可就困惑了,「可你又不喜欢喝酒。」 「所以我不会醉。」他说,「你喝醉了我也能抱你回家。」 她觉得这句话资讯量过于庞大。她的小手手紧张的搅在一起。 抱?不能背吗? 是回……谁家? 她还是不要和他喝酒好了,那个……心理准备还不够。 周河稀松平常,没发觉何冉心里有的没的想法,「你吃南瓜吗?」 何冉楞了下,不知道这有甚么连结,她摇摇头,「不吃。」 「简恆临也不吃。」周河把她蔬菜盘没了芋头后,孤伶伶在那的南瓜夹过来放进锅中,「所以,火锅还是和我吃吧。」 何冉不知所措的阿了一声,前面的问题都还没理出来,她反应不及,只是顺着回:「好……。」 周河像是达成任务的弯起嘴角。 ? 一顿饭结束,他们各自去工作。 何冉到了day&night后,心神不寧的做着工作,一张桌子都要擦上许久。 她不是太迟钝,她还是感受出一点他对她的特殊,还有他说出那有点曖昧但脸上不显任何曖昧的话。 曖昧于无形的人。 要不是她见过她对他耳朵做出的事后,他红着脸的模样。她都要觉得他是不是情场高手了。 何冉分神的想着,忽然有个人朝她靠近,因为她低着头擦桌,所以她先是看到那个人的脚,然后她意识到这是谁,果然,抬头便见到那个熟悉的人。 「妈?!」 28第六章(3) 心却没忘。 林月扑上何冉,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女儿,你的妈妈回来了!」 何冉也回抱她,她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你不会那么快回来吗?」 林月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眼神飘来飘去就是没看何冉,「阿……就太想我的宝贝女儿了嘛!」 现在刚好是下午的休息时间,何冉拉了椅子让她妈坐下,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双手在胸前交叉,「真的吗?」她审问似的看着她。 「好吧,我说。」林月收起笑,「在说之前,我希望小冉你先记住妈妈在这世界最爱最爱你和何毅了,然后你爸还是你爸,就算怎么样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妈妈不会……」 何冉打断她妈一连串的话,她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她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妈!你交男友了?」 林月紧张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着适才未完的话,「妈妈不会强迫你认杨叔叔当爸爸的……」 何冉笑了一声,「妈,你在怕甚么?你有新欢我当然很开心啊!举双手双脚支持好吗!」 「因为杨叔叔回来工作了,我就想着一起回来了。」见何冉好像是真心的对她笑着,林月脸上这才又有了笑容,「你不介意就好!到时候我介绍杨叔叔给你们认识呀!」 何冉笑着,「好啊!」 他们间聊了一阵子,后来林月说着要去见何毅就先离开了。 她看着林月离开的背影淡淡的笑着。 希望她妈妈这次遇到的就是属于她的缘分,希望她别再经歷一次分离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发现她自己一直以来的盲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异于常人的能力,并不是影响她胆小的原因,顶多算是害她更看不开缘分的帮兇罢了,让她更在意自己的缘分是甚么样子。 何毅带着李灵灵回来说要结婚的那个晚上,她以为自己想通了,但实际上她内心最深、最深处,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她爸妈那样的分离。 她以前不是怕心动,不是怕谈恋爱,不是怕缘分,更不是怕爱错人。她害怕的只是错的缘分会造成的结果──分开。 她想起简恆临那晚说的话:「……一生长的很呢,你没主动找人试着走一走,怎么会知道能不能走完一生?」 她是真的傻,竟然纠结了一个简恆临轻轻松松就能说出来的道理超过10年──不,很多人都懂的一个道理。 她用力的拍了脸,响亮的拍击声像在让自己记住甚么。 她真的、真的把恋爱想的太复杂了。 她连好好活在当下都不敢,又何来害怕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 林月约何冉和何毅夫妻俩出去吃饭,在day&night没有营业的某个晚上。 到了约定的那家餐厅,何冉忽然有一点紧张,一进餐厅,她就看见林月和身边的男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刚好无法看见他们手上是怎样的线。 不过此刻她也不那么在意了。 就算是错的缘分又如何,她妈妈现在很开心啊。 走近一点看,她看见她妈和那个男人交缠在手上的红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内心也有着说不上来的兴奋,「妈!」 林月唉呦一声转过头,一旁的男人也往她这边看,带着友好的微笑。 她走进,男人站起来对她微笑,笑起来眼尾挤出了鱼尾纹,头发往后梳,虽然看上去有一定年纪,但保养得宜。 男人伸出手,「你好,我是你妈妈月月的男朋友,杨筑,叫我杨叔叔就好了。」 何冉和他握了握,「你好杨叔叔,我是何冉。」 然后两人落座,而何毅和李灵灵早已来到,坐在她旁边。 菜餚很快地上桌,上了一道道都是她和何毅喜欢吃的菜,杨筑开口:「刚刚问了你们妈妈你们喜欢吃些甚么,我便都点了。」 何冉眉眼弯弯对他笑,「谢谢杨叔叔。」 突然林月幽幽的说了一句话,她用手肘推了一下杨筑的左手臂,「那你怎么没点我喜欢的菜?」 杨筑一时嘴巴打结,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见他这个的模样,眾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月开始吐槽杨筑,「你们杨叔叔虽然开了一间公司,看上去好像很能干、是个厉害的社会人士。」她笑了一下,「但到我这儿他就没辙。」 她妈真厉害。假吐槽,真炫耀。 捕捉到公司二字的何毅,阿了一声问,「妈你投资的公司该不会就是杨叔叔的公司吧?」 林月像是说溜嘴的遮起嘴巴,「其实那些礼物不是我投资公司赚的,是我和杨筑合资送你们的......」她又小声补了一句,「他7我3。」 何冉和何毅的脸上都带着惊讶。 何冉突然想到一个很适合作为他们故事的书名──《妈妈再婚嫁入豪门,我竟成了豪门的小姐!》 杨筑看他们的样子,赶紧接着说:「那个理由是我让她说的,我怕这份礼物会让你们有负担,所以……」他抿了抿唇。 何冉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杨叔叔,我现在也有经济能力的,房子我就当和你们买的,我慢慢还给你们吧。」她见何毅张着嘴不说话,她在桌底下踩了何毅的脚。 何毅吃痛的叫了一声,「对!这真的太贵重了。」 杨筑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他很顺的接了下去,「没事,杨叔叔甚么没有,钱倒是挺多。」 何冉眨眨眼,听到这个财大气粗的回答,她还不知道该回甚么好。 林月也帮着说话,「他不缺钱,大概身边只缺个我而已。」杨筑听见这话,甜蜜的揽住林月的肩膀,「对对对!就是这样。」 话已至此,他们兄妹俩只好和他们道谢,应下这份贵重的礼物。 饭吃一吃,何冉就觉得这饭变味了。 服务生上了一锅海鲜汤,杨筑看见锅中的虾子,自然的捞出一隻虾开始拨了起来,然后把一隻去壳的鲜虾放到林月的碗里。 她侧头看着何毅夫妻俩,然后就看见何毅也在做着一样的事。 何冉突然就觉得挺扎心,整桌就她一条单身狗……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没人权,喔,没狗权。 一个个都在她面前放闪! 林月也像是发现了这件事,她笑的有点炫耀意味,「女儿,你还没有对象吗?」她又补了一刀,「妈妈都有了呢。」 「……。」着实扎心了老妈。她喝着水呛了一口,「还没。」 这个回话曖昧不清,林月喔了长长一声,「所以是快有了?」 何冉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她想起她有几天没见到的人,连她都没有发觉自己脸上漾着笑,她正要回答,「大……」概吧。 林月看着女儿那甜腻的笑,「停!妈妈懂了。女儿加油阿!」 杨筑:「小冉加油啊!」 何毅挑了眉,语气敷衍,「妹你加油。」李灵灵则是不满的拍了他的手,「何冉,加油啊!」 「……。」她不是甚么都还没说吗?这一个个的加油是怎么回事? 她困惑的看着他们,每个人都给她一个曖昧的笑,她又喝了一口水,不管他们的随意看看四周。 她突然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她好几天没见到的人,准确来说,三天而已,但她却觉得好久了。 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缘分来了,怎么也挡不住。 她笑着看见周河淡淡的从另一头走过去,他没瞧见她,她正打算开口喊他,然后就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女人。 是了,缘分来了,谁都挡不住……。 29第六章(4) 心却没忘。 「周医生,你今天下班有空吗?」陈子欣看着他,背在背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捏了捏,语中带着些许颤意。 周河恩了一声,他没有过多的情绪,平平的问:「怎么了?」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吃晚餐吗?」陈子欣甜甜的笑着,背后的手却捏得更用力,手指泛白。 周河静默着看她,陈子欣被他瞧的脸越来越烫。 她脸上有甚么东西吗?她妆应该没花才对,她刚在洗手间检查了好几次没问题才鼓起勇气来找他的。 事实上,那个注视没有其他意思。他只是在思考,因为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吃饭,他正要开口拒绝,早就躲在柱子后头的齐主任突然冒了出来。 齐主任站在陈子欣旁边,「小河啊,子欣就是上回我和你说的外甥女!」他暗示性的看着他,然后搭上两人的肩,推着他们前进,「走走走!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啊!」 周河拒绝的话将要出口:「不……」 齐主任打断他欲出口的推却,「一起吃个晚餐聊聊天,你也不会少块肉吧?何况我餐厅都帮你们订好了,也不用你出钱,我请客!」 就算是如此,也还是无法吸引到周河任何一点,但齐主任强势的把他们推到车上,关了门直接到驾驶座开车。 「……。」周河无语地坐在车上,看齐主任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投降似的叹气。 算了,赶快吃一吃,应付过去就好了。 陈子欣心里觉得尷尬,但她也不得不拜託她舅舅。毕竟不是如此,周河是不可能和她出来吃饭的。 她自知他不喜欢她。 在周河心里,他们最多只是同事,大概连个朋友都称不上。 她偷偷的瞄着撑着头向外看的周河,眼神小心翼翼,她看着路上的灯光在他脸上闪烁。 他是她摘不下来的月亮。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的贪望该结束了。 很快到了餐厅,齐主任亲眼目送两人进去餐厅,免得周河临阵脱逃般,直到他们双双走进餐厅,他满意的笑了笑,这才离开。 周河和陈子欣一前一后走进去,服务生替他们带位,他们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 陈子欣对他递出菜单,「你有想吃甚么吗?」 「我都可以,你点吧。」周河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往后靠着椅背,双手交握在桌上。 「那我点?」陈子欣带着不确定的问。 「恩。」这个氛围让他很不自在,他突然想起那天和何冉吃火锅的画面。 他比较喜欢和她吃饭。 虽然她像个小孩一样挑食,会让他吃到双份的芋头和南瓜。不过,他觉得很自在也很有趣。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甚么?他低头拿出手机。 从见到周河和一个女人走进来,何冉的视线就像长在他们身上一样。 他们在说甚么?她心想。身体跟着她的想法移动,她转过身谨慎的躲在餐厅中间的隔板后面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像个小贼。 「你在演哪齣?」何毅拍了她的肩膀。 本来专注着偷看的何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啊了一声,然后又赶紧的低下头将自己掩身在板子后,生怕他会往她这里看。 林月探头往她的视线看,又看向那个压低身体的自家女儿,身为一位母亲的直觉,她懂了。「女儿,就是他呀?」 何冉猛然抬起头,「甚么?」 林月意味深长的喔了一声,「没事,妈妈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吃。」她站起来往厕所走,但却一直看着周河所在的角落。 「……。」何冉见到她妈那明目张胆的眼神,她一瞬间明白了。 被她发现了……。 很快,林月走了回来,「女儿,不得不说,你眼光挺好的!妈妈看了都喜欢。」她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牵住杨筑的手,「亲爱的,我们晚上不去看电影了吧?」 杨筑看着她愣了一下,而后帮腔,「阿对对对!小冉,我们有两张电影票,给你和你的……」他想了一会儿该怎么称呼,「未来老公!」 林月见他识趣的模样,给鼓励似的摸摸他的头。 「……不用了,你们去看就好了。」何冉脸上有点臊,看他们放闪心底又觉得无语,她直接回绝她妈和杨叔叔的热情。 她不可能晚上和她去看电影吧?他……还在吃饭啊。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何冉拿起点开,一则讯息通知跳了出来。 周河:你现在在做甚么? 何冉吓的手机差点没拿好,他看到她了?! 何冉:你……看到我了? 周河看到这则讯息扬了眉,在餐厅里看了看,却没看见何冉。他皱起眉,继续发着讯息。 周河:你在哪? 结果是她自己暴露了是吧……何冉在输入栏里删删减减,而周河那只出现滚动的小球显示输入中,等了一阵子都不见他传来讯息,于是他索性按下通话键。 手中的手机切换成来电显示页面,她睁大眼,和桌上的其他人匆匆的说一句:「我去接个电话。」 周河播出电话后,看见一个纤瘦的背影往门口走去,他认出她的模样,和同桌的陈子欣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陈子欣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语中有着急切和零星的笑意。她顺着他的眼光看,看见门口出去的女生,她的眼眶霎时红了起来。 「等等!」她也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大的勇气,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周河低下头看着他们接触的地方,陈子欣像是触电般的迅速的松开手,她吸了一口气,忍着眼泪令她说起话都相当困难,「我、我知道你没有兴趣和我吃饭……」 何冉按下通话键,便听到这句话,她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上,不吭声的看着在角落的他们。 陈子欣继续说:「但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眼泪无法控制的夺眶而出,她强忍着心头的难受,很快的抹去泪。 周河看见她的眼泪,拿开在耳上的手机,这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接通了,他很快的对着何冉那头说,「等等。」然后他掛了电话,静静的看着陈子欣。 陈子欣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动作,肆意的眼泪不顾她不想哭的意志,泪珠几乎要流满她的脸。 他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她伸着手,缓缓接下这张纸。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哪里好,但在她眼中,他真的、真的特别好。 他是温柔的人,儘管他几乎不笑。所以当她发现他带着笑注视着那个人时,她马上就懂了。 「周河。」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平时总是喊他周医生。 他肯定不知道,她多想在他面前说出这两个字。她以前不敢就算了,但今天,都是最后一次了。 她多么卑微的愿望终于完成了。 周河没有说话,但他好像知道她要说出甚么了。 「我喜欢你。」陈子欣破涕微笑,她现在肯定特别丑吧,但她不在意了,「我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我知道……你没有喜欢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情感。」 陈子欣没等他说话,故作豁然的指指餐厅外面,「你不是要去找她吗?」 周河顿了一下,她看出他的迟疑,「菜我等等打包就好了,你去吧。」 「抱歉。」他认真的看着她,他轻轻的给她一个鞠躬,「还有,谢谢你的喜欢。」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30第六章(5) 心却没忘。 「冉姐!」林清远远就见何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拉着佇立在原地盯着椅上人影的林易望那儿走去。 何冉本来有点失神,听到这声叫唤抬头看去,她愣了片刻,对两人挥挥手。 自从林易向她告白后,他请了好几天的假,她也任着他请。后来假期结束后,林易总是闪避着她,她全当没有事发生,一如既往和他相处。 她没有立场给他安慰。 「吃晚饭了吗?」她晃晃两条腿,对他们笑。 林清笑嘻嘻的,「刚刚吃完,正要走回家!」 「何冉。」林易忽然慎重地叫着她的名字,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的握起拳,「我有话和你说。」 何冉抬眸看他,然后对林清说:「林清,你帮我去对面便利商店买瓶水吧。」 林清察觉到现在奇怪的氛围,呆呆的喔了几声,「我、我去买水,你们慢慢聊啊。」他识相地过了马路。 街道人来人往,林易在何冉身边坐下,「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他笑了一声,直接又坦白的道出心中之事,「我想过要放弃,也想过要继续。」 「刚刚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大概是缘分吧。」他毫不畏惧的直视她的眼,昏暗的光线把他有些红的脸颊藏住了,「何冉,我会让你对我改观的,让我继续追你吧!」 听见「缘分」二字,她心里的小小人踉蹌了几步。 他们是有缘分,但仅仅限于白线,那份就像家人般的友情。 何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林易,抱歉。」她浅浅的笑着,「我有喜欢的人了。」林易微张着嘴,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篤定的说出这话。 路边一盏盏亮白的路灯整齐的排列着,小小圆圆的灯泡像是属于陆地的月亮。而天空,掛着一弯轻浅的新月。 她的目光又回到那间他在的店,她微瞇起眼。 那个人,正带着流星朝她走来。 那是属于她的月亮。 「抱歉,刚掛了你的电话。」周河大步迈向她,瞥了他身旁的男人一眼微皱起眉,「林先生。」他对他頷首示意。 林易想起上次的画面,他脸上没有笑。 是他不自量力。 他没有维持礼貌的力气了。 他没和他打招呼,「何冉,希望你能幸福。」他侧头在她耳边说,语气带着惨淡的笑。 何冉怔了几秒,然后笑,「谢谢。」 林易起身,往他们的反方向走,走到早就买完水在那探头探脑的林清那。 只剩他们两人了。 「他刚刚和你说了甚么?」周河低垂眉眼,语气平平,听起来心情不是太佳。 何冉拽着他的衣服把他往下拉,她不太满的说:「那她呢?她和你说了甚么?」他先掛她电话,然后现在用拷问犯人的口气问她这是合理的吗! 周河被她拉近,一手撑着椅把支撑重心,他们眼中只有彼此,鼻尖的气息也是彼此的。 她眼尾的一颗痣盪着他的心绪,她身上甜甜的味道让他一时语塞,「我……」 突然,急促的来电铃声划破他们之间的曖昧。 周河看了来电,站直身体接起了电话。 他离开的那一瞬,何冉内心浮现了说不清的失落感。她见他急急的和对方应了声好就结束通话。 「上次主刀的小孩,病情恶化了,我得回去看看。」周河压平了嘴角,像是有一台铺路的机器从上头一开而过。 何冉小小的喔了一声,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侧边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他伸出手,她也正好伸出手想要摆平凌乱,两人的手正好碰在一起。 他们的手好像被按下暂停键,他们浅淡又浓烈的眼神望进彼此眼睛深处,深处不是黑暗,而是自己。 他心念一转,蹭了蹭她眼尾的痣,然后大手恣意的摸摸她的头,柔乱她的发。何冉欸了一声,抬手阻止他的行为,但她抵不住他的力量,等他折腾完后,他见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顺着发。 像隻炸毛的小猫。 他眼睛里的星光掉到他的嘴边,天上的新月落在他的嘴上,带领着他脸上柔和的弧度,「等我回来。」 何冉低头恩了一声。 周河很快就没了人影,何冉走回餐厅,只见座位上的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对她笑。 「……。」她脸突然有点热。 林月从包里拿出两张纸,「冉,你真的不要电影票吗?」她甩甩手中的电影票,笑的像是糖果屋里骗小孩进去吃糖的巫婆。 「不用……他的病人临时有状况,回医院了。」 何毅在餐厅里隔着窗户把他妹和那个男人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他也加入自家老妈的行列,「原来他,是医生啊──」他拉了长长的尾音,「哪一科的?」 「儿科。」何冉故作自然的喝了一口水。 「喔,那真刚好。」何毅挑眉,「那我们之后就不用再照顾你了。」 何冉瞇起眼,「我应该找个精神科的才是,这样就不用照顾你了。」 何毅:「……。」 最后,林月还是把两张没有限定电影的票券塞到何冉手里,「今天不能看,以后也多的是机会嘛!」 何冉在她妈逼人的视线下,只好默默地收起两张票。 回到家后,她瘫在沙发上,两手捂住脸,她像打水似的,两腿在沙发上乱挥。 呜呜呜……她现在想告白会不会太快了? 隔天一早,何冉在太阳还没出现的时间起了床。准确来说,她几乎没怎么睡。 她异常的兴奋。 她心血来潮,想看日出。 凌晨两点多,天色仍暗。她带了一个小包,一个人悄悄的步出门。 她站到了电梯前,但她没按电梯的下降键。因为她发现电梯的数字从1f不断不断的变换着。 她忽然,有一个预感。 电梯叮一声,正好的停在七楼。 周河疲惫的掀眼,从不断变大的电梯门缝隙看见何冉,而她也看见他。 两人皆是停顿片刻,然后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他们是真的很有缘。虽然她看不见她的缘分,但此刻她却莫名的篤定。 「我要去看日出,你要一起去吗?」何冉从那个壳中出去,主动的接近他。 周河思考着没说话。 「不行也没关係。」她连忙摆手,看着他的疲色,后悔说出这个提议,「不要有负担,我本来也是打算一个人去的。」 「没负担。」他走进一步,「我想陪你去。」他说的自然又直接。 何冉一时有点接不住这个直球,緋红偷偷的爬上耳朵,她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 「你能不能等我一下?」他身上有些黏,待了整夜的医院,身上也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我想先洗个澡。」 周河洗完澡后,他们上了何冉的小黑车,何冉顺理成章地坐上驾驶座,周河看她,她读懂他的眼神说:「我来开吧,你看起来没怎么休息,你去副驾补眠吧。」 周河也不推却,毕竟他是真的有点累。 何冉沿着海往东边开,车内放着柔柔的音乐,她轻轻一呼吸,便能闻到他身上沐浴乳的香味。 周河闭着眼,何冉以为他睡了,在一个红灯悄悄的看他。不到三秒,她就被当场抓包,他若有所感的睁开眼刚好和她对眼。 「所以,他昨天到底和你说了甚么?」他的声音有着久久没说话的哑,还有吸引人的磁性。 「喔,他和我告白。」何冉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她说的自然,把头给转了回去。 「甚么?」他挑起眉,眼底有着讶异。 她故意不理会他语中的惊讶,话锋一转,说得云淡风轻,「那她呢?」 周河抿了抿唇,盯着她好像写着「这有甚么好惊讶的」的脸,扬扬眉,模仿她的口气,「喔,她也和我告白。」 何冉瞪大眼楮,「……甚么?」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他故意道。 「......。」她有种被揭穿的感觉。 31第七章(1) 心连心。 身边的风冷颼颼的吹着,他好像感觉不到冷,只是呆呆地坐在一张黑白照片前方。 道士的诵经声盈满了周边的空气,把空气撑成一颗颗气泡,坚硬且平稳的震着每个人的耳膜,但气泡到了周河面前,却破了。 他面上宛如一片平静的海,谁也无法看出大海的深处藏了些甚么。 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会有反应,也不会说话。他走不了路,只能任由他人推着轮椅前进,全身的皮肤都皱巴巴的,佝僂着背,瘦的每一根骨头都极其明显。 很多人都觉得,他简直不像一个实在活着的人。 「有人……死了吗?」他的声音突兀的出现,沙哑的像是他脆弱的喉咙上被刺着乾枯的树枝。 诵经声依旧,但所有人的气泡也破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没人知道他为甚么会突然说话,也没人知道他是否想起了甚么。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甚么。 他说完那句话后,又变回一如往常的痴傻,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 他的眼中丝毫没有光,空的让人害怕。望进他眼睛最深最深的地方,只能发现一片虚无,凄冷萧索的风在那个荒凉縹緲的地方吹拂,却吹不起他眼中的一丝波澜。 他眼中,没有太阳,也看不见月亮。 月亮没了太阳,再也没有能让他发亮的光,只能归于漆黑。 那位醉酒而纵情跃下西湖的旅人,进了湖里肯定甚么也没瞧见,没了月的光亮,她找不到月。 更无法捞起月。 她溺毙于那个深黑无月的湖中,月亮却不记得她。 在旅人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她肯定不知道,他是因她而闪耀。 他依然没发现这个世界少了谁。 直到他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她冷冰冰的,唇紧紧的闭着。他的大脑还是起不了任何作用,还是没想起她是谁。 但,他的心很痛。 撕心裂肺的痛。 痛的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终于有了裂痕,他的胸腔剧烈的震动,好像吸不到任何氧气似的。 他也溺水了。 一滴眼泪从他闭起的眼流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滴答。」他们没人听见这个声音。 ? 早晨四点多,他们来到一片海滩。 海天一色,天空和海都染着淡淡的蓝,遥遥望去,两者好似交于一线,连结着天和地。 何冉走在前头,找了一处沙滩上坐下,屈腿抱膝,望着一波波的平缓的浪水。周河跟上她,随意地坐在一旁。 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寧静,他们好像融进这轻轻的浪声,融进这浅浅的蓝,融进柔柔的海风中,和自然成为一体。 风儿好像将她内心最原来的胆怯吹跑了,她支头笑着看他,碎发如海上的船帆飘扬,不深不浅的酒窝让人一个不小心便深陷。 「我是个很胆小的人。」她不动声色的往他那挪了些,做出的举动却和口中的言语相反,带着大胆的靠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只剩风能通过。 「见识过了。」周河笑,看她一眼才发现他们离得极近,他收了拳,捻起一些细沙在手上。 她听懂他的意思,「不是对蟑螂的那种胆小,是我对你的胆小。」 周河的眼闪了一下,他移开眼拍拍手上的沙子,「为甚么?」 「我怕分开。」她弯起唇,缓缓的说:「我总在害怕那些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也不敢把心交出去。」 「我上辈子大概是杞人吧。」她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周河深深的盯着她看,她没提半个关键字,但他好像是懂了。他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笑了。 他笑的像那片海一样温柔,像所有柔软的事物,他的脸上不见任何寒,全是春天。 何冉早就不敢直视他了,从她说完那一连串的话后,风大概又把她的紧张吹回来了。 他低头,像是海水袭上沙滩般,圈住她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她下意识地要收回手,他却握得更紧。 他注视着她,眼底盛满一大片海洋的无畏和直接,他的浪涛拍打着她的心,用着磅礡的温柔将她包裹住。 「我不在意你胆小。首先──」他笑了一声,「蟑螂,我能帮你杀。」 「再来,你只要鼓起一点点的勇气给我一点点的暗示。」他朝她靠近,鼻尖相触,鼻息间全是彼此的味道,「我就能无条件地靠近你,你想要我多近都可以。」他低声道。 「最后,不会分开的。」他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我过去从未遇过能让我心动的人。」何冉能感受到手背上他的唇弯成了月形,「你,是第一个。」 「也会是最后一个。」他低低一笑。 何冉心跳加速,忍不住攥紧了手,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他们相触的皮肤热的烫手,海的水气围绕着他们,他们的手心却不是因海而潮溼。 周河感受到她的用力,漾起笑,「这是我能更进一步的意思吗?」他往她靠近,他们像是喝交杯酒一样,她的唇碰着他的手背,而他碰着她的。 两人的唇瓣隔着彼此的手。 何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睛眨呀眨,最终只能恩一声。 他没有任何思索,将最后一道防线移开,一手牵着她,一手抚上她的后颈,然后吻上她的唇。 他仅仅只是碰着,没有更深入,柔软的地方相贴,她所有的官感好像都集中于那一处,她感受到他唇的轮廓,还有热度。 他离开那份柔软,身上另一个柔软的地方触动似的抽动一下,然后他们同时感觉到疼。 他们的心脏好似被对方拉扯,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作用着,他们顺从这股力量紧紧的抱住彼此。 他们的心──那个因对方而疼痛、颤动的地方──隔着衣服、皮层密不透风的贴着。那一瞬间,他们同时听见一个短促的声音:「滴答。」 疼痛结束了。 他们无法克制的喘着气,稍稍松开拥抱,何冉低头,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 一条泛着光晕的红线被拉展开,连着他们的,心。 周河也发现这条红线,伸手想要抓住,但红线就像一个虚影碰不着,让他抓了个空。 何冉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你也看得见?」 周河疑惑的蹙起眉,「你说,这条红线?」红线若有所感的开始轻颤,突然发出一道强光,然后很快的消失不见。 「不见了……?」周河不解。 何冉几乎无法思考,所以……她刚刚看见了自己的缘分?可是为甚么她能看见? 周河忽然想起他之前5次的心痛和那种拉扯般的感受。确实,那就好像是有一条线正拉着他的心脏一样。 所以心痛是这条线造成的? 何冉发楞,略一走神才发现天色亮了不少,抬头赫然看见那刚从海平线出头的太阳,阳光带着暖,将天空渲染成暖暖的橙色。 而细细的新月竟然出现在太阳旁,也被染上了浅橘。 海天的交界线好像把太阳和月亮连在了一起。 日月相映,日月相连。 他们,心连心。 32第七章(2) 心连心。 何冉被眼前的景色,慑住了。 大海的浪潮好似在她体内翻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漫起了浓浓的悲伤和无可奈何,但同时感动也涌上心头。 复杂的情绪来的突然,她还没收拾好,眼泪便无法自控的夺眶而出,一滴泪珠坠在沙滩上,悄无声息。 他们没再听见那细微的滴答声。 周河不知道她为甚么忽然哭了,他捧住她的脸,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怎么了?」他低声询问着。 何冉也解释不来,反倒哭得更兇,好似她身体里的水龙头坏了,她边吸着鼻涕,「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景、景色太漂亮了……」 周河发出低低的笑声,蹭蹭她的鼻尖,「我以为你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感动了。」 何冉的泪霎时停住了,呆呆的看着他,「阿?」他刚说了甚么?! 周河眼睛瞇了瞇,「我们都亲了,不算在一起?」 「欸?……阿?我们……」何冉对于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係没有甚么实感,感觉有点虚幻。她思考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呢? 「大概……算是吧?」她不确定的说着,语尾扬起。 她总觉得似乎少了些甚么,整个就还挺突然的。 「亲后不理?」周河听她说出这句不确定的话,轻轻地挑起眉,眼中带着审视。 ……她现在变成甚么射后不理的渣男了是吧。 她张口解释:「你不觉得……有点唐突吗?」 周河一脸问号,不明白她的想法,「不然,我们还要做甚么才能代表我们在一起了吗?」他口气认真,讲得像是在探讨学术问题,「还要再更进一步?」 等等等!这是甚么进展??? 何冉睁大眼,激动的摀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完,「恋爱不是这样谈的吧!」她大声道。 周河眼睛眨了两下,瀏海自然的盖在额前,平常冷冷淡淡的人此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牵手、拥抱、亲吻,还差甚么?」 何冉听他这么一讲也觉得合理,但…… 「阿!」她叫了一声,「我们少了一个仪式!」 周河恩了一声,等她继续说。 她突然变的扭扭捏捏的,低头绞着手指,说的含糊不清,「你没问我要不要当你的女朋友……」 周河觉得有点好笑,他牵住她无处安放的小手手,「原来我们何冉是这么注重仪式感的人吗?」他叹笑一声,「那我就说吧。」 「何冉,我喜欢你。」他笑,「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何冉耳根发烫,小小的恩了一声。 「礼尚往来。」他抬起她垂垂的头,「你是不是也该说点甚么?」 何冉注视着他,忽然觉得很难为情,抿着唇说不出口。 「毕竟,这是你想要的仪式不是吗?」他加重那两个字,故意道。 「……」他总把她堵得说不出话。 「我也是……」 「恩?」 在他的注视下,她羞的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我也喜欢你……」 ? 老爷爷在他们亲上的那一刻,半开半掩的遮住眼睛,「喔天,他们接吻了!我没眼看了!」他露出了一个人间常讲的姨母笑。 老婆婆无语。不就接个吻,怎么像是看到更限制级的东西一样? 「不觉得人类谈恋爱后真的会变傻吗?」天神忍不住评论,他插着腰,忿忿道:「不告白也是能在一起吧?何况都亲了。而且告白有那么害臊吗?他们在说之前不都互通心意了?」 老婆婆用一种我不想跟你解释的眼神看了天神一眼,然后拿起茶杯啜饮一口。 突然,天神大叫一声,四周的云都被震的散去,「他们第七次完成了!」他低头纪录,嘴上念念有词:「这是最快的一对了吧……」 「阿!」他又惊叫一声,大声喝斥道:「他、他们怎么看见红线了?!快给我把红线给隐藏起来!」 老爷爷愣了一下,急急忙忙地抬起手,对他们施展灵力。 他们见着红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对bug真的很多bug耶!我们最近的工作量都交在他们身上了!」他老爷爷处理完后,咂嘴抱怨道。 忽然天神好似感觉到甚么似的,皱了眉朝一旁一瞪,「你这甚么破习惯,别在我耳边吹气!」语毕,便来了一阵更强劲的风对着天神的脑门直吹,直接将他吹倒在地。 「……」天神狼狈地趴在云上,不发一语。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顺着那阵风站在倒在云上的天神旁,脸带戏謔的瞧着他,「你好。」 「你还有间情逸致和我打招呼阿!还不快扶我起来!」天神怒斥,嘴上说着但他却自己撑着云团起身。 女子满意的笑笑,一身白衣绸缎勾勒出身材的曲线,她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脚拿起天神的茶杯喝了一口,「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吗?」 「风神大人!」老爷爷和老婆婆朝着她大拜。 「哎!我才不搞他那套。」她瞥了天神一眼,天神抖了一下,觉得刚刚的冷风好似再次袭身,她继续道:「起来起来!随便坐!」 天神坐在风神对面,撑着头,「你刚刚说的礼物是怎么回事?」 「喔,你们刚不是看见了吗?」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 「呃?哪个?」天神迟疑了一瞬。 「红线啊。」风神骄傲的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蛤?」天神的头从手掌上掉下来,然后他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说:「你太间是不是!又搞甚么破坏!」 「我关注他们很久了。」她快乐的笑了一声,「真是忍不住,所以就给他们一点助攻了,成效挺不错的吧?」 除了风神的其他人:「……」我谢谢你喔。 「喔。」天神不想理她爱嗑cp的习惯,敷衍的回应一声。 天神见多了风神这般作风,她常常以嗑人间的养眼cp为乐,某次她故意把沙子吹进一位女孩眼中,好让男孩帮她吹吹;某次她直接在人间现身,给双方暗示和鼓励他们告白……总之,她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助攻。 然后,这次的红线……。 「不行!我要找你爸来管管你!」天神不满地站起身,转眼消失在空气中。 33第七章(3) 心连心。 他们坐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的日出后,便由周河开车回来。 「晚上一起吃饭?」周河将何冉送到day&night门口,低头看着她说,还顺带轻捏了她的小指。 何冉眨眨眼,思考片刻说:「我们吃宵夜吧?」平时因为要忙餐厅,她的晚餐都随便吃点而已,她应该也抽不出时间和他吃饭。 周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啟唇:「应该可以,如果没有突然的大手术的话。」 何冉顺势牵上他的手,心底仍然有些紧张,但却不像适才完全抑制不住心跳。「没关係。」她瞇起眼笑了笑,那抹笑完全不给人负担,「不然我先买好再你家等你?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就独享了!」她开玩笑的说着。 「行,那你就在家等我。」周河笑了一声,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何冉頷首,问道:「你家密码多少?」 他望着她没说话,过了半晌他开口:「今天的日期。」 「为甚么?」何冉下意识地反问。 「今天,是第一天。」周河弯下腰与何冉平视,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少年,何冉一瞬间说不出话,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 就好像……在哪看过一样。 周河看着愣愣的她,误解了她的反应,「我等等先回家换我的车,顺便改密码。」 何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还是没想明白。 「那我先走了。」周河快速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离去。 何冉和他挥挥手,目视她的小黑车从眼前消失,她才走进餐厅里。这么早的时间,餐厅还空无一人,何冉抚着胸口,坐上吧台旁的高椅。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终于有了很真切的感受。 ? 一天过得很快,没多久夜晚便来临了。 晚上十一点多,何冉忙到一个段落,便提前下班,交给林易关店。 手拿着一小包滷味,站在周河家门口,一个键一个键慢慢按下今天的日期。门解锁咖搭一声,小小的一个声音却让何冉听得有些愉悦。 敞开门,里头是一片黑暗。她按开开关,灯光照亮满室。 如上次见到相同的房间装设,如之前闻到的木质气息。 但,看起来却有些冷清。 何冉勾勾嘴角。明明早上才见过,她竟然开始想他了。 她低头敲着手机,发讯息给周河。 何冉:「我在你家了。」她发完讯息,将手机随意地置在一旁,夹了一口滷味,却觉得不是滋味。 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发出去的讯息,久久不见回音。何冉抱着膝,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对抗不了睡意倒在沙发上。 周河看见她的讯息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的事了,那时临时被叫去开一个紧急病患。导致他连讯息通知都来不及。 周何:「抱歉,临时有大刀,我现在回去了。」他皱着眉看了眼上头的他发出讯息的时间点,皱了眉,很快地发了一则讯息。 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医院开回家。 门一打开,灯火通明。 出了社会后,他便极少能看见有人在家等他。亮着一室的光明,像是飘泊于海上的小船,远远见着灯塔的光亮,心里產生的踏实和温暖。 他很想见她。 何冉睡得并不安稳,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解锁密码门的声音还有细微的脚步声。她蹙起眉,微睁开眼,不适应房间内的光亮。 周河见到的便是她与灯光和睡意搏斗的样子。他的脸上染上了点点笑意,明亮的房间似乎分了一些光亮予他。 「你回来啦?」何冉的嗓音还带着刚起床的迷糊和柔软。 「恩。」他用指腹摸摸何冉有点微肉的脸颊,低声道:「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好像碰触了她内心最深的地方。 何冉愣住,一种激动又深沉的委屈淹没她,一种酸涩的感受充斥着她的心。 她的眼泪不自觉从脸上滑落。 她都不明白自己为甚么会哭,她明明不是会为这么小的一件事哭鼻子的人啊? 何冉赶紧擦了眼泪,带着鼻音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流下来了。」 周河看她的模样,心脏產生了酸酸胀胀的感受。他低下身,温柔地将她拥住,又再说了一次:「抱歉。」 何冉吸吸鼻子,把他抱得紧紧的,周河的衣服甚至出现了皱褶。「我好想你。」 「我也是。」周河靠在她耳边说,「我也很想你。」 何冉笑了一声,「我想洗澡。」她杀风景的说。 周河也笑了,「好。」 「那我先回去,等等再来找你?」她的声音闷在他颈口。 「好。」周河又应了一声,却没松开手臂。 何冉挣扎的想从他怀里出来,手挥呀挥的,周河却捨不得把手松开。他想了一阵子,慎重其事地说:「你还是香的,要不你今天不洗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 「……」何冉笑出声,「周河你这甚么逻辑?那难道我不洗,你就能不洗吗?」 周河好像这才想到自己也是尚未洗澡的一员,小声的喔了一声。 「不然,你带衣服来我家洗?」 「……」她现在觉得谈恋爱的周河好像特别黏人。 「好不好?」他语尾轻轻的上扬,虽是清冷的音质,此刻听上去却有点像在撒娇。 何冉马上便联想到一隻大型犬在他面前摇尾巴的模样,她直接举白旗投降。 太、太可爱了……这谁敌的了! 于是她回家拿了衣服后便来到他家。他们家有两间卫浴,一人一间。 洗完澡后,何冉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周河环绕一样的感觉,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她的脸被水气热的发红,也被自己身上的味道惹得脸烫。 周河早已洗完澡坐在沙发等她了,待她走进,他一把将她拉过,何冉惊讶地跌坐他身上,他再圈住她的腰肢,把她整个人的姿势调正。 他双重的味道盈绕在她鼻尖,她的脸更是烫。周河将头靠在她身上,带着笑意说:「你好像,更香了。」 34第七章(4) 属于我们的缘分。 周河环抱着何冉许久,享受着彼此紧贴着的热度,谁都没开口说话,却好像将一切都道尽了。 何冉发现自己很喜欢拥抱的感觉,很踏实也很有安全感,能完完全全感受到对方的爱意。 「你今天怎么那么晚?」何冉的下巴靠在他肩上,懒洋洋地开口。儘管她在洗澡前已经看见他迟来的讯息,但她还是想再问一次。 「有个小孩有突发状况,来不及和你说。」他缓缓解释,手还不安分的玩着她的头发。 何冉小小的恩了一声,「救人要紧。」 「恩,那你今天几点下的班?」周河有看见她传讯息的时间点,但他也还是想听何冉亲口的分享。 「十一点多吧。」何冉打了一个哈欠,「对了!我们的滷味!」 「你还想吃吗?」周河贴着她的耳廓说,然后把头靠在她的颈处。 「不想了。」何冉摸摸他洗完澡柔柔软软的头发,无聊的找出他的发旋,「我想睡觉。」 「一起?」 「……」何冉停下手中动作,「先说,你不能随便乱来喔。」她退开他的怀抱,眼中的警告意味明显。 周河无奈地笑了,「当然,纯睡觉。」 何冉点点头,恩恩两声,「那可以,我准了!」 「好的,我的公主。」周河逕直将她抱起,何冉就像隻无尾熊一样掛在他身上,她阿了一声,马上抱紧他的脖子,像是在抱一根树干似的。 「周河!你不能让我掉下去喔!不然你今天晚上就别想跟我睡了!」何冉怕的像是抓住海上的漂流木般,丝毫不让漂流木有能逃走的机会。 「放心。」周河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下,「你想睡哪?靠墙?」 真正到了床前,何冉说不紧张是假的。「我都可以的。」她低着头。 周河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很自然的接下去,「那你先进去,睡靠墙的好了。」 何冉接收到指令,动作快地像隻兔子,马上躲进棉被里。周河也顺势上了床,何冉很明显的感受到床上多了的一个重量。 周河的手攀上她的腰,搂住她整个人,语气没有丝毫异样,「我明天休假,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个饭?」 「喔其实我们店明天也是休息时间。」何冉有些害羞,没敢看他。 周河:「那你有没有想做甚么?」 「看电影?」何冉发出疑问。 「好。」他低头亲了她的唇。 何冉被他亲的措手不及,马上摀住自己的嘴,「周河,你诚实说,你是不是有交过女朋友?」 「恩?」周河说,「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为甚么你这些事都能做得这么自然!?」何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有吗?我只是想到甚么就做甚么而已。」周河皱起眉,然后他笑,「像是你刚刚的样子就让人想要亲下去。」 「……」何冉被这个理由堵得哑口无言。 何冉:「那你都不会紧张吗?」 周河扬起眉,抬手将何冉的头靠近胸膛,何冉的耳朵隔着一层布料和他接触,「你听。」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传进她的耳里,「我也是会紧张的,只是我比较面瘫,看不太出来。」 何冉没忍住大笑出声,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周河对自己的面部表情管控是了解的。 周河:「怎么了?」 「没有,你好可爱啊哈哈哈。」何冉笑得更厉害。 周河不是很懂,「喔,那抱抱。」他淡淡地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何冉眨了眨眼,面上冷静不发一语的轻轻抱住他。但实际上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为甚么这个人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好像在撒娇的话啊??? 周河弯起嘴角,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腰上。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何冉听见他平稳的呼吸,闔上眼也睡去。 ? 一夜好眠。 何冉睁开眼,她难得睡的安分,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 周河的睡顏近在眼前,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脸上,她好像连他脸上细微的汗毛都能瞧见。 他就像一场梦。 美梦初醒,又是另一个美梦。 周河也悄悄的睁开眼,和何冉的视线恰好对在一块。 「早。」何冉笑了一下。 「恩,早。」周河也笑了一声。 起床后,周河和何冉一同在厨房里做早餐。准确来说,是何冉看着周河做早餐。 看着悠间自适地做着早餐的男人,何冉不禁有种寧静又美好的感觉。 她很幸运。 她真的、真的很幸运。 她遇上了他──命中註定的那个他。 「吃早餐了。」周河端着两个盘子。 何冉恩了一声,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脸上幸福的笑藏不住。 她吃了一口半熟的荷包蛋,虽然就像是普通的一颗荷包蛋,但却吃起来格外的好吃。 早餐结束,他们在沙发上窝在一块聊着没什么主题的天。 何冉靠在周河胸膛上,「你当初为甚么想当医生?」 「想救人。」他说,「那你呢?为甚么想开餐厅?」 「赚钱。」何冉说的毫不带迟疑。 周河眼睛瞇起轻轻地笑起来。 何冉伸了一个懒腰,「你中餐想吃甚么?」 「我们不是刚吃完早餐吗?」周河用手臂围住她的腰。 「想说早点想,因为我每次都犹豫很久。」何冉解释。 周河忽然牵住她的手,「那就让我来?」 何冉停了几秒,脸上漾起笑恩了一声,「那要看哪一齣电影?」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看看?」 不知道缘分又如何? 一切的一切都是要亲身经歷的。 她爸妈的分离和林月找到的新对象,是他们的缘分;韩緋前任老公出轨,而后她又遇见儿时的同学,是他们的缘分;简恆临所爱之人逝去,也是他们的缘分;林易喜欢她,她却喜欢周河,依旧是他们的缘分。 从一开始她对爱情的畏惧、不确定,到她因为他,逐渐勇敢起来。 因为是他,所以她愿意和缘分赌一回。 很幸运的,她赌赢了。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而这是──属于他们的缘分。 全文完。111.08.31邻月。 后记 以下多半想的甚么打甚么,请见谅(微笑),然后语气可能有点厌世,纯属正常现象(开学使我疲倦)╮(╯?╰)╭。 首先,我想感谢当时让我產生想要写小说想法的朋友,在此请允许我代称她为m。 简单来说,5月多的时候,我结束了一个大考。m从那时候先开始写小说,然后我想起了popo华文这个比赛,有点心动,所以我拉着她一起来参加这个比赛。 其实我之前有试着写过小说,但真的真的就是黑歷史,比这本更加惨不忍睹,连完稿没有,还被作者本人我删掉了。 所以,这本是我认认真真的处女作了。 然后,我再来感谢我另一位朋友在我写稿初期帮我校稿。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朋友:????? 写作这段时间,支持着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绝对是正在读着这些文字的你。在过程中我曾经有动摇,有点想放弃,但因为知道还是有人在看,所以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写完。 不知道有看到这的人有多少,但我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真的觉得我不一定能写完?д? 然后,我本来没有想要那么早完结的,成果也并非如当时所想(我本来根本不觉得我会拖到最后一天才完稿),但没想到我的拖延症又跑出来作怪了ˉ\_(ツ)_/ˉ 好像是在8月初的时候吧,我还以为我会写到9万多字,结果,真的是以为。而且我觉得我的结局真的好唐突qqq 我本来觉得我有很多的话想说(by一个在还没完稿前就一直在想后记内容的女子),但真的在打后记时却突然有点词穷。 总而言之,我很谢谢愿意看这本拙作的你们,有些地方我自己都看的有亿点点尷尬,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恋爱要怎么谈……他们谈恋爱的地方我真的觉得自己写的超级不好(;′??Д??`) 在此致上万分的感谢,或许我会继续写,或许不会。 各位,有缘再相见啦! 这就是属于我们的缘分了(?′?`?)。(紧紧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