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


 第一章 画师出山-1

    阳光倾洒进屋内，让整栋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明亮起来。
    藉着光线的照射，阿贰拿起画笔在墨白石的额间画下五瓣花。
    「好了吗？」不再感受到画笔搔痒肌肤的触感，墨白石出声询问。
    扎着两颗丸子头的少女心里有些忐忑，不禁迟疑的开口：「好了是好了，只不过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墨白石总算睁开眼，将视线投向梳妆台上的铜镜，看着铜镜里映照出自己额间上的粉嫩色桃花，墨白石并无觉得不妥，于是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我刚刚在画的时候，好像感觉手抖了一下，您看这里。」阿贰指着五瓣花中的其中一瓣，细看，确实能看见些微歪斜痕跡，然而墨白石却好似不在意。
    「不习惯在人脸上作画吗？」
    墨白石这样一问，阿贰的表情却又更加苦恼起来：「在此之前我都有事先在自己的脸上练习过了，要说习不习惯……我想是不习惯在他人的脸上作画，再者，我毕竟也不是白石大人，下笔的力道会不会让白石大人感觉不舒服，又或者画失败之后会让白石大人为我花费更多的时间……一想到这些，下笔就会变得没那么有自信。」
    「就算花费更多的时间也没什么问题吧，你们家白石大人不就是想要忘却时间，才跑来这种了无人烟的深山隐居的不是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进两人的谈话，墨白石与阿贰循声看去，便见一名面容净白的青衣男子倚靠在门边。
    在看见墨白石那艷丽的妆容后，青衣男子吹了一声口哨，调侃道：「这美人是从哪家楼馆出来的小姐呀？」
    闻言，墨白石眉头紧锁，而丝毫未察觉任何异样的阿贰则侷促不安的握紧手中的画笔，向着青年问道：「阿壹大人，您觉得我画的这个妆容适合白石大人吗？」
    阿壹托起下巴，朝着墨白石走近，仔细打量一番后，开口：「挺适合的啊。」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几时骗过阿贰啦？而且我最喜欢的就是额间的这朵粉嫩色桃花了，它让你们家白石大人看起来容易亲近了呢。」
    似是自己的小心思被说中，阿贰羞涩的低下头：「但是……额间的桃花还是被我画抖了。」
    看见那矮了他身高近乎一半的小脑袋瓜又要开始自寻烦恼，阿壹赶忙开口：「如果所有花瓣都长得中规中矩岂不是太死板了吗？而且我也还没有在你们家白石大人的画中看见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花呢。」
    「听阿壹大人这么一说，好像确是如此……」
    看见那站在自己身前的小脑袋瓜开始动摇，阿壹继续说道：「好啦，与其在这边烦恼桃花有没有画失败，犹豫再画一次会不会不如第一次，不如再去多加练习下次要画的妆容吧。」
    「阿壹大人您说得有道理，那么白石大人、阿壹大人，阿贰这就先告退了。」
    阿贰匆匆收拾完桌面上的化妆顏料，又匆匆跑离，看得阿壹不禁嘴角一弯，然而在迎上墨白石的视线，发现那毫不隐瞒对自己不满的视线，阿壹脸上的笑容却又更加灿烂：「难不成你这是在吃醋吗？」
    闻言，墨白石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放心放心，就算阿贰再怎么可爱，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小孩子，我的这里可是只住着你一人呢。」阿壹执起墨白石的手，将之放压在自己的胸膛，而墨白石只重重的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按照过去的经验，现在就算反驳再多，也只像是欲盖弥彰，于是她不再看向阿壹，只道：「随意帮我将头发束起来就行。」
    「那可怎么行！阿贰好不容易帮你画了这么艷丽的妆容，不搭配个艷丽的发型岂不是很可惜吗？」阿壹一边说着，修长的手指很自然地就放到墨白石乌黑的长发上进行梳理。
    听着阿壹又要开始违背她的意思，使得她又开始想要计较起本想放过他的问题。
    「你昨日又偷偷溜下山了吗？」
    「毕竟人类很有趣嘛。」看见墨白石蹙着眉头，阿壹反而以此为乐，这让墨白石心里是一阵不快。
    「你若喜欢那些俗世，大可以搬离这里，我不会拦你。」
    察觉到墨白石的怒意，阿壹只是凑到墨白石的耳旁，以危险的语气悄声的说：「别傻了，只是一天的话我还能忍受，但要是长久离开山林、离开你，那我该以什么维生呢？况且，我才捨不得离开你呢，我的『主人』。」
    阿壹刻意在「主人」二字加重了语气，这使得墨白石眉头蹙得更深。
    自知是说不过对方，墨白石只得妥协：「如果你还是这么爱到人类的城镇去，我不会阻拦，但是你莫要将那些俗尘的习惯带回这彩云山上。」
    「啊，原来你是因为我将你比喻成青楼小姐而生气啊？」
    见到阿壹还是这般嘻皮笑脸，墨白石随即给予对方一个瞪眼，阿壹这才投降喊道：「好好好，我知道啦，你都说很多遍了。」
    墨白石对于对方的态度很是不安，然而此刻要是说得再多，相信对方也听不进去。
    反正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麻烦事找上门来，就继续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吧，墨白石如此说服自己。
    「发型你随意处理就行。」墨白石说道。
    「放心吧，很简单就能解决。」像是早就预料到墨白石会这么说，阿壹从袖口拿出此次发型需要用的发釵，三两下便将墨白石梳顺的长发盘了起来。
    看着自己辛苦练习的成果，阿壹满意的点了点头，反观墨白石只是简单地确认头发不会干扰到自己的动作，便要起身离开卧室。
    阿壹就在这时从后头靠上墨白石的颈肩，向墨白石撒娇道：「我都为了你这么辛苦练习了，你就不发表一下感言吗？」
    「……」
    墨白石动了动肩头，示意阿壹离开，阿壹也确实很乖顺的离开她的身上，表情丝毫没有任何不满与难过，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对发型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不会掉就行。」墨白石不带感情的说。
    「谁说行了？」墨白石的答案似乎让阿壹不太满意，随即就伸手取下墨白石头上发釵，原本刚盘好的乌丝随即垂落下来。
    见此，墨白石并未生气，只是静静地盯着阿壹看去，而阿壹也只是任由墨白石这样看着，丝毫没有任何退却。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沉寂逐渐转变成尷尬，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阵喧哗。
    「何事这么吵？」墨白石喊道。
    阿贰闻声匆匆赶来，解释：「打扰到白石大人真是抱歉，只是屋外来了一对老夫妇，说是想见白石大人一面。」
    「见我？」墨白石眉头蹙起。
    「当然，我们也谨遵白石大人的叮嘱，已经事先派阿肆与阿伍进行驱离，只不过即便我们进行威吓，那对老夫妇也只是一直哭闹，说是见不到白石大人就不回去。」
    「喔？这对夫妇胆子倒是不小，竟毫不惧怕这白石堂首屈一指的守卫，那么他们人现在在哪里？」阿壹脸上顶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道。
    「既然人都来了，便领我出去吧。」墨白石睨了一眼阿壹后，大步流星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阿壹与阿贰则紧跟其后。

 第一章 画师出山-2

    三人走出屋外便看见两隻白虎围着坐倒在地上的老夫妇打转。
    见到墨白石的到来，两隻白虎开心的朝着墨白石飞奔而来，墨白石一手一虎抚摸着两隻大白虎，两隻白虎也似是满足的朝着墨白石不停的磨蹭。
    「画师大人！您就是画师大人吧？我求求您了，为我们的儿子作一幅画吧。」
    见到墨白石的老妇连忙拉着老翁跪坐下来，又是搓手又是跪拜的向墨白石乞求道：「我们的儿子得了绝症，恐怕撑不到明年春天了，他生前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屋外的桃花树开花，听说您的画技了得，求求您了，请您为我们的儿子画一棵盛开的桃花树吧！」
    听见这番乞求，墨白石则冷声的说：「反正不是都要死了吗？何必还要在意这些尘世间的变化？」
    「画师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倘若您家人出事，您还能这么说话吗？」老妇双眼含着眼泪，气愤地站了起来，指着墨白石喊道，而这举动随即换来两隻白虎的呲牙裂嘴，还有墨白石眼神中的厌恶。
    在一旁的老翁连忙将老妇拉下，不疾不徐地开口说：「在下是山下桃花村的村长，敝姓黄，旁边这位是内人。请画师大人宽恕内人的无礼，内人只不过是太过着急犬子的状况，才会一时心直口快，还望画师不要计较。」
    「罢了，我只是一个不諳世事的隐居人，并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两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画师大人！画师大人！」
    墨白石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去，只任由两人不断呼喊，但就在这时，阿壹却开了口：「如果只是要找能画桃花树的画师，那我行吗？」
    墨白石停下离去的脚步，回头冷冷瞪着阿壹，后者却没有因而心生畏惧，仍旧是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阿壹大人，您别胡闹了。」在一旁的阿贰对着阿壹悄声劝道。
    「不就是画一棵桃花树而已吗？别说是我了，连阿贰你都能三两下画出来。」阿壹朝着这对黄氏老夫妇靠近，再次询问：「如果由我来为你们儿子作画，不知道行不行呢？」
    「当然当然，感谢这位画师大人愿意出手，不知大人该如何称呼？」
    「我叫……」
    「阿壹，莫要多管间事。」在阿壹开口之际，墨白石冷漠的语气打断了对方。
    「但是我都已经主动说要提供帮助了，现在却又突然说不行，岂不是会被说是言而无信？」阿壹说出这话，丝毫不带任何诚意，墨白石也知晓阿壹并不在乎他人如何评价自己，之所以会这么说，都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只因他是打定主意要蹚这滩浑水。
    就算墨白石此刻将阿壹五花大绑，并且囚禁在这白石堂里，阿壹也有本事逃脱出来。
    望着阿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良久，墨白石这么说道：「我来负责画桃花树，其他人都不许出手。」
    阿贰瞪大双眼看向墨白石，不敢置信这句话会是从墨白石的口中说出，身旁两隻白虎也不安的朝着墨白石蹭了蹭，见状，墨白石蹲下身朝着两隻白虎安抚，并说：「阿贰，可以麻烦你去帮我准备绘画的用具吗？」
    「好、好的。」阿贰点点头，匆匆朝画室的方向跑去，离去前，就像是确认什么一般，频频回头看着墨白石的反应。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墨白石对着两隻白虎说道，像是听懂了墨白石的话，两隻白虎满足的朝着墨白石脸庞舔了舔，便往两旁的竹林里走去。
    「我先更衣，两位先在屋内稍坐吧。」墨白石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看见墨白石离去的背影，阿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画师？」
    黄老妇的呼喊打断了阿壹的愉悦，后者收起失态的笑容，礼貌性的笑着说：「叫我阿壹就行。」
    「真是多谢你了阿壹。」黄老妇本想牵起对方的手感谢对方，却不曾想被阿壹不着痕跡的闪了过去，让黄老妇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两位跋山涉水来这深山想必也累了，不妨先到屋内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就在黄老妇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阿壹又开口说道，自然到彷彿刚刚的扑空只不过是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意外。
    「阿壹，你还真是好心吶，这年头像你一样有礼貌又热心的年轻人真的不多。」有了刚刚的意外，黄老妇这次不再伸手，只是用嘴不停地夸讚道，但阿壹却丝毫不领情。
    「好心？千万别这么说，我只不过是好奇不惧怕白虎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想帮忙的。」阿壹笑着说，那笑容仍旧不失礼貌。
    「话虽如此，你还是帮了我们啊。」黄老妇尷尬的笑了笑，接着赶紧转移话题：「不过原来那两隻大白虎是那位画师大人养的宠物啊，刚看到时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呢，没想到山上居然有这么大隻的白老虎，而且还是两隻，要不是老了跑不动了，只怕就无缘见到画师大人了。」
    黄老妇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舖，对于刚刚所见的画面彷彿还馀悸犹存。
    「与其说是宠物，不如说是家人。」阿壹接着说，「在这边还是提醒一下两位，谨言慎行些吧，要是您刚刚说的话传入他们家白石大人耳中，只怕你们的儿子就要饮恨而终了。」
    丝毫未察觉阿壹话语中带有的冷意，黄老妇又自顾自地说道：「真是多谢阿壹你的提醒，我总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不过话说回来，阿壹你究竟是怎么跟那位画师大人认识的呢？看那位画师大人的样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我和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因为那位才有幸来到这个世上……」
    「啊？原来那位是阿壹你的母亲吗？」
    阿壹的话还未说完，黄老妇便吃惊的打断，没想到墨白石看似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若非墨白石的保养技术了得，就怕是年纪轻轻怀了孩子，躲在这深山不敢见人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阿壹的话打断黄老妇脑中幻想，这时他们也已到达客室。
    「两位先在这稍坐，我去倒点水来。」说完，阿壹真的只拿水来，供两人解渴，「他们家白石大人追求自然简便的生活，没有热茶招待两位还请见谅。」
    「别这么说，山上的泉水自然是比山下的井水要好得多，饮用起来都带有一丝甘甜呢。」
    「合口味就好。」阿壹笑道。
    「不过阿壹啊，既然那位画师是你的母亲，那你为什么总是他们家他们家的称呼你的母亲啊？」或许是终于解了渴，黄老妇的问话更加咄咄逼人，连始终沉默在一旁的黄老翁都忍不住暗示黄老妇别再说下去，黄老妇这才注意到这句话很可能已经冒犯了他人的隐私。
    然而阿壹自始自终都是同一个微笑面对两人，「虽然那位是给予我生命，尊贵且重要的人，但我与大多数留在这里的人不同，我不想要只侷限在这层关係上。」
    黄老夫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不敢再深入询问，只因他们的潜意识似乎已经察觉到这话题的危险性，顷刻间，偌大的空间里瀰漫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尷尬。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墨白石总算换好衣服，随着阿贰走了出来，此时的墨白石穿着方便行动且不起眼的黑色装束，原本披散的头发此时也被简单的束成了高马尾。
    「真是可惜了这面容，应该由我帮你打点才对。」阿壹惋惜的走到墨白石的身旁，轻轻撩起了墨白石的一缕头发。
    阿壹的举动熟练而自然，这下子在一旁黄老夫妇是确信了刚刚谈论的话语，并不是他们会错意。
    看出黄老夫妇的异样眼光，墨白石向着阿壹问道：「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但阿壹只是露出无害的笑容道：「也没什么，就只是简单的话家常而已。」
    阿壹是不打算说了，但墨白石却也没有想要从黄老夫妇口中得知的意思，便带着阿贰准备好的用具准备出发。
    两位老人家虽然脚步稳健，但脚程还是慢了些，爬上山来找墨白石足足也是花了四、五天的时间，一想到要与陌生人共度这么长的时间，墨白石一脸的不情愿完全写在了脸上。
    考虑到骑乘白虎遇到生人很容易得到瞩目，墨白石从林中引出了两隻鹿。
    虽然黄老翁过去从军骑乘过马，却从未骑乘过鹿，而且还是没装上鞍具的鹿，更别说黄老翁现在已有年事，因而让阿壹坐在黄老翁后头护着对方，而未曾骑乘过任何动物的黄老妇，则是由墨白石在身后护着。
    虽然这种时候相当适合说一些更想与墨白石一同骑乘之类的话，但阿壹明白，墨白石心里也是寧可选择与他乘坐同一匹，也不愿跟陌生女子同坐，便收起了玩心。
    在鹿的快速奔走下，四人快速穿过山林，虽然一路上休息多次，但还是赶在天还没完全暗下前到达了山脚处。

 第一章 画师出山-3

    就如同黄老翁所说，桃花村就位在山脚处，为怕骑乘鹿出现在村庄里会引起他人注意，他们在快到村庄前便已将鹿放生，并改用徒步的方式走到村庄。
    这对黄老夫妇两人来说是件好事，不常骑乘动物的他们早已受够了骑乘在鹿背上的颠簸，好几次停下来休息也是为了他们。
    黄老夫妇领着两人走进村庄，一路上村民们都热情的朝着他们打声招呼，阿壹各个都用微笑来回应，而墨白石却像什么也没看见的跟着黄老夫妇走去。
    「就是这了。」黄老夫妇领着两人来到一间简陋的小屋，一进到屋子里，黄老妇随即就去查看心肝宝贝儿子的状况。
    墨白石与阿壹两人则跟在黄老翁的身后，晚一步进到少年的房间。
    现在是秋末，天气稍显阴凉，然而掩在少年身上的厚重棉被，儼然是严冬才会出现的景象。
    然而就算看见少年病懨懨的模样，却仍旧未勾起墨白石的怜悯之心，墨白石只是冷漠的问道：「那棵桃花树在哪？」
    「今日的天色已晚，画师还是明日再作画吧。」
    黄老翁正想引领两位前往客房，却被墨白石拒绝：「我想早点画完，早点回家。」
    「我知道了，我这就带您过去。」看见墨白石坚定的态度，黄老翁不好再说什么，便领着墨白石与阿壹二人来到村庄旁的一棵光秃的桃花树下。
    「这棵树是死了吗？」看着那了无生气的桃花树，阿壹开口询问。
    「是的，从前几年开始就没在长叶，也没再开花过。」黄老翁叹了口气后，接着说：「其实，这座村庄从很久之前开始就遍地开满桃花树，因而取名叫做桃花村，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村庄周围的桃花树就不再长叶，也不开花，村民们推测是因为病虫害，便将所有桃花树都砍掉烧掉，打算重新种一批桃花树下去，谁知到了最后，竟没有一株桃花树是成功长大。我们推测是水源的问题，但是派人去调查，却没查出什么所以然，最后我们将这片土地拿来种植其他作物都平安成长了，唯独桃花树始终都种不起来，你们说这是不是件奇怪的事？」
    墨白石与阿壹两人相视一看，墨白石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这棵桃花树没有被砍掉？」
    「你们看，我们的村子也就住这几户人家，村子里发生什么事情几乎都会被传遍，而我那个儿子啊……」说到这，黄老翁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那儿子，在桃花树还会开花结果的时节里结识一名别村来的女子，两人就是在这棵桃花树下结识的。」
    「那名女子只在桃花树开花的时节才会来这桃花村，每当桃花盛开的时节，村子里的人就会看见我儿子与那名女子在这树下有说有笑，任谁看见，都会觉得我儿子对人家有意思，只可惜……」黄老翁再度叹了口气。
    「只可惜桃花开不了，姻缘也在这断掉了。」阿壹接下去说道。
    「这棵桃花树原本也是要砍掉的，但是看着我儿子每天都站在桃花树下望着枯枝，村民们也于心不忍，就也没狠下心斩断他的念想。」黄老翁再度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也应该察觉到了吧，我老年才得子，而且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惯着他，谁会惯着他呢？」
    「所以你儿子真正的心愿并不是想看见盛开的桃花树，而是想要那名女子回来？」听了半天，墨白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画师大人，我们真的是试过了许多的办法都无效，才会採取这样的手段，不管是从别村移来盛开的桃花树，还是请法师作法，在我们桃花村里的桃花就是没办法好好生长。我们也曾去寻找那名女子，但就是找不到，所以我们才想，至少画出盛开的桃花树，作个纪念也好。」深怕墨白石打消帮忙的念头，黄老翁赶忙解释，见墨白石没有再说话，这才松了口气。
    「太阳都要下山了，难不成你要摸黑作画吗？」看着墨白石作势要从行囊中拿取作画的材料，阿壹先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腕，劝阻道。
    墨白石这时才注意到，原本还高掛在天的艷阳，不知何时已向着远处西沉。
    看见墨白石带有一丝遗憾的神情，阿壹的嘴角一弯，说：「反正就算你现在画完，我们也没办法马上赶回去的不是吗？不妨在这个村子里住上一宿吧？」
    闻言，黄老翁也加紧助攻：「是啊，我们这个村子从根本上就没有灯火照明，想要仅凭月色照明的话恐怕也有难度。」
    儘管墨白石再怎么不想和陌生人有所接触，但没了日光确实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能妥协。
    「在休息之前，你的妆容是要卸掉的吧？走吧，我带你去井口边。」说完，阿壹便自顾自地拉着墨白石走到了枯树旁的井口处。
    由于邻近夜晚，外出的人不多，在黄老翁也走回家中后，这种时机非常适合用来讲些只能两人听到的话语。
    「阿壹，你觉得那棵桃花树怎么样？」
    听出墨白石的言下之意，阿壹虽然仍旧笑着，但眼中却已无笑意：「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存在着妖力的痕跡。」
    「会影响到山林里面的生灵吗？」墨白石接着问。
    「依照刚刚那位黄村长的说法，这妖怪只吸收桃花树的生命力，暂时不会危害其他的生物，只不过以后若是想要看桃花树开花的话，怕是很困难了。」阿壹一边说着，一边用湿毛巾擦拭墨白石脸上的妆容，「如果那位黄村长说的话属实，目前的影响范围就只有山脚这一带。」
    「只有一隻吗？」
    「就现在来看，我只有感受到一隻的气味，若要问从过去到现在的话，还要再详细调查之后才会知道。」
    听见此，墨白石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眉头深锁。
    如若有好几隻妖怪在这桃花村附近居住的话，事情或许还好办一些，但若是只有一隻就能让全村附近所有的桃花树全都停止生长，可想而知，这妖怪的力量该有多么强大。
    现如今，桃花村的村民们已将所有桃花树都给砍掉，妖怪缺少了粮食后势必会转移居住地，要是那妖怪每经过一个地方，就引起桃花树的浩劫，只怕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桃花树了。
    「既然难得下山了，要不要跟我去隔壁的城镇晃晃再回来？」
    墨白石抬眼看向阿壹，对方脸上的表情仍旧笑着。
    「你难道不想了解看看，我平常总是瞒着你偷偷下山的景色究竟是什么模样吗？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总是偷跑下山的吗？」阿壹一边说，双手一边执行清洗的动作。
    其实阿壹口中说的那些，墨白石未尝没有好奇过，过去她也曾多次询问过阿壹一直偷跑下山的原因，但对方却总是以「因为有趣」、「想要知道的话就跟我下山」诸如此类的话来敷衍过去，时间一久，她就也不会再去过问对方如此做的原因。
    现如今，对方主动想要告诉她，或许她能够藉此机会解开近来的矛盾，只可惜，今日一整天都在鹿背上度过，早已耗掉她大半精力，虽然生长在深山中，她骑乘野兽的机会很多，但是像这样大半天都在野兽背上度过还是有些吃力。
    「不了，我今日有些乏了。」
    「这样啊……」被墨白石拒绝之后，阿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那失望明显到墨白石都有些于心不忍。
    「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再跟你去。」
    听见墨白石这么说后，阿壹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这让墨白石感到一丝不自在。
    「你不方便吗？」墨白石问。
    「方便，我随时都方便。」
    看见阿壹越渐灿烂的笑容，墨白石心中不自在的感觉越发膨胀。
    一个人的笑容究竟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多的变化呢？明明以往都以恶作剧般的笑容在嘲笑她，此刻却又露出她从未想过能在对方脸上看见的纯粹表情。
    明明早已习惯彼此之间带刺的相处模式，现在却突然像在对她敞开心房，不禁让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我去找牠们。」墨白石留下这句话后，便逃跑似的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然而阿壹哪可能让她就这么逃掉，不过两三步就已追到墨白石的身旁。
    虽说墨白石并非真心想要甩掉对方，却也没有想过对方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以往在那间小屋，儘管所有人生活在一起，但彼此间还是会留给对方一丝个人的空间，但此刻，两人已经相处将近快要一整天了。
    墨白石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可能只会有欲盖弥彰的效果。
    身旁的阿壹似乎没察觉到墨白石内心的想法，只是静静地跟在墨白石的身边，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墨白石可以清楚的感受从阿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愉悦。
    少年究竟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坦率的笑过了呢？
    想起阿壹开始对她改变态度的过程，她的胸口便开始隐隐作痛，所幸心中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两隻躲在山林间的鹿在感应到墨白石他们的到来后，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迎接，这让墨白石瞬间就忘却了内心烦恼。
    「拾参、拾肆。」

 第一章 画师出山-4

    听见墨白石的呼唤，两隻鹿乖顺的走到墨白石的身边，俯下头，任由墨白石抚摸。
    「我会在这停留一些时间，帮我转告大家，要他们不用担心。」墨白石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其中一头鹿的额头，在接收到墨白石所传递的讯息以后，那头鹿便轻轻退了开来，而另一头鹿则顺势凑了过来，主动贴近墨白石的面，就像是不甘心墨白石只与前一头鹿亲近一般。
    「好好好，我不会忘记拾参的好吗？」墨白石又重复了同样的动作，这让那头鹿开心的围着墨白石与阿壹不停地跳跃着。
    「好了，赶紧找个隐密的地方休息吧，别被其他人类发现。」收到墨白石的指示，两隻鹿便跑到山林中，明明今日已在山头奔驰了一整天，两隻鹿却像有花不完的精力一样，三两下就已消失在山林间。
    「怎么每个出来的傢伙，老是这副黏人的模样？要是日后牠们修成人型，并且知道自己名字的涵义，真不知道还会像这般黏人吗？」
    看着阿壹的表情又恢復成以往那种轻浮的笑脸，墨白石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若讨厌阿壹这个名字，自己取一个新的不就好了？」说着，墨白石便朝着村中的方向走去。
    「咦？我才不要呢，要是我改名了，不就少了一个让你在意我的理由了吗？」
    听着阿壹那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扭曲思想，由衷说道：「有时候我真不懂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着那逐渐朝着自己远去的背影，阿壹敛起笑容，对着空气轻轻地说：「我明明自始自终只想着你一人。」

 第一章 画师出山-5

    第二天一早，墨白石便开始着手绘製桃花树。
    虽然墨白石非常不喜欢他人围观的视线，然而在真心投入一件事情时，墨白石便可忘却周遭的环境，所以即使她现在正拿着绘製的工具站在枯死的桃花树前被村民们围观，却仍可以处变不惊。
    看着墨白石的一点一勾勒，不过几笔就将画纸上的桃花树描绘得栩栩如生，看得村民们不禁嘖嘖称奇，当描绘完最后一笔后，墨白石这才感受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视线不知道何时从零星几人，变成近乎全村的人都跑过来了。
    「村长夫妇这次到深山里请画师可真是请对了，你看那画上的桃花，开得简直比我记忆中的还要美呢。」
    「要我说啊，如果把这幅画摆放在墙上，我甚至还有可能以为是家里新装了窗子，想把手伸到这幅画里呢。」
    「别说是你了，我现在都能闻到桃花香了呢。」
    听着眾人对自己的夸讚，墨白石只是疲倦地等着画作晾乾，接着拿着新画好的画，走到黄老翁的身边，将画交给了黄老翁：「可还满意？」
    「满意，何止是满意？画师大人简直拥有神之手啊，这画彷彿都能活过来一样。」黄老翁连连夸讚，笑得都合不拢嘴：「画师大人您可有什么想要的吗？不管是银子，还是上好的画布，您只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的，小的一定为您赴汤蹈火。」
    听见此，墨白石并没有感到心动，一如既往冷漠的说：「不必了，我只是不諳世事的隐居人，对世俗没有太大的愿望，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不要再被人打搅了，就当我从没来这村子就行。」
    听见这话，黄老翁赶忙笑道：「既然这是画师大人的心愿，那小的就从没见过画师大人。」
    墨白石收拾完画具后，便跟着黄老翁回到屋内，昨日还躺在被褥中的少年，此时在黄老妇的帮助下，终于起身：「您就是爹娘口中说的画师大人吧，真是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麻烦到您要跑下山一趟。」
    「确实是很麻烦。」墨白石毫不客气的说。
    「画师大人不愧是如传闻说的那样，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呢。」少年尷尬的笑了笑，接着将目光放在黄老翁手上的画卷上：「那个就是画师大人所画的画吗？」
    「是啊，捷儿你快来看看。」说着，黄老翁就将手中的画卷递到少年的手中。
    少年接过画卷后，本想从容的打开，营造出自己的身体没有想像中的病得严重，却没想到展开的动作，竟在看见画中一角的一朵桃花后停了下来。
    少年有些不敢置信的朝着桃花一触，随即发现只是画作后便吐了口气。
    画作终于被少年完全展开，随即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少年屏息。
    一棵盛开的桃树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站，共同朝着同样的远处看去。
    「这、这是画师大人的画？」陪在少年身边的黄老妇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却没想到摸到的竟是一张画纸，「想不到画师大人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力，如果画师您跟我说这桃花是从树上刚摘下来贴上去的，我都相信。」
    黄老妇瞬间就忘记与墨白石初见时，对方对待自己的冷漠模样，发自内心的讚叹起墨白石的手艺。
    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听惯了夸讚的话，墨白石只感到疲惫，她也只不过就是将桃花的样子加到枯木上，再根据黄老夫妇的描述，描绘出一个朦胧的背影而已。
    「画师大人究竟是如何能画出这么相像的背影呢，莫非画师大人见过这名女子？」久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少年一个上前抓住了墨白石的衣袖，后者则丝毫不顾忌对方是个病人，袖子一甩便将少年的手给甩开了。
    墨白石这一甩让少年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安抚身边为他着急的黄老夫妇，并且对着墨白石道歉：「画师大人真是抱歉，我只是……」
    「罢了，既然画作已完成，那我就先离开了。」说完，墨白石要离去，却不曾想一阵晕眩袭来，竟让她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到墙上，却先一步被人稳住了身体。
    熟悉的气味传入鼻尖，墨白石松了口气，便将自己託付给对方，在看见墨白石完全託付到自己身上后便昏死过去，阿壹忍不住露出微笑。
    「画师大人！」
    这一家子慌张地想要上前查看墨白石的情况，却被阿壹先一步制止：「你们的画师大人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无需太过担心。」
    「若是如此，还请快些将画师大人扶进客房休息吧。」
    「这个嘛……」就在阿壹想着要怎么拒绝时，屋外却传来一阵骚动，没过多久门外便传出了急促的敲门声。
    「村长夫妇！你们快些出来看，桃花……外面的桃花树开花了！」
    听见门外传来的呼喊，阿壹忍不住嘀咕：「这下可真是麻烦了啊。」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呢？那棵桃花树多年没长叶了，怎么可能还开上花了呢？」
    听见门外的呼喊，黄老翁赶忙上前应答，深怕早已放弃希望的少年听到了，又会有了念想，不料听到黄老翁的话后，对方的语气却更加急切：「是真的，你们快跟我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听见此，原本卧病在床的少年顶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见状，在一旁的黄老妇连忙起身搀扶：「阿捷，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的身体。」
    但少年却似没听见黄老妇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朝着门外走去，在踏出房门的那刻，那棵曾经枯死的枝枒，果真开了一朵粉嫩色的桃花。
    少年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至走到桃花树下，闻见了桃花香，他才终于能相信这并不是自己眼花。
    多少个四季，多少个日月，不论用上了多少的办法都没能再让这棵桃花树开花，没想到所期盼的，竟在他放弃希望的时候降临了。
    「这桃花木一定是被画师的画作给感动，所以终于愿意开花见人了。」
    「怎么不说那画师其实是妖女呢？之前请那个道士来，不是都没能让桃花树开花吗？怎么这画师才画了个画，桃花树就能开花了呢？」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该不会那画师长期隐居在深山，就是因为她其实就是个妖吧？」
    听见村民们的议论，少年心中有些不服，却仍礼貌开口：「仙人不也是隐居在深山里，并且法术高强的吗？怎么不说那画师其实是个仙人呢？如果我是妖的话，大可不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帮助村民们让早已枯死的桃花树开花，相反，如果我是仙的话，帮助有需要的人，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听见少年如此说，村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仔细想想，确是如此，如果我是妖的话，我也不会想要冒着风险去帮助人类。」
    「瞧瞧我们刚才说的是什么话，都糟蹋了画师的好意了，我们得快点去向画师道谢才行。」
    从远处见到这一切的阿壹，只是冷笑一声，便回到了墨白石的身边。
    此时的墨白石正躺在黄老夫妇所准备的客房中熟睡着，不管屋外的骚动多么扰人，墨白石都仍不为所动，看着这样毫无防备的墨白石，阿壹随即伸出手，抓起墨白石的一缕乌丝，并将之凑到自己的鼻尖深吸。
    「究竟要到何时，我才能……」阿壹放下手中的乌丝，转而用深情的视线看向墨白石，像是想将对方的身影牢牢记忆在心中。

 第一章 画师出山-6

    当墨白石再度醒过来时，已是傍晚，睁开眼就见到阿壹又是一副正在嘲笑自己的模样，墨白石决定无视，只是才刚坐起身，一阵头痛感便袭来，墨白石随即伸手抚住额头。
    「我睡了多久？」许久没开口说话的她，一开口的声音就彷彿不像是她的，但阿壹却丝毫不在意，从旁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墨白石。
    「三隻画妖换一个白天，这应该算是有进步了吧。」
    闻言，墨白石又是一阵头痛，这次却不单单只是因为身体因素。
    总而言之，现阶段要做的事情便是去确认，于是墨白石站起身，缓了一下后便要离开客房，却没想到阿壹却在这时开了口：「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先别出去会比较好喔。」
    墨白石感到疑惑，但阿壹却只是笑着，并不打算解释的模样，墨白石就无视这段忠告，没过多久，墨白石便后悔了，只因在她离开客房后，黄老夫妇就开始频频向她献殷勤。
    原本她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她完成了他们的心愿而已，并不以为意，但出了黄老夫妇的屋子后，就听见有人大喊：「画仙出来了。」
    随后墨白石便被近乎全村的村民们堵住了去路。
    「真是多亏有画仙的帮忙，若不是有画仙在啊，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桃花在这村子里开花呢。」
    「虽然目前还只有一小朵，但这一小朵却带给我们村子里的人希望，我们没有将最后一棵桃花树砍掉真是太好了。」
    「就是说啊，画仙您真的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这个小村子里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但这些谢礼都是饱含着我们村民们的心意，还望画仙您笑纳。」
    看着村民们各个拿着美酒、水果与糕点等等类似贡品的存在，墨白石顿然感到一丝无力，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她能够将这些东西给带回去吗？
    「谢礼就不用了，你们只当我从来没来过就行了。」墨白石一如往常冷漠的语气，这次却没逼走任何一个人，村民们反而因此越发激动。
    「那可怎么行呢？我们村民们甚至已经讨论好，要在桃花树前设立一个纪念碑，感念画仙的大恩大德呢。」
    「是啊是啊，画仙大人您希望我们在上面题什么字呢？」
    看见村民们的热情，墨白石的眼神已死，但还是努力去阻止村民们的自作主张，好不容易村民们才终于打消了立石碑的念头。
    天色逐渐暗下，村民们这才终于鸟兽散去，回到各自的屋内，墨白石也才终于能够前去查看桃花树。
    此时的桃花树下还有零星几人在观赏着那盛开的一朵桃花。
    仅仅只有一朵桃花，就能让整个村子里的人将她当成画仙，由此可见，桃花对于这村子有多么重要。
    虽然墨白石并不喜欢与人相处，但只要这些人不主动与她攀谈，就不会对她造成影响，于是墨白石来到桃花树下，静静的感受桃花树所散发出的生命力。
    她能感受到这棵桃花树确实比上次见到时还多了一些生命力，但是实际上却又不单单只是活过来这么简单。
    墨白石将自己的额头轻靠在树干，悄声的说：「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叫做拾伍。」
    一阵微风袭来，树枝上的枝枒摇曳，就像是在回应墨白石的话。
    见状，跟在身后的阿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墨白石知道他的这声叹息是想批评她的取名品味，于是再度选择无视。
    「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在交代完要说的话之后，墨白石终于离开枝干，阿壹这才开口说话：「虽然并不是本意，但因此多了一个能光明正大待在这里的眼线，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墨白石看向阿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忘记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她所画的画竟然开始诞生了生命，而阿壹就是从她的画中走出的第一隻画妖。
    人与妖之间的关係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倒也很简单，对一般的人来说，妖是强大且神祕的存在，而人会本能的惧怕自己所不能掌控的事物。
    但对墨白石来说，妖却是相对单纯而美好的存在，相比起人类的尔虞我诈，与妖怪的相处反而要来的轻松许多。
    举阿壹为例，儘管她有时候会想不通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妖难过的时候就会表现出难过的样子，开心的时候就会表现出开心的模样，不像人类，开心的表情却不一定是真的在开心，难过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真的难过。
    她正是因为受够了人性的狡诈，这才选择到深山隐居。
    画妖的诞生无疑让她的生活多了几分色彩，但画妖终究也是妖，需要以能量为食才得以维持生命，近期她才刚让拾参、拾肆这两隻小鹿获得新生，还没调适好自己的身体，没想到又诞生了一个拾伍，被新生画妖夺去的能量让身体无法负荷，也难怪身体会突然感受到头晕，并且让她失去意识。
    桃花的诞生虽然并不是她的本意，但若是想要找出使桃花村的桃花树不再开花的原因，拾伍确实是一个好的眼线兼诱饵。
    「走吧。」墨白石说。
    「去哪？」看着墨白石不是往深山，也不是往村子回去，阿壹顿然感到一丝疑惑。
    「不是说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你就要让我了解你总是跑下山的原因吗？你每次都是当天来回，去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吧？」墨白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阿壹身后背着的大包小包，那些都是拗不过村民们所收下的谢礼。
    未免不接受那些赠礼会让事情更麻烦，她打算到了新城镇，就随手送给街边的乞丐，倒也不是因为善心，只是不想带多馀的东西回去罢了。
    听见墨白石的话，阿壹瞪大了双眼：「你确定你这身体负荷的了吗？」
    「我已经睡了一整天了，再睡下去，也只会越睡越累，不如去散散心活动活动筋骨。」说着，墨白石便要往隔壁城镇的方向走去。
    看着墨白石那毫不犹豫的背影，阿壹又是一笑，本以为拾伍这个意外会使他们之间的约定延后，却没想到墨白石毕竟长期生长在山林中，儘管绝大多数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以绘画度过，却也没有城里那些整日只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度日的高贵小姐们娇弱。
    预料到亲口告别可能又会拖到一些时日，墨白石早已将遗留在黄老夫妇家的随身带走，便了无牵掛的离去。

 第一章 画师出山-7

    阿壹常去的城镇就位在桃花村的不远处，明明相隔不远，两地的风情却是差异甚远。
    桃花村是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小地，夜晚仅靠着月光照明，村子里也偶尔能见到从山上跑下来的野生动物。
    可是邻近桃花村的这座城镇，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致。
    桃花村是以围栏围起整座村子，以防野兽入侵，但这座城镇的城墙却是用砖石围成，城墙入口有守卫驻扎，并且入城都要经过一趟繁复的手续方可入城，然而阿壹嫌弃这样的手续太过麻烦，带着墨白石来到一个被草丛掩盖的隐密地洞，并从这里进入，竟没有一人发觉。
    但墨白石还来不及思索太多，城内的景象便吸引她的注意。
    还记得以往去过的城镇，几乎都有宵禁限制，怎么这座城儘管逼近夜晚，甚至早已不见落日，城里却仍因灯火而通明，并且街上也充斥着熙熙攘攘的行人？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墨白石向着阿壹问道，还记得前几年她刚想要入山林隐居时，也曾到过这个城镇，虽然同样也是繁华热闹之景，但她却不记得自己的印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这么说起来，花灯祭典好像开始了。」阿壹说道。
    「花灯祭典？」
    「这是这个城镇的居民们祈求平安的方式，据说在每年的最后一个秋天，用灯火将整座城镇点亮可以保障山里那些还没入冬的野兽们不入城吃人，久而久之，就演变出现在这花灯祭典。」
    墨白石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看出墨白石对这座城镇的文化歷史不感兴趣，阿壹便不再多说。
    两人并肩，在街道上安静地走着，一路上人潮汹涌的吵杂和店家宏亮的叫卖与两人之间的寧静產生了对比。
    阿壹小心翼翼的护着墨白石，不让任何不肖之徒有机可乘，察觉到阿壹的这种呵护，墨白石有些坐立难安，最后受不了这种曖昧的气氛，墨白石率先开口：「你现在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跑下山了吗？」
    墨白石的沉不住气，让阿壹在心里窃喜，随后便见阿壹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说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自己观察吗？」
    墨白石瞪着大眼，不可置信的望向那张嬉皮笑脸，本盼望这一次能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消除，不料竟又是一次的捉弄。
    「你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吃吧，我去买个东西回来。」赶在墨白石发脾气前，阿壹飞快的跑到一旁的摊子，买了一支糖葫芦回来。
    看着阿壹从挑选到结帐，动作如此熟悉流利，墨白石又是一次蹙眉，说道：「你哪里来的钱？」
    墨白石在山上隐居这几年，生活所需用品可以说是完全取自于自然，虽然在刚开始隐居的那时候，她还会偶尔下山卖画卖花卖草药维生，但自从她与阿壹学会了製作画卷、纸张与顏料的技术后，不再缺乏绘画用工具，她便再也不需要理由下山，钱更是一个完全没有用处的装饰品。
    可如今，阿壹却能随手掏出钱这种东西，还很自然的进行交易买卖，虽然在阿壹时常跑下山这个举动，她就大约能够明白阿壹这番举动并不能与其他画妖们相比，但看见阿壹这么能适应她所厌恶的人类社会，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心寒。
    「难得出来散心，就别再皱着眉头了，这些东西可是用正当的方法取来的。」阿壹伸出食指，在墨白石的眉间轻点了一下，但这举动，似乎令墨白石更加不悦。
    「什么正当方法？」墨白石问。
    只见阿壹不慌不忙的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说道：「打劫山贼得到的。」
    「打劫山贼？」墨白石瞪大双眼，这看似简单自然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其他讯息。
    于是墨白石蹙眉又问：「哪里来的山贼？」
    「彩云山上的。」阿壹说。
    「彩云山上有山贼？」
    「是啊，自从白石堂修建之后，他们好几次都想闯进家里来呢，好在后来有了阿肆阿伍，省了不少麻烦。」阿壹云淡风轻的说，听得墨白石却是胆战心惊。
    在山上居住这么久，她竟不知道山上有山贼，虽说像她这种隐居山林，生活起居皆取自自然，没有钱财的隐居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好劫的，但如若没有阿壹他们的保护，难保她不会被劫回去当压寨夫人，甚至更惨。
    正当墨白石将情况越想越糟糕时，身旁一阵譁然随即将墨白石的注意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墨白石刚问出口，就见一人撞了上来，幸亏阿壹及时稳住墨白石的身体，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抓贼啊！」后到的呼喊声传来，墨白石低头看向自己的背包，发现自己的包包居然被割破了一个洞，里面的画具正不停的掉落出来。
    墨白石一个眼神示意，阿壹便朝那个贼人奔去，而墨白石则一个在原处收拾着掉落出来的东西。
    「手上拿着糖葫芦不好收拾吧？我来帮你。」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墨白石抬头望去，就见一名带着帷帽的男子也帮着她捡起掉落的画具。
    墨白石不想理会这名男子，打算收拾完掉落的东西后就走人，不曾想这名男子却仍弃而不捨的朝她攀谈：「从这些画具来看，莫非你是画师？没想到这个城镇居然还有女画师，真是意外。」
    接过男子递来她的掉落物后，墨白石便头也不回的追着阿壹离去的方向去了。
    不料男子却死缠烂打的直跟着她走，并说：「姑娘，你生气了吗？你别生气嘛，生气对美容可不好喔。」
    墨白石一边唸着阿壹的动作慢，一边唸着这男的有够烦，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便将手中的糖葫芦塞给了对方，说道：「这个送给你，你别再来烦我。」
    看着突如其来获得的糖葫芦，男子先是愣了神，尔后笑出了声。
    正想再和墨白石说些话，不料墨白石却早一步没入人群中。
    刚甩掉男子的墨白石刚松一口气，不料后头却又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做什么？」
    墨白石惊魂未定的回过头望去，发现是阿壹之后松了一口气，回道：「没做什么。」
    为了装作自己很冷静，墨白石问道：「那个贼人呢？」
    「没抓到。」阿壹说。
    墨白石露出诧异的表情，却什么也没说，因为她清楚知道阿壹的实力，连阿壹的身手也抓不到的话，只怕那个小偷并不是什么等间之辈。
    「我给你的糖葫芦呢？」
    「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掉了。」墨白石说着，脸色沉下去几分。
    看见墨白石心不在焉的模样，阿壹抓起了墨白石的手，就往城里走：「难得只有我们，就不谈那些无关的事情了，走吧，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带你去呢。」
    看见阿壹脸上的笑容不再像过去那般轻浮，而是一个青涩少年脸上能见的纯粹开朗，墨白石便由着对方带领自己。
    虽说对方还是那般喜欢捉弄人，但是或多或少他们的关係还是有了改善。

 第二章 冬季迁移-1

    翌日早晨，桃花村里来了个稀罕的客人。
    看着男子一身轻便鎧甲，乘着黑马，身后又带了一大车子乾草粮食，黄老翁却不慌不忙的迎上前作揖说道：「李大人，今日吹得是什么风，竟将您也吹来了呢？」
    只见男子下了马，对着黄老翁作揖喊道：「黄村长。」
    黄老翁不禁呵呵笑道：「李大人怕是记错身分了，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村庄的村长而已，您不必向我行礼。」
    「儘管您退隐这偏僻小镇，但在李肖的眼里，您仍是那位战功赫赫，英俊瀟洒的常胜将军。」那位名为李肖的男子恭敬的说道。
    黄老翁摆了摆手，说：「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事就别再提了，说吧，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昨日听闻桃花村里的桃花开了，便想来庆贺，只是……」李肖瞟了一眼一旁只开了一朵桃花的桃花树。
    黄老翁见状，又是一次呵呵笑道：「请您别怪我们村子里的人小题大作，经过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让它开出一朵桃花，现如今只是小小一朵，却给予村子里的一个希望。只盼来年，这棵桃花树上能够不再只是孤伶伶的一朵，来村子赏花的人也能回归从前。」
    「不过，这桃花树怎么会在这个时节开花呢？」李肖问道。
    还没等黄老翁开口，黄老妇便端来了茶水，笑着说：「自然是得了仙人的帮助囉。」
    「村长夫人。」李肖对着黄老妇作揖。
    「哎呦，叫什么夫人啊，来来来，快来喝茶吧。」说着，黄老妇便倒了一杯茶水，并将茶水奉上。
    李肖接过了茶水，并说：「谢夫人，不过夫人您说的仙人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住在彩云山上的画仙啦！我告诉你啊，那位画仙可厉害了……」
    黄老妇话还未说完，黄老翁便轻咳了一声。
    意会到自己又多嘴，黄老妇赶紧说道：「唉呀，瞧我只顾着聊天，竟忘了后头还有人在等着我，我先去送茶水了。」
    说完，没等李肖回答，黄老妇逕自往李肖身后那些看守粮草的士兵走去。
    李肖开口道：「见村长您这反应，莫非此树多年再开，并非偶然囉？」
    「非也非也。」黄老翁摆摆手，嘀咕：「这长舌妇，早晚会惹祸。」
    黄老翁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其实正如内人所说，此树之所以突然再开花，是得到了恩人的帮忙，本来我与内人是听说山上有位高人画技了得，想请她下山为我那病入膏肓的儿子画一幅桃花树的画，以解对桃夭姑娘的思念，不曾想恩人的画技似乎打动了桃花树，桃花树就也因此开了花。」
    李大人惊叹道：「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奇事。」
    黄老翁再度叹了口气：「此事并非刻意隐瞒李大人，只不过恩人似乎不喜世俗之事，能请到恩人下山帮忙已是不易，如今隐瞒恩人下山之事，也只是想给恩人一个清净罢了。」
    「原来如此。」李肖若有所思，接着说道：「可否借那画一观？」
    「请随我来吧。」
    李肖在跟上黄老翁之前，先悄声的对着身旁一位属下交代几句，才跟着黄老翁来到家中。
    才刚入内，便见面容憔悴的少年正痴痴的看着掛在墙上的画作。
    虽说少年的状态其实已比前一日要好一些，然而李肖长久未来桃花村，看少年自然不比上次见到要精神。
    但少年的病痛，一直是黄氏一家的心结，所以李肖并不打算提起有关于少年身体的问题，故而问道：「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呢？」
    「李大人。」见到李肖的到来，少年拱手作揖。
    「你身子不好，就别行礼了。」李肖说，接着便往少年所看的画作看去，随即便被画上那栩栩如生的桃花给震慑。
    「这、这是……」
    看见李肖伸出手触摸桃花，确定那只是个平面的画作，随即露出失望的表情。
    「李大人和小儿露出同样的表情呢。」黄老翁忍不住调侃道。
    「这位画师确是厉害，果真能被称之为画仙，只是这种画作要是拿去市场卖，怕是有千金也不见得能买到。」讲到这，李肖忍不住蹙眉。
    而这一举动，黄老翁自然是没漏看，不着痕跡的说道：「只可惜恩人图的只是一个清净，任何钱财、珠宝，甚至是昂贵的画具，都不为她所动，李大人就算喜欢这画作，也万不可上山去求。」
    李肖依恋的看了画作最后一眼，便转而说道：「时候不早了，李肖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赶在李肖离开前，黄老翁又再次提醒：「李大人，恩人是位喜爱自然之人，万不可做出冒犯恩人的事啊。」
    李肖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离开了黄家。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黄老翁叹了口气。
    「爹，您在担忧什么呢？」少年问道。
    「李大人为人热心正直，又事事为桃花村的事情上心，如今多年未开的桃花在不对的时节开花，村人们又将画师称作是仙，只怕李大人会因为担心村子里的居民遭人欺骗，而去惊动画师。」
    想起墨白石这短短时间，无论对待任何人都一副冷漠厌烦的模样，少年猜测：「您是说，您担心画师冒犯到李大人而引来杀身之祸？」
    「不，我担心的是李大人冒犯到画师。」黄老翁说。
    「虽然画师脾气是差了一点，但这几天她也没对我们做什么事吧？」少年不解说道。
    「那是因为你的见识还不算广，要是你看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后，你便知道，被自然眷顾的人该有多可怕。」
    出了黄府后，李肖带来的侍卫便迎上来将调查到的资讯进行报告：「桃花村里的村民们都一致夸讚那位画仙的画功足以撼动鬼神，可问道那位画仙的来歷，除了居住在彩云山上以外，再无其他，多的也只不过是猜测。」
    「果真是个神秘人物。」李肖頷首沉思，接着便说：「下週就要入冬了，替我准备一些礼品，明日你就带上山，替我好好感谢那位画仙。」
    侍卫正准备应答，李肖却又改口：「不，黄将军说那位画仙不喜欢世俗之物，不然就准备一些粗食带去吧。」
    「是。」

 第二章 冬季迁移-2

    再次回到白石堂已是第四天早晨，墨白石本想以徒步的方式走回去，不曾想白石堂的画妖们却早已按耐不住，拾参、拾肆这两隻鹿早已在山脚下等候他们归来。
    上山虽然不比下山轻松，但乘坐的人少了，也没有非要赶着回家不可，要说轻松倒也轻松许多。
    回到白石堂的墨白石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出要搬迁的事情，原因自然是居住地被人发现，心有不悦。
    可碍于冬天将至，山上又有山贼，眾画妖们一致反对，墨白石只好作罢，并且等待来年春季再行商议。
    然而还没等到冬天来临，白石堂却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白石大人，大事不了了，突然来了一群蛮横无理的人，带着刀，还伤了拾参、拾肆。」
    闻言，本想在被褥中温存的墨白石赶忙跳了起来，随意套了一件衣衫便出了房门。
    「阿壹呢？」墨白石问道。
    「昨晚出门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阿贰说。
    墨白石应了一声，刚出门果真见到一群人拿着刀、带着箭，防备着两隻白虎的呲牙裂嘴，而在两隻白虎身后，有隻腿上中箭的小鹿，瑟瑟发抖着，对另一隻带着血倒地的小鹿蹭了蹭。
    「拾肆！」墨白石赶忙跑到小鹿的身边，想要察看伤势，不曾想倒在地上的小鹿受得却是致命伤，早已没了气息，这让墨白石的理智瞬间崩坏。
    「吃了他们。」
    听见墨白石的命令，两隻白虎便朝着那群不速之客扑了上去，丝毫没有畏惧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画仙大人！这是个误会！」似乎是领头的人，在看见猛虎将那些配戴武器的士兵一一扑倒，连忙喊道。
    墨白石眼中冷冽的光芒刺进领头的心脏，后者虽然看出墨白石并不想听他的解释，却仍开口道：「是玄承府的李肖大人派我们来的，说是要感谢画仙大人的救命之恩，但是画仙大人不喜世俗之物，所以才想……」
    墨白石冷笑一声，并没有示意白虎停止动作的打算，许是这群不速之客这些天都在跋山涉水，早已耗尽体力，不过三两下，全数都失去了意识。
    然而墨白石却仍未解气，嫌弃的眼神看了最后一眼，便如此下令：「把他们丢到山林里去。」
    说完，墨白石便要回去屋内，却像想到什么，又停下步，说道：「这里不能再留了，等阿壹回来我们即刻搬家。」
    「那拾肆牠……」阿贰抬着头看向墨白石。
    墨白石往拾肆的尸骨望去，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将牠埋了吧。」便头也不回的往屋内走去。
    阿贰默默的跪坐下来，开始挖了一个坑洞，阿肆、阿伍也跟着加入挖坑的行列，坑洞还没挖完，阿壹却先回来了。
    阿壹先是看着成堆的士兵，再是看着已无气息的拾肆，最后默默走到阿贰的身边，加入掘土的行列，这才终于将拾肆给安葬。
    「发生什么事了？」阿壹问道。
    「拾参说他不想要跟未修炼成人的画妖一起入画冬眠，便跑出来玩，正巧被那群人给盯上，本该是拾参要死的，没想到拾肆却跑出来替他挡箭……」阿贰看向在土丘前不听发出哀悽嚎叫的拾参，心里很是难过。
    阿壹上前抱住了拾参，说：「这不是你的错。」
    拾参留下眼泪，并在阿壹的引导下，回到画中度冬。
    本该是幅在竹林中嬉戏的双鹿画，此刻竹林依旧，却只剩一隻的鹿，在那偌大的画中流着泪水。
    「还有别的吗？」阿壹问道。
    「那群人喊白石大人为画仙，似乎是专程上来找白石大人的。」
    闻言，阿壹眉头蹙起。
    阿贰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壹大人，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往山下跑呢？我觉得白石大人说得对，人类就是个残暴贪婪的生物，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喜欢和那些人类相处……」
    阿壹摸了摸阿贰的脑袋，说道：「但是你所喜爱的白石大人，也是人类中的其中一个。」
    「白石大人才不一样！」阿贰喊道，「虽然白石大人给人感觉总是冷冰冰的，但是白石大人心里其实很温暖！白石大人会教我们做顏料、会教我们作画、还会和我们一起玩，白石大人是最温柔善良的人！」
    阿壹望着阿贰好一会儿，才说道：「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确实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你们先去准备收拾东西吧，我去找她好好谈谈。」说着，阿壹便往墨白石的卧室走去。

 第二章 冬季迁移-3

    墨白石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并给予画妖们一个安身的场所，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墨白石来到了画室，环顾四周。
    虽然是长久性的迁移，但要想快速从这里搬出去的话，带得东西是越少越好，为此必须先把重要的东西列出来才行。
    在她的人生里，绘画就是一切，纸张、画卷和顏料什么的可以到下个地点再重新製作，但不携带专门的用具，做什么都有困难。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在石头、叶子等物上作画也还是能将就，那就简单的带几张空白画布去，之后再像过去一样靠卖画卖草药的方式再行购买用具吧。
    这么想着，墨白石便将自己的画笔、几张空白画卷、住有画妖的画卷和一些能够马上卖掉赚取旅费的画作给整理出来。
    解决完画的问题，接下来就是比较琐碎的生活用品了。
    衣服什么的，只需要将夏季衣服穿在里面，外面再套冬季衣服，这样就不用额外打包。
    食物的话就比较麻烦一些，现在是冬天，赶路的路上没有办法直接採集食物，所以必须将白石堂用来储存好以准备渡冬的食物带走才行。
    她的身边现在有三个能变成人形的画妖能够帮忙携带行李，虽然妖怪的力量强大，但也仍然有限制，要想平均分配三个月的食物，似乎太过显眼，也有些阻碍行进。
    这样一来，似乎也只能用钱来解决了。
    「叩叩……」
    敲门声传来，打断墨白石的思绪，墨白石回头望去，便见阿壹站在门口望向她。
    「你回来了啊。」见到来者是阿壹，墨白石依然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收拾行李上面。
    「这种日子，官府不会上山的，我们可以等冬天过了再来搬迁。」阿壹说道。
    「虽然我没有直接取走那些人的性命，但这大冬天的，将他们丢到荒山野岭，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的他们注定是活不了的，官府一定会派人上山来寻，到时候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上来就上来吧，你大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情，毕竟，你也真的没有杀了他们不是吗？他们是在山里迷路才死的。」
    墨白石蹙眉，说道：「人类的世界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究竟难在哪里？」阿壹问道。
    「这种事情说不明白的，你还是永远也不要明白才好。」
    闻言，阿壹的火气上来，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总爱跑下山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
    墨白石回望他，只见阿壹的眉头深锁着，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着冷漠。
    「因为你总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说，就算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人类，你也像这样什么也不讲，所以我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阿壹说，「现在我告诉你我跑下山的原因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这么讨厌人类的原因了？」
    墨白石凝视着阿壹好一会儿，却只是抿了抿嘴，还是什么也不愿意开口。
    「你究竟为什么都不愿意开口，你这样要我怎么帮助你？」阿壹紧抓着墨白石的手臂，不让对方有所动作。
    墨白石却是感到一丝不悦，将对方甩开后，吼道：「你若爱留在这里的话就留下来吧，我自己离开。」
    说完，便拿着决定要带走的画作走去隔壁卧室。

 第二章 冬季迁移-4

    天空开始下雪了，为求快速，墨白石只有带走画笔、画卷，以及两週份的粮食。
    虽然两週份量的粮食自然不足以应付一整个寒冬，然而若要考虑长久性，还是用金钱来换取要来的好得多，所以两週份的食物是他们所能带走的最高额度，也是他们最晚必须离开彩云山的时间。
    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他们决定绕到后山再行下山，经过城镇后再靠卖画换取粮食。
    「白石大人真的不带棉被什么的吗？」阿贰问道。
    「有阿壹就能保暖了。」墨白石说，虽然在这严酷的寒冬中只有这些修练为人形的画妖们能够保持清醒。
    但这些画妖们并非只有维持人形时才有办法在寒冬中行动，只要阿壹变成动物型态，她就有温暖的毛发能够渡过寒冬。
    儘管她刚刚对着阿壹口出狂言，说没有他也可以，可事实却是，如果没有阿壹的帮助，她绝对没办法挺过这寒冬。
    考虑到绝大多数的画妖们能够一年四季都有充沛的能量得以活动，并且不用再为了度冬而去事先囤积粮食，因而他们决定去南方较为温暖的山林。
    由于事出突然，他们收拾完行李后已花掉大半时间，因而决定先找个山洞过夜后再行出发。
    阿壹放下身上的重物，什么话也没说，替墨白石拍掉一路上沾染到的雪水。
    「我自己可以。」墨白石说。
    但阿壹却不予理会，只是专注地拍掉墨白石身上的雪水后才转而清理自己身上的衣物。
    「终于可以休息了。」打扮艷丽的三娘，放下一箩筐行李后，便开始活动自己的筋骨。
    「三娘你还好吗？需要帮你倒水吗？」贴心的阿贰也帮忙拍掉三娘身上的雪水。
    「阿贰你太努力了啦。」三娘也帮着阿贰拍掉身上的雪水，「但你提醒了我，我得快点把器具拿出去装雪水才行，不然大家明天可就没水喝了。」
    于是，三娘拿出带来的锅具，放山洞外盛装雪水。
    「换件衣服吧，你那件已经湿了。」阿壹从行李中拿出替换的衣服，递给了墨白石。
    见状，墨白石蹙眉，说道：「我不记得我有带这一套出来。」
    阿壹却翻了一个白眼，说：「就连阿贰都知道你只会考虑画画的事情，所以这是我和阿贰额外替你带出来的，你不是要靠卖画换取粮食吗？穿着打扮也会影响到画的价格吧？你穿一件破旧不堪的衣服，我看谁瞧得起你卖的话。」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阿贰也抬起头，说道：「虽然我知道白石大人不希望我们吃苦，不过我们同样也希望白石大人无时无刻都能快乐自在的生活，穿漂亮的衣服、画好看的画，就和以前一样……」
    说完，阿贰从行李中拿出那些被墨白石故意留下来的顏料，递给墨白石。
    墨白石接过衣服和顏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阿壹其实说的没有错，人类社会是个很残酷的世界，若是人的衣装平庸，那么谁也没办法瞧得起你，如果人的衣装看来高贵显赫，则谁也不敢得罪。
    墨白石换上阿壹给的衣服后，阿壹便化作一匹棕色的狼，直勾勾的看向墨白石。
    墨白石明白，阿壹在叫她过去取暖，于是墨白石便走到阿壹的身边，让阿壹将她包围住。
    「阿贰，你也先别忙了，快来一起取暖吧。」想到两人刚才还在闹不和，墨白石对着阿贰说道。
    于是阿贰便笑嘻嘻的跑到阿壹的身边，与墨白石一起取暖。
    「你们居然趁我在忙的时候这样甜甜蜜蜜的！」看见三人这样和乐融融，从山洞外回来的三娘鼓起了腮帮子。
    「三娘，你也一起来啊。」阿贰开心喊道。
    于是三娘也跑到了阿贰的身边坐下，几人暖烘烘的围在了一起。
    「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了，只有我们三个修成人形的画妖与白石大人相处在一起。」阿贰嘻嘻笑道。
    「是啊，因为后面来了很多弟弟妹妹们嘛，忙着照顾他们，都没有时间像这样好好待着。」三娘也笑道，「也只有冬天到的时候才能这样清静。」
    「话虽这么说，但是三娘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还喜欢照顾他们对吧？」阿贰笑道。
    「我才没有呢，别瞎说。」
    阿贰呵呵笑了两声，似是受到气氛感染，墨白石也笑了出来。
    阿贰与三娘两人露出诧异的表情，而阿贰则觉得受到了鼓励，一手抓着墨白石的手，另一手抓着三娘的手，接着看向身后的阿壹，说道：「到了新的家之后，我们也要像在彩云山一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白石大人继续画出好多好看的画；阿壹大人依然默默守护着我们；三娘仍旧煮出好吃的食物，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们也都能快乐又自在的与大自然一起生活，我想要看到那样的风景。」
    「那是当然的吧？」三娘说道，「我们的白石大人可是一个整天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只顾画画的人，要是不好好替白石大人分担家务，只怕白石大人哪天自己都要饿死了都不知道。」
    「没那么夸张吧。」墨白石说。
    几人就这样在聊天中沉沉睡去，当夜晚过去，白昼来临时，墨白石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外头堆积的白雪，再看看仍在熟睡中的画妖们，墨白石便拿起画笔与画卷开始作画。
    「白石大人，你在画什么呢？」阿贰醒过来后，看见墨白石正从事过去几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阿贰便好奇的走近，随即看见的，是三个画妖睡在一起的和谐模样。
    「白石大人……」阿贰有些害羞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没想到自己睡着居然是这副模样。
    但同时，阿贰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问道：「白石大人，为什么这里面没有你呢？」
    「我不知道我睡着长什么样子。」墨白石说着，便将画笔递给阿贰，「不然阿贰，你要来画看看吗？」
    「咦？我、我吗？」阿贰有些紧张的说，「还是请阿壹大人来画吧？我担心会毁了白石大人的画。」
    「只是画个寻常的画而已，不用想太多。」墨白石说。
    「既然这样的话……」于是阿贰接过画笔，在墨白石的画作上画出墨白石的模样。
    「白石大人，您觉得怎么样？」阿贰有些没自信的问道。
    「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不过我睡觉的样子有这么好看吗？」看着画中的自己，脸上满是华丽的妆容。
    「那、那是因为……昨天我比白石大人先睡着了，没看到白石大人的睡顏，只好凭想像……」
    墨白石轻笑了下，并将画作放在一旁风乾。
    「找到新家之后，我们就将这幅画掛在厅堂吧。」墨白石说。
    「放在厅堂给其他姊妹们看吗？」阿贰露出为难的神情，「但是这样的话，其他弟弟妹妹们会忌妒的……」
    「那就再画一幅所有家人都在的画。」墨白石说道。
    阿贰总算露出了笑容，说道：「好！」

 第二章 冬季迁移-5

    用过早膳后，眾人继续赶路，好在路上虽有积雪，但已没了风雪，眾人因而很快便赶上了大半路。
    然而这样的好天气却不是每天都有，又赶了几天的路后，天开始颳起风雪，眾人因而只能再找个洞穴待风雪消停。
    「不知道这样的风雪还要维持多久才会停呢？」阿贰忧心忡忡地看着洞口外的风雪，心中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真希望这寒冬能快点过去，每天这样赶路，鞋袜都没有乾的一天。」三娘一边退去自己的鞋袜，一边苦恼地说。
    虽然看见画妖们难受，墨白石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然而她仍碍于面子，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就快了，我们已经绕到后山，等风雪停了，我们就能马上下山。」
    「那就太好了，我可受够这样赶路了。」三娘由衷说道。
    看见画妖们这样松懈，墨白石却有些担心，因为这也意味着他们即将离开能够自由自在生活的归隐生活，投入那充满规则的人类城市去。
    想到这，墨白石不由得再次提点：「下山之后就是人类的城镇，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被人类发现你们的身分。」
    阿贰有些紧张的抱住她的小脑袋瓜，三娘则拍了拍阿贰的背，说道：「放心吧，我们跟着白石大人这么多年也没有露出真身呀，我们一定可以骗过其他人类的，阿壹大人也是这么认为吧？」
    「毕竟人类是很笨的生物嘛。」阿壹笑着看向墨白石，而墨白石却不打算与对方计较。
    享用晚餐过后，他们如同往常一般窝在一起睡觉，忽有动静声惊醒了阿壹，阿壹连忙将眾人叫醒，眾人便躲到岩石后面。
    「少主真不是人，风雪这么大，居然还让我们外出巡视。」一个粗旷的声音传来，那人留有一个长长的落腮鬍，身形高壮，身上背着一个大铁片，看起来甚是兇恶。
    「你就别再抱怨了，这几年来少主亲自出马为我们抢来多少金银财宝，兄弟们都不愁吃穿了，多少个感谢都还来不及呢！」同行的青年虽然并不矮小，然而站在粗旷男身边，却显得瘦弱许多，虽然对方并没有直接拿着武器，但他的腰间也配掛着几根细铁棍。
    两人缓缓地朝着山洞走了进来，从两人的装扮来看，墨白石推测两人应该就是阿壹之前提到的山贼。
    「这个风雪这么大，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下吧……等等，那是什么？」
    墨白石顺着山贼所见方向看去，那是他们用来烹煮食物时烧过的枯枝，还有三娘用来烹煮食物的锅子，由于事出突然，他们并没有来得及收拾。
    眼看被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墨白石示意画妖们回去画卷中，三娘二话不说拉着阿贰回到画卷内。
    墨白石看着狼形的阿壹迟迟不愿意进到画中，一边推着他，一边无声地说：「阿壹，你快进去，我不会有事的。」
    最终，阿壹还是回到了画卷中，静待时机。
    两个山贼找到了岩石后头，发现了熟（装）睡中的墨白石。
    「什么嘛，原来是个女人啊。」身形较为高壮的山贼似乎卸下了戒备。
    「但这大冬天的，这女人怎么睡在这里啊？」另一名身型较为瘦小的山贼则疑惑。
    「喂，你看这里。」身形高壮的山贼喊道：「这下发了，有这么多粮食，就不怕冬天还会饿肚子了。」
    接着墨白石便听见一连串翻箱倒柜的声音，墨白石感到一阵不安，深怕那些画作被残忍对待。
    「不过这里明明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搬得动这么多粮食？」身形瘦小的山贼，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丝毫不像身形高壮的山贼那样被粮食吸引，这不禁让墨白石有些心惊。
    「搬不动可以分批搬啊。」身形高壮的山贼没有多想地说。
    「在这深山？」
    「我说你别总是想这么多，很耗精力的。」身形高壮的山贼叹了口气，接着说：「翻来翻去，这不都是些生食吗，也没个能马上吃的东西。」
    不过几下子的功夫，身形高壮的山贼已经把墨白石的行李翻个底朝天，赶在他即将波及画妖们所居住的画卷时，身形瘦小的山贼却先一步制止了对方。
    「别再翻了，这些粮食可都是要带回去山寨的，要是被你碰坏了怎么办？」
    眼看能搜刮的东西都差不多，身形高壮的山贼转而看向墨白石，问道：「这个女人怎么办？」
    「机灵一点，少主不是还没娶亲吗？带回去献给少主不就得了？」身形瘦小的山贼如此说，虽然墨白石没有睁眼去看对方的表情，但她想对方的表情现在一定猥琐得令人噁心，她甚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要是少主不要呢？」身形高壮的山贼问道。
    「少主不要的话，山寨里面不是还有很多弟兄吗？总有一个愿意要她的吧？长得这么可人，不带回去太可惜了。」
    听着山贼们的谈话，墨白石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大致明白自己的处境，如若被他们抓到山寨里面去，只怕不是成为那少主的夫人，就要成为这群山贼的玩物。
    无论哪个她都不想要，既然如此，她一定得突破这里才行。
    就在两个山贼热络地讨论着该如何处置墨白石时，墨白石则试图让自己冷静思索突破两个山贼的方法。
    这时，画妖们听见山贼们的对话，早已按耐不住，纷纷从画中跑了出来。
    狼型的阿壹一个扑跃就将身形高壮的山贼压制在地。
    「这山洞里怎么会有狼啊！」身形瘦小的山贼机灵的跳开才免于遭受阿壹的袭击。
    「你跑那么快干吗？快救我啊！」身形高壮的山贼喊道。
    「就算少主把我们训练的再强，也没办法打赢一头狼的好吗？」身形瘦小的山贼一边说，一边往洞口的方向跑去。
    三娘早已埋伏在洞口，只见她拿起煮食用的锅子，就往身形瘦小的山贼的头敲去，身形瘦小的山贼随即晕了过去。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阿壹也将身形高壮的山贼给打晕了过去。
    「找到了，绳子在这里。」阿贰从凌乱的行李中翻出了粗绳索，那本来是让他们用来爬下陡峭山坡的工具，现在则成为了綑绑住山贼们的禁錮。
    「真是的，明明这么弱，他们到底怎么有胆子跑来打白石大人的主意？」在綑绑完两个山贼后，三娘还是有些气愤，便伸脚朝着两人踢了一下。
    虽说画妖们跑出来救墨白石，让她很是感激，然而她画妖们的这举动反而让她更加担忧，于是严肃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能这样冒着危险跑出来救我。」
    「但是白石大人……」
    「听到了吗？」墨白石严厉地说。
    画妖们想再说些什么，山贼那却有了动静。
    「发生什么事了？」身形瘦小的山贼率先醒了过来，似乎想要摸他的头，却发觉自己的手正被綑绑住而动弹不得，这才注意到墨白石一行人都戒备地盯着他们看去，「天啊，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身形瘦小的山贼用肩膀撞了撞身旁高壮的山贼，后者却完全没有反应，反倒还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打呼声。
    「这傢伙……」身形瘦小的山贼似乎放弃叫醒同伴的打算，转而看向墨白石一行人，「所以说，你们的领头是谁啊？」
    面对身形瘦小的山贼的问题，墨白石不打算多作回覆，阿壹则对着身形瘦小的山贼呲牙裂嘴。
    身形瘦小的山贼冷静地看着阿壹，接着将目光看向阿贰，以及三娘，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墨白石身上。
    「你就是他们的领头了吧？」身形瘦小的山贼对着墨白石说，后者不禁蹙眉。
    「你还挺厉害的，居然连狼都能驯服，怎么样？要不要到我们黑鬼寨里来啊？」
    「我们白石大人才不会去当你们少主的压寨夫人呢！」阿贰骨气勇气地喊道。
    闻言，身形瘦弱的山贼却是一笑：「原来你叫作白石啊？」
    听见这声叫唤，阿壹又是一阵扑跃，就把山贼给扑倒。
    「喂喂喂！好好管管你的狼吧，难道你想当杀人兇手吗？看你那连菜刀都没拿过的样子，你应该还没杀过人吧？」
    看着身型瘦小的山贼如此挑衅，阿壹便举起了狼爪，想要给与这山贼致命一击，没曾想墨白石却在这时喊道：「住手。」
    即将落下的攻击在这时停下了动作。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就在身型瘦小的山贼如此得意的时候，三娘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站在对方身边，手中紧紧握着锅具。
    「你要干什么？」身形瘦小的山贼些许慌张地看向三娘，时不时将视线移向她手中的锅具上。
    「你实在是太吵了。」
    就在三娘高举起锅具，要给身形瘦小的山贼再一记攻击时，对方赶紧喊道：「别别别，刚刚打的地方还在痛呢！」
    身形瘦小的山贼努了努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话行了吧？」
    于是身形瘦小的山贼便信守承诺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白石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杀了这个傢伙。」三娘走到墨白石身边，接着悄声的说：「只能吸阳气感觉好没意思。」
    闻言，墨白石说道：「既然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人类的城市，就得遵照人类的规则走才行，在人类的城市里，杀人就是不对的事情。」
    三娘嘟起嘴，却还是妥协的说：「我知道了。」
    对于人类城市的事情，他们只能透过墨白石的叙述，以及阿壹每次从人类城市回来的经歷分享得知，儘管她觉得人类的规则实在很不合理，但还是只能妥协。
    时间过去了，风雪总算停了，一行人背起行囊正准备要动身，不料身形瘦小的山贼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
    「再动这个小姑娘就没命了。」身形瘦弱的山贼拿起小刀挟持了阿贰。
    阿贰面色慌张，虽说这时只需要变回原形就一定能分散这个山贼的注意力，然而要是她这么做，等同于违背了墨白石的指令，并且还在人类面前暴露妖怪的身份。
    阿壹正想要上前再次扑倒身形瘦小的山贼，不料对方却在阿贰的脖子上划了一道伤痕，并对着墨白石说：「管好你的狼喔。」
    「阿壹。」墨白石唤道，阿壹定睛看了墨白石一会儿才退至一旁。
    「这样才对嘛，真是的，可费了我好大一个功夫。」身形瘦小的山贼示意他们将他的同伴给放了。
    三娘心不甘情不愿的为身形高壮，并且还在呼呼大睡的山贼解开绳索。
    解开绳索后，身形瘦小的山贼让墨白石、阿壹和三娘站到了一起，紧接着挟持阿贰走到他的同伴身边。
    「喂，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啊？起床了。」身形瘦小的山贼踢了踢自己的同伴，没想到对方却仍沉沉睡着，毫不被外界影响，这让身形瘦小的山贼忍不住碎嘴：「你这傢伙，少主不是锻鍊我们不能睡得这么深层吗？你到底练到哪里去了？」
    叫不醒自己的同伴，身形瘦小的山贼又将注意力放回墨白石一行人的身上，说道：「你们现在立刻将所有行李揹上，运到黑鬼寨去。要是你们敢耍花招，这个傢伙就没命了，听到了没有？」
    眾人沉默不语，这让身形瘦小的山贼没了耐心，抵住阿贰的小刀更加用力，并吼道：「我说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啦。」三娘不耐烦地说道。
    身形瘦小的山贼挑衅地看向墨白石，后者则忍着怒意，说道：「知道了。」
    墨白石走到画卷旁，正要触碰，身形瘦小的山贼却叫住了她：「慢着，那是什么？」
    「只是一些画具和画卷而已。」墨白石说。
    「你把它倒出来看看。」身形瘦小的山贼似乎不太信任墨白石所说的话。
    无奈之下，墨白石只好将那些画卷尽可能小心地倒出。
    看见里面确实如墨白石所说的一样，尽是一些绘画工具，身形瘦小的山贼却没有因此卸下心防，说道：「将那些画卷打开。」
    闻言，墨白石眉头蹙起，这举动看在对方眼里就像是计谋被阻止一样，于是身形瘦小的山贼说：「怎么了？难不成画卷里面藏了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东西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看了，快打开。」
    墨白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画卷打了开来。

 第二章 冬季迁移-6

    身形瘦小的山贼带着戒心查看展开的画卷，随即见到两隻白虎在纸上活灵活现，不禁令他嘖嘖称奇：「这、这是……难不成……这是你画得吗？」
    「正是。」墨白石说。
    身形瘦小的山贼惊叹的盯着画卷上的两隻白虎，随后大笑了出来：「拥有这惊人的才艺，看来真该将你送给我们少主才对。」
    话音刚落，画中的两隻白虎却突然从画卷中跳了出来，将身形瘦小的山贼压制在地，松脱的阿贰则快速跑到三娘的身边。
    「为什么白虎会从画里跳出来啊！」身形瘦小的山贼大喊。
    「快走！」趁着阿肆、阿伍压制住山贼，墨白石让三娘与阿贰回到画中，并快速将画卷收拾，随即跳上阿壹的背部，让阿壹载着她离开这山洞。
    见危机解除，墨白石总算呼了口气，几日奔波及熬夜带来的身体伤害，再加上强行用自己的力量唤醒冬眠中的画妖，最终还是让她的身体吃不消，昏了过去。
    墨白石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山脚处一个隐蔽的地方。
    「阿肆阿伍呢？」墨白石对着变回人型的阿壹问道。
    「放心吧，吸光山贼的阳气之后，现在正精神饱满的在一边玩呢。」阿壹指着一旁正在互相追逐嬉戏的两个小孩说道。
    墨白石顺着阿壹的方向看去，就见两个带有雪白色头发的小孩子，身着黑白条纹的衣物，身为老虎的耳朵与尾巴却仍旧没有办法好好隐藏起来。
    「他们已经能修炼成人形了吗？」墨白石不禁惊愕。
    「大概是这个冬天，你餵给他们太多食物了。」阿壹笑着说道。
    每当这个时候，墨白石总有种看见自己的小孩长大的寂寞感，然而这份惆悵没有持续太久，墨白石又问：「阿贰和三娘呢？」
    「我让她们先待在画里了。」阿壹严肃地说，「虽然阿贰与三娘早就是能够独立吸收自然之气的个体，但她们毕竟没有实际远离山林太久，现在又正值冬天，难保她们不会下意识回来吸食你的气，你的阳气耗费太大，需要好好休养才行。」
    「人类的城市可不是能好好休养的地方。」墨白石苦笑，刚刚逃得匆忙，除了她身上所揹着的画具和画卷之外，什么粮食与用具也没有带走，加上现在已经入冬，只怕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明白墨白石在担忧什么，阿壹却是从容的笑道：「关于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够让你好好休养。」
    说着，阿壹便揹起墨白石的行李，朝着最近的城镇走去。

 第三章 冷香阁-1

    墨白石让阿肆阿伍回到画卷后，便跟着阿壹来到了新的城镇。
    进到新的城镇，阿壹神神秘秘的带着墨白石来到一间名为「冷香阁」的地方，看见高掛在店门口的匾额，墨白石不禁蹙眉。
    见状，阿壹也不解释，只是笑着带着墨白石走进店内，随即就有一名身材姣好的姑娘前来迎接。
    「唉呦，真是个净白的小公子啊，身边怎么还带着一位好看的姑娘呀？真叫人忌妒。」
    自己的外貌被夸讚，墨白石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倒觉得被这样调侃很不舒服。
    阿壹二话不说，拿出一支精緻步瑶给对方，对方看了步瑶一眼后，了然于心的笑了笑，说道：「跟我来吧。」
    那人领着两人来到一间偏远的房门前，对着里头喊道：「冷香姊，是寒香姊的客人。」
    「让他们进来。」里头传来的声音说道。
    于是，那名姑娘打开了房门，说道：「两位里面请吧。」
    阿壹率先就走入房内，偌大的房间内，一名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在铜镜前梳妆，藉着铜镜反射，那双凤眼直勾勾的打量他们一番后，那名女子居然笑了出来，说道：「没想到寒香那傢伙居然给我找来了这么有趣的客人呀。」
    说完，那名女子便回过头，盯上了阿壹手中拿着的步瑶。
    「这位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阿壹微微一笑，说道：「不就是狐妖的血吗？」
    闻言，那名女子嫣然一笑，说道：「看来旁边那位人类小姑娘也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墨白石不禁感到愕然，没想到眼前这名女子居然也是妖怪。
    见到墨白石的反应，女子又笑了出声，然后问道：「然后呢？我可爱的妹妹把这个交给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我效劳的吗？」
    「只需要借个地方让我们度过这个寒冬就行了。」
    听见阿壹的话，女子再度笑出了声，说：「居然是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女子走到墨白石的面前，伸出手将墨白石的脸抬起，仔细端详，说道：「你这人类小傢伙还真不简单啊，居然能让一个妖怪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墨白石不敢说出一句话，虽然她总是跟画妖们相处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惧怕其他妖怪。
    看出墨白石对自己的恐惧，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说：「罢了，跟我来吧。」

 第三章 冷香阁-2

    冷香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偏远的房间，说：「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们就安心住在这吧。」
    墨白石刚要道谢，冷香却又忽然朝着墨白石凑近，说道：「既然要在我这里住下，那么是不是应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住客们究竟都长什么样？」
    墨白石还没意会到对方在说什么，冷香却又冷笑着说：「你的身上可不只有一隻妖怪的味道。」
    闻言，墨白石才反应过来，连忙让阿贰、三娘，以及刚成人型的阿肆阿伍出来透透气。
    「白石大人！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从画卷里出来的阿贰，一见到墨白石平安无事，便赶紧跑到墨白石的身边，给予对方一个拥抱。
    「抱歉让你担心了。」墨白石摸了摸阿贰的头，好好安抚对方的情绪。
    「刚刚真的是太危险了，要不是阿肆阿伍在，后果真不堪设想。」三娘也馀悸犹存的说道。
    受到夸讚的阿肆阿伍，似乎还改不了自己的动物习性，纷纷跑到三娘身边，用脸不停磨蹭对方。
    见到这副光景，冷香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问道：「只有这些吗？」
    「连同我在内，住在这间房间的妖怪总共有十五隻，但是如若要一次性将他们全都叫出来，会让他们的白石大人身体吃不消，所以还请见谅。」阿壹说道。
    「十五隻啊……」冷香极富意味的打量墨白石，说道：「居然能让十五隻妖怪死心踏地跟着你，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闻言，阿贰对着冷香说：「白石大人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白石大人是创造我们这群画妖的创造者。」
    「原来是妖怪们的妈妈啊。」冷香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一改原来的态度，用热情的语气说道：「如果是妈妈的话，那真的要好好的孝敬孝敬一番了，来来来，这位妈妈舟车劳顿来我冷香阁一定累坏了吧，冷香这就带你去沐浴的地方，让你好好放松身体。」
    于是，冷香便领着墨白石一行人来到偌大的沐浴间。
    「等沐浴完了再和门外的侍童们说一声就行。」像是想到什么，冷香又说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在这冷香阁里的人都是自己人，所以还请不要顾虑，好好放松身体。」
    说完，冷香便将阿壹、阿肆和阿伍带去另外一间沐浴间。
    跋山涉水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好好洗过热水澡，几人不禁有些松懈，在净身完毕后，几人纷纷都泡到了热水中。
    「好久没有好好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了。」阿贰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是说啊。」三娘也愉悦的开始哼起了歌。
    墨白石看着不停冒着白烟的池水，也大吐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们确实太过劳累，确实该好好放松一番。
    「不过真没想到阿壹大人居然能认识这么厉害的狐妖姊姊。」阿贰有些好奇地说：「我真想知道阿壹大人究竟是怎么样结识的。」
    「我们之后再去问阿壹大人吧？」三娘说道。
    沐浴完毕，几人被请到了换衣间去，琳瑯满目的衣服全都在眼前呈现，不禁让阿贰与三娘兴奋起来。
    「你们就从这里挑一些喜欢的来穿吧。」冷香说。
    「这里有好多好漂亮的衣服喔！随便一件都可以穿吗？」三娘已经开始拿着一件又一件的服饰在铜镜面前比对。
    「是啊，喜欢都可以拿来穿。」冷香呵呵笑道。
    「这里还有好多精緻好看的首饰。」阿贰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亮晶晶的首饰，而不敢上前触摸，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它们碰坏了。
    不同阿贰与三娘的兴奋，墨白石只是蹙眉看向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问道：「这是要我们帮忙接客的意思吗？」
    「这位妈妈的想法还真好笑。」冷香笑着伸手抬起墨白石的下巴，问道：「这位妈妈莫不是觉得这冷香阁的小姐们姿色不够，需要依靠客人来顶替吧？」
    「也有可能是太受欢迎，应付不过来而需要人手。」墨白石冷静地说。
    「这位妈妈还挺会说话的。」冷香满意的笑了，「虽然这里的衣服的确都是为了接待客人而准备，但对我们这些不需金币铜钱的妖怪们来说，这些衣服最主要的功用，还是让我们能开心打扮，所以这位妈妈也照着自己的心意去打扮如何？可别糟蹋了这些妖怪们对你的一片心意。」
    墨白石看向阿贰与三娘，两人正开心的在镜子前热烈的讨论着服饰。
    「白石大人，你觉得红色这件比较好看，还是白色这件比较好看？」阿贰拿着两套衣裳来到墨白石面前。
    墨白石刚想开口，冷香却先一步说道：「当然是红色好啊，红色比较艷丽，也比较喜庆。」
    「我也觉得红色的好。」三娘说道。
    看着两人热烈推荐的模样，墨白石却只是说：「不过这件衣服对阿贰来说会不会太大件了一点？」
    「这位妈妈，你是真的迷糊还是假的迷糊？自己可爱的女儿拿着不合身材的衣服过来，当然是在帮你挑选啦。」冷香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墨白石说：「好了，这位妈妈，快选一件贴心女儿为你选的衣服吧。」
    墨白石表情有些为难，最后选择白色那套。
    「咦？为什么不选择红色那套，我跟冷香姊都觉得很好看的说。」三娘有些失望的嘟起嘴。
    见状，墨白石却依旧淡然地说：「白色比较没那么显眼。」
    「白石大人，别只用显眼不显眼作为评判穿搭的标准，这样太严肃了啦。」三娘有些无奈地喊道。
    「最重要的还是当事人觉得开心比较重要，这隻小妖怪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将红色这件换来穿呀。」冷香说道。
    三娘想着很有道理，便拿着阿贰手中红色那一套去换了。
    墨白石在冷香的催促下也换上新衣裳，两人都换装完后，几人也热情的为阿贰挑选了蓝色的衣裳换上，彼此都有了一段快乐的换装时光。
    换装完后便是化妆的时间，对墨白石来说，这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但对阿贰来说却是个学习的机会。
    在漫长的化妆时间结束后，本以为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不料他们又要挑选饰品，又要挑选香氛，搞得墨白石甚是疲惫。
    他们到达这座城镇刚好过了午时，又是沐浴又是更衣，几番折腾下来，时间早已花费大半天。
    前置作业总算结束，冷香只带着墨白石来到厅堂，桌上摆满各式佳餚，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可惜这对久居深山，早已对物慾没什么慾望的墨白石来说，却丝毫让人提不起兴致。
    用餐时间，她只稍稍吃了一些能果腹的，便不再享用了。
    「看来美酒佳餚似乎也不能勾起你的慾望呢。」冷香说道，「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墨白石正要开口，冷香却先一步打断。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冷香故作沉思样，说：「这世间的人类大多喜爱钱财，但看这位妈妈对世俗慾望无感的模样，想必这应该没办法打动你……这位妈妈的愿望应该就只是很单纯的希望能平平静静地和自己的孩子们平稳的共度馀生吧？」

 第三章 冷香阁-3

    「狐妖具有读心术吗？」墨白石说道，引得冷香哈哈大笑。
    「狐妖虽然是个法力高强的妖怪，但是还不到能够看穿人心里在想什么。」冷香说，「只不过在这种常常会接触到人群的场所，总会察觉人相似的地方。」
    墨白石看着冷香，久久才问道：「你喜欢人类吗？」
    「算不上是喜欢，但时常会觉得人类是很有趣的生物。」冷香笑着道。
    「有趣是吗……」
    「这位妈妈又觉得人类如何？觉得妖怪又如何呢？」冷香反问道。
    墨白石几乎想也不用想地说：「我觉得妖怪是个单纯而美好的存在，相反人类却是个复杂而难懂的生物，甚至让人觉得疲惫。」
    听见墨白石的话，冷香轻轻勾起嘴角，说道：「既然你已经吃饱了，那么我们差不多该来做正事了。」
    说完，冷香便领着墨白石来到正厅，此时由于已经营业了一段时间，正厅里聚集着许许多多的人。
    「冷香今日带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为了让这位客人尽兴，你们可要好好带带她喔。」
    此话一出，正厅的气氛顿然变得更加热络。
    然而看见此景的墨白石却未被欢快的气氛给影响，反而因人群的躁动而烦躁。
    冷香嫣然一笑，便把墨白石推入人群，说：「这位妈妈就好好享受一下被人拥戴的快乐吧。」
    墨白石刚被推入人群，正想回望冷香，不料突然涌上的人群瞬息就将冷香的身影给埋没。
    被人群挤得有些难受，墨白石想要找个能离去的缝隙，不料却怎么样也挤不出去，就在这个时刻，一隻手却在人群中抓住了对方，并将她拉离人群。
    墨白石正想着对方会不会是阿壹，直到穿出人群后，墨白石才发现对方带着帷帽而看不清容顏。
    「你没事吗？」那人问道。
    「无碍。」墨白石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厌恶的往衣服上擦了擦。
    见状，男子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
    「我们有在哪见过吗？」墨白石蹙眉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花灯祭典上见过啊，当时你还给了我一串糖葫芦呢。」
    男子这么一说，墨白石才想起来，随即露出厌恶的表情。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多糟蹋你那美丽的脸蛋啊。」男子笑着说，然后问道：「不过这位画师，你来这冷香阁做什么呢？替这些女妓们画画像吗？」
    墨白石却不想理会对方，打算离开正厅去找画妖们，这时乐声响起，正厅前方的舞台上一名舞妓正缓缓跳起舞，仔细一看那舞技正是三娘。
    只见三娘手中拿着一个桃花枝，舞着曼妙的舞姿，引得台下眾人频频拍手叫好。
    「这舞妓究竟是何方神圣？舞步全然不像是冷香阁的风格，却又总是引人注目。」
    墨白石听着身旁男子的发言，对于对方的厌恶又升高了一些，竟然连冷香阁的风格都能知晓，想必对方一定时常进出这种声色场所。
    并未察觉墨白石对待自己的态度，男子只是专注的看着三娘，引得墨白石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明明住在客栈里面就很好，为什么偏偏要跑来这种地方拋头露面？甚至还要站在这么引人注目的地方……看来过去她把这些画妖们保护得太好了，才使得他们完全对人性险恶没有想法。
    墨白石正想着要到后台去等待三娘把跳完，不料却看见一旁演奏的乐师里，阿壹、阿贰也位在其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又是阿壹的主意吗？
    墨白石感到有些气愤，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冷香阁。

 第三章 冷香阁-4

    墨白石越想越觉得生气，明明她再三叮嘱过人类世界非常险恶，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为什么画妖们都不听呢？
    他们为什么要背叛她？
    「姑娘，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很危险，需不需要我们护送你啊？」
    看着那些一看就是不正经的人的嘴脸，墨白石完全没有给予对方好脸色看，说道：「不需要。」
    「别这么说嘛，像你这样貌美的姑娘，要是身边没有人跟着会很危险的，这样吧，我们将你平安送到家之后，我们就回去，绝不耽误你时间。」
    墨白石却不是很想搭理对方，正想着该用什么方式脱困时，背后却传来声音：「谁说她是一个人的，我未过门的娘子只是在气我上酒楼不跟她说，所以气得跑出来抓我回去而已，现在我们正在要回家的路上呢。」
    「既然都要成亲了，就要好好对待人家才行啊。」
    「你这样真的很糟糕。」
    「这位姑娘也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看着那群本该身为恶徒的男子们，现在个个替她打抱不平，她顿然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件事情。
    但是由于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而且十有八九也有可能要继续与这些人牵扯，墨白石什么话也没说，只任凭他们继续误会下去。
    「我没有请你帮我，所以我并不会感谢你。」待几人离开后，墨白石冷漠地说。
    「我也没有说要你的感谢啊。」男子笑道，「不过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遇两次，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互道姓名吗？」
    「不觉得。」墨白石说。
    「那不然，你也替我画一幅画像吧。」男子说道。
    墨白石看了男子一眼，虽然对方看起来真的很烦人，不过她确实受到了对方的帮助，因此墨白石说：「如果画布与顏料由你那边准备的话。」
    闻言，男子愣了下，随后笑道：「我很乐意。」
    就在两人即将约定绘製画像的时间地点，不料这时阿壹却突然插了进来，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你是什么人？」阿壹眼中充满敌意的问。
    见状，男子却从容地笑着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正在遨游江湖的旅人罢了。」
    看到阿壹的出现，墨白石稍微松了口气，但想到刚刚他在人群中拋头露面的模样，便又鬱闷起来。
    「我们走吧。」墨白石说着，便朝着较为清冷的方向走去。
    阿壹再三确认对方没有要对墨白石做什么之后，也一同追着墨白石走的方向而去。
    「你要去哪里？」阿壹对着墨白石问道。
    「没有人的地方。」墨白石说，「冷香阁那种地方太让人喘不过气了。」
    「你有看见阿贰和三娘她们的表演吗？」阿壹问道。
    「没看见。」墨白石说：「在她们表演之前，我就先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气了。」
    闻言，阿壹蹙眉，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谎？你明明就有看见。」
    「我没有！」墨白石吼道。
    见到墨白石的反应，阿壹叹了口气说道：「那场表演是她们用心为你准备的，她们知道你因为踏入人类的城镇而感到不安，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她们会好好隐瞒自己的身分生活。」
    闻言，墨白石有些动容，却不想开口解释。
    墨白石这般冷处理已经不是一两次，阿壹感到无奈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厌烦。
    明明墨白石是这般让人心烦的存在，为什么他还是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呢？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城里走了走，最后走回到了冷香阁。
    「白石大人，您去哪里了？」看见墨白石被阿壹送回来，阿贰有些着急的问道。
    「出去散心而已。」墨白石疲惫地说，「替我卸下这身衣服和妆容吧，我想歇息了。」
    说完，墨白石便朝着冷香替他们准备的房间走去，阿壹也始终沉默地跟着墨白石进入客房。
    阿贰与三娘面面相覷，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三章 冷香阁-5

    在冷香阁迎接的第一个早晨，墨白石却感到更加疲惫。
    明明是个能够好好安身的场所，墨白石却觉得相比起赶路时，还要更加难以入眠。
    墨白石想着是时候应该好好筹备卖画的事情，便拿起笔准备开始绘製。
    虽说现在吃住都靠冷香，然而难保不会遇到急用钱的时刻，还是早些做打算比较妥当。
    不料她不管想到什么都觉得心烦意乱，最后她还是放弃了绘製的念头，决定散散心寻找灵感。
    来到厨房，看见三娘有说有笑的与其他狐妖们攀谈的模样，她并未声张，而是默默地离开了。
    本想找到阿贰，看看阿贰有没有想要绘製的画时，没曾想阿贰却在帮其他狐妖们绘製妆容，气氛很是和谐。
    阿肆阿伍两隻刚化成人类小孩模样的白虎正跟着狐妖们玩耍追逐。
    看着那些画妖们不再只亲近自己，墨白石感到一阵落寞与妒忌。
    正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料却在路上遇见了冷香。
    「唉呀，这位妈妈可睡得还好吗？」冷香的话语在这时听起来却让墨白石觉得额外讽刺。
    「托你的福。」墨白石没有直接回答，但带有怒意的语气和黑眼圈早已出卖了自己。
    「难不成这位妈妈是在责怪冷香把你推入人群吗？」冷香不带悔意的问道。
    墨白石还没有回答，冷香却接着说：「冷香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啊。」
    好意？墨白石不禁在心中冷笑，带有敌意的眼神直直往冷香看去。
    「这位妈妈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嘛，冷香只不过是想要告诉这位妈妈，身在人类的世界，儘管再不愿意，都要跟人类友好相处才行。」
    闻言，墨白石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以往她住在彩云山，跟人类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有也是在人类有求于她的状态，所以她可以按照自己的脾气行事。
    但现在的状况却不一样，这次是她主动往人类的世界靠近，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确实代表她处在有求于人类的状态。
    可儘管如此，这却依旧不能为冷香的行为脱罪。
    看见墨白石依旧用那带有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冷香算是知道墨白石并不是个好胡弄过去的人，于是将双手都放到了墨白石的手臂上，摇晃着墨白石的手臂撒娇道：「好嘛好嘛，是冷香做错了，这位妈妈就别再生气了，冷香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位妈妈气消呢？」
    闻言，墨白石偏头想了后说：「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
    「什么？」冷香有些错愕的瞪大双眼，像是没想过墨白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以为冷香是真的没有听懂，墨白石于是详细说出自己所开的条件：「我想为你画一幅画像，若是你喜欢的话，就以你觉得最适合的价钱将它给买下来。」
    在这大冬天跑去市集摆摊卖画其实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姑且不论有没有人懂得欣赏她所画出来的画，在这种时机点，会去市集的大多都是一些市井小民，卖出的画想必售价不能太高。
    但如果卖给冷香却不一样，如果像冷香这种毫不在意钱财的妖怪们如果愿意用高价买下她的画，那么她也就不必辛苦的还要在大冬天跑去户外摆摊，一边被风雪覆盖，一边等待能够懂得她的画的人来买她的画，甚至还可以在室内舒舒服服、悠悠哉哉的享受作画的快乐。
    闻言，冷香哈哈笑道：「这还真是可爱的要求呢。」
    「好啊，但是我们狐妖们可是爱美的妖怪，要是你将我画得太丑，后果我可不承担喔。」
    冷香霸气说完后，便让墨白石早些去做准备。
    享用完早餐后，墨白石被请到正厅内。
    此时由于还不到营业时间，因而没有什么客人，然而狐妖们似乎都已听说墨白石要为冷香作画的事情，早早就在正厅内等候。
    有的维持人形，有的则变成了狐狸的模样，分散在正厅各处，并且都对着墨白石投以好奇的目光。
    看着数量这么庞大的狐妖，墨白石有些紧张，然而画妖们却似乎不受影响。
    「白石大人居然要画狐妖呢，好期待喔。」
    听阿贰这么一说，墨白石才想到，她好像没怎么画过狐狸。
    「阿贰大人真的很喜欢白石大人画得画呢。」三娘一边说，一边拉着阿肆与阿伍，这两隻小白虎在看见跟他们一起玩球的狐妖们后，就有点失控的想要跑去找狐妖们玩，弄得三娘很是头疼。
    「是啊，我最喜欢白石大人的画了。」阿贰笑着道。
    墨白石看着画妖们儘管面对这些素不认识的狐妖们都能神态自若的模样，也稍稍有了胆子能继续向前迈步。
    墨白石来到了正厅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以及两把椅子。
    墨白石在桌上摆放着绘画用的器具。
    「就由我先开始吧。」冷香说着，便坐到了墨白石的对面，「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首先，就先摆出你认为最能突显自己美丽的姿势吧。」墨白石说。
    闻言，冷香却是起身，伸手朝着墨白石的脸而去，只见冷香伸出食指，轻轻将墨白石的下巴抬起，说：「这样？」
    墨白石怔住，没想到对方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于是说：「能否换一个不干扰到我作画的动作呢？」
    「但是我只有在跟人类互动的时候，才最能显现出我的魅力呢。」话虽如此，但冷香还是乖乖的换了一个姿势。
    只见冷香慵懒地靠上椅背，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看向墨白石，问道：「那这样可以吗？」
    「可以。」墨白石说，便着手开始绘製冷香的画像。
    「那我现在只能这样摆着一动也不动吗？」同个姿势维持一段时间之后，冷香问道。
    「是的。」墨白石说。
    「真是无聊。」冷香打了个呵欠，便维持同一个动作动也不动。
    起初，其他狐妖们都还有兴致观看墨白石绘製冷香的画像，然而看着墨白石一直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后，便失去了耐心，转而在墨白石的周围想干扰墨白石作画。
    不料墨白石却只是专心一致的画着画作，丝毫不被外界有所干扰。
    狐妖们这下是真的感受到无趣，纷纷鸟兽散去。
    反观冷香倒是有耐心，同一个动作维持许久却不见疲惫。
    「画完了。」墨白石说。
    「让我看看。」冷香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后，便接过墨白石的画作。
    「不错嘛，有将我霸气凌人的气势给画出来。」冷香轻笑了一声后，说：「只可惜，要我掏钱买这幅画是不可能的。」
    冷香将墨白石的画作还了回去，见状，墨白石却眉头深锁，问道：「是哪里不足吗？」
    虽然比起山水画，她确实没有太常接触人类，但看着眼前的画作，她自认有将冷香的阴影线条都画到位才对。
    见到墨白石那张愁苦的脸，冷香又笑，说：「也许这位画师你是把我画得很像没有错，但是我在这张画里面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
    冷香再次摆出了同一个动作，问道：「这位画师在看见我这个动作的时候有感受到什么吗？」
    墨白石看着冷香，除了觉得她长得相当艳丽以外，墨白石并未感受到什么。
    墨白石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只见冷香又笑，便气势凌人的站在墨白石的面前，说道：「既然如此，我还不如买一面镜子比较快，虽然我冷香不顾虑钱财，但也绝不买一件废物。」
    「等到你能让这幅画富有情感，我们再来谈买画的事吧。」说完，冷香便离开了正厅，一旁跟着的狐妖们纷纷露出嘲笑的笑声后，也跟着离开了。
    顷刻间，偌大的正厅中，只剩下墨白石与画妖们。
    「白石大人没事吗？」三娘有些担忧的看向阿壹，身边的阿肆阿伍也感到侷促不安。
    阿贰正准备上前关切，阿壹却伸手制止了对方。
    「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说完，阿壹便带着眾画妖们离开正厅。

 第三章 冷香阁-6

    带着冷香的画像回到客房后，墨白石便一直盯着冷香的画像看去。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虽然她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得出冷香所说的，她的画中没有情感是什么意思，然而具体应该要怎么改进，她却无从下手。
    叹了一口气后，墨白石决定出房门转换心情。
    原本她只想着要在冷香阁里面转转，没曾想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有狐妖们在窃窃嘲笑，这让墨白石很是不快，最终，墨白石还是离开了冷香阁。
    一出冷香阁，一名围着帷帽的青年像是等候已久，在看见墨白石出来之后，随即对着她打声招呼：「姑娘午安。」
    但墨白石却像看也没看见他一样，逕自往街上走去。
    即使是在冬天，街道上却依旧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商贩，吵杂的叫卖、令人眼花的招牌，还有那密集的人群，无论怎么看，她仍然没办法喜欢这样的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下待着，不禁让墨白石感到有些窒息，她连忙找到一棵树下稍作歇息。
    突然一隻手伸了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并说：「你还好吗？」
    墨白石抬眼，发现来者依旧是那名围着帷帽的男子。
    「无碍。」墨白石说，却不打算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
    见状，男子便端着茶水，默默地坐到墨白石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不适感终于缓解，墨白石便对着对方说道：「你跟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要说事情倒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是觉得没办法放你一个人罢了。」男子说。
    墨白石蹙眉，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瘦弱到需要其他人的陪伴与保护，虽说她现在其实身子还有点不舒服，导致这种想法似乎很没有说服力。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墨白石说道。
    闻言，男子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却还是说：「那我走囉？」
    墨白石不再回应对方，男子便默默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想着是时候回去，墨白石起身便想往冷香阁的方向走去，不料这时却有个醉汉抓住了她的肩膀，说道：「姑娘，没记错的话你是冷香阁里头的小姐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玩玩啊？」
    醉汉身上的酒气逼人，墨白石情不自禁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与鼻子，想要甩开对方的手，不料自己的肩膀与手臂却被抓得死死紧紧。
    正当墨白石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顶围帽从远处飞了过来，正中醉汉的脑门。
    「谁那么没有公德心，乱丢垃圾啊！」醉汉对着帷帽飞来的方向吼道，只见一名面容净白的白衣青年抓住了醉汉的手，三两下便将对方制伏在地。
    「你没事吗？」白衣青年对着墨白石问道。
    「无碍。」墨白石说，并且仔细打量对方，从对方的穿衣打扮来看，这人应该就是刚刚那名戴着帷帽的男子了。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你这个人难道就不怕被抓到官府里面去吗？」青年说。
    「什么良家妇女，这姑娘分明是从冷香阁出来的人，我这是让她有生意做，她应该感谢我才是。」醉汉理直气壮的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就算是从冷香阁出来的人，也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接客的时间，你这样做是给人造成困扰。」
    「算了，跟酒醉的人怎么争也争不清，快走吧。」说完，不等青年回应，墨白石逕自往冷香阁的方向走去。
    青年随即放开醉汉，拾起自己的帷帽戴上，便追着墨白石而去。
    「我其实是想到忘记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帮我做画所以才倒回来的。」像是深怕墨白石误会自己在跟踪她，青年赶紧解释。
    「谢谢你救了我。」墨白石说。
    闻言，青年发出了轻笑，说：「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事情罢了。」
    墨白石叹了一口气，青年则关心的问道：「你难道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
    墨白石的眉头蹙起，其实她算是一个比较喜欢靠自己而非依靠他人的人，因而她实在很不想将绘画遇见贫瘠的事情说给他人听，然而墨白石毕竟还是承诺要给对方画画像，便向他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因为对冷香阁的女伎无法產生感情，所以画出来的画也没办法让人满意啊。」青年低头沉思后，说道：「既然这样的话，画师不妨先画出自己喜爱的人试试？」
    「喜爱的人……」墨白石頷首思索，要说喜欢的「人」的话，大概也就是那些能够化成人型的画妖了吧。
    若是这样的话，她之前在白石堂就已画过不少，现在这种纸张与顏料都有限的情况下，她真的还要再试试看吗？
    见墨白石越发苦恼的模样，青年莞尔，说：「还是画师先放下自己对对方的成见，好好观察对方的优点，再把那份优点放大怎么样？」
    「把优点放大……」墨白石仔细思索，从踏入冷香阁开始到刚刚作画时，这之间与冷香的互动，似乎一直让她感到很是不快。
    原因自然是从冷香强迫她面对人类开始……咦？但是她对冷香產生不好的情绪，似乎是从一见面就一直持续，明明都已经弄清对方是妖怪而非人类了，为什么她还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墨白石越想越觉得困惑，感觉自己快要捋出个所以然，冷香阁却已近在咫尺了。
    「我就先送你到这吧，不然你的朋友看见我，又要误会什么了。」青年说。
    「误会什么？」墨白石问。
    青年还来不及开口解释，三娘却先从冷香阁跑了出来。
    「白石大人，大事不好了，阿贰她被抓去接客了！」三娘着急地向着墨白石喊道。
    「你说什么？」

 第四章 人像画-1

    接到消息后的墨白石赶紧来到冷香阁的一间包厢外，从门缝中能隐约看见阿贰正为难的坐在一名少年身边倒酒，身边围着的壮汉个个佩带着武器，这让墨白石很是不安。
    事情的缘由是画妖们发现墨白石不在房间里面，慌张的在冷香阁里到处寻找墨白石的身影。
    不料在寻找墨白石的过程中，竟被阿贰遇上了擅自闯入要来这冷香阁消费的这群壮汉们，这群壮汉们便决定让阿贰作为酒侍作陪。
    虽说守在入口处的人型狐妖们有解释过阿贰是冷香阁的客人，而非女妓，然而这群壮汉却似乎不领情，硬是要将阿贰带走。
    本来这件事情是该请冷香出面解决，然而现在的时间正好是狐妖们的睡眠时间，而冷香又最忌讳自己的睡眠时间被打搅，入口处的狐妖们不敢惊扰，便只好请阿贰委屈一下。
    听到这，墨白石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墨白石生活在这冷香阁全靠阿壹拿出来的发釵而并未花费到任何一毛钱，所以严格说起来，决定住在这里的他们也是有错，因而要把责任全都归咎于这冷香阁也说不过去，因此，她便只能靠自己的方式救出阿贰。
    但要怎么在不惊动他人的方式救下阿贰呢？
    墨白石仔细想想，要想要分散眾人的注意力的话，至少要有另一名陪侍在里面。
    虽然守在入口处的狐妖已经去叫醒几隻脾性较好的狐妖们，然而等他们调整到能够接客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段期间里，为确保阿贰是否无恙，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墨白石頷首沉思，自己除了绘画这个才艺外，似乎没有别的长处，但是她又不太可能牺牲会跳舞的三娘，去换回一个阿贰回来。
    「不如这样好了，画师你要不藉此机会去试试看我刚刚教你的办法？」戴着帷帽的青年说道：「你看嘛，现在的首要目的不就是拖延到真正的女妓准备好吗？绘画可说是最耗时间的才艺了呢。」
    闻言，墨白石有些动容，一想到这或许是她现阶段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妥协道：「我试试。」
    三娘有些吃惊的看向墨白石，再疑惑的看向这名戴着帷帽的青年。
    从刚刚开始，这名青年就很自然地跟在她们的身边行动。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打紧，只要小心自己的言行与措词，不要让对方知晓妖怪的存在，就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名青年非但跟着她们行动，而且还能让厌恶人类存在的墨白石言听计从，想想就觉得不安。
    要是这副景象被阿壹大人看见了，不知会怎么样。
    墨白石从自己的房间中取来画具，想到自己要为一个陌生人作画，她居然开始感到不安，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要是她不小心惹对方生气了，那她与阿贰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白石大人……」
    三娘刚想着要不还是提议让自己去拖延时间，不料青年的动作却快了一步。
    只见青年拍了墨白石的背，墨白石因此一阵踉蹌。
    墨白石回头看向青年，只见青年对她说道：「别想太多，做就对了，我们会尽全力保障你们的安全，你说是吧？」
    青年看向三娘，三娘感到有些意外，却还是回道：「是啊！就算白石大人真的有危险，我们也还有阿壹大人在呢！」
    闻言，墨白石不自觉呼了口气，竟觉得身体有了一股力量，便打开包厢的房门，逕自走了进去。
    是啊，顾虑太多可没有办法做事情，现阶段是救出阿贰为首要，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就等发生了再说吧。
    进到包厢内，眾人停下了动作，视线纷纷向着墨白石投射过来。
    只见墨白石从容不迫地将手中的画具放下，对着阿贰身边的人，那坐在主位的少年说道：「我是冷香阁请来的画师，想替眾贵客绘製一幅画作，赠与贵客，不知可好？」
    「到底是我太久没有进入这烟花场所，这冷香阁的服务何时变得这么高雅了？」少年放下酒杯，豪气地说：「行啊，你可要将我和我这群兄弟们的英姿好好描绘出来。」
    得到同意之后，墨白石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她是成功留下来了，但是接下来才是关键所在。
    墨白石向着阿贰看去，并对她露出一抹笑容要她安心，便提起笔开始作画。
    看这群野蛮人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有耐心静下来让她好好描绘，既然如此的话，就只能靠她自由发挥了。
    「那么这位画师，我们需要摆出什么英俊瀟洒的动作，让你比较好画吗？」
    身旁一名壮汉尝试摆了几个能凸显自己肌肉的动作，见状，他身旁的伙伴们忍不住调侃：「阿虎你这傢伙很行喔，我看啊，要是这冷香阁的小姐们都出来了，不被你那肌肉吸引过来才怪。」
    应该是被旺盛的阳气吸引才对。
    墨白石在心里吐槽道，虽说阳气强盛与否一般人肉眼其实看不太出来，然而如果是平时就有在锻鍊，那身体健壮确实也是一个特点。
    「其实我刚刚走在路上的时候，也看到不少姑娘在偷看我，该不会就是被我这肌肉吸引的吧？」那名名叫做阿虎的壮汉贼笑着说。
    那应该是因为他们身上拿着大大小小的武器，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结伴同行，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吧。
    墨白石再次在心中吐槽。
    赶在他们要把话题扯远，墨白石如是说：「不用特地摆什么动作，只需要正常的喝酒聊天就行了。」
    「不需要摆动作？那能把画画好吗？」阿虎看起来有些失落。
    「若贵客想要摆个姿势给我，我也是不会阻拦的。」墨白石毫无感情地说道。
    闻言，坐在主位的少年却笑道：「你这姑娘还真挺有个性的喔？」
    「我只是认为自然的表情与动作，才是真正的美罢了。」墨白石平静地说。
    闻言，少年又笑，说道：「那我可就期待成品了。」
    顷刻间，墨白石感受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寻常，但她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笔桿，继续描绘她眼前所见的景象。
    坐在少年附近的一名壮汉小心翼翼地朝着少年凑近，并问：「少主，您该不会是对那姑娘有意思吧？」
    「蛤？你在说什么蠢话？」少年眉头蹙起，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
    原本他以为他的这句话便能打消这傢伙的念想，不料当他将视线投向其他人身上时，却发现整间包厢里的人几乎都静默的看着他，甚至连坐在他身边为他斟酒的阿贰也露出侷促不安的表情。
    「看来你们的日子是过得太悠哉了，等找到新的住所之后，你们就准备被我操到动不了吧。」
    「少主不要啊！」
    看着那群不停哀嚎的壮汉们，少年不禁冷哼。
    有那种时间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拿来锻鍊身体，居然说他喜欢女人？笑死人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才不会栽在这上面。
    少年端起酒杯，看向墨白石，后者专心一致的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丝毫并未因那些壮汉们的胡话给动摇，这让少年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吧，这也难怪那些不正经的傢伙们，虽然这名女子自称是画师，给人的氛围也与冷香阁其他女妓不太一样，但毕竟是冷香阁的人，样貌也还不算太差。
    这样看着对方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到也算是一幅美景。
    忽地，墨白石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少年吓得赶紧将酒杯拿至自己的嘴边喝尽，再不着痕跡地开口道：「说说那些官兵的事情吧，有查到他们怎么在这种时机点出现在彩云山上吗？」
    绘製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第四章 人像画-2

    「没查到。」其中一名壮汉说道，「我们只有查到他们有在前面山区的一栋小宅里面驻留而已。」
    「这真是太奇怪了。」少年露出严肃的神情，接着问：「那小鹰和阿壮的状况还好吗？」
    「小鹰还是坚持说自己看见白虎妖从画里面跑出来袭击他，而阿壮则从头到尾只看见一匹狼和一个女人。」
    少年叹了口气，想在冬天生活本就不易，现在又是官兵又是妖怪的，弄得他的脑袋疼。
    听见他们的谈话，墨白石眉头深锁，没想到他们竟是彩云山上的山贼。
    而且他们竟还遇上了官兵……那群官兵究竟是被她丢弃在山上而没死的官兵，还是来寻回未归的官兵所加派的人手呢？
    想到这，墨白石不禁感到些许不安。
    「画师大人怎么脸色难看？莫非绘图遇上了什么瓶颈了吗？」阿虎好奇的向着墨白石凑近，在看见墨白石画在画布上的少年后，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直喊道：「少主大人，您快来看啊！」
    闻言，墨白石默默退到了一旁，任由壮汉们将他所绘製的画作拿走端详。
    少年放下酒杯，默默接过画作，只见画作上，一名少年英姿颯爽的端着酒杯，眼神中带着睿智与豪气。
    「帅气！真是太帅气了！这画师果然画技了得，将我们少主的神态氛围完美呈现。」阿虎夸讚完后，又凑到墨白石的身边，期待的表情问道：「画师大人，那我呢？那我呢？你快画画我呀？」
    墨白石正想开口说话，不料门外却传来了骚动。
    「我的天啊，快看看那些结实的肌肉，多么诱人可口啊。」
    「一看就知道各位客官们与一般市井小民不一样，让我猜猜，各位客官该不会是在江湖到处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吧？」
    「客官们真是的，也不挑我们醒着的时间，这不是存心要让我们错过服侍您们的机会吗？」
    看着那些成群进来的人型狐妖，连带向他求画的阿虎的注意力也被吸走，墨白石总算松了一口气。
    墨白石示意阿贰悄然离开，阿贰点点头，刚想站起身，不料少年却喊道：「慢着。」
    霎时间，偌大的包间内，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少年。
    少年叹了口气，说道：「美酒佳餚还可以事后送去，现在连美人都在怀里了，总不能丢下那两个傢伙不管自己享受，去把他们叫过来吧。」
    「是。」说完，就有两个人离开包间。
    墨白石心里正喊大事不妙，这时少年却对着墨白石与阿贰开口：「既然现在有女妓作陪，你们就先下去吧。」
    「是。」墨白石恭敬地对着少年行了个礼，随后示意阿贰跟上来。
    两人一同离开包间后，走到安全的区域之后，墨白石忍不住大叹一口气。
    「白石大人，我好怕啊！哇啊啊！」阿贰害怕的扑进墨白石的怀里哭喊。
    墨白石有些心疼的拍了拍阿贰的背，并说：「抱歉，我出门应该先跟你们说一声的，还好你平安无事。」
    「还好白石大人您平安无事。要是您因为阿贰有什么意外，那阿贰死个千万遍都死不足惜！」
    「这话可不能乱说。」墨白石露出苦恼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青年对着墨白石说：「你做的很好。」
    没想到会在这里受到鼓励，墨白石不禁眉头深锁，以一种怪异的表情看向青年。
    「难不成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青年有些尷尬的问道。
    墨白石正想解释她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料阿壹却在这时再度插入两人之间，说道：「你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是你这个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闻言，青年无奈的开口：「这位小兄弟莫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刚好经过此地并听闻此事，便想施以援手罢了。」
    「大白天就能『经过』这烟花之地，想必不是什么正经人士。」阿壹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意识自己也是大白天就出没在这烟花之地的其中一人。
    看着阿壹气势逼人，青年自知再怎么说也说不清，随即叹了口气，说：「罢了，我这就离开。」
    只见青年刚要离去，墨白石却在这时叫住了他：「等等。」
    青年回头，墨白石则说道：「多谢您的帮助，改日我一定替你画画像。」
    闻言，青年轻笑了声，说：「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第四章 人像画-3

    将阿贰、阿肆、阿伍与三娘安置在别处后，墨白石回到房间刚想更衣，不料阿壹却带着怒意，紧抓住墨白石的手腕逼问：「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係？」
    「没有什么关係。」墨白石蹙眉，对阿壹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想要挣脱对方的禁錮，却怎么样也挣脱不开。
    「要是没有关係，你要画他？」
    墨白石觉得阿壹有些不可理喻，便开始有些窝火，喊道：「如果你在乎我的话，你就应该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而不是让我陷入危险之后再由别人来救我。」
    闻言，阿壹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墨白石给予对方一个白眼，不论是拾肆遭逢不测的时候，还是她被醉汉骚扰的时候，甚至当阿贰被强行带走成为酒侍的时候，这些时候，阿壹全都不在她的身边。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了就能改变了吗？拾肆就能回来了吗？」说到这，墨白石气愤的哭了出来，「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却又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见踪影，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见阿壹不说话，墨白石不禁冷笑，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说着，墨白石便甩开了阿壹的手，往狐妖们的沐浴间而去。
    可在沐浴的过程中，思绪逐渐被整理开来，墨白石便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
    她实在不应该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在阿壹的身上。
    虽然她总是觉得靠自己就能解决一切，而总是想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想麻烦他人，可事实却是她一再地需要靠他人的帮助才能够解决事情。
    要是她出门的时候有告知画妖们自己的去向，要是她在更早之前就告知画妖们自己与人类的恩怨，或许，她就不会遭遇这么多糟心的事情了。
    墨白石长叹了一口气，这么想着：等沐浴完之后，再去向阿壹道歉吧。

 第四章 人像画-4

    当墨白石沐浴完时，却没见到阿壹的身影。
    想着对方大该是去哪散心了，就也没有多想。
    想到自从拾肆遭遇不测之后，她便一直没有好好关心拾参的心情，便将拾参给找了出来。
    虽说在前一晚没有睡好的状况下将画妖们叫出来，会让自己的身体更吃不消，然而现在的她实在不想面对那些能化为人形的画妖们。
    「拾参，你有睡好吗？」
    墨白石摸了摸还陷入悲伤中拾参，后者则发出了哀戚的悲鸣。
    「我也很想念拾肆。」墨白石伸手拥抱拾参，「但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太没用，要是我再坚强一点，就能好好保护你、拾肆，以及你的其他兄弟姊妹们了。」
    拾参伸出舌头朝着墨白石舔了舔，似乎是在帮墨白石加油打气。
    「谢谢你，拾参。」墨白石摸了摸拾参的头，然后说：「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拾参将身子挨在墨白石的身上，两人就这么待了好一会儿，门口突然传出了敲门声。
    墨白石让拾参躲到一边，便让对方进到这间房间内。
    「抱歉打扰到你们温馨的相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很抱歉让你们有这样的遭遇。」冷香带着歉意说道。
    看见原本意气风发，彷彿这世间没什么事能够动摇她的冷香，居然像现在这样向她低头，墨白石很是意外。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必愧疚。」墨白石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她走到了拾参的身边，向冷香说道：「牠是我笔下的其中一隻画妖，牠叫做拾参。」
    接着，墨白石便向拾参介绍：「她是一隻狐妖，叫做冷香，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她借给我们的。」
    冷香向着拾参露出活泼的笑容，道：「你好啊，我叫做冷香。」
    拾参看向墨白石，得到鼓励的笑容后，拾参才缓缓走向冷香，对着冷香蹭了蹭。
    「真是可爱的孩子。」冷香摸了摸拾参的头，接着将视线转回墨白石身上，说：「听说你为了这件事情连午饭都没有好好吃上对吧？我为你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就算是对你的赔礼。」
    说着，冷香又朝着拾参的头摸了摸，说道：「我之后也会为拾参好好准备的。」
    拾参发出了叫声，向是在对冷香表达感谢。
    「用过晚餐之后，你有时间吗？」墨白石问道。
    却见冷香露出苦恼的表情，说道：「今天的话有点难度，但挤一挤应该还是有的。怎么了？这位妈妈有话对我说吗？」
    「其实，我是想继续早上的事情。」墨白石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该怎么画了。」
    闻言，冷香恢復了原本那种自信的模样，笑道：「画师可终于对我產生情愫了吗？」
    「是的。」
    闻言，冷香却噗哧一笑，说道：「这么正经八百的回答，这位妈妈，你真的很有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把时间留给你都说不过去，那我们明日早上再见吧。」

 第四章 人像画-5

    许是今天一天过得太疲惫，在享用完晚膳过后，墨白石便早早入睡。
    隔天一觉醒来，墨白石得以精神饱满的迎接挑战。
    只见墨白石在享用完早膳之后，墨白石再度来到正厅内，此时冷香已然在正厅里面等候多时。
    然而有了上次的经验，狐妖们似乎都觉得只是看着墨白石画画很是无趣，所以出现在正厅的只有几隻狐妖。
    「我可不会因为对你抱有愧疚感就防水喔。」冷香仍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但墨白石却觉得这样的冷香似乎有点可爱。
    「那是自然。」墨白石说。
    「那便开始吧。」
    冷香说完，甚至摆好入画的动作，可墨白石却说：「只需要照你平常的方式活动就行了。」
    「不用摆动作了吗？」冷香问道。
    「是的。」
    「那好吧。」冷香不以为意的站了起来，转而便将柜檯的狐妖请来，似乎是打算趁此处理冷香阁的事物。
    墨白石看向认真处理事情的冷香，便开始下笔，过了好一会儿，图画终于完成，看着那幅图画，墨白石长呼了口气。
    要说不紧张其实是骗人的，然而在绘製的过程中，墨白石觉得自己很是享受绘画的过程。
    墨白石也觉得自己有好好的将冷香的特色给表现出来，所以就算这幅画令冷香不满意，但至少她问心无愧。
    冷香审慎的打量画作，良久才露出笑容，说道：「这幅画，我买下了。」
    闻言，画妖们正为墨白石感到开心，不料墨白石却说：「这幅画还是当作送给朋友的礼物吧，难得画得这么好，我实在没办法当它是一件商品。」
    「这确实是一幅没办法用金钱来衡量的画作。」冷香再次好好打量了画作一番后，说道：「那我就心怀感激的收下了。」
    冷香这般豪爽的态度，让墨白石会心一笑，她从没想过当自己深入的了解了对方之后，居然会这么喜欢这样的冷香。
    「结果到最后，能用来支付未来旅费的钱也没有筹到。」三娘有些可惜的说道
    「但是至少白石大人的画得到更多人的讚赏了呀。」阿贰开心的说。
    像是想到什么，三娘左顾右盼，然后问道：「话说回来，阿壹大人呢？」
    「从昨天晚上好像就没有看见阿壹大人的身影了。」阿贰说。
    闻言，墨白石一阵心惊，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却仍未看见阿壹的身影。
    「好奇怪啊，阿壹大人再怎么贪玩都不会错过和白石大人用早膳的时间啊，怎么早膳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没见到阿壹大人的身影啊？」
    墨白石眉头蹙起，鬼使神差的拿起阿壹的画卷。
    当墨白石展开画卷后，一匹棕狼的画像随即映入眼帘。
    「阿壹大人居然回到画里面了。」
    也难怪阿贰与三娘会露出吃惊的表情，除非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阿壹从来不会主动回到画卷中。
    墨白石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伤了阿壹的心，于是她带着歉意的对着画卷中的狼说道：「阿壹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对你发脾气，请你出来好吗？」
    然而画卷却毫无反应，这让墨白石更加焦虑，说道：「阿壹，我求你了，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请你出来好吗？」
    但是画卷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看样子，阿壹是不打算出来了，于是墨白石叹了口气，转而展开另一幅画卷，画里画得是一头老鹰正站在树上整理自己羽毛的模样。
    「陆，你能帮我去陪陪阿壹吗？他一个人待着我很不放心。」
    话音刚落，画中的老鹰便展开翅膀，飞出了画卷，在房内飞了一圈后，随即飞进了画有狼的画卷里面。
    墨白石又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将阿壹的画作悬掛在墙上。
    只希望哪一天，阿壹心情好了之后，能够出来见她吧。

 第四章 人像画-6

    少了阿壹的陪伴之后，日子似乎失去了一部分的重心，就在墨白石与画妖们都呈现一股静默而难受的氛围时，狐妖们却跑来敲响了墨白石一行人的房门。
    「画师大人，我想请您帮我作画。」
    「画师大人，我也要我也要。」
    「画师大人，您也能帮我画得和冷香姊一样美丽吗？」
    看着狐妖们争先恐后地拿着钱财要来让墨白石替牠们作画，墨白石感到一阵茫然，却还是一一为那些狐妖们绘製画像。
    当冷香阁的画像绘製完成后，一个月转眼都过去了。
    「我果然比较适合隐居山林。」墨白石如是说。
    这也难怪，一整个月里，每天都要耗费精神去寻找每个陌生狐妖的优点，还是稍显有些吃力的。
    就在墨白石终于能稍微喘口气后，冷香却找上门来了。
    「这一个月可真辛苦这位画师了。」冷香展开笑顏道。
    「想要在人类的城市里生存，总得不免俗的为钱而动。」墨白石带着死沉的眼神说道。
    见状，冷香则笑道：「这位妈妈可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冷香看了一眼掛在墙面上的画卷，说道：「这样掛着挺好的，即使看不到人，也感觉他在守护你。」
    闻言，墨白石看向阿壹的画作，这一个月以来，即便她忙得不可开交，却没有忘记阿壹仍躲在画卷里面的事情。
    虽说她记得自己过去是如何对待阿壹，也记得阿壹仍将自己关在画卷里面，可她却也不会献殷勤般的天天跑去找阿壹说话，那样太过于做作，她相信阿壹也不会认为她是真的改变了。
    所以她只是一直在等待，想等待阿壹主动走出画卷的那一天。
    只是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让墨白石总有点心寒，要是阿壹这辈子都躲着她不出来，那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墨白石沮丧的心情完全写于脸上。
    「女孩子愁眉苦脸的可不好看，就让冷香替你梳妆，转换一下心情吧。」冷香走到墨白石的身后，替她梳理头发。
    这样的肌肤之亲，一般来说墨白石是不会让画妖以外的人来处理的，但是这次墨白石却并未制止对方的行为，只是默默的坐着等待冷香替她服务。
    「好了，这样就完成了。」冷香为她盘起头发后，并用发釵做固定。
    墨白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仅仅只是换了一个发型，她的心情就马上变得开阔许多。
    爱美是人之天性，墨白石也不例外，只是对墨白石来说，懒惰永远远胜于爱美的心态，所以她才总是懒得将自己装扮，只求简便。
    「你觉得怎么样？」冷香期待的问道。
    「很漂亮。」墨白石笑着说。
    「有你这句话，也就不枉费我这么辛苦的打造这支发釵。」冷香呼了一口气，说道：「你可要好好爱惜这支发釵喔，这世界上可就仅此一支而已呢，要是弄丢了，我可生不了第二支。」
    墨白石面露惊慌，刚想说什么，冷香却先开口：「你可别想还给我喔，我冷香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被退还的道理，你就当作是那幅画像的报酬吧。」
    闻言，墨白石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状，冷香便伸出手摸了摸墨白石的头，说道：「乖孩子。」
    突然被这样对待，墨白石眉头深蹙，不知该作何种表情，惹得冷香嘻嘻一笑。
    「总而言之，要是你有朝一日需要狐妖们的帮忙，就拿这支发釵吧，无论何时，我们狐妖都会对这支发釵的主人敞开大门的。」
    冷香如是说，墨白石这才注意到用以点缀发釵的红色珠子，与阿壹当初拿出来，使冷香让他们得以借住在这冷相阁的发釵是一个模样。
    「这难道是用你的血……」
    「狐妖是不能欠人类恩情的。」冷香微微一笑，微笑之中似乎带有些许无奈，「你既赠予我贵重的东西，那我自然要予以同等价值的东西才行，而你值得拥有这支发釵。」
    看着头上的发釵，墨白石甚是愧疚，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的要求，居然就要让狐妖们付出如此庞大的代价。
    让妖怪们长期被自己束缚住，墨白石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于是墨白石取下头上的发釵，交回到冷香身上。
    冷香怒意直上，正想开口大骂，不料墨白石却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第四章 人像画-7

    太阳高掛在天的时间，通常都是冷香阁歇业的时间，然而只要获得这冷香阁的阁主同意，并在前一晚事先打过照面，便能得到放行。
    一名戴着帷帽的青年带着净白的画布与顏料，来到一间客室，此时的墨白石已在里头等候。
    「真是许久不见了啊。」戴着帷帽的青年说道。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还没寒暄几句，墨白石随即切入正题：「你想要画什么样子风格的画？」
    「随你喜欢。」
    青年将顏料与画卷都递给了墨白石，墨白石接过画具后，便打算着手画起，不料对方却似乎不想要将头上的帷帽给取下，于是墨白石问：「你不拿掉帷帽吗？」
    「说的也是。」青年这才取下帷帽。
    墨白石仔细观察青年的模样。
    虽说之前为了救她，青年也曾取下过自己的帷帽，然而那时的墨白石却没有心情与好奇观察对方的长相。
    现如今见到对方的长相，墨白石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提起笔开始画图。
    见状，青年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想要以这副表情入画吗？」墨白石问。
    「哪种表情？」青年随即重新露出了笑容问道。
    墨白石看着对方好一会儿，觉得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也就有些懒得搭理对方，阿贰则贴心的拿了一个铜镜给对方。
    「原来我已经变得这么苍老了吗？」青年有些无奈地看向铜镜的自己说道。
    「你很少照镜子吗？」阿贰问道。
    「是啊，确实是有好几年没有照过镜子了。」青年尷尬的笑了笑，「自从开始旅行之后，过得生活其实跟野蛮人没什么两样。」
    「你为什么想要旅行呢？」阿贰好奇地问。
    闻言，青年又露出无奈苦笑，说：「我是为了寻找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才四处旅行的。」
    「你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了吗？」对于感情的问题，三娘似乎很感兴致地问道。
    「她的家人说她是被妖孽蒙蔽了双眼才从家里逃走的，不过我觉得应该另有什么苦衷，才想找到她问清楚。」青年将视线移向墨白石，后者似乎正全神贯注地绘製画作，感觉完全没有听见青年再说什么，「不过这个故事可能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没问题的，白石大人作画也需要时间，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和我们说说你的故事。」
    看见三娘如此积极，青年不禁再度苦笑，问道：「我这样说话不会影响到画师作画吗？」
    「不会，你就儘管放心说吧。」三娘说道。
    「好吧。」
    在墨白石作画的同时，青年也就开始莫名其妙地讲述自己外出旅行的经歷。
    他说，他那未过门的妻子是在七年前离家出走的，但是他是直到最近两年才產生寻找他未过门的妻子的念头。
    「为什么突然要想要找她呢？」三娘问道。
    闻言，青年不禁莞尔，然后说：「以前的我只一心将家业摆在最前，但是直到前几天，我到她家拜访时，看见整间屋子满是我的画像，而且都是出自于她的手笔，我那时才知道她对我用情至深。」
    「但是既然对你用情至深的话，为何要丢下你离家出走呢？」阿贰不解地问道。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找她问问。」青年带着遗憾的眼神说道。
    三娘带着遗憾的表情问道：「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是怎么样的人呢？」
    这时青年却露出苦思的表情，良久，才笑着道：「说来惭愧，其实我以前并没有见过她本人呢。」
    「咦？」阿贰与三娘同时发出惊呼，后者问：「你都没有见到过她吗？」
    「是的。」青年叹了一口气，然后遗憾的说：「所以她最后弃我而去，我其实也不能怪她。」
    虽说自古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谁人不希望与自己共度下半辈子的人能够对自己好呢？
    对于一个从未见过面，并且过去都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丈夫，换作是他，恐怕他也不会好受。
    只是他没有想过，在这种对女性如此压抑的大环境下，对方居然能勇敢放弃当个金枝玉叶，挺身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是他没想过的，也是令他开始着迷于对方的原因。
    「那你找到对方之后，除了问问题以外，还想要将对方给带回来吗？」阿贰问。
    闻言，青年沉默良久，随后露出无奈的笑容，说道：「以前的我一直以为没了家庭的供养，她一定会活得很辛苦，所以一心只想着要挽回对方，并承诺给予她想要的生活，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贰不解的问道。
    青年无奈的笑着说：「前些日子，我终于找到她了，不过她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
    「什么？」三娘有些错愕，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因为她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我就没有想要去打搅她，就也没有向她表明身分。」青年坦然的笑着说：「这样也好，只要知道她能过得幸福快乐，我就也能不带遗憾的结束这趟旅程了。」
    阿贰似乎还沉静在震惊中，而三娘带着遗憾的表情看向青年，青年则露出无奈的苦笑，说道：「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嘛，这段旅程我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收穫啊。」
    三娘似乎还是没办法释怀，阿贰也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见状，青年又笑：「有你们这样为我担心，我想我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青年看向墨白石，后者仍旧是那专心一致的模样，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够动摇到她。
    「希望你能早日遇到你的另一半。」阿贰由衷说道。
    「谢谢你。」青年笑道。
    「完成了。」墨白石说，青年便迫不及待的走到墨白石的身边，朝着画作看去。
    只见一名头戴维帽的白衣男子以一种英姿颯爽的动作，制伏一个醉汉，被风微微吹开的布帘底下，正是青年的脸蛋若影若现。
    看着画像中的自己，青年不禁苦笑，说道：「我记得我那时应该是将帷帽给脱下了才对。」
    「但在我的记忆而言，你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戴着帷帽。」墨白石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青年乾笑两声，接着问：「画师选择画出这一幅景象，有什么特殊涵义吗？」
    墨白石看了一眼后，说道：「虽然在我的印象里面绝大多数你都是保持神秘的样子，我既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总是看不清楚你的面貌……」
    青年刚想道歉，墨白石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但是在那个时候，有个女孩需要帮助，而你挺身而出了，对我来说，那种时候你是谁就已经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成就了当下最美的画面。」
    闻言，青年先是诧异，后露出苦笑，道：「要不是看过画师的绘画技术，不然我还以为画师是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卖画的呢。」
    「过奖。」墨白石面无表情地说。
    青年又是一阵苦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也不用让我脱下帷帽吧？」
    「只是想满足我的好奇心罢了。」墨白石说，「还是需要我再帮你画一张五官清晰的画吗？」
    「不，已经足够了。」青年笑着说道。
    「是吗？」墨白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这么看起来我在这里也叨扰许久了，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想再跟画师买一幅画。」
    闻言，墨白石看向青年，青年则露出一种落寞的表情，说道：「我是要送给别人的，希望画师能将自己认为最得意的画作卖给我。」
    「那是不可能的。」墨白石斩钉截铁地说，「我最得意的画作只能由我自己珍藏，但是我可以给你我所能给出之中，最好的画作。」
    在墨白石的人生当中，她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她的画妖们。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将他们赠予连认识都没有认识多久的人呢？
    闻言，青年露出一种无奈的笑容，说道：「那便如此吧。」
    让青年自己从几幅画作里面挑选完后，青年便与眾人告别。
    目送青年离开后，冷香不知何时站到了墨白石的身后，以一副惋惜的口吻说道：「居然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我还以为你很看重你的睡眠时间呢。」墨白石调侃道，冷香阁都被山贼入侵了，其他狐妖们都还不敢吵醒她，由此可见冷香的起床气该有多可怕。
    「睡眠时间确实是很重要没有错，毕竟没有睡好不但会影响到美容，还会没有精神好好服侍客人呢。」冷香摆出一脸苦恼的表情。
    看见冷香就这么认了自己有起床气这件事，墨白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回道：「他曾经救过我，为了他跟狐妖进行交易，也算合情合理吧。」
    闻言，冷香却露出苦笑，喃喃道：「小狼儿还真可怜。」

 第四章 人像画-8

    冬天过去了，墨白石在冷香阁将身体调适得还算不错，阿肆阿伍也已慢慢学会依靠将自己的动物特徵藏起，只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因而他们还是只能在冷香阁内部活动。
    在日子越趋稳定的时候，墨白石看见冷香阁内院内的桃花已结花苞，便想起那远在桃花村中的家人，于是说：「是时候回去接拾伍了。」
    「我还没见过拾伍呢！等见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教她许多东西。」多了一个家人，阿贰似乎有些兴奋地说。
    不同阿贰的兴奋，三娘则是一脸提不起劲的样子。
    「三娘你怎么了？还在担心阿壹大人吗？」阿贰担忧的问道。
    「对。」三娘叹了口气，说：「除了陆以外，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去阿壹大人的画作里面，我实在很担心阿壹大人的情况啊。」
    「不用太过担心阿壹大人啦，他可是我们所有兄弟姐妹们里面，最强的画妖呢！阿壹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阿贰拍了拍三娘的背部说道，三娘却好似没被说服，仍是满脸愁容。
    见状，阿贰连忙说道：「要是阿壹大人出来，看到三娘你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会责怪我们没有好好替她照顾好白石大人的。」
    看见阿贰总是充满活力又积极努力的样子，三娘抿了抿嘴，偷偷地将阿贰拉到旁边，问道：「吶，阿贰大人，我们画妖为什么一定要服侍白石大人不可呢？」
    「三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从白石大人的话画里诞生，服侍白石大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阿贰不解说道。
    「只是因为白石大人是创造我们的人吗？」三娘露出失望的神情。
    「当然不只是这样啊。」阿贰偏头思索了一下，「虽然我不太懂该怎么表达，但是我们喜欢白石大人，白石大人也喜欢我们，所以我们对白石大人好，跟白石大人对我好一样，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很正常吗？」
    听见阿贰的说法，三娘却眉头深锁，正想再说些什么，墨白石却来找她们谈论再临桃花村的事情。
    看三娘一直不在状态的样子，在讨论结束后，阿贰便牵起三娘的手，说道：「如果遇到麻烦一定要告诉我喔，我们一起解决。」
    「阿贰大人，谢谢你。」三娘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见状，阿贰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在狐妖们的欢送下，几人离开了冷香阁，并赶到了桃花村。
    见到村庄静謐冷清的模样，阿贰与三娘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连曾见过桃花村原本模样的墨白石，也不禁被眼前清冷的景象给震慑。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变得这么凄凉？
    墨白石见到一名老嫗，驼着行囊要往他们的方向走去，墨白石便想上前询问，没曾想见到墨白石的老嫗却像看见什么妖魔鬼怪，吓到往后跌坐了下去，嘴里直喊道：「是妖女！妖女回来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墨白石不禁眉头紧皱，还没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少数几个村民们纷纷拿着农具与腐烂的菜叶跑了出来。
    「你把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你怎么还有脸回到这里来？」
    「妖女快滚开！」
    「去死！快去死！」
    村民们纷纷将腐烂的菜叶丢往墨白石身上，狼形阿壹在这时即及时从画中跑出，为墨白石挡下了攻击。
    墨白石等人还来不及感到喜悦，只见桃花村的村民们便传出了惊叫。
    「妖女！她果然是妖女！」
    「桃花村完蛋了，妖女要来毁灭我们了！」
    「我的老伴啊，我这就去陪你了。」
    看着他们如此不受待见，墨白石有些心灰意冷，对着画妖们说道：「我们先离开吧。」
    几人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桃花村，并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作为歇息处。
    「阿壹大人，您可终于出来了。」三娘为这重逢喜极而泣，然而阿壹却仍维持着狼型，什么话也不说。
    「阿壹大人，这些日子我们都有好好地守护白石大人，您不用担心。」阿贰充满自信与活力的说道。
    连躲在画卷中的阿肆阿伍，感知到外界的环境，也从画卷中跑了出来，不停对着阿壹磨蹭。
    反观墨白石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阿壹。
    本来她想了许多想要对阿壹说的话，然而过得时间太久了，她竟不知以前究竟是怎么向阿壹发话的。
    思来想去，墨白石最后却说：「重逢的喜悦先放一边吧，我们得想一个不惊扰村民们的方法，去接近拾伍。」
    要想知道桃花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副诡异的模样，只有接近村里那棵桃花树才有办法得到线索。
    看着墨白石一心只想着拾伍的事情，三娘有些气愤，喊道：「为什么白石大人只在意拾伍啊！阿壹大人明明也是重要的家人啊！」
    闻言，墨白石蹙眉，说道：「我没有只在意拾伍，我也很高兴阿壹回来了。」
    「但您的表现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三娘不满的说道。
    墨白石觉得这样和三娘争辩有些累人，便说：「等我们将拾伍接回来再讨论这个话题吧。」
    但三娘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阿贰赶紧将对方拉到一边安抚。
    看见糟心的事情不断发生，墨白石正感到有些烦躁，却在这时又看见黄村长在不远处来回查看，似乎正在找寻什么。
    莫不是在找他们，想要将他们给赶走吧？
    墨白石示意画妖们将自己藏好，并躲在草丛中静待观察。
    过了许久，黄村长似乎也没找到个什么东西，便回到桃花村里，墨白石只能认定对方就是来找他们的。
    「我们等到晚上再去桃花树下看看吧。」墨白石说，在状况不明朗的状态下过去桃花村不知道还会受到什么对待，在冷香阁待得时间久了，她总是忘记人性的善变与猜忌，得多加警惕才行。
    当夜幕降临，没了村民们的搅扰，墨白石一行人终于得以好好观察拾伍的情况，然而老实说，光用看的其实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所以墨白石便想直接询问拾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墨白石对着桃树上唯独一朵桃花伸出了手，下一秒却失去了意识。

 第五章 再临桃花村-1

    再次醒过来时，她发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偌大典雅的房间内。
    身旁熟悉又怀念的器物，让她逐渐记起那段被她拋弃的记忆。
    这里是她以前所待的房间，不是在白石堂，而是在更早之前，是她所逃避的那个家里。
    她是什么时后回到这里的？
    「你可终于起床了。」
    墨白石循声看去，随即看见一名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正用一张严肃的表情朝她看来。
    儘管墨白石不是很乐意，却还是说：「父亲，您早。」
    「时候已经不早了，还不快下床洗漱！」曾经让她怕得只能躲在角落瑟缩的斥骂声，如今听起来却让她感觉不痛不痒。
    父亲的样子还是跟印象中的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老态，但儘管过了这么久没见，父亲对她却仍旧没有半点怜爱，这让墨白石不由得一阵心寒。
    但是墨白石还来不及叹气，她的父亲嘴里却像个老婆子一样继续念叨：「都是即将成为人妻的人了，还老是想着干那些不正经的事情，你的缝纫技巧和烹飪技术不是都还糟的一塌糊涂吗？有那个时间画那些妖魔鬼怪，还不如把那些时间用来精进自己。」
    闻言，墨白石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连她能画出画妖这件事都知晓了，可是她总觉得，对方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比想像中还要冷淡，甚至对待自己的态度如同记忆中无所分别，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她还以为至少会向那些村民们一样，也视她为妖女呢。
    咦？这么说起来，她去桃花村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的画妖们为什么都没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呢？
    墨白石努力想要记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脑袋却像是被堵上了一堵墙一样，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这样强迫自己也没有意义，墨白石这才起身，拿起早已备在一边的毛巾与清水洗漱。
    洗漱完毕后，墨白石便以得意的态度说道：「父亲，我的厨艺其实算是有长进了，您要吃吃看吗？」
    几年光阴过去，由于拋弃了这个如同监牢般的避风港，她就算不想，也得学会自立自强。
    而在创造了三娘之后，有了三娘的厨艺指导，她也总算能拿得出一些还算有自信的成品。
    虽说她并不是很喜欢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但毕竟对方对自己还是有养育之恩，做一顿好菜来孝敬父母，还是有必要的。
    虽然她离家好几年都不闻不问，这种说法其实相当没有说服力。
    「等你得到家里厨娘的认可之后再说吧。」然而面对墨白石难能可贵的孝心，她的父亲却无情地留下了这句话，便步出她的房间。
    难道她的厨艺就那么不被人信任吗？
    虽说她不需要怎么努力，便能想起小时在这所做出的料理风味该有多么让人难以下嚥。
    她的身子似乎还记得这个家里的布局，当墨白石凭藉着微弱的记忆来到厨房时，眼前所见的器具摆放，似乎也跟记忆时如初一辙，甚至连厨娘见到她时，侷促不安的眼神，也与旧时相同。
    「唉呦，小姐啊，我求求您了，今日可别再搞出什么乱子了啊！」
    看着厨娘像是在祈求什么达官贵人一般，又是搓手，又是弯腰鞠躬，墨白石总感觉有些彆扭。
    虽然她并不是没有看过厨娘如此对待自己，然而事隔这么久，照理说厨娘对待自己的反应应该会有所生疏才对，怎么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前不久才见过面一样？
    「放心吧，这次我会认真煮顿好菜的。」说着，墨白石便照着过去三娘指导自己的步骤那样，好好地煮出一道料理。
    「你嚐嚐看吧。」墨白石带着自信说道。
    只见厨娘拿起筷子，并夹起炒锅里面的鱼肉，没曾想厨娘没多久竟呕了出来，这让墨白石眉头深蹙。
    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就是照着三娘所教她的方式製作出来的。
    不信邪的墨白石于是拿起筷子想要试菜，不料厨娘却将她推出厨房，嘴里喊道：「小姐您还是快些去学习刺绣吧，梅婶婶已经厢房等您了。」
    于是墨白石就可怜兮兮地被赶出了厨房。
    厨娘口中所说的梅婶婶，是全镇里面公认女红做的最好的，也是她的父亲请来指导她做女红的先生。
    由于梅婶婶对自己的女红充满自信与骄傲，身为她的学生理应也该出色，然而墨白石手拙的程度却超乎常人想像。
    起初梅婶婶对她还算有耐心，然而教了一个月，缝製出来的东西却仍不达梅婶婶的标准，梅婶婶便逐渐失去耐性，对待她甚至开始严厉的打骂，导致墨白石小时候几乎都在翘课，与梅婶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虽然不多，但梅婶婶的印象却是深深烙印在墨白石的心理。
    儘管墨白石对这梅婶婶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但是她长期生活在衣食都得靠自己处里的环境里，没办法做些精緻的衣裳，起码也会基础的缝补。
    想着多少也该让梅婶婶看看自己的进步，便迈步到了梅婶婶所在的厢房中。
    只见她一推开厢房的门，便见梅婶婶一脸严肃地拿着藤条站起了身，说：「你怎么迟到了？」
    「刚刚正在做菜。」墨白石说。
    「还想找藉口！」
    梅婶婶朝桌子用力甩着藤条，墨白石自知对固执又专制的梅婶婶说什么都没用，便强装镇定地坐到梅婶婶的身边。
    看着桌上那些针线布料和工具，看来今天的课程是刺绣，其实刺绣并不算难，过去阿贰有教过她一个方法，只要先在布上轻轻画上花样，再用针线为布面上色即可，这样想着，刺绣倒也是个不错的休间。
    于是她拿起笔在白色布面上作画，看得梅婶婶开始对着她破口大骂：「你在搞什么鬼！有你这样绣的吗！」
    但墨白石却不理会梅婶婶的叫喊，只是一个劲的在白布上绘製一个简单却精緻的梅花图样。
    待图样绘製完毕，并且墨水都乾的差不多之后，墨白石这才开始用针线，将白布上墨水的痕跡给慢慢遮盖上。
    一旁梅婶婶已经气疯，可嘴里却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一样，不停数落着墨白石的不是。
    然而墨白石早已练就能在诸多纷乱的环境中心无旁騖的能力，因此很快便绣出一朵梅花。
    「梅婶婶，你看我这样可以吗？」墨白石将自己绣出的梅花拿给梅婶婶。
    只见梅婶婶接过绣样，仔细端看一番后，却面露怒意，只见梅婶婶将她的绣样丢到地上后，又破口骂道：「你这绣得是什么东西啊！连当擦桌子的抹布都不配！」
    闻言，墨白石眉头蹙起，她低头看着地板上的梅花，针线不仅缝得整整齐齐，她缝製出来的顏色也很饱满好看，怎么会被说成连抹布都不如呢？
    墨白石很是不满，觉得是对方无端找碴，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厢房。
    离开厢房后，墨白石想要找一片绿意的地方，便来到了庭院。
    小的时候，每当她心情不好，她总会跑来这里。
    儘管过了多年，庭院的景象仍旧是她小时候的那片景象，空气清晰，并且处处都是翠玉的顏色。
    墨白石下意识想找寻小时候常常能让她偷跑出去的墙洞，虽说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的父亲便派人将那洞口给填掉，但毕竟是回忆多年未见，她还是想看看那个被填掉的洞口时隔多年之后，究竟变成什么模样。
    只见墨白石拨开熟悉的树丛，却见本该被填起的洞口，居然好好的待在那里，完全没有任何被填堵的跡象。
    怎、怎么会这样？是又有人将它挖开了吗？
    墨白石趴下身，熟练的从洞口鑽了出去。
    看来这个墙洞还是有点不一样的，照理说，这个墙洞原本是只能容纳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的，但事隔多年，她早已不再是什么小孩子，又怎么可能鑽得过曾经的洞口呢？
    墨白石没有想得太多，只想着既然都已经溜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那个家的道理，便鬼使神差得想来一趟回忆之旅。
    看着熟悉熟识的风景，墨白石却越觉得不太对劲，还没来得及思考，她便来到她童年所处最长时间的桃树下。
    那棵桃树本应被烧成灰烬，此时却盛满着桃花。
    而在那桃花纷落的桃树下，一名白衣男子正背对着她赏花。
    那背影极其熟悉，熟悉到墨白石都不禁停下步伐，想要确认对方究竟是否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期待的同时，却又害怕真相。
    没多久，那人像是感应到墨白石的到来，那人随即转过了身，对着墨白石道：「白石，你来了。」

 第五章 再临桃花村-2

    「真的是你……」
    墨白石不再顾虑，飞快的跑向对方后，甚至扑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当然是我了，难不成是别人吗？」
    那人笑着接下墨白石的拥抱，却在见到墨白石眼中所带的泪水后，露出吃惊的表情，说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这是开心的眼泪，我原本以为你离开我了。」墨白石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这里等你。」那人温柔的摸了摸墨白石的头，说道：「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噩梦？
    墨白石抬眼看向这名白衣男子，对方则宠溺的对自己露出微笑，鼻息间隐隐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所带有的桃花香味。
    是啊，她好像确实做了一个噩梦，在那个梦里面，她永远失去了他，真是太可怕了。
    但现在一切都好了，他现在就在她的身边，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需要被他宠溺着就行了。
    什么都不用去想……
    「墨白石！」
    一道声音突然直衝脑门，墨白石吓得连忙四处查看。
    「怎么了？」白衣男子问道。
    「我刚刚好像听到……」
    「墨白石！」
    一个嗓音像是响在墨白石的脑海中，墨白石认出那个声音是阿壹的声音，连忙喊道：「阿壹，你在哪里？阿壹？」
    只见阿壹的呼喊衝破，将墨白石拉回了现实。
    墨白石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阿壹的怀中，阿壹、阿贰、三娘，甚至连阿肆阿伍都跑了出来，满脸愁容的盯着她看。
    「白石大人，您可终于清醒了！」阿贰眼角带着泪水，担忧地喊道。
    「我怎么了？」墨白石问，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白石大人突然就晕倒了，吓得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直呼喊白石大人的名字。」阿贰解释道，随后又哇哇哭了起来，「要是白石大人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阿肆阿伍凑到了墨白石的身边，朝着墨白石的手舔了舔。
    见状，墨白石却是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原来只是梦啊。」
    闻言，阿壹眉头蹙起，视线朝着拾伍的方向看去。
    「白石大人，您没事吗？」看见墨白石还精神恍惚的模样，三娘担心的问道。
    「嗯，无碍。」墨白石抚着自己沉痛的头，好一会儿才问道：「什么时候了？」
    「白石大人已经昏迷了有几个时辰了，天应该就快亮了。」阿贰说道。
    「那我们快走吧，免得村民们发现我们。」说完，墨白石起身就要离开，不料这时却有人喊住了他们。
    「画师大人，请等等。」
    墨白石回头望去，看见来者是这个桃花村的黄村长，于是墨白石便驻足原地，想等对方过来，不料黄村长却有些着急地朝他们喊道：「画师大人，那棵树很危险，请快些远离。」
    墨白石睨了一眼拾伍后，这才主动前去找黄村长。
    「画师大人，您应该平安无事吧？」黄村长关心的问道。
    「有事的话，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墨白石冷漠地说。
    「说的也是呢。」黄村长露出了苦笑。
    「村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墨白石直接问道。
    闻言，黄村长却是先叹了口气，并说：「请原谅村民们对您的无礼，他们会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闻言，墨白石却眉头蹙起，却什么也没有说。
    「自从画师您为我儿作画之后，这朵突然在秋末盛开的桃花确实给了我们村里一线希望。」黄村长抬眼看向桃花树上，那一朵盛开中的桃花，继续说道：「可时间久了，却不见桃花有任何凋零的痕跡，村民们便也开始人心惶惶起来，并称那朵桃花是个妖物。」
    「村民们决定烧掉这棵桃花树，不料小儿却出面阻止了，村民们才作罢。后来又请来道士，想着至少要将那朵桃花驱除，没曾想这似乎激怒这朵桃花，村子便开始兴起一种怪病，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大夫能够治疗好。」
    「什么样的怪病？」墨白石问。
    「一种能让人从此昏迷不醒的病。」说道这，黄村长眼中泛着泪水，说：「小儿也得了这种疾病，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墨白石问。
    「其实也是最近两周才发生的事情。」黄村长有些焦急的询问墨白石：「画师大人有办法将这朵桃花驱逐吗？」
    闻言，墨白石有些不满，却还是说：「先带我去看看你儿子的情况吧。」
    于是黄村长便领着墨白石一行人来到自己家中。
    看着黄捷本就因病而苍白的面容，因营养不足而变得更加病容惨澹，墨白石再度蹙眉。
    「你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昏睡不醒的？」
    「就在两周前，在那棵桃树底下。」黄村长说，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其他村民们也是在那棵桃树下昏倒然后没有再醒过来吗？」
    「是的。」
    「除了昏迷不醒之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徵兆？」阿贰也积极地开口问道，似是还在担心墨白石直到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事情。
    「这……应该是没有。」
    「其他昏迷的村民，他们的症状也像你儿子一样吗？」三娘也开口问道，但她的心态却与阿贰有些不同。
    「我想是的。」黄老翁说道。
    闻言，墨白石刚想蹲下身查看黄捷的情况，不料这时黄老妇却从屋子内部走了出来。
    「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快给我滚开！」见到墨白石，黄老妇就像发了疯推了墨白石，并紧紧抱住昏迷不醒的黄捷。
    黄村长还来不及解释，黄老妇便频频对着墨白石一行人又喊又哭又骂，就连黄村长也无法拉住对方。
    眼看黄老妇甚至要拿家里的盐来撒他们，墨白石便对着黄村长说：「你儿子的事我会处理，但请帮我好好安抚这些村民，让他们别干扰到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墨白石又睨了一眼黄老妇，才匆匆的从黄村长的家中离开。

 第五章 再临桃花村-3

    仓皇从黄村长的家中逃出来后，几人再度来到桃花树下。
    桃树上的拾伍仍然是朵成色饱满，看来与世无争的模样。
    这一次，换阿壹想伸手去摸，三娘却先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臂，喊道：「阿壹大人，要是你从此昏迷不醒，白石大人可就没人保护了。」
    阿壹正想反驳，不料阿贰这时也说：「是啊，姑且先不说其他弟弟妹妹们，就连阿肆阿伍的状况都还很不稳定，要是失去阿壹大人的话，我和三娘都没有把握能保护好白石大人。」
    见到阿壹有些动容，三娘稍微松了口气，可这时阿贰却接着说：「如果阿壹大人有打算要做什么的话，不如由我来代劳吧。」
    三娘赶紧喊道：「阿贰大人，您在说什么傻话？」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不快点解决的话，白石大人只会更加烦恼，拾伍也会陷入危险。」阿贰低下头说道：「我不像阿壹大人那样能有保护好白石大人的自信，也不像三娘你一样拥有好的厨艺，这种时候就更应该让我这个不中用的人去才对。」
    阿肆阿伍拉着阿贰的裙襬，像是在表达不捨，墨白石在这时叹了口气说：「这里面最不中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让你们这样为我争抢。」
    画妖们看向墨白石，后者接着说：「还是让我去吧，你们既然能将我从睡梦中唤醒，那表示拾伍的力量对我没有用，这一次你们只要像刚刚那样再次将我唤醒就行了。」
    「不行，你已经逃脱过一次，我要是她，我一定会严加戒备。」阿壹严肃地说：「我跟你一起。」
    墨白石却摇摇头说：「你们得留意桃花村的村民们，让他们不能接近我，我实在是信不过他们。」
    阿壹看着墨白石的眼神，良久，才说：「我知道了，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我会将拾伍杀了。」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所以我一定会回来。」墨白石说，「记得帮我留意拾伍的动静，要是有任何异常，马上把我叫醒。」
    「我们知道了。」阿贰与三娘异口同声答道。
    阿肆阿伍即使维持人形，也像过去那样朝着墨白石用脸蹭了蹭。
    墨白石摸着两人的头给予安抚，并道：「我很快就回来。」
    两个白发小孩这才退回到阿贰与三娘身边，目送墨白石离去。
    看着眾画妖们各个面色凝重，那种担忧她的模样，墨白石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并说：「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来好好谈谈。」
    语毕，墨白石便再次朝着拾伍的方向伸去，随即迎来了黑暗。

 第五章 再临桃花村-4

    昏沉的感觉再次袭来，睁开眼时，墨白石发觉自己正躺在桃树底下，那名白衣男子就坐在自己的身旁，着墨画下桃花树。
    「白石，你醒过来了吗？」白衣男子停下笔桿，朝着她露出笑容。
    墨白石不发一语，只是伸出手触摸对方的脸庞。
    对方的脸庞细緻滑嫩且柔软，甚至比女人的皮肤还要好，这让她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白衣男子轻笑着搂住对方，问道。
    墨白石却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躺到白发男子的怀中。
    「你今天有点反常喔。」白衣男子笑着问道：「难不成刚刚做了什么有趣的梦了吗？要不要说与为师听？」
    是了，这个人正是教会她画画的先生。
    但他给予她的东西，却不只是绘画技术而已。
    墨白石垂下了眼，良久才开口说道：「先生，你希望我嫁人吗？」
    墨白石抬眼看向白衣男子，只见对方却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说道：「成亲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哪里容得下我来置喙？」
    「我想听先生的想法。」墨白石说。
    白衣男子偏头思索了下，回道：「自然是不希望了，想到以后我就要少一个徒弟跟在身边，我想我一定会很不习惯。」
    闻言，墨白石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但她其实心里早已料到，对方终究只当她是个学生。
    「先生，我倾慕你，你呢？」墨白石鼓起勇气开口。
    闻言，白衣男子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温柔地说道：「我很喜欢白石。」
    「但是这份喜欢却与我不同对吧？」墨白石问。
    看见白衣男子露出苦恼的神情，墨白石不禁露出释怀的笑容。
    「先生，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问问你的意见，而不是强制要你把我带走，你的命运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闻言，白衣男子却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白石，我并不后悔帮助了你。蝴蝶的生命本就短暂易逝，对我来说一瞬与一辈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重要的是过程，只要我觉得不枉此生，那便足够了。」
    墨白石垂下了眼，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就这样跟你一同待在梦中都不要醒过来。」
    只可惜她没办法，因为她实在放不下那些从她的画里诞生的画妖们。
    白衣男子轻轻摸了摸墨白石的头，温柔地说道：「只要你需要我，无论何时，我永远都会在桃树下等着你，就如同那时一样。」
    闻言，墨白石会心一笑，说道：「倘若哪天那些画妖们不需要我了，我一定赔给你我的一辈子。」
    说着，墨白石觉着有些疲惫，便在桃花树下，在白衣男子的怀中睡去。
    一朵桃花飘落在墨白石的肩头，她的美梦也就到此为止。

 第五章 再临桃花村-5

    回过神来，墨白石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幅画作前面，手中还拿着沾染顏料的画笔。
    墨白石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在白石堂的房间里面。
    看起来她应该是在画画的过程中陷入回忆里面去了。
    她在画什么呢？墨白石看向自己的画作，一棵盛开的桃花树下坐着一对年轻男女。
    这也难怪她会想起先生来了。
    墨白石叹了口气，瞬间没了绘画的心思，便放下画笔，想出去透透气。
    这时阿贰却拿着一盆水与毛巾跑进门来，吃惊的看着她，说道：「白石大人，您已经起床了吗？」
    「清晨醒来的时候就睡不着了，便想起来做点事情。」墨白石说。
    「白石大人，您在画什么呢？」阿贰一边为她进行洗漱，一边好奇的问道。
    墨白石看向自己的画作，说道：「只是一幅寻常画作罢了。」
    墨白石看向门口，却没见到三娘的身影，便问：「三娘人呢？」
    以往都是三娘来帮她洗漱，阿贰替她点妆，再由阿壹来为她梳理头发，怎么今日却是阿贰来为她进行洗漱？
    「阿壹大人和三娘一起下山採购去了，听说今天人类的城市会有庆典的样子，他们说会晚一点回来。」阿贰说道。
    墨白石的心里感到有些鬱闷，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这种状态。
    难怪她会这么早就起床了，原来是在为他们下山的事情感到不安啊。
    看见墨白石将自己的不安心情完全表露在脸上，阿贰随即安抚道：「虽然这是三娘第一次下山採买，但是有阿壹大人在场，相信三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墨白石勉强露出笑容。
    是啊，阿壹都下山採买那么多次了，一定会保护好三娘，三娘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真好啊，我也希望能跟着他们一同看看人类的城市究竟长什么样子。」阿贰天真的说道。
    闻言，墨白石心里怒意却油然而生，喊道：「我不许！」
    「白、白石大人？」阿贰有些错愕的看向墨白石。
    这也难怪阿贰会这么吃惊，因为墨白石在画妖们的面前一直是快乐迷糊的模样，能像现在这样突然生气甚是少见。
    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墨白石不由得有些尷尬的抓了抓脸颊，说道：「抱歉，我不应该突然兇你。」
    「没、没事的，白石大人不必道歉。」阿贰有些慌张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墨白石叹了口气，她会像这样突然失控甚是少见，尤其是在阿贰这么可爱的孩子面前。
    墨白石解释：「我只是担心阿贰会因此有什么意外，所以着急了一下。」
    说完，墨白石却觉得自己的话语中有些违和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我明白白石大人是在担心我，所以真的没事的。」阿贰说道，随即转移话题：「对了，我已经帮白石大人洗漱完毕了，白石大人今天想画什么妆容呢？」
    「你随意就好。」墨白石笑着说道，但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懊悔。
    她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呢？
    夜晚，墨白石仍在房间中作画，心中却被千头万绪给干扰而画不好。
    正当墨白石想舒展筋骨活动活动转换心情的时候，三娘的嬉笑声却传入耳中。
    墨白石到门口迎接两人，三娘随即笑道：「真的和阿壹大人说的一样，白石大人真的会在家门口迎接我们呢。」
    看见三娘的笑容，墨白石心里的鬱闷感却逐渐扩大，便问：「人类的城镇好玩吗？」
    「好玩！我们吃了糖葫芦、看了烟花、还遇到好多好有趣的人。」三娘兴奋地与墨白石分享路途上的所见所闻后，说道：「要是早知道人类的城镇这么好玩，我就早点跟着阿壹大人一起下山了。」
    闻言，墨白石的怒意又再次升起，可这一次，墨白石却什么也没有说。
    「白石大人，快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带了好多伴手礼要给阿贰大人与其他弟妹呢。」
    三娘本想捉弄墨白石，看看墨白石会不会以为只有自己没有礼物而失望，不料墨白石却冷冷地说：「白石堂不需要外来物的搅扰。」
    以为墨白石是不满自己没有礼物而生气，三娘赶紧将要给墨白石的礼物递出，说道：「我们也有准备给白石大人的礼物。」
    「不需要！」墨白石伸手打翻三娘送的礼盒，里头的物品随即掉落出来。
    墨白石看都没看一眼，只冷冷地说道：「除了必要的东西外，其他东西都不许带入这白石堂内，若不然，你们也别想进来了。」
    说完，墨白石便用力关上了大门，头也不回的往房间走去了。
    当墨白石的情绪稳定下来时，已过了一段时间，墨白石正在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阿壹却跑来她的房间了。
    见状，墨白石尝试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看你还好吗？」说完，阿壹便坐到了墨白石的床榻上，不发一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床榻，让墨白石觉得室内的温度有些升高，空气也变得让人有些窒息，这时阿壹却先开口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不说一声就把三娘带走，我应该先徵求你的同意才对。」
    对于阿壹的道歉，墨白石觉得有些彆扭，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壹又说：「三娘她也不是有心要玩弄你，她只是还有点亢奋，不懂得拿捏开玩笑的分寸，请你原谅她。」
    闻言，墨白石却蹙眉，问道：「为什么是你来道歉，而不是她本人过来？」
    「你刚刚生气的样子，让她怕得没敢过来跟你道歉，现在她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出来，所以才想请你过去接受她的道歉。」阿壹叹了口气，说道：「她已经在懊悔自己对你开了玩笑，你也不希望跟他们闹不和吧？」
    闻言，墨白石却又觉得窝火，凭什么对方不敢过来就一定是她要过去，又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原谅三娘的行为？
    阿壹如此不尊重她的心情，这让墨白石更加得生气。
    明明阿壹、阿贰与三娘都是她笔下產出的画妖，应该要更能站在她的立场去思考，更能明白她的想法才对，为什么他们三个却总想往人类的城市里去？
    想到这，墨白石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身为人类的她始终没办法适应人类的城市，反之身为妖怪的阿壹他们却总喜欢往人类的城市投以好奇的眼光，并且比她更懂得在人类的城市里面生存的方法，这让她顿感不快。
    画妖们就应该跟她一样，嚮往自然与自由，并且没办法适应才对不是吗？
    但是，她却忽略了画妖们没有和她一样的经歷，没有遭遇过人类无情的对待，而她也总是避开自己的过往不说，自然也就不会知晓人类的无情与残忍。
    想到这里，墨白石便妥协道：「好吧，我这就跟你过去。」
    然而当墨白石准备下床，阿壹却只是定睛的朝着她看来。
    「阿壹？」墨白石疑惑的唤道，但阿壹却只是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墨白石正觉奇怪，一个声音却先传入她的脑海中，一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明朗，她也重新记起那些离开白石堂后的回忆。
    「你不是阿壹。」墨白石看着眼前的人，说道。
    闻言，眼前的「阿壹」随即变化成一名女子的样子，朝着她露出微笑。
    「你是……拾伍？」
    女子点了点头。
    想起刚刚所见种种，墨白石便长呼了口气。
    原来拾伍从头到尾就对她没有恶意，无论是先生的梦境也好，还是这段记忆中的过去也好，拾伍所追求的都是为了让她幸福。
    「拾伍，已经没事了，跟我们回家吧。」
    可拾伍却摇摇头，反倒牵起墨白石的手。
    只见在墨白石触碰到时伍之后，周围的景物顿时有了变换。
    两人坐在桃花树上，俯视着桃花村的一切。
    桃花村在有了拾伍后，村民们大多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脸上处处充满着笑容。
    黄捷更是日日来到桃树下向拾伍倾诉桃花村的过往，让拾伍也开始嚮往看见桃花村开满桃花的样子。
    可是喜悦的心情却没有持续多久，在发现拾伍是朵不会枯萎的桃花后，村里的氛围逐渐转为了恐惧，甚至扬言要将这棵桃花树砍掉烧掉。
    唯有黄捷顶着残破的身子阻止村民们的暴行。
    「要是谁敢动这朵桃花，甚至是这棵桃花树，我马上就去死！」
    眾人都知道这棵桃花树就是黄捷活下去的希望，因而决定作罢。
    儘管拾伍的存在违背自然常理，但黄捷仍然将拾伍视为是这村子的希望，这让拾伍很是愧疚，却也很是感动。
    要是她的力量能强大到让这个桃花村开满桃花，要是她也能给这村子带来幸福就好了。
    后来的有一天，黄捷对她说，他已经快要忘记那名他所心仪女子的长相了，就连做梦都想梦到对方的样子，这让拾伍有了啟发。
    于是在桃花村的村民们请来道士后，拾伍反吸取对方的法力，让自己拥有能够让人作梦的能力。
    从此之后，只要是来到这棵桃树下的人，拾伍都会将他们拉到梦境里，让他们能在梦中实现心中的渴望。
    这也就是墨白石为什么能够看见先生的原因。
    墨白石看向拾伍，没想到儘管遭受到不合理的对待，拾伍却仍旧抱持这么善良的想法。
    墨白石感到一阵遗憾，她明白拾伍现在向她坦白自己的过去与想法，就是想要告诉墨白石，这里才是她的家。
    感受到这一点，墨白石露出不捨的表情。
    见状，拾伍却牵起她的双手，对着她摇摇头，并示意她往桃树下看去。
    画妖们着急的不停叫唤着她，神情充满担忧。
    是啊，虽然拾伍没办法跟她离开，但她还有其他家人在等着她呢。
    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墨白石便开口问道：「你还会让我梦见他吗？」
    拾伍朝着她露出了微笑。
    墨白石了然于心的露出不捨的微笑，便朝着画妖们的方向而去。

 第五章 再临桃花村-6

    「白石大人好慢啊，怎么这次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办法将白石大人叫醒，白石大人会不会……」
    看着阿贰越往糟糕的方向去想，三娘赶紧说道：「不会的，白石大人不是说了吗？她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得相信她。」
    「但是……」
    「你们这群傢伙怎么还在这里？」桃花村的村民们又拿着用来驱逐他们的器具站在不远处，但最终还是因为顾忌拾伍的存在，而只敢在一旁叫喊。
    「阿壹大人……」
    阿贰不安的抓起阿壹的衣袖，后者目光却始终盯着墨白石看去，说道：「不用理他们。」
    黄村长果然照着墨白石的指示，去向村民们说明原由，事关自己的家人们，并且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女也正和他们的家人一样，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他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墨白石总算醒了过来，见到画妖们那担忧的表情，墨白石不禁露出苦笑，说道：「不必露出那样的表情，拾伍终究是我们的家人。」
    闻言，画妖们却仍没安心，墨白石却让阿壹搀扶自己起来，并向眾人说道：「你们的家人过不久就会醒来了，快去准备些能补充营养的东西吧。」
    闻言，眾人纷纷回到家中，连黄村长也急忙跑了回去。
    墨白石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画妖们说道：「抱歉，总是让你们这么操心。」
    「话别这么说，白石大人。」阿贰慌张地说道。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三娘冷哼道。
    看着三娘的模样，墨白石抿了抿嘴，开口道：「抱歉三娘，我不该那样兇你，也不该将你送我的礼物拍到地上。」
    闻言，三娘先是愣住，然后面红耳赤的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白石大人用不着道歉啦！」
    「但我确实让你难过了一段时间。」墨白石慎重地说：「而且我并没有告诉你，我那时候并不是因为你开我玩笑才生气的。」
    「不是因为开玩笑才生气？」三娘有些愣愕，并且好奇的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我忌妒你们在人类的城市过得比我还好，所以才恼羞成怒。」
    闻言，画妖们有些愕然，没想到墨白石居然会有这样的情绪，也很意外墨白石居然会自己主动坦承自己的过错。
    「拾伍还有跟您说什么吗？」阿贰问。
    闻言，墨白石露出一抹哀戚的笑容，说道：「拾伍她……」
    「画仙大人！画仙大人！」
    还来不及将话说完，桃花村子里的人便纷纷跑了出来。
    「画仙大人，谢谢您救了我儿。」
    「画仙大人，我不应该说您是妖的，请原谅我的不敬。」
    「画仙大人，请收下我的供品吧。」
    看着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对墨白石表达感谢，墨白石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妖与仙的评判标准，居然只介于能否给人类带来好处与利益。
    墨白石本想不予理会，但一想到这是拾伍的家，便叹了口气，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说：「本仙原是大发慈悲，才种下一个能守护这村庄的种子，没曾想你们居然不识好歹，还妄图将它当作妖物给处理掉，会有这个后果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画妖们看着墨白石的表现，不禁诧异，儘管各自诧异的点大不相同。
    墨白石睨了一眼画妖们，又继续说道：「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将这守护的种子收回去，你们就继续在这诅咒之地自生自灭吧。」
    画音刚落，村民们随即感到一阵恐慌。
    「画仙大人，我们错了，求求您别将这守护的种子收回去啊！」
    「画仙大人，都怪我们有眼无珠，求求您救救这村子啊。」
    「画仙大人，我把全部的家当都给您，请别这样丢下我们啊。」
    看见桃花村的村民们又是朝他膜拜，又是哭喊，墨白石只觉得麻烦，便说：「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但是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谢谢画仙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没齿难忘。」
    看着村民们随意就因为她所说的话而改变态度，墨白石有些不安，却也只能相信村民们能够善待拾伍，说：「我实在是累了，想要好好休息，既然你们的家人都清醒的话，就快去陪陪他们吧。」
    村民们纵然还想说什么，但听见墨白石这么说后，也不好再叨扰，纷纷回到屋内去，墨白石这才松了一口气。
    「辛苦你了，画仙大人。」阿壹调侃道。
    闻言，墨白石却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白石大人居然是仙人吗？」阿贰诧异地问道。
    墨白石随即又是一阵苦笑，三娘却赶忙解释：「不是啦，阿贰大人，我们跟白石大人相处那么久，您有看到白石大人施展什么法术吗？」
    「但是白石大人只要画画，就有可能生出我们这些画妖，难道这不是什么法术吗？」
    听见阿贰的回答，三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墨白石只好自己解释：「那只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对待拾伍才这么说的。」
    听完墨白石的解释，阿贰这才馀悸犹存的拍拍胸铺说道：「我刚刚还以为白石大人真的是什么仙人呢。」
    「白石大人真要是什么仙人，那我们何必过这么穷苦的生活？只要靠白石大人的法术，不就什么都能解决了。」三娘理直气壮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
    看着阿贰开始陷入沉思，墨白石再度露出无奈的微笑，说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画师大人，请等一等！」赶在墨白石一行人要离开前，黄村长却跑了出来，喊道：「我们家捷儿，还没醒过来。」

 第六章 桃花与妖-1

    「保险起见，还是先去确认村里面是否有其他人跟他一样还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墨白石对着黄村长说完，后者便匆忙到村里面确认其他人的状况。
    只留下墨白石一行人，与照看黄捷生活起居的黄老妇。
    「捷儿，大家都醒过来了，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黄老妇泪流满面，三娘担心她会碍手碍脚，便哄骗她到厨房准备好黄捷起来时要吃的饭菜。
    没了外人的搅扰，墨白石蹲下身查看黄捷的情况。
    然而对方身体本就虚弱，她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因为拾伍的关係，还是本身的疾病。
    「拾伍，我需要你的帮忙。」墨白石喃喃说道，并触碰悬掛在黄捷房间的桃花画作，黄捷与拾伍两人携手站在桃花树下的画面便从墨白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怎么样？」阿壹问道。
    「他只是捨不得要离开拾伍而已，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说完，黄村长也回来了，着急地向墨白石报告：「除了捷儿以外，所有昏睡中的人都醒过来了。」
    「那就好。」墨白石说，「你的儿子也很快就会醒过来，等他醒过来之后，再餵给他一些热汤，相信他很快便能恢復。」
    闻言，黄村长如释重负，连忙喊道：「谢谢画师大人。」
    「不用谢。」墨白石说完，便转而对着阿贰说道：「去叫回三娘吧，我们也该做最后的道别了。」
    阿贰点点头，便去将厨房的三娘叫了出来。
    墨白石再度向焦急的黄老妇交代几句后，墨白石一行人便又回到了桃树底下，与拾伍告别。
    「拾伍真的不跟我们走吗？」阿贰有点惋惜的问道。
    「对拾伍来说，这里才是她的家。」墨白石目光坚定，转而对着阿壹、阿贰、三娘，以及阿肆阿伍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们跟着我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经过拾伍的这件事情之后，我总算是想清楚了。」
    眾画妖还觉得疑惑时，墨白石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决定放你们自由。」
    「白石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需要我们了吗？」阿贰带着哭腔说道。
    闻声，墨白石却露出无奈的笑说道：「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们？你们可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啊。」
    「那么为什么您要说这种话？」阿贰问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依赖你们了，要是这种依赖变成束缚你们的理由，让你们无法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说着，墨白石便耗费自己的气将所有画妖们一次召唤出来，并对着他们说：「要是你们有了自己的打算，那就不必勉强自己受限在我这里，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行。不必担心我会责怪于谁，也不必担心我的心情，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我们身在何方，相隔多远，我都永远都是一家人。」
    语毕，画妖们沉默了一阵，拾参率先走上前，蹭了蹭墨白石的脸颊。
    「是吗？你想要去陪拾肆啊……」墨白石露出寂寞的表情后，说道：「那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拾肆和我再为你担心知道吗？」
    拾参发出了叫声后，便叼着墨白石给的画卷朝着山林走去。
    五隻山雀表达自己已经习惯彩云山的生活，想要回去彩云山上，顺带陪伴拾参，不让拾参只有一隻画妖待着，墨白石同样也露出落寞的表情，说道：「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身体，要是想回来，随时都欢迎。」
    五隻山雀发出啾啾叫声后，也衔着墨白石给的画卷飞回彩云山上。
    阿肆阿伍拉着墨白石的衣角，向她表达他们都想要回到冷香阁，墨白石甚是诧异，却还是将两人的画卷递向了他们，说道：「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保护那些对你们好的狐妖们。」
    闻言，阿肆阿伍舔了舔墨白石的脸颊后，也拿着画卷朝着冷香阁的方向跑去。
    看着眾画妖们一一离她而去，墨白石终究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但她仍然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说道：「若是还有人想要离开，就儘管说出来吧。」
    三娘刚想开口，不料墨白石一个踉蹌，阿壹随即跑过去稳住了对方。
    「真是的，谁让你这么勉强自己的。」阿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放任你一个人不知道你会勉强自己到什么程度，我和陆都会留下来。」
    「我、我也是！」阿贰也慌忙说道：「我最喜欢白石大人了，我要和白石大人待在一起，三娘你也是这么想吧？」
    「啊？嗯……」突然被点到名字，三娘便把原本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一隻白色蝴蝶停驻在墨白石的肩头，像是在告诉墨白石，自己也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墨白石随即露出安慰的笑容。
    「谢谢你们。」墨白石由衷感动的说。
    「好了，你别再说话了，消耗了那么多阳气，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说着，阿壹便让墨白石平躺下来，并说：「放心吧，我们会在这里守护你的。」
    「嗯，谢谢你们。」
    墨白石笑着道，正想闔眼，不料身旁却传来了骚动。

 第六章 桃花与妖-2

    「阿捷！你才刚醒呢！别跑这么快！」
    黄老妇的声音传来，眾人皆朝着发声处看去，只见黄捷正跌跌撞撞的顶着那副残破的身子，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画仙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墨白石与眾画妖们，黄捷随即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只是来看看这朵桃花过得怎么样而已。」墨白石让阿壹再度将她搀扶起来，如是说道。
    闻言，黄捷却长舒了口气，随后露出无奈的笑容：「画仙大人，是来带走她的吧？」
    墨白石甚是诧异，虽然她一开始的目的的确是这样没有错，但拾伍不肯跟她走，她也没有办法。
    「我不带走她了。」墨白石叹了口气说道。
    黄捷刚露出诧异的表情，墨白石却接着说：「我不带走她，但是相反地，你们桃花村里的人要是不好好对待她，后果我可不负责。」
    「我一定会让村子里的人都好好对待她的。」黄捷大声的承诺道。
    墨白石冷哼了声，刚想摆出趾高气昂的模样，但身体却感到一阵不适，彷彿要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胃里跑出来，墨白石随即抚着自己的胸口。
    见状，阿壹连忙怒声斥喝：「画仙大人为了你们耗尽法力，现在身体不适，还不快点回避供画仙大人休息？」
    「是。」
    黄捷匆匆告退后，墨白石顶着自己的不适感，对着阿壹调侃道：「你倒是演的挺起劲的。」
    「跟你学的。」阿壹说，随后叹了口气：「你还是快睡吧，省得等等又有人来吵你，你就真的不能睡了。」
    墨白石轻轻勾起嘴角，随后枕到了阿壹的膝上。
    「这段期间，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们了喔。」说完，墨白石便闔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墨白石听见耳畔传来孩童们的嬉笑声，随后睁开了眼睛。
    只见画妖们都已消失踪影，只一隻蝴蝶在墨白石的眉间停留。
    「拾贰，其他人都去哪了？」墨白石问道。
    白色的蝴蝶飞到墨白石的肩头，还没来得及告诉墨白石答案，一群小孩子们却先围了过来。
    「画仙姐姐起床了，快给我们说说神仙的故事。」
    「神仙的故事？」墨白石有些茫然。
    想不到小朋友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是啊，你不是仙人吗？那你应该遇到过其他神仙吧？」
    「其他的神仙？」墨白石想到自己在桃花村是仙人的形象后，便看了肩头上的拾贰后，说：「我确实知道一个蝴蝶仙的故事。」
    闻言，小孩们都用兴奋期待的眼神看向墨白石，直喊着：「快跟我们说说。」
    于是，墨白石就抬头望着远方，向他们诉说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蝴蝶，途经一棵桃树，觉得这里的桃花开得甚是鲜美，便想停驻在此，品尝桃花的香甜。
    没曾想，为了这一时口慾，牠却被人类小孩给抓住，从此失去自由。
    本以为这便是自己的命数，没想到一个女孩正巧途经关住这隻蝴蝶的虫盒。
    女孩觉得虫盒里面的蝴蝶与自己甚为相似，彼此都是一个被囚禁在牢笼中，供人赏玩的物品，所以女孩便将这隻蝴蝶的虫盒打开，让蝴蝶恢復自由。
    至少，这隻蝴蝶可以代替她自由的活下去。
    女孩是这么想的。
    恢復自由的蝴蝶化作一名画师的模样，接近这个救了他的女孩。
    原来这隻蝴蝶其实是一个蝴蝶仙，为了报恩，他决定要尽可能的帮助女孩恢復自由，就如同女孩帮助他恢復自由一样。
    画师为女孩画了一幅画，这幅画美丽到惊艷了女孩的内心，从此女孩的心中里有了自由的色彩。
    女孩与画师朝夕相处，逐渐產生了感情，可是有天，女孩却被许配给一个达官贵人，甚至因此她还被禁止再与画师接触。
    女孩很是难过，为了追求自由，女孩便要求画师带自己离开。
    在逃离的过程中，女孩父亲派来的追兵却将这名画师给杀了，失去性命的画师，化作一隻死去的蝶，那时眾人才知道，原来这名画师其实是个妖怪。
    女孩被抓了回去，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闷闷不乐。
    眾人本以为女孩是发现对方是个妖怪之后而怕得不敢相信人，但其实在女孩心中，却觉得人类是比妖怪还要可怕的怪物。
    所以在安份了几天后，趁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女孩便自己逃离这囚禁她的牢笼，从此隐居在山上，成为一个厌恶人类的隐居者。
    故事说到这里，墨白石却意外觉得平静，想得正出神，小孩子们却问：「后来呢？」
    「后来？」
    「是啊，女孩成为隐居者之后怎么样了？故事不该都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吗？」小孩子天真无邪的说道。
    「幸福快乐的结局是吗？」墨白石不禁莞尔，是啊，她现在可是在跟小孩子说故事呢。
    「你们几个，别打扰画仙休息！」
    墨白石才刚想好接下来的故事要怎么说，没曾想村里的大人们便跑了出来，将小孩子们都抓了回去，墨白石只好露出无奈的笑容。
    「刚刚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第六章 桃花与妖-3

    墨白石闻声看去，却见阿壹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脸上完全没有以往的嘻笑。
    墨白石觉得也该是时候告诉对方实情了，便想开口，不料一声尖叫却从村里传了出来。
    墨白石与阿壹警觉的朝着发声处跑去，随即在一处隐密的房舍间，看见目露兇光的三娘手里渗着鲜血，朝着阿贰缓缓靠近。
    阿贰的肚子被划开了一个洞，那个洞中不停冒着鲜血，这让阿贰完全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三娘，你到底怎么了？我是阿贰啊。」阿贰吃痛的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对着三娘叫喊道。
    然而三娘似乎像不认识阿贰一般，只是伸手就要抓向阿贰，阿壹就在这时挡下了三娘的攻击。
    「三娘，清醒一点。」阿壹吃痛的挡在三娘的面前，对于对方的力气之大感到意外。
    「阿壹大人？」三娘似是回过神来，看见阿壹的手臂上，与阿贰的肚子都带着伤口，又看向自己的手上充斥着两人的鲜血，三娘不禁崩溃抱头，嘴里唸道：「不是我……这不是我做的，我不是故意的。」
    「三娘……」
    墨白石刚想上前安抚，不料三娘却逃开了。
    「三娘！」
    「呜呃……」
    墨白石刚想上前去追三娘，不料怀中的阿贰却发出吃痛的声音，墨白石只好赶紧关心阿贰的伤势。
    看着阿贰腹中，那庞大的伤口，墨白石咬牙，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
    「白石大人……别责怪三娘，她不是故意的。阿壹大人也受伤了，请别在意我，快去关心一下阿壹大人吧。」躺在墨白石怀中的阿贰说道，句句都是关心他人的话语。
    墨白石刚想抬头询问阿壹的状况，阿壹却率先说道：「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不足掛齿。」
    墨白石看着阿壹的手臂，仍然不停在渗血，便眉头深蹙，甚至咬起下唇。
    「我自己会处理好，比起这个，快和阿贰道别吧。」阿壹面色凝重的说。
    墨白石眼中含着泪水，焦急万分的说：「阿贰，你快回到画里面休息吧。」
    闻言，阿贰却摇了摇头，说道：「白石大人，阿贰感到很抱歉，不能继续陪着您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不管是吸光我的阳气也好，还是要我帮你修补画作也好，总之你快回到画作里面，让我帮帮你啊。」
    闻言，阿贰却露出了笑容，说道：「有白石大人这样的人当阿贰的主人，阿贰真的活得很幸福。」
    墨白石拿出阿贰的画卷，强行让阿贰回到画卷里面，只见一朵奄奄一息的蒲公英，便在画卷中呈现。
    墨白石刚要拿起沾了顏料的画笔，想要帮这幅画上色，不料画卷中的蒲公英却已呈现枯萎的状态，再也没了生气。
    墨白石握着笔桿，久久不知该如何下笔，泪水已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第六章 桃花与妖-4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墨白石终于冷静之后，她便默默将阿贰的画卷收了起来，并向村民们借来了伤药与绷带，替阿壹包扎伤口。
    阿壹知道墨白石在假装坚强，便默不作声，只任由墨白石替自己包扎伤口。
    当包扎完成后，墨白石便向着他问道：「阿壹，你知道三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吗？我从来没有看过三娘变成这副模样。」
    闻言，阿壹面色凝重，道：「这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瘴气影响这么深了。」
    「瘴气？」墨白石蹙眉。
    阿壹沉默了一下，才说：「当人类的负面情绪影响太深的时候，便会形成一种瘴气，要是妖怪吸入这种瘴气，就会变得很残暴。」
    闻言，墨白石眉头皱得更深，问道：「三娘怎么会吸入到这种瘴气？」
    阿壹这次沉默了更久，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这种瘴气是长期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平日我都有在留意三娘的状况，我想许最近搬迁，接触人类瘴气的机会过于频繁，又有一堆事件產生，让我无暇顾及，才导致三娘变成这副模样。」
    「等等，你是说三娘在白石堂时就已经吸入瘴气了吗？」墨白石诧异，但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要说白石堂里，唯一能影响三娘的人类，也只有她了，所以三娘之所以会变得这副模样，全都是她害得吗？
    「你无须太过介怀，我说过，这都是我的疏忽。」阿壹说道。
    闻言，墨白石却是咬牙，质问：「为什么之前都没告诉过我这种事情？」
    「向你说明之后就能解决事情了吗？」阿壹反问，「我说过，这种瘴气源自于人类的负面情绪，要是我向你说明这一点，你能保证你不会產生焦虑不安，或者是愧疚的情绪吗？」
    闻言，墨白石沉默不已，按照自己脾性，她确实有可能会将一切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在自己一个人鑽牛角尖。
    看着自责不已的墨白石，阿壹叹了口气，说道：「现如今的做法就是先将造成你心中仇恨的根源清除，再把三娘找回来。」
    闻言，墨白石抬眼看向阿壹，久久才道：「我知道了，替我弄来一顶帷帽吧。」
    阿壹正要去执行墨白石派遣的任务，不料一名女子却朝着墨白石走来。
    对墨白石放不下心的阿壹便决定先待在墨白石的身边，守护对方。
    只见对方对着墨白石露出笑容，说道：「你就是画出桃花树的画师吗？」
    墨白石抬眼看向对方，却在看见对方的模样后，喊道：「拾伍……」
    闻言，对方却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原来那朵可爱的桃花是叫做拾伍吗？虽然对你有点抱歉，但我的名字叫做桃夭。」
    闻言，墨白石还没意识过来，桃夭便解释：「我是住在桃花村里的桃花妖，前几年因为受到瘴气的影响，所以不得不在桃花树里疗伤，为了与体内的瘴气抗衡，只好吸收桃花的气，没想到居然造成生态浩劫了。」
    桃夭俏皮的吐了吐自己的舌头，随后说：「本以为没了桃花的气可以吸收，自己的命数也就如此了，不料画师创造那一朵不凋的桃花，使我得以延续生命，也多亏了那朵不凋的桃花，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暂时出来透透气了。」
    墨白石定睛看向对方，对方却露出自信的表情，接受墨白石的目光，久久墨白石才开口：「所以说，你吸收了拾伍的力量，才得以活到现在？」
    「是的。」桃夭露出甜美的笑容，丝毫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这让墨白石眉头蹙起。
    「欸欸欸，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虽然我吸收了那个小画妖的力量，但我也有好好的保护她啊。」桃妖姑娘偏头思索了一下，「好比说那个臭道士来找碴的时候，若不是有我的力量挡住，只怕才刚出生的小妖怪，可禁不住臭道士们的摧残。更别说村民们对她產生的敌意，那个庞大的瘴气，可全都是我一个人全部吸收掉的耶，但也多亏如此，我还得再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力量。」
    闻言，墨白石不禁松了口气，原本拾伍有另一名妖怪在保护着她，那么她也不用太过担心拾伍的将来会再被村民们欺负了。
    「这个村庄原本是个纯朴的村庄，可由于桃花村的桃花盛名远播，吸引许多商人想要从中赚取商机，人人皆心生歹念，各怀鬼胎，纯朴的村庄就变得不再纯朴，而我也只能很无奈的受到这样的波及。」桃夭看着村庄的景象，如今盛名不再，村庄也重新回归朴实无争的状态，她不禁大吐一口气，「好了，既然是你救了我，你想要我这个大妖怪怎么回报你呢？帮你赚大钱？还是帮你追到喜欢的人？不瞒你说，我最拿手的就是搓和别人的爱情了，如果有什么恋爱的烦恼，欢迎随是找我。」
    听见桃夭的发言，墨白石甚是落寞，怎么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妖怪摆脱不了回报这件事情？
    「那就请你好好守护这个村子，好好保护我家拾伍吧。」为人父母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子女，身在有人类在的地方，她总会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全。
    倘若之后有个妖怪能给拾伍撑腰，想必拾伍也不会太辛苦。
    「那有什么问题，就儘管包在我身上吧。」桃夭拍了拍自己的胸铺自信的回道。
    但随后，桃夭便打了个呵欠，说道：「看来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消耗的能量太高，要支撑不住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在桃夭消失之前，墨白石唤住了她。
    「嗯？怎么了？」桃夭疑惑的说。
    「谢谢你。」墨白石说。
    闻言，桃夭却豪爽地说：「唉呦，不用谢，小事一桩。」
    说完，桃夭便化为一阵风消失了。
    墨白石再度走到桃树下，看着那孤零零盛开的一朵桃花，墨白石不禁一笑。
    相信来年的春天，这棵桃花树就不再只有一朵桃花盛开了吧。
    「好了，我们也出发吧。」墨白石说道。
    「要去哪？」阿壹问道。
    只见墨白石转而看向阿壹，说道：「去解决一切的根源。」

 第六章 桃花与妖-5

    墨白石戴着帷帽来到一处人家，门上掛着大大的「墨府」二字，不用特地说明，阿壹应该也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我想见墨家主。」墨白石对着守在门口的家僕说道。
    「有事先与家主申请过吗？」家僕说。
    墨白石默默从行李中拿出一块玉珮，递向对方，并说：「我是小姐委託来的画师，希望能为家主画一幅画像。」
    「哪位小姐？」家僕问道。
    「自然是贵府的墨小姐。」墨白石说。
    闻言，家僕却看也不看玉珮，便说：「我在墨府工作这么久，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墨小姐，怕是您找错人了吧？」
    墨白石这才抬眼瞧了瞧对方，看上去很眼生，大该是她离家之后才请来的人吧。
    墨白石有些懒得搭里对方，便说：「你随意去找个资歷有个七八年以上的僕人吧，刘厨娘，或者梅婶婶都可以。」
    家僕却面露难色说道：「梅婶婶前几年就去世的事情全镇的人都知道，那刘厨娘也早已搬回乡下种田去了，我上哪里找她们啊？」
    闻言，墨白石觉得一阵头痛，说道：「那你直接把你家家主请出来吧。」
    闻言，家僕却为难的说：「这位客人，您真的找错地方了，这个墨府真的没有什么墨小姐，您还是去别处寻找吧。」
    就在墨白石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找错墨府，这时却有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传来：「何事这么喧哗？」
    「家主大人。」家僕对着来着行礼，并说道：「这位客人自称是墨小姐请来的画师，说是要为家主大人画画像。」
    「墨小姐？哪位墨小姐啊？」
    「说是我们府上的墨小姐。」
    墨白石抬眼看向对方，随即隔着一层纱，但墨白石仍然记得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只见那人看了看墨白石手中的玉珮，随即说道：「我们墨府什么时候有过墨小姐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家僕便对这墨白石说：「客人您也听见了吧，我们墨府没有墨小姐。」
    闻言，墨白石却觉得有些烦心，随即说道：「墨龙，你别逼我把你屁股上有痔疮的事情说出来。」
    闻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起来，好一会儿，那人身边的家僕却喊道：「客人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这个停顿，却让墨白石的笑了，他大概没想到我曾经只会窝在房间画画逃避一切不愉快的闷骚小鬼，居然会这样反击吧。
    「是不是乱说，请大夫看了不就知道了吗？」墨白石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家僕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人制止。
    「我还有要事在身，你先去里面等着吧。」说完，那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家僕还有些错愕，不过既然家主大人同意，那他也不敢懈怠，恭恭敬敬的便将墨白石与阿壹请到客房。
    「等待家主的这段期间还请随意，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随时吩咐门外的僕人们，小的还有要是在身，先行告退了。」说完，得到墨白石的同意后，家僕便离去。
    「刚刚那个人是你的谁？」当家僕一离开房间后，阿壹随即问道。
    墨白石苦笑一阵后，说：「他是我弟弟。」
    「你们的感情不好吗？」
    「也不算不好，就只是没有太多往来而已。」墨白石说道。
    「没有太多往来，你却能知道他的屁股上有痔疮？」
    闻言，墨白石却苦笑，说道：「这完全是个意外。」
    阿壹环顾了四周后，问道：「这是你以前的房间吗？」
    「不是。」墨白石说，「我的房间在更里面一点，外面这都是给客人用的。」
    「在哪里，我想看。」阿壹说。
    闻言，墨白石不禁苦笑，却还是带上了他，要离开房门。
    只见当她打开房门后，随即见到两名婢女恭敬的对着他们鞠躬，并问：「客人想去哪里？」
    墨白石这才想起来，刚刚家僕有说过，有事情可以通知门外的僕人们。
    想着就算墨白石吩咐她们走开，她们也应该会不停跟着并监视他们，要是真的如此，那一定非常不便，于是墨白石说：「我和我的助手想要洗把脸，能否为我们弄来热水和毛巾？」
    「小的这就去办。」说完，一名婢女匆匆告退。
    墨白石原本要关上门，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对着另一名婢女说道：「其实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能否为我准备一些点心和茶水？」
    「小的明白了。」另一名婢女如是说道。
    「那就拜託你了。」说完，墨白石便关上房门，听见脚步声逐渐离去后，这才打开房门，拉着阿壹溜了出去。
    「你以前常做这种事情吗？」阿壹问。
    闻言，墨白石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是啊，每次都要想不同种逃脱方式，可费脑筋了。」回到这充满回忆的地方，墨白石觉得有些亢奋，便带着阿壹到处间逛，同时也跟家僕们玩起躲猫猫的游戏。
    他们走过厨房、走过各间厢房，当然也到过阿壹所好奇的她的房间，最后两人来到墨白石最怀念的庭院。
    昔日的场景过了许多年后也已变了大半，无论是那让她得以获得短暂自由的墙洞，或是能让她心情美好的翠玉草地，全都不復存在。
    正在感叹物事全非，却见一名老翁正坐在一棵柳树下乘凉。
    墨白石朝着那名老翁走去，在认出对方的身分后，墨白石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曾几何时，那个不畏惧风雨的强壮身体早已变得老态龙钟，本该引以为傲的乌丝也染上些许的白。
    那个在她眼里总是意气风发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客人是来找阿龙的吗？可惜我看他刚刚已经出门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老翁以一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让墨白石很是诧异，她感觉自己离开家明明没有几年，怎么对方能变得这么苍老？
    「我知道，我刚刚已经见过他了。」墨白石面无表情回道。
    「这样啊。」
    看着老翁望向蓝天放空，墨白石便拿出自己的纸笔，对着老翁说道：「我是新请来的画师，要为家主画一幅画像，反正等待的时间也间来无事，不如我也替老翁画一幅画像可好？」
    「哈哈，我这老翁究竟有什么可画的？」话虽这么说，但老翁心里还是很开心，便又道：「那就拜託你啦。」
    于是墨白石便将自己的绘画材料都放到石桌上，着手开始绘製老翁的模样。
    「画师学画该有多少年啦？」似是觉得绘画的过程无聊，老翁这么问道。
    「该有十多年了。」墨白石说。
    画画这件事情是她小时候就在学习的事情，但具体到底多少年，她实在记不得了。
    「十多年了啊。」老翁叹了口气，接着说：「说起来我那小女也是从小就爱画画，要不是被那可恨的妖孽蒙蔽了双眼，不知她现在该多有成就。」
    墨白石的笔桿停顿了一会儿，便转移话题道：「令嬡是画什么风格的画呢？」
    「风格？」老翁叹了口气，说道：「我对画图了解甚少，而且说来惭愧，过去的我只一个劲的将心思注意在自己的事业上，对小女的关心与了解甚少，画师所问的这个问题，我还真答不出来。」
    老翁又再次叹了口气，说：「其实说到底啊，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子女操心的，我一心只想着要累积财富，给自己的子女们幸福快乐的人生，却忽略了子女们内心的感受，要是我那个时候能再多关心小女一点就好了，最起码也要保护她，让她不被妖孽侵扰。」
    听见老翁的言词，阿壹顿然感到有些气愤，想要为妖怪打抱不平，可墨白石却示意对方不要衝动。
    时间在聊天中流逝，从言谈之中，墨白石能够感觉的出对方对于事业的骄傲，却一直叹息自己对于家庭关心甚少。
    儘管在墨白石离家之后，她被神格化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存在，这让墨白石感到一阵心寒。
    但她的父亲却说对了一件事情，天下没有不会为自己孩子打算的父母，就好比她之于画妖们。
    虽然她与她的父亲都使用了自己以为对自己子女最好的方式，而不去过问画妖们的内心，但无疑的是，他们都是出于对子女们的关心。
    现如今，她稍微能明白他父亲的心情了。
    终于画完了画，呈给老翁看后，老翁却眉开眼笑了起来，说：「虽然我已老态龙钟，但也并非眼花，姑娘你画得这个可不是我的样子。」
    「是您的样子。」墨白石说，「不论何时，在子女眼中，父母永远是个坚强的臂膀，永远都是子女的依靠。」
    「画师可真会说话。」老翁被墨白石哄的呵呵笑道，「既然您与小女同样爱好画画，要是您下次有幸见到了她，不知能否替我转告一件事？」
    「但说无妨。」
    老翁看着墨白石，就像是在对自己的子女说道：「要是觉得累了，随时都可以回到这个家来。」
    闻言，墨白石沉默了会儿，才回道：「我会替您转达的。」

 第六章 桃花与妖-6

    「客人，原来您们都在这，可让我们好找！」婢女们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墨白石的身边，喊道：「内院可是不对客人开放的，您不能跑到这里来。」
    闻言，墨白石还没来得及开口，老翁却说：「无妨，是我邀请他们进来的。」
    「原来是墨老爷邀请来的啊。」婢女们松了一口气，说到：「家主大人已经回来了，还望客人移驾到家主大人的房间。」
    「快去吧，阿龙的脾气可不好，要是让他就等，他可是会不耐烦的。」老翁对着墨白石说道。
    闻言，墨白石点了点头，正想着要离开，不料阿壹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
    「阿壹？」
    「你先去吧，我有话想对这位老先生说。」阿壹说道，并且在墨白石还没对他说出叮嚀的话语前，阿壹便率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多说些什么话，也不会做什么对于的事情。」
    闻言，墨白石抿了抿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墨白石被婢女们带导至墨家家主的房间内便退了下去。
    看着偌大的房间里面，只有她与墨龙两个人，墨白石突然有些紧张，然而意识到自己的肩头上还有拾贰在，墨白石瞬间又有了面对对方的勇气。
    是啊，画妖们可是她的支柱，可是她的力量，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所以呢，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回来。」坐在椅子上品鑑茶水的墨龙此时已换了一身衣服，神情泰然的对着墨白石说道。
    见状，墨白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屁股上的痔疮被曝光，亏他还能这么冷静。
    「我只不过是想回来看看你们而已。」墨白石本来也没想要对墨龙隐瞒身份，因而知道自己的身分暴露，墨白石索性拿下帷帽，也让自己自在一些。
    「那么现在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已经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墨龙冷淡地说。
    「说好的事情可还没做好呢。」只见墨白石将画具顏料都摆放到了桌上，提起笔问道：「你有想画的风格吗？」
    墨龙叹了口气，说道：「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喜欢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妖怪的事情也好，现在这件事情也罢，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闻言，墨白石却笑了出声，这让墨龙很是不满，道：「你笑什么？」
    「你所谓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赚大钱？嫁个好归宿？还是成就一番大事业？」墨白石抬眼看向对方，说道：「这些东西要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所谓你现在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最后都会变得没有意义，所以说人只需要过得开心，不愧对自己这样就够了。」
    看墨龙似乎是不打算制定一个绘画风格，墨白石便自行提起笔开始描绘。
    「我不会说你的生活方式有问题，因为那是你自己选择的方式，但同理，我很满足我现在的生活，所以我也不会认为我选择的生活方式有错。」墨白石说，「也许对你来说，我所做的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于我而言，这却是我生命的全部。」
    无论妖怪的事情也好，画画的事情也罢，只要她觉得问心无愧，那便足够，更别说她的画作可是能够生出画妖的画妖们的画作，怎么可能会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墨龙看着墨白石良久，问道：「你有想过要回来吗？」
    墨白石偏头想了下，「在山上找不到野果，又不知道哪个菜叶能吃的时候有想过要放弃。」
    闻言，墨龙眉头蹙起，没想到自己的姐姐逃出家门居然过着只能吃路边野草的野蛮生活。
    这样一想，他看着墨白石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嫌弃。
    见状，墨白石乾笑两声。
    墨龙自小娇生惯养，一定不能体会只要度过了最残忍痛苦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变成深刻而好笑的回忆。
    「远离人类的世界，才是我梦想中的生活，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是这么认为的。」墨白石说。
    看着墨白石，墨龙沉默的好一会儿，才说：「父亲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回来，有的时候，他还会去你的房间待上一两个时辰才离开，那里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这次换墨白石沉默，她知晓墨龙想说什么，但是她并不打算妥协。
    于是她说：「我现在已经有家人了。」
    闻言，墨龙强装镇定，问道：「对象是谁？」
    见到这反应，墨白石不禁苦笑，说道：「人一定得要结婚才能拥有家人吗？」
    闻言，墨龙却蹙起眉头，问道：「难不成你还未婚？那有小孩吗？」
    看着墨龙似乎因为墨家家主的身分，而练就能够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人看来严肃的模样，不禁让墨白石起了想逗弄对方的心思，于是道：「有啊，有十五个。」
    「十、十五？」
    墨龙这下真的是被墨白石给吓着了，没想到墨白石不仅未婚怀孕，还生了十五个孩子……为了担任家主而成婚的他，甚至连小孩都还没有呢。
    看见墨龙连茶杯都差点拿不稳，墨白石满意的露出微笑。
    但是很快的，墨龙便调适过来，冷声说道：「拋弃正统与血缘，选择一些什么关係都没有的人当家人，你的所作所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大开眼界。」
    墨白石不以为意的笑道：「但就是你口中所谓的『非正统』与『无血缘』给了我快乐与温暖。」
    自知自己无论说再多，都没办法说服对方与自己拥有同样的想法，墨白石说道：「罢了，你只需要知道我过得很快乐就行了。」
    说完，墨白石也为图画收笔，将自己所画的图递向墨龙，并说：「还没祝贺你当上家主呢，这幅鲤鱼图就当作是我迟来的庆贺吧。」
    墨龙看着眼前的画作，不禁感到有些动容，虽然他不懂得品画，也搞不懂为什么画作这种没有实质意义的东西居然能以高价卖出，但是现在的他在看见墨白石的画作之后似乎能够明白了。
    光是看着池中的鲤鱼和涟漪，似乎就能让他感受到平静。
    他没想过光用一支画笔就能让画作拥有这样的成效，墨白石不见这几年，她究竟到达什么样的境界了？
    看着墨龙甚是吃惊的表情，墨白石又是一笑，本想就此与之告别，不料墨龙却对着她说：「你该不会以为这么晚了，墨府会放任客人走夜路回家吧？」
    墨白石还来不及开口拒绝，不料对方却说：「你得留下来住一晚，明早才能离开，否则这会败坏墨家的名声。」
    闻言，墨白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就谢谢你了。」
    当晚，墨白石和阿壹两人被迫和墨龙与其父亲一同享用晚膳，几人虽不能说是相谈甚欢，但彼此之间的关係却也没有那么恶劣。
    难得回来墨府，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厌恶，墨白石不由得大吐一口气。
    晚膳过后，她来到庭院散心，看着皎洁的明月，墨白石不禁怀念起她与画妖们在彩云山上赏月的情景。
    突然，阿壹走了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这让墨白石感到些许安慰。
    墨白石肆意的靠向了对方的肩膀，说道：「真希望，下一个新家也能这么愜意的度过。」
    阿壹沉默了会儿，却问：「你没想过要留下来吗？」
    闻言，墨白石却露出苦笑，说道：「不，我只是回来看一眼而已，要是在这种地方度过馀生，可是没办法画出好的作品的。」
    阿壹默不作声，墨白石却在这时想起白天的事情，于是问：「你跟我爹都聊了什么？」
    「只是打探你小时候的一些故事而已，毕竟我对你的一切都很好奇。」阿壹再度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闻言，墨白石抬眼，想起对方过去总是用那开玩笑的口吻向她告白，让她不知道对方的心意究竟是真是假。
    现如今，她已将自己隐瞒的事情给坦承，那现在她是否也可以看看对方的内心究竟对自己怎么想的？
    「阿壹，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闻言，阿壹偏头思索了很久，让墨白石很是不满，难道这个问题不应该是马上就能回答出来的吗？
    只见阿壹思考了好一会儿，良久才说：「爱逞强。」
    「什……」
    墨白石还来不及开口，阿壹又补了一句：「还爱面子。」
    墨白石失望与怒意交杂，正准备要与阿壹冷战的时候，阿壹却说：「还有一个点是，你能为了保护画妖们而挺身而出，光是这一点，我便觉得非你不可。」
    说完，阿壹撩起墨白石的乌丝，并将之凑近自己的鼻息。
    良久，阿壹这才不捨的放开对方，重新露出那种开玩笑一般的笑容，说道：?怎么？难不成你对我有意思？?
    墨白石却面红耳赤，让阿壹不禁诧异。
    「我们快去睡吧，明天要去把三娘给接回来呢。」
    只见墨白石站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便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阿壹却伸出手，将对方拉到自己的怀中。
    「你心里，果真有我？」
    墨白石默不作声，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对方那总是不正经的模样总让她伤透脑筋，然而对方总是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出来，她多少有些动容。
    特别是在拾伍创造的梦境中与先生谈过后，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对先生，她更多的是依恋。
    对阿壹，则是期望能拥有对方更多更多……甚至，不想将他给任何一个人。
    见到墨白石总算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意，阿壹便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并说：「今天就先放过你，等找到三娘之后，我们再来后续话题。」
    「这是自然。」墨白石说，但心中还是有点稍稍遗憾。
    看着墨白石的表情，阿壹不由得会心一笑，并捧起对方的脸庞，说道：「等我。」
    「……好。」

 第七章 携手

    追寻着三娘的气息，墨白石与阿壹来到了洞口。
    墨白石担心陆与拾贰也会受这瘴气影响，便让拾贰在洞口外等着。
    虽说墨白石本想也让阿壹在外等着，但阿壹说他早已学会怎么调适瘴气，硬是要跟着她进入洞口。
    墨白石没有办法，只好让阿壹跟着。
    「要是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勉强。」墨白石说道。
    闻言，阿壹却轻挑起眉，说道：「这句话，我要原封不动还给你。」
    两人越往深处，就越能感受到瘴气的影响，虽然墨白石肉眼看不见，但那隐隐从胃里传出来的噁心感却让她得以意识到瘴气的存在。
    墨白石强忍着窒息感，阿壹却要她停下来休息，并说：「不是要你别逞强吗？」
    可下一秒，阿壹却也难受的摀住鼻子。
    虽然这种时候绝对不是什么可以笑的情况，墨白石却觉得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而笑了出来。
    奇怪的是，墨白石这次苦中作乐却似乎驱散了一些瘴气，两人的不适感得以缓解，便能继续向前。
    走了没过多久，两人随即看见三娘的身影。
    此时的三娘正蜷曲在岩壁边，看起来甚是无助。
    墨白石小心翼翼的走到对方的身边，说道：「三娘，没事了，我们回家。」
    三娘含着泪水看向墨白石，哭喊道：「白石大人……阿壹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都怪我。」墨白石温柔的拥抱对方，说道：「无论是我、阿壹，还是阿贰，我们都不会怪你。」
    闻言，三娘却放声大哭了起来，直喊道：「阿贰大人……」
    过没多久，当三娘终于冷静之后，三娘便向着墨白石说道：「白石大人，我其实想要走访各个国家，我想要看看各地的美食究竟是怎么样子的……」
    闻言，墨白石深吸了口气，本以为墨白石这次又要对自己发脾气，不料墨白石却像对待其他画妖们一样，露出不捨的表情，对她说：「那你就去吧。」
    三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从没想过墨白石居然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毕竟墨白石与阿壹、阿贰，和她的关係通常都很不一般。
    「就如同我说的，别让自己后悔才是最重要的。」闻言，三娘抿了抿嘴，随即给了墨白石一个拥抱。
    「你要去走访其他国家我没有意见，但我有一个要求。」阿壹说。
    闻言，三娘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仔细聆听。
    「你得带上陆。」阿壹说，「其他的画妖们去的地方要嘛是没有什么人的地方，要嘛是有其他妖怪能互相照顾的地方，但你的状况不一样，你的身上还有存在些许瘴气，若是没有陆陪着你，我是不会放心让你走的。」
    闻言，三娘不禁苦笑，没想到阿壹居然会比墨白石还要嘮叨。
    「我知道了啦，我会带着陆一起去的。」
    目送完三娘离开后，墨白石大大叹了一口气，说道：「结果最后只剩下我们了。」
    白色蝴蝶悄悄飞到两人的面前，像是要告知两人自己的存在感一般。
    「是我说错话了，还有拾贰在这。」墨白石不禁苦笑。
    「既然现在只有我们三个，那你们想要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墨白石无庸置疑的表达自己只要能毫无顾虑的画画就行。
    拾贰则表达只要墨白石能在身边，哪里都可以。
    「那么阿壹呢？」墨白石问。
    这时，阿壹却露出平时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你猜。」
    两人笑着，牵住了彼此的手，朝着未来迈进。

 终章

    城里新请来的画师，他的声名远播，据说他的绘画技术足以撼动鬼神，甚至让画里的生物都活过来。
    尤其是在美人图上的表现，甚至能让当今皇上都感动到愿意耗费千金来一赌美人图的风采。
    只可惜，那名画师讲求机缘，只有拿着名帖的人才可以前去拜访。
    而这名画师笔下的美人图从不向任何人收取费用，据说，这是因为那样太过俗气，画中的美人会不开心。
    听着如此有个性的画师，我新生好奇，也想一睹那美人图的风采，拿着从机缘下获得的名帖来到这名为「冷香阁」这个的地方。
    本以为只不过是江湖传言，没想到这位画师居然真的住在妓院里面，并且里面那些狐媚子各个妖艳绝伦，我甚至觉得自己的魂魄就要被勾去。
    要绘製美人图，确实应该在这美人云集的地方吸收灵感，我贴心的为画师找来了藉口。
    可我原以为，能够绘製出美人者，必定是个品嚐过各地美人的好色之人，不料在开门看见画师专注绘製画卷的模样，我却觉得自己是来到山林中，见到一名与世无争的仙人。
    「可否有带名帖？」画师问道。
    我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名帖递了出去，见了一眼那名帖后，画师随即问道：「要画什么？」
    是了，虽然画师以美人图而声名远播，但画师可不只接受美人图的委託，各种花草树木、飞鸟走兽，甚至到雄伟建筑，都不在话下。
    然而既然收到了难能可贵的名帖，不用在美人画上实在太过可惜，于是我态度坚定地说道：「我要一张美人图。」
    闻言，画师提起笔，问道：「是要哪位美人的美人图？」
    「画师所见最美的美人。」我说。
    闻言，画师却眉头深蹙，问道：「我所见过最美的？」
    「是的。」
    闻言，画师望着前方许久，才终于下笔。
    画过这么多美人图的画师，究竟在他心中的最美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实在令我感到好奇。
    只见当画作完成时，却不见画师露出得意而满足的神情，反而是一种带有遗憾，甚至该说是在缅怀的神情。
    「完成了。」画师说。
    我看向画师的画作，只见画中的美人也正拿着画笔，专心一致的画着画卷。
    画中的美人却与这冷香阁的名妓格格不入，带有一种与尘世格格不入，那种出淤泥而不染，天上謫仙人不可侵犯的仙气。
    这便是画师心目中最美的美人吗？
    「行了，我累了，快将画作拿走吧。」还没来得及与画师攀谈更多，画师如是说道。
    于是，我便带着画作，走离开了这冷香阁。
    *
    一名青年再度提着笔在画布前面细细描绘出女子的轮廓。
    回忆起过去的情景，青年不禁露出落寞的笑容。
    那时的白石堂还并未被修建起，墨白石生活在洞穴中，过着饿了就採些果子，累了睡在乾草堆，其馀的时间则都花费在绘画上面如此生活着。
    而他就是在那个山洞里诞生的。
    或许是继承了女子厌恶人类的性格，在初次见到墨白石时，他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人类就是一种弱小而需要人保护的生物。
    看着墨白石第一次见到他，那副惊慌失措的蠢样，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会笑出来。
    原本他是打算就这么丢下她逃走的。
    可是碍于妖怪生来就有的报恩机制，并且墨白石还对自己有生育之恩，他只好待在墨白石的身边，等待能够偿还生育之恩的一日。
    可是在朝夕相处下，他渐渐明白一件事。
    他与墨白石一样，并不是真正的讨厌人类这种生物，只不过是受够人世间的阴险狡诈，才懒得应付人类这种生物罢了。
    可墨白石似乎还没有发觉这一点，仍自以为自己仍对全体人类保有很深的敌意，他想让她轻松一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藉着採买的名义，他总会往「寒香阁」那里跑，那里是狐妖们的聚集地，狐妖们总是在那获取人类的精气与城镇的情报。
    他想要了解墨白石的过去，却怎么样也听不到情报，反而在眾狐妖们的指导下，学习了许多与人相处的技巧。
    后来阿贰被创造出来了，为了区分他与阿贰，墨白石给他起了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做阿壹，代表你是我第一隻创造出来的画妖，是最特别的。」
    在那之后，陆陆续续有许多弟妹们加入，白石堂终于得以热闹起来。
    虽然墨白石表面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她的心中确实越来越能感到满足。
    可感到满足的同时，她却又害怕失去。
    就像是觉得随时有人会将他们给抢走一样，因而她身上產生的瘴气越来越重，重到每天帮忙洗漱的三娘，受到影响最重。
    虽然他尝试帮三娘排解，但三娘的身子却越来越不好。
    想着或许应该让其他弟妹们分担清洁的工作，因此将三娘带去山下较多欢乐情绪的地方，没曾想这却让墨白石从此关上门扉。
    这般弄巧成拙，着实害惨了他自己，好在兜兜转转，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给画作收尾完后，青年认真端看起画作中的女子。
    儘管画中的女子再怎么生动，却终究没办法让他触碰。
    罢了，妖与人的恋情终以悲剧收场，儘管最后的她给予了对方美好的一生，但人类终究寿命短暂，最后受苦的永远都会是妖那一方。
    最后一次看向画中的女子，青年想着该是时候了，便放下画笔，转身离开房间。
    微风轻轻吹了进来，画中的人在那时似是轻轻勾起了嘴角，一缕发丝便在画中飞扬。
    彷彿诉说着，他们的故事仍然未完待续。
    【画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