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郡主求生存》 001 吃鸡也能穿越? 「小媛再来一场,上一场第二,没吃鸡我不甘心啊!」我独自坐在音乐练习室里和朋友小媛线上语音对话。 小媛一口回绝道「不了,都已经十点了你明天还要比赛,被教授知道我陪你打混摸鱼就惨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比赛加油,我就先闪啦」小媛尾音一落就迅速下线。 看着好朋友兼好战友无情的离线,我只好摸摸鼻子打算退出游戏,这时系上学长老周就传讯息来了「学妹在线上啊!要一起组队吗?」 方才那场没吃鸡心里好不痛快,满腔热血还没消散,我快速打字回覆「好!来一把。」 我和学长老周很快就进入游戏中,一番枪林弹雨激战后场上只剩五人存活。 「学妹s方向树后蹲一个,看来是落单的。」 我滑了滑视角确认敌人方位回覆道「看到了,落单的先解决掉,辛苦他落单还能撑那么久。」我拿的是装了红外线的消焰狙击枪,两三下就把敌人解决了,现在游戏存活者扣掉我和老周只剩两人,我们刚好在圈内,看来这把吃鸡的胜算很大。 「老周!他们在ne方位那栋米黄房子的屋顶上。」我发现敌人位置连忙通报老周。 就在老周一声令下「开打」的时候我的手机跳出提醒「电量不足5%,即将关机」 「...什么鬼,手机没电了」这紧要关头的...我咒骂道。 老周在电话那头比我还激动「赶快充电呀,死了一个,但我也倒了。」 我手忙脚乱接上充电线,准备继续奋战替老周报仇,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就让我们「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吧,就在手机接上电的那一刻听见「啪」的一声,只感觉电流顺着握着手机的手窜流至全身,最后直达脑门,每个毛孔都像用针慢慢的着,麻麻刺刺的,整个意识像是要剥离了一样。 我骂了句「该死,没鸡吃了」学长老周热血沸腾的喊叫声还在耳畔,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痛欲裂、昏天暗地,再来就没了记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丝绸刺绣棉被和垂掛在床上的罗帐珠帘,再往外望去全是古色古香的装潢、饰品与器具,我吃惊的瞪着双眼,一时间全没了主意,呆住了。在跟我开玩笑吧!「穿越」我以为这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难不成电流真的能开啟虫洞? 不知自言自语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我焦急的伸手胡乱抓摸,却觉得稍一动就浑身犯疼,慌乱中一把抓到落在旁边的手机,心里万分庆幸的唸了好几次「幸好」遂又自己疑惑了起来,又开始了一连串的自言自语「难道手机也能穿越?」 「唉呀,先看看还能不能用」怀抱着一丝求救的希望,我手有些抖按下了电源键。 「感谢菩萨庇佑还有电,还能用,我还有救!」我谢天谢地,感动不已。 激动过度会矇了思绪以至于忘了「希望」有时是不靠谱的。 「晕,这里没基地台啊,没讯号也没4g,光有手机能干嘛?」一连叹了好几口气,事发过于突然,一切又太过荒谬,我无计可施莫可奈何,两脚蹬直只能无助的摊坐在床榻上。可能是打击太大导致神智有些失常,我当下竟还想乾脆拍照打卡留念一下,又很讽刺的想到根本没网路可用,智慧型手机在这里就是一块废铁,我把手机随手一扔,就坐着。 不知道这样呆坐了多久,外面天色本来还是亮的,现如今已经全擦黑了,透过纸窗缝隙往外面看,只有几个零星光点时而摇曳。 脑筋已经转了地球十圈仍想不到半个回去的方法,脑袋有点胀,再加上屋外一直有人来人往的沓杂声,搞得我越发不能静下心思考,我使劲的敲了敲脑袋,再三的确认这有些荒唐的经歷并不是在做梦。 既然都穿越了,暂时又不知道怎么回去那总该搞清楚这里是哪里、哪个朝代吧,没死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稍微放松下来,就觉得有些饿了。 食、色性也,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才刚下床榻,就遭遇巨大挑战,那便是要穿上这鞋底中央加高的绣花鞋,难为我一个现代知性女性要学习穿这玩意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鞋好不容易穿上了,还在沾沾自喜一得意,就马上重心不稳跌了一跤、扭了腰。 跌倒拉扯到身子骨,顿时全身又疼了起来,我「哎呦」惨叫了一声。房门被推开立马跑进来两位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两位小姑娘一脸担忧的过来扶住我,其中一个小姑娘开口就道「小姐,怎么好端端又摔倒了?」小姑娘一面说一面扶我到床榻边坐下。 我好奇的用眼球上下打量眼前这两位小姑娘一番,虽然有太多疑惑想问但我深知搞不清楚状况时就不要说话,因为祸从口出、沉默是金啊,我没敢哼半个字,一手扶着腰假装疼,待我摸清楚来龙去脉再开口也不迟。 其中一位姑娘看起来年纪略长,言行举止较为成熟稳重些,她对着另一位小姑娘嘱咐道「芸儿,快去唤府医来替小姐瞧瞧。」 名唤芸儿的小姑娘听了吩咐连忙跑了出去,发号施令的小姑娘又喊了句「再去通报老爷。」 我脑袋快速的运作,捊一捊方才的所见所闻,两位小姑娘称乎我为「小姐」,她们穿戴不俗,言谈举止也规矩,再加上府里还能有私人府医,如果古装剧里演的不假,那我应该是穿越到哪个达官或富贾家的小姐身上了。 一盏茶功夫的时间府医就到了,看府医满头大汗,看来是来的仓促,府医前脚才到后脚跟着三人接踵而至,其中两位是颇为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另一人则是留着山羊鬍明显上了年纪的大叔。 大叔一进屋就关切道「娜儿她可有大碍?」显然大叔也是匆忙而至,连鞋都穿反了。 府医劝慰道「王爷不要过度忧虑,郡主醒来就无碍了。」说罢回过身向我问诊道「郡主可有不适?」 我还在分析眼前这些人和原主的关係,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大叔轻拍我的肩膀再三询问「娜儿,你可有哪不舒服?」 我赶忙拉回神智,方才简单梳理一下资讯得到的结论就是眼前的大叔是个王爷,这个王爷应该是原主的爸,而原主是位郡主。 「官二代,ok,igotit」我喃喃自语,显然在场眾人都有听没有懂,各个面露疑惑略显忧虑的盯着我,我乾咳了两声,怯弱的缓声道「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如今情势未明,我秉持着多说多错的概念,在还没弄清局势前能装糊涂一天是一天。 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府医,妹妹这样正常吗?」 另一年轻男子表现的较为冷静,出声安抚「二弟,你别着急,医术我们不懂,且听府医怎么说。」 我在脑海里绘製一张人物关係图,这两位男子是原主的哥哥,我连忙梳理新得到的资讯。 府医又慎重的替我诊了脉,像是诊不出确切失忆的原因,府医流了满额头的冷汗「郡主除了记不起往事,可还有感觉到异常?」 也不怪府医诊不出原因,我是穿越过来的本就没原主以往的记忆,算不上什么失忆,见府医面露难色,我也不想为难府医,摇摇头客气道「除了失忆,和身子骨有些痠痛,其馀都无碍。」 府医点点头沉思片刻,回道「王爷,看来郡主是受了太大的惊吓,以致不记得过去的事」 大叔焦急又问「那该如何是好,我就这么个女儿,可有医治的法子?」 府医又道「不碍事,只要好生修养,过一段时日应该会想起来的。」 府医这样说,换我脸色不好了,我心里吶喊着「不可能!就算给我一百年也想不起来!」我可怜兮兮道「府医,我怕我一直想不起来...」 府医眉头深锁似乎也无能为力,又思考了良久才嘱咐在场的人道「郡主忘记过去的事,难免会比较没安全感,王爷和少爷们时常与郡主说以前的事,多少可以帮助郡主恢復记忆。」 这位府医挺靠谱啊,有府医这一席话简直替我省下不少麻烦,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听原主过往的经歷了。 原主的哥哥们送走府医后,原主的爸忧心忡忡又开口询问「娜儿可还记得爹和大哥二哥?」 看来原主的爹也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这不是直接把我们之间的关係全都讲出来了,不知道也难。 我一脸自责难过「我记得爹和哥哥只是其他的全无记忆了。」话要说的周全的一点才好替自己留后路,免得以后露出马脚没有搪塞的理由。 原主的爸长叹了一口气「唉,至少还记得家人就好,其他的事也不急,让采儿多跟你讲讲,采儿打小跟着你照料你,你的事采儿最清楚不过了」原主的爸又嘮叨了几句才同原主的哥哥们一同出了屋子,人都走光了屋内顿时又安静沉默了下来。 002 蒐集情报 我只能糊里糊涂的从每个人的交谈中知道他们的名字、猜出他们的身份和关係,这样的感觉很不踏实,觉得身处在一团迷雾之中不知如何迈出脚步。 采英见我低头沉思,像是不敢打扰我,静静的在一旁准备我的晚膳,我试探的叫了声「采英。」 采英乖巧的回了声「是」 「采英,你从小就跟着我?」 「是的,小姐。」 采英从一开始就正经八百、毕恭毕敬的与我交谈,看上去挺怕我的,让我心里开始臆测起原主过去是什么样的个性才能把从小随身侍候的侍女吓成这样。 采英太过规矩我也怪彆扭的,便决定问一问原主过去是个怎样的人「采英,我问你,我过去脾性怎么样?待人处事如何?」 采英面色颇为难看,眼神时不时往旁边飘,与芸英面面相覷了半天却不说话,我也不着急,拿起桌上的馒头慢慢的啃了起来等着她们开口,古代的做菜技术较不纯熟,馒头口感较粗糙无味,我对食物有着强烈的高标准,不免皱了皱眉头。 采英久久没话,我一皱眉头就把采英吓的噗通跪地,慌张回了句「小姐待奴婢已经很好了。」 方才皱眉不是因为采英,采英却以为我动怒了,采英虽开口但答非所问,况且采英话中的「已经很好了」怎么听都觉得有猫腻,采英、芸英反应如此紧张怪异,我差不多可以猜到原主的为人,若真如我料,过去原主脾气不好,想必身为婢女的她们也不敢说实话,看来只能旁敲侧击,循循善诱引导她们说实话了。 为了降低她们的戒慎恐惧,我软言道「你们别怕,我只是想了解我过去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也知道我现在失忆了,如果过去的我不好呢,这次老天庇佑九死一生活了下来正好趁机改一改;如果我本来就很好,那就照着以前的样子过日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却见她们还是一脸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对我的话也是似信非信,我连忙补充道「只要你们说实话,不管听到什么都绝不会怪罪你们,放心吧,不说从前,如今我说话绝对算话。」我已经很诚恳很走心了,也再三掛保证,但采英却仍然迟迟不肯开口。 我心里倒由衷佩服起原主,到底人品有多差让婢女连实话都不敢讲,为难我这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要替原主收拾烂摊子。 宽威并济、软硬兼施仍能没动摇她们半分,见她们迟迟不肯松口我等急了只好焦急道「你们去拿纸笔来,我立张字据,以此为凭,这样你们大可放心说了。」 采英以为我真的恼怒了,慌张应答道「奴婢说就是了只是奴婢说了小姐千万别生气,小姐想听哪一方面的?」 难不成各个方面都曾落人口舌?真绝了,我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无奈道「就挑一个最难听的。」 采英讌了口水吱吱唔唔回道「前两年曾有一句传言传遍城里大街小巷「靖王府的郡主蛮横霸道,没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惜了光生有一副好相貌」 我已经做了心理准备,采英说的却比我预计的糟糕许多,这么难听的话竟传到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我差点没把茶喷出来,艰难的嚥下口中的茶,猛摇头叹气,在心里抱怨道「原主你搞什么!我是造什么孽穿越到你身上,不求锦衣玉食,好歹也穿到一个正常人身上吧?」又暗自痛骂了原主几句才能一解心中的无奈。 我现如今顶着原主的身份,若不找一天替自己把臭名都洗白了还怎么在这里混下去,未来堪忧啊!想到这里我不禁哼出两声森然的冷笑,芸英和采英就又吓的跪倒在地忙赔罪「小姐先别生气,这些话只传了几天就被王爷给压下来了,京城上下没人敢再提起。」 没人敢再提又有什么用,三人成虎、木已成舟,流言蜚语就像传染病,一旦传开就很难控制住,我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舒缓头痛。 撇头见采英、芸英还跪在地上,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跪了「好了,别动不动就跪,这话又不是从你们口中传出,我就算生气也不是对着你们生气。」采英、芸英这才敢站起来。 「过去的我真的太不应该了,怎么活的这么失败。」 采英、芸英听完我的话又扑通跪了下去,两张小脸蛋写满惊疑不定,像是我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言论。 我无奈的看着她们道「怎么又跪了?从现在起谁再跪谁就罚半月月银。」 「那再问你们,都说无风不起浪,那传言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吧?」 采英义愤填膺道打抱不平道「小姐爱马又擅马术那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有一次小姐在市集上看上一匹黑骏马,好不容易说服马贩子割爱,可是银两没带够只好折回府拿足了银两,再去买马时那匹骏马已经被卓府的卓由项公子买走了。」 心爱之物被抢铁定生气,况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又问「怎么不是那位卓公子被说夺人所好非君子也?」 采英接着说「小姐当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接杀去卓府向卓公子讨个说法,可小姐不擅言词,吵了老半天也佔不到上风,小姐盛怒之下出手打了卓公子」 卓由项横刀夺爱,又仗势自己读过点书就耍嘴皮子,不道歉,当时状况也不怪原主衝动失手,可不管有理无理先动手就理亏「那后来呢?」 「小姐打人当时,卓公子正好与京城其他府的几个公子同行,所以不少公子目睹小姐出手打人,卓公子被小姐一姑娘家打了面子过不去,动不动就与小姐作对,那流言以讹传讹就是从卓公子那里传开,凡事只要和卓公子扯上边的小姐就来气,那阵子还砸坏了府上不少东西。」 「我打过你们吗?」原主打人还砸东西,难不成有暴力倾向... 芸英连忙摇头道「小姐就是脾气大了点,其实也不打人的,都怪卓公子太过分履履找碴,小姐也是真恼了气不过才去打他的。」 采英接者说「其实小姐脾气上来时就是摔东西,顶多骂我们几句,我们以前都怕被迁怒怕被小姐责骂,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小姐今日温柔多了。」 看来原主也不是真有暴力倾向,只是不会情绪管理eq低了点、不知道如何待人处事,并不如传言恶劣。 「那说说你们家小姐...啊不对...我平时喜欢什么,兴趣是什么,讨厌什么,有没有什么拿手绝活?」 采英道「小姐平时不太喜欢出府,若出府大多是去骑马,小姐骑马尤其不喜欢人跟着,兴趣就是吃,讨厌别人惹你生气,擅长就是马术」 论到爱吃原主和我倒是一样「可擅长女红?琴棋书画如何?或是能歌善舞、吟诗作对?厨艺怎么样?」好歹身为大家闺秀我就不相信原主除了马术样样不通、无半点才能。 采英表现的有些难以啟齿,嘴开了又关,姍姍道「小姐不喜欢女红,不会吟诗作对,也不会唱曲跳舞,更别说厨艺,小姐连厨房都没踏进去半步,而琴棋书画也是没兴趣学,从小到大被小姐气跑的师傅都好几个了,王爷也拿小姐没办法。」 采英的话说到这里我已经汗顏了,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不学无术。 采英缓口气随即钦佩道「小姐别气馁,小姐的马术比起男子丝毫不逊色」 原主除了马术精湛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当真是虚度光阴十几年,最头痛的是原主擅长的马术我毫无概念... 越想越头痛,思来想去忽觉现在预设立场未免杞人忧天,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打起精神自嘲道「明白了,我会改过自新、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这暴躁易怒的脾气绝对改了!」 采英点了点头附和道「王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回以一个哭笑不得的笑。 我穿越附身到靖王府郡主身上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老缠着采英探听原主过往的事,不管有用无用、大事小事先问了遍,自己脑袋记不了那么多原主的故事,便偷偷用笔墨条列式记下有空时便拿出来复习。 靖王爷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只有原主这么个小女儿,原主打小就被人捧在手掌心上疼,养成骄纵蛮横的性格也不难理解,原主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纪那文明知性的时代就不会有那副臭脾气和百无是处了。 原以为采英、芸英都是打小服侍我的婢女,也是问了才知道芸英是前两年刚进府侍奉的新人,靖王爷担心原主脾气不好会闯祸才招了芸英进府服侍,虽说侍奉情分不一样但我也不偏袒谁,平等对待她们。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总不见原主的母亲,好奇便问了采英,原主的母亲当年產下原主就虚弱致死,靖王爷和原主哥哥心疼原主没娘疼,就更加倍的宠溺原主,说起来靖王爷那么多年没再娶侧室也算是个痴情种。 原主前两天刚满十六,原主个性孤僻没朋友,我初来乍到也没朋友,靖王爷替我办的生辰宴来的都是靖王爷官场上的同僚,都是大叔、大伯我一个也不认识,因为我还在闺阁中不能随便见生人,只能隔着屏风与宾客间聊几句,一个时辰下来已经无聊的吃不消了,佯称头晕悻悻然的回屋子休息。 十六岁这个年纪在古代早该嫁了,因为原主名声不大好所以没公子敢上门提亲,皇后要管的事太多,一时间也没顾得上我这门婚事,而靖王爷因为心疼我,所以也不急着把我嫁出去,这婚事就一直拖着。 他们要我嫁我也不嫁,毕竟我穿越过来一个月不到,生存之道和风俗习惯、规矩都还不清楚不明白,若这时候嫁人也是糊里糊涂,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笑话、捅出什么篓子,乾脆不嫁的好,更何况我可不想随便就嫁给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对象。我虽埋怨原主留了一身烂名声给我,可反倒庆幸因原主声名狼藉所以没人敢上门提亲。 这几十天下来靖王府的家族歷史我也了解大半了,靖王府因为在祖父那代随开国皇帝打天下立了大功,虽与皇族无血缘关係但当时开国皇帝下令特封祖父为靖王爷,靖王府与爵位皆可世袭,就是这样唐古尔一族才能享有王爷待遇和封号,也才有现在的靖王爷府。 原主的爹小还小时曾被接进宫里与眾皇子一同吃住,可见靖王府在皇族眼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如今靖王府负责掌管一些军事,虽不如前一代风光,但至少名声风气都是好的,在京城中也还算的上是有权有势。 多亏了靖王府的祖辈,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便宜了我这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来这里享福。 大小的事都被我问了个遍,自然没忘了要问最正经的事了,因为我歷史不好,一直不敢问,今日心里建设做足了,叫了采英来说话。 「采英,如今什么朝代,当今皇帝是谁?」 「小姐失忆改了性格,竟然连皇帝都敢忘了,是德政皇帝呢。」 我脑中搜索片刻,确实不记得德政皇帝是谁,难不成穿越到小朝代了?我遂又问「那先皇是谁啊?」 「崇德皇帝啊」 崇德...崇德...?崇德是皇太极的第二个年号!想不到我正好穿越到我勉强还熟悉的清朝,心里窃喜了番,遂细细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我记忆里清朝没德政皇帝啊,怎么跟我学到的歷史不一样,这是要搞事情? 我心一急又问「那多尔袞呢?多尔袞是德政皇帝吗?」 采英觉得我说这话大不敬,沉了脸色,神经兮兮的说「哎,小姐,你别说胡话,多尔袞大将军怎么会是当今皇帝呢?多尔袞大将军好几年前就逝世了,小姐这话大逆不道不能乱讲的啊!」 歷史上皇太极死后多尔袞当了几十年的义皇帝,接着应该是顺治福临,顺治后就是康雍乾盛世,多尔袞都死了,照理说现在应该是顺治继位,为什么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德政皇帝继位?我又急问「那顺治皇帝呢?康熙皇帝呢?」 采英皆摇头表示不知道「小姐别胡言乱语了,我都没听过顺治皇帝和康熙皇帝呢!」 我急如热锅上不蚂蚁,该死,这歷史对不上啊我脱口而出「福临顺治,玄燁康熙啊!真没听过?」 采英若有所思,良久变了神色,战战兢兢道「庄妃有孕已五个多月,太医说八成是个小皇子,皇上膝下子嗣不多,知道是小皇子高兴的不得了,大赦天下,破例未出生就赐名「福临」前几日方晓喻天下,小皇子都还没出生,怎么会是什么顺治皇帝,况且太子爷颇得皇帝重用,小姐说这话会被砍头的。」 我非得要问个明白,见采英有所忌讳,我只好放低音量继续问道「当今太子唤什么名讳?」 采英像是有些犹豫,见我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看不容她含糊,她才细声道「太子爷名讳是永寧,小姐,直呼皇子名讳也是大忌。」 此情此景我哪管的了什么大忌小忌,因为永寧我真的真的没印象! 本想继续问下去,可问出来的歷史根本和我读过的不一样,乱成一团,我探究也是徒然,现如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保不定哪天运气好一觉醒来还能穿回去现代。 采英看我垂头丧气,担忧问「小姐,我去请府医来一趟吧,小姐净是说胡话。」 我现在心力交瘁只想好好睡一觉,我勉强撑起笑容「不就是还没恢復记忆吗,我睡一觉就好了」说了一整下午烧脑的话,着实累得不轻。 「小姐还没用晚膳呢。」 「明日早上再补吧。」说罢便让采英下去休息,她要走时我还特别走心的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友好,万分真诚的道「采英,过去是我太不懂事,你自幼和我一起长大,想必是尽心尽力的服侍我,以后我会把你当姐妹看待,我们就互相照应扶持,彼此间就别过多拘束生分了。」 「小姐这些天的改变,采英都看在眼里,采英替小姐开心,但采英是奴婢万万不敢踰矩。」 「唉,这事我说了算,你跟我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对你好点也是应该的。」 看采英的样子有些感动,应了句「那采英谢谢小姐了。」 我朝采英灿烂一笑,遣退她后,自己躺在榻上反覆琢磨着,长吁短叹了一番。 到底穿越到了一个奇怪的朝代,对这里的歷史一知半解,虽然我贵为郡主可在皇族眼里不过是个小小人物,歷史的走向对我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首先要紧的是和身边的人打好交道才能左右逢源。 「到底是穿越到一个大小姐身上,不愁吃穿,若是穿越到街边乞讨的或是青楼里的女子我才真的要自怨自艾。」我就在千头万绪中睡着了。 003 习惯身份 我小时候的身子骨不好,穿越前老爸就常说「女儿当自强」我有记忆以来每个礼拜都要上三天的柔道课,一方面防身,一方面锻鍊身体,大学主修古典音乐,凭藉自己比同学多了那么一丁点音乐细胞,空出来的时间恰好拿来副修中国文学,文学造诣虽不是说多么高端但至少有点底子,相信有这些能力我就能在靖王府好好混下去了。 采英、芸英是我贴身侍女,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到数不清,对于我的转变她们是最有目共睹的,我推心置腹与她们交朋友,有什么好玩、好吃、好事都不会少了她们一份,短短几日,她们已不再惧怕我,甚至还越来越亲近。也幸亏靖王府上下一团和气,对我也是极度的宽容和善,尤其是靖王爷和原主的兄长们事事顺着我,他们老是认为我因祸得福,虽不幸重伤差点驾鹤归西,但幸好命大活了下来脾气也收敛不少。 「小姐怎么还躺在床上,今日端午节,三少爷说有划龙舟可看。」采英进屋手里拿着一件号称纤薄的外出服,可在我眼里一样厚重。 「外面日头正大呢。」又不是没看过划龙舟有什么稀奇,我懒洋洋回道。 采英的双眼那是悬悬而望,我坐起身一语道破「是你自个儿想去吧?」 「小姐走嘛,走嘛!难得可以出府。」 那是我现在不想出府,否则偷溜可难不倒我,可还是不忍让采英失望「那就走吧。」 采英盈盈一笑,提醒我更衣。 一出房门三哥已经候在外头,三哥一见我便道「回头让人把你这院子的丝萝拔乾净,否则你这院子的树可都要死光了。」 顺着三哥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丝萝附在其他树上,我嘟囊道「同是依附别人而生,相煎何太急。」 三哥对我的话很感兴趣「此话怎讲?」 丝萝依附乔木,我意识寄生在原主身上,同样都是为了生存。我装傻笑道「我在靖王府白吃白喝白住了十几年,算不算依附别人而生,我和丝萝同为天涯沦落人啊,你说我不该可怜丝萝吗?」 三哥被我逗笑,摇头笑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本同末离,但话说回来你也不能放任丝萝不管吧?」 「那我就,斩草不除根囉。」我古灵精怪道,三哥又是一笑。 转过身朝芸英挥了挥手,示意芸英跟着,要出去玩,还有三哥这个行动钱包负责买单,怎么能不把芸英也一起带上。 我和三哥,采英和芸英,双双共骑一驥,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到大湖山庄了,我们到时正是龙舟比赛最紧张的时刻,我见采英兴致勃勃便让她自由逛去,人挤人看龙舟赛我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津津乐道花光三哥口袋里的银两,我走向摊贩街,对着三哥「嘿,嘿」贼笑了两声。 三哥解下腰间荷包丢给我,然后道「逛完买完来滫居,三哥我请你吃饭。」 「滫居在哪儿?」见三哥抬腿就要走,我急忙问道。 「这大湖山庄最有名的酒楼食堂,你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 「要留点银两不?我怕你没钱请客。」我笑着在三哥身后喊道。 三哥脚步没停,转过头侧着脸,一副胜券在握「小娜就尽量花吧,我昨天押东龙舟一百两,赢了能赚至少三倍。」 嘖嘖,一百两啊!普通人家至少能生活二十年,果然是官二代,连休间娱乐都这么豪气,不可取、不可取,我消费的慾望顿时灭了一半。 越来越接近夏天,府上的衣服我嫌闷热,买了些布料做几身衣裳,也顺便给采英、芸英挑些布料、首饰,虽然三哥胸有成竹赌龙舟会赢钱,但赌博多有变数,最后还是留了些钱,吩咐芸英去叫采英过来滫居吃饭。 滫居不愧是这大湖山庄最有名的酒楼,不必问路人,跟着人群走就能找的到,心里暗自盘算着,一间酒楼竟能建的如此巍峨奢华,吃一顿不少钱吧。 前脚才踏进滫居,小二就迎了上来「唐古尔小姐吧?三楼厢房请。」 难不成我脸上有写名字?正当我还在困惑之际,小二陪笑道「小的虽不才,可还是有眼力认得出大金主的妹妹。」 听完小二的话,我才豁然开朗,难怪三哥是靖王府里最阔气的,原来偷偷开了间店,我跟着店小二上到三楼厢房,三哥独自一人卧坐着,面朝大窗外,看着窗外一览无遗的湖景,喝着酒。 我开口就笑骂,找了个位子坐下「好你个三哥,原来是滫居的老闆,难怪有办法吃霸王餐。」 「此话差矣,我还是有付钱的。」 「你身上哪还有钱?」我调侃道。 三哥缓缓举起手指着窗外,我顺着三个指的方向望去,先是看到一大片的湖景再来看到一艘艘的龙舟「三哥哪来的信心一定赢。」 「也不看看那些舵手是谁的人。」三哥露出一副,你还太浅啦的表情,我差点一巴掌呼到他头上。 「连东龙舟都是你的?可官家严禁私自做生意的呀。」 三哥笑了笑「我可没说那是我做的生意,我只是出了点银两。」 老闆和金主一线之隔罢了,一个幕前一个幕后,我抱大腿道「看来小娜以后要抱紧三哥这颗大乔木了。」 三哥却一脸嫌弃,笑而不语。没多久采英和芸英到了,三哥叫了八道滫居最有名的菜,我们好生吃饱喝足后才啟程回府。 别以我在靖王府混得还不错,就以为我穿越的很上手,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无法自然的和大家对谈,好几次都差点露馅,都说习惯成自然,我现在能进退得宜的和靖王府上下打交道也是在失败中成长的啊!像是原先应该叫靖王爷「爹」却顺口叫成了「大叔」,在场的人都用疑惑的眼神审视着我,我傻愣在原地只能装疯卖傻指着靖王爷身后的大树,牵强的说了句「我在叫爹身后的那棵大树。」 靖王爷当时以为我又犯糊涂了,急忙的叫来府医,白白折腾了一上午。 原主的生活也上手的差不多了,我性格由劣转好靖王府大小那是眾所皆知的事,可我还老惦记着要找个机会洗刷之前传遍大街小巷的那个臭名,我内心不由暗自怨道「洗白原主的路程还很长远呢。」 但仔细想想,应该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我主修古典音乐所以不仅会琴还懂琴,再加上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且又副修中国文学,所以对古典文学的了解应该算得上中等程度。虽说绘画的程度只有国小到高中的基本教育,搬不上大檯面,但至少不是一窍不通。棋这方面就真的略显不足了,举个例子来说,玩五子棋网页游戏从没赢过,「琴棋书画」中至少还有琴和书可以卖弄,仔细想想洗白的路应不似想像中的远。 在洗白之前,我还必须努力让自己习惯原主才十六岁的事实,我实际年龄二十有二了,虽总用失忆来塘塞我性格上的转变,可总不能一直以二十几岁的心智年龄和思维表现在年仅十六岁本应该要很天真浪漫的古代姑娘身上吧?若装天真无邪又会噁心到自己,可不稍微装一下又被怀疑思想老练,真后悔当初没多选一门戏剧表演课,好歹现在也不会这么为难。 004 旧仇旧怨 自从上次带采英、芸英观赏龙舟赛,回府后采英一天到晚游说我带她去骑马,她不明讲我却懂她这是拐着弯想出府去玩,在府里闷一天是天,出去玩也是一天,穿越已经够苦了,若还不苦中作乐真会把自己憋死。 头几次我很认真的练骑马,每次还没坐稳就被甩下来,我这个人很爱惜生命的,既然学不会那就不勉强了,再学下去总有一天会把我摔死。 「小姐,怎么这就走了?」采英拉着马,一手轻拍安抚一边着急的叫住我。 「不练了,咱们去城里逛街去。」马背上打天下不是我的事,我收起马鞭转身就走。 芸英前两日受了风寒,今日已经好了不少,带上芸英一同出府,来户外吸收天地精华,人才会有元气,顺路带去买点温热的食物补补身子。 采英和芸英毕竟都还小,自然也喜欢玩、喜欢热闹,之前她们跟着原主一年出府的次数五隻手指头数得出来,倒是可怜她们了。 装出一副财大气粗道「采英和芸英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量开口,我兜里还有不少银两,养得起你们。」 不与她们生分,时日久了她们自然不与我生疏,采英被我逗乐,笑道「多谢小姐,若小姐是个公子,旁人听了小姐的话,定要说采英傍了大款。」芸英在一旁也是掩着嘴笑。 我们主僕一搭一唱说笑着,身后冷不防传来一阵讥笑声,我感到疑惑遂转过头看去,笑声的来源是俩年轻男子,我自然不知道他们是何来歷,但看他们神情,原主应该与他们认识。 「谁啊?」我侧过身子悄声询问。 采英面色微慍,却隐藏的很好表现的不明显,采英不失规矩行礼道「见过卓府卓由项公子和柳府柳泉二公子。」 在心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原主的仇人卓由项,既然原主把这副身体借给我住,我也住的挺舒服,那自然有义务替原主教训教训这位「老朋友」。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想好要怎么教训他了。 露出亲切笑容向着卓项由和柳泉行平礼,原主顏值极高,不笑时像花朵含苞待放,如海棠春睡,美的嫻静如画,若笑起来更要命,眼如秋水,如花绽放,美艷如妖桃,原主的容顏那可以说是惊为天人,连花都要退让三分。 「两位公子,好久不见」特意的嫣然一笑,卓由项、柳泉已经捨不得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卓由项把嘴闔了闔嘴「休想迷惑本公子,本公子可没忘你当初张牙舞爪的样子」卓由项魂不着体,强行装出一副睥睨的神态,可他已经脸红了。 我笑意未减,放下身段道「不瞒两位公子,我前阵子因意外不幸失去记忆,当年出手打卓公子也是听采英说才知道的,的确是我年轻不懂事,心理一直愧疚着,恰巧在这里遇见公子,就在这里向公子道个歉。」 由于我始终以礼应对卓由项的酸言酸语,卓由项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柳泉也看不过去出言调解「卓兄就别和郡主计较了,你看郡主的态度多客气。」 卓由项找到台阶下,改口说道「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一脸歉意如释重负的道「公子愿意原谅当年无礼的我,那我就放心了,我与采英、芸英还要一同去用午膳,就先告辞了。」说罢便要走。 卓由项把我拦了下来,道「既然误会解开了,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本公子和柳弟还没吃,不如同道,郡主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介意」心里窃笑暗自道了句「鱼儿上鉤囉!」 采英和芸英不知道我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觉得我怪里怪气的,她们定是没看过这么窝囊的主子,皱着眉头低着头跟在我身后。 几人同行,路上照常和芸英采英说笑,不久便到了饭馆,选了张大桌子坐下,菜餚很快就端了上来,我慢悠悠的吃了起来,没再搭理卓由项,有意无意的同柳泉说笑,一刻间不到卓由项叫的三瓶烈酒已经全喝下肚了。 卓由项这个人一看就是个意气用事又好面子的富二代,有钱又有排场的少爷身边肯定不乏投怀送抱的美女,起初我故意对卓由项极其亲切,卓由项被我迷惑、对我產生了兴致,回过头我又不理采他,他面子过不去心里自然就会烦闷,人嘛,烦闷时就会想喝酒,喝了酒嘛就容易失态。 眼看卓由项的酒空了,随即招手唤小二再送两壶酒来,依旧当卓由项是空气。 「柳泉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另人刮目相看。」说罢又是明媚一笑。为了刺激卓由项让他酒后失态,就稍微利用一下柳泉,我心里诚恳的向柳泉说了句抱歉。 「在下不才,是郡主过奖了。」柳泉被我夸奖,害羞的连喝了几口茶舒缓他的紧张。 卓由项喝了不少,烈酒喝的又猛又快,没多久时间卓由项差不多烂醉如泥了。见时机已成熟,我故意道了句「卓公子为何自己喝闷酒,可是因为之前那事仍惹你不开心?」 卓由项醉的神智不清,提高嗓门胡言乱语一通,惹来不少人注目,挺丢脸的,不过丢的是他卓府的脸。 「本公子不开心?应该是你不开心吧?为何都不同本公子说话?」卓由项要来抓我的手。 我快速将手收回,巧妙的避开掉,抬头强装担忧的看了一眼柳泉「卓公子喝醉了。」 柳泉点点头附和「看起来是。」柳泉随后又劝道「卓兄醉了还是回府吧。」 卓由项却发起酒疯,激动的喊着「我没醉,你还记恨我当年抢了你看上的骏马,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明知你已订下那匹马却硬是胁迫马贩子把马转卖给我,我真是个小人。」 这下饭馆里的人全都转头过来看这齣好戏,卓由项一向喜欢在京城里露面显摆,认得卓由项的人不少、领悟过卓由项横行霸道的更不少,今天引卓由项酒醉闹事就是想让他名声也臭一回,有来有往投桃报李嘛! 那我也算是替原主稍稍报一箭之仇了,况且素来就听闻卓由项气焰嚣张、不学无术,今日喝酒闹事,口里骂的竟都是他自己,确实滑稽,旁人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显露出一副大度得体「你当年不仅抢了我的马,还处处与我作对、毁谤我,既然你认错那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卓由项有些失神,自说自话「当初你来找我理论时,我故意说话刺激你,你听了那些混帐话自然该生气的。我就是想引你注目才处处欺负你,现在想想我真是缩头乌龟。」 他还真是个蠢货,本来只是想让卓由项当眾出糗而已,谁知道他越说越多,我估计再过两日,京城都会知道卓府卓由项是个缩头乌龟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虽说是你不对在先,但我也没放在心上,只希望你痛改前非才好。」我深明大义了一番。 「你愿意原谅我,那我明天就派人去府上提亲。」 这么突然被告白我也是措手不及,先是一傻,回过神后自然是不肯,我怎么可能自找死路去接受一位紈裤子弟,我斩钉截铁道「我对卓大公子并无情意啊。」 卓由项已经醉的不成样子,又被我一口拒绝,顿时失去理智,指着柳泉破口大骂「你为了柳泉这个小白脸拒绝我是不是?柳泉有什么好?从方才你就和他有说有笑,正眼都不肯瞧我一眼。」 哇,哇,哇,自己丢脸还不够,竟然还当眾羞辱柳泉,这樑子结的可大了,我无奈道「我与柳泉公子只是多聊几句,绝无私情,卓公子向来与柳泉公子友好何必出言詆毁破坏感情?」 趁着空档偷瞄了一眼柳泉,柳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平白无故被骂谁还能淡定以对?柳泉气急败坏道了句「卓公子,不知我柳某何处惹了卓公子你,竟然这样当眾侮辱我,我以前真是看走了眼才与你称兄道弟,我柳某与你的情谊到今天为止。」柳泉说罢对我作个揖,火冒三丈的走了。 让卓由项丢脸的目的虽是达成了,但没料到竟拖累了柳公子无辜受骂,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怕再待下去会把事情闹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卓公子以前出言詆毁,我不与你计较已经是底限,绝对无法接受卓公子你的心意,还希望卓公子别迁怒旁人才好。」我说罢也作了个揖,付了饭钱,又给了店小二不少银两,声量不高不低吩咐道「小二,麻烦把卓公子带回卓府,他喝多了,都说酒后吐真言,但好歹是官家的人,他这样太难看了,多的银两就当是跑路费和收拾善后的补偿金了。」 我给的银两不少,店小二眉开眼笑的应了声,连说好话「虽不知小姐的身份,不过今日倒是让人开了眼界,天底下竟然有姑娘家心胸如此宽大,让小人佩服不已。」 我摆了摆手说了句「好说。」 今日费神演这齣也算是替原主出了口气,应该教育原主,就算生气也不能出手打人,像我今日这样动动嘴皮子就能雪恨,才算是高端的替原主出了口恶气,折腾半天也累了便携采英、芸英回府。 回府的路上芸英说了句「小姐,佩服您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采英接着说「小姐以前奈何不了卓公子,如今说几句话就让他当眾难看,真是解气。」 替原主报仇我心里也是颇为得意,调皮道「保重了卓府乌龟。」 果然如我所料,过没几日京城里都是卓由项行为多出格多没品的传言,而卓由项因为闯了大祸,被卓府老爷囚禁以示惩处,至于他什么时候被放出来,我就没太多关注了。柳泉来府上求见过几次,但都吃了我的闭门羹,柳泉好歹也是官员家的公子哪受得了这种气,几次过后就恼羞成怒不再来了。 原主以前不常出去拋头露面,京城中没几个人识得我的面貌,因此我很顺利的从那天的风波中抽身,只知道京城中有一位素未谋面宽容大度的小姐,可没人知道那是靖王府的我。 005 宫宴 连下了十几日的雨,屋里收衣服的柜子比我先一步发霉了,好不容等到放晴,唤来几个家僕一起把柜子搬到院子晒太阳。 晒着许久未露面的阳光一边伸展,一边抱怨道「一天到晚下雨都没法出去玩了。」 「今年黄雨季迟来,依我看没下个一月半月是不会停的,小姐不如趁雨天间着学点女红?」采英一边说一边忙活着把柜子里的衣服晾好。 「才不呢,老盯着针线多伤眼睛。」我瞇着眼比划着。 采英不放弃继续说服道「姑娘还是要会点女红,否则以后嫁了人...」 眼看采儿还要继续囉唆,连忙出声打断「好了,都说术业有专攻,若人人都会女红,绣娘要喝西北风了。」 采英侧着头一副想辩驳却又没办法辩驳的样子,这时芸英领了位传令公公进院子,原来是皇后趁今日天气好一时兴起办了宫宴,宣京城内眾达官贵人家的女眷 参与。 送走传令公公后,我不禁担心了起来,不说德政皇帝、皇后是圆是扁不知道,宫里该遵守哪些规矩更是没底,古装剧我是看不少,但谁知道电视剧演的几成是真?如今置身其中不能不谨慎,若真出包是会人头落地的。 我三步併两步急着寻求协助,三哥不在他院子里,我转而去找靖王爷「爹爹,宫里规矩有哪些,忌讳什么?」 靖王爷看起来也略显担忧,却出言安抚道「娜儿别担心,进宫晋见一定得沉稳规矩,凡事和气为上切记不惹事,你带着采英互相照应,下人带多了反而招摇,你也长大了该出去歷练歷练。」 本想再多问点,碍于时间紧迫,最后只道「女儿谨记。」匆匆更衣、啟程。 路途上我抓紧时间继续做功课,问道「采英,我从前进过皇宫吗?」 「小姐还小的时候有过几次,都是随老爷一起进宫请安,主要是老爷不让你去,怕你不小心闯祸犯罪。」 原主性格奇特、粗心大意,多进宫一次就多危险一次,我若是靖王爷也不敢冒险让原主进宫拜见。 「小姐琢磨什么呢?一脸豁然开朗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能理解爹的心情。」 「老爷今日放手让小姐进宫、信任小姐,是因为小姐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范儿了。」 我伸出手指弹了采英的额头,故意板起脸说了句「胆子大了,敢来笑话我,当真不怕我了。」 采英笑咪咪道「采英知道小姐真变温柔了,已经吓唬不到采英了。」 和采英在马车上斗嘴了几句,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在皇宫门口了,下马车前采英再次叮嚀「小姐千万个小心,记得不惹事,少说话。」 我点点头收起方才在马车上玩闹嬉戏的笑脸,带路的嬤嬤还算客气,我一路跟随着嬤嬤进到皇后的院子,采英始终低头,静静跟在我身后一步的距离处。 到皇后院子里时已经聚集眾多官员家的女眷了,霎时间我似乎懂的什么是人花争艳、人比花娇了。我虽不知宫里规矩,但至少知道,这种情况下,打扮中规中矩最保险,打扮太艷丽显得太招摇,打扮太朴素显得失了体面,所以我简单的上了淡妆,不浓妆艷抹但气色红润;穿着淡粉色、裙襬边绣着白色梅花的旗装,戴的饰品不是最绚烂昂贵却又得体不失郡主身份,原主这副容貌若打扮多了,反而美的太过惹眼,不是好事。 女眷都到齐后,一位风华绝代,端庄持重的女人走出来,排场浩大,身后几十个侍女太监跟着,想必那就是皇后了。 皇后一进园子就坐在奢华到浮夸的凤椅上,气势浩大、不容僭越。 紧接着一位气度不凡,器宇轩昂,脸上满是刚毅的年轻男人坐在皇后下榻,我悄悄向身后采英问「皇后娘娘下榻处的可是太子?」采英轻轻点头,我便不再多话。 太子眉眼间透着刚毅不羈,更让我惊叹的是,他看起来年长我几岁而已,却透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和沉稳。 评价完太子,赶紧琢磨正经事,心里暗自嘮叨句「咋了,皇后这么大排场?所为何事?」 嬤嬤一一唱名,被叫到的女眷就上前向皇后、太子请安,唱名顺序是依照身份地位排的,我和皇家虽没血缘关係,但好歹也是个正经郡主,大概叫到第六、七位就轮到我上去请安。 嬤嬤唱名「靖王爷府,唐古尔娜郡主。」 听见轮到自己叩拜,连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礼「臣女叩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万福金安,福泽万年。」 原主之前的臭名响彻京城,轮到我叩见时,引来很多双眼睛揪着是人都有好奇心,他们都想看一看那位传说中粗俗的郡主长的是圆是扁。 被这么多眼睛盯着,突感背后一阵凉,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我忍住不打冷颤。这里是古代,一晃神、一说错话,若惹了皇族人可不是砍我人头就了事的,我心里一直提醒自己。 皇后温和的笑眯着眼「唐古尔郡主聪明伶俐,明眸皓齿,本宫看着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皇后此时在眾人面前又重提当年的传闻,我摸不清皇后用意为何,只能谦谦有礼回话「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皇后点了点头「流言就是蜚语,不可信,你不必往心里去。」 在心里乾笑两声,我可是有文化有涵养的有为青年,自然和刁蛮原主不同,脸上仍然掛着笑「是,有皇后娘娘这一句话,是臣女的福气,臣女不会在意流言。」 「郡主很少入宫,认识的人自然少,这位是太子爷,郡主尚未对太子爷行礼。」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提醒我,这姑姑倒是救了我一命,方才前面几位姑娘已经先行过礼,拜见过皇后、太子,显然是该明白下榻处正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诚然是我紧张过度,竟然忘记向太子行礼,那姑姑还算好心,给我找台阶下。 我戒慎恐惧连忙行礼「臣女有眼无珠,太子爷吉祥。」 「吉祥?」皇后疑惑问道。 见眾人皆是不解的神情,我骂了自己几声蠢,竟然出了这种紕漏,该死,古装剧看太入戏,如今光景看来,他们行礼是不说「吉祥」的。 手心已沁了一层冷汗,只能硬着头皮,随机应变解释道「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庆之徵,臣女是想太子爷一切安好、祥瑞。」说罢俯首领罪「是臣女失仪了。」 皇后听了我的解释只是轻笑道「无妨都是吉利的话,听惯了万福金安,忽听吉祥倒觉得新鲜,郡主懂的不少,靖王府以武学着名,想不到养出饱读诗书的儿女。」 在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皇后此句讚美有几分真心,所幸皇后不怪罪我殿前失仪,又与我间话家常了几句。方才已经说错话,可不能再犯,免得引人注目,每句回话都是中规中矩的,倒让我想起大学面试时的情景。简单问答几句,皇后就让我退下,等所有女眷依序请安完,皇后吩咐大家各自赏花、赏景,联络感情。 大伙各自散开后,皇后特地传了她的外甥女叶赫月敏到身旁服侍,说是去服侍皇后,不如说是去服侍一旁的太子。 看到这里我已经想明白了,当今太子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膝下无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想撮合自己的外甥女和太子,看来今日一起被叫来的女眷全注定要当叶赫月敏的陪衬,今日叶赫月敏是红花,其他人都必须是绿叶。 方才我大意失言虽皇后看似宽厚不怪罪,但我还是谨慎些好,心思细腻一点的、聪明的,看出皇后心思,不敢造次坏皇后好事,自顾自赏景;不过就是有些比较没眼色的,知道皇后此宴是要替太子选妃,纷纷凑上前去恨不得毛遂自荐,她们各出奇招就望着太子多看自己几眼,就想着怎样才能让太子上心,只怕她们尚未被太子看在眼里就先被皇后记在心里了。 我不聪明却也不笨,早看出皇后的心思,走的老远,这事情不掺和为妙,独自静静坐在石头椅子上看好戏,但又不敢看的太明显。一边喝着茶,一边有意无意的偷看偷听着,就说我喜欢看热闹,今日这齣戏确实精彩。 看着、想着竟走了神,这位就是永寧太子,歷史上毫无记载,他最后到底有没有坐上龙椅?不知道是歷史学家遗漏了,还是他根本就没当上皇帝又或者我根本就穿到一个错乱的朝代。 等我回过神来只见叶赫月敏手拿着一把皇后赠的贵妃扇,缓慢的搧着,我看了内心不禁翻了个白眼,以她那种速度搧扇子怎么会有风?或许一只蚊子飞过去的风都比她搧出来的强。依我看她就只是想拿着贵妃扇显摆一下自己优雅雍容的气质罢了,太子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皇后吩咐叶赫月敏待在太子身边服侍,说宫里还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看样子皇后今天大张旗鼓是得不到如意的结果了,此情此景只能说「太子不急,急死皇后了。」 自觉这句评语很合时宜,不禁悄悄的笑了两声,发现太子往这边看过来,我立即收敛神情,转而往其他女眷地方望去,有的女眷坐在椅子上,洋洋洒洒在作画;有的两两对弈,有的吹萧抚琴,有的玩闹踢着毽子,方才顾着看热闹,没发现小花园已经热闹了起来,我轻声问身后的采英「皇宫如今流行踢毽子?」 「毽子?」采英一脸疑惑,我改口道「我是说燕子。」 我学过中国文学,知道燕子是文人对毽子的雅称,可采英没读多少书所以她不知道,我只好悄悄指了指毽子,采英会意道「拋足戏具嘛,这两年京城很流行,流行到皇宫里头了呢。」 毽子就毽子,拋足戏具这名字也忒绕口,与采英说完话,喝口茶刚要将空茶杯从嘴边移开,一只毽子笔直朝我飞过来,眼看就要砸到脸上,我练过柔道运动神经肢体协调都好,反射动作就是将茶杯往上拋。 踢毽子讲究就是肢体协调,最好还要能耍出什么有趣新奇的招式,这毽子直衝衝往我脸上打来,避不掉,只能先挡一挡。 茶杯已被我拋到空中,拋的老高,我双手空了出来,反手挡了挡朝我门面飞来的毽子,毽子被我一挡顿时失了方向朝地面坠去。 本想着毽子落到地上就没事了,可一旁的小姑娘激动又兴奋喊着「郡主姊姊,燕子要掉了,落地的人要接受处罚。」 什么!还有这种操作啊?我闻声站起,先接住茶杯,趁毽子还没落地前,将它踢了起来,就当我在体验「踢碎香风拋玉燕」这句诗的情境吧,一时间忘了分寸,不亦乐乎多踢了两下,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成了眾人瞩目的焦点,连忙再把毽子踢回给一旁的小姑娘,我说了句「姑娘,轮到你踢了」。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好身手,瀟洒,帅气啊。 一旁的小姑娘看傻了眼,没接住我踢过去的毽子,拉着我的手臂甩了甩,吵闹着非要我教她踢,其实我也是乱踢一通,好在我肢体协调性好了点,可看在她眼中倒成了新鲜的花样。 原本一心想着别招摇,倒不想吸引更多目光,只好转移话题对小姑娘道「方才燕子在你那落地了,是不是该接受处罚?」 小姑娘爽快道「当然,我虽然是姑娘家,可是一言九鼎,处罚自然不会耍赖,可郡主姊姊教我踢燕子吧。」 我是不愿意再惹人注目「只是踢好玩的,哪有什么厉害,回头你找燕子师傅教你。」 小姑娘很是不情愿,嘟着一张嘴,看上去委屈极了。 看她不过十一、十二岁,还是个孩子,有些于心不忍,小声对她说「小姑娘,你若想学,到靖王府来,到时我再教你可好?」 小姑娘听我这样说,顿时就开心了「郡主姊姊说话算话?」 我点点头豪气的回了句「算话,一样一言九鼎。」 小姑娘方才还愁云惨雾顿时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心甘情愿的到一旁接受她们订下的惩罚,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情绪都来的快去的快,无忧无虑的年纪啊。 叶赫月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手上仍然搧着她那把贵妃扇,笑容可掬「郡主踢得真好,让人眼睛一亮,该打赏点什么给郡主才好?」 看得开心就要打赏,叶赫月敏这是把我比做街边卖艺的人了,我温合的笑了笑并没有回话。 小姑娘惩罚完了跑过来黏着我,她还小心思单纯不懂事,我不想她捲入复杂的事里,向小姑娘说了句「你先去旁边玩,姊姊要同格格说话。」小姑娘懵懂的点头跑走了。 叶赫月敏是笑得甜蜜蜜,可看不出几分真心实意,早听说在宫里一个人笑和哭都不见得是真的,多半是争斗的日子过多了,真心藏了起来,只剩一身皮囊一昧肤浅的演戏着。 叶赫月敏来势汹汹,我收了笑脸,换上一个官方脸,恭敬道「臣女这都是雕虫小技,比不上格格雍容华贵气质。」停了片刻又道「格格要打赏臣女,臣女荣幸的很,可无功不受禄,臣女断然不敢收格格的赏赐。」 唉,叶赫月敏拼命想入太子眼,是我大意,一再的惹人注目,在叶赫月敏眼里我就是抢风头坏她好事,她不能专心勾引太子,自然要恼怒,她一隻笑面虎过来给我下马威。 叶赫月敏脸上笑容不曾减退,听了我的话,又是搧了搧贵妃扇,随后将贵妃扇纳入怀中「郡主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能要。」 「臣女心如明镜,就像贵妃扇不适合臣女,所以臣女不敢要,偏偏那贵妃扇格格拿在手上却极适合。」我识相的道。 叶赫月敏顿了顿,传闻中的靖王府郡主蛮横,想来她是不曾料到我会如此让着她,她接着又说「欣赏了郡主踢拋足戏具的英姿,不知郡主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能,不妨让我们开开眼界。」 叶赫月敏哪是省油的灯,看来我是彻底惹了她,我对她恭敬、处处忍让,但她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无风不起浪,先前关于我的流言太多了,叶赫月敏定是料准了我不学无术,想出题让我在眾人面前难堪。 今日进宫是顶着靖王府的门面来的,这脸如何能丢,再说叶赫月敏身份比我高,她既要求,我也不好拒绝,心里想着挑一个无伤大雅又不失面子的演示一下,算是完事交差。 006 锋芒初露 抬头看了看眼前初夏的景色,我是午后入宫的,现如今天色已渐渐暗了,加上这几日细语不断,杜甫的春夜喜雨倒还算应景。 「虽已是初夏,可春天刚过,世间万物还保留了点春天的气息,此景倒让我想起杜甫的一首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我露出浅浅的笑,浅到让人不易察觉,谦虚道「让格格见笑了,多亏这里美不胜收的景色,叫臣女吟诗作对的本事都长了不少。」 叶赫月敏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现在换她下不来台了,可也不能怪我要给她难堪,官逼民反啊。 叶赫月敏不甘心,再次找碴道「吟诗作对的本事是不差,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纵然你读过再多诗书也是无用,郡主何不再展示其他本领?」 采英打小跟着原主,自然知道原主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方才吟诗作对看在采英眼里已是极限,如今叶赫月敏又逼我再献技,采英连忙下跪道「格格就别为难我们家小姐了。」 叶赫月敏掩嘴轻笑「依我看郡主是看家本领使出来就江郎才尽了,郡主莫不是只会背那一首诗词?」 与叶赫月敏一党的女眷们掩着嘴窃笑着,真是吃瓜群眾看热闹不嫌事大。 方才的踢毽子小姑娘也看不下去,开口帮我说话「我到觉得郡主姊姊才气出眾呢。」 虽说小姑娘是好意,但我怕叶赫月敏迁怒于她,况且我在眾人面前吟诗作对已经不丢靖王府的脸面了,脑中谨记爹叮嘱过的,不惹事,我只好再忍让道「小姑娘,格格说的不错,我不过是鼯鼠之技罢了。」 我退让叶赫月敏三分,叶赫月敏却不领情,非要逼我出糗她肯才罢休。 采英有些着急沉不住气「我家小姐向来不喜欢学这些,格格就放过我家小姐吧。」 虽然采英是紧张我才会跟叶赫月敏求情,但采英此话显得有些失了靖王府的体面了,我示意要采儿别再说话。 心里惦记着爹的叮嘱本不想惹事的,一再的忍让叶赫月敏,可叶赫月敏一心想看我出糗,既然已经得罪,那也不怕彻底得罪,她咄咄逼人,不愿意放过我,若我孓然一身丢脸倒不打紧,可我今日代表着靖王府,现在不是她让我顏面无光就是我让她顏面尽扫了。 我正儿八经的向采英纠正了句「采英,不喜欢学,不代表不会。」我虽然对着采英说,却是想说给叶赫月敏听的。 事以至此,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向一旁的姑娘借了把琴,今日就当作替我名声洗白的第一步,琴是我的主修,叶赫月敏今日是要踢铁板了,刁难谁不好,竟来刁难我这个专家。 抚了抚琴,试试音质,不算好琴但还堪用,我坐定后,毫无保留使出我真正的看家本领,琴声时而细水长流,时而澎湃激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曲奏毕在场的人无不吃惊,还有人忘情的拍手叫好,我自知琴技过人,可此时此刻她们也用不着拍手吧...怪尷尬的。 忘记自我介绍,我琴艺真不是盖的,在现代得过省级冠军呢,面试过后就保送进t大的古典音乐系。 被我琴技吓坏的叶赫月敏,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叶赫月敏那吃惊表情实在滑稽,我不想多待惹她更不快,假咳了几声,谎称身体不适早早出了宫。 今日进宫虽得罪了叶赫月敏,但也不是全无收穫,算是替原主洗白污名了。 京城里的小道消息向来流通很快,普通老百姓又特别爱听皇亲贵族的奇闻异事以及达官贵人的八卦雅事,那日皇后小花园聚集许多官家女眷,人多口杂一传十十传百「靖王府郡主是个美若天仙的才女」这个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了。 靖王府老幼也是震惊不已,据说之前请来的师傅都被原主气走,爹爹追问我琴艺是谁传授的,我总不能说出是指导教授吧?只得呼咙道「女儿是自学的。」 爹爹讚了一声「看来娜儿是琴艺方面的奇才,从小到大也没看你练过。」 我敷衍搪塞道「呵,也许吧...」心里却嘀咕着「其实也不算奇才,从小苦练到大才是真的。」 那日闹出那么大风波,我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况且进个宫还能平白无故多了叶赫月敏这个冤家,只好先安分的待在府里几日,避避风头,本来还期待天气放晴可以继续溜出府游山玩水呢,看来泡汤了。 从那日进宫一曲成名后,京城里一些官家公子或富贾子弟争相求见我,说是想一睹芳顏与拜见我那高超的琴技。 爹爹嘴上总说低调但其实对我的声名大噪很是欢喜,我自己却高兴不起来,那些吃饱撑着的贵公子哥这是想求亲的节奏啊!老娘靖王府郡主当的无忧无虑干嘛要嫁?随便找了个近来偶染风寒,身体不适之类的由头把他们全打发走了。一时间,整个京城又流传出另一个关于我的传言「靖王府郡主绝代风华,千金难求一见。」 和从前原主臭名相比,这名声反差之大,简直让我惊呆了,只能说三人成虎,流言确实可怕。 在王府里待了好几日,无聊的慌自己动手修剪树上缠着的丝萝,长嘘短叹,哀号道「无聊至极!好想回去啊,航海王连载到哪了?」想回去却回不去,悲哀啊,只能在这院子剪丝萝。 剪完丝萝又替花花草草浇水、餵鱼、泡茶喝,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还是闷的慌,自己一个人拿着两条绳子,打结又拆开再打结再拆开,来来回回耗时间。三哥若在府上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可三哥生意做很大又喜欢游歷,时常看不到他的人影。 这时采英走了进来,我可怜兮兮问「三哥回府了吗?」 采英摇摇头「三少爷还没回府,倒是太子身边的公公来了,小姐快快出去吧。」 太子身边的公公特地来靖王府一趟,不知所谓何事,京城里的公子哥我是好回绝,可太子身边的人我可不敢轻易打发,只好起身去见。 公公毕恭毕敬的向我行礼,随后表明身份「郡主,奴才是太子爷跟前的小六子。」 我与太子没交情,不知太子派小六子来所为何事,且看小六子是来做甚的再行应对也不迟,我客气回道「不知公公专程来这一趟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小六子招了招手,其馀几个小太监抬着箱子,摆在我眼前,好几只大小不一雕饰精美的木箱。 「啥意思?」我心里自己琢磨不出来,只得开门见山问「公公这是何意?」 只见小六子笑嘻嘻道了句「太子爷很是看重郡主,叫奴才来给郡主送东西的。」 不敢置信的指了指眼前堆积如山的箱子问道「这里,全部?」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不少,心里翻了个白眼,啐了句「现在是流行送礼给我吗?其他人还好推拒,可太子送的该如何拒绝...」 小六子神神秘秘道「这都是都是太子爷的一番心意。」 「请公公替我向太子爷道谢,就说臣女叩谢太子的赏赐,却万万不敢让太子费心。」 「郡主太客气了,得太子爷欣赏郡主该开心才是。」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三言两语应酬了几句,打发小六子回宫去了。 太子送的东西挺多,且大多都是一些他国进贡的稀罕玩意儿,连我在靖王府都不曾见过,想来也只有皇室的人出手才如此大方阔绰。 其中一只箱子特别大,打开来看,里面装了一只毽子、一把贵妃扇、一把古琴。 太子送的这把贵妃扇华丽程度不比叶赫月敏那把差,同样是做工繁琐,用金线银线反覆缠绕,纹饰雕琢也精细。再看看那把古琴,琴身用上好檜木打造,漆纹精美实属珍贵,至于送礼为什么要送毽子我就不甚理解了。 采英、芸英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在一旁好奇的翻看,采英突然道「小姐,这里还有一封信。」 接过信打开一看,里面仅写了十二个字「你拿贵妃扇的样子应该不差。」我打了个冷颤,心中暗叫不妙,难道那日竟让太子爷上心了? 采英欢喜道「恭喜小姐,看来那日一面之缘太子爷是把小姐放心上了。」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采英啊你还太单纯啦,我难得严肃出言责备道「不准胡说,你难道看不出来皇后想让叶赫月敏当太子妃的心思?想要想要项上人头安好,明哲保身很重要。」 采英鲜少看我动怒,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闭上嘴。 我又指了指一旁用布罩住的东西问道「那又是什么?」 芸英上前揭开,竟是一隻鸚鵡,在现代鸚鵡就价值不斐,更何况身在大清朝。 「这是什么鸟?长的这样奇怪,都不曾见过。」芸英问道。 她们没见过,自然不知道,我回道「是鸚鵡。」 「鸚鵡?」采英一惊一诧,接着又说「番邦好几年才进贡一隻的鸚鵡?这很珍贵的,就连宫里的人都不见得看过,更别说拥有了。」 听着采儿的话,我心里越发不安这鸚鵡在这里这么珍贵,太子怎么轻易就差人送来给我,脸色随之越发难看,收下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 「小姐,如何是好?这太子爷送的又不能不收,可这鸚鵡太珍贵了收了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的确我也正为此烦恼,左思右想怎么做都是错,细思极恐,越想越后怕,罢了罢了,不思则不恐,采英、芸英少出府,见识不多,说不定这鸚鵡在这里不如采儿说的那么贵重,找个机会问问三哥,暂时就先好生供养着,不幸真有一天皇宫中有人来讨,也有得交差,我故作镇定道「养吧,一隻鸚鵡罢了,我正愁没事做呢。」 挑了些珠宝首饰给采英、芸英,虽总觉得收下太子之礼不妥,但太子吩咐公公亲赏,岂有拒绝的馀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见招拆招吧,吩咐采英将其他东西都收好,着手安置那隻不速之鸚。真心希望太子只是一时兴起,别硬生生把我推往风口浪尖上,若太子送礼这事传到皇后耳里,不把皇后也得罪了才怪。 007 小傢伙 彩虹 这隻鸚鵡是无辜的,我可不能虐待牠,便吩咐家僕订製的鸚鵡站台和铁链三天后送来了,鸚鵡温驯不会啄人,牠毛色鲜艳繽纷我将牠取名彩虹。 吩咐芸英去府上厨房拿些穀物蔬果来,芸英刚回来便问道「小姐怎知道这鸚鵡喜欢站在台子上?且不会飞走。」 总不能说因为在现代社会大家都是这样养鸚鵡的,我胡扯道「乱猜的,就是我也不喜欢关在屋子里,更何况这个小傢伙。」我接过穀物蔬果餵彩虹吃,彩虹吃的津津有味,发出磨穀物的声音,且时不时伸起爪子挠头。 见这小傢伙吃的开心,我也笑了继续回答芸英的问题「牠脚上有条小链子,飞不远。」我伸手逗着彩虹,朝牠问道「彩虹,好吃吗?」 「有这小傢伙陪伴。看来小姐不怕无聊了。」 「牠叫做彩虹,你们多和牠说话,牠说不定能学起来。」 「这鸚鵡有这么厉害,还会说话,但小姐怎么又知道?」采英半信半疑嘖嘖称奇。 芸英附和着「是啊,小姐病后不仅换了性格,连学识也渊博了起来。」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见多识广罢了,但我也解释不清楚,遂道「也是听说的,我也不确定。」我直起身子转过头看向采英问道「三哥回府了?」 「三少爷今个儿早上回来的,如今在屋子里休息。」 「我去找他去。」我以前在休息,三哥也没少打扰我,我这是一报还一报,不算太过份。收起彩虹的食物,往三哥院子走去,彩虹见我走了,啾啾叫了好几声,我吩咐芸英再餵彩虹吃点东西。 走出自家小院子,拐入三哥院子,长驱直入三哥屋子,三哥正在榻上看书,我道「以为你在睡呢。」 三哥也没抬头看我,继续看着书「以为我在睡还来打搅。」 我顶嘴道「你这不是没睡嘛。」 三哥啼笑皆非道「说吧,啥事。」 「三哥你见过鸚鵡吗?」 「听过,没见过,怎的你想要?」 我噘着嘴摇头坦白道「连三哥都没看过,这鸚鵡真这么罕见?太子爷差人送了隻鸚鵡给我。」 三哥放下手上的书,坐起身道「是听说太子给你送礼了,殊不知连鸚鵡这稀罕的都送了,你和太子关係不一般啊?」 「三哥你别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我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才来问问你这鸚鵡到底多珍稀。」 「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不如安心养,太子不笨他既然敢送,大方收下便是,才不会冒犯太子的心意,况且这鸚鵡不是人人见过、听过,府里的家僕不会知道那是鸚鵡,更不会知道鸚鵡的珍贵,你只需要管好知晓人的嘴,至于府外的人只要你不大肆宣扬根本不会知道太子送你鸚鵡。」 「是啊,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他是君我是臣,君赏赐的东西臣子怎好推拒。」叶赫月敏早就已经得罪,想来叶赫月敏只是知道太子送东西给我但不知道送了什么,她要恼便让她恼去,府里也就采英、芸英知道彩虹的存在,她俩是不会乱讲话的,我很放心。 有三哥这一番话醍醐灌顶,忧愁消失大半,顿时心情愉悦了起来,雨过天晴道「那三哥到我院子看看彩虹吧?」三哥喜欢游歷、喜欢新鲜事物,想必三哥也会想见一见,便开口邀约。 三哥站了起来调侃道「走吧,连名字都取好了还自寻烦恼做甚。」 我被三哥嘲笑显得有些难以为顏,赖皮的挽着三哥一起回我院子看彩虹去了。 三哥一进我院子又调侃道「你倒是亲力亲为,把你同病相怜的丝萝朋友整理的整整齐齐。」 我嘿嘿笑了两声得意道「你看也不见得要把丝萝全部除掉,这样藤蔓纠缠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彩虹远远看到我就大声叫着「嘎,嘎,吃饭、吃饭。」 太让人惊艷了,彩虹简直天赋异稟,短短几天已经会叫吵着要吃饭,我快步走了过去,三哥也是颇为惊讶,跟在我身后。 芸英道「小姐,彩虹真的会说话!方才我和采英都被采红给吓到了。」 「你们餵了彩虹多少?」我问。 采英提了提手中的空篮子道「全被彩虹吃完了。」 彩虹吃掉整篮子的蔬果和穀物?!我傻了傻,苦笑着开玩笑道「吃的太多了,这小傢伙照着这个速度吃下去,我就要开始变卖财產才养的活牠了。」 「彩虹吃太多也不好,不能牠一吵你们就餵牠,这样会把牠宠坏。」我吩咐采英、芸英。 见彩虹还不停叫着抗议,我转身警告彩虹道「再吃,胖死你。」 彩虹叫道「彩虹,彩虹,吃饭。」 「不准。」我一口拒绝。 彩虹反而跳到三哥手上,撒娇要饭,三哥像是有些心软,但我面无表情看着三哥摇头表示不可以。 三哥莫可奈何道「彩虹,都怪你主人不让我餵你。」彩虹竟然像是听得懂三哥的话,跳回站台上,小啄了我一下,转过身去挠头了。 彩虹没真把我啄痛,真是隻傲娇的鸚鵡,我笑骂「你这桀傲不逊的傢伙!」 鸚鵡聪明可爱,要亲自见识过才会被牠独特的魅力所吸引,三哥也对彩虹的机灵感到讶异,称讚道「怪不得鸚鵡这么稀有,这鸟太聪明了,简直像个小孩子。」 这晚爹爹叫我去问话,爹爹是来探口风的,太子大费周章送礼给我,爹似乎在猜疑我与太子有私情。 简直是天大的误会,我与太子不过一面之缘,别说有私情,就连太子长相都快记不清了,只得无奈解释道「爹爹,我和太子爷很不熟的,那日进宫请安也只是远远见上一面,更谬谈我与太子爷是何关係了。」 爹将信将疑又追问道「太子爷素来冷漠,怎会平白无故送你那么多东西,那你对太子爷什么想法?」 硬要这么说我就更冤了「爹,礼是太子送的与我何干,他是太子我不好拂了他好意,绝对没半点男女之情。」 「太子爷送礼之事一传开,京城眾公子难免会避嫌,哪敢再来求见你?爹是担心你的婚事。」 「爹,不说别的,就说太子爷的身份尊贵,他的婚约都是由皇上、皇后决定的,太子自然做不了主,至于京城里的公子们不敢来,我觉得是好事,女儿还不想嫁,想多陪爹。」 爹笑瞪了我一眼,轻声斥道「女大当嫁,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迟早的事。爹望你能嫁给一个你喜欢也疼爱你的人,只要品性又不差,就算是家世背景差点,爹也不会太过刁难。」 我点了点头,撒娇道「女儿知道爹疼娜儿,娜儿谢谢爹。」靖王爷确实是慈父也是严父,一人身兼父亲和母亲的角色,让人很是喜欢与敬重,爹又和我聊了一会儿就叫我去用晚膳了。 都说事情都是一体两面,太子送礼皇后肯定要着急了,我估计着近日皇后或是叶赫月敏就会有所作为,虽说我莫名其妙被牵扯进这个麻烦的事,但至少替我解决了京城里那一眾盲目地直追求者,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008 皇后的忠告 这日在院子里教彩虹唸数,采英说来了个宫里的公公在府上大厅候着,我连忙到大厅接令。 太子送礼给我已过七日,皇后这回单独传召我,我虽有心理准备但也自知此行兇险不容闪失,毕恭毕敬的接令后,匆促的更衣换上晋见用的端庄服饰,梳了正式的发髻就赶忙上路,这次进宫不比前次寒暄聚会,可万万不能被皇后抓到错处或把柄,否则后果难以想像,为了做到让人无错处可挑,我吩咐芸英待在宫外等候,独自进宫。 往皇后院子的路上,我一路垂眼低头,除了规矩还是规矩,生怕再节外生枝,忽地竟瞧见太子从远处正往我这方向走来。 我心里咒了句「太子兄弟,跟你有仇吧?」 内心虽着急但表面依然淡定,偷偷放慢脚步,脑袋瓜想着如何才能避开太子。 不管太子送礼的意图究竟是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避嫌保命啊,千千万万不能与太子过分接触、交谈,和太子多一次牵扯我就危险多一分。 旁边还有小路,我灵机一动,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的岔路,问领路公公「公公,我们走旁边这条小路可到得了皇后娘娘的院子?」 领路公公被我问的莫名其妙,回道「是到得了,可皇后娘娘已经候着郡主多时了,走那条小路要多花些时间。」 小路上其中一扇门上写着「茅房」两字,急中生智,装出一副难为情又着急的神情道「公公,人有三急,其实我现在内急。」 公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公公回过神来,只是憋着笑点点头领着我往一旁的茅房走去。 又在心里咒了一声「尷尬,丢脸啊。」可为了避开太子丢个脸也是值得,从茅房出来后,赶忙请公公带路。 ** 太子被郡主的反应逗笑,问着身后的贴身太监小六子「小六子,唐古尔娜一见本太子就跑,本太子有那么可怕吗?」 「太子爷还说,郡主这是聪明人自保啊!有眼力的都看得出皇后娘娘想替您与月敏格格牵线,您不但不领情,反而去亲近郡主,这不是把郡主推到风口浪尖上嘛。」 「叶赫月敏虚情假意,想方设法就想讨好本太子,不如唐古尔娜来的有趣。」 「如今皇后娘娘传召郡主想必也是为了您送礼这件事,小六子看郡主不笨,当然会避着您。」 「她越避,本太子反倒更想逗着她玩。」 「主子爷您逗着玩也没什么,可别逗过头把郡主害死了啊,好歹靖王府在京城还是有点势力的。」 「本太子有分寸,再说有本太子在,皇后和叶赫月敏动不了她半分。」 「依奴才看,郡主倒还是个懂规矩的,不像是个大胆的人,若皇后真要为难她,想必也不敢吭声,难免会受委屈。」 「你放心吧,她是胆大心细,你那日前脚才替本太子送礼给她,她后脚就把那些东西分赏给下人了。」 「也许是郡主郡主在蒙古长大,不知道这些分寸,且主子不是说郡主之前失忆过吗?说不定连规矩都忘了。」 「本太子可是听说了,前一阵子她巧妙的耍了卓府的卓由项,害得卓府顏面扫地。」 「郡主好端端的为何要耍卓府大少爷?」小六子只觉得太子在打哑谜。 太子想起来就越发觉得有趣,笑道「前几年唐古尔娜在京城名声可以说是恶名昭彰,那流言就是从卓由项口中传出的。」 「时隔几年,郡主这是故意报一箭之仇吗?」 「不错,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耍了人,偏偏自己还安然无恙,本太子像她这样无法无天正和我胃口。」 「太子爷若真对郡主有兴趣,还是赶紧想法子断了皇后替您与月敏格格牵线的念头吧。」 「本太子现在反而觉得,娶不娶叶赫月敏也无所谓,太子殿那么大,多养叶赫月敏一个人不碍事;娶叶赫月敏可以让皇后松懈下来,叶赫月敏对本太子上心,或许会是一颗好棋。」 「小六子愚笨,主子可是有计画了?」 太子胸有成竹点了点头道「让派过去靖王府的人好好监视唐古尔娜,她平日里做什么,与谁接触一一向我匯报」太子一边转着拇指上的扳子一边吩咐。 小六子应了声「是」。 太子又道「唐古尔娜有进就有出,本太子就在这里候着她。」太子说罢闭起双眼,侧身倚在宫墙边等候。 ** 我长舒了一口气,虽尿盾术挺丢脸的,但总算是避过太子了,方才耗了不少时间,加紧脚步赶了些路终于到皇后院子,我收敛了神情恭敬的行礼问安,皇后神色和蔼却仍透着威严她叨叨絮絮的话着家常,暗里实际上是想警告我别覬覦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懂得守本分之类的话。 不是傻子都能听出皇后话中有话、意有所指,我简直是坐如针毡,每回一句话都要再三琢磨、反覆思量,与皇后应对不下一刻鐘,后背已经冒了不少冷汗,额间也已佈满细密的冷汗。 皇后笑了笑接着试探道「你也到了该留意婚事的年纪了,不知道可有门当户对中意的人家?」 保持着恭敬谨慎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父亲独自辛苦养大臣女,臣女想尽孝道,多陪陪父亲。」 「靖王爷是辛苦,可靖王爷再捨不得,迟早要把你嫁出去的,难不成留你一辈子?早点成家,早点让靖王爷含飴弄孙,何尝不是尽孝。」 ...老天爷,原主这身子骨如今也才十六岁,结婚生子想诱拐外成年少女啊!心中万千吐槽最终只回覆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你如今芳名远播,追求者甚多,老实与本宫说,可有中意哪家的公子?」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父亲点头,臣女亦不敢妄自决定自己的婚事,如同尊贵的太子爷婚事也是由皇后娘娘您决定,又何况是渺小如螻蚁的臣女。」希望此话一出能消除皇后娘娘的疑心。 皇后意味深长笑着点头「还算是个乖巧的孩子,你可是尊贵的郡主,别妄自菲薄与螻蚁相比,靖王爷也是聪明人,怎么就不知道多帮自己女儿留意婚事,也罢,本宫这里若有合适的人选,会派人通知靖王爷,若靖王爷也同意便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我连忙感激涕零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惦记,臣女让皇后娘娘操心了。」 「本宫与你投机,看着你就想起本宫那已远嫁蒙古的公主,才会对你多上点心,方才你说到太子,本宫也才想着太子也该是娶太子妃的年纪了,你可有觉得哪家姑娘与太子般配?」 太子的婚事岂是我能干预的,皇后这是挖洞给我跳吧?我肃然道「皇后娘娘说与臣女投机是臣女的荣幸,只是太子爷的婚事乃国家大事臣女岂能插嘴,更不敢插嘴。」 「本宫不过就问问,最终决定的还是本宫,你不必忌讳只管说,本宫不会责罚你。」 皇后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再不答恐怕就失规矩了,她好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应当不会说话不算话才是。 思考了一会儿方回道「臣女觉得,月敏格格与长庆格格两人都是适合的人选,不仅秀外慧中、气质过人,也都是出了名的贤淑,身份地位也符合,其中月敏格格和太子爷较亲厚,臣女觉得月敏格格更适合些。」我把自己和太子的可能性说死,又满脸真诚诚意的推荐了皇后心目中的人选,此举天衣无缝,皇后大可放下对我的芥蒂了。 皇后更加明媚的笑了「果然你与本宫很是投机,连这也想到一处了。」 「臣女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若有失分寸之处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责怪。」 皇后抬头望了望屋外的天色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拉着你说话耗了不少时辰,也该回去了,你的婚事本宫会帮你留意的。」 「多谢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警报解除身心放松,觉得身子脑子都轻飘飘的,有种歷劫归来的感叹,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这宫城墙层层堆叠了几层危机就有几层,总归是被我机智化解了。在这里皇族就是主宰者,哪天发条没锁紧,不小心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得罪了皇族,就准备见上帝吧。 不敢四处张望,一路低着头琢磨,亦步亦趋跟着领路公公往宫门口方向去,却不料竟又碰上太子...我方才沉思的走神,没即时发现太子在前方,等发现时已晚,离太子只剩几步之遥,是不可能避开太子了,硬着头皮上前请安。 「臣女见过太子爷,太子爷万福。」我低头行礼,表情变化不大,没半点刻意亲近太子的意思,但也不至于太过倨傲失礼。 太子摆摆手示意起身,冷不防道「今日怎么不说吉祥?宫里近日可盛行请安说吉祥呢。」 「那日是臣女草率了。」呵呵,太子是在找碴吗? 「什么风把千金难得一见的郡主请到皇宫里了。」太子打趣的问。 太子这话听起来还挺冷嘲热讽的,我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敬而远之道「太子爷说这话当真是折煞臣女了,臣女没那么贵重,今日是皇后娘娘召见臣女。」 「你和皇后娘娘都说了些什么?」 蛤,干你屁事..没听过好奇心杀死猫啊?也不想想是谁害的,特别想有种的直接说心里的声音,但为了我项上人头的安好,只能认怂「回太子爷,就是聊一些家常琐事。」 「像是?」 在现代要是有人那么囉唆,一定一拳灌爆他!老娘咬牙忍了,不改礼貌道「皇后娘娘没吩咐臣女可以说,臣女不敢说,若太子爷想知道,可以去问皇后娘娘。」 太子皱了皱眉,像是有些烦「罢了,不说就不说,你们说了什么我自然有法子知道,那说说我送你的东西你可满意?」 「回太子爷,太子爷身份金贵,送的东西自然也是金贵,臣女惶恐,深怕弄坏了,只敢收藏起来。」 太子没再说话,不知是何意思,一时间空气安静了起来,太子忽地问「那彩虹可好?」 当时没多想,立马就张口回话「挺好。」 太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喜形于色挪了挪下巴「知道了,下去吧。」 虽觉得莫名其妙但听见可以闪了,不露声色连忙告退,低头快速走过,就在与太子擦肩那一瞬间,似乎听见太子低声说了句「假胆小倒是假的挺真。」 匪夷所思抬起头,正巧对上太子一脸邪恶的笑容。 太子这意味不明的话和笑容,让人危险感爆增,背脊忽感到一阵阴凉,惊愕失色,眉头不禁微皱,发现有失规矩连忙又垂下头,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跟上领路公公,出宫一路心神不寧,思索着太子的这句话的意思。 ** 皇后身旁的婢女开口问皇后「皇后娘娘您为何叹气,莫不是郡主真与太子爷有私交?」 「郡主是聪明人,不必担心她会与永寧有私。」皇后倒是很有信心,斩钉截铁的语气。 「这是好事啊,那皇后娘娘您为什么还要叹气?」 「聪明是好事,但有时候聪明过头反而是坏事,是该想个办法,赶快让月敏嫁给永寧,免得夜长梦多。」皇后显得有所顾虑,思索了片刻,吩咐下人「去把月敏叫进宫服侍永寧,本宫不信,两个正值年轻气盛的孩子朝夕相处之下,永寧就算对月敏没感情,也许衝动点直接有了孩子最好。」皇后院子的眾人听了皇后的吩咐忙活了起来。 ** 009 路见不平 一出宫门就见采英来回踱步略显不安的候着我,我向采英招招手,采英快步走了过来,见我脸上掛着笑采英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小姐神态轻松,今日进宫应当没被刁难吧。」 「也不想想是你家小姐我,厉害才能否极泰来。」虽笑着自吹自擂,可现在仔细想起来才觉得后怕,为什么太子知道鸚鵡叫彩虹?难不成府里有太子的人?太子那句我装胆小又是何意? 「小姐别吹嘘了,赶紧回府吧,乌荷大学士府上的乌荷小姐在府上等小姐半日了。」 思绪被采英的话给打断,不解反问道「谁?」 「上回皇后宫宴上,吵着要小姐教她踢拋足戏具的乌荷小姐。」 没想到那小姑娘真信了我说的客套话,不过也无妨,看她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就不必对她太过戒备,多一个人来说话正好添些生气。 府里训练出来的马伕驾马技术一流,一路上不颠不簸,与采英间聊几句后,闭上眼正准备打盹,突然马车紧急煞车,差点把马车里的我们都甩了出去,多亏坐在一旁的采英半扶半拉,我们才都没摔下马。 采英扬声语带责备问「师傅,你这是怎么了,差点摔伤小姐。」 「小姐恕罪,有位大娘突然衝到街上,小的怕撞上才即时拉马。」 拉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路上确实倒着一位大娘,我安抚采英和马伕道「没人受伤就好。」说罢赶忙下马查看大娘伤势。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大娘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几乎没一处好地,佈满不少新旧伤痕,可以说是体无完肤,让人心生怜悯。 不是说没撞上,怎么伤的那么严重,上前扶了大娘一把关切询问道「大娘这是怎么了?」事发在京城里的闹区,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吸引不少人围观,人群中倏地衝出一小女孩,一面跑一面哭啼的抱住大娘,口中喊着娘。 大娘面露歉疚和惧怕「这位贵人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要衝撞您的马车,求贵人饶命。」 「大娘没事就好,恕我多事,敢问大娘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大娘欲言又止不敢吐露实情只是随意敷衍我几句,倒是那小女孩瞪着一双大眼恶狠狠哭诉「爹老是骂娘没用,生不出儿子,每次只要喝酒就对娘打骂,也不出去干活,还要娘日夜做女红贴补家用。」 家暴之人向来可恶,目击者的漠视正会助长这些歪风,看大娘的伤就知道她已被长期打骂,顿时感到忿忿不平,正义感爆棚「小妹妹你那没用的爹在哪?总该给他个教训才是。」 大娘眼睛含着泪,颤抖的说「贵人还是别管了,日子好过、难过也是一日一日过来了,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咬牙忍忍不打紧的。」 「大娘,你老是逆来顺受,你丈夫才敢越来越无法无天。」 正费尽唇舌劝说大娘,这时一邋遢壮汉被推了出来,狼狈的跌在地上捂着脸喊疼,满身酒气,我举起手挥了挥想把臭气挥开。 小女孩缩了缩肩膀,畏惧的指着邋遢壮汉叫了声爹。 原来就是这个渣男不工作又动粗,我气愤难平,也不畏惧对方人高马大,上前一把揪住壮汉的衣领骂「你还是人吗?欺负妻儿算什么男人?」 壮汉摇晃着,免强撑起身子回骂「老子今天不走运,一连遇到两疯子,你们俩一伙的是吧?老子家里的事你们管不着,一个打完接一个,敢惹老子不想活了?」 本来还在困惑另一个路见不平,出手教训壮汉的是哪路英雄好汉,身旁已站了一位瀟洒、风度翩翩的公子,此时此刻没那间功夫评价这位帅哥,只是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还要多谢公子侠肝义胆,出手相救这位大娘。」 公子浅笑回道「姑娘亦是锄强扶弱。」 邋遢壮汉指了指公子,又指了指我,怒道「既然你们敢打我,就不要怪我去报官。」 公子身旁的侍从跑过来,一脸赶时间催促着「少爷,城门快下钥了。」 「公子若还有急事便去。」我谅解道。 「此人虎背熊腰,留姑娘一人在此我实在不放心。」 「小事,公子不必掛怀,我自然能应付。」 公子有些踌躇迟迟没有动身离开,但经不起侍从一再催促,我也再三保证没事,公子遂作揖一礼,并吩咐侍从留下帮我,才策马而走。 见公子已走,我转过头去臭骂壮汉一顿「管你什么理,要报官就去,是你动粗打妻子,我不过只是扯你衣领,我看县老爷是抓你还是抓我。」 壮汉嗤之以鼻,一副老子稳赢了的脸呛道「没听说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这么多人看见你和你同伙动粗,你是赖不掉的。」 我不以为然冷笑着「是吗?」 好手好脚不工作只会欺负弱女子,犯错还不知醒悟实在无药可救,多说无益便不说了,转而向大娘和小女孩道「大娘若信的过我不如和我一起走,必让你有地方住、有东西吃、有谋生的工作。」 「你当老子死了,还要把老子的人带走?」壮汉站起来,一巴掌朝挥了过来。我敏捷的伸脚朝壮汉的脛骨一踹,壮汉应声又倒了下去抱着脚喊痛。 「你不配为人夫,为人父,我为何不能带走她们?」 大娘有气无力委婉的拒绝着「多谢贵人心意,不过孩子还小,总要有一个家才好。」 「正为了孩子好,你才要离开那没用的丈夫,不为了你自己,也该想想孩子的未来,他现在打你以后打孩子,你孩子的前程还要靠大娘你自己挣啊。」苦口婆心劝了许久,大娘犹豫再三最终是答应了,我让采英扶大娘和小女孩先上马车,自己还留在原地。 壮汉被惹恼了,爬起来挥着拳头往我这里衝来,一看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再说他还喝醉,自然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我三两下就把他放倒,看壮汉狼狈的样子真是解气,临走前我丢了一句「你要报官便去吧,我在靖王府等着就是了。」 壮汉听到我背后有靖王府撑腰,他心里就算再不满,还是只能不情不愿连滚带爬的走了。 事情都解决了,这才想起乌荷小姐还在靖王府等我,瞥见方才出手相助公子的侍从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看傻了,其实根本不用他留下来帮忙,不过我还是向侍从道了谢,匆匆离开。 马车行驶的很快,不一会功夫就回靖王府了,才刚吩咐采英安顿好大娘和小女孩的吃穿用度,乌荷家的小姑娘就跑了过来,埋怨道「郡主姊姊你总算是回来了,都快过晚膳的时间了。」 那日在皇后小花园中与乌荷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她的性格我还挺喜欢,不做作,直来直往,她既然不与我疏远,我自然不同她见外。要结交这位小姑娘,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我亲切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乌荷沉香,郡主姊姊可以叫我香儿,爹娘都这样叫的。」 我点头「现在也晚了,我们先吃晚膳,你在我这里住一晚,明日我再教你踢燕子可好?」今日匆忙进宫午膳也只是草草用过,现在饿的慌。 「我可以和郡主姊姊一起用晚膳吗?听说郡主姊姊家里蒙古厨子做的东西又稀奇又好吃,外面都吃不到。」 香儿是汉人,没吃过蒙古料理,自然觉得蒙古料理稀奇,我刚穿越过来那时也是第一次吃蒙古料理,这样道地的野味烤肉确实会让人上癮,我问道「你想吃蒙古料理?」 「我从没吃过,听人家说很好吃。」 看香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唤来了芸英吩咐「厨房今日准备好的先拿来让我吃,我快饿死了,再让蒙古厨子给香儿烤羊肉。」芸英点头应是遵照我的吩咐下去准备了。 与香儿一同用过晚膳,她在靖王府睡了一晚,次日一整个早上都在教她踢毽子,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完了,香儿要回府前还依依不捨「郡主姊姊,我下次再来拜访,你还要陪我一起玩。」 「好,你快回去吧,乌荷府上的人都来催了好几次了。」 香儿见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开心的点头如捣蒜,蹦蹦跳跳的随她府上的侍女一起走了。 采英打趣道「小姐失忆后,不只脾气变好又有才气,竟然还很有耐心,谁娶了小姐定是上辈子有烧好香。」 「要不你也失忆一回?」我气笑道,作势要给她好看。 采英一边闪躲一边求饶「小姐大人有大量,采英只是在说笑。」 我只知道我意外落马失忆,可向来听说原主骑术一流,怎么会出如此严重的意外,正好今日谈到失忆话题,顺口一问「是说我当初好端端怎么落马了?」 「我们也不知道,小姐骑术向来稳健,出事那日小姐你独自出府骑马,日落了还没回来,老爷派了很多人去找,先发现坡上的马,最后是在山坡下发现昏迷不醒的小姐。」 「原来是这样啊!」我估摸着,正好,下次有人若质疑我为什么不会骑马,我便理所当然的说「之前摔过马,着实吓着了,如今倒变得不敢骑马了。」这理由妙哉妙哉。 010 彤管楼 自从养了彩虹这隻聒噪的鸚鵡可以逗着玩,平日里不至于太过无聊,但毕竟足不出户已有一月半月还是难免有些烦闷,这日正逢十五,遵照爹的吩咐,前往近郊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礼佛、参拜后,回府的路上琢磨着,皇后那边暂时解除警报,今日出府又是爹允许的,机会难求决定顺路逛逛市集。 「小姐不是说避风头吗,怎么会想逛集市?」 「我已安静了一个月,风头也应该过了,总不可能一辈子躲起来,不闷死才怪,趁今日奉爹之命出府,是该玩个尽兴。」 「小姐真是一日也静不下来。」 我笑嗔一句「采英你懂什么,这是能动能静。」 「京城里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被小姐试遍了,哪还有什么好逛。」 确实先前几乎吃遍了京城里好吃的,玩遍了京城里好玩的,如今只剩全京城最有名的彤管楼没去过,我故意压低声音,调皮道「咱们就去彤管楼瞧一瞧。」彤管楼是全京城最有名的艺楼,艺楼和青楼不一样,虽都是供客人吃喝玩乐,但艺楼里的女子坚持卖艺不卖身,因此吸引的大多是风流的文人雅士,在京城眾多艺楼中唯彤管楼这一间艺楼一枝独秀,早就想拜会这位手腕高名的楼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采英不禁笑了「小姐一姑娘家,学大老爷们说什么咱们,怪好笑的。」随后仍不忘劝道「彤管楼虽不是青楼,可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且小姐身份不适合去吧。」 「既然彤管楼是男人去的地方,京城里又没几个男人见过我,肯定认不出我的。」说完,不等采英再说话便一脚跨进彤管楼。 果不其然彤管楼的客人清一色是男人,我和采英两姑娘站在这里显得特别引人侧目,正愁不知彤管楼的消费规则,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走来一位丰姿绰约的姑娘,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 姑娘笑瞇着眼开口,「不知贵人来敝楼有何指教?」 「就是来逛逛。」我稟明来意。 若要说眼前姑娘是殷勤迎接,不如说她是顺势将我挡在了廊道外不让我走进去。 姑娘眼神若有似无快速的扫视了我一圈,笑了笑有些为难道「贵人第一次来,是来寻人的?贵人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小姐、夫人,希望不是来闹场的。」 闹场?看来这位姑娘以为我是哪位风流客的妻子,打算来彤管楼逮人闹场子的,她有此怀疑也是情有可原,一来,彤管楼向来只收男客,二来,今日因礼佛,身上穿着较为成熟的衣裳,看上去确实像哪家名门的少妇,我会意后微笑回「我并非姑娘想像中的妒妇。」 见眼前姑娘不语,像是还有些疑虑,我随后补充道「姑娘请放心,我未曾婚嫁,不是来寻丈夫,更不是来闹场子的,单纯因为贵楼声名远播,楼中才女遍佈,更听闻楼主是经商的奇才,我虽为女子,但也忍不住想来一睹丰采,不知贵楼是否欢迎我这个女客人。」 姑娘微露惊讶,想来是没料到我会看穿她的心思,她转眼就收了诧异的神情,连忙陪笑道「我也不像传闻中说的是什么经商奇才,只是略懂为商之道罢了,只要是雅士彤管楼都敞开大门欢迎,方才是我招待不周,还忘贵客见谅。」 想不到风靡全城的彤管楼楼主竟然是个年轻姑娘,她这个年纪就能把彤管楼生意做的那么大,想必有所能耐与本事,倒是对她起了更多的敬佩「没曾料到鼎鼎有名彤管楼的楼主竟是女儿身,确实巾幗不让鬚眉。」 「是贵客过奖了,贵客若不介意可随着他们叫我薇娘,为表歉意贵客想坐在什么位置,都帮你安排着。」 「是薇娘你谦虚了,随便挑个角落的位子给我就行。」只是想看看热闹、开开眼界,说到底毕竟是姑娘家来彤管楼实属怪异,凡事谨慎点也好,不想太过惹人注目。 楼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虽说彤管楼没规定女人不能来,但世俗眼光最为麻烦,贵人低调点也是对的。」 与楼主薇娘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简单就能互晓彼此心里的想法,这朋友我是交定了,回道「薇娘是聪明人,聪明人讲话丝毫不费力。」 「这是我的荣幸,且我也深有同感。」薇娘说罢领我坐在一处角落的位置,薇娘与我寒暄了几句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入座后,抬手替自己和采英添了杯茶,慢慢喝着等待彤管楼的表演开始,心里琢磨着,这彤管楼确实不简单,连招待客人的茶叶也是用高档货,一点也不输靖王府里的茶,直到采英叫唤,才发现表演要开始了,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表演。 这一齣戏将画本戏剧融合了舞蹈、音乐和歌唱,一场戏看下来确实十足十的精彩,暗叹了句「彤管楼不愧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艺楼,名不虚传。」也更加讚叹楼主的商业手腕和头脑了。 一场戏结束后,台上的道具和演员都退场了,我正要拍拍屁股走人,却见彤管楼里高朋满座的客人迟迟不起身离开,激起我的好奇心,缓了脚步,问了采英一句「不都演完了,怎么不见人潮散去?」 采英摇摇头,一副我也没来过,怎么问我的表情。 看采英这神情,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謔道「就不应该问你这呆头鹅。」 采英被我戏謔,不服气嗔着要来扯我袖子,此时薇娘站在舞台中央说话正巧打断采英的动作。 楼主站上舞台,扯了嗓子道「今日正值每月十五,按照楼里的常规,现在就开始进行竞价拍卖。」 原来彤管楼不只表演歌舞、才艺,还会定期拍卖彤管楼姑娘们演戏时戴的饰品珠宝或手帕之类的东西,有收集癖的人一定无法抗拒,薇娘这招高明。虽说是艺楼里的姑娘,但看她们吃穿用度也不差,各个养的精神饱满,脸色红润,薇娘不但会做生意,也懂得如何收买人心,薇娘待下面的人好,下面的人生活过得好,自然对薇娘感恩戴德、更加死命的工作报答,难怪这彤管楼生意大红大紫,不仅有薇娘的头脑,再加上彤管楼上下一条心,不壮大才奇怪,从初见楼主薇娘开始,对她只有越来越高的正评。 011 喜获知己 靖王府不缺珠宝首饰,且我是女人自然对女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可那些风流雅士像着魔似的,各个争相竞标自己赏识姑娘的物件,收藏女子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风流韵事。真的是收集癖啊!我轻笑了声,起身就要走。 「各位贵人,没看上方才的东西不要紧,我手上有一样特别的物件要拍卖,这是把辗转流落到我这里的古琴,这琴有什么奥妙我就不多谈,且等懂得赏识的有缘人将它带走。」 台下那些不识货的客人一看楼主拿出来的是一把不起眼的古琴纷纷嘮叨着,还有人故意道「哎呦,楼主说的如此神秘,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稀罕宝贝,不过就是一把古琴,我家多的是。」 还有人訕笑道「要我看,楼主还是拿媃青的手帕出来卖吧。」此话一出眾多客人也都附和着。 真是可怜那把琴,我好歹学音乐的,有些同情那把被嫌弃的琴,走过舞台时怜悯的瞧了它一眼。 不看没事,一看不得了,差点没惊呼出来「天!大发!」那不是传说中伯牙的爱琴吗?伯牙是春秋时代以琴艺闻名的音乐家,他的琴固然不止有一把,但眼前那把像是他的七巧琴。七巧琴素来以素净为名,琴本身没多加雕饰看似朴素不起眼,但实际上琴身是用百年云杉所製,七巧琴外观的不起眼倒是可彰显琴音之美妙。 我记得七巧琴的右下方刻有明显的「七巧」两字,据说七巧琴是钟子期赠与伯牙的琴,若我没记错的话,琴背还刻有「子期」这个人名,我有去参观过故宫博物院办的特展,印象特别深刻。 一想到有可能亲睹那把七巧琴的风采,想也没想直觉就靠了过去,是真是假一看便知,为了确认真偽,便问楼主「薇娘,可否借我一观?」 「自然。」楼主爽快回道。 经过一番仔细端详、检查后,发现所有特徵都符合,确实是七巧琴!看着传说中的琴在眼前,何其难得,若不是穿越过来我哪有可能亲手碰到它,这时竟有些感激上天让我穿越过来有这个机会一探此琴的奥妙。 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没多加考虑,就想亲耳听一听七巧琴的琴音究竟为何能让古人如此讚叹,将琴摆正伸手抚上,轻弹了几个单音,琴音清脆响亮无半点杂音,声声扣人心弦,如一股清流般让人心情平静,宛如置身风恬月朗之下,深陷其中陶醉讚道「名不虚传,实为难得一见之好琴。」 楼主薇娘问道「贵人晓得此琴的来歷?」 我不把话说白,略带玄机道「自古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既然已有伯乐识马。」我顿了顿加强语气道「好琴自然要有识它之人,不知薇娘可否割爱?」 楼主笑意堆满脸道「这里聚集了眾多文人雅士,竟只有贵人识得此琴,既然没人与贵客竞标,那便随意出个价带走吧。」 左思右想拿不定出多少价,毕竟亲眼目睹此琴已实属难得,更何况是纳为收藏,我为难苦笑道「此琴无价,实在拿不定主意。」 「初次见面,就觉得与贵客一见如故,我们也算是有缘,懂它之人必然知其无价之处,既然无价那就无法用金钱衡量,这琴就赠予贵人了。」 今日一见我能懂薇娘的话中话,薇娘也懂我的弦外之音,彼此都不言而喻确实有缘,我感激道谢「谢过楼主,我与楼主也算是伯牙、子期,今日遇见知音了。」 楼主薇娘笑着感叹「不必谢,这把琴找到了它的归宿,我结识了你这个知音,算值得了。」 我和薇娘两人正在惺惺相惜,这时旁边看热闹的几个男人打趣问「楼主,你彤管楼什么时候招待女人了,难不成彤管楼还有男妓?」说罢又转头来挖苦我「一个女人来彤管楼怕是不像样吧?」 真是没礼貌打岔我和薇娘说话,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谦谦有礼笑道「敢问公子,大清律法哪一条规定女人不能来艺楼了?同样都是来欣赏艺术,男人来了说是风流的文人雅士,女人来了却被说是不像样,这是哪个理?」 几个人被我堵的没话可说方訕訕闭嘴,我转身建议楼主「薇娘,这律法没规定艺楼不能招待女客,京城之大不乏才女、仕女,依我看你设置几个席位专门接待女客,彤管楼的生意必然更火热。」 楼主回道「此事我先前确实想了很久,只是还没实际评估运行,看来贵人又与我想到一块儿了。」 采英怕我性子急了与别人吵架,我一个郡主在彤管楼惹事若传出去可不是好玩的事,采英拉拉我的衣袖「小姐再不回去,老爷该担心了。」 我也懒得与他们几个没水准的人逞口舌之争,以丝绸覆着琴轻轻抱起,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又被拦了下来。 一位大概与三哥同龄的公子拦住我的去路,像是方才坐我隔壁桌的公子,刚才就觉得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仔细看这公子,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长的俊美极了,神情间流露出的满是翩翩瀟洒,冷漠的外表下有藏着一些若有似无的温度,是个有魅力的男性。 他礼貌作揖,道「姑娘留步,我也看中这把琴,不知姑娘可否给个机会,与我一同竞价?」 采英才刚松了一口气,现在又紧张起来,采英不想惹事只想快点离开急了摆出架子「这把琴我家小姐已经得标,凡事有先来后到之说,此琴既然已是我家小姐的,为何要与你再次竞标?」采英和我待久了,口齿也伶俐了不少。 「这把琴对我有很大的意义,公子若没有特殊理由怕是我捨不得割爱。」看眼前这位公子态度谦和有礼,不像凡夫俗子,应当是一位君子,我便好声好气同他说道理。 「姑娘确实比我先一步识出这把琴玄妙,但我也是真的喜欢这把琴,希望姑娘给个机会。」 「大胆,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吧,这么缠着不要命了?我家小姐可是...」采英还没把我名号报出来,我就即时制止她了,采英也是,平常看起来老练稳重,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还说不能暴露身分,竟然还差点自爆。 采英被我出声制止,才惊觉差点说溜嘴,马上闭上嘴不再说话。 「既然公子也识得这把琴,那必定也熟琴艺,不如公子与我比试琴艺,赢的人得琴,凭实力说话,不管最后谁得琴,谁也不怨谁。」 「可以,那找谁做裁判?」公子又问。 我四周张望了遍,就楼主最适合,转头问楼主「不知薇娘可否淌这浑水?」 「非常乐意。」楼主欣然答应。 待那公子弹完了一曲,我只有两句话形容,那便是「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真绝了。 能让我讚美的琴艺不多,这位公子倒是让我开了眼界,我道「公子胜了,公子的琴艺,这把琴归公子着实不委屈。」作揖便要走,惺惺相惜,打算将七巧琴相让。 公子又拦住我「姑娘还没弹,怎就说我胜了?不战而胜,我岂不是赢的不光彩!」 我苦笑否认道「没有不光彩,我自认琴艺不凡,但如今听到公子的琴音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赶时间,不用比了,这琴公子且放心收下吧。」 那公子还想说什么,我摆了摆手,让他没有说话的机会,对薇娘和那公子作揖菀薾道「我今日虽没能得到那把琴,但是能遇到两位琴友、知音实属有幸,两位告辞。」说罢便瀟洒的携采英回府去了,七巧琴交付给那公子我心理确实略感可惜,但委实不会遗憾。 ** 那公子原来镇国大将军漠府的独子,漠然将军。漠然的得力随从有两位,一名唤孟玉擅长文墨,一名唤孟圭武功了得,孟玉仔细观察了番主子的愉悦神情,悄然问道「少爷,那小姐是上次大街上遇到的那位,可要调查是哪家的?」 漠然摇头笑道「上次匆匆一面只觉得她巾幗鬚眉,不想我们俩倒是有缘,今日再见倒是让我看到她才华馥比仙的一面,娉婷嫋娜、才貌双全,十之八九是靖王府的郡主。」 「少爷如此确定?」孟圭是武夫听不懂文诌诌的话,听得糊涂。 「难道有少爷如此讚赏的小姐。」孟玉听的懂漠然言词中的倾慕,若有所思的笑道。 「如今城中懂琴、年纪轻又有丰采的确实不多,我只想得到前些日子声名大噪靖王府的那位郡主。」 孟圭后知后觉,终于豁然开朗「听少爷这么一解释,确实有可能。」 「我和靖王府三少爷唐古尔勇交情不错,过几日与他聚会时问他要一副他妹妹的画像,是与不是便知晓。」 「若不是靖王府的郡主呢?」孟圭问 「我赌是,就赌你一个月的俸禄如何?」漠然胸有成竹笑道。 ** 012 唐古尔晴 正值盛夏时节在外头奔波了大半天,一回府就赶忙吩咐采英去打洗脸水来,采英一边拧着布,一边语带不解「小姐的琴艺惊艷全京城,为何方才不同那公子比划一番,难道小姐琴艺当真不如那位公子?」 接过布巾擦拭着脸和手脚,解释道「我和他没法儿比,我们境界相同派系却不同,真比下去楼主可就为难了,一把那么好的琴总不能剖开来一人一半吧。」见采儿一知半解,我顿了顿继续道「是挺不捨那把琴落到别人手中,但观那公子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琴艺一绝,既是个谦谦君子让给他又何妨。」 「难得是小姐看上的琴,真是可惜。」采英还是替我感到惋惜,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我笑着不说话,采英捧着脸盆出去,又嘀咕了一句「难得有人可以让小姐如此欣赏。」 我挑了挑眉,确实难得,一口气喝了好几杯凉茶,手里握了一把瓜子,起身逗彩虹去。 「彩虹,你怎么又把装饲料的小碗给打翻了!」拾起小碗摆了回去,又笑骂道「就属你最贪吃,知道先吃完了再打翻碗。」彩虹歪着头,我说一句牠似懂非懂的咕一声。 「看你貌似有在反省,喏赏你几颗瓜子吃。」 彩虹一看见瓜子,展翅扑腾飞了过来,我手中的瓜子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彩虹吃个精光了,彩虹还是不停嘎嘎叫着「吃饭」。 我伸出食指往彩虹的喙上点了点,开着玩笑道「没了,没了,别瞎吵,小心等你吃胖了,我让厨子把你料理了。」 「笨蛋、笨蛋。」彩虹骂了两声笨蛋,飞回牠的窝,留我一人又好气又好笑愣在原地,看来是自作孽,早知道就不教彩虹这些骂人的话。 本以为总算可以继续溜出府玩闹,却没料想会一连好几日都下暴雨,夏天对流旺盛雷阵雨说来就来丝毫不给面子,古代簑衣和油纸伞都不怎么实用,想要在雨天出门简直是自找麻烦。虽说一直下着雨,可空气还是很闷热,不动就已沁了一层薄汗,若淋到雨更会感到湿腻不舒服,两相比较下更寧愿待在府里,踏出半步都嫌麻烦。因为下雨天,所以把彩虹暂时挪到屋里养,我也可以解闷。 大嫂昨日生了个女娃娃,因为这孩子出生后天气转为晴空万里,便将她取名为唐古尔晴,我去大哥院子看过好几次,这小姪女可爱极了,虽刚出生不久但不哭不闹总是笑嘻嘻,两隻眼睛圆滚滚、黑溜溜的。 与三哥相约一起去大哥院子送贺礼,顺便再看看小姪女,在自个屋里东挑西拣拿的出手的也只有太子送的那对羊脂玉手鐲最为合适,反正太子送的东西那么多,都说贵人多忘事,太子应当不会记得那么仔细,况且又是送给自己府里的人,想必也不会传到太子耳里,姑且让我做个顺水人情吧。 三哥瞥了瞥我手中的羊脂玉「小娜,出手这么大方啊。」 禁不住三哥的夸讚,得意的挑了挑眉道「自家人嘛,要送当然要送最好的。」 「想不到你还藏了不少宝贝。」 我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两声,嘟囔道「借花献佛罢了。」 我们住的院子相隔不远,边走边聊没几句就到大哥的院子了,爹恰巧也在这里。 大嫂怀里的小晴不停对大伙眨着眼,我快步走过去,弯下腰对着大嫂怀里的姪女说「小晴,等你长大点,姑姑带你出去玩。」 大嫂很给面子笑道「小晴你看你真幸福,姑姑多宠你。」 三哥随后泼冷水道「你别荼毒我们靖王府目前的唯一幼苗啊。」 「三哥你讲这话太没根据了,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荼毒。」我反驳道。 「若小晴从小跟着你玩,肯定受你影响,到时候就怕靖王府又要出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那是我从小就跟着三哥玩,才造就我满脑的鬼点子。」 爹打断我和三哥的斗嘴道「小晴才出生多久,言传身教是很重要的,你们俩感情好要拌嘴去屋外,别在这里吵闹,都当叔叔、姑姑的人了。」 三哥与我皆识相的闭上嘴,拿出袖子里的贺礼道「大哥、大嫂,这是要给小晴的。」 大嫂连忙推拒道「都是满月才送礼的。」 「大嫂就收下吧,都是自家人的一份心意。」三哥也拿出准备的贺礼。 我也赶紧附和「是啊,大嫂就别客气了,况且多亏了小晴,雨停了,府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因为靖王府添了个小娃娃,府里上下都感染了这份喜悦,满府的喜气洋洋,想来大哥和大嫂住的院子还得要闹腾一些时日。 爹也出声,大嫂这才笑着收下,叨嘮也有些时间,大嫂也要餵小晴喝奶了,大伙这才离开。 正打算回自己的院子,就被爹叫住「娜儿,你大嫂要做月子,小娃娃要人照顾,院子的事也须有人打理,你已经长大懂事不少,不需要两位随身伺候的婢女,爹打算调派芸英去你大哥那里帮忙,你觉得可好?」 本来就不习惯太多人侍候,大哥、大嫂为人老实善良,芸英过去服侍不会受委屈,也就欣然同意爹的安排,身边只留采英一位贴身侍女。虽然答应让芸英去大哥院子干活,可我还是惦记着芸英之前服侍时乖巧尽心,就吩咐采英记得要常给芸英带点衣服首饰、点心童玩慰劳她。 「娜儿,你虽懂事不少,可毕竟未嫁人难免贪玩些,是时候该替你物色人选了。」 每每爹又惦念起我的婚事,总会搬出三哥这个挡箭牌,这次也不例外,理直气壮回道「三哥已经二三了,他都不着急,女儿今年才十六,就更不用急了。」 本已走远的三哥听我这么一说,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叫我堵上嘴,趁爹不注意朝三哥吐了吐舌头。 「那不一样,你三哥是男子,你是女子。」 眼看爹又要继续劝世下去,连忙打断「都一样是论婚嫁呀,女儿知道爹是为了我好,但女儿不敢抢在三哥前面成亲。」爹总是被我巧言令色堵的无话可说,我和三哥就是府里的大霸王和小霸王,整个靖王府上下没人奈何得了。 顺带介绍一下,原主有三位哥哥,大哥唐古尔智,年三十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个性成熟稳重,这月终于添了个小娃娃,三十岁才生第一胎在古代已经算晚,所以现在大哥因喜悦难免较为激动些。二哥唐古尔兴,年二六岁,虽也成家立业,但心思都在练武上,丝毫没有在生小孩方面下功夫,不止二嫂头疼,爹也特别着急。我跟三哥唐古尔勇最为要好、亲近,三哥今年二三,超逸豪爽和我气义相投,爹替三哥牵了不少红线,可惜一直没成,三哥自己不着急老耍无赖蒙混,爹爹好说歹说也是束手无策。 013 一见倾心 难得天气转好,迫不及待往彤管楼鑽,彤管楼今日的客流量是平常的三倍,整间彤管楼挤的水洩不通、摩肩擦踵,看来大家想的都一样,趁放晴出门走走。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当自家厨房走,前几趟来彤管楼看戏听曲薇娘都尽心招待,因薇娘思想较他人前卫,我俩才能畅谈尽欢,都说物以类聚不知不觉中和薇娘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英雄不问出生,交朋友亦是,况且这身分贵与贱都是人给的,我并不在意地位的差异常与薇娘姊妹相称,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是不分贵贱的。 见薇娘忙的像隻採蜜的蜜蜂分身乏术,在人群中递给薇娘一个眼神,表示我自个上楼了,薇娘也回我一个自便的神情,我带着采英熟门熟路的往二楼走,整个楼梯塞满了人,好不容易挤上二楼,正要喘口气,却猝不及防被推挤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从二楼栅栏处往一楼坠落,听见采英慌张惊声尖叫,人生的跑马灯还来不及放映,脑海里只有一句「完了」。 就在生死交关、电光石火间,只感到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接住,安全降落。 睁开紧瞇的双眼,才发现我被一位眉眼间带点忧愁的美男子抱在怀里,他散发着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沧桑,却藏不住眼神里的一丝明亮以及器宇轩昂的脸蛋,不知何时跑过来的采英伸手扶我,连连询问我是否安好。 竟有些被眼前的美男子迷惑,回神过后连忙作揖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我努力保持镇定,可心脏却不听使唤噗通噗通的剧烈跳着。 「不知你是位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公子发现我是女扮男装,这才惊觉不应该这样搂搂抱抱。 「若非公子出手相救,我说不定早就死了,公子恩德我铭感五内。」 闹出这么大动静,薇娘紧张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大哥」又喊朝我喊了一声「小娜」。 「怎么回事儿,方才小廝说有人坠楼,吓死我了,幸好没事。」薇娘松了一口气,双手不停拍着拍胸口。 「抱歉薇娘,我不小心跌下去,是被这位公子相救。」 「你们俩认识?」薇娘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公子。 「初次相见,人没事就好。」公子轻描淡写说完,逕自往二楼走去。 薇娘转头介绍道「他是我大哥沉琅,看来你和我沉家还挺有缘。」薇娘随后又招了招手示意我一起上楼。 采英悄悄道「小姐,你脸好红。」 我瞪了了采英一眼解释「我这是被吓的。」小跑几步跟上薇娘。 薇娘跟在沉琅身边,意有所指的调侃道「大哥,难得看你脸红。」 那天就这样认识了沉琅,有了薇娘的引荐,我和沉琅才见过几次面就已熟识,少不了间话家常。 薇娘在忙,我一如往常的自己上楼进厢房,一进屋见琅哥哥看书看得专心,我躡手躡脚坐了下来,静静的在一旁没出声,他看书,我看他,两个时辰就这样过了。 琅哥哥已是秀才,打算再考举人,本是不想打扰琅哥哥,可再认真也需休息,我伸手将琅哥哥手中的书抽走,任性道「两个时辰了,是该休息一下了吧。」 「几时来的,都没发现你来了。」琅哥哥顺着我,放下书。 「没多久。」不是因矫情才故意骗他,真的只是因为单单这样看着他什么不说、什么不做,一点也不觉得久。 「喝茶吗?」 见琅哥哥拿起茶壶要替我倒茶,我连忙制止「我不渴,话都还没说几句。」 「那,今日想说什么?」琅哥哥做出一个请说的手势。 歪着头想了想,决定同他分享彩虹平日里的趣事,说出来好让琅哥哥也笑一笑。 「教彩虹从一唸到五,牠永远都不唸四,就唸一二三一五,可是把我惹的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是不是四这个发音对鸚鵡来说太难了,还是彩虹就是故意想气我。 「听你说彩虹调皮的很,说不定就是故意要气你。」 我拍桌忿忿不平「琅哥哥也这样觉得?彩虹真是太过分了,我故意不给牠瓜子吃,牠还会骂我。」 尽可能说的绘声绘影,琅哥哥终于浅浅的笑了,心跳莫名的又加速了,心想琅哥哥笑起来真好看,他就应该要多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琅哥哥,就想逗他笑想化解他眉宇间的哀愁,他的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愁绪让人看了心头发疼。 「都说动物和主人是一个脾性。」 「我才不像牠那样!」我装腔作势双手叉腰转过头去嘟囔。 琅哥哥见我快要恼羞连忙出声安抚「好,好,是我说错话,你才貌双全,别闹彆扭了。」 「这还差不多。」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开门进来的是薇娘,薇娘道「你们俩聊的再高兴也别忘了时间,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娜,采英来接你回去了。」 「还早呢,叫采英也进来坐。」 薇娘笑着斥道「这还叫早,小娜你睁眼说瞎话吧?快动身,否则采英又该唸你了。」薇娘说罢半推半拉要把我从位置上拉起。 「我还没聊够呢。」决心赖着不打算走。 「是我没注意到你来了,才没陪你讲到话,可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 听琅哥哥这样说了,我才不情愿的点点头到了声「是」,依依不捨的起身。 薇娘故意提高音量调侃道「真是大小心,我说的话就是马耳东风,大哥说的话就是金言玉语。」 转过身去齜着牙朝薇娘「哼」了一声,推开房门大步离去。 014 彤管会友 经过为期三年一次的科举,琅哥哥终于通过殿试,成为一名进士,琅哥哥家族在京城不算名门贵族,他所有的成就都是靠他自己一步一脚印努力来的,准备殿试的期间他日夜案牘劳形我也全看在眼里,如今他终于高中进士我也是替他高兴,约了大家在彤管楼相聚替琅哥哥庆贺。 三哥被我拉着,疑心病发作「小娜,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么好心竟要请客?」 「唉,唉,三哥你这样说真让人伤心。」我笑回他,却依然拉着他往彤管楼去,我和他们脾性相投,打算介绍对方给彼此认识。 「...原来是要我陪你来彤管楼,竟不知你也喜欢来这风月场所。」 我嘿嘿了两声,撒娇道「难得三哥得空,就勉强作陪吧,我有人要介绍给三哥认识。」 「小娜你一直逃避婚事,该不会因为你是磨镜吧?」 「什么磨镜?」当真是被三哥的一席话给搞糊涂了。 「男人与男人相恋世人且称之为断袖,而女人与女人相好则称之为磨镜。」 是听说过断袖之情,竟还有磨镜这个说词,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驳斥道「那三哥也不要紧自己婚事,你可是断袖?」 「自然不是,你可别乱说话。」 见三哥极力撇清像是对同性恋有所偏见,我又道「我虽非磨镜,可断袖和磨镜又怎么了,不偷不抢不拐不骗不犯法,为什么不能多给他们一些尊重?」 「小娜你这可就曲解我的意思了,谁爱谁都是个人喜好,我并不歧视断袖磨镜,只是怕这话一个传一个,若被爹这个老古板听去,可就有罪受了。」 没想到三哥这方面也还挺开明,不再围绕在这个话题上,我朝前方挪了挪下「到了,那三哥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也罢,人都来了,就不扫你兴致,再说也正好考察一下同业,进去吧。」 「三哥的那间滫居在大湖山庄已经可以说是独占鰲头,先说好彤管楼楼主与我是至交,三哥可别想打彤管楼的主意。」我事先给三哥警告,一路带着三哥往二楼厢房走去。 「好啊,是我小瞧你了,以你这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没少来。」三哥摇头笑骂着。 知道三哥是在说笑,我也不正经起来「这里是个好地方,好东西就要与我的好哥哥分享,最好是三哥能看上哪位姑娘家,爹就不用整日操心你的婚事了。」 「越发爱懟人了,你爱说便说,但不要在爹面前提起,我是真被爹唸怕了。」三哥举起手佯装要捏我鼻子,我一个机灵连忙逃开,为了人身安全着想暂时不耍嘴皮子了。 这彤管楼我常来,就算闭着眼都走的到,虽然我不介意大喇喇的逛彤管楼,可毕竟身在清朝又是郡主的身分,这些风俗民情该遵守的还是得勉为其难的遵守一下,故大多是女扮男装来的,但今日有三哥相陪就省了变装的麻烦工序。 推门而入,迎来的是薇娘的一番好奇打量。 被薇娘上下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我疑惑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薇娘若有所思的笑着「难得看你身着女装,不习惯。」 「老穿男装,难不成你真把我当成男人了!」薇娘这句话真让我怀疑人生了,难道比起女身我更适合男身? 这时一直沉默的琅哥哥终于开口帮我说话「妹妹你就别再闹小娜了。」 「我的意思是说小娜比平常更好看呀,是小娜自己乱想。」薇娘依旧开心的笑着辩解。 「要不是碍于人多口杂,我才不愿意那么麻烦每次都扮男装,今日恰好有人同行,就不用太避讳。」我嘟囔了一句。 「那看来你身边这位是...」 不待薇娘说完我便急忙澄清「我的好楼主、好薇娘,这是我三哥,你想什么呢!一天不闹我你不开心啊。」其实心里是怕琅哥哥会误会。 薇娘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脑袋道「也是,否则我大哥怎么办。」薇娘贼贼一笑道。 「你再说!」我恼羞成怒作势要给薇娘好看,薇娘狡诈的躲到琅哥哥身后,我碎道「不正经就属你第一。」 方才被薇娘胡闹一番,都忘记要介绍他们给彼此认识,经过简单的介绍后,大家各自坐下间聊,琅哥哥看茶淡了,说要去一楼厨房拿茶叶过来,便先暂时离开。 琅哥哥一离开,八卦三哥上线超直白问道「小娜天天早出晚归,敢问可是因为沉琅兄?」 「三哥!你可比街上那些婶婶阿姨还要八卦。」狠瞪了三哥一眼,一口气喝完杯子里剩下的淡茶。 「男人喜欢来这里是来寻欢作乐的,我就是好奇你一姑娘家为何那么爱来。」三哥继续笑话我。 薇娘和三哥今日初次见面,初次相识两人竟一搭一唱起来,薇娘附和道「是呀,看来小娜也是来寻桃花的。」 我摆了摆手道「哪来的桃花,我每次女扮男装,旁人只当我是男的,怎么会看得上我。」 三哥故意指了指我「你今日可没扮男装,况且我也不是在说旁人,方才见你出府前可还是特地打扮了一番。」 「三哥你再胡说!」面对三哥和薇娘的联手戏弄,我真是费尽口舌也佔不上上风,简直气急败坏。 「勇公子我看你别说了,有人要恼羞成怒了。」薇娘笑道。 琅哥哥此时拿着茶叶走了进来,见我面带慍色气的满脸通红问道「小娜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这不是说桃花桃花到吗?」三哥那张嘴还不肯罢休。 「没什么,被两个狼狈为奸的狐狸气的。」投降论伶牙俐齿我可不差,只是他们两个一个能言善道一个巧言令色我怎么会是对手。 琅哥哥回来,薇娘和三哥终于不再笑话我,几人喝着茶讲了一会儿话,三哥询问道「没有美酒,岂不辜负这一桌佳餚?」薇娘应了声表示同意,起身走出去提酒,三哥又向我道「小娜也去帮忙。」 我指了指我自己,疑惑道「我?」 三哥不容拒绝的点头,我只好跟在薇娘身后出去,这三哥故意把我和薇娘支走,不知道要跟琅哥哥单独说什么,我心里没底,有些担心。 ** 「敢问,沉琅兄与我家小妹在一起?」唐古尔勇开门见山。 「没有。」沉琅愣了几秒才开口。 「当真?不瞒你说,小娜是我们靖王府上的掌上明珠,若你真与小娜在一起需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唐古尔勇半信半疑又继续追问。 沉琅应是没料到唐古尔勇如此直接,略显错愕「我们确实还没有在一起,但我确实喜欢她,也打算追求她。」 唐古尔勇察觉到沉琅的不自在,喝了一口茶又道「我们唐古尔一族是蒙古的民族,说话较直接,还望沉琅兄不要介意。」 「直来直往也不是什么坏事,勇公子不必感到抱歉。」 唐古尔勇叹了口气「我看那丫头对你也挺上心的,我知道小娜不会在意那些世俗身份,如果你们真的走到一起,我只盼着你好好待她,否则唐古尔家也不是好惹的。」 「勇公子请放心,若小娜愿意与我在一起,我必然会真心待她。」 ** 我和薇娘从地窖提了两罈酒上楼,在门口只听到三哥和琅哥哥细微的对话声,根本听不清楚内容,我想偷听一下都没办法,薇娘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我心里焦急却故作镇定问「你们方才聊什么呢?」 「能聊什么,想到什么聊什么。」 见三哥神神秘秘肯定有猫腻,算了早就料到三哥不肯说,我找机会再问琅哥哥。 拆封酒罈,一时间厢房里充斥着酒香味,一闻就是陈年好酒,薇娘今天可是大手笔,美食美酒在前就先大啖一番再说,填饱了肚子,黄汤下肚,几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薇娘姑娘年纪轻轻就把彤管楼打理的有声有色,让在下佩服。」三哥敬了薇娘一杯酒,我知道三哥这是英雄惜英雄,他们同样都是经商高手。 「勇公子不知道,小娜才是精,前两日才从我这里拗了一幅名画。」 三哥不可置信道「口口声声说你们俩是好友,有你这样坑朋友的?」 我耸肩不以为然,就是好友才不会计较这个,薇娘只是帮着三哥捉弄我罢了,三哥和薇娘联手简直可称损友联盟。 三哥看我一副无赖样,转头对薇娘道「若小娜以后没道义,薇娘姑娘儘管来靖王府找我,我肯定为薇娘姑娘你做主。」 我连忙喊冤「我昨日可是把府上那把白玉笛子回送给薇娘了。」况且从薇娘那里拗来的那幅画是要送给三哥当生辰礼物的。 薇娘没有承认,装聋作哑埋头喝着酒,我转头道「琅哥哥你要帮我作证啊!她们俩又开始沆瀣一气了。」 沉琅嘴角难得擒着笑,帮我做保「这我倒是可以作证。」 三哥吃惊道「府上珍藏的白玉笛?那可是府上珍藏。」 我嬉皮笑脸「爹珍宝阁里的东西那么多,少那么一两件爹也不会知道。」 三哥感叹道「都说家贼难防就是这样。」随后又是惊又是叹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是哭是笑。 薇娘笑出声故意道「勇公子若可惜白玉笛,那我拿出来借公子过过癮吧?」 三哥莫可奈何的笑了,啐道「果然是挚友,论无赖一个样子。」 我吐了吐舌头淘气的笑了「薇娘你总算是跟我站在同一边了。」 几人说笑畅谈忘了时辰,直到惊觉天色已暗,相约下次有空间再聚,这才匆忙回府,我和三哥刚踏进门口,就见爹面露不悦的候再大厅,我和三哥面面相覷,各自心里都明白皮要绷紧点了。 015 禁足 还没踏进大厅就强烈感受一片低气压垄罩,三哥率先开口道「爹,我和小娜回来了。」 「你们两再怎么爱玩爱胡闹,只要不是知法犯法我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可曾有说过你们?怎知你们兄妹两越来越不像样。」 「我就是带着小娜出去玩,忘了时辰。」 想不到三哥在这时候还是在袒护我,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从前是我太小看三哥了「是我吵着三哥带我出去玩的。」 「你们两个不用抢着挨骂,我不是不准你们出去玩出去歷练,我是气勇儿身为哥哥怎么能任由娜儿出入那种声色场所,娜儿待字闺中竟流连那种地方。」 听爹言下之意是知道我们去彤管楼了,虽然爹自幼宠我,可这里就是男女有别,女子就是生来就注定受许多不公平的束缚,我试着沟通道「爹,彤管楼不是风月场所,里面的姑娘们都很有才气,她们卖艺不卖身,自己吃穿用度都是靠自己。」 「还顶嘴,你看全京城姑娘有谁像你一样敢出入那里?」 还想再说,三哥扯住我的袖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只好乖乖闭嘴。 「小娜就是一时贪玩,爹别气了。」大哥见我一脸委屈也帮我说话。 「原以为小娜终于懂事,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却没想到还是不知分寸,这次不给个教训我是怕以后会带着晴儿做出什么更出阁的事,娜儿近日没我的令牌不能出府。」 可明明都是去彤管楼,只因性别不同,三哥不用受罚,我就被禁足,爹一副不容讨价还价的口吻,我是感无奈又愤慨,嘟着嘴,只能自认倒楣摸摸鼻子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只听身后的爹又叹了句「小娜虽变得知书达礼、懂事不少,可还是需多学学京城里的规矩。」 脱了鞋一把甩到地上,禁足!什么年代了还有禁足?虽无奈,但也莫可奈何,靖王府是爹作主,而这次爹是真的动怒,眼下只能识相听话个几天,一切风头过了再说。 幸好这些天外头酷热,也没有出府的干劲,一大早醒来吃过凉粥后就躺在榻上发呆,记得在现代看过叫人要适时发呆的文章,说是什么可以放松、增加创造力,放空,放空,放着放着又睡着了。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美好的回笼觉就在采英的急促脚步声和仓皇失措的叫喊声给打断了。 也是被采英吓了一大跳,坐直身子跟着慌张问道「怎么了?」 「彩虹牠挣脱脚鍊飞走了。」 话都没回,鞋都来不及穿就光着脚跑到院子里,心里万般的捨不得,彩虹陪我这些日子每天都是欢笑,牠若真离开我会很难过的,还来不及流泪就看彩虹老神在在蹲在树荫下的跳台上抓头。 「彩虹这不是还在吗?」转过身疑惑的问采英道。 采英更是糊涂,说话结结巴巴的「可...可...刚刚我亲眼看彩虹飞走了。」 松了一口气后才感受到脚下的灼热,原来我赤脚站在被太阳烤的火热的石地板上,滑稽的跳回屋内,穿好鞋后又走出去确认彩虹的脚鍊。 走进查看才发现彩虹的脚鍊确实已经不见踪影「脚鍊什么时后弄掉的竟然都没人发现?」 「不过也奇怪,彩虹都飞走了,怎么还肯回来。」采英怕彩虹又飞走一边疑问一边小心翼翼想去捉彩虹,却被彩虹啄着反击。 心里确实也觉得奇怪,万物都嚮往自由,怎彩虹有自由的机会还不肯把握,但其实私心还是希望彩虹留下来。 彩虹用着牠那粗扁的声线叫着「笨蛋,吃饭。」 「我看彩虹精明的很,这里有得吃有得住,牠怎么捨得走?」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有吃好商量。 「那还要遣人去订做彩虹的脚鍊吗?」采英询问着我的意思。 「罢了,我看再做脚鍊也一样会被牠弄坏,牠只要回来我肯定不会让牠饿着,可若有一天牠不愿回来我也不会怪牠。」 「可彩虹是太子赏给小姐的,若弄丢了...」 何尝不知道采英的顾虑,我笑道「有翅膀谁不想尽情的飞?」 宠物也是生命,是该自由自在的生活、受到公平对待,餵饱彩虹后,睡意全无,想起那日彤管楼聚会三哥故意把我和薇娘支开,不知道单独和琅哥哥说了些什么,三哥只会跟我打太极,也不能出府去问琅哥哥。 街上时不时传来热闹叫卖的喊声,觉得格外刺耳,人家是望梅止渴,我是连梅子都望不着,只能乖乖待在府里乾瞪眼。 好不容易熬到午膳时间,天热本来就比较没食慾,屋漏偏逢连夜雨恰恰今日午膳都是些较燥的口味,只随便吃了一些就叫人来把饭菜撤走了。 实在无聊的发慌,坐在榻上拋枕头,三哥这时来找我「爹罚你禁足,你就禁食以表抗议啊?」 「不能怪我,都怪今日厨房准备的菜色太没食慾。」 「还在因为禁足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爹的顾忌我知道,我只是无奈。」思想不同、立场不同,奈何在靖王府爹说的算,我能怎么办。 「看我带什么给你。」 我兴致缺缺,继续拋着枕头,开玩笑道「难不成是爹的令牌?」 三哥故作可惜叹道「看你这了无生趣的样子,想来也是没心情喝青梅酒了,那我就告辞了。」 手中枕头一扔,连忙跳下床扯住三哥,转忧鬱为喜道「还是三哥惦记我,记得我的喜好。」一把接过青梅酒先喝一口再说,不知为何来到这古清朝,第一个爱上的竟然是青梅,各种青梅做的食物,青梅酒、酿青梅、青梅糕之类的我都喜欢。 三哥半分嫌弃半分宠溺道「呦呦,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家妹子是个酒鬼,依我看谁见了谁嫌弃。」 我瞪了三哥一眼,无所谓道「管他们嫌弃不嫌弃。」 「因为你的琅哥哥不嫌弃啊?」三哥试探道。 三哥话一落我差点没把酒喷出来懟了一句「三哥胡言乱语什么呢。」自个儿乐呵呵的又喝了几口随口问道「这酒是三哥酿的吧,这青梅是哪来的?味道特别香。」这青梅酒的水准应该出自三哥手艺,看来三哥也是有心了。 「三哥认识一位朋友,他府里后院种了一整片青梅,春天时结满又大又饱满的果实,三哥我知道你爱,可是特地厚着脸皮去跟他要了些来。」 「是,三哥对我最好了,你去跟你那位朋友要青梅树搬回我们府上自己种。」 「你这是想吃又想拿呀。」三哥说霸又嘖了两声。 「我这是替三哥着想,否则每年都去讨青梅,多难为情。」 三哥被我堵的是哭笑不得,舌灿莲花我本来不在行,都靠薇娘和三哥帮忙锻鍊现在才能成精,两人一时间没再说话,我安静的喝着酒。 「以前靖王府太过宠着你,才导致你刁蛮任性不知待人处事,如今虽伶牙俐齿、贪玩了些,但还是懂礼节知分寸的,且能书能琴,可说是惹人怜爱的大家闺秀。」三哥莫名其妙一番褒奖铺陈,我听着觉得案情不单纯,侧着头等着他继续接着说。 只见三哥吞吞吐吐有话要说却迟迟不说,我看着彆扭,直爽道「三哥好端端的怎么感叹了起来,人嘛,都是要进步的,不进就是在退步。」 「夸你几句倒是说起大话来了。」三哥敲了我的脑门,终于犹豫够了开口道「三哥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三哥,你且说吧,以我和三哥的情义、交情,不说一件事,两件我也帮你办好。」我拍拍胸脯保证,将剩馀的青梅酒一饮而尽,专心等着三哥开口。 三哥又是啼笑皆非「我们两情义就值你替我做两件事?」 「端看三哥进献的青梅数量多寡了。」三哥是我穿越过来第一个交心的朋友,不管三哥的问题有多困难,我都会用尽全力去帮他,只是三哥向来不曾求助于我,这次突然有求于我,不免还是有点替三哥担忧,所以还是开着玩笑想让三哥心情好点。 「不与你胡扯了,说正事,三哥有一位好兄弟说想见见你,就想请你帮这个忙。」 「...」白眼瞬间翻到南极去了,原以为三哥遇到什么麻烦,殊不知竟是这种忙,不愿意的哀号「哇,三哥你是嫌我这几月事情不够多啊,三哥自己不成婚,反而来操心我的婚事做甚,况且你不也猜到我已有心上人了吗?这青梅酒我吐出来还你罢了。」 三哥伸手作势要捂我的嘴,被我给躲开来,三哥又道「青梅酒你喝下去便是喝了,别给我吐出来!」 「鸿门宴的酒,我不吐出来,岂不亏大了,先说好我可是不会答应。」 「我是真的欣赏这位朋友,与他交情也很好,他诚恳拜託了好几回,我不好再推却,再说,那人的出身、人品三哥我都能保证绝对是好的,不过就是彼此见一面,当交个朋友对你也没损失,你和琅公子不也还没在一起吗?」 「那回头我自作主张给三哥引荐几位姑娘可好?」 「三哥我还不急,不劳妹妹操心,你就答应这次与他会面,全当帮三哥一个忙,那人是个君子,三哥自然帮你介绍最好的。」 「你已经答应他了?」我是又气又无能为力。 见三哥点头,我愤懟道「三哥你答应了才来问我,那我不答应也不成了!」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以后不想见,三哥不会勉强,这回就当给彼此一个机会。」 三哥已答应总不能让三哥在朋友中丧失信誉,莫可奈何只能妥协「什么机会不机会,好不容易爹最近都没再提我的婚事,三哥你倒是挖洞给我跳,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让三哥如此极力举荐。」 「镇国大将军漠府的独生子,漠然将军。」 我眉头一皱,对这名字没有印象,困惑着「我还真不认识,他怎么就突然想见我?」 「见没见过就要问你自己了,然兄弟可是说过,你们有过两面之缘,我看然兄弟对你挺有意思的,这桃花可是你自己不知不觉惹的,三哥夹在你们两个之间也是很为难。」 三哥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气愤道「反倒是我的错了,我得说服爹赶快帮你找一门亲事,好让未来的三嫂管管你!看你还有没有间工夫来管我的事。」 「好妹妹不生气,我不说便是,我跟人约在滫居一聚就先走了。」 「你赶快想办法帮我解禁,我现在连门都跨不出半步,更别说与你那位朋友见面了。」 「放心,他说若你答应见面,会找一天亲自拜访的。」 见三哥目的达成转眼无情就要走,我气急败坏「我一日没解禁就一日没心思见你那位来头不小的朋友。」 「知道了,我尽量,不过你是急着要去见你的琅哥哥吧。」三哥半真半假的答应我,又顺便调侃一番。 「薇娘上次说得了一把好琴,要我得空去帮她鑑赏一下。」我弱弱的辩解着,见三哥就要走出院子,我又喊道「三哥,君子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可不许食言。」 三哥头也没回只是草率的点了点头,道了句「放心,走了」。 016 三顾茅庐 酷热的天气不减反增,嘴里含着冰块消暑,在这里冰块是难得的奢侈品要不是真热的受不了也不会如此浪费冰块,采英在一旁替我搧扇子,我自个儿心里妄想着若有一台冷气多好。 炎阳炙人一点都没有接近入秋时节的凉爽,外头热屋内闷更叫人昏昏沉沉想睡,遣退了采英,自己懒洋洋趴在榻上打盹,三哥一进屋就扬声把我喊醒了「小娜,你快些准备一下。」 「这是要去哪,爹准我出门啦?」我可以说是弹起来迫不急待问道。 「没有要出门,是然公子要来了。」 望了望外头有些模糊扭曲的热气,一屁股坐回床榻意兴阑珊着「哎,这热得要命,我连动都不想动,哪还有什么力气见你朋友。」 「你可是答应过要与然兄弟见上面的。」 「没说不见,那么热的天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跑这一趟吧。」此时连说话都懒怎么还有间情逸致去交际应酬。 「知道了,我去回了然兄弟,让他择日再来。」 草率的点头敷衍三哥后,立马倒回榻上打瞌睡,直到太阳下山入夜后才醒来用晚膳。 又过了几日,天气终于稍稍凉了一点,虽还是热但不至于酷热难耐,独自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吹风,采英手上拿着一卷东西进来。 挪了挪下巴问道「那是什么?」 「薇娘楼主方才託人送来府上说是要给小姐的。」 说起来已被禁足超过一月,与薇娘和琅哥哥都没有联系,不知薇娘派人送来什么,我连忙道「拿过来我瞧瞧。」 接过卷轴二话不说便打开,这卷轴是我的画像,出自琅哥哥的手,此刻只感欢欣雀跃。 「小姐怎么傻笑呢。」采英被我传染笑意却又憋着不笑,好奇问着。 这才惊觉还有旁人在,难为情道「要你管。」 「小姐越是这样,采英越是想知道。」采英伸长脖子作势要一探究竟。 手忙脚乱将画捲好收起来「叫你好奇,就不给你看。」这才想起我是被禁足可还是能与府外互通书信,我怎么就那么笨呢,遂吩咐采英准备笔墨,我要修书一封送到彤管楼。 心里有许多话想讲却不知如何下笔,愣在桌前空提着笔,这时三哥又来访了。 「今日天气不错,不知小娜是否有兴致与然兄弟见上一见?」 「漠公子这样突然而至着实不太厚道。」 「你上次可是回绝了然兄弟一次,这次又不见?」 「正忙着呢。」我一副名正言顺的指了指桌上的笔墨。 「你究竟是真忙还是打算想方设法避不见面。」三哥莫可奈何却也不好太过强迫我。 「见,当然见,我答应过三哥了,上刀山下油海也会办到,只是今天真不行。」以我和三哥的交情,是不能一直拂了三哥的面子,又保证道「下次一定见。」 「为防止你又扯一堆理由,我请然兄弟选好日子再通知你,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唐突了吧?」 「还是三哥想的周道。」 「别我马屁,本就是我自作主张先答应了然兄弟的请求,也不怪你这样推三阻四。」 我耍赖嘿嘿了两声,三哥束手无策摆了摆手就走了,再次提笔最后只写下「一切可安好?」就差人将信送至彤管楼。 送出信后的这几日都在等候琅哥哥的回信,回讯还没消息倒是三哥先来了「小娜,没忘记今日与然兄弟约好要见面吧。」三哥倚在门框边,一副看你还怎么推託的神情。 「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去准备准备。」 「不过见一面,哪需要准备,彩虹在院子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我去把彩虹暂时挪到空房里。」 三哥拉住我胳膊道「虽说只是见一面,但人家至少是镇国大将军府的独生子,基于礼貌,也不好太过随便。」 我开口故意抱怨着「是,也不知道託了谁的福,害我这样忙活,那三哥你替我挪采红,我换身衣服就出去。」 把三哥打发走之后,偷偷摸摸吩咐道「采英,去把我的红胭脂、紫胭脂都拿来。」 「小姐平常不用胭脂的,今日怎么突然要。」采英虽不解,但还是动手翻着柜子替我找胭脂。 「今日可要派上大用场了。」我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洗过脸后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采英站在我身后替我梳头,特别交代采英不需要太过认真的梳,我脸上脂粉未施,原主的脸蛋本就长的好看,即使素净也不失韵味,像这种母胎美女太好看也是种烦恼,看着铜镜中的脸蛋叹了口气。 「小姐长的好,不管怎样都是好看的。」 看来采英是误以为我不满意自己的容貌,我脸不红气不喘不要脸的解释道「就是太好看才叹气的。」 见约定的时间将至不与采英多说,迅速的将红胭脂、紫胭脂混合成紫红色的胭脂,拿起箸子沾胭脂,一点一点的点在脸颊两侧,采英被我行为惊呆,忙道「小姐这是干什么,胭脂是涂在嘴上的。」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看着就是。」时间有限,没向采英多解释只是专注手上的工作,一盏茶的功夫双颊红疹妆容已经大功告成。 采英先是被我的样子吓的不瞪口呆,良久才道「小姐...对方可是镇国大将军府的漠然公子。」 「与他素未谋面,他却这般执着相见,以我看也是个风流浪子。」 没多久听见外头有动静,许是三哥领着漠公子进来了,采英说三哥和漠公子已经在正厅候着,我从正厅的后门进去躲在屏风后,没与他们碰头,开口就道「漠公子大驾光临,多有怠慢请见谅。」 「是我唐突了,前两次拜见都没事先说一声。」漠然公子客气的回应。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想不起来便不再深究,刚要再开口就被三哥打断。 三哥语气略带笑意提醒着「小娜你就出来吧,又不是见不得人,躲在屏风后算不上是见面,然兄弟都已经三顾茅庐了,可不是为了来见屏风的。」 先暗自咒了三哥几句「胳膊往外拐。」才缓缓开口道「我天生就长红疹,怕是漠公子看了会吓着。」 「咦,天生长红疹?」三哥是听懵了,转头与漠然疑惑的互看了一眼,两人皆是不解。 迈开脚步走了出去,伸手揭开面纱,露出两颊密密麻麻的紫红斑点把三哥吓了一跳,三哥还算稳重都被吓傻,想来漠公子应当也是被吓的不轻,我暗自得意着「这桃花今日斩定了。」 本来看着看三哥,语毕转头看向那漠公子,却一时间愣住了,只觉得尷尬症要发作,眼前的漠公子不就是之前在彤管楼与我竞争七巧琴的谦谦公子吗? 心里暗骂自己自作聪明、假鬼假怪,没想到早见过这位漠公子,漠公子若没认出我便最好,如认出我,不止尷尬只有更尷尬,眼下只能故作镇定,卡在一半的笑容不知道是收回来还是继续。 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我乾咳了一声,心里祈求着希望漠公子别认出我才好,安静了良久终于冷静下来,我嘴边掛上一个气淡神间的笑容道「见过漠公子。」 漠公子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前两次见姑娘可没有红疹,怎么如今就有天生红疹?」 啥的,都画成这副鬼样子还认得出来?漠公子认出我也就算了,还故意笑话我...自知计画败露,装不下去了,收了方才的笑脸,挥了挥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道「我去洗把脸。」表面上是保持镇定,实际上很想找个洞躲进去了。 走回房里,采英道「小姐脸色不好,难不成漠公子真是个登徒浪子?」 「别提了,倒不是登徒浪子,是个熟面孔。」 洗脸能拖就拖,走路能慢就慢,东摸西摸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的走回正屋,见三哥和漠然聊得起劲,本想装没事默默的混进去,三哥却不识时务开口了。 三哥一开口就戏謔道「小娜天生红疹一转眼便治好了,敢问哪位神医。」 先是给漠然公子一个客气的微笑,随后劈了三哥一掌,咬牙切齿「三哥记忆力不好啊?妹妹红疹洗脸就会消的啊。」面子上过不去只得强装胡扯,事后想想简直强词夺理。 和三哥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着,猝不及防被漠公子爽朗的笑声笑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日与他一面之缘,他表情淡然却总掛着颯爽的神色,想不到连笑起来也英气十足。 我转了话题「不知为何公子说我们见过两次?我只记得上次在彤管楼与公子品琴。」 「可还记得有次在大街上路见不平。」 仔细回想这忆起,惊讶道「原来是公子,是我糊涂了。」 「那日赶着入宫覲见皇上,没有帮到什么,不知那位大娘现况如何?」 「大娘好的很,现如今在府上学习管事。」 「那便好。」听完我的话漠公子显然松了一口气。 和漠公子顺其自然的聊了几句,三哥却诡异笑道「然兄弟难道就是因为大娘的事才来?」 漠公子这才道「那日与姑娘协议比琴艺一决胜负,胜者得琴,可姑娘并未弹奏,姑娘虽叫我不必介意,可我确实觉得胜之不武,素闻姑娘琴艺过人,可否今日在此比划一场?」他又接着补了一句「这里是你的地盘,姑娘不必担心会太过招摇。」 那日彤管楼相遇,我不弹琴确实也是怕太招摇曝露了身份,可漠公子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见漠公子诚意十足且那日彤管楼对他印象不错,如果他只是来求一曲切磋,那就当学术研究互相比划琴艺「既然那日已说公子是知音,那弹上一曲也无妨。」 唤采英取我的琴来,采英应了声是,正要下去取琴,漠然公子连忙喊停「姑娘且慢,我今日有带七巧琴来,那日我用的是七巧琴,今日姑娘若用别的琴怕有失公平。」 漠公子说的也有道理,高手之间的切磋讲求公允,一点小差异都可能造成结果的不同,我爽快应了句「也好。」取过七巧琴便开始弹奏,一曲过后,竟得到漠然公子的一句「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 果然是琴艺的知音,不由自主灿笑「那日听公子弹琴,我也是如此的见解。」 「然兄弟,你可是有福气,连我都没亲耳听过小娜弹琴。」 毫不留情的白了三哥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是我和三哥的共同爱好,可当自己成了被看热闹的对象时,就会深深觉得那确实是个坏毛病。 「姑娘琴艺我实在佩服。」 「公子的也不差,我也甚是讚服。」 「在下冒昧,姑娘可否与我交个朋友,既然知音难寻,我不想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漠然这人确实值得深交,一来他琴艺我欣赏,二来他是三哥的好友品性必然不会差,三来前两次见面对他为人处事颇为赏识,我爽快答应道「当然,良友自是多多亦善」。 017 解禁 刚开始只是欣赏漠然这个人还算不上熟识,正逢我禁足期间他时常来探望我,一个月的相处虽不长但已足够看出他是能文能武、才貌双全的正人君子,既然是能信任的朋友就不刻意提防着他,渐渐已将他当成金兰之交对待。 「天气这么好,中秋佳节你不出去玩,三天两头跑我这多无聊。」恰好漠然又来了,我还在为禁足令烦恼,已整整两个月足不出府,这都从盛夏熬到了中秋,爹还是没允许我出府,又长叹了一口气,添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递给漠然。 漠然接过茶杯调侃道「堂堂郡主竟然请人喝凉茶。」 有气无力的懟了一句「有得喝就不错了。」 「就这么想出去玩?」 「要不你也试看看两个多月足不出户。」 「那有什么难,只可惜我每日都须上早朝,否则我很愿意试一试。」 知道漠然是故意心口不一想闹我,便不再理他,起身餵鱼去了,漠然猝不及防问道「想出府?」 「想、想,当然想。」三步併两步蹦蹦跳跳回漠然面前「你有办法?」 「我去替你向靖王爷求情。」 「求情有用我早就出去了。」 「有没有用去了才知,你且等着。」 弹指的时间漠然就回来了,见他那么快回来必定是被爹一口拒绝了,我出声调侃「碰壁了吧。」 漠然叹了一口气,我正要大肆笑话他一番之时,漠然拿出靖王府上的令牌在我眼前晃悠。 「怎么可能。」虽高兴可还是不可置信。 「别再犯傻,走还是不走?」 「走,走,走,晚了怕爹反悔。」 「我可算是你的恩公,今天你可要陪我一天。」 「知道了,你去哪我都作陪。」能解禁实属天大的好消息,今天陪漠然溜达一天瞭表我的感激之情。 许久没出府,如同脱韁野马漠然拉也拉不住,好生吃喝玩乐了一番才肯罢休。 「说是陪我,我看是你自己想玩。」漠然摇头叹息。 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你先回大将军府吧,我还有地方要去。」 「我送你。」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府,不会添麻烦,你帮我保密。」边说边告辞随后一溜烟的跑了,想当然尔是去彤管楼了,这次出门太过突然来不及变装,随手拿起袖子里的手帕充当面纱,走的匆忙没注意到漠然黯淡了的神情。 许久没见薇娘一见到我开心的握住我的手「恭喜解禁,不过刚解禁又来我彤管楼不怕回头再次被靖王爷禁足。」 「只要准时回去,我爹就不会派人探查。」 「喏,这是信里提到要给你的东西。」 「还是薇娘最好,我此次出来的临时,下次给你带点回礼。」说罢顺其自然的收下东西。 「别向我撒娇」薇娘轻推了我一把又道「我可不是为了你的回礼才结交你这个朋友的。」 「这个我晓得,琅哥哥在吗?」 「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呢,在二楼厢房,我还有不少客人要招呼,你自个儿上去。」 可以说是飞快的跑向二楼厢房「琅哥哥。」 「小娜来了。」琅哥哥露出一抹难的见到的笑意。 琅哥哥虽为进士但早听闻官场利益纠葛错综复杂,琅哥哥背后无势力撑腰想在官场佔有席之地实在太难,我是想过运用靖王府的资源替帮琅哥哥一把,可琅哥哥虽无权无势却极为好强,若是我自作主张帮忙恐怕会惹琅哥哥不开心。 刻意避开敏感话题,故意间话家常「今日中秋佳节,琅哥哥要做什么?」 「月圆人团圆,是该和家人一起赏月。」 「那你和薇娘吃月饼吗?」 「会。」 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问道「那日三哥单独和琅哥哥你说什么?」 琅哥哥眉眼间的忧愁忽暗忽明,接若无其事笑着说「勇公子要我不准欺负你呢。」 「你可没欺负我,三哥最爱胡说八道。」 「我跟勇公子保证,以后绝对真心待你。」 听完琅哥哥一席话,甜甜一笑点了点头,深呼吸再次鼓起勇气问道「我们算是在一起了?」 琅哥哥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良久才再次啟齿「我们还不能在一起,等我重振沉家门风,有能力给你安稳的生活,定上唐古尔家提亲。」 鼓起勇气一问得到的不是想要的答案,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和难堪「我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可我在意,我希望你嫁给我是风风光光的,况且復兴家族是父亲母亲的遗愿。」 感受到琅哥哥内心的挣扎和沉重,一时间也说不出话,两人静默不语,许久琅哥哥开始说起他们沉家的那段陈年过往「我们沉家是明朝旧臣,改朝换代后,清帝为安抚民心,招抚了前朝旧臣,可家门不幸受奸人所害,以致不受清帝重用沦落至今,我仍记得爹娘死前那含恨的眼神以及要我重振沉府的嘱咐。」 从前不曾听琅哥哥说起他的故事,想不到琅哥哥背负了那么多,看着眼前的落寞的琅哥哥,我心里也不好受,伸出手握住琅哥哥「我相信琅哥哥一定办的到。」暗自决定不管如何一定要暗中帮琅哥哥,至少让他仕途顺遂一点。 天色已暗,怕爹又要发怒,只好匆匆啟程回府,才刚出彤管楼就见漠然闭目养神倚在对街巷口,心里兀自纠结着是否要上前打招呼,最后决定不动声色开溜。 躡手躡脚走没两步就被叫住「去哪?」 无可奈何的转过头去装模作样「真巧,在这碰到你。」 「不是说去去就回府,这都什么时辰了。」漠然剑眉微挑指着天上。 「嘿,贪玩,一时间又忘了天色,这不正要赶回府去才没注意到你。」既然被抓包所幸无赖到底了。 「今天本说好陪我一天,你却不够义气临阵脱逃,罚你陪我看花灯去。」 「哎呀,不是我不陪你看灯,只是我再晚回去恐怕这双腿会被打断。」露出可怜兮兮、惊魂未定的表情。 漠然威胁利诱道「看你是要现在自己赶回去再被罚禁足,还是陪我看完花灯我送你回去,今日有办法让你出府就有办法保你不受罚。」 「看花灯,我最爱凑热闹。」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虽为一小小姑娘家,还是懂得这道理的,这算是我穿越过来第一次在大清朝的街道上赏花灯猜灯谜,确实新鲜有趣,灯会结束漠然送我回府,原先我还有些担心,但爹看到漠然送我回府也没多说什么,只叫我早点休息,我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漠然,他到底给爹下了了什么蛊术,漠然抬了抬下巴一脸志得意满返回他大将军府去了。 018 泰安将军 中秋已过,外头温度变化还是很大,时而闷热难耐时而秋高气爽,都说春天后母脸冷热无常,依我看秋天也不遑多让一样阴晴不定,託了漠然的福终于解禁了,除了被漠然找出去以外就是悄悄往彤管楼鑽,但今天又是闷热的天气一点儿也不想出府,盛了一大杯凉水,捧着茶杯,坐卧在榻上悠悠啜着消热气,这时候有人来了。 抬头看一眼,是漠然来了,此时与漠然已经相当熟识,见是他进来,我也不回避依旧卧在榻上,慢条斯理道「今日热的很,没兴致与你切磋琴艺,太阳太晒了,也不想同你去钓鱼,口太渴了,连说话都懒,我看你今日要白跑一趟了。」 漠然淡淡的笑了骂道「看你平常活蹦乱跳的,没想到倒是个懒惰虫。」 无所谓的耸耸肩,不以为意、不可置否,只是「嗯」了声,又喝了一口凉水,见漠然自然而然的一屁股要坐到榻上,我连忙推了他一把指着一旁的桌椅道「你去坐椅子。」 「怎么了?」 「我们再怎么要好毕竟男女有别好吗,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被人看见你我躺在同张榻上还不知道要被说成怎样。」又接着对门外的采英吩咐道「采英,给漠然添一杯凉水。」门外的采英闻声连忙要去添水。 漠然听到我的吩咐,连忙阻止「不必了。」 「你不热?」我问道。 「热。」 「你不喝凉水的?」我记得女人因为生理期的关係不能喝凉水,他一个大男人忌讳什么... 「这天气,只喝凉水不能消暑。」 点头如捣蒜确实认同漠然的话,可古代没刨冰、冰棒、冰淇淋啊,有冰水总比没有好,我道「无牛驶马呀,退而求其次。」 「我在北山的河里泡了一颗大西瓜,那条河的河水是从山顶融雪流下来形成的河流,水温向来冰凉,想来西瓜泡在里面一天一夜肯定是凉透了,我正要上山去取西瓜吃,一同吃去?」 听到有冰西瓜吃,可开心了,大热天吃冰西瓜最为消暑,高兴一拍,兴奋坐起道「有西瓜吃,奔波远点也是值得的。」 进内屋迅速换上了一件比较薄的外出服随漠然一同出府去。 还没出府就遇到了三哥,三哥劈头就问「你们去哪啊?看小娜样子很是雀跃。」 「漠然在北山河里冰了一颗西瓜,我们正要去大快朵颐。」 「还挺懂享受的嘛。」三哥打趣道。 漠然客气问「勇兄弟不如一起?」 三哥假装惶恐,摆手摇头拒绝道「别,你们两人世界,我跟去瞎掺和什么,岂不成了根梗碍着你们。」 不想搭理三哥刻意的打趣,白了三哥一眼,对漠然道「漠然,别理他了,西瓜给他那张嘴吃了也是浪费。」不再理睬三哥,跨步就走。 「北山挺远的,我们怎么去」走没两步,一旁下人纷纷投来好奇眼光,锐利的眼光刺的我发寒,这才发现和漠然肩併肩走着看在他人眼里有些亲暱,我继续走一边往外挪了半步,恍若无事的问着。 漠然察觉我的心思,却一如往常笑了笑回道「自然是骑马了,速度快的多,听闻你马术不错,正好今日见识,我已经备好了两匹骏马。」 「...」会骑马的是原主,本小姐爱麻糬但不会马术,我强力压制住不自在的神情,欲言又止道「我不会骑马。」 漠然显然很是吃惊「怎么会?」 随便塘塞耍泼赖皮道「我是因为骑马受重伤,我不想骑了。」 「看你平常敢说敢做没想到是隻纸老虎。」漠然似笑非笑。 听出漠然打趣意味十足,我回道「罢了,既然要骑马去,那我便不去吃西瓜了,再说太阳下山后我还要出府一趟。」 漠然连忙拉住转身要往回走的我,他语气虽不急不徐却带点着急道「那西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既然你不想骑,与我共骑一乘即可,保证日落前将你送回,绝不耽误你时间。」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我的本事,故意哼哼了两声,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只道「那你还说不说我胆子小了。」 我话一说完漠然先是一愣,随后掛在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连忙配合的赔不是「自然不敢。」 漠然双手拉着韁绳坐在我后面,方便一边驾马一边护着我,夏衣本身就薄,他身型精壮,我又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紧贴在他胸前,我虽视漠然为知音好友可比拟金兰之交,本没什么齷齪的想法,但毕竟我们两个正值身强体壮血气方刚的年纪,虽思想是纯洁的可身体有本能反应,这姿势确实不妙,反观漠然倒是气定神间完全是个正人君子,反倒是我心理素质不够坚定,暗自责备自己卑鄙,更后悔答应共骑一驥,琅哥哥我发誓绝对没有对不起你呀,只好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可漠然比我先开口了。 「热吗?」 漠然突如其来一问,帮我打破了刚刚脑中的思绪,连忙姍姍笑道「还好,这路旁不是不有树荫吗!」加上马速不慢有风并不是很热,我延续话题「秋天都过一半了怎么不见转凉。」 漠然回道「今年确实冷的慢。」 「这北山上的河也太远了些,都过了几个时辰还没看到个影。」 「就快到了,前面那条小路弯进去再走一段就能到。」 过去没来过北山,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嘀咕「这西瓜最好保证好吃否则就白折腾了。」 因为接下来碎石小路太陡峭,骑马不易行走且风险高,将马拴住我们只能下马徒步前行,终于不用共骑一马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北山真那么夯啊?」 漠然顿了顿疑惑问「夯?」 虽穿越过来已经有两年,但有时还是会不注意就说出现代用语,连忙改口「受欢迎。」 「北山一年四季都凉爽,天气热的时候自然成为避暑胜地。」漠然解释着。 内心嘀咕着,是了,天儿热就想往凉快的地方躲,这人来人往的想想觉得不妙连忙问「漠然,来这的人那么多,你西瓜放河里不会被别人吃了吧?」 「别乌鸦嘴,我带你去的地儿偏僻,人跡罕至,且安心吧。」 「那就好,否则我大老远跑来,谁敢吃了我的西瓜,我和谁没完。」作势摩拳擦掌、凶神恶煞捍卫我的西瓜。 「是,你杀气腾腾谁敢跟你抢西瓜?」漠然见我不全然是在开玩笑,觉得好笑又爽朗的笑了两声。 为了不继续被漠然嘲笑,转移话题道「你说那么大的西瓜,我们俩也吃不完,不如让我带点回去?」 「你是想给沉琅送去吧?」 本来是并肩而走,漠然冷不防的一席话让我慢了脚步,变成了漠然走在前我跟在后,虽看不到漠然的神情,可光听他的略带落寞的语气,我心头竟莫名感到有些怪,连忙猛摇头晃掉这个思绪。 气氛凝结两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受不了这种氛围又转移话题道「算了、罢了,你一个大将军竟会捨不得半颗西瓜。」 此时漠然一言不发指着前方,看漠然愣在原地我疑惑的顺着漠然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有人在河边大快朵颐吃着西瓜... 「...漠然,那人吃的西瓜最好不是你那一颗,不然真白跑一趟了。」不仅漠然愣住我也是目瞪口呆。 自认识漠然以来,他都是一副超逸豪爽、瀟洒风流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他虽客气可英姿焕发的模样感觉有些距离感,情绪也鲜少表现在脸上,唯独与熟识的人待在一起才有机会见到他无赖、爱玩的一面,可他矇了的神情我可真是第一次见,就算没吃到西瓜,能看到他这表情也算值回票价了,侧着头多窥看了几眼,暗自揣着笑。 漠然愣了许久没发现我在笑他,终于回过神来说了句「看来我们要败兴而归了。」 见漠然已回神,我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去同西瓜贼讨个说法。」 我一直跟在漠然身后,直到走近了,漠然还是保持风度询问「敢问公子的西瓜,可是从河里捞上来的?」 漠然比我高许多,练武之人肩膀难免比较宽厚,我站在漠然身后完全被挡住视线,只好探出头去看清楚,西瓜贼到底长的是圆是扁。 仔细的瞅了那西瓜贼,穿着不像是京城的服饰,倒像是塞外的服装,他长的是挺好,就是浑身散发出一股浪荡味,只能用极致风流倜儻来形容他。 西瓜贼乱捡西瓜吃还一副落落大方的道「不知这西瓜是公子的,我吃都吃了,要不等我回去买一颗再差人给你送去。」他字里行间虽透着愧疚,可他语气和神情却十分漫不经心,让人怀疑他是否真心道歉。 千里迢迢吃西瓜,西瓜没吃着,且这西瓜贼道歉的也不是十分真诚,火气就上来了,吃了别人西瓜理亏他还敢跩,看他孤身一人,仗着我们二对一有人数优势,一股脑从漠然身后站了出来,面露慍色,儼然教训道「这位公子,你吃了别人的西瓜,态度倒还挺高傲嘛!」 山间溪地容易起雾,这里也不例外朦朦胧胧罩着一层薄雾,偷瓜贼初看我第一眼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使劲的狂揉他自己的眼睛,他原先还漫不经心的瞬间变有神,激动大喊「小娜!」 哪样的,原主认识?忍不住调侃道原主人脉也是挺广,走到哪都能遇到熟人蛤。 疑惑的转头看向漠然,漠然正巧也看过来,漠然眼神带有询问的意味,我回以一个迷惑的神情,摆手道「不记得了。」 西瓜贼难掩激动情绪「小娜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面对西瓜贼的再三追问,我也很是无奈,既没原主与西瓜贼的任何记忆也不曾听采英说起,只好又把问题丢还给他「为什么非得记得你不可?」 「当初我们还在蒙古时,你老是喜欢跟在我后头,那时候我总嫌你烦,不想搭理你,直到你离开蒙古我才知道自己多在乎你。」 是有听采英说过,唐古尔一家生长于蒙古大地,是因祖父辈立了战功,才一家迁徙至京城任职,可爹说不能忘本,原主出生后没多久就被接到蒙古住了十一年,十二岁时才又到京城生活,可那时问采英,住在蒙古时发生的事,采英也没讲到原主还有这段故事,难不成西瓜贼认错人了? 「你没认错人?」 「我是你鹰哥哥啊,靖王爷和我爹交情深厚,你还认了我爹当义父,且当初你来蒙古就是住在泰安营帐里。」 漠然挑了挑眉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开口应答,很明显漠然认为我在装傻但我是真不记得。 西瓜贼知道爹是靖王爷看来他说的不假,照他所说泰安一族和爹是至交且让我借住多年,应当算得上是有些养育之恩,看来不能马虎了这位泰安公子。 「不瞒你说,我前些年受了伤许多事记不住了,确实是不记得了。」 西瓜贼落寞又庆幸道「也好,否则我当初拒绝你,还真怕你还记恨。」 看来原主蒙古记忆是段苦涩的单恋回忆,没想到原主这副容貌还会倒贴失败,既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也不需要去回忆起「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义父这些年还好吗?」 「一直都好。」 对于原主这段青涩的感情不痛不痒,自然能平心静气的应对「义父安好那便好。」 泰安公子的神情闪过一丝难过、一丝苦涩、一丝黯淡「当初是我没把握住你。」 虽然不明白原主当时有多喜欢泰安公子,也不清楚他们的爱恨纠葛,就算原主如今依然放不下,我也必须替原主放下,人是不会停止脚步的,不会有人一辈子站在原地等待,事过境迁、物非人非,泰安内心的遗憾和迟来的心意我只能当作不知,打太极道「六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足够改变许多事。」 西瓜贼难掩神态落寞,却庆幸道「如今看你身边已有人陪,真为你开心。」 顺着泰安公子的视线,才发觉因方才一时情急我始终拉着漠然的胳膊,这举动反倒被泰安公子误会了,漠然微微的笑了看了眼我拉住他的手,漠然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不明不白更多了几分曖昧,只当漠然是为了帮才故意不解释的,漠然一直都知道琅哥哥的存在,也知道琅哥哥在我心目中位置有多重要。 自知踰矩旋即松手道「走吧,没西瓜吃,还要赶在日落前回京呢。」又转头给予泰安鹰一个释怀的笑容「希望鹰哥哥能找到一生相守之人。」 与泰安鹰告辞后,和漠然便动身回程了。 「当真不记得泰安鹰,还说那么多?」漠然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不如先前要出游那般兴高采烈。 「我落马失忆是真的,忘记泰安鹰也不假。」 「哦?」漠然的样子看起来是半分信半分怀疑。 「我方才讲的口若悬河,是因为我想着,既然当初放弃他便是无缘,都说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确实不该再因此事烦恼。」 漠然神色毫无变化,看不出他是否信我,不知何故竟有些急着想继续解释,却硬生生忍了下来最后只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见漠然仍旧一语不发但脸色好了不少,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风波已过,这时才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漠然猝不及防又道「真没想到你与泰安鹰还有牵扯,还以为只有沉琅...」 怎么话题又转了回来,暗自叹口气,根本就不曾料想会迸出一个泰安鹰,不甘示弱反亏道「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就不信你没几段风流情事」,见你听我的故事听的入迷,要不你讲讲你的故事?」 漠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神情不分喜怒,只是乌黑的双眸像是要冒出零星火光,有些不怒而威怪吓人的,难不成戳到漠然过往伤心的痛楚?躲避危险是动物本能,我识相的闭了嘴,一路无语走回了栓马处。 看这情势本已为会被漠然放生在这荒山野岭中,兀自担心着就被漠然一把拉上马,他一声不吭逕自驾马赶路,我不会骑马自之处于劣势,怕他恼羞真将我半路丢包,只好继续闭嘴卖乖,回府两人一路沉默。 019 相约 回程一路低气压,生怕被漠然丢包,悬着的一颗心捱到进京才放下,鞠躬哈腰送走漠然后,回府的时间比预期的晚,再三衡量后决定明日再去彤管楼,可不想刚解禁又马上被逮住。 沐浴更衣后叫来采英询问原主和泰安鹰那段往事。 「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听小姐提起泰安少爷了。」采英诧异中带点慌恐。 「我和泰安鹰到底发生过什么?」 经不起我再三查问,采英这才娓娓道来「其实小姐和泰安少爷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小姐还小的时候和泰安老将军说长大要嫁给泰安少爷,却被泰安少爷当面拒绝,又恰逢那时老爷要接小姐回京城生活,小姐二话不说就答应回京,从那日起小姐便吩咐任何人不准提到泰安鹰这个人。」 「义父和爹交情很深,照理说靖王府和泰安府应该都有保持联系才是,怎么可能任何风声都没听过?」 「小姐被泰安少爷伤透了自尊心,我们家老爷就是为了顾及小姐的情绪,才与泰安府断了联系。」 没想到爹竟然为了顾及我,和一起征战沙场多年的挚友断了联系「不过也不至于做的那么绝吧?」 「小姐当时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老爷怎么也得安抚好你。」 「太不孝了。」虽感动于靖王爷疼爱女儿的心情,可还是得谴责一下原主的不懂事。 「老爷和泰安老将军其实只是断了联络,情分还是在的,泰安老将军应当是能理解老爷的用心。」 「痛失好友只怕会成了爹的遗憾,既然事过多年且此事又源于我,是该找个机会让爹和义父重修盟好了。」 「太好了,小姐若是肯,那老爷定是欢喜。」 「明早派人打听泰安鹰进京的行踪,若有机会把他请来府上一趟。」 「每年这个时候,泰安少爷都会进京面圣,没待一月、两月是不会回蒙古的。」 听采英像是对泰安鹰的行踪瞭如指掌,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每年的这个时候泰安少爷都会来求见小姐,知道小姐见了肯定生气,便没通报小姐,自作主张打发走了。」 泰安鹰每年都来吗?若那时下人替泰安鹰通报了,会不会如今原主已经是泰安夫人了,那或许一切又都会变得不一样,原主是否曾后悔过,决定放下那段心意后,做的太过决绝,放的太洒脱呢?也许会后悔,也许不后悔,但每每回想起来相信总少不了那一点酸涩的感觉。 一大早遣人去给泰安鹰送拜帖,简单梳洗后正要去彤管楼,漠然先来了。 「真把我院子当你家厨房,爱来就来?」漠然还肯来代表气是消了,她气消我便敢大声说话。 「没办法,靖老王爷可是默许的。」漠然找了张凳子坐下,伸手张口就道「不请我喝茶?」 是看在他气刚消,多忍让点,替他添了杯茶,随后道「此行目的为何,我正要出门。」 漠然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声音和眼神齐发「过两日重阳节,陪我去踏秋。」 「踏秋?」 「九九重阳节又叫登高节、踏秋节,眾人喜欢相约登高赏景。」 那正好找琅哥哥一起出去,也顺便陪他散散心,昧着良心拒绝道「我为何要去人挤人的。」 「不想去?本以为你喜欢凑热闹。」 「你朋友那么多,随便一呼就一堆伴游了不需要我的,我先出门去了。」本已经走远,想起什么又走了回去,再伸手替漠然添满茶语带挖苦意味「主人不在家,你就再自便点。」 抄捷径快步走没多久就到彤管楼,在门口与琅哥哥碰头,连忙叫住他「琅哥哥!」 「小娜,这么早来?」 「对呀,琅哥哥这是去哪?」 「与叶赫侍郎有约,正要赴约去。」 看琅哥哥似乎赶时间,只好赶忙长话短说「我是想约你九九重阳节一起去踏青赏菊可好?」 「好。」 笑了笑不想耽误琅哥哥正事「琅哥哥先去忙,九九那日我再来彤管楼找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出发。」 琅哥哥匆匆点头便上了骑马离开,知道琅哥哥身负巨大如山的家族使命,所以能谅解琅哥哥,聚少离多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等琅哥哥光復沉家后叫他每日都陪我。 彤管楼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坐了一会儿,反正也有薇娘陪我聊天斗嘴,直到采英来传话,说是泰安鹰应邀现在已经在靖王府上了,我这才急着起身回靖王府,路上听采英说泰安鹰今年只会在京城待上一个月,行程较紧凑,因此抓紧空档就先来相会。 020 言归于好 靖王府与泰安府是世交,泰安老将军又是我义父,论辈分还得称呼泰安鹰一声哥哥,此次相邀便是想化解从前的疙瘩,希望能让爹与义父言归于好,虽然那段伤感的过往是原主与泰安鹰的故事,可毕竟现在是我住在这副身子骨里,面对着眼前的泰安鹰还是略感不自在「泰安大哥等许久了?」 「刚到不久,这么早去哪了。」 毕竟与泰安鹰并不熟识,略带保留回道「就自个儿出去乱逛。」 两人都不知聊什么才好,气氛变得有些尷尬,空气差点凝结,只好随便说点什么「泰安大哥喝茶好吗?」 看泰安鹰点头答应,动手泡起茶来。 「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想不到你竟然主动邀约。」 一边倒掉第一泡茶,一边笑回「说到底我们还是义兄妹,总不能随便就断交吧。」俐落的冲了第二泡茶又道「当年不懂事胡闹了一齣,却害了我们各自的爹痛失彼此这位好友,现在想想真是替他们惋惜。」 「是啊,好歹我们还能当兄妹,话说我家老爹总唸叨靖王爷和你呢,想来多半是捨不得。」 「我爹何尝不是。」笑意未减替泰安鹰添上一杯热茶这才又缓缓开口「虽已经没有记忆,可我还是很感激当年在蒙古义父对我的疼爱和照顾,有机会真想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你可想听听小时候在蒙古的那些事。」 「若泰安大哥不嫌烦,那我愿意听一听。」泰安鹰徵得同意后,滔滔不绝一连讲了三个鐘头,本想任由他说去,殊不知一发不可收拾,眼看午膳时间已到趁这个机会出声打断「泰安大哥喝口茶歇一会,这到了午膳时间,泰安大哥就留下来与我们一起,你和爹也许久未见了吧。」 「只怕太过突然让靖王爷感到错愕。」 「唉,只怕爹一见到你比见到我这个亲生女儿还开心。」 再三慰留泰安鹰留下,他也没再推辞,就大方的答应留下来一同用午膳,爹一见到泰安鹰是又激动又高兴,虽然这早在我意料之中。 「许久未见鹰儿,已经是个俊拔的男子汉了。」 爹从开饭就一直替泰安鹰夹菜,我假装吃味「爹,我到底是不是您女儿,您怎么就只夹给泰安大哥」。 「一个月也不见你过来和爹一起吃过几次饭,怎么这就埋怨了。」 爹年纪已高,吃的东西都走养生路线,我还年轻食慾好实在对爹的粗茶淡饭养生餐感到敬而远之,所以才鲜少与爹一同吃饭「女儿这不是三天两头就过来给爹请安嘛!」 「这倒算挺有孝心。」爹这才夸道。 这才满意低下头安静的寻找桌上那些较多调味的菜色,吃了几口饭菜后开口试探道「爹,找个机会我想回蒙古一趟,探望义父。」 「那样甚好。」看得出爹满是欣慰,我和泰安鹰冰释前嫌,如今又若无其事的坐下来一起吃饭,爹心里肯定感到十分意外和宽心,但爹也不敢开口问,就怕打破这美好时光。 「那请爹替我修书一封,告知义父我有意要拜访的事。」随后又转头对着泰安鹰道「还得有劳泰安大哥转交此信给义父。」 「一时间要写,太多话想说还真不知怎么下手。」 「我此行进京会待上一个月,等靖王爷写好,再派人送去客栈便可。」 「不必那么麻烦,靖王府这不是还有很多空厢房,泰安大哥远道而来住客栈多有不便,靖王府和泰安府交情不浅,让泰安大哥暂住靖王府也无不可吧?」 「娜儿说得不错,鹰儿就留下来住,我这就命人打扫出房间。」爹连忙附和,话还没说完已经吩咐下人动手,热情满满完全不容拒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泰安鹰想起身道谢却被爹制止。 本想让泰安鹰回蒙古时代为转交信件,可爹迫不及待想和义父重修旧好,当晚就写了整整三张信,派府上的信使快马加鞭给义父送去,三天后就收到义父的回信,他两老人家心照不宣、恍若无事,又开始恢復联系,好友失而復得爹欣慰不已,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当中间人修復他们之间的友谊,也算是为了弥补原主年轻不懂事犯下的过错。 起初以为泰安鹰性格磨嘰应该与我不投缘,但几次相处下来倒是误会他了,他性子其实直来直往挺好相处,且自从我开口叫他泰安大哥后,他就对我断了男女之情的心思,一心一意将我当妹妹看待,他虽大我几岁可时而成熟时而幼稚,有时深感无奈但不至于厌烦,他缺点就是话太多,一天到晚讲个没完被我嫌吵,要比聒噪的程度彩虹都略输他一筹,可怜我还需听泰安鹰吵嚷几十天。 近几日都在忙活爹和义父的事,可自己心里还是没忘记要帮琅哥哥的这件事,三哥醉心游山玩水根本不理会官场之事,三哥帮不上忙看来只能改道去拜託大哥,却被三哥制止。 「大哥素来厌恶在仕途上关说走后门之人,就连我鲜少理会朝政,都知道不少走后门上位的官员尸位素餐、贪赃枉法。」三哥好心警告道。 「难不成所有的恶劣官员都是靠关说?」我不服驳斥道。 「自然不是,可是大哥受爹影响很深,思想较为保守,有些事皆受不了。」 「政治靠的是实力我明白,琅哥哥靠自己考上进士,只可惜没人给他表现的机会。」 「我也是爱莫能助,此事找大哥帮忙只怕弄巧成拙,只能给你这个忠告。」 三哥说的不无道理,相处这两年看得出大哥为人较为一板一眼,是我太着急以至于没考虑太多,此事若拜託大哥就怕大哥对琅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京城中我认识的就这几个人,还有谁能够让我託付?想到此处脑海竟浮现漠然的名字,自知漠然待我情谊不一般,若有事相求漠然定不会拒绝,我可以不接受漠然的心意,却不能恬不知耻一昧的接受漠然对我的好,这样对漠然太残忍了,摇着头把这个念头拋掉,看来还是只能另寻他法。 021 何人夜闯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帮琅哥哥早日重振沉府,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反覆思量,视睡如命的我竟难得的失眠了,决定去趟茅房才刚跳下床就听到外屋有可疑的动静声,这个时候除了宵小之辈实在想不出还会是谁深夜鬼鬼祟祟,才开口要喊人捉贼,嘴却被一张大手严实的摀住了,还来不及发出的声音已变成细微的呜呜声。 不知身后是何人更不知他意图何在,本能的直觉就是挣扎呼救,无奈体格差距、敌暗我明,就算有柔道的底子也无济于事,因嘴被摀住我只能模糊道「放开我。」 黑暗中听见对方说了声「你安静我才能放。」 这声音听着耳熟,脱身要紧连连点头答应,对方见我答应也马上就放手,我不再受到箝制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回神一看竟是太子爷站在眼前,什么鬼,太子大半夜怎么出现在我屋里,靖王府的侍卫皆受过严格训练和筛选自然不是摆饰品,那太子隻身一人究竟如何混入?内心暗自犹豫是否唤人。 见太子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此时出现在此的情势未明仍需观望暂且先听他的,我又点点头然后小声问道「太子爷大半夜为什么出现在臣女屋里?」虽说他是太子可也不能擅自私闯别人家的宅院吧。 太子表情痛苦按着胸口不发一语,这才惊觉太子受伤了,见太子的神态和反应绝对不是小伤,贵为太子深夜在宫外受重伤,身边竟无侍卫保护,暗自揣测究竟是太子深夜外出办事受伤还是在东宫受刺杀逃到此处,我虽不趟浑水但还是略有耳闻宫内外为了帝位明争暗斗、廝杀陷害。 看太子伤势极重,若没及时治疗难保能活,若太子大半夜死在我屋内我也难辞其咎,肯定当了现成的太子陪葬品,深怕他一开口就吐血身亡,我连忙道「算了,您先别说话,但敢问太子爷受伤这事能不能张扬?您点头摇头让臣女知道,臣女也好替您想办法。」 太子吃力的摇摇头,表示不能张扬,他一个踉蹌右手抚胸左手扶着桌子硬是撑着不昏倒,双眼已经开始涣散了。 我只能暗叹这么重的伤太子到底怎么撑到现在没昏死过去的?一面搀扶一面让太子坐在凳子上休息,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宝石匕首咬牙就往自己左手臂一划,太子眉头一皱伸手挥掉我手中的匕首,沉声怒问「你做什么?」太子说完当真吐了一口血,没力气就好好休息,自身难保了做甚还来管我,真难为我还要清理太子吐的这滩血。 压着手臂上血流如注的刀伤,我烦躁道「大爷,求您就别说话了,既然您说不能张扬,那我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替您请大夫,但您伤势严重不喝药恐怕今晚就会死在我这。」自个儿内心又补了句「你若死在我房里,岂不是让我成了头号嫌疑犯,那可多冤枉。」 方才匕首被太子拍落地,发出吭怔一声,守在屋外的采英语带疑惑悄声问「小姐?」 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伸出满手鲜血的手臂对采英道「快去请府医。」 「小姐怎么回事?」 太子之事瞒不瞒采英?一秒就有了答案「说来话长,太子此时在我屋里身受重伤,必须有药及时治疗,你快去请府医便是,回来顺道打盆水过来,还有切记不要惊动到任何人,尤其是爹、大哥和泰安鹰。」 采英虽有诸多疑问但见我一脸拘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步流星赶忙执行我的命令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府医到了,后面跟着提了一大盆水的采英。 早先将太子扶到里屋,且已经替太子简单的包扎伤口、止血,此刻的我坐在外屋让府医看伤势。 「这伤口不轻不重,碍于血流不少,还是要养几日,开些药涂一涂,伏下煎两帖药便会好,再给小姐开些养气补血的方子。」 「府医,就怕半夜会因这伤口发炎发热,可否顺便开一些退热的药给我,免得半夜发烧又要去吵醒大夫一次,还有我怕留疤,也请给我一些涂抹的药膏或药粉。」 「放心吧,郡主的身份尊贵,老夫本就有开退热药,等会儿让采英给你煎药,老夫方才来的匆忙没多带药粉,若郡主不嫌弃,这罐用过的药粉就先给郡主用。」 「多谢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会嫌弃,还请府医药量下重一点。」 「这药量老夫会斟酌,是要三分毒,下重了怕影响郡主身体。」 「这医术我是绝对信得过府医您的,我就是想早点好,否则被爹知道我又要挨骂了,再说这药也不是时常吃偶尔应该也不要紧。」太子重伤需要强一点的药,深怕府医开的不够才再三拜託府医。 府医这才勉为其难答应「老夫在府里侍奉大半辈子了,靖王府的人就像老夫的家人一样,郡主千万爱惜身子啊,匕首那么危险的物品就要收好怎么随意放置,这次幸亏伤的不重。」 被府医的后半段话搞得头昏脑胀,眉头微皱,看了采英一眼请求支援,采英连忙帮腔「小姐也真是,平常就不把东西收好,这次也是因为匕首乱放又没收进刀鞘中才会半夜要喝茶不小心摔倒划伤手。」 听完采英的解释我连忙附和,恭敬的应了声「是」,好不容易送走大夫后,急忙吩咐采英速速煎药,我自己拿着药粉走进里屋。 太子躺在我榻上,眼神有些迷离,但至少还是醒着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太子血是止住了,但还是昏昏沉沉,我走近唤道「太子爷。」 这时采英跑了进来手里捧着碗「小姐,第一帖药。」 伸手接过采英递上来的碗,讚叹道「效率这么好。」 「方才通知府医后就先跑回院子烧水,水先煮滚了煎药比较快。」 点头称讚采英「聪明伶俐就属你第一。」 眼看太子迷迷糊糊没办法自己喝药,我先赔罪道「太子爷失礼了。」随后伸出一手把太子的嘴巴捏开,一鼓作气把药全部灌到太子嘴里,我动作没多温柔,太子呛了好几口,终于清醒了点,可以自己撑起身子半坐着。 「这是刀伤药,太子爷您抹些吧。」 太子抬手缓慢的解衣服,自知理当回避便将药放在床榻边,拉着采英就要出去,此时太子命令道「后背的伤口我自己擦不到。」太子意思是需要有人帮他擦药,我和采英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采英挺身而出,虽对采英感到抱歉但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 「你来。」太子指着我堂而皇之又下了一道命令。 「...」有人帮忙就不错了,还得我亲自动手?人命关天,命令已下,再不愿意也只能帮太子上了药,好歹采英也在旁边,不至于男女授受不亲。 太子前胸后背都有让人看了胆战心惊的伤口,让采英帮忙打下手,仔细又粗暴的开始替太子擦药。 「你就不能轻点?」太子捏了捏我的手,采英张大嘴合不拢。 就没多心甘情愿替太子上药,自然没多轻柔,太子会痛也是意料中的事,自知太子此举过分亲密,迅速将手收进袖子里,巧妙的避开太子的亲暱,连忙跪下诚惶诚恐请罪「是臣女粗心了,太子爷责罚。」 「起来吧,不是真怪你。」太子不恼不怒让我起身。 替太子擦完药又让太子喝下第二帖药后,终于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那太子爷安心休养,您喝了退热药可能会比较嗜睡,半夜应该是不会太难受。」他是太子,又受重伤,不好搬移,只好先把我的床榻借给他睡一晚。 「你自个儿喝过药了?」 「臣女就不劳太子爷担心了。」说罢携采英头也不回的出了里屋。 本想随采英回她房间一起睡,但又怕太子突然有变化,便在外屋椅榻上将就睡一宿,虽然椅榻较硬不好睡,可忙活一晚上倒是睡得很沉。 022 交易 睡梦中被一股飘来的药香味给吵醒,在椅榻上睡了一晚全身僵硬酸痛扭扭脖子活动筋骨后,躡着手脚到里屋看太子的状况,太子脸色比昨晚好太多了安静的睡着,再三犹豫最后还是逾矩的伸手放在太子额上确认他是否发热,确认太子无发烧,我这才放心的走出房,到院子找采英。 拍了拍采英的肩膀打招呼道「起的好早,煎药呢。」 「吓了我一跳,原来是小姐。」采英手里还拿着扇子,吓的拍着自己胸口。 「多亏有你,否则我恐怕会手足无措。」 「采英能问小姐一个问题吗?」 拉了个板凳坐在采英身边,理所当然的「嗯」了声,表示儘管问吧。 采英踌躇了很久还是问出口了「小姐不是巴不得与太子爷撇清任何关係吗,为什么还不顾后果出手相救?」 「若我说纯粹因人命关天你是不是不信。」 采英摇了摇头,看来采英对我也算是十分了解,我虽不害人,也还算的上见义勇为,但不会多管间事,更不至于心善到为了救人不顾一切后果,尤其是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或害到身边亲近人的那些事情,浅浅的笑了笑又道「堂堂太子若死在我房里,我恐怕插翅难飞,最怕拖累了靖王府。」 「那小姐大可请三少爷帮忙呀。」 何尝不知昨晚最适合救太子的非三哥莫属了,一来,我信任三哥且三哥是男儿身不必担心男女大防,二来,三哥侠义闻名出手相救理所应当,三来,间云野鹤的三哥素来不理朝堂事,三哥立场并不代表靖王府,就不怕靖王府得罪太子的对立面,可为了琅哥哥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我有我的理由,只是此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虽不知小姐究竟盘算什么,但太子终归不是好惹的。」 与太子打交道就像玩火,稍不注意就会引火上身这点我还是明白的,为了不让采英胡思乱想,故意转移话题「誒,药是不是焦了。」 药香味中确实混杂了一点的焦火味,我提了个醒采英也闻到了,手忙脚乱把药罐子提起懊恼着「这药不能喝了。」 「倒掉多浪费,太子虽是千金之躯,也不至于那么娇弱,照样盛了拿去给太子喝。」 「小姐...」采英坚决不敢。 「生病的人嗅觉味觉都会变得比较不敏感,察觉不出来的,况且来不及再重煎了,你若不敢,我和你一同去便是,若太子喝出有焦味你儘管说是我煎的。」 再次进里屋太子已经醒了,精神也恢復大半,要是没亲眼见识他那可怕的伤口,可能还不知道他正受重伤,我道「太子爷再不回宫怕是要大乱了。」 「是该回去了,再不到一个时辰就得上朝了。」或许是因为伤口拉扯的缘故,太子双手笨拙的扣着釦子,看不过去本想帮忙却觉得不合情不合理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太子穿好衣服,我招了招手采英立刻战战兢兢递上汤药,却表现的有点心虚。 太子并没有伸手接,只是沉着脸问「这药谁煎的?」 不会吧,这焦味并不明显,难不成太子还是闻出来了?采英神情已略显害怕,此刻仍不忘主僕之情「太子爷恕罪,是奴婢...」 方才已经向采英掛保证,此时为人主子当然要勇敢站出来,出声阻止采英自首「本是采英要煎的,但我吩咐她去打洗脸水,这药后来是我接手的,有什么问题吗?」情急之下竟忘了自称臣女...算了应该也没人发现。 「没,只是我看她神情怪异,留了个心眼,是你煎的便好。」太子说罢一脸满意、一鼓作气将汤药饮尽。 采英又连忙递上洗脸巾,太子洗漱后,擅自遣退采英,采英不敢抗命可又不敢让我自己面对太子,我不想为难采英便使眼色要采英放心退下。 「太子爷有话直说,臣女洗耳恭听。」太子故意支开采英定是有话单独和我说,正好我也有话想说。 「此次多谢你。」 「那是臣女该做的。」面上虽心如止水,但内心不停吶喊着「快问我要什么赏赐吧!」 太子一步向前,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冷不防捉起我的手「你自个儿刀伤没处理?」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伤口周围泛着赤红色模样可怕,正奇怪府医帮我包扎的绷带跑到哪去了,这才回想起昨晚睡到一半觉得伤口灼热难耐索性拆了绷带继续睡「正打算送走太子爷后再去找府医一次。」边说边将手抽回。 「等我回宫再遣小六子给你送些药品。」 「不敢劳烦太子爷,府医虽不必太医但这种小伤还是应付的了的。」这跟我预设好的小剧场剧情怎么不一样,快问我想要什么赏赐啊啊啊! 这次太子终于遂了我的心愿问「说吧,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等的就是这句,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强装平静道「臣女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是希望太子爷能满足臣女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太子一副老子什么都能应允的神态。 此次机会难得,正愁没法子帮琅哥哥如今现成的机会就在眼前,顾不上瞻前顾后,否豁出去了「京城南郊沉府的沉琅已高中进士一些时日,苦于英雄无用武之地无法一展抱负、为国效力,臣女希望太子爷有适合的机会可以多提拔沉琅公子。」 「你费尽心思救我,只为了替沉琅说情?」这声音听起来带有不悦之情。 听出太子语气中的不满,心里抖了一下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害了自己又害了琅哥哥,平復情绪后仍旧面不改色「救太子乃身为臣子的职责,替沉琅说情是因为沉公子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太子沉默片刻语调恢復如初「这事答应你了。」 有了太子的保证,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雀跃之情,雀才刚跃起还来不及高兴太子又说话了。 「你就都不想问为何我深夜重伤出现在靖王府?」 「那是太子爷个人的私事,这事臣女只当不知情,更不会与旁人说,采英口风紧我也能担保,太子爷大可放心。」本就没打算问太子发生什么事,太子不说我乐得轻松,不该知道的事知道了反而是累赘,太子安然无恙而我的目的也达成便是一箭双雕的局面,什么原因导致太子受伤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是啊,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好奇。」太子显得有点颓败笑了两声又道「是我疯了,垂死之际歷尽艰辛就想再见你一面,是曾想过你或许会救我,却没想到你救我只是为了方便和我交易。」 听了太子的一席话,除了愣还是愣,虽是因琅哥哥才决定亲自用苦肉计救太子,但就算没琅哥哥这层原因,我还是会找三哥来救的,当然其中少不了人命关天这个理由,我倒被太子说成是无利可图就会见死不救的人了,难不成在宫里头长大的满脑子都是利益主义?罢了太子误会便误会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说话的技能,懒得多加解释只问「太子爷有办法自己回宫?需要臣女派人去找小六子公公接应?」 「不必,我已好六七成可以自己回去。」 「早朝的时辰将近,臣女恭送太子爷。」现在只想赶紧把不速之客送走。 「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太子说的这句话,我倒是很惶恐「本是职责所在,再说太子已答应我的请求,实在不必太过掛怀。」 「沉琅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再说我堂堂太子的命只值沉琅一个官位?」 ...这是什么扭曲的思想,罢了不必浪费口舌,还是赶紧把太子打发「太子命系江山社稷,除了皇上皇后自然无人能比之。」 「没想到你倒是挺会拍马屁。」太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两眼,我面如槁木一脸木然,太子这才翻墙而出,我又松了一口气。 私下与太子接触已属不妥,再加上太子莫名其妙身负重伤其中定有蹊蹺,既然已替琅哥哥求情,为了不让事情越演越复杂,捲进多馀的麻烦之中,昨日关于太子的事,就算死了也要让此事烂在肚子里,采英也被我下了封口令,全当没发生过。 终于等到太子离开,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算滚回被窝睡个好觉。 「泰安鹰少爷等会儿就要啟程回蒙古了,小姐不去送一送?」采英小跑步挡住去路。 靖王府与泰安府已冰释前嫌,身为泰安鹰的义妹,我理当要去送他一程的,这是无法推託的事只好强忍睡意,搭乘府上的马车随泰安鹰队伍走,直至城门口才遣马伕折返回府。 奔波大半日,总该可以安心睡了吧,就在昏昏欲睡之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是漠然的声音「正当午时你怎么这时在睡。」 「不知道我忙的很,好不容易可以小歇片刻,就别吵我了。」 「怎么送泰安鹰出城你就不推託。」 「不一样,泰安鹰是非送不可,以你我的交情,相信你不会和我计较的。」说罢不再管漠然此趟来所谓何事,先睡了再说。 023 九九重阳节 前阵子先后因泰安鹰和太子的事忙的分身乏术,总算是等到了重阳节与琅哥哥相约踏青的日子。 「小姐这是怎么了,难得穿这么花俏的衣裳。」采英撑着下巴,不可思议的打量着。 一想到是和琅哥哥同游,下意识就挑了件最鲜艳高调的衣服,还是嘴硬「这不柜子里有,不穿浪费了。」 「可小姐笑容藏也藏不住。」 听了采英这句发自内心的话,我对着镜子偷偷瞧了自己两眼,还真是一脸欢欣鼓舞的样子,原来我现在是这样的表情,不由的害羞了起来「不跟你多说,我出门去了。」 采英在后头追着,忙道「小姐不用早膳吗?」 摆了摆手表示不必,羞涩的小跑步出了院子,一出府就直直往彤管楼的方向去了。 虽说是重阳节家家户户会相约出游,但毕竟不是什么重大节庆,我穿成这样走在接上显得有那么一点浮夸了,越想越不好意思,系上面纱脚步又加快了些。 「我说大小姐,你这身打扮,还敢大摇大摆走进我彤管楼啊。」薇娘嘴上是调侃,却还是贴心的赶忙将我带上二楼安置。 「琅哥哥还没到吗?」 「大哥最近忙着和官员们打交道,也鲜少来我这里,我方才已经派人去通知大哥了。」 「没关係,我等一会儿。」 约莫一个多鐘头,琅哥哥脸红气喘的来了「对不住小娜,忘记了时辰。」 见琅哥哥赶的满头大汗,本来心里的那一点嗔意顿时烟消云散,抽出腰间的绣帕替琅哥哥擦擦汗笑道「琅哥哥是不是记错时辰了,分明是我早到了。」 琅哥哥显得有些疑惑「不是相约卯辰交介之时吗?」 「本是约辰时的。」一本正经的说着,一面将绣帕又收回腰间。 「那应当是我没听仔细。」 见琅哥哥仍然愧疚不已,我又道「琅哥哥能空出时间陪我踏青,我已经很开心了。」 「能一起郊游我也很高兴。」琅哥哥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待琅哥哥喘口气喝口水后,我们这才啟程登高踏秋去。 一面登山,内心一面懊悔早知道就不穿这件衣服了,衣服太沉不好走路,才爬了半个时辰,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琅哥哥发现我的异样开口问道「小娜,你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往回走?」 好不容易一起出游,就怕琅哥哥说要折返,我连忙解释「没,我们继续走。」 在心里好生替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提起劲继续走下去,本来都还能靠意志力挺过,直到遇上了无情的骤升路段,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到顶啊。 「小娜。」琅哥哥伸出手。 抬头傻看着琅哥哥的手,心里一甜,回过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琅哥哥的手,顺带一提当然不只我脸红。 克服陡坡后终于迎来山顶美景,心里纠结着手究竟是松开还是不松?随便找了个话题「这一路人还真不少。」 琅哥哥闻声松手,我焦急拉住朗哥哥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还无名无份,是该保护好你的名节。」琅哥哥解释道。 耍赖卖俏「可我走不动了。」 「有人看着呢。」琅哥哥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 若真在乎旁人目光和想法,我就不会把面纱取下来了,随意看了四周一圈立即道「大家忙着登高望远哪有人会注意我们。」 「哪没有?」 顺着琅哥哥视线看过去,顿时如泥塑木雕般定在原地,不远处看着我和琅哥哥的竟是漠然和几位漠然的朋友... 「认识的?过去打个招呼。」 前些日子漠然邀我一同踏秋,我还藉口说不感兴趣,现在却再此遇到漠然,心里不免对漠然有些不好意思,见漠然还有同行的朋友,犹豫过后还是上前「琅哥哥我过去去打个招呼。」这才松开琅哥哥的袖子,朝漠然走了过去。 恍若无事「漠然,这么巧。」 「是巧。」漠然淡淡道。 「姑娘同行的是沉琅进士吧,看姑娘不是一般人,怎么会和沉琅走在一起。」漠然同行友人问道。 听出说话的人语气里带有鄙视琅哥哥和调侃我的意味,脸色一沉,琅哥哥是无权无势,可志气比天高,虽只是玩笑话,对他们来说那些理所当然的机会、唾手可得的官位琅哥哥却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们凭什么轻视琅哥哥,面露不悦才刚要开口漠然已开口「林兄,人是要看品性的,你若只想结识有权势的朋友,那看来我和你也无需再当朋友了。」说罢再对同行的几人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到。」 几人一面走一面讨论道「那姑娘到底是谁,漠然为人豪放不轻易与人起衝突,竟会维护她。」 眾人走后,漠然道「林兄说话向来不多加思索,是过分了些,可无恶意,你也别生气了。」 既然漠然已经开口教训他,且琅哥哥站在远处应该没听到这些伤心的话,这些墙头草的人在这里我见多了,若真要计较起来没完没了,这次就看在漠然的面子上「算了,全当他是无心的。」 漠然开口闭口又开口「你不是说不喜人挤人登高踏秋的吗?」 「我...」都忘了我敷衍漠然邀约却自己与琅哥哥来登高这件事... 「罢了,我先走了。」漠然不慍不怒语气平静转身就走,却仍然藏不住他刻意压抑的落寞情绪。 胡乱搪塞漠然这件事,我寧愿被漠然臭骂一顿,也不愿再去看他此时的神情。 「说了什么?人都走了,还傻愣着。」琅哥哥走了过来出声询问。 「没什么,只是不曾想到会再此遇到他。」 「刚想起我与叶赫将军未时还有约,可能不能陪你太久。」 我笑了笑「也肚子饿了,这就也下山吧。」踏个秋也能碰上那么多插曲,兴致也降低了不少。 「多谢你谅解。」琅哥哥握了握我的手。 下山路段比上山轻松的多,不需靠琅哥哥的帮忙,与琅哥哥先回彤管楼用过午膳后才分道。 罢了不想了,我是敷衍漠然不错,可说白了我也没对不住他,回房时不见采英,自己打了盆水洗手脚。 「小姐你这么早回来了?漠将军今天来找过你。」 「何时?」 「小姐出去不久后,漠将军好像是想约小姐踏秋。」 叹了口气「知道了。」漠然那失落的神情再次浮现脑海,我摇了摇头把画面给打散。 「小姐既然这么早回来,不如和漠将军一起去玩?」 「不必了,想来他此刻也不想见我,我休息一下。」不等采英再多说,便打发采英下去歇着,烦着漠然的表情也担心着琅哥哥的事,京城这么多势利眼的人,琅哥哥肯定听过不少冷嘲热讽,心里越加烦闷,抓过枕头往脸上一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024 秋猎、风寒 重阳节过后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猎大赛,不只皇家贵族就连平民百姓都喜欢在秋天狩猎,由宫里主办的秋猎大赛今年已是第三届,皇子们和稍有身份的大臣儿女都必须前往共襄盛举,我自然也在名单中,过去只在电视中看过秋猎的情景,现在有机会当然也想身歷其境,可惜我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只好佯称染了风寒,推了这次的秋猎比赛,眼睁睁看着秋猎大队浩浩荡荡的出城,过了十几天一行人又声势赫赫的满载而归。 前阵子泰安鹰和漠然时常往我院子走动,怕彩虹被发现已经挪到库房好几个月了,彩虹以为自己做错事才会被关禁闭,委屈的搞起自闭,我每日都拨空去找牠玩上半个时辰。 「小姐,秋猎队伍回城了。」 「我知道。」 「漠将军一回城马上就来了。」 「知道了,你接着餵彩虹,我先回院子。」本以为重阳节的事过后,他便不会再来靖王府找我了。 从库房一回院子,漠然就来了,手里捧了一件貂皮披风,说是给我过冬用的。 伸手接过,摸了摸披风的雪白皮草,这毛皮摸起来轻柔仿若无物,确实是上好的料,看着这件美丽的披风,总感觉能想像这隻貂在雪地上尽情打滚的样子,本在森林活的自由自在,却被拿来做成披风,心下不忍索然无味问道「你打到的?」 「这隻貂毛色这么美我也捨不得打,是皇上打的赏赐给我,我便让人做了披风,又听说你染了风寒顺道看看你。」 「已经无大碍,我这不是好的很。」我双手一摊。 漠然拉了张椅子坐下「可我估计着你就根本没染风寒。」 拆穿就拆穿,也没要瞒的意思,笑问「肯定是三哥,不然你怎么知道。」添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道「不是勇兄,我胡猜的,想着约莫是你逃避骑马所以借故推託,若你真心想去就算真染了风寒也会去。」 先是微微一愣,随之而来的是惊讶,漠然他竟然将我的心思看的那么透彻,我道了句「嘘,心照不宣。」 「沉琅受到叶赫将军重用,这次也在狩猎出席名单内,你没一起去不后悔?」 略感讶异脱口而出「琅哥哥也有去?他没告诉我。」 我低下头暗自沉思,漠然可能是怕我难过连忙安慰道「沉琅近日是叶赫府上的红人,忙起来忘记告诉你也是情有可原。」随后又转移话题道「早听说过你以前骑马骑的好,不如鼓起勇气再试试看?不然多可惜。」 「你没听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再说上回有人说我胆子小,那我就真的胆子小了。」 我是故意这样说,可漠然还是顺着我「为了赔罪,等天气暖一点,我带你去练练?」 对骑马是真没兴趣也实在是不想学,连忙另开话题打岔「前两天刚得一把钓竿,正打算差人给你送去你就来了,我去取来给你,等开春垂钓时可用。」 知道我故意糢糊焦点,漠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罢了,不骑也无所谓,以后你想去哪,我带你就是。」 不是不知也不是感受不到漠然待我与眾不同的心意,可我不可能背叛琅哥哥,只好狠心拒绝「府上有马车、马伕怎敢劳烦你。」 见漠然没回话,怕他难过我接着笑问「都知道我是装病,为何还送披风来,不是白白浪费了。」 「再一个月馀就入冬了,这披风你就收着以备不时之需,难保你不会因为贪玩真的染了风寒。」 摆了摆手颯爽道「哪那么娇弱,我强壮的很,风寒什么的这辈子怕是跟我是无缘了。」 漠然不以为然,此事不容我拒绝「先让采英替你收着。」 漠然坚持,我也没矫情,毕竟这披风漠然特地命人做了女款,我不收下难道要漠然自己用不成,吩咐采英把披风收下,又命采英去取钓竿。 那日信誓旦旦把话说好说满强调不会感冒,才没过几天马上就染了风寒,又发热又咳嗽,躺在床榻上昏沉两天。 漠然从三哥那里听到消息,特地来探望一见面就开口戏謔「...你不是说强壮的很?这都还没冬天呢,你就染风寒了。」 全身上下就剩眼睛能自由活动,瞪了漠然一眼。 「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还瞪上了。」 勉强拿起手帕擤了一把鼻涕威胁道「再贫信不信我抹你衣服上?」 漠然笑了笑一脸嫌弃连忙躲开「你好生休息,入冬后更冷,注意保暖,看你还有精神我便走了。」 看着漠然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难过,琅哥哥就算再忙,听闻我生病了,难道连託人来关心的时间都没了吗?偷偷抹了抹眼泪又睡了过去。 前两年的冬天,都是和蔼亲切的冬天一点儿也没让我冻着,今年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简直可以把人冻成冰棒,病中还是不忘彩虹,便吩咐采英记得在库房也放上一个炭盆。风寒刚好手里抱着汤婆子还是觉得冷,索性将自己锁在府里,学动物冬眠过冬非必要就不出门,三哥偕漠然来过几回,硬是要我在屋里陪他们下棋,我哪会下棋啊,每次都惨败,实在觉得无趣趴在桌上偷懒耍赖,惹得三哥和漠然都哭笑不得,半个冬天几乎就这样在屋里渡过。我和薇娘时常互通书信,薇娘肯定告诉过琅哥哥我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可琅哥哥还是连派人捎个口信都没有,心里总有说不上来的不踏实感。 从年末过年到新的一年,都没有见过琅哥哥,期间我按捺不住写过信送去彤管楼却是薇娘回的信,薇娘信中说琅哥哥许久没去彤管楼,在沉府也是早出晚归,很少碰面,保证绝对会转交信件到琅哥哥手里,等着等着新年已过。再次听闻琅哥哥的消息他又升官了,虽然还只是个七品地方官,不过听闻叶赫家和太子都很重用琅哥哥,在仕途上终于否极泰来,琅哥哥离他的心愿也越来越近了,虽不能常见面但我还是替他高兴。 025 局 时隔多日再次与琅哥哥碰面是在年后官员们奉旨进宫的朝拜会上远远一见琅哥哥还是那么耀眼,宛如落入尘世中的璀璨之星,好不容易找了空档隔空朝琅哥哥明媚一笑,琅哥哥微愣后回我一个淡笑,我这就心满意足了。 朝拜会的隔天收到了太子的请帖,明明是太子举办家宴却是叶赫月敏负责张锣,可见太子与叶赫月敏关係不一般,叶赫月敏早晚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不脛而走。 太子举办家宴邀请京城达官显赫前往规模虽不如宫宴但也可以说是冠盖云集,我、三哥、大哥大嫂带着刚满一岁的小晴出席。 宴上大人们忙着举杯淋漓互饮,小孩则交由一旁的乳母照顾着,倏地一声尖叫划破了原本觥筹交错的氛围,小孩惊慌的的哭叫声随之而来。 听惊慌失措的母乳说小公主被利器划伤颈部,小公主是太子侍妾上月刚生下的,太子二四岁只有这个孩子虽只是公主却备受疼爱,太医火速的被请来诊治,无奈因小公主尚年幼且失血过快太医也回天乏术,鸦雀无声取代了原先宴会上的高谈阔论,好端端怎就出了如此重大的意外。 「为什么小公主会突然伤重不治?」太子语气大为动怒,神情略带哀伤。 乳母早就跪倒在地,听闻太子咎责颤抖着回话「靖王府唐古尔晴格格不知哪来的发簪,正是刺杀小公主的兇器。」 先不论事情原委,刺杀二字已是砍头大罪,乳母的证词对小晴极度不利,心下暗叫不妙,给孩子用的发簪为了安全考量必会将尖端磨平,靖王府的发簪自然也一样,小晴刚学会走路不久,头发都还没长齐,身上不可能会有尖头发簪。 「稟太子爷,小女尚年幼不可能有伤害小公主的意图,希望太子爷能明察。」大哥希望太子能仔细彻查,不要仅听一面之词就定罪。 大嫂心疼小晴却无能为力,已经哭红了双眼。 叶赫月敏冷不防道「是啊,靖王府的格格还那么小,既然不是小孩子的主意那便是大人的主意了。」 小晴像是被吓的不轻,含糊哭着说「没有」,小晴才一岁她怎么可能会去杀人,看小晴哭的稀里哗啦,我心里也心疼了起来,也没多想上前跪拜道「请太子爷明察,靖王府给孩子用的饰品都是经过磨平处理的,且上头肯定会印有靖王府字样,不知那发簪上可有?」 太子命人检查后,确认发簪上并无靖王府的烙印,虽不能替小晴脱罪可至少能减轻嫌疑。 叶赫月敏语气不善「郡主的意思是乳母陷害靖王府?」随后又嗤之以鼻道「乳母与靖王府无冤无仇,根本没有栽赃的道理。」 还是三哥聪明直捣黄龙「那可有其他人证物证?」 太子看了眾人一眼问道「可有?」 「方才见沉琅大人也在一旁,何不问问他?」 一听叶赫月敏找琅哥哥当证人,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了三哥一眼表示放心,三哥却眉头紧皱不如我一般轻松。 琅哥哥跪拜道「拜见太子殿下,臣方才确实站在不远处,也确实见到那发簪是出自靖王府格格之手。」 太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那可有看到怎么伤的小公主?」 琅哥哥平静回道「一片混乱中,微臣也没见着到底是怎么伤的小公主。」 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发出哐噹一声,不可置信转过头去看着琅哥哥。 大哥气急败坏「沉公子,我靖王府与你并无仇怨,为何要如此詆毁?」 琅哥哥依旧平淡坚定「臣只是将所见如实道出,并无刻意詆毁靖王府的意思。」 并不是我们要偏袒小晴,只是靖王府用的饰品,不管是府内製造或是买来,都会烙上靖王府的标志,除非是要进献给皇宫的贡品,说白了以小晴的年纪和权限根本拿不到,琅哥哥为什么要做偽证? 因乳母的指证歷歷和琅哥哥的证词扳回的局势又不復存在了,大嫂一紧张乱了分寸「是我把簪子给小晴的。」 可以谅解大嫂爱女心切,可大嫂此话一出就算没有做的事也会被认定有做,谋害皇嗣的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关係着靖王府上下多条人命不能不谨慎。 「是我趁着乳母不注意拿给小晴的。」我并不是义气用事才站出来,是因为大嫂心急胡乱顶罪,此时情势越多人站出来承认就会让认罪变得越不可信。 这时漠然出声道「方才宴上微臣才与靖王府福晋、郡主畅饮许久,福晋和郡主怎么可能有空档拿发簪给格格?」 「胡闹,此等大事岂可以胡乱顶罪的?我知道你们心疼家人心急之下才会胡言乱语,本太子且当没听见。」 「殿下,谋害皇族子嗣可是株九族大罪,虽说还有疑虑,但若是闹到皇阿玛和皇额娘那里可能就更难处理了。」 太子面露为难「有人证却没物证,此事本太子会彻查,定不使一人蒙冤,只是还是必要暂时关押靖王府的小格格。」太子下令后吩咐眾人散了。 即便我们再不愿意也只能先遵照太子的命令,今天的事怎么看都像个圈套,一开始就想把靖王府推进去送死,唐古尔家族从爹这代便懂得韜光,并不会在朝廷上争功夺权,皇上虽忌惮唐古尔族的旧有势力但为了牵制其他家族不至于会对付我们,唐古尔一家也没什么仇人,到底是出手谁陷害,还牵连两个小孩子? 026 不堪一击 等我回过神已坐上马车在回府的路上了,劈头就问三哥「这到哪儿了?」 「快到府上了。」 三哥说完的同时我已掀开帘子朝马伕喊了声「停车。」马伕应声停下。 待马伕把马车停妥,急忙撩起裤裙就要下车,却被三哥一把拉住忙劝道「你去哪?你不是说过衝动就是魔鬼。」 一心只想找琅哥哥问清楚原委哪还听的下三哥的劝「拜託三哥,我去去就回,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 三哥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只是放手随我去。 下了马车立刻调头往彤管楼去,薇娘曾说过琅哥哥已许久不去彤管楼,可除了彤管楼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找琅哥哥。 火急火爎的终于跑到了彤管楼,在门口遇到了漠然,没心思与漠然寒暄,朝他胡乱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擦身而过的瞬间被漠然一把拉住,抬头看,却不见漠然开口,我甩了手却甩不开,漠然这才道「你先回府,你姪女的事我会尽力帮你。」 眼看彤管楼就在眼前,却被漠然拦住进不去,压抑着不耐烦冷冷道「放开。」 「事以至此,你何须再去找他?」漠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心急如焚之下还是没忍住脾气,说话难免较失分寸「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漠然扯了扯嘴角苦笑了出来终于松了手,自知说话太衝动伤了漠然,但现在也无法去顾及他的心情,说了声「抱歉」急匆匆的走了。 走没两步碰见了薇娘,薇娘困惑问着「小娜,怎么回事,漠将军气冲冲的前脚才走,你怎么就急匆匆的来了。」 「琅哥哥在屋里吗?」 薇娘点了点头,着急的继续追问道「大哥要我以后别再跟你来往,你和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 听了薇娘的话,我顿时没了主意心里凄凄凉凉的揪着傻愣在原地,这时琅哥哥推门而出,两人对视却皆一语不发。 琅哥哥率先开口「进屋里说吧。」 进了屋又是一阵沉默,耐不住这冻结的气氛率先出声「琅哥哥你真亲眼瞧见害死小公主的兇器是出自小晴之手?」 「没什么好说的,总归是我负你。」 错愕又问「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别来找我了。」仅仅两月不见,此刻的琅哥哥已经变得十分陌生,他语气冷淡、神情冷漠,拒我于千里之外道。 是真心的喜欢琅哥哥,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我不愿意放弃「到底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我不想再窝囊了,不想再被看不起,不想再受尽冷嘲热讽。」 「难道就因为叶赫一族能给你你想要的官位和权力?」只是...那么简单的理由吗?我们这一年来的感情就那么一触即溃? 「光復沉家是我此生的责任,我不可能忘记更不能放弃,从今以后只要有任何能往上爬的机会我都会紧抓不放。」 「所以权力和我之间,你决定捨弃我?」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是第一次听见琅哥哥大声疾呼。 「你可以,只是你不愿意。」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正在哀悼逝去的诺言,原来人可以为了权力慾望狠狠踩碎曾经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本以为独自穿越到了这诺大的朝代,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守相互的人已是我此生之幸,可如今看来只是痴心妄想罢了,忽然觉得自己又可笑又可悲,屈膝抱着头慟哭失声。 「你从一出生就是高贵的,不愁吃穿生活有人侍奉,你听到的都是奉承,而我听到的都是揶揄,你说不在乎我的身份地位,也只是你单纯的以为,根本不懂我们之间的差距。」 脸埋在双膝中,静静的听着琅哥哥的控诉,究竟是权力使他堕落还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待我们这段感情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没说话,琅哥哥又继续说着「早点说清楚也好,幸好我们不曾开始过,以后也不可能了,太子...太子对你很好,和太子在一起你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为什么是太子,什么叫做太子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当时已经断了理智根本没办法多想,站起身抹了眼泪「沉琅我们俩玩完了!」随后推门而出。 一出门与薇娘碰个正着,薇娘欲言又止,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为难表情。 虽与琅哥哥已决裂但薇娘还是我的朋友,努力挤了个笑容「薇娘,我改天再来找你叙旧,今天怕是没那个心情。」 薇娘最终还是不知该说什么,点头握了握我的手,吩咐僕人送我回靖王府。 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靖王府的,还没踏进门已听见大嫂的抽泣声,非常时期当以救小晴为优先,还不是行尸走肉的时候,我打气精神走进大厅,除了大嫂的哭泣声其他人皆是肃静沉默。 走过去拍了拍大嫂安慰道「大嫂要当心身子,否则小晴回来后见了憔悴的大嫂也会难过的。」 眾人一时间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从事发至今三哥决口不提琅哥哥也完全没责备过我半句,是不想让我烦上加烦,更是在袒护我,我心里非常明白,更是自责不已,得弄清楚是谁栽赃又因何栽赃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027 救 三哥说漠然已去求过情,靖王府是嫌疑人不能探监,漠然透过关係替我们探望过小晴,漠然虽再三保证小晴安然无恙,可太子那里依旧无消无息,两日过去了不能再这样乾等下去,这几天靖王府眾人皆睡不好,我心一横换上朝服打算进宫一趟。 「三哥你别拦我,大嫂再这么哭下去早晚会把眼睛给哭瞎。」我要出府三哥死命阻挡,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小娜你就别添乱了。」 「我是等不下去了,还不知谁陷害我们,只能以动制静。」爹和大哥费尽心思的在想办法再加上漠然的帮忙却仍没进展,怎么叫人不着急。 正经的三哥实属少见,这么苦口婆心的三哥更是罕见「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且你隻身进宫又能有什么帮助?」 「我救过太子一命,相信太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 对手设这局就是想让靖王府全军覆没,安了这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就算此次安然渡过危机靖王府在皇上的心中恐怕多了分厌恶,想来三哥也已无计可施,三哥虽不知我何时何地救过太子,最后还是决定信我让我放手一搏。 出府前临别三哥又问「此行不论结果,怕是你和太子的牵扯会更深,你当真想好了?」 「三哥且放心,我自有办法。」说是这样说,可我心里没底,走多远算多远吧。 突然进宫拜见太子,不巧太子正在忙,小六子公公让我在殿上稍待,等了半个时辰先见到了叶赫月敏。 「靖王府是没办法了,派你一女人来游说?」 此行是为了救小晴,不去理会叶赫月敏的嘲讽,耐着性子行了个礼「臣女只是想求见太子,了解一下事情调查的进展。」 「你也别想高攀太子爷了,整个靖王府就要鋃鐺入狱了,你还是先想办法保命吧。」 难不成叶赫月敏是为了防止我和太子有牵扯才会设下这圈套?我越想越害怕,更是觉得对不起大哥、大嫂还有靖王府上下,我一改忍气吞声肃然道「若是因为我格格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叶赫月敏呵呵大笑「你?你还没那么重要,何不回去问问你大哥在朝堂上都得罪了谁。」 「你此话何意?」叶赫月敏只有勇没有智,我想趁机套她的话。 「你大哥在朝堂上得罪的人可不少,得罪沉琅也罢,竟然敢来招惹我们叶赫家的人,既然你们找罪受就怪不得别人。」 还想再问点什么,太子已经到了,打断了我和叶赫月敏的对话。 「你怎么也在这里?」太子冷着脸问叶赫月敏。 叶赫月敏一秒入戏嗲声嗲气「妹妹是特地带甜汤来给哥哥喝的,恰巧碰到了郡主。」 太子吩咐「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叶赫月敏乖觉的退下,压低音量警告着我「看到我和太子的交情了?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等叶赫月敏走了,太子松了眉头开口道「倒沉的住气,比我预料的晚来。」 「明人不讲暗话,臣女此次目的是希望太子能放了唐古尔晴。」 太子耐人寻味道「不是自己的孩子却那么上心?」 坚决回道「都是自个儿的家人。」 相比我的急不可耐,太子显得十分悠哉,完全不像是刚失去孩子的那般忧伤「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无条件帮你?」 「臣女并不是要太子爷帮我,而是希望太子爷明察,此事明显是有人想扳倒靖王府。」 「我已查清确实是叶赫一族的诡计。」 太子明明已查清为何还能如此慢条斯理「既然太子爷已查清为何不放人?」 「此事我颇为难,皇后是叶赫氏的,叶赫一族在朝堂上也佔有一点份量,况且我还等着你来求我呢。」 心里冷笑了声,太子是故意想让我们着急,看来我也不必紧张了「靖王府在朝堂上份量也不轻,太子是想保全叶赫一族捨弃靖王府?」 「倒不是那个意思。」太子说罢递了个盒子给我。 我不明所以接过盒子却没打开「太子爷何意?」该不会这时候还玩是什么锦囊妙计吧... 太子爷看穿我的心思笑道「打开便是,何必胡乱猜测。」 盒子里装的竟是尖头的发簪,上头清楚的印着靖王府的记号,我错愕道「这怎么可能。」 「有了这簪子人证物证就都齐全了。」 记得我们学校有名的谈判学教授说过,谈判过程可以放低姿态但不能自曝其短,即便情况再糟也不能自乱阵脚,永远要留一张底牌「如果太子爷硬要诬陷靖王府定我们死罪,那臣女也不怕鱼死网破。」 「哦?鱼死网破。」太子似笑非笑。 也是逼不得已才兵行险招,若惹怒太子后果无法想像「太子那日深夜外出受重伤,即使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但至少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吧?臣女记得庄妃与太子似乎不合。」 「庄妃是与皇后不合,况且你认为庄妃会信你?」太子仍是一脸无关紧要,我更没底气了。 硬是挤了个笑容道「臣女就是有自信才敢这样说,太子爷愿意赌一赌?」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当真越来越高明了。 「哈,你也别跟我急,我不过觉得气氛太僵,想逗逗你罢了,这支簪子不是事发的那支。」不知是我警告奏效还是太子本就这般打算,我也没时间搞清楚,只要太子愿意还靖王府一个清白就好。 太子话一落我才能安心「那靖王府上的簪子怎么会在太子手里?」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太子迟迟不肯放小晴离开,难不成打算拿此簪子做偽证?我手里攥着这支簪子恨不得毁尸灭跡将簪子捏个粉碎。 「这把簪子是沉琅交到我手上的。」太子说这话显得太过含蓄深远,又想看我什么反应。 确实被太子的话给震惊了,沉琅何来的靖王府发簪?可想而知是从我这里拿走的,心里痛的不得了,可随后想起沉琅的绝情绝义便也不觉得那么痛不欲生了「臣女只要知道靖王府是被陷害的就足够了,太子爷希望臣女求你,臣女也求了,不知太子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本就不打算治你们的罪,况且你们还是被冤枉的,你且告诉我你费尽心思替沉琅求取官位,他却这般回报你,你作何感想,值得吗?」 「臣女不知,只知不曾后悔过替沉琅求情。」这是我的心里话,虽然沉琅背叛我、陷害靖王府,我虽恨却无法否认他一心想完成父母遗愿的那份心意,即便沉琅已走向错的道路,从那日诀别起就再与我无关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会把唐古尔晴完好无缺的送回去,且会还你们靖王府一个清白。」太子顿了顿又道「你救我的恩情我也算还清了。」 本想问一问太子难道不恨叶赫氏害死小公主吗?可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就怕答案比想像中的更残酷磣人。 太子确实没有食言,隔日一早就将小晴送回来,且宣告了仵作的调查结果,还了靖王府一个清白。 另人意外的是仵作的调查结果。调查的结果是因小公主生母尹侍妾私自与守卫暗通款曲才產下小格格,怕东窗事发才勾结乳母决定杀小公主灭口,靖王府只是无辜的代罪羔羊,而沉琅的证词也被推翻,说是慌乱之中看错且被乳母的指证歷歷给影响了判断。最终赐死了尹侍妾也处死了乳母以示效尤。 仵作的调查结果虽是如此,可我知道仵作只是遵照太子的吩咐,把过错推给了尹侍妾害她无辜丧命,太子如此是不得罪叶赫一族也还了靖王府一个公道,但白白的搭上了两条人命。小公主千真万确是太子的骨肉,可太子权衡利弊之下默许小公主的冤死,也不愿得罪叶赫一族的真兇。而大嫂也因过度哀伤流泪影响了视力,大嫂原先的那双透彻明眸已不再,太子哪怕是早那么一点释放小晴,大嫂的眼睛或许也不损伤过度。 独自缩在床角越想越后怕,这只是权力斗争中的冰山一角,还有多少噁心的牺牲陷害是隐藏在暗处的?认真说来我也是害死尹侍妾的帮兇之一,可我想救自己的姪女难道也错了吗。 紧绷了这些天的压力在小晴平安归来后得到了释放,可被琅哥哥背叛又见识了争权夺利的残忍过程,甚至把自己也陷进去与他们周旋,害怕与失望縈绕每个毛孔,最终还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好累。 028 逃离 除了每天照常陪彩虹玩上半个时辰,其馀的时间都把自己锁在屋内不想与任何人交谈,几天过去三哥还是看不过去,特地找我聊聊。 「小晴回来了,靖王府也无恙,你怎么还成天魂不附体,陪三哥出去喝酒。」三哥一脸兴致勃勃可我知道他只是为了拉我出去散心。 知道三哥一片好意,可我提不起劲「三哥自己去吧。」 「年刚过是雪积的正厚的时候,要不赏赏雪景也好。」三哥再度游说。 「不了三哥,我真不想出去。」 三哥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还因沉琅的事难过?」 沉默了许久,缓慢的吐了一句话「难过也害怕。」语毕又是一阵静默,三哥似乎在等我继续说下去,可我没再啟齿。 「我很想问你在怕什么,可看你的样子不打算讲是吧。」 能说我害怕这里的一切吗?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穿越后总认为自己能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却没料到其实我也活在权力的暴风圈内,也算真的明白在这个朝代生命是多么一文不值,能轻易被左右。 三哥起身拍了拍衣袍,叹道「大嫂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你不能再倒下了。」 抬起头傻望着三哥惋惜道「大嫂...眼睛真的没办法復原了?」 「我何必拿大嫂开玩笑?你找天去大哥那里探望一下。」 「我现在就去。」提起鞋子就套。 才刚起身就被三哥按下「等你打起精神再去,否则你去只会愁上加愁。」 「我知道分寸,不会给大哥大嫂添堵的。」还是坚持现在就去。 三哥妥协「难得你肯踏出自个儿的院子了,好吧那我与你同行。」 大哥虽不在府上可至少大嫂在,听见外头有动静大嫂侧着头扶着墙走了出来问「谁来了?」 「嫂嫂,是我和三哥来看看你们。」 大嫂听闻是我们忙招呼「原来是小姑和小叔,快坐我泡茶给你们喝。」 大嫂显然还不习惯视线模糊的生活,手脚还不俐落,三哥忙道「嫂嫂别忙了,我们坐坐就走。」 「那怎么行,晴晴能平安回来多亏有你们相助。」 见大嫂还要泡茶,就怕大嫂被热水烫着,我箭步上前握住大嫂的手「还是我来吧。」 大嫂比想像中的还要坚强乐观「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总要自己学着如何生活吧?」 和三哥互看了一眼,我松开了手,大嫂笑着道了声谢。 看着努力坚强的大嫂,我心里很难受,大嫂感受到低迷的氛围又道「我虽然看不清,可晴晴能安然回来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们不必为我操心。」大嫂伸手反握住我继续说着「反倒是小姑你,我知道你被吓到了,可人生本就起起伏伏,不可能一帆风顺的。」 几人又聊了一小会儿,本想顺便看看小晴,可不巧小晴在睡觉,我和三哥怕打扰太久稍坐片刻便告辞了。 「今日与大嫂的一番对谈,倒是让我学到不少。」三哥边走边感叹着。 是啊,情况最糟的大嫂都能如此坚强勇敢,我为何要画地为牢把自己和心魔囚禁在一起?「三哥,我想去找义父。」 「蒙古?」三哥像是无法理解我突如其来的决定。 「是啊,许久没见义父了。」 三哥认真的打量了我一番,确认我不是想去寻短的才回道「远离京城出去走走也好,爹应该也不会拦你。」 爹听说我要去蒙古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当晚就派人连夜前往蒙古知会义父此事,本预计三天后出发,可我不想再多等几天,知会过三哥后就私自命令府里的马伕出发,独自啟程前往蒙古,留了封信给采英,千万交代采英好生照顾彩虹别让彩虹得了忧鬱症。 马车出了城门后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这座生气勃勃的大城市,等我充电充满了,打气精神、找回勇气,还会再回来的。 因为整路上都是积雪,马车窒碍难行,看来会比预期的还晚到蒙古,雪飘了一整天也不见停歇,我担忧的问马伕「林伯,你看这天气,我们是不是要找间客栈休息?」 「三少爷吩咐过,必须在七天内将小姐送达泰安军营,若停下来怕是会来不及。」 这林伯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再说三哥远在京城哪管的到「出门在外时常会有变卦,这天气恶劣也不能怪你,再说就算你不用休息,马跑了整整一天也是需要休息的吧?」 林伯查看马匹的状况后同意了我的提议「那就听小姐的,找一间客栈歇一晚。」 林伯虽没读过书可还是懂道理且有同理心的,也捨不得让马匹日夜奔波。 这算是我来清朝后第一次出远门,因在马车上一路颠破已疲惫不已,躺下后一秒便入睡。 日出前行,日落歇息,一路上经过许多部落城市,看尽眾多美丽景致、奇特地貌,就这样已经赶了五日的路,我问道「林伯,我们到哪了?」 「已经到乌兰查布了。」林伯背对着我忙着驾马赶路,可听林伯语气轻盈,应该是不远了。 「约莫还要几天能到?」不知道乌兰察布的地理位置,我只好问点简单的。 「乌兰察布北麓接着蒙古高原,南麓接黄土高原丘陵,能在期限内到。」 疑惑的发问「我们越往北走,雪下的越大,怎么反而越北前行的越快?」 「小姐不知,我们越往北越冷,雪不会融化硬雪的反而好走。」林伯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以前看过地理频道确实说过半融的雪泥是最难走的。一路上与林伯说了不少话,林伯还真是活百科全书,什么自然知识都知道,长了不少见识。 这里已经完全没有繁华城市的灯火辉煌、喧嚣热闹了,因为此处鲜少有客栈,林伯快马加鞭希望能在入夜前进蒙古城市,我便不再说话打扰林伯,让他专心驾车。 ======================================================== 老么在此感谢各位老大~ 最近比较忙小说进度有点难產多亏有老大在下面留言支持让我又有继续更新的动力! 不管什么意见都可以大方留言告诉我哦 #老么每次在想章节标题都想到很厌世qq 029 蒙古 由于风势减弱不少,更多亏林伯真在入夜前赶到蒙古城否则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这蒙古城不比繁华都市,可让人倍感亲切朴实,在客栈与林伯用过饭后叮嚀着「林伯你也赶紧去歇息吧,明天还得麻烦你带路。」 见林伯去休息了,我也起身回房,此行完全仰赖林伯的领路,心里盘算着要给林伯加工钱,稍作洗漱就往床上扑,趴在床榻上想事情,认真说起来我拍拍屁股拋下彩虹便远走高飞是有点不负责任,不过人一生又真能为自己任性几回?况且采英一定会替我照顾好彩虹的,今晚一反常态的睡不着。 趴着也是趴着不如看星星,现代人深受光害霾害所苦根本没星光夜景可言,此处没有光害就能仰望整片星河星海,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翻过身开了窗双手枕在后颈看了一夜的星星。 用不到半天的时间林伯顺利的将我送到泰安军营,原主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且料想义父也早吩咐过守卫,一路上虽有被盘查但亮出靖王府的令牌后就可顺利通行。 泰安鹰消息灵通听闻我到了,已在主帐外候着。 「泰安大哥。」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虽是义兄义妹的关係,可为客之道还不可少。 「风雪那么大,怎么还比预期的早到些。」泰安鹰一边问,一边指示侍女用披风替我挡雪。 进泰安军营后就下车步行,身子有动就没那么冷了「没关係我不冷,风雪急骤让她们都回去躲风雪吧。」 「还说不冷,脸都被冻红了。」 「义父在吗?」我哈着气问。 「接到你来的消息,正在回来的路上,快别站着说话了,先进帐内喝口热茶。」说起来他们可真够忠心的,那么冷的天还是愿意辛苦替皇上驻守边疆。 义父没多久就回主帐了,虽说是寒暄可多半是义父问我负责答,先前没见过原主的义父,是听闻原主和义父感情深厚,可毕竟我没有原主的那段记忆和情感相处起来还是略显不自在,义父误以为我的尷尬是长途跋涉的疲惫便吩咐下人领我回营帐歇息。 此行会在蒙古待多久我自己也没计画全凭心情,这里好山好水好风景只怕我一待就是几个月,既然如此那林伯也得好生安置,本已拜託泰安鹰替林伯收拾出帐篷供吃住,可林伯尽忠职守坚持要回府復命,我也不能强留,只好让林伯回府。 义父平日诸事缠身其实也没什么时间理我,而我此行也不是为了来被管的,再加上蒙古民风本就开放随性,我便能随心所欲的自由活动。 义父十分信任泰安鹰许多事都会分派给泰安鹰处理,即便没有泰安鹰的导游,我还是能自己出去探索,一周过去军营周围的一切我已瞭如指掌,并将活动范围扩展到不远处的小聚落,聚落里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我也差不多调查清楚了。 这里的居民皆纯朴和蔼,很轻易就能混熟,也听了不少当地的奇闻奇事,听闻部落最南端独住着一位十分灵验的萨满巫师。 这种奇闻怪谈就是有种魔力,会让人不自觉的想瞭解更多,一面嚼着地方阿婆请我吃的肉乾一面好奇追问「那萨满巫师究竟是怎么个厉害?」 地方阿婆露出这是机密不可说的正经表情却还是大方的侃侃而谈,不禁想起自家奶奶也是这样,每次都说那是秘密不能讲,最后还是回按捺不住聊八卦的心脱口而出,我不免笑了出来。 阿婆正儿八经的叙述着,宛如这是件十分重要的事「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的,听说她只要闭上眼就能帮别人找到丢失的牛羊,也能找到失踪的人。」 「这么神?」不会是什么亿分之一出现的超能力者吧... 「还不止这样。」这阿婆竟然还卖起关子,话说一半便不说了。 「婆婆,你就跟我讲讲嘛,这儿也没别人,我不会四处乱讲的。」阿婆若不讲,我今天肯定好奇到失眠。 「那你可记着千万不能说溜嘴。」阿婆正襟危坐的吩咐道。 我拼命点头保证,阿婆才压低音量继续说下去「那位萨满预言过吴三桂会引清兵入关明朝殞落大清掘起。」 起初觉得肯定是胡诌,可仔细想竟有几分信了,这里远离城市且消息传递慢,这些居民长期远离纷争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便决定再试探一番「婆婆你可知道吴三桂是谁?」 「我一老头怎么可能会知道,只是听萨满预言说吴三桂是为了女人才这么做的。」 萨满连陈圆圆也预言到了,可真是悬「既然萨满巫师那么厉害为何遗世独居?」这么厉害的巫师就应该好生供起来才是。 「可惜不知怎的突然发起疯被赶出村落。」 听了地方阿婆说了一上午的故事填满了我的好奇心,用过午饭后下午又出营地到处遛达,走了许久不因不由的竟走到了阿婆所说萨满的住处。 030 铁口直断 阿婆说萨满巫师独居部落最南端的小绿洲,绿洲正中心有一个水潭,水潭的旁边有棵千年神木,眼前的景象正是阿婆描述的地方。 怎的不知不觉一路往南走竟走到了此处,再细看阿婆口中的神木也没想像中的高耸顶多只能算的上矮木,且那神木只剩乾枝看来已枯死好一段时间了,不过在这么恶劣的环境能长成这种高度也算是奇蹟了。 乾枯的神木上缠着些许的绿藤更是增添了神秘诡譎的气氛,本已打算离开,可小屋那朽坏严重的木门竟自己打开,屋内一片漆黑啥都看不到,当下不知哪来的勇气,怀踹着敬畏与好奇的心情走了进去。 进屋才发现,其实里面点了一支小黄烛,气氛简直是诡异到了顶点,我大气不敢喘一声。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多年不见活人,丫头你来做甚。」 来都来了要不乾脆趁着今天问一问这清朝歷史的走向?还在琢磨从何问起时萨满巫师又说话了「丫头,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下意识回道「是啊,我从京城来的。」 「一个身体住了两个魂体,你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本不知萨满那句话竟是这个意思,明白了萨满真正的意思后一时间无法思考了。 「你必须离开。」萨满简单明瞭。 心里太多话想问无奈一张嘴一次只能说一句话「为什么得离开?」 「太子妃、皇后、太后,她本该诞下皇脉,她的孩子会坐上皇位,可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命运...命运不同。」 听出萨满语末的迟疑,下意识问了出口「那我的命运?」 我的话只换来萨满一阵沉默,须臾后萨满只道「看不见。」 意思是指看不见我的命运吗?幸亏萨满看不见,方才只是脱口一问其实我并不想知道我的命运,若知道了岂不可怕,我又问「那我要怎么回去?」 萨满又沉默了,这次安静的太久,我沉不住气了「萨满老前辈?」 「合而为一已回不去了。」萨满又接着道「消失也是离开。」 消失...是要我死的意思「若我不愿意消失呢?」 萨满像是消耗太多体力,颤抖着声音虚弱道「那就顺应她本来的命运轨跡。」 我反问道「如果不愿顺应呢?」 「丫头,你话太多了。」萨满老前辈并没有正面回应我的问题。 前朝后宫那些噁心的阴谋诡计我已浅嚐见识过,根本不会想要认命变成什么太子妃把自己陷入其中,再说那是原主的命运,现在控制这副身体的是我唐娜,更寧愿相信人定胜天。 「逆天的代价不是你能承受的。」萨满像是已看出我的想法,激动的警告着。 尊敬的行礼道谢「不管怎样还是多谢萨满老前辈的指点。」 「看来你意已决,能说的我都说了,走吧。」随后又喃喃道「见不着也不必再来了,东北方。」 既然萨满已下逐客令,我也不好意思继续逗留识相的离开了小屋,伸手打算将门带上可门又自动关上了。 今日与萨满的一番对谈真是颠覆了我的理解,这不是遇见神棍了吧...可萨满只看一眼就能知道我是穿越过来的,证明了萨满的话也是有点可信度的。 暗自琢磨片刻后打算离开,可...可...我方才是怎么来的?只知自己一路南行才恰巧路经此处遇见了萨满,并记不得来时的路了... 再回小屋打算请萨满老前辈指点一下迷津替我指一条回去的路,萨满老前辈依旧坐在椅榻上,却已驾鹤西归了。 萨满老前辈虽长的和蔼,且仙逝的表情也很安详,可我压根没亲眼见过逝世的人,心里难免有些害怕腿都有些软了,和萨满老前辈还算有缘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老前辈安葬了。 本无法理解老前辈最后那句「见不着也不必再来了,东北方。」的含义,现在回想起来,难不成老前辈已预测到自己的死期,并知道我会迷路回来求助,在死前先给我指了个方向,真令人不可置信。 眼看日头就快下山得加快脚步了,索性我来蒙古这七天也不是白混的,阿婆曾介绍过部落东北不远处有一座老虎山,其山模样奇特,雄踞如严虎因此得名,阿婆当时还特地指给我看,因老虎山外型确实崢嶸特别所以我还记得,便朝着老虎山的方向走,希望不会越走越远离部落。 不知走了多久以口乾舌燥飢饿难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老虎山走错方向了,刚开始还有间情沿途欣赏风景,到后来只剩意志力坚持着自己前行,若等太阳完全下山,我极可能死在这里。 不知又走了多久,太阳已西沉只剩一点橘红色的霞光看来我是没戏唱了,头先还信心满满的想要对抗命运,殊不知现在就要葬身此地。 放弃的念头才刚冒出,只见不远处有人正骑马靠近,不会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此时给我碰上沙盗了吧?算了,已筋疲力竭就算真是沙盗也打不赢了。待看清来者面容我才完全的放心,也不管漠然为何在此地,伸直双手开口就央求道「水囊。」 031 长谈 漠然明显心情欠佳一副许多话想说的样子,却还是先迅速又俐落的取下水囊递了过来。 一口气将水囊的水喝个精光,这才心满意足,瞧着漠然神色已缓和不少我这才敢开口「你怎么在这,多亏遇到你否则没走死也是渴死。」 「嫌走路累,却不重新学骑马?」漠然语气略带调侃。 不过抱怨何必和我较真「这不是没累死也没渴死嘛!」 「若不是正好在部落里问到你上午的行踪又恰好让我找到了,不把你渴死才怪。」漠然说罢伸手要回水囊。 不好意思摇了摇空水囊回应漠然道「里面没水了。」惨了我一鼓作气把水喝光反倒害漠然没水喝了...见漠然仍伸着手,我递上了水囊。 漠然将水囊掛到马侧「不必歉疚,我带了不少个水囊。」 看来回军营的路上只要跟着漠然就不怕渴死,心里安心了不少,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漠然为何出现在蒙古,又问了一遍「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何在此?」 「你可真够朋友,一走了之连声招呼都不打。」漠然略带不满,认真说起来应是面带巨大的不满。 我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反正三哥早晚会告诉你的,即便你知道了也阻止不了我。」 漠然这才说出心里的不满「是没想过要阻止你,只是...怕你来蒙古不是散心而是寻短。」 「誒,我才不会那样。」被电击大难不死穿越过来霸佔了原主的身体已是大幸,我哪有资格随便就去送死,只是没想到漠然竟然因为怕我自尽千里迢迢追了过来。 漠然看我言行正常确保我没有要寻短见这才放下了原先的担忧。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五脏庙已经连续发出抗议了,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大吃一顿然后睡觉。 漠然看了看天色「再过不久天就全黑了,路况不熟无法摸黑赶路,我们还是想办法升火以免野兽动物靠近。」 升火我是不会,不过漠然倒是挺熟练,不愧是将军有野外求生他本事,漠然三两下便把火升起,有火可以烤身体也就没那么冷了。 「没晚饭吃吗?」我厚着脸皮卑微的问着。 漠然抬头瞅了我一眼「黑灯瞎火,连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你说怎么打猎。」 一时间没忍住不小心露出了「没东西吃那你来干嘛的表情」唉,看来今晚真要饿肚子了。 漠然又瞅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气笑道「贡献了满满一壶水,还有这火也是我升的。」 「我可什么也没说。」连忙摇着手否认。 漠然走到马旁边,不一会儿取了些大饼递给我,我欢天喜地的接过,也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反正在漠然面前早就原形毕露,三两下把像人脸大的饼给吃完。 「一点也没留给我?」漠然怨气重重问道。 「你包里肯定还有。」料想漠然故意开玩笑,这回我已经不会再上当了。 漠然愣了愣才平静且认真的说「真没了。」 ...好吧,算是我对不住漠然,我哭笑不得「对不起,那怎么办才好啊。」 「我其实不饿。」 也不知漠然是真不饿还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才这样说的,我犹疑的看着他。 「我一路上都有吃东西,真不饿,你累了一整天先歇着吧。」 点头闭上眼,许久道了声「多谢。」也不知漠然有没有听到便安心的进入梦乡。 睡着后开始做起噩梦,本以为我挺释怀的,殊不知萨满的话其实一直在内心深处发酵着。梦里所有人都离我而去,靖王府的家人、漠然、薇娘、琅哥哥相继离开我,我无依无靠、一无所有在幽深的后宫中静静的成了争夺皇权的棋子,不能和喜欢的人长相廝守就罢了还成为了不能吭声的魁儡。 吓着睁开了眼,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漠然没睡还在替我守夜,刚从可怕的梦魘中解脱,看着眼前的漠然,心里多了那么一点温暖「什么时辰了?」 「醒了?这里除了黑还是黑,根本看不出过了多久。」漠然一面说又一面递上水囊。 摇了摇头回应「不渴。」随后坐起身,不知还要几个时辰才能渡过这漫长的黑夜,惦记着漠然没休息会撑不住「反正我醒了,要不你睡会儿。」 并没有得到漠然的应答,我促膝对着火堆取暖享受着片刻的寧静,要是世间万物都如同此时此刻这样单纯安寧该有多好,一时间想起了琅哥哥的背叛,憋着忍着硬是不显露出伤感的神态,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吧。 漠然像是思量了许久才开口打破寂静「你知道为什么沉琅会对付靖王府吗?」 「很重要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哑然失笑,虽表现出一副没兴趣的模样,可漠然还是逕自说下去。 「前阵子皇上有意派汉人接治水的大差事,叶赫氏举荐沉琅,却被你大哥极力否定,你大哥反对的原因是治水乃关乎百姓安危,还是需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做才稳妥,皇上最后交给了有过治水经验的田大人。」漠然缓了口气接着说「会后你大哥特地过去向沉琅赔罪,说是政治无对错立场不同罢了,还说了几句慰问鼓励的话。」 「大哥这样说、这样做也并没错啊。」我插嘴道。 「还以为你会替沉琅抱不平。」漠然丢了几支枯枝进火堆里。 「就事论事,大哥就因为这样得罪了叶赫氏和琅...沉琅?」怎么这时候还要叫人家琅哥哥,真是没骨气。 「你是不知道朝堂上派系眾多,大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当然会举荐同党派的人,田大人就是叶赫氏的对立派,你说叶赫氏能不恼?」 「大哥待沉琅也算客气,沉琅为何还要助紂为虐陷害无辜的大哥?」 「沉琅无依无靠,想往上爬只能找边站,沉琅心理明白却还是要装聋作哑让人利用、设计,他也是个可怜人被当棋子操控。」 「那也不能不分是非对错了吧?」 漠然叹了口气「还不都是受了太多白眼、听了太多讥笑讽刺才会越来越偏激,说到底也是要怪那些趋炎附势、仗势欺人的小人,可惜了沉琅原先纯粹的满腔热血。」 「可我还是觉得...」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漠然打断。 「好了,跟你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跟你辩论。」 「嗯?」我静待漠然继续接着说。 「只是想让你知道沉琅背叛你也不完全是出自他的本意,有时候是受环境所逼,即便无奈又能如何。」 是知道漠然喜欢我的,可漠然竟然会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愿意替自己的情敌说那么多好话,这种爱到底有多深?我逼自己不再细想下去,感激道「漠然谢谢你跟我讲这些。」 漠然显然对我的道谢有些难为情「还不是因为你苦着一张脸。」 承诺道「我是难过,可我不会想不开的。」大嫂教给我的道理再怎样难过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亲眼见你,我是放心了。」漠然不如以往开怀大笑,只是浅浅的笑道。 漠然枕着行囊,我抱着膝盖,两人相继物语,后半夜只剩沉默,不知自己何时又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漠然怕把我吵醒正轻手轻脚的在为回程做准备。 ====================================================== 各位老大晚上好<3 灵感来袭半夜更新一集希望老大们仍旧支持着老么~ ps.常常剧情改了又改若看到错字请老大温馨提醒(若要兇狠鞭策也行) 032 日子 乘马一路往老虎山的方向跑,没多久便顺利的回到泰安军营,一宿没回去义父和泰安鹰已急的跳脚差点就要派人去靖王府传递消息,幸好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娜儿啊,义父不是反对你到处游玩长见识,可你一夜不归也要告知一声,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怎么跟你爹交代。」义父虽是责备可明显担心着急的成分更多些。 长辈最怕撒娇、哄,我可怜兮兮的赶紧服软「我知道错了,绝不会再犯。」我已认错义父也拿我没办法,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忙活。 好不容易逃脱碎碎唸攻势恨不得碰跳着出去,见漠然仍一路跟随「奇怪,泰安老将军是我义父所以我才能在军营里行动自如,你跟义父又是什么关係凭什么你也能住进来?」 「勇兄弟可是再三拜託我要盯紧你。」 不会吧我在这里没人管想干嘛就干嘛,漠然怎么横空出现要来监督我了「你哪有那个间工夫,每日的早朝怎么办?」 「早已请了长假。」漠然一副我早就安排好了的表情。 「...」算了漠然人都在这儿了,我也不可能甩的掉他,伸起食指指着漠然「先约法三章啊你不能管东管西的。」听漠然随便的回应,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小娜..义妹。」被泰安鹰从后头叫住。 停下了脚步转头问「怎么了?泰安大哥。」 「爹还是不放心你,吩咐我这几天陪着你。」 天啊,漠然就算了,还多一个泰安鹰,也不是讨厌泰安鹰,只是泰安鹰有时候话太多了,嘰嘰喳喳一整天谁受得了,连忙委婉拒绝「不用了泰安大哥,这有漠然在。」 泰安鹰看了看漠然又看了看我,这才撑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也对,都忘了漠将军也来蒙古了,那便有劳漠将军好生照看义妹。」 「那是自然。」漠然理所当然的回着话。 「对了,别往北岳的方向去,这个季节那里应颳着暴风雪。」泰安鹰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自从上次西瓜事件后泰安鹰就误以为我和漠然在一起,不必解释就继续误会下去吧,也趁机让泰安鹰的心思断个彻底。 拍了拍漠然的胳膊「那走吧,你带路。」 漠然茫然反问「去哪?」两人一前一后站着,谁都没移动。 「你不是来当嚮导的?」 「我也是昨天才到,说起来你还比我熟悉蒙古。」 这下该我得意了「好吧,跟着姊姊有糖吃。」 漠然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威风凛凛的走在前头带路。 其实我也仅仅熟悉军营附近的小型部落,可嘚瑟都嘚瑟了不能丢脸,只好带着漠然去小部落乱晃。 阿婆个性热情好客,见我来了招呼我进屋里坐坐,得意的对着漠然道「看吧就说跟着我有糖吃。」 「这儿没糖,不过有不少羊肉乾。」阿婆把我的话当真了,阿婆不知我只是在显摆罢了。 被阿婆无心的一句话给堵的有些尷尬,漠然终于恢復爽朗的笑容。 「笑什么,肉乾难道不如糖?」我啐了一句。 「丫头,我们这地肉乾确实比不上糖。」 阿婆怎么又走心了...这下我面子掛不住了,怨道「阿婆,你就少说两句。」 「我们这里多是老傢伙,好不容易来了年轻小伙子,我高兴嘛。」阿婆还在认真的解释。 眼瞧漠然越笑越夸张只差没有抚掌大笑而已,我警告道「你再笑!」 漠然却没被我吓着,硬是再贫嘴「唉亏我那么惦念你说的糖。」 「要不你连肉乾都别吃了。」说罢微站起就要去抢漠然手里的肉乾。 「哎哟好了,这年轻小伙是丫头你情郎?要对他好一点。」阿婆到底是不是我朋友了,老给我挖坑跳。 「不是。」我摆着手连声否认。 漠然并没有否认,无动于衷像是早预料我的反应。 「丫头不用不好意思,阿婆我也年轻过。」阿婆越说越远了。 怎么斗嘴的时候一句也捨不得漏掉,偏偏要解释的时候才沉默寡言,怒瞪了一眼看好戏的漠然「阿婆不信?我现在动手掐死他。」 「你还真捨不得掐死他。」阿婆一副看透世事的语气,更是让我无语。 眼下我除了恼羞成怒也不能再多做什么了「不说了,我回去了,你们俩慢慢吃。」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在蒙古的日子一晃眼已过两个月,这两个月来不管走到哪、做什么事漠然总能把我惹的哭笑不得、气的哑口无言,真是恨不得把漠然的嘴缝起来,话说回来漠然从前有那么讨打吗? 这天正逢漠然没跟着,我自个儿在军营里溜达,碰巧被我遇见有位小吏在漠然营帐前徘徊模样有些可疑,行跡鬼祟该不会是贼?我便上前叫住小吏。 一问之下才知道小吏是来送信的,因为漠然不在帐内小吏不得而入也难怪会在帐外逗留。 了解来龙去脉后我才又道「漠然不在里面,要不你再等会儿?」 「那可如何是好,还得赶着去给泰安老将军送信呢。」小吏着急了。 没得到将军许可他们是不能随便入营帐的,我好心一问「要不我帮你拿进去吧?」反正我在这里可以自由通行,顺手之劳的事。 小吏感激戴德拼命道谢后匆忙的赶场去了。 进了漠然的营帐把信摆在案桌上,打算要走却眼尖的发现桌上那封写了一半的信,本是不该偷看的可偏偏那信是署名给三哥,好你个三哥和漠然背着我互通书信,再说这些日子漠然也没少惹我那就当回小人偷看一下内容。 看来是漠然要回信给三哥,刚回了一半就先去忙其他事了,虽说已决定要偷看可还是有点心虚一面看一面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信的开头就是一般的客套问候,随后写到「勇兄弟真是料事如神,上回小娜真说要把我掐死。」看到这里我是满头问号,这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可再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我有些难受,漠然是这样写的「小娜过的很好,有我一天到晚故意惹她生气,小娜只能忙着恼怒,没时间难过,我是怕哪天真把她给惹毛了...」信只写到这里。 将信缓缓放下心里有点承受不住,看了信的内容这才惊觉因为漠然一天到晚惹我,我确实很久没想起沉琅、很久没时间偷偷掉泪难过了,这段日子漠然都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只为了让我忘记难过。 一路恍神走出了营帐,在门口碰到了漠然。 漠然先是疑惑后来嬉皮笑脸道「不过几个时辰不见你就迫不及待的跑来啦?」 知道漠然来惹我的背后原因,反而是真的生气了,我明明就一直没接受漠然的心意,可为什么还要无条件对我好,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板着张脸走了。 漠然见我脸色不对箭步上前拉住我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甩开漠然的手淡淡的回道「我很好。」 才刚甩开,又被漠然再次拉住「真生气了?确实是我态度轻浮了,跟你赔罪。」 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怪我莫名其妙发脾气?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漠然我心里是又气又难过,自知是自己无理取闹心软道「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 漠然闻声默默的松开了手,我小步快跑离开,一口气跑到了军营外,内心万般复杂,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独自静看橘红斜阳照墟落。 033 回家 转眼的时间春天已经悄悄过了一半这里的天气总算稍微稳定了下来,初来蒙古的第一个月很难适应这里多变的气候,常常都是昨儿个晴空万里过了一日又变成白雪纷飞,有点怀念起京城繽纷的春天了。 从上次莫名其妙对着漠然发脾气至今已一週不曾碰面,我没去找他他也没来找我,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这天下定决心去道歉。 在漠然帐外徘徊,苦恼着如何起这个头,罢了直接衝进去磨嘰不是我的性格,拉起帐幕大剌剌的走了进去开口就道「漠然,我今儿特地来给你赔不是的,你...」 只见漠然正在和义父手下的小将讨论事情,一手还指着沙盘,俩人皆抬头错愕的望向我。 来的真不是时候...原先装葱卖蒜是为了化解尷尬不料却弄的更尷尬,傻了两秒才訕訕胡诌「抱歉抱歉,我走错营帐了。」说完就要退出营帐开溜。 漠然把我叫住「回来,若不是幻听,你方才是在叫我吧?」 小将已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微笑道「看来漠将军还有事,那末将明日再来访。」 「你们请继续,军国大事我哪敢耽搁。」我赶紧出声阻止。 「郡主且留步,我和漠将军方才已讨论的差不多了。」小将察言观色后又叫住我。 「不必骗我,刚才见你们谈的正起劲结果被我打断了,我晚点再来。」这次不等任何人开口快速跨步而出。 听见帐内小将询问「要不末将去把郡主给请回来?」 「不必,我们继续。」漠然回道。 我叹了一口气,碎念了句「唉漠然果然因为我的无理取闹生气了。」 等到用过晚饭后才又去了一趟,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进去前先问过侍卫「漠然还在商议军事?」 「是,还在里头。」侍卫迟疑了会儿才又问「需要帮郡主通传一声?」侍卫表现出一副「你不是向来都直接进去怎么今天会先问?」 那么晚了还没用晚膳,到底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那我在外面等会儿。」 才等没多久小将就出来了,惊讶问道「郡主一直在这里等?」 刚要开口解释,被出来送客的漠然抢先一步道「肯定刚到不久。」 要说的话被漠然说去,我只能连连点头附和。 小将笑了笑「那末将告辞了。」 确认小将走远后我怨道「那人怎么回事,把我笑的全身都不对劲了。」 「怎么说话的,他可是巴苏特将军的么子巴苏特罗隆。」漠然无奈的替我介绍着,介绍完又接着道「所以你跑了那么多趟究竟?」 经漠然提醒我才想起原先的目的「就是来跟你道歉赔不是的,你上午不都听到了。」 「就这样?」 「一时间也没准备歉礼...」 「好没诚意啊。」漠然抱怨着。 我低头作揖「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女子吧。」 「好了,别装模作样了。」漠然一把将我扶起。 看样子漠然是不气了,我可以安心了,外头颳起一阵风随后零星的飘着雪花,我看来一眼天色随意开了话题「这时候的京城应该早就四处花团锦簇了吧。」 「是啊。」漠然提了一壶水放到火架上煮。 突然之间又下定了决心「想回去了。」 漠然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倒茶端给我,他暖声道「那便回去吧。」 见漠然的样子像是还不回去,我疑惑问道「你是来监督我的,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不一起回去?」 「虽是跟着你来的,可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蒙古待那么久?」 是啊,早朝就算可以请假也没见过请那么久的「你该不会翘了两个多月的早朝?」 漠然像是被我的答案雷到,他傻眼道「是受了皇上旨意来蒙古整军待命的。」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皇上怎么会指派给漠然?「满朝文武怎么偏偏派你来。」我沉着脸思考反倒引漠然说出实情。 「瞒不过你,是我请缨的。」 战事不是儿戏,即使做了万全的准备还是很可能丧命,我皱着眉头「你又何苦?」 漠然像是看出我的担忧解释道「也不全是因为你,蒙古边界近来外患猖獗,百姓饱受战乱所苦、不堪其扰,你说成千上百的将军怎么就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可既然漠然不想我为此烦恼那我也不必苦着一张脸「确实有听阿婆说过,朝政争夺背后牺牲最多的往往都是无辜的百姓。」 漠然点头同意我的话「若非他们越来越过分,谁会乐见打打杀杀的战争?」 「真会打起来?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漠然被我的十万个为什么给惹笑「会不会打还说不准,只是若他们讲道理我也不必大费周章。」 「可你对蒙古地形又不熟悉,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应是你。」就算不是漠然上阵也会有别人被派上阵,这个道理我懂可偏偏就是想说服漠然放弃。 「这两个月我不光是陪你玩而已,也趁机将蒙古的地形摸透了七八成。」 「刀箭无眼...」 「不必劝我了小娜,平定天下是身为武将的最高理想,且人是国家的根本,现在有机会能保护百姓我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看漠然决心坚若磐石,且又有那么崇高的志向,我也不好再继续劝「那你...万事小心。」 「先不必难过,我陪你回京一趟到时道别再难过也不迟。」漠然看似在调侃实际上却是在安慰我。 「既然战事随时可能会引爆,那你还是专心留在这里,不必陪我回京。」多一点准备还是多一点保障。 「我是还有军情要回京亲自稟告皇上,顺便带你一程。」 为了让漠然早去早回、多做些准备,知会过义父后,连夜收拾行礼隔天一早便啟程回京。 现在的天气没冬天那般恶劣,回去的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麻烦,经过五天的日夜兼程已到城门下。 「这里的路我熟,能自己回去,你先去办要紧事吧。」 「还是先送你回靖王府。」 漠然本坚持要送我回去,不料皇上听闻漠然回城早派太监在城门口候着「漠将军留步,皇上命将军即刻随奴才入宫一趟。」 「你赶紧去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保证不迷路。」 听完我的保证漠然这才随太监进宫去了。 时隔近三个月再回京城,正是仲春的季节,路旁的树早长满了青绿色的新叶和朵朵小花,不知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是否已经春暖花开,百花齐放了呢。 034 赐婚 回府先去了趟大厅请安,向爹报告这两个多月在蒙古的状况也顺便替义父传达怀念之情。 这前脚刚迈进院子彩虹就扑腾了过来,嘎嘎的叫着「笨蛋。」 我难以招架彩虹的热情攻势,头发都被彩虹扑乱了,狼狈笑骂「你才是笨蛋,把我头发都给弄乱了。」 彩虹闹了好一会儿终于肯停歇,跳上我的肩膀趾高气昂站着,像是在炫耀谁才是老大。 采英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发现是我回来了兴高采烈「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大家伙可惦念着小姐。」 我回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让采英安心,这才开口抱怨道「哇彩虹怎么那么重啊,你到底给牠吃多少东西?」 采英听完我的疑问也抱怨了起来「小姐才离京几天彩虹不见小姐就老是鬼叫,彩虹机灵我们抓不到牠,只好拿食物堵牠的嘴。」 又好笑又好气道「看刚才牠热烈欢迎的模样本以为牠有多喜欢我,殊不知我竟还不如食物了。」 彩虹似懂非懂左右晃着牠的小脑袋瓜,小跳两步过来蹭我的脸颊。 摸了摸彩虹头顶的冠毛,作精明状「撒娇来这招,休想从我这里骗吃骗喝。」 采英突如其来说着「小姐还不知道叶赫月敏已是太子妃了吧?」 「本就是瓮中捉鱉跑不掉的事。」我是惊讶但也仅是一秒的时间「我不在这段日子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靖王府好的很,只是听说皇上最近颁了道圣旨,说是关于赋税的,城里许多店铺都受到影响,苦不堪言呢。」 「那薇娘可好?」心系薇娘的近况。 「这不清楚,小姐不在府上,我压根没出去溜达的机会。」采英大吐苦水后想起什么道「对了,楼主给小姐送过信。」 「几时的事?拿来给我瞧瞧。」 采英进屋翻着柜子一面说「也就前几日的事,我估摸着小姐不在府里派了个小廝去彤管楼告知楼主这个消息。」 本想亲自跑一趟彤管楼关心一下税收的事,可薇娘信中只是写着平日问候和玩笑的话我便放心不少,决定好生休息后再去一趟,回程一路没少赶路睡的少,我吩咐道「我先去睡会儿,过一个时辰叫我。」 怎也没想到这一觉风云变色了。 「小姐醒醒。」采英跪坐在榻旁双手摇我。 睡梦中被晃的脑袋混沌,也没力气反抗就是问「咋,一个时辰到了?」 「皇后派人来宣懿旨了。」 「宣就宣唄,主事的爹和大哥都在,怎么也轮不到我出面。」翻过身去摀住耳朵。 采英暂且管不上主僕之隔硬是将我拉起「太监说,等小姐出去才宣。」 整个人都清醒了,手忙脚乱理了理衣服,采英麻利的替我梳好头发,迈开大步、三步併两步跑到大厅。 太监见人到齐了,乾咳两声清喉后扬声道「皇后娘娘懿旨,靖王府唐古尔娜郡主秀丽温婉,已到婚嫁年龄,又大将军府漠然将军英勇瀟洒两人天造地设,故特赐婚于二人,望白头偕老。」 顶多才睡一个时辰怎就一睡醒已有婚约在身,傻愣着不禁脱口而出「怎么会如此突然?」 太监略带错愕却依然保持和气「今日皇上宣漠将军覲见,漠将军走后,皇上身边的公公说起在城门口看见你们是一起回来的。」太监接着叙述「皇上听后讚了郡主一句够情够义,不久皇后就下了此懿旨。」 分明是去蒙古散心,偏偏皇上和皇后误以为我是跟着漠然去的,只怕皇上、皇后已认定我是为爱追随,皇后才会自作主张赐婚。 太监宣旨后爹塞了些银两到太监手里,太监也没推拒,笑盈盈恭喜两句「奴才还得去大将军府宣旨,就先告辞了。」 爹像是十分满意这桩婚事,笑着送走太监,转而嘱咐我「既然皇后赐婚,此事已是定局,漠将军家世人品好不用多说,你们算是旧识要好好扶持,还有娜儿你得收起玩心了。」 脑袋瓜已绝食罢工,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丝毫没有思考的能力,心里不断反覆问自己一句话「我自个儿究竟愿不愿意嫁?」 昨晚反覆睡不好,一大早便起床洗漱完毕,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替彩虹把玉米粒挑掉,彩虹不挑食什么都吃,但若碗里混了玉米粒牠寧愿饿肚子也不吃,可单独给玉米粒又肯吃,真是傲骄的鸚鵡。 「你别得意,我是怕浪费食物。」虽然一面斥责彩虹但还是动手替牠挑掉。 「一二三,多谢,笨蛋。」彩虹又开始胡言乱语,为何道谢完还要骂人呢,我被搞得哭笑不得。 「竟不知你还养鸚鵡,藏得可真够深。」 用不着抬头看我就知是漠然来了,我懟道「一大早跑来别人院子还不通传?」 漠然没有应答只是露出一个向来都是这样我行我素的神情。 一口气连被彩虹和漠然雷到哑口无言,我没再开口静静的挑着玉米粒,漠然则在一旁逗着彩虹。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彩虹可是很怕生的。」我好心警告,待会儿若是被彩虹啄的头破血流可不要怪我。 殊不知等我挑完玉米粒再抬头,只见漠然和彩虹已玩成一片、和乐融融。 「挑完了?」漠然得意洋洋的问。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彩虹不是应该张口狂啄吗,怎么反倒玩了起来...还有这种设定?我只剩瞠目结舌,点头算是回应。 「挑完了,那走吧。」漠然说罢便起身。 「走哪?」没头没尾的,我还得浇花修剪树木呢。 只听漠然简单明瞭道「还没用早饭吧,吃饭去。」 许久没吃京城味的食物的确有那么点怀念,跟着站起「走就走。」 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讲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两人倒像是说好的一样皆没有提赐婚的事,我是不愿意去细想。 「漠将军。」一声空谷幽兰的温柔声音响起。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张望,可漠然恍若未闻继续走着,难不成是我听错?抬步走了两步,那声音又响起「漠然将军。」 连名带姓外加职位都喊出来了,肯定是在叫漠然没错,我提高声音道「喂漠然,叫你呢。」漠然闻声方止步。 声音的主人小步走了过来,羞怯的笑道「见过姊姊和漠将军。」 眼前之人我并不认识仅是今日一见怎的一开口便叫的那么亲切,指着自己疑惑道「姊姊,我?」 「以后都是自家人了,姊姊不会怪我踰矩了吧?妹妹名唤田明环,家父是田通政史司。」 这田明环讲的十句话里我八句听不明白,转头问漠然「怎么回事?」 「姊姊还不知道?实话实说妹妹一直仰慕漠将军,且漠将军还曾救过妹妹一命,庄妃听闻妹妹的痴心决定成全,昨夜庄妃替妹妹向皇上求旨,赐给漠将军做侧室。」 皇后昨儿黄昏才下旨替我和漠然赐婚,才隔没多久庄妃就替眼前的田明环求圣旨赐婚,皇后和庄妃水火不容早有传闻,一山不容二虎,这时间点不是巧合也不是成全心意那么简单吧? 田明环说罢以示友好,伸手就要握住我的手,漠然始终板着脸,见我也是沉着脸一语不发,拉着我便走了,徒留田明环手伸在半空中略感尷尬。 方才田明环姊姊来妹妹去的搞的我脑仁发疼,待我缓口气擩擩思绪后才发问「你和田明环的婚事是庄妃作主的?」 漠然察言观色后察不出个所以然「庄妃的意思,可是皇上下的旨。」 「你觉得庄妃是真心想成全田明环还是只是想和皇后对着干?」我直问了。 「庄妃和田大人一向无交情,皇后才刚替你我赐婚,庄妃便求情,田大人和皇后母家叶赫氏一直不合,庄妃显然在故意挑衅皇后。」 本以为庄妃只是想向眾人彰显她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份量,殊不知一箭双雕,既让世人看清了庄妃在皇上心目中的重要性也能把皇后气个半死,果然是个狠角色。 「你若介意田明环我可以进宫亲自向皇上婉拒。」漠然语气小心翼翼道。 不能得罪庄妃,若我认知没错庄妃可是未来的权倾一时的太后,且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岂是我们能轻易抗旨的,即便我们是皇上亲信也一样,没必要因为这事一次得罪了庄妃和皇上,担心着急下不假思索「不,田明环你得娶,推託不得!」 漠然先是错愕一愣,随后竟笑了,那是一种被伤透心的无奈笑脸「你若真不愿意嫁我,我也绝不会勉强你,你大可不必急着把我推给田明环。」漠然说罢甩了袖子自己走了。 我还想解释,漠然大步流星任凭我怎么叫也叫不住,罢了让漠然静一静,漠然不笨应知权衡轻重,只要他不衝动抗旨便好,自己的心莫名的沉重起来。 035 多事之秋I 翌日心情烦闷浑身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早早去了彤管楼找薇娘说话,我与薇娘也许久不见却没半分生疏,我俩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那句「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 采英在一旁笑道「我家小姐和楼主果然感情好,连说的话都一样。」 与楼主相视一笑,各自坐下「彤管楼的生意好像没以往好,是因皇上颁布的命令?」以我和薇娘的交情关心不必拐弯抹角便直说了。 「是啊,苦不堪言,暂且靠着老本撑着。」 「那么严重,你怎么都没说,或许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有些生气,薇娘她也太见外了。 「上面的政策岂是我们说改就改的?告诉你,你顶多是拿钱出来。」 我也明白薇娘的意思,可总想帮点什么「是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比现在强。」 「你投钱进来也只是浪费,我这次可是没把握能悉数还你。」薇娘摇了摇头自嘲道。 「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政策是什么,要不你先给我说说。」 薇娘表情更无奈了,语气既无可奈何也忿忿不平「要全城的酒楼、艺楼提高价格,还要收取我们三分之二的收入。」 三分之二的收入?说收取那么好听我看根本克扣,店不是我开的可我一听也来气「什么理由这么做?」 薇娘对我的问题感到好笑「说是国库亏空,再说皇上哪需要理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哪个不知人间疾苦、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出的餿主意!国库空虚不清查那些政商勾结的贪官污吏,怎反倒想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 「喝口茶消消气,看把你气的。」薇娘将茶杯推了过来。 拿起茶杯没喝又气道「真不知他们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薇娘连忙打断我的话,小声谨慎道「好了,法子虽不是皇上想的但皇上可是同意了,再说皇上岂是我们能议论的,日子得过且过吧。」 身处皇权至上的大清我才真的体会到无能为力的痛苦,道理我明白就是气不过,此时门外似乎传来叫嚣声,薇娘迅速起身出去查看,我戴上面纱跟了出去。 等我出去时情况已很混乱,薇娘被醉男粗鲁的抓着,我意欲上前帮忙采英拼死拉住我「小姐危险。」 事态紧急哪还有时间耽搁,手略使劲把采英的手挥开「薇娘是我好友不可能袖手旁观。」 「怎么着,你们彤管楼价格抬那么高,本大少有钱还请不动楼主陪我一天?」薇娘再怎么巾幗豪气到底是个弱女子哪禁得起粗壮的男人拉扯,已疼的脸色发白。 薇娘还是强忍痛楚客气道「叶赫公子且息怒。」 「废话少说,艺楼的女人装什么清高,跟本大少走。」男子丝毫不讲道理。 薇娘还沉得住气,我可没那么好脾气,上前一把抓住那男子「放手。」 薇娘怕我衝动赶紧提醒「这位是叶赫一族的嫡子星曜将军。」 原来是叶赫月敏的哥哥,难怪一样跋扈,名字取的人模人样本人倒是个混帐,我没松手笑了笑「还请叶赫公子放手,强掳民女不是个理,身为将军知法犯法可是重罪。」 「就凭这个低贱的女人罚我?你是没听清我的名讳还是听不明白?」叶赫星曜狂妄的笑了笑,想甩开我的手,我却不放,若任凭薇娘被带走只怕会受侮。 「叶赫公子,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轻视人吗?每个认真过生活的人都不低贱。」我狠瞪着眼前的叶赫星曜,万恶的封建社会。 「哪来那么多废话。」叶赫星曜怒斥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 我会柔道也不是吃素的伸手挡住叶赫星曜的掌,抬腿往叶赫星曜的脛骨一踢,叶赫星曜痛的松开了手。 趁着这个空档二话不说把薇娘拉到身后,叶赫星曜面子掛不住火气自然更大,叫上几个侍从就围上来,单挑我不见得会输,偏偏他们人多势眾,无奈我也不是神力女超人,虽居下风但不想屈服,一时间陷入僵局。 薇娘在一旁看的心惊胆跳,可也没办法进来帮忙,急傻了。 周旋了许久,无奈以一敌三还是败下阵来,被架住手脚动弹不得。 我被制服后叶赫星曜得意洋洋,一脸无赖样「兇巴巴,我来瞅瞅长的是圆是扁。」随后伸手摘掉了我的面纱「哎哟,还是美人儿。」 不曾与叶赫星曜见过面,我并不担心会被认出来,只怕我和薇娘今天都走不掉了。 「美人儿,别说我不懂怜香惜玉,除非你是想同她一起陪本大少,否则去旁边老实待着。」 「呸,乌合之眾。」虽说我身处劣势但士可杀不可辱,还是没忍住呸了出来。 叶赫星曜擦了擦脸阴鬱道「看来你是决定一起走了。」 薇娘看情势不好,低声下气「叶赫公子消消气,我跟你走一趟吧。」 什么走一趟?此行明显是去受辱的,只见叶赫星曜噁心的淫笑,将手搭在薇娘肩上「还算你懂规矩。」 我气骂着「把你的脏手拿开,噁心到我了。」心里自怨着「该死,这郡主娇生惯养习惯了身子骨竟然禁不起打斗,否则我肯定把这个无赖打的满地找牙。」 「贱人,给脸不要脸。」叶赫星曜被我惹毛,一巴掌搧了过来。 自知道躲不过,可还是觉得气势不能输,咬了牙打算挨打,就在感受到掌风的瞬间我被拉开,摔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里,抬头一看,是漠然,来的可真是时候。 漠然低头有急切问「你没伤着吧?」 摇摇头心里说不上来的温暖,应了声「没事」站稳了脚步从漠然怀里退出来。 三哥跑过来确认我没事后,拉着漠然不让他动手,才开口劝着「各位都消消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漠将军和唐古尔三世子好风雅,难不成我误调戏了你们的红粉知己?」叶赫星曜依旧傲慢。 漠然低声怒喝「还不滚?那就别怪我动手。」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漠然如此大动肝火。 「二打一,我是打不过你们,本大少兴致也没了,这就走,来日方长走着瞧。」叶赫星曜明显是被漠然的气势给震慑到,可硬是嘴硬装逼了几句就溜了。 「三哥怎么不打他几拳,小晴的帐还没跟他算。」 「把事情闹大薇娘姑娘还怎么做生意?」三哥说清理由,伸手将吓软的薇娘扶起来。 「三哥说的有道理,方才是我气傻了。」若没有理智的三哥,只怕我会花钱请几个人去爆打叶赫星曜一顿。 「她我先带走了。」漠然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我,话一落我可以说是被漠然拎着出去的。 我被拉着走,漠然一语不发逕自的走着,气氛沉默的太可怕,我故作轻松试图开话题,但漠然哼都没哼一声,我只好安静下来,漠然不常生气,但生气起来真的很可怕。 漠然有些粗鲁的将我丢上马车,我摔了一跤「哎呦」的叫出声,漠然没理会我,还是贴心的待我坐稳才吩咐马夫行驶,我心里犹豫着是否此时与漠然说说上回田明环的事,一犹豫就是许久,马车已平稳的驶到大将军府。 马车已停但两人都没动,良久漠然叹气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敢和他们大打出手,把手都打肿了。」漠然虽然是在训斥我可还是面带不捨,拉起我的打肿的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叶赫星曜蛮横、嚣张跋扈,怪不得我出手。」我弱弱的辩解道。 漠然顺着我说着反话道「听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我说错了。」 「没,幸好你没打他,否则真怕你们两家结怨。」我忙摇着手说。 漠然又叹了一口气「我恰巧在勇兄弟那,要不是采英机灵找勇兄弟帮忙,我根本不敢想后果。」他说完还不忘伸手弹我的额头。 原来是采英跑去找救兵,难怪漠然和三哥会出现即时救下我们,暗讚采英的机敏。 委屈巴巴的一手扶额,一边查看着手上的伤,指头关节上有些红肿隐隐作痛,不过这些红肿瘀血倒没漠然讲的那么严重。 会意漠然气的是这个,漠然这是心疼我,心下暖了不少,说话自然就软了几分,软言道「对不起。」见漠然不理采我,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漠然本来还想教训我,不等他开口,我又撒娇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水汪汪看着他,他没料到我竟如此,想骂却无从下手,最终还是投降道「拿你没辙,下车处理你的手伤。」 虽说我思想较这里的人开放,且目前与漠然有婚约,可这样大剌剌的走进去大将军府也不好吧?「包扎伤口应该去找大夫,怎么反而带我回你家了。」 漠然瞧我两眼幽幽道「连皇上都说镇国大将军府上的大夫一流,只是带你让府上大夫瞧瞧。」 既然走进来了躲躲藏藏不好看,我故作镇定的跟了上去,在漠然的要求下,大夫来回仔细的替我检查伤口,等包扎好了漠然本要送我回府可我说想去彤管楼看看,漠然才改道,一来二去这么多的机会双方还是都没提起上回田明环的婚事。 回彤管楼时,彤管楼已关门歇业,原本被闹得杯盘狼藉的大厅已经收拾妥当,模样一切如旧只是半个客人都没有。 推开房门薇娘自己一人静静坐着,见我来了故作坚强说笑道「你未婚夫捨得放你走了?」 朝薇娘翻了个白眼「我是担心你,你反而又拿我笑话了?」 「方才瞧漠将军那着急模样是真把你放心坎里,你嫁给漠将军吃不了亏,我替你高兴。」 「我也不差,我若嫁他,他也不吃亏好吗!」 「是,你们两个天作之合,谁也不吃亏。」薇娘虽是顺着我的话,还是不忘亏我几句。 「你还是先别跟我扯这些,叶赫星曜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你打算怎么应对,我会尽量帮着你。」 「我是打算收了这彤管楼。」 薇娘为了彤管楼付出多少心血我清楚,就怕薇娘想不开「你十几年的心血,真放的下?」 「大哥其实也多次叫我把彤管楼收起来别做生意了。」薇娘掩盖不住难过缓缓道来。 「沉琅为何反对你继续做生意?」我略感意外。 「原先以为大哥会反对是因为艺楼并非多光彩的生意,直到遇了今天的事才改观,或许大哥也是为我好吧。」薇娘稍稍打起精神接着说下去「本来因赋税繁重收入大不如前就起了收店的念头,再加上今天的事,我更坚定了这条路了。」 凡事得先想好后路「那关店之后想过做什么?」我又问。 薇娘一面收拾着案桌上的帐本一面道「这十几年彤管楼生意好,加上我省吃俭用存了不少,后半辈子是不愁,我反倒比较担心彤管楼这整楼的姊妹顿失依靠该怎么办。」 此时还是让薇娘自己冷静冷静,默默的起身离开,掩门前看着薇娘落寞的背影,彤管楼是薇娘的心血细心呵护数年却突然间就要失去,我能明白薇娘的捨不得,心里也替她难过,可摒除郡主这个好听的头衔我又有什么实际的能力帮她? 036 多事之秋II 去彤管楼本是想转换心情不料心情更糟了,有气无力的回府去了,在厅上遇见了三哥随便打了个招呼敷衍。 「小娜,薇娘姑娘安然无恙你怎么还苦着脸。」三哥跟了上来询问。 「你说这里这么多身不由己,想人定胜天怎么就那么难。」 「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三哥訕訕的笑着。 「三哥,给酒楼、艺楼增加赋税的命令一出,还给不给百姓活路了?」 三哥大概已心领神会「事以至此,再辛苦都勉强撑着吧,非常时期共体时艰。」 突然想起三哥私自也开了不少店舖,所以便顺口问一问「三哥你的滫居可有受影响?」 「滫居供人吃住算不上酒楼艺楼,可别间小店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调侃道「三哥已赚不少,多缴点税金贡献给国家也无妨,我倒是比较担心那些辛苦的平民百姓。」 「怎么说话的,也不想想这政策是你那琅哥...」三哥自知说溜嘴又说错话立刻闭嘴。 「你说这政策是沉琅出的主意?」 三哥轻打了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心里越想越气,怪不得前两日听采英说沉琅又升官了,一路从七品官升到了从四品朝议大夫,皇上还赏沉琅一间府邸,原来就是因为出了这个欺压民眾的烂主意。 我转身就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沉琅的新府邸,想当然被侍卫拦在门口,侍卫不客气道「姑娘,这是沉大夫府邸,不是随便谁都能闯的。」 「叫沉琅滚出来。」我也没多好声好气回道。 「姑再不走我不客气了。」侍卫提起长矛。 冷笑着回应「你也不见得拦的住我。」 一触即发之际沉琅从里面走了出来,吩咐道「让她进来。」 只走到前院我便止步「沉琅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薇娘是你亲妹妹,你连亲妹妹都要算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还站在前院,沉琅怕对话被他人听见,左右张望着。 「你难道不知道薇娘多珍重彤管楼,还是你不知道彤管楼是艺楼?偏偏就想出了要给酒楼、艺楼徵税,你不是没苦过怎会不知普通百姓的辛苦?」 「皇上忧心国库银两不足,我不过提出我的想法。」沉琅心中有愧显得底气不足。 看出沉琅顾忌被别人偷听,更确信了我内心的怀疑「你是不是怕被别人知道你妹妹开艺楼会影响到你的前途,才拐着弯逼薇娘放弃彤管楼?」 「你来时已经这样认为,我有必要多说什么?」 「你好生揣着良心回答我,若你说不是,我可以选择信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就想看看沉琅是不是真成了魔鬼,却换来沉琅的安静默认。 「我且提醒你一句,在往上爬的路上记得善待每个人,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跌下来。」沉琅到底还能变得多可怕,我不敢想像,全身发冷就想快点离开这里。 沉琅见我掉头就走,在我背后问了一句「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跟你已无话可说。」沉琅这是关心我还是想看我笑话我以分不清楚,迈开步伐跑了出去。 刚出沉府一头碰见漠然,发冷的心终于有点阳光,我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反倒是我想问这句话,起初勇兄弟说你可能来此我还不大相信。」 微愣后不自觉的解释起来「我来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漠然抬手打断我说话「罢了,你不必向我匯报,我只是来告辞的,蒙古战争恐怕是要爆发了。」 是要先解释还是先询问,最后选择了后者「这么快,现在就走?等明儿一早不行?」 「军令如火星,我得啟程了。」漠然说的云淡风轻。 战争是命悬一线的是怎能说的如此轻巧「那你万事小心,千万要完好如初的回来。」这是我的真心话。 「你也保重,别老是横衝直撞的。」 目送着漠然的背影,他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我们那桩婚事,知道你不是情愿的,若能活着回来我会亲自进宫拒绝,若我死了你也记得请皇后收回懿旨,不管你身边的人是谁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好。」又是那个我不愿想起、不愿再看的失落神情,我撇开眼不去看,等又抬起头漠然已走远,远的看不清轮廓。想起然的一抹苦笑,很想问问,他究竟多爱我才能再痛苦还是真心笑着祝福?我不是石头做的有血有肉,漠然的心意我不是看不见,更非毫不动容,只是被沉琅背叛后我选择不再相信。 这失眠到底要失几天才到头,我已失眠整整一週,醒着的时候也是愣神,虽然我自己状态不好但还是记着要多陪着薇娘便动身。 出府前特地绕到三哥院子,正巧三哥也在。 「三哥,你是个小气的人吗?」 「没头没尾的,老实交代别挖坑给你亲哥跳。」三哥躺在斜椅上瞟也没瞟我一眼。 「我想跟你借点钱,不知方便否。」虽难以啟齿但还是得啟齿。 「好端端的借钱做甚。」三哥终于肯瞅我一眼。 「薇娘打算收了彤管楼可又放心不下眾姊妹们,我这几天想了个法子,想和薇娘合资改行开间纺织坊。」我才不会说因为失眠夜晚才有时间想这些。 「投资是好事,薇娘姑娘的经商头脑我也信任,只是你们已经说好?」 「对得先确认银两够才能开口问薇娘啊。」瞪着一双眼就等三哥给个答覆。 三哥比我预料中的还要爽快,问答不超过十句话便答应「借你是可以,但你怎么会想跟我借?再说靖王府的银库你是可以进去的。」 欢天喜地的握住三哥的双手拼命道谢,然后开口回答了三哥的问题「这时候跟家里拿钱太没意思了。」 「跟我拿钱就不会不好意思?」三哥坐起伸作势要拍我。 「我和三哥兄妹情深,自然是不必计较太多,那我先出门去了,还要问问薇娘的意思。」 待我走没两步三哥问道「今天怎不问我漠然在前线的情况了?」 嘴硬回道「本想问,可三哥一脸平静,可想而知漠然好的很。」隔两天就问三哥一次,把我自己的脸皮问薄了,方才是很想问没问出口,幸好三哥自招了。 三哥意味深长的出说这一席话「小娜,实话实话,你对大家都很好,偏偏对然兄弟是残酷的。」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我想问个清楚三哥却不说了,只叫我自己琢磨清楚了。 去彤管楼的路上我都在思考三哥这句话直到见了薇娘才打住思路,一见薇娘便兴奋的开口「薇娘,我们合作开一间纺织坊可好?」 卖的卖、丢的丢,彤管楼里的东西差不多哦都被薇娘清空了「你聪明做事一点就通,如果我们能合作就在好不过了,也不怕眾姊妹顿失生计,把这楼卖了我可以出三千两。」 「这楼你若捨不得不想卖也行,我找到大金主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看着空荡荡的彤管楼遥想从前门庭若市的景象,我都有点感伤了。 「既然不营业了,这楼留着也没用,乾脆卖了换现钱,再多留几年恐怕只会跌不会涨。」 「真卖了不会捨不得?」本是想着能不卖楼最好,也给薇娘留个念想。 「我是真没关係,你不用替我操心,再说了钱若都给你出恐怕我要出双倍力了。」薇娘说笑着不想让我担心。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算得真精。」我笑骂。 薇娘欣然接受了我的笑骂,回道「就当你是夸奖我了。」 「你有经商的经验,还得靠你起个头,碍于我的身份不能拋头露面,人前的事还要拜託你多担待,人后有什么苦差事儘管吩咐给我。」我站起巴结,忙着替薇娘添茶倒水。 薇娘笑着按住我「你省省力,开张前至少得准备一两个月,到时候有你忙的。」 春季天气舒爽适合开工,我和薇娘分工合作、废寝忘食鸡鸣而起一忙就是一个月,没时间胡思乱想也忘了去欣赏已盛开的百花。 在屋里正忙着,三哥就进来了悠间的慢踱到旁边「这么认真,夜以继日的。」 没正眼瞧他,专心的忙着手头上的事「忙的差不多了,估计再忙也不超过三天,再说不加倍努力如何儘快还你钱呀?」 「那你得尽快还上,否则我可要收利息的。」 「铁公鸡。」没好气的朝三哥骂了句。 「不与你拌嘴了,我是来给你捎个消息的。」 「漠然的消息?」抬了抬眼反问。 「聪明,急着想知道?」三哥一副要说不说。 不理会三哥的揶揄「你不必说我也知道,漠然战无不克的消息已传遍大街小巷了。」 「誒,三哥我是谁,怎会拿那种人尽皆知的消息来告诉你。」三哥摆明了就是一脸不要小瞧我的表情。 「要不是什么消息?」这半个月来虽忙的分身乏术可还是有在关注漠然在蒙古的战况,起初漠然因不熟悉蒙古环境地貌略居下风,可才过了一週便听闻漠然百战百胜屡屡传来捷报,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三哥吊足了我的胃口后方悠悠开口「最慢再过半个月漠然就能回来了。」 心里是极其高兴的,可表面上还是故作冷静,早已放下手头的案本「三哥的消息牢靠不?」 「这消息你不必怀疑,手边的事忙完后且好生考虑下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三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后就走了。 对着三哥背影喊了句「三哥你才该惦记自个儿的婚事!」见三哥真走了我再次低下头干活嘀咕道「这帐本写的整整齐齐,可我怎么越看脑袋越乱。」抄起帐本喊来采英,往彤管楼求薇娘指点一二。 薇娘详细的替我讲解了一遍,薇娘说的简单又明瞭我轻易就上手了。 打铁趁热我蹲在榻上继续专研,薇娘坐了过来好奇问「一直想问问你,三百六十五行为何你偏偏选择做纺织?」 民生用品是最不怕没客源的「上至皇族下至百姓每天生活都需要吃穿用度,从街头到巷尾数一数卖吃的店舖不下二十间,可卖衣裳的却寥寥无几。」 薇娘恍然大悟「是啊,不管有钱没钱都要穿衣服,不怕没人来买。」 「再说是人都好新鲜事物,若我们衣裳能做的与眾不同、别出心裁肯定会受喜爱。」这就是所谓的客制化商品啊。 采英一直静默,突然插嘴「那小姐怎么不卖衣裳就好,为啥还要卖布料?」 「是不是因为生活较困苦的人没钱买衣服,只能买布料回去裁缝所以小娜才想两样都卖。」薇娘说着她的猜测。 我点点头接着道「卖给有钱人的衣服我们提高价格,对于生活较困难的我们只收成本费。」有钱人不缺那点小钱正好拿来帮助困寒的人。 「这样有钱人岂不是气的炸锅?」采英一脸矇圈。 薇娘不愧是商场老手火眼金睛「不会,很多有钱人追求的是高档奢华,东西越贵他们反而越是爱不释手。」 我点头同意,还是仔细叮嘱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口碑品质不能坏,还是要做好质量控管。」 彤管楼眾姊妹都是孤苦伶仃的可怜人,无依无靠的她们大多都选择跟着我们一起打拼,眾人一条心张开事宜已备妥,挑了个黄道吉日「纹绣坊」正式开张营业,自个儿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会亏损几个月,生意却比预期的好很多,才开张短短三天,已能堪称车水马龙,纹绣坊生意好我当然高兴,整坊上下笑容可掬。 纹绣坊顺利开张后暂时从忙碌中解脱,不经意思量起三哥那句话,还没静下心来想个明白又有事情找上门来了。 「小娜,你进宫向皇后娘娘谢恩了没?」 「给忘了...」竟给忙忘了,不论是否愿意照理说我是该亲自进宫谢恩。 「幸好皇后前阵子在忙祭典的事没空间去主意此事,否则若皇后娘娘有心怪罪下来你可是会遭罪的。」 唉动不动就要谢恩行礼的真是麻烦死了,虽不乐意可也自知逃不了「知道了,女儿这就动身进宫谢恩。」 ======================================================== 各位老大们看到此分隔线就知道老么又有话要说了~ 还是老套的感谢各位老大的支持! 各位陪老么吃素吃了30几集了是时候给老大们吃甜点了敬请期待一下最近这几集 037 各怀鬼胎 已有几次覲见的经验这次便没那么手忙脚乱,一会功夫已到达宫门口,门卫尽责的拦住去路,我亮出靖王府令牌、稟明来意后有位嬤嬤出来领路,一进宫便看到门口黑压压跪了一片的人,这场景颇为压抑也不敢多看、多听、多想,快步跟上嬤嬤。 ** 「你说靖王府的郡主来谢恩?」皇后因忙着祭典的事加上受庄妃的气,头风復发按着隐隐作痛的脑仁。 「是啊,都过一个月了,难不成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婢女跪着替皇后捶脚。 「不满意?不满意也得认命。」皇后沉着脸冷笑道。 「难不成真如太子妃所说,郡主还在肖想嫁给太子?」婢女继续说着。 这时太监进屋稟告「皇后娘娘,靖王府郡主已到。」 「不着急,让她等着。」皇后吩咐完太监又吩咐婢女替她梳头这才悠间的闭上了双眼「她就算那么想,也要有那个命数。」 ** 太监来说皇后身体抱恙这才刚醒要我稍待片刻就走了,我静静站在大厅一站就是整整一个时辰,这皇后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没有皇后赐座不敢踰矩,腿都给站麻了也不敢伸手去捶。 直到太监高喊「皇后娘娘驾到。」我才有解脱的感觉,没忘记此行来意连忙跪下谢恩。 皇后命我起身忙亲切关心道「你怎么还站着,快赐座。」 脚都快没知觉了却不敢怠慢,谢恩后硬是挪了过去坐下,趁大家不主意踱了几下脚让气血流通。 「本宫让郡主稍等,没让她站着等,方才是谁传的令?本宫要罚。」皇后转眼就像变了个人疾言厉色。 皇后这是演哪齣?「臣女身为人臣本该站着,还要多谢皇后心善体恤臣女。」 「不听话就该罚,你进宫时看见宫门口跪着的那些罪臣了?」皇后并没有真罚太监,只是拿太监的事来开话题。 「是,臣女见着了。」 「他们都是乌荷大学士的族人。」经婢女提醒,皇后面带惋惜又改口道「已经不是大学士了,应该说乌荷罪臣的族人。」 乌荷大学士不正是香儿的族人吗,大学士犯了什么大罪?香儿可安好?在震惊中无法自拔还来不及应答。 皇后又缓缓道来「皇上要他们天天来宫门口跪着,惹怒皇上从云端跌到地底的人不少,看着惋惜可也无能为力,人要懂得引以为戒,不要惹上面的人不高兴。」 「是,多谢皇后提点。」皇后表面上在跟我说事儿,暗地里是警告我别不知好歹惹怒她。 「若人人都像你一样懂事,皇上和本宫也不用如此操劳。」皇后下意识又按了按太阳穴「你与本宫投缘,本宫是想多和你聊聊,可不料今早犯了头风,要不你留下来住个两天,也好陪本宫说说话?」 皇后这哪是在问我意愿,分明已经计画好了,皇后暗地里警告过我之后,兜了一圈又想和我套近乎,真是让人摸不着头绪,我也没有拒绝的本钱只能同意。 皇后派人去靖王府通传一声又吩咐掌事姑姑招待我,皇后就先回去歇息了。 掌事姑姑带着我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间屋子前面「郡主,这就是你这几天住的屋子,已命人打扫乾净了,皇后说了郡主这几天不能没人侍候,我去内务府给郡主挑了个奴婢叫茴香。」 「有劳姑姑掛心了。」我客气的道了声谢,懂行规的塞了些碎银到掌事姑姑手中。 「郡主客气了,奴婢该做的,这里离皇后的坤寧宫不远,郡主若有事可以随时找我。」这位掌事姑姑虽是皇后手下的人,可对我倒挺亲切。 派来服侍我的茴香看着乖巧,可人心难测我还是留了个心眼不敢完全信任她。 皇后盛情邀我在宫里小住几日,我却不敢太过大意除非皇后召见否则就是乖乖的待在屋里生怕惹事被皇后挑毛病,皇后也不是平白无故留我小住,这几日皇后没少拿庄妃替田明环作主的事来挑拨离间,想当然尔就是想让我去对付庄妃。 熬了三天皇后终于肯放我出宫,三天听着不久但对我来说却是漫长难熬,日夜心惊胆颤,心里是恨不得早日飞出宫去。 刚走过不见尽头的长廊,转了个弯庄妃叫住了我「郡主且留步。」 一见庄妃,先不管来者何意赶忙行礼后再说。 「郡主不必多礼,本宫对郡主颇感歉意。」庄妃握住我的手将我扶起。 「庄妃怎会如此说,臣女实在惶恐。」早闻庄妃精明能干,却不想一碰面便如此热情。 「本宫听皇上说郡主和漠将军情深意重,本宫擅自把田明环赐给漠将军当侧室,郡主不会怨本宫吧?」 总算搞明白了原来是因此事,难不成皇后宫里有庄妃的人?否则怎会如此巧合「臣女怎会,漠然身在蒙古无法亲自进宫给娘娘谢恩,那臣女在此替漠然给娘娘谢恩了,望娘娘海涵。」才进宫三日我竟已学会平心静气的讲着违心话了。 「本宫还一直愧疚着,既然郡主如此识大体那本宫就放心了。」庄妃松开我的手依旧笑盈盈「天色还早,本宫陪着郡主去给皇上请安,你再出宫去吧。」 我也只有点头答「是」的份,跟在庄妃身后走着。 乾清宫外皇上趾高气昂佇立着,脚边跪着一位老者,见此情景庄妃不敢贸然上前,叫来太监一问「怎么回事?」 「皇上叫乌荷罪臣进殿认罪,乌荷罪臣不肯又说话惹皇上不开心,皇上盛怒之下把乌荷罪臣踢了出来。」 这么年迈的人哪经得起踢,皇上未免太不懂尊老爱幼,再说都听闻乌荷大学士是敢諫敢言的忠臣竟受如此羞辱,才想到这里只见乌荷大学士口里喊了两声「君辱臣死!君辱臣死啊!」便一头撞上樑柱当场倒地含冤而死,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皇上冷笑了两声招了招手,内监总管讲了一声「快把罪臣的尸身拖出去,免得在这里碍皇上的眼。」侍卫麻利粗鲁的、不带同情心的把乌荷大学士的遗体拖出去,一盆水把血渍冲掉眾人皆恍若无事。 我吓的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忍着内心剧烈的衝击和噁心,性命在他们眼里当真那么轻贱,连死都得不到尊重? 庄妃只有一惊随后恢復如初像是早已司空见惯,转头过来道「进去面圣吧,皇上是明事理的人,方才虽动怒,可不会牵连郡主的。」 庄妃仅仅是安慰我,对乌荷大学士决口不提,神情中也并无一丝同情,我越看越害怕,这里的人到底都怎么了,如此的丧心病狂。 脑袋已被害怕填满,直到被庄妃带进殿里,不比外头残忍的血腥味,殿里点着昂贵的龙涎薰香,被浓厚的香味呛的回过神来,噗通跪下请安。 「朕前几日接到漠然大获全胜要回来的消息,应该这几日便能到,你是漠然未过门的妻子,等漠然回来得去看看他。」 「是,臣女遵旨。」我已说不出其他的话。 「漠然此次是替朕帮了大忙,大功一件,听闻百姓对漠然讚誉有加、歌功颂德,朕想着要顺应民心给漠然封个王爵。」 自古君王生性多疑、忌惮功高震主的臣子,就怕至高无上的位子会被抢走,皇上这句话恐怕不是心里话,只是想从我这里试探口风「漠然曾经和臣女说过,替皇上效力是为人臣该做的事,万死不辞,既是分内的事就不敢邀功论赏,臣女在此先替漠然婉拒皇上的一番好意,望皇上不要怪罪。」 「难为你们如此忠心,罢了,一切等漠然回京后再说。」皇上许是满意我的答案,并没有再多说,因皇上还有要事在身便叫我退下,庄妃陪我走了一段路也就先回去了,只剩茴香替我领路。 不管是皇后、庄妃还是皇上,他们各怀鬼胎,言行举止都是别有目的,皇上在试探我和漠然的忠诚度,皇后警告我要安分守己,庄妃则是想让明白她说话的份量不会比皇后轻。 出宫前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乌荷一族,他们应该还不知乌荷大学士已死,静静的认命的跪着,我一眼就看到了香儿,自知不行可还是想衝上去抱抱她,茴香看出我的异样伸手拉住我忙劝道「郡主听奴婢一句劝,这不是郡主能插手的事儿,除非郡主想把自己连同靖王府上百条命都搭进去。」 不能这样做,也没那个资格这样做,我与乌荷大学士并不熟,看着一陌生人惨死眼前心情已是如此沉重,绝对不能害了身边的人,我停下脚步。 「郡主也不必太难过,乌荷大学士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为了拿到实权早就出卖了乌荷大学士,乌荷大学士早晚会被害死的,幸好只是死了一个人,其馀人等应该不至于连累受死。」 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追问,很想问茴香她究竟是谁方才为何好心阻止我衝上去,又为何知道那么多内幕,但我没能问出口只想快点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038 好事多磨 出宫后想吹吹风便没有雇马车,独自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却无任何心思赏玩,乌荷大学士是被亲弟弟给害死的,不管香儿知不知道真相,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听说了吗?漠将军今早凯旋归来了。」一旁的街边小贩聚集在一起间聊。 一听到他们在谈论漠然,我停下脚步,漠然回来了吗?先前沉琅为了官位背叛了我,现在又目睹了乌荷一家的变故,心里渐渐明白为了手握权力,人与人间的情谊能轻易被捨弃,可正因为看清人心才更能明瞭漠然对我的心意是多么难能可贵,从前一直逃避漠然的感情,现在终于有勇气正视了,现在突然好想见一见漠然。 迈开脚步往镇国大将军府的方向快步走去,满街的人嘴边的话题都离不开漠然,直到有人说「漠将军年纪轻轻英勇驍战,听说中了敌人的毒箭如今性命垂危昏迷不醒,可惜了。」 听到这些消息,不断说服自己这肯定只是谣言、漠然肯定不会有事,可双脚已经跑了起来,气喘吁吁的停在镇国大将军府门口,大将军门口一片死寂完全没有大败敌人后胜利凯旋的热闹场景,我的心拔凉拔凉的,犹如被插上一把冰冷的匕首隐隐犯疼。 镇国大将军府上的门卫面面相覷犹豫着是否让我进去,碍于我与漠然有婚约在身加上我再三胁迫,他们不得已才放行。 上回漠然带我来大将军府包扎伤口,我认得漠然的屋子,不顾眾人好奇的眼光只想陪在他身边,多希望门一开,看见那个完好如初的漠然,爽朗的笑着和我说话玩闹。天不随人愿,希望终归是不可奢求的愿望。 一眼望去只见漠然双唇紧闭身穿雪白里衣躺在榻上,乌黑的头发顺着肩膀垂放,脸上还有些未痊癒的伤疤,看着就让人心里生疼。 慢慢走近,在榻旁坐了下来,不知漠然伤了哪里就怕弄痛他,只敢小心翼翼的揪着他的衣角,久久说不出一字一句。 「漠然...」试着唤醒漠然,回我一句,什么话都好。 漠然他终究是没能回应。这一刻的我才知道,我竟是这么害怕失去漠然。 艰难的开了口「还没跟你道谢,谢谢你一直守着我,也还没跟你好好说声抱歉,对不起伤了你那么多回。」我抹了抹眼泪「更还没亲口跟你说,我喜欢你。」 就怕昏迷中的漠然听见了我的哭声会难过,我趴在床边掩着嘴哑声留泪,难过、无能为力只能化作句句违心的气话「你若死了我就命人把你从坟里挖出来风吹日晒,看你还敢不敢死。」若漠然真醒不过来,我肯定捨不得那么做。 「看不出来你心眼那么坏。」 吸了吸鼻子「你再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漠然说话了!我瞬间弹起定睛一看,漠然已坐起身子,好端端的、一脸笑意的望着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皱了眉、抹了眼泪又揉了眼睛。 漠然真醒了!这才扑到漠然怀里嚎啕大哭,漠然幸好你没事,幸好。等哭够了才想起要喊府医,头刚离开漠然的怀里又被按了回去。 「不行,再多抱一会儿,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漠然任性的说着,把我抱得更牢了。 那好吧,看在漠然现在是个伤患的份上,就再多抱一会儿,反正我也抱的挺乐。 等会儿,不太对劲,漠然精神抖擞哪有像是重伤初癒的模样?有诈!我硬是从榻上跳到地上「不对呀,你压根就没受伤!」 「怎么没伤了?」漠然指了指自己脸上已结痂的伤。 能听出漠然故意打太极,我面露微慍问「中毒昏迷是骗人的?」 漠然又将我一把拉了回去,他知道我生气了,轻声解释着「其实不是想骗你的,只是不小心骗到你了。」 指着漠然的鼻子告诫着「你的解释最好让我满意。」说罢双手交叉,等着他的回覆。 漠然歉疚道「从古至今君王都忌惮猛将,我初次领兵就能有这么好的成绩,再加上受民眾崇拜,你那么聪明应能猜到皇上此刻的心思。」 是啊,今日皇上才刚试探我漠然是否的忠心,蒙古居民长期被干扰,好不容易有驍勇的将军领兵帮他们扫平纷乱,百姓自然感激涕零,漠然战功彪炳消息传回了京城已成了一段传奇民眾纷纷歌功颂德,漠然替皇上摆平了蒙古的外患皇上自然欣喜,可皇上会忌惮漠然的盛名压过自己,我点了点头道「皇上不希望百姓感谢你,皇上希望百姓感谢的是皇上。」功高盖主向来都是将军的大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案例不下百个,岳飞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是为了自保才出此假中毒手段,那我也没什么好责怪他的了,松了一口气道「算了,假伤总比真伤强。」 漠然伸手替我抹去脸颊上残留的眼泪,又像在摸什么稀世灵宠一样,摸着我的头道「真乖。」将我重新搂回怀中,双手紧紧扣在我的腰际「早知道诈伤可以让你讲出心里话,那应该多诈几回。」 想瞪漠然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瞪了他也看不到不做白工,伸手拧了他的背「别贫嘴,还有下次你得提前告诉我。」 漠然身子往我这边倾,头顶着我的肩窝,一手揽着我,他低声询问「方才还有什么没说的,要不现在全说了。」 「不说。」我撇过头去。 漠然笑道「要不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倔强应了句「不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才不会傻傻顺着他,再说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漠然起了心思,或许比我知道的更早。 漠然没再说话依旧低着头,我看着他的侧脸,只看到喜悦、炙热,倒把我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胡乱开了口「你虽不是真中毒昏迷,可长期战争劳累也是该好生歇息。」 漠然微笑闭上眼「那便休息吧。」 我气笑着「是要你躺着好好休息。」 「那便躺着休息吧。」漠然话一落拉着我一起躺下。 「流氓。」我啐道。 漠然堂而皇之开着玩笑「君子当的太久,是该露出本性了。」 两人相视而笑,只是这样被漠然静静抱在怀里就觉得幸福洋溢,抱了好一阵子抱得心满意足后,我起身瞇着眼笑着「我真要走啦。」 「夫人不再多陪陪为夫歇息?」漠然半撑起身子问。 顿感又气又好笑「还不是你夫人。」 「在我心里早就是了。」漠然倒是脸皮厚,说这些话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握着漠然的手,他虽年轻可长年握弓握剑、骑马拉韁绳,手上长满不少茧,我看着心里难免不捨,多握了一会儿。 漠然许是看出我的难受,伸手往我脸上一捏「去吧,再不走我可不让你走了。」 睇了漠然一眼,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捏了他的脸颊,又朝他吐了舌头跳下床连忙跑了出去。 出了屋怕被人识破漠然计画我便把笑意先藏在心里,还没出镇国大将军府就听到有人叫我,还是叫「郡主姊姊」我停住脚步。 田明环小跑过来,规矩的行礼,愁容满面「姊姊也是来探望漠将军的?」 「是。」田明环肯定会嫁给漠然当侧室,我虽明白可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便不刻意与她亲厚,冷淡应答着。 「姊姊有心了。」 田明环此话一出倒显得她是主我是客了,她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我笑了笑「我与漠然有婚约在身,来探望未来的丈夫也是情理中的事。」 田明环的笑容僵了一秒,旋即作贤淑貌「是,方才妹妹听说姊姊在里面,所以不敢进去打扰,不知漠将军状况如何?」田明环此话的意思是想表明她对我很客气、很尊重。 「漠然昏迷不醒,你进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回去吧,等醒了再来探望也不迟。」我也不是刻意要骗她,只是怕漠然诈伤的事被揭穿,到时候欺君的大罪压下来谁也跑不了。 田明环温顺道「是,那妹妹过两日再来探望漠将军。」 我点了点头告辞后就先走了,一回府三哥焦急的跑来找我「小娜,你听闻倒然兄弟昏迷的消息了吗?」 当然知道刚回来呢,我平静回道「听说了。」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三哥真相,却被三哥骂了几句。 「没想到你那么无情,沉琅负你,你虽还放不下他可至少结束的很果断,泰安鹰喜欢你,你丝毫不给他机会,太子对你有兴趣,你中规中矩小心翼翼躲着。」三哥话说的太急咳了两声又道「漠然对你情深意重,你虽没接受却也没拒绝就这样把他悬在半空中,如今他生死未卜你倒是连关心都没有。」 三哥说的前半段话我认,可也没他说的那么狠心,我是担心漠然才会一出宫就跑去大将军府「三哥你也没必要把我说成是个万恶的负心汉吧,我刚从大将军府回来,漠然伤势已好转不少你别担心了。」 我话刚说完,只见三哥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了不少,随后又好奇心作祟问着「你怎么会刚从大将军府回来,你不是进宫去了?」 方才被三哥劈头盖脑痛骂一顿心里还憋着一股委屈劲「要你管啊。」说罢也不管三哥问了些什么调头回自己屋里,在宫里待了三天那是不敢乱吃也不敢安稳睡,既然漠然安好那我先睡一觉再说。 039 好景? 倒头一睡,醒来已是隔日清晨,夏季最凉爽的时刻就是现在,起身洗漱换衣。 一日之计在于晨,府上大伙都各自忙活,趁着大家忙碌无暇分心自个儿偷摸出府,街上店舖、摊贩都忙着开张让原本沉静的大街充满了勃勃朝气,本去了趟纹绣坊想看看近日生意如何,却被薇娘赶了出来说什么,人潮已经堵的水洩不通叫我要巡查晚点再来。 被薇娘推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嘀咕「什么嘛,好歹我也是合伙人之一,竟把我赶了出来。」既然纹绣坊暂且去不了,那去趟大将军府吧。 远远的躲在墙角望着大将军府的大门,昨日担心漠然不管不顾像个泼妇硬是闯进去,今日想想确实有些丢人,那我今日是一样闯进去还是翻墙进去?可也得我翻的进去呀...绕着将军府外的围墙走了一圈,估摸着从这里翻进去应该就是漠然的院子,小时候翘课没少翻墙就没有我翻不过的墙,打定主意一跃而入,不是我要吹牛确实进了漠然的院子,自得意满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瀟洒的转身,霎时英雄变狗熊,巴苏特罗隆怎会在此?漠然和巴苏特罗隆愣在原地,就像时间静止一样,这尷尬场景似曾相似啊... 「嫂子。」巴苏特罗隆朝我作揖打了个招呼,看的出来脸上憋着笑。 看巴苏特罗隆那副要笑不敢笑的神态,翻墙是事实不幸被逮个正着也是事实我这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硬是摆起架子「嫂什么嫂,你多大年纪,不叫我郡主好歹也该叫声姊姊。」 巴苏特罗隆转头看着漠然像是在等漠然授权,漠然正经八百道「还是叫嫂子好。」 他们同气连枝我也只能垂死挣扎、困兽之斗「不准这么叫,我才几岁,叫嫂子都给叫老了。」 「那末将先走了,还要进宫面见圣上。」巴苏特罗隆依旧敛着笑意。 漠然应了声「好。」又好心的提醒「这几日低调行事别太过招摇,皇上若还要封赏都想个理由拒绝了,免得惹皇上忌惮。」 「将军放心吧,你的话我牢记在心,将军目前的状况我也会保密的。」巴苏特罗隆对着漠然作揖点头后转过身来故意道「那告辞了,嫂子。」 哎呀,小兔崽子敢戏弄我,抬手作势要打人,巴苏特罗隆这才快步跑了。 漠然走近拉着我往屋里走一边笑道「人都走了,别瞪了。」 「巴苏特罗隆不是在义父手下做事,不在蒙古怎么在这里?」我疑惑地询问着。 「此次平定蒙古之乱,他才十六岁就自愿领兵打头阵立了大功,皇上封他为驍骑营参领、进京就职,他今日刚到这不还要进宫復命。」 「你那么好心,还给他提个醒?」 「巴苏特罗隆的为人我欣赏交情也不错,若想实践抱负还得先学会保命,我不希望他因此而丧命,惺惺相惜罢了。」漠然边说边拉着我坐下「留个心眼也不是坏事,你且看乌荷大学士为人忠厚老实还不是被奸人陷害死于非命,好好的一个大学士府如今不比冷宫强多少。」 我都囊着「皇上手下那么多能干的文官武将,若每个都要防着岂不是连觉都不用睡了。」顺口一问「我听说乌荷大学士是让自己的亲弟弟给出卖的。」那日宫女茴香确实是样说,只是不知真相为何。 「你消息倒灵通。」漠然捏了捏我的鼻子随后又道「那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奸诈狡猾臣子也是帮兇。」 「就没人替乌荷大学士说话?」心里有些凉。 「是有,可不多,你爹就冒死替乌荷大学士说过情,可哪位臣子身上不是背着全族的性命,不论成效肯站出来说情已属难得。」 不愧是我爹愿意冒死諫言「乌荷一族后来怎么样了,我认识大学士的女儿挺担心她的安危。」 「乌荷大学士是族里老大,皇上只罚大学士一家发配边疆,并没有牵连大学士的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乌荷大学士何错之有?还不都怪皇上无容人之心,忍不住讽刺「这结果听着倒像是皇上宅心仁厚了,皇上可还记得大学士一头撞死惨不忍睹的模样?」 漠然面露哀戚「皇上昨儿晚上已下令,为了哀悼大学士,復其官爵,可暗地里施压不准任何官员前往哀悼,灵堂上冷冷清清令人不胜唏嘘。」 皇上为表其宽大之心,表面工夫做足了,暗地里却使小手段,好端端的忠臣竟落的如此悽惨下场,未免太让人心寒「皇上生前就算堵得住悠悠眾口,生后就不怕史笔言官詬病?」 「你这些话可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起,否则被有心人听去,就怕别人胡乱造谣生事。」 漠然到底是生长在这里的人,他即便惋惜、即便无奈也只能束手无策的接受,可我不一样,我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这些残忍、不公平的对待,沮丧地垂下头不发一语。 良久漠然开口「我渴了。」 动手盛了一杯水递到漠然面前「喏」了一声,漠然却一定不动摆明了要我餵他喝,终于驱赶了脸上的愁容笑骂道「没手?自己喝。」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往好处想你朋友并不会有性命之虞。」漠然揉着我头发。 撇开头怨道「头发乱了。」 「说说我俩的事儿,等我装病装完就进宫一趟,趁着这次机会,婉拒皇上的所有赏赐只求推了田明环的那桩婚事。」 「不行!」前些日子进宫与庄妃接触后更确定她不是随便能惹的人,再说若庄妃真的是未来的太后,漠然为此得罪她确实太过危险。 漠然本来明亮爽朗的神色顿时黯淡不少「究竟为什么?」 能说因为庄妃可能是未来的太后所以惹不起?说了只怕漠然非但不信反而觉得我只是胡言乱语,久久想不出个好理由,最后只道「庄妃惹不得。」 「皇上是宠爱庄妃,可她再怎样也只是个妃子,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怕她。」 「我也说不明白,反正不准你冒险抗命。」 「你的意思就是非要我娶田明环当侧室?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会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漠然脸色已经冷到极点。 若能选择我也希望此生漠然只娶我一人,两人携手一生,可偏偏田明环赐婚的圣旨已下,从前还没在一起时担忧漠然的安危劝他娶田明环,如今在一起了更不能放任漠然为了我抗旨丧命,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漠然苦笑着问道「你是真心喜欢我?」 「是,我要嫁给你,但你也必须遵旨娶田明环。」否则明知田明环嫁给你得不到幸福我又何必昧着良心牺牲田明环的后半辈子?否则我何必管你死活? 「可我怎么就想不明白。」漠然长叹口气又道「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人静静。」 掩门出去前我又缓缓的道了句「漠然,我们有许多身不由己,想想大将军府上下百条人命,我们都冒不得一丁点的险。」这些个无能为力的道理,漠然你应该比我还懂。 040 深宫之中、共识 ** 皇后这边正苦口婆心的叮嘱着太子妃叶赫月敏「月敏啊,你得赶紧替太子生个儿子,太子二十几岁了竟无一儿半女。」 「姑母,这事月敏自己着急没用,还得太子殿下也着急才行。」叶赫月敏羞低着头。 「不争气,生孩子的事还得靠本宫帮忙?」皇后挥了挥手婢女便端上一小罐珐瑯瓷瓶,皇后拿起瓷瓶递给叶赫月敏「这是有助于男欢女爱的药,你找机会加到太子饮食的饭菜里。」 叶赫月敏藏着喜悦伸手接过「月敏多谢姑母。」伸手亲自剥葡萄讨好的递给了皇后。 「这药在宫里是禁药,你用时当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多谢姑母提醒,月敏知道分寸的。」 「还有,你别再想方设法对付靖王府那位郡主了,她本宫自有法子镇住,你还是专心想着生孩子的事。」皇后擦了擦方才吃葡萄弄脏的手。 「姑母,我这不是担心那贱人勾引太子殿下嘛!她仗着太子殿下对她与眾不同便不把月敏看在眼里。」叶赫月敏像是忍很久了不服气怨道。 「本宫都替她赐婚了,你就别再闹腾,有那个功夫不如想办法让太子喜欢你。」 「太子殿下对月敏都是冷冷淡淡的,月敏哪能有什么办法。」 皇后心里觉得自己的姪女蠢,可偏偏适婚年龄又亲近的族人就只有叶赫月敏一个,为了大局还是忍着怒气,缓和道「有孩子,男人的心就留住了,好了你退下去准备吧。」 叶赫月敏拜退,怀里揣着那瓶药心里雀跃着,至大婚以来太子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叶赫月敏心里着急、难堪可也没脸把这事说给别人听,就这样憋着一股怨气。 而太子这边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已从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接到了消息,冷笑着看着眼前一桌热腾腾的晚膳。 小六子苦恼道「殿下,这一桌子的饭菜,谁知道太子妃把催情药加在哪里?」 「皇后和叶赫月敏果然是同族人,尽用下三滥的手段。」太子一边讲者一边若无其事的吩咐小六子布菜。 「殿下这是何意?」小六子虽动手布菜可心里想不明白,为何太子要将计就计。 「既然她们姑姪俩处心积虑,我便成全她们。」太子吃了口饭菜又吩咐道「派人去把叶赫月敏平时都会喝的补汤换成不孕的汤药,记得别露出马脚,她们想要孩子没那么容易。」 「遵命,奴才这就命人下去办。」小六子出去吩咐命令后又走了进去。 太子已吃的差不多,放下碗筷问「靖王府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小六子收拾着剩下的饭菜,一一道来「没接到新的消息,倒是沉琅那边已取得叶赫星曜的信任,还有庄妃近来动作频频,已被皇上封了温熹贵妃不得不提防着。」 「沉琅那边不必担心他会倒戈,他为了权力什么事都能干。」太子漱了漱口「庄妃即便成了温熹贵妃也闹不出太大风浪,倒是唐古尔娜和漠然的婚事得想个法子阻拦。」 「请太子示下。」小六子已麻利的收拾好碗筷且已命人收拾妥当。 「养了龙川寺的司空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让他做点事了。」下人已替太子换上寝衣,太子又道「叶赫月敏也该到了,重要的事先办其馀的事明日我再给你指示。」 小六子跪安后只剩太子躺在榻上,太子知道叶赫月敏今晚一定会出现,因为叶赫月敏处心积虑在饭菜里下催情药就是为了能爬上他的床,太子就等着叶赫月敏主动上鉤,这么做并不是想要成全叶赫月敏的痴心只是想羞辱叶赫月敏,太子恨叶赫族人,他没忘记生母是如何被皇后害死的,他暂且还不能跟叶赫一族翻脸,等自己登上大位、手握实权,他会手刃仇人、还要把唐古尔娜抢过来。 叶赫月敏还是去了太子寝殿,她可是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就望着太子看了会喜欢,叶赫月敏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的走了过去,被太子粗鲁的拉上床榻,此时的叶赫月敏不知道太子内心的想法,忍受着太子的粗鲁对待,还暗自雀跃着今晚过后自己就真真正正是太子的人了,太子也许会对自己好一点,又也许一晚就能怀上龙胎。 ** 我是现代人、是现代思想,一夫一妻制对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为了不让漠然涉险,我寧愿不计较那些,只要漠然心在我这里便好,这疙瘩不能这么一直放在心里等发酵,得亲自去说个清楚。 隔日天未全亮我动身前往镇国大将军府,皇上以为漠然还在养伤便免去漠然每日的朝会,所以这个时辰漠然应该在府里,我这次没翻墙敲了门进去的。 「见过郡主。」漠然的贴身随从孟玉、孟圭与我见过数次也有些交情,远远的向我作揖打招呼,我作揖回应便逕自走进漠然的屋子。 天还没亮全,屋内又没点灯,想着漠然应该还在休息,不想吵醒他,自己躡手躡脚的搬了个凳子坐着闭眼冥想,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开口。 「小娜,你做什么?」 方才想的出神,突然被漠然这么一叫,吓了一跳「吵醒你啦?」 「没有,本就醒着。」 从凳子上站起,走了两步「还生气?」 「气我自己对不住你。」 听漠然语气满是内疚,故意开了玩笑,苦中作乐「你有什么好气的,一次能娶两个。」 这个玩笑明显漠然不买单,他安静了下来。 既然我已经向漠然表达心意,且我们情投意合这里又没旁人,我就不多加避讳走到他床榻边坐下「漠然,你听到庄妃被封为温熹贵妃的消息了吧?是个贵妃又有吉祥的封号想来皇上是真的看重她,既然是躲不掉的事,那我们别再因田明环的婚事闹彆扭了好吗?」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寧愿你自私点。」漠然握住我的手。 我们都没办法狠下心不管他人死活自私的做决定「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人,我们已经好的太多了。」伸出空着的手反握住漠然。 漠然这才点头同意,见双方达成共识我便有心情扯东扯西「方才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脚步声和身上梔子香我怎么不会错认。」漠然温柔的摸摸我的头。 听了漠然他话顿时语塞,可心里莫名的暖了起来「难得不用上早朝,你怎么还起的那么早。」 「睡不着。」漠然拉着我躺下。 「在想哪个情人?」我佯装生气问。 「想你。」 这短短两字,又让我心头一紧,我望着漠然诚实道「我也挺想你的。」 漠然又惊又喜,轻拧着我的鼻子说道「我们娜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坦率了?」 看漠然的样子是开心疯了我失笑「你若觉得肉麻,以后就不说了。」 漠然连忙柔声阻止「说,我喜欢听。」一双大手摩挲着我的脸颊,有些痒、有些热,却让人很安心,我下意识的蹭了蹭他的手。 漠然微愣,从意外转为笑意,他的脸越凑越近,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和心跳,他很君子的只有轻吻带过,我靠在漠然的肩窝偷乐「你不都叫我小娜,怎么方才叫我娜娜?」 「那么多人叫你小娜,我自然要比他们叫的亲厚些。」 如果十二生肖里有猫,漠然那么傲娇肯定属猫的,多大点事儿那么较劲,我忍着笑「爹爹可是叫我娜儿,这该如何是好?」 「岳父不是别人自然能这么叫,你不喜欢我这么叫?」漠然抬起头来望着我,眼巴巴的等着我的答案。 摇了摇头,心里甜、笑容也跟着甜回了句「不会。」 两人就这样腻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纹绣坊今天要结帐发薪水,眾姊妹还盼着领第一份薪水,连忙跳起急忙的穿着鞋「忘了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先走了。」 「去哪,这么急。」 「纹绣坊。」 「最近名闻遐邇的纹绣坊在你名下?」 应了一声「嗯,和薇娘一起开的。」又道「回头得空再跟你细说。」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风尘僕僕到了纹绣坊,被薇娘瞧见了又是一阵戏謔「怎么,匆忙而至眼角都是笑,你从哪里来的?漠将军醒了?」 省略了薇娘的数个疑问,我只是笑着威胁道「我是来发薪的,你再老是调侃我找乐子,就扣你工资。」 薇娘也笑着不甘示弱反击「别忘了帐是你在算,可钱是我在管。」 玩笑话说完该干正事了,一屁股坐下,翻着帐本一条一条算着。 「许久没见你笑的如此开心,我是真为你高兴。」薇娘说罢替我倒了一杯茶放在桌边,随后便绕出去监工了。 纹绣坊的活干完回到靖王府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忙了一天只想好好睡一觉,草草洗漱一番就睡下了,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敲门声,我竖起耳朵听,确认没听错便拖着身子去开门。 自从芸英被派去照看小晴后,很少会来我的院子「大半夜的芸英什么事?」 芸英劈头就道「漠将军今天下午派人进宫谢恩了。」 被芸英的突如其来搞的有些困惑「谢恩?」 「大将军府和田府的婚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我和漠然已经说清楚了自然不会生气,但芸英特地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还是要到个谢「知道了,多谢你特地跑这么一趟。」 「小姐的脾性我们再清楚不过,小姐就不生气?」芸英小心翼翼的问着。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让我好好睡一觉吧,我揉着眼睛有气无力道「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我先进去了。」 采英连忙向芸英解释着「芸英你别往心里去,小姐可能心情不好才那么冷淡。」 芸英乖巧的笑了笑「也不怪小姐,小姐心情不好嘛。」芸英又跟采英间聊了几句才离开。 041 简简单单 漠然装病一连装了七天、偷了七天的懒,皇上专门派了太医来替漠然调理身体,因此再不愿意也必须乖乖上朝议事了。 又是午后会骤降暴雨的夏季,一眨眼功夫天已经黑了一半,看来今天又要下雨了,我望着天空叹气。 「小姐,太子爷身边的六公公在大厅,说是太子约小姐即刻去柳林一见。」 太子好端端的约我一见做甚?我心里隐隐担心了起来「柳林在哪?」 「城东一处私人林园。」采英回应着我的问题。 我是万万不想再跟太子扯上关係,再说眼看就快下大雨了,无奈又没办法推拒,私下和太子见面还是不要瞒着漠然,吩咐着采英「去大将军府给漠然捎个口信,就说太子约我柳林一见,还有快去快回否则该淋雨了。」 本要吩咐林伯驾马车带我去,可小六子公公说已替我备好马车,确信光天化日之下太子不可能当街掳人,我便不疑有他坐上马车。 「太子在哪?」下了马车我问着小六子公公。 「太子爷在前面的亭子候着,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我走了过去,太子手掌交叠背在身后,我喊了一声「臣女见过太子爷。」 「还以为你会推託不来。」太子转过身来。 能不来吗?心里呵呵的笑了两声「不知太子殿下大费周章相约有何要事?」 「看你过的好不好。」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何须特意约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我规规矩矩「多谢太子爷关心,臣女好的不得了。」 「别嫁给漠然将军了,他都已经答应要娶田大人的女儿了。」 先是一愣,随后又道「太子的意思是明白以我的性格会不愿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臣女斗胆,就算不是漠然也不可能是太子殿下。」 「为什么?」 「太子不也早就妻妾成群了?再说臣女对太子殿下并没有儿女私情,恕臣女放肆了,臣女先行告退。」懒得跟太子瞎耗,不等太子允许,我斗胆的离开了。 望了望天色,看来要淋雨了,才走出亭子已开始下起雨来,伸手挡着跑了几步,一隻手伸了过来头上多了一把油纸伞。 「漠然,你怎么来了。」惊喜的笑问。 「料到了你肯定没带伞。」漠然一手揽着,不让我淋到雨。 雨又大又急,两人共撑着一把油纸伞根本挡不住,漠然为了不让我淋湿几乎把伞都让给我撑,漠然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担心漠然着凉我道「先进去我那里吧。」 不等漠然同意一把将他拉进靖王府,回到我自个儿的院子。 「采英,去拿套三哥的衣服来给漠然。」交代妥当后这才想起我晒在后院的茶叶,连忙拿了伞,手忙脚乱的跑到后院收茶叶。 收了茶叶再回屋,我也淋了一身,一边打喷嚏一边抱怨「白晒了那么多天的茶叶,全湿了。」走到屏风后迅速的换了身乾衣服。 「你晒茶叶做甚?」 「泡过的茶叶晒乾后可以做成枕头。」讲完话一转身,发现漠然正大剌剌的站着换衣服,我脸上一热,又转过身背对他。 「你...你...好歹转过去换吧。」 漠然突然从后面抱着我「田明环的婚事,对不住。」 转过身面对着漠然,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怎么又提这事,那又不是你的错。」嚥了嚥口水,厚着脸皮又开口道「此生我是赖定你了,非得嫁给你不可。」 久久未闻漠然回应,我越发恼羞一把推开漠然「你不愿意?当我没说。」 漠然拉着我,动容的问道「田明环的事你真的半分不介意?我不想你过的不开心。」 「因为喜欢你,所以可以不介意。」见漠然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伸手拍了漠然「不介意不代表你可以左拥右抱,先说好了,我可不是宽容大量的人,你若是敢移情别恋我不会放过你的。」 漠然这才笑了出来「是,夫人教训的是。」 为了将来,有些事我愿意去忍让也愿意释怀。见漠然终于被我逗笑了,我指着他的鼻子嗔道「你以为我在说笑?我可是认真的,你若敢脚踏两条船,我就出去找别人。」 「是,是,那看来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出去找别人了。」漠然搂着我,他的笑容又深了些。 「我先观望着,且看你如何表现。」鑽回漠然的怀里,心里暖暖的。 看漠然笑的香,很是赏心悦目,瞇着眼忍不住多了看几眼。 「娜娜...」漠然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意外的好听。 「嗯?」没察觉异样,随意哼了声。 「我...」漠然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看漠然言行怪异我急了,连忙关切问「你哪儿不舒服吗?」话才刚问出口,我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我察觉漠然双腿与下腹部之间的躁动,不由的面红耳赤双颊滚烫,漠然则是痞子样一副要我负责的脸。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我有些不知所措,漠然的脸已埋在我的颈肩,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我脖子上,有些痒,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但没推开他,因为有些紧张,抱着他后背的手抓的更紧了。 漠然或许是见我没反抗,开始轻吻着我的脖子,方才只觉得痒,现在被吻的神智不清,心头像被一支羽毛一直挠着,呼吸声渐渐被彼此打乱,绵密缠绵的吻进化成连啃带咬,虽然不痛但感觉却难以言喻,我没忍住在漠然肩上反咬一口。 漠然被我反咬先是一愣,随后只听他愉悦轻巧的哼了哼声,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我的外衣被他扯开了大半,里衣也被揉的凌乱不堪,里衣里曲线若隐若现。 电光石火间漠然霎时停手,将我衣裳一件件拢好,他跳下床一脸抑鬱道「时候不早我还是先回去。」 漠然说完真头也不回的走了,留我满头问号又好气又好笑,我嗔了句「搞什么。」倒头望着天花板微微的笑着。 日子平淡却幸福,午后刚下过一场雨,我趁着放晴赶紧出屋去透透风,府上池塘里的荷花被雨水打的有些低垂,不过不减荷花的丰采,每片荷叶都盛着大小不等的水珠,我拿着一支草桿拨着荷叶上的水珠玩。 「出去玩不?」 是漠然的声音,我头也没回「去哪玩?这天气变化多端说不定待会儿又下雨了,还不如一起来赏荷。」依旧没回头伸出一隻手朝声音的方向招了招。 漠然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点笑意打趣道「你这哪是赏荷,是打荷叶吧?」 瞥了一眼漠然没应声,依旧打着荷叶上的水珠。 漠然搭着我的肩道「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一首诗词,雨余无事倚栏杆,媚水荷花粉未乾。十万琼珠天不惜,绿盘擎出与人看。」 我这才开口讚道「确实应景,你虽是习武之人,但诗词典籍也没少读啊。」 「多谢夫人夸奖。」 「论荷花,我最喜欢的还是李商隐的那首赠荷花,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表面上咏荷花实际上藉以歌颂真诚而不虚偽的美德。」 漠然愣了愣随后笑道「你懂的倒比我意料中的还多。」 此时采英过来传话,我脸皮薄连忙把漠然的手抖开。 「小姐,泰安鹰少爷来了。」 我点头示意采英去把人请进来「这时间过的真快,又一个夏天过去了。」 「你泰安大哥来了,我就先走了。」 知道漠然是故意闹脾气,我笑道「誒,我刚命人泡了茶,你不喝?泰安大哥可是託了你的福才有茶喝。」我拉着漠然走过去坐着。 泰安鹰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小娜妹妹,我带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羊乳糖。」泰安鹰见漠然也在打了招呼「漠将军。」 漠然客气的作揖道「小娜叫你一声大哥,我们不必太过见外。」 「我们正在喝茶,你喝吗?」虽不是有心,但此话亲疏分明。 「不必了,还要进宫给皇上稟告蒙古近况。」 「多谢你的糖。」见泰安鹰要走了我忙道谢。 泰安鹰远远的回了声「不必客气。」 我站起来,扭头就问「天色还早乌云已散,去趟纹绣坊让你开开眼界?」 漠然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怎么老挑正忙的时候来?」薇娘提起茶壶无声的问着是否要喝茶。 抬手拒绝「别,刚喝了一壶才来的。」 薇娘收了手转而问漠然「漠将军喝茶?」 「方才一起喝的。」漠然摇摇头。 薇娘一脸贼笑「小娜贪玩,难为漠将军时常陪着了。」 「我可没逼他,再说了我可是常常陪漠然去钓鱼的。」 漠然看了我一眼,语气平缓杀伤力十足「你陪我去钓鱼,哪次是没打盹的?」 薇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吱吱唔唔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漠然的随从孟玉来报说镇国大将军府有公务,把漠然请了回去。 「漠将军还真是包容你。」薇娘脸上笑意未散笑道。 「你会不会说话,好像我得寸进尺似的。」我嗔了薇娘一眼。 「一物降一物。」薇娘摇着头笑着。 「有什么好笑?」 「我是开心,身为你的好友从前就希望你幸福,至从你被大哥伤害后,我是更盼着你能幸福。」 薇娘一直因沉琅负我的事感到愧疚,沉琅是沉琅薇娘是薇娘我分的很清楚「笑着笑着怎么就哭了?」我起身拍了拍薇娘,开着玩笑「你从前那么爱哭?」 薇娘被我惹的哭笑不得「正感人的时刻,你打什么岔。」 「好了,别哭了,赶紧找能降的住你的人吧。」 042 寿辰、逼婚 暗地里派了人给远在边疆的香儿送了好几次银两,使者说香儿一家大小在边疆虽困苦但不至于性命不保,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纹绣坊生意兴隆、薇娘和靖王府都安好、我和漠然的感情也越来越融洽,秋日已悄悄来到,午后暴雨渐渐被秋高气爽取代。 中秋节过后还有个大日子,那便是爹的寿辰,今年爹满五十岁大家特别重视这次的生辰宴,哥哥们几月前就开始费心费力的操办起来,我自然也没偷懒,有啥忙帮啥忙,皇上今年依旧办了秋猎比赛,大哥、二哥、三哥都被叫去参加比赛了,我自个儿留在京城里把爹爹生辰宴后续的工作给准备妥当了,这个生辰宴肯定得办的风风光光。 「左边的綵球掛歪了。」我忙着指点大伙佈置宴会的场所「这个桌布顏色得换更鲜艳点。」有了这个生辰宴替秋季的万物萧瑟增添了许多活泼的朝气,幸好秋猎队伍终于回来赶得上明日的宴会,哥哥们累了好几天各自休息去了,我再把宴会流程检查了一遍这次敢安心上床睡觉。 这个年代平均寿命不高,爹年五十还很硬朗实属难得,这么好的日子必须得重视,难得穿上一身鲜艳的大红色衣裙,琢磨着怎么把这些好玩好吃的贺礼收为囊中物。 「小娜别站着发呆,快入席。」三哥在一旁催促,我应了声,小跑步入席。 席间的官场应酬我没兴趣,放眼望去都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我贼笑了声,正要埋头狂吃就被打断。 「娜儿,这位是胡提督,也算是我们远房亲戚。」爹爹摆手介绍着。 「见过胡提督。」我放下筷子,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 「郡主真是讨人喜欢,若不是皇后已替郡主赐了一桩好姻缘,老夫还真想替自己的儿子说亲。」胡提督呵呵的笑着,啤酒肚也跟着摇摆。 「那是胡提督看得起。」我笑了笑再次提起筷子,犹豫着是先吃鸡腿还是羊排。 几个家有待嫁闺女的官员纷纷打起三哥的主意,你一眼我一语的「听说三世子仍未婚娶,不如趁今天这个好日子,把三世子的婚事订了。」 「是啊,三世子不但风流倜儻又是个正人君子,不知是许多姑娘仰慕的对象呢。」 「听说上回在箭术比赛上大放异彩。」 「可不是呢,我家小女就说过几次三世子的事跡。」 我已经分不清这些人讲的到底是夸大吹捧还是我家三哥真那么厉害了。 胡提督还是不死心「小女已到适婚年龄,我们两家不妨亲上加亲?」 我是亲眼看到三哥把手里的茶给洒了,憋着笑夹了块羊排准备看好戏,漠然趁着眾人忙替自家女儿毛遂自荐坐到我身旁,我替漠然夹了块烤牛肉,贼笑道「有好戏看了。」 漠然摇头无奈道「你还真是好妹妹。」 胡提督把自己的女儿叫了过来,硬是要点鸳鸯谱,本是怀着看戏的心态,可一见三哥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先前被催婚的痛苦经验,不免觉得同病相怜。 胡提督的女儿长的还算好看,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怎么看都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三哥肯定瞧不上,好心开口替三哥解围「多谢各位叔叔、伯伯们的好意,可今日是我爹的生辰宴,怎么反倒让我三哥成了主角?」 胡提督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也是,那我们敬老王爷一杯,稍后再谈三世子的婚事。」 漠然好奇问道「不是打算看戏,怎么还开口帮勇兄弟了?」 「胡提督的女儿太一般了,要入的了我三哥的眼肯定不能是普通人。」小声回着漠然。 宴席上满满都是人几十隻眼睛看着,眼看满桌佳餚根本就没办法放开来吃,我碗里的羊排连动都还没动,随便找了理由先溜了。 吩咐采英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送来房间,吃的正香,三哥和漠然迎面而来。 手里拿着鸡腿调侃道「三哥不忙着应付满山满谷相亲的人,怎么有空过来?」 「方才还真是多亏你了,否则那么多张嘴我是想逃也逃不了。」三哥自动自发坐下伸手从我盘子拿了几个果子走。 我瞪着三哥手里的果子,心里怨着「我就不该多管间事,让你有时间来抢我的盘中飧。」 三哥嘖嘖道「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才女,瞧你吃的狼吞虎嚥,怎么,方才席上没吃?」 「方才人多,好歹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不能丢靖王府的脸面。」说罢我又咬了一口羊排。 三哥摇头笑道「那你是不把然兄弟当外人了?」 生米都煮半熟了当然不是外人,心里虽然这样想可说出来的不一样「我有这么说?」 「是没说但你行为就是这样表示的。」三哥一副洞察一切的回道。 「三哥喝口茶,我怕你话说多了口渴。」我把茶壶茶杯推了过去。 「你这不是真心请我喝,我怕喝了给呛着。」 把茶壶、茶杯又推向漠然,三哥不喝漠然说不定想喝呢,朝三哥吐了吐舌头,埋头继续吃东西。 「我也先不喝了,和巴苏特将军还有约,就先走了。」漠然脸上看的出还有些许笑意。 三哥拍了拍漠然的肩膀「是你上回说的巴苏特罗隆吧?听你说我也挺欣赏他的为人,找机会介绍彼此认识认识。」 漠然点头答应后就走了,我见三哥还杵着,开口问「你还有其他事?」 「是没有,就是想问问你和然兄弟现在怎么样了?」三哥歪腻在我的椅榻上问着。 「什么怎么样?」含糊不清的应着三哥。 三哥再接再厉逼问着「终于在一起了?」 哼了两声「有义务跟你匯报?」上回才骂我没良心,我还记着呢。 三哥歪着头打着哈欠,欣慰道「成了就好,你椅榻软借我睡会儿。」 「睡你的大头觉,我看你就是在躲外面那些操心你婚事的人。」我咒了一声,三哥眉头微挑,不再搭理我。 043 鲜花牛粪 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这才发觉原来是做梦,我坐起身子懺悔着我的梦境,太丢人了大白天的怎么做起春梦,一定是最近被漠然闹的... 「你那什么表情,什么事让你为难吗?」 我闻声一跃而起,春梦的男主角怎么出现了...故作镇定却十分不镇定「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了?」漠然一脸天经地义的回话,边走了过来。 「能来,能来,时常来。」侷促的笑了笑,随便应和着。 「怪里怪气的。」漠然伸手捏着我的脸颊。 漠然还捏上癮了,我啐了一句又道「我要去趟纹绣坊,你是待在这里还是回去?」 「我是来找勇兄弟的,顺道先来看看你。」 「那你去吧,我也要出门了。」一边道一边起身穿鞋子。 漠然叮嚀着「已经入冬了,指不定会突然降下初雪,把披风带上。」 「好。」掛在一旁的白披风正是漠然前两年送我的那件,我拿起披风对着漠然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看着纹绣坊大门紧闭,我疑惑嘟囔声「今天是公休日吗?」 握着门环敲了两下,来应门的是落花。 「今日纹绣坊休息吗?怎不见薇娘。」 「方才才关门歇息的,因为薇娘姊姊她哭晕过去了...」 哭晕?「是出了什么事了?」我连忙问着。 「方才沉琅大人和叶赫星曜大人来了一趟,说什么要把薇娘姊姊许配给叶赫星曜的叔公叶赫傣,薇娘姊姊一听昏倒了,方才醒来后又哭晕过去。」 「他叔公几岁了?」 「叶赫傣已年过六甲。」落花与我一样担忧。 我气道「那都可以当薇娘的爷爷了!」 「何止是这样,叶赫傣还是个出了名的老不修,听说玩死了好几个妻妾...郡主可要救救薇娘姊姊。」 听完落花的话,更是震惊不已,绝对不能让如花似玉的薇娘嫁给那种人,忙问「沉琅和叶赫星曜走了多久?」 「刚走没多久。」 转身急忙的跑了出去,边跑边找,跑了三条接,终于在街边拦住了刚走不远的沉琅和叶赫星曜。 叶赫星曜指着我调笑道「这小妮子怎么自己送上门?」 沉琅见叶赫星曜言行轻浮,开口介绍「她是靖王府的郡主。」 「原是靖王府那位郡主,郡主和沉琅小妹貌似交情不错,她就要嫁给我叔公了,郡主记得去给她贺喜。」 我板着脸语气冰冷「岂是你们说了就算。」 「长兄如父,且这是沉府的家务事,凭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阻止,除非你能请的动皇上。」 叶赫星曜的一席话又让我想起,无能为力的痛苦,顿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再说了,她能高攀上我们叶赫家是她上辈子有烧好香,我先走一步了,还得去通知叔父这个好消息。」怒视着叶赫星曜的背影远去。 「你真要把薇娘嫁给叶赫星曜的叔公?叶赫傣已经六十岁了!」 「你不必激动,我还没同意。」 薇娘门第虽一般可心高气傲怎么会肯嫁给那种人渣,叶赫星曜方才说的话回响在我耳边,越想越害怕心急之下扯住沉琅的手「薇娘很敬重你这个大哥,你不能这样做。」 沉琅并没答覆,我心急的哭了出来,沉重的摇着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沉琅伸手按住我的上臂「即使你不能谅解我的作为,但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想起沉琅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惜一切,这次又要牺牲薇娘了吗?无力感油然而生,只能哭着重复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沉琅只缓缓的道了句「我自有盘算,再说叶赫星曜说的也不错,沉府能和叶赫一族结亲实属不易。」便走了。 只觉得浑身无力,慢慢的蹲了身子,薇娘...若沉琅真同意了这桩婚事,你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啊? 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起来。」说话的是漠然,三哥则站在一旁。 抬头,无助的望着漠然,在徬徨时只要有人陪着就会產生一种特别的依赖感更何况现在是信任的漠然在我身边,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漠然的名字,抓着他的裤襬。 漠然低头看着并无开口,只是将我拉起,漠然力道不轻我踉蹌了一步。 「与沉琅话说完了、哭也哭了,还要蹲在这里哭给眾人看?」漠然冷着脸好生的训了我一顿随后转头对三哥说「既然勇兄弟在,那有劳勇兄弟带小娜回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三哥伸着手停在半空中,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等漠然走远了三哥才转过来怪罪我「你这是怎么回事?竟当眾跟沉琅拉拉扯扯的。」 我抹了眼泪,悲愤的将沉琅想把薇娘许配给叶赫傣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三哥。 三哥一听比我还气愤「看叶赫星曜人模人样想不到竟是个混帐,找几个人把他抓起来爆打一顿,让他知道厉害。」 「...」此法不可行,想也知道三哥是在说气话,我又急问「三哥可有办法可以救薇娘?」 「叶赫傣这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放心把此事交给我,三哥虽与世无争可救朋友的能力还是有的。」 「三哥是有什么好法子?」就怕三哥真的找人去给叶赫星曜盖布袋。 「我在城里有多间酒楼、饭馆,吃饭、喝酒是最放松的时刻,人一放松就会不小心洩漏机密,平日里我的人都有在蒐集那些讯息,叶赫傣为人冒失不懂分寸肯定有许多紕漏可抓,待我整理完那些证据立刻上缴给皇上。」 知道三哥并不是冒然行事我便放心了,感激道「先替薇娘谢过三哥,若需要我配合,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知道你刚才是情急才扯住沉琅,可我看然兄弟脸色不好恐怕是生气了,既然是误会那你还是亲自去和然兄弟解释清楚。」 我是怕漠然误会,可眼下最惦记的还是薇娘,生怕薇娘想不开先去了趟纹绣坊陪着,等待三哥的消息。 「薇娘你别担心,三哥说他能办得到就能办得到。」我安抚着情绪低落的薇娘。 「我最难过的还是大哥,万万没想到大哥会这么对我。」薇娘脸色惨白。 是啊,被最敬爱的大哥利用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我拍着薇娘的背,想替沉琅说几句好话来安慰薇娘,却说不出半字,只能柔声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从一大早等到天黑,三哥才回来,一口气喝下一壶茶「没事了,皇上对叶赫傣大动肝火,没气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消停的,叶赫傣只能闭门思过暂且没心思想别的事。」 我和薇娘这下可以安心了。随后内心又暗自担忧了起来,自从庄妃被封为温熹贵妃后,朝堂上叶赫皇后党和温熹贵妃党明争暗斗的厉害,此时参了叶赫氏一本,恐怕是会得罪皇后,靖王府一向中立,此事一过若靖王府被定位成温熹贵妃党的一员,那靖王府未来处境极可能变得更加险峻。 三哥也许看出我的担忧「小娜,别多想了,话说回来你还没去找然兄弟说清楚吗?」 「勇公子此话何意?小娜和漠将军?难不成是因我的事?」薇娘聪明的很,一听就知道我和漠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薇娘你别乱想,我这就去一趟大将军府。」既然薇娘已安全,我便急着去找漠然解释。 044 夜出 天已黑透,我敲了敲大将军府的大门,来应门的是家僕,家僕进去传话后出来对我说「孟玉说少爷不在府上,要不郡主改日再来?」 暗自嘀咕了句「这时也该用晚饭了,不在府上吗?」我思量后又问「老伯可知漠然有可能去哪?」 「少爷行动自由,老奴也不知少爷去了哪里。」 老伯一问三不知,我还是别为难他,硬是撑起笑容道谢「谢谢,我知道了,老伯进去歇着吧。」 老伯也亲切的笑着目送我离开,我悵然若失的走着,半路上飘起了细雪,是今年冬天的初雪,抬手想接住雪花,可雪花一碰到我的指尖便化了,我叨了句「今年初雪来的真早。」 隔天估摸着漠然已下朝回府,我又去了趟大将军府,可老伯依旧说漠然不在府上。 不免有些担心了起来「整晚没回府还是早朝后还没回来?」 老伯想了想才道「今儿早上是出门上早朝去了。」 「那我晚点再来吧。」我虽还是笑着,可心里多了那么一点害怕,就怕漠然此次真对我失望了。 回靖王府后去了趟三哥院子探口风「今日你那些朋友没来靖王府下棋聊天?」 三瞥了我一眼,一语道破「你是想问然兄弟怎么没来吧?」 我诚实的点头,等着三哥继续说下去。 「大伙本是要来,不巧然兄弟说有要事在身无法同行,大伙便约了改日,怎么?过了整整一日你还没说明白?」 看来漠然是故意躲着我,心里的害怕又加深了「不是我不解释,是他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连面都没见着。」 「别可怜兮兮的样子,本就是你不对在先,怪不得然兄弟生气。」心情本就不好了,还好生听了三哥一顿嘮叨,确实是我理亏在先老实的跪坐挨唸。 下午又去了一趟大将军府,昨晚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已积了一层薄雪略为难行,今日来来回回不知去了几趟大将军府,起初老伯都说漠然不在府上,后来几次老伯劝道「少爷其实在府上,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见客,郡主还是多等几日再来。」 入夜后风雪由小渐大,我辗转难眠决定摸黑外出散散心,入夜的京城街道空无一人别有一番风情,多了一种鸡犬桑麻的恬静,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大将军府,心一横翻墙而入。 雪落在皮肤上很快就化了,冰冰凉凉的还挺沁人的,但落在衣服、头发上的雪就化得慢,像是覆上一层白霜,我站在屋簷下躲雪,踌躇着要不要入屋。 还在犹豫之际,只见一条大獒犬齜牙咧嘴恶狠狠的朝我走过来,来者不善我连忙推门而入,大獒犬见我入屋张口就吠。 我压着声音制止「嘘,乖狗,别叫。」大獒犬倒是挺给面子闭嘴不叫了。 不叫是不叫了,可大獒犬又朝我走了过来,一副就是要咬人的模样,怎么每次翻墙都没好事?獒犬越靠越近,束手无策之际抹了脖子准备受咬... 此时漠然从里屋走了出来,正好和蹲在地上的我对上了眼,我心里哀嚎着「漠然你来的太迟了,我就要被这狗给咬死了。」漠然看着大獒犬朝我靠近惊惧的想伸手阻止,可大獒犬已走到我身侧 ,千钧一发之际大獒犬只是朝我嗅了两下便绕走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漠然一把将我从地上跩起「你的喜好是蹲在地上?」 我也不是乐意蹲在地上的,漠然还在生气吗?会不会不要我了?越想就越发害怕,沉默不语。 「搞什么身上都是雪。」漠然说罢伸手替我拍掉残雪,将我拉进里屋替我裹了件被子,屋内较温暖身上的雪马上就化了,雪一化衣服就被沾溼了,衣服一湿我就开始觉得冷了。 漠然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回来时带了火盆和乾衣服,漠然将衣服递给我,他转过身去烧炭。 我绕到屏风后换衣服,可这衣服是漠然的,和我身型尺寸完全不符合,我现在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违和感十足,我牢骚道「没姑娘家的衣服?」 得到漠然淡淡的一句「没有,你将就点。」 既然没有那也没办法,我穿好衣服从屏风走了出去,漠然已经烧好了炭,我走过去烤火,两人比肩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一时间屋内一阵寂静,良久我打破沉默,因紧张毫无章法的一通解释着「我那日是情急之下才会扯住沉琅,那日就是个误会,沉琅想把薇娘嫁给叶赫傣,薇娘是我的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薇娘受委屈,我对和沉琅真的没什么,我现在喜欢的是你,我和沉琅那是过去的事了,沉琅现在对我来说那就不算什么,我现在要紧的是你...我保证对你无贰心。」我嚥了嚥口水瞪着眼委屈问着「说了那么多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漠然惊讶的转头过来看我,我却不敢看他,低着头盯着盆里的炭火劈哩作响。 我又急问了一次「我都追你追到家,到底要不要?」 漠然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当然要。」 方才漠然还是个冰块脸,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灿烂千阳,我被搞糊涂了,故意戏弄我? 「别傻看着,薇娘已来找过我,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那你做什么躲着我?害我担心的要命。」我嗔了句。 「是知道来龙去脉可还没气消,方才见你诚意十足便消气了。」漠然继续说着「你以后遇到事别急、别衝动,别忘了还有我。」 乖巧的点头答应「知道了。」当时就是给急坏了才这样的,其实我性格本就不喜拐弯抹角,也不想瞒着他,趁着这个机会说个明白「漠然我想我们一直好好的,以后我们彼此坦诚相待好吗?」 漠然无奈的点了头笑着「我对你还不够坦诚啊?」 我甜甜一笑、上前一步主动献吻,漠然愣了半秒随后伸出双手托住我的脸颊回应着我的吻。 刚要云雨之际漠然却喊停,方才的迷离顿时烟消云散,又像上回一样临时喊卡,令我不禁怀疑到底是我太没魅力还是漠然太过绅士? 漠然不苟言笑的解释道「你我尚未拜堂,若现在有了孩子对你的名誉不好,我再怎样忍不住也必须忍了。」漠然轻轻抚着我的背,我感受的到他的僵硬和忍耐,漠然是想理性可身体却出卖了他,看着他的强忍模样,我终于不禁失笑。 知道漠然到底是为我着想,有漠然在我心里一直有着一股暖流,笑着捧着他的脸道「那我们睡觉,不做别的。」说罢缩了缩身子往他怀里靠,既然漠然不着急我也可以慢慢等。 漠然伸手把我给挡住,他坐起身子往后挪故意与我保持距离,一脸无奈「娜娜你是太高估我的意志力,还是太低估你的魅力?」看的出漠然压抑的很痛苦,不只身子僵连讲话和表情都僵了。 罢了别折磨他了,我哭笑不得的下了床依依不捨道「那我回去啦。」 漠然哼了声又道「门口有一把油纸伞,别淋着雪回去。」 我一边整理皱了的衣服一边点头应是,漠然起身送我出门。 看着廊上的大獒犬我好奇问道「牠怎么不咬我?」 漠然斟酌片刻才一本正经道「许是你我身上有彼此的味道。」 或许是吧,我又笑了笑。 偷偷摸摸的溜出大将军府,又鬼鬼祟祟的翻回自个儿的屋子,躺上床这才惊觉身上还穿着漠然的衣服...幸好夜深人静没被人瞧见,一觉好梦。 纹绣坊生意越做越大、名声响亮这个月天气骤降接到不少的大单,银两如流水般流进帐库,生意多帐就多,每天都有算不完的帐,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毛笔,趁着薇娘不在屋内稍微偷个懒。 我和田明环会一起嫁进大将军府,漠然着手置办婚礼也已经大半年了,这月十五便是迎亲的日子,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薇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再过十几日便要嫁人,漠将军成日忙着婚宴事宜,反观你一副轻松自在。」 「我也想帮忙,可漠然不肯。」摊了摊手回道。 薇娘拿起帐本轻敲我的头「瞧你那束手无策的样子,其实心里正得意吧?」 「我心里是大大的过意不去,无奈我还有许多帐没算,无暇分身。」 「过意不去就去帮忙,这月帐本我先帮你算着。」薇娘硬是把我手中的帐本盖起来。 抬了抬眼睛半信半疑的问「这么好?」 「等你们大婚后,自然要你加倍付出。」薇娘推着我,精明的笑着。 薇娘硬是把我赶出纹绣坊,婚宴漠然一手包办,我顶多是去监工而已,抬步朝大将军府走去,整个大将军府都被漠然搞得忙忙碌碌,老伯见我来了连忙把我给请进去。 「怎么来了?」漠然只抬眼忙到没功夫抬头看。 我笑着胡言乱语道「薇娘要我来监工,看你有没有偷懒。」主动添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漠然摇头笑着,他心里明白我这是在胡说八道。 「歇着喝口茶吧。」我坐在凳子上左手撑着下巴向着漠然讲话。 「得先把我们的婚事打点好了,以后害怕没机会喝?」 「不差这几刻喝茶的时间。」喝茶用不了多少时刻,我被漠然的猴急给逗笑。 「终身大事一生一次怎能马虎?」 我将茶杯递到漠然嘴边让他喝口茶,见漠然忙得不可开交我也有些心疼,开口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坐着陪我就好。」听的出漠然说话时语气愉悦轻盈,劳动的心甘情愿。 「你什么都不让我做,又老是拿东西餵我吃,难不成想把我养成小猪?」我自个儿细声的嘀咕了句。 漠然爽朗的笑了两声不承认、不否认,两人都不再说话,我静静的看着漠然东忙西忙,一个下午就这样过了。 045 星象 ** 「皇上,龙川寺的司空大人求见。」内务总管言忠公公进养心殿稟告。 皇上正为了乾旱的事烦心,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示意宣见。 司空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鲜少主动求见,可是星象有异?」皇上开门见山。 「皇上圣明,微臣近日观察到荧惑守心的星象,本为西向东逆转为东向西,且代表太子的心前星和代表皇上的心大星有黯淡的跡象。」 皇上哦了一声,又问「对国运可有影响?」 「荧惑守心的星象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偏又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中白虎的奎直指青龙的心。」司空抹了鬓角的汗又连忙解释道「皇室血脉乃真龙天子,属青龙,白虎乃青龙的左膀又臂,属居高位之人,青龙白虎本该相辅相成,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可此次星象乃凶兆,奎乃虎头,而虎口里满嘴尖牙紧盯着青龙的心脏,微臣斗胆望陛下要防着那些有权位的大臣,否则怕是会动摇江山。」 「可有解决之法?」一听有可能动摇江山,皇上就算半信半疑也不得不谨慎。 「白虎乃青龙身旁亲近、信任的权贵达官,为了遏止白虎盛、青龙衰,近三年皇上需防止京城内镶黄旗的族人结亲。」 「这不难,那三年过后?」 「三年过后,微臣还需再次夜观星象才敢断言。」 「既然你有胆覲见,想来也是对自己很有自信,那你且说说为何近日乾旱严重。」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自然不会轻易被人三言两语左右。 「白虎在五行中为金,拥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的能力,若白虎心怀不轨、蠢蠢欲动便会导致灾祸。」司空显然有备而来。 「如何解?」皇上转着拇指上的板指问。 「幸亏秋去冬来,玄武掌管冬季亦是水神,相信这乾旱不出一月半月便可自然的迎刃而解。」司空看准冬季会降雪,虽是半矇半猜可说的也不错。 皇上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不怒自威「望你所言不假,若你是茅山道士就怪不得朕心狠手辣。」 司空叩首告退后皇上马上唤来言忠问着「最近京城内眾大臣中可有婚事?特别是镶黄旗的。」 言忠命人去取簿子,靠脑海的印象先讲了几个「田府田明环和靖王府郡主这月都会嫁到镇国大将军府,可田府不是镶黄旗的。还有温熹贵妃的外甥女下月要嫁给索鄂将军,可索鄂将军远在新疆并不在京城内。」言忠话刚说完,婢女正好递上簿子,言忠一边翻看一边匯报给皇上知晓,最后总结道「这半年内,双方都是镶黄旗且身在京城的只有靖王府的郡主和镇国大将军府的漠将军。」 「吩咐下去,三年之内禁止镶黄旗之间结亲。」皇上思考片刻又道「立即宣漠然和唐古尔娜入宫覲见。」 言忠应了声「喏」赶着宣旨、张贴公告去了,然而唐古尔娜和漠然皆不知道这个坏消息,还满怀期待的盼着大婚的日子。 ** 漠然尽心尽力的筹备婚礼,就连小细节他都亲力亲为,他办事我放心,且新郎、新娘的嫁衣是交给纹绣坊製作,我就更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了,晨起间着没事悠哉的看书就接到进宫的圣旨,在宫门口碰到漠然,我俩皆是一愣随后相识而笑,一前一后的进了养心殿,一同行了礼。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摺「此次宣你们进宫是想问问你们婚事置办的如何了?」 漠然拱手回道「稟皇上,置办有八成了,一切都在安排中。」 「那便好。」皇上随手拿起佛珠手串,一颗颗捻着话中有话「今早司空来覲见,说是星象有异,三年内镶黄旗的各族不可相互结亲否则将有损国运,朕听着虽不以为意可还是想听一听你们的想法。」 三年啊,三年说长不长可也不短,竟然仅仅为了一句星象有异未免荒唐,我能看出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故意宣我们进宫只是想试探我们是否忠心,此时执意成婚正落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漠然对婚事的重视程度我明瞭于心,眼看再过几天就是大喜之日,我和漠然都不甘心,可又能怎么办? 我沉默不语,漠然开口只表明忠诚并无回答关于婚事延期的问题「大将军府和靖王府皆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贰心。」 皇上转头看向我「不说话是寧愿冒着损伤国运的风险也执意要成婚?」皇上脸色產生了些微的变化,变得阴沉无情冷冷的再次开口「皇后跟朕说,如果阻止不了你们成婚,为了大清江山乾脆杀了其中一人以绝后患。」 帝王果然都是喜怒无常,方才说不以为意现在就要杀要剐了,司空只说婚事延期,没想到皇后趁机挑拨、无中生有扩大了皇上的疑心,皇上这是借题发挥想把所有可能的威胁皆斩草除根,突然间想到乌荷大学士惨死眼前的画面以及帝王的残酷无情,手脚已经冰冷了起来,听得出皇上对我的敌意,我连忙跪下「臣女对皇上并无贰心。」 漠然悄悄的握了握我的手,依旧垂头拱手「微臣不敢拿国事开玩笑即便为了皇上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倘若皇上真要杀,就杀微臣吧。」 漠然话一落,我只能傻望着漠然,人头落地的事他怎能说的如此轻巧自个儿揽下。 「漠将军说能为皇上拋头颅洒热血,现在却愿意为了郡主去死,漠将军这是把皇上摆在第一位还是郡主啊?」皇后的声音传来,只见皇后慢步走了进来,开口就是明枪。 皇后的话似乎正是皇上的疑虑,皇上又道「漠然,难保将来有天你不会为了她违抗朕的旨意。」 皇后像是忘了这桩婚事便是她亲自指的竟在此时落井下石,怕是因为叶赫傣的事已得罪了皇后,我掐了自己的手,心里只有绝不能让漠然死的念头,开口坚决道「漠然他不会。」 「哦?」皇上仍捻着佛珠,等着我继续解释。 「漠然愿意为了臣女死,可臣女却捨不得他死,皇上是天是地,臣女就算有千千万万的胆也不敢与天地斗,所以臣女不会做出违背皇上的事,那漠然自然不会做出违抗皇上的事,臣女在靖王府虚担着郡主的封号对国家也没太大贡献,皇上若真要杀便杀臣女,还请留着漠然替皇上杀敌效力。」 漠然才刚要开口,皇上就先开口了「朕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靖王府祖辈与我大清开国有功,且朕还望着漠然替我扫平边疆战乱,你们两家都是朕的左右手,朕怎么会捨得杀?」皇上此时的脸色已和缓不少「婚事照旧只是得延期。」 皇后察言观色眼看机会已失,掛起温婉的笑容「那得委屈你们婚期延后三年了。」 我和漠然几乎是同时讲出相同的话「微臣、臣女不委屈,谢皇上开恩,日后定当更加全心全力替皇上效力。」 皇上下令让大伙都散了,见人都走了,皇上面露哀戚的对着言忠道「方才见漠然和唐古尔娜争着替对方送死,情深意重倒让我想起她了。」皇上口中的她,是皇上年轻时的爱人,皇上最终还是为了皇位亲手葬送了她。 本觉得司空简直一派胡言,经仔细琢磨后,竟让我想起在蒙古萨满说过原主本来该嫁给太子的命运,司空说的星象有异必须阻止京城附近镶黄旗之间结亲,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我和漠然,预言究竟是真是假,越想越感不寒而慄,若是假司空的目的是什么?若是真...我真能摆脱原主的命运吗? 告退后我低头沉思,漠然许是见我沉默良久,伸手再次握住我的手「要委屈你三年了。」 摇头回道「无名无分总比亡命鸳鸯来的强,心在一起才是正经的。」好歹我们都还活着。 我嫁入大将军府的婚事因龙川寺司空突如其来的一席话而延期,田府并不属镶黄旗所以田明环嫁给漠然当侧室的婚事如期举行,我自个儿越想越心塞,日盼夜盼做梦都在笑的婚事一夕间成了泡影。他们都说再不济三年后还是能成亲,可谁又能保证三年后司空不会再说出什么其他预言或又出了什么变故,望着刚赶製出来的嫁衣,想到昨晚漠然还说婚后要我替他生个宝宝,我难过漠然也不比我好过,苦笑了笑一把将嫁衣丢进柜子中,多看只是触物伤情罢了。 046 大喜之日I 漠然明日还要与田明环拜堂,今晚却大剌剌赖在我房里,他躺在我的榻上随意翻着书。 我哭笑不得「还不回去?难不成明儿要掛着两眼乌青在达官贵人面前一整天。」 「就不回,本就不喜那桩婚事。」漠然纹丝不动,挪也不挪,甚至双腿一瞪,呈大字形赖着就是不走。 既然漠然耍无赖,我索性也耍起无赖拉起被子倒头就睡「那我睡了,你自便。」 漠然掀开被子躺了进来「那我也睡了。」 左手握拳打了漠然一拳,笑骂「你脸皮太厚了。」 漠然哼了两声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莫可奈何,反正床够大任由他睡去。 我转过身去装睡,实际上却毫无睡意,前两日曾自以为得体的和漠然说过「田明环是个可怜人,她也只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者,虽不能给她承诺,但至少别让她受到太多伤害。」可明日他们便要拜堂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内心是多么抗拒漠然纳妾,也仅仅是表面强装大度宽容罢了,天快亮时漠然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镇国大将军府因为办喜事,一大早便热热闹闹、锣鼓喧天,大将军府和田府皆是红帐高掛,相比外头的喜气洋洋我却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椅榻上发愣喃喃道「薇娘是不是说过西湖一生得去一次才不算白活?」 「西湖离这里不远呀,小姐想去?」 西湖景致我嚮往许久「想归想,不如付诸行动。」我起身收拾简便的行囊。 此时家僕来报「小姐,镇国大将军府的老将军派人来接小姐去参加漠府与田府的婚宴。」 睁一眼、闭一眼已是最大的退让,老将军还想叫我去共同见证?我内心是挣扎的,脸色也显得颇为难。 采英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小姐这是去还是不去?」 我是漠然未过门的妻子于情于理还是要去参礼的,漠然懂我脾性早就吩咐过可以不必去,可如今老将军派人来请就不能不去了,我三年后还是要嫁入镇国大将军府的,如果今日不去就驳了老将军顏面,可去了就得煎熬的亲眼目睹漠然和别的女人拜堂。 「自然要去,还有不去的道理吗?」我苦笑了笑,勉强挑了件鲜艳亮丽的衣服同老将军派来的人一起走了。 心里苦可脸上却要掛着贤惠的笑容实在让人鬱闷,埋头喝了好几杯酒,采英连忙阻止「小姐少喝几杯,小心醉。」 等拜堂礼结束后,就藉着不胜酒力的理由先行回府,三哥不放心我也先行离席送送我。 本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做足了心里准备,就不会太难受,但亲眼见到漠然娶旁人时,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着。 「小娜酒量一向很好,你这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三哥扶着走路歪歪斜斜的我。 挥了挥手傻笑着「我活了二十五岁还没去过西湖,以后我要春天去、夏天去、秋天去、冬天也去。」 三哥纠正道「你今年才十九。」转头又吩咐采英「你好生看顾着小姐,我去煮壶醒酒汤。」 我抬着手步伐凌乱的跟着三哥「二五了,去年也该大学毕业了,教授说要替我办演奏会。」 采英拉住我不让我跟着三哥出屋,采英叹了句「看来小姐是真醉了。」 觉得酒在胃里翻滚难受的紧,捂着胸口乾呕着,三哥提了醒酒汤进来又亲手替我灌了一大壶,我被呛的不轻连咳好几声,眉头皱得差点解不开,倒是没方才那么头昏脑胀了。 「别死去活来的,小娜你是聪明人,听得懂木已成舟、情非得已这句话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采英弯腰替我擦嘴。 三哥抓着我的肩膀摇了摇「放眼看,上至皇帝下至有钱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又何苦过不去,就算没有田明环还会有别人。」 你们哪懂一夫一妻的伟大节操,眼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拜堂,我还必须笑容满面,表现的宽怀大度,难道私下我连一点伤心的权利都不能有吗?为了不让漠然得罪温熹贵妃我逼自己和漠然去接受这桩婚事,已经很努力不想伤心,也很努力的挤出笑容了,我不想哭的可却不由自主的潸然泪下。 「怎么哭起来了,是三哥错了,不该此时说这些让你添堵。」三哥吓了一跳,一改长篇大论转而安慰道。 「三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吧,若有一天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捨不得他难过、捨不得他受伤,你会想拥有他的全部,想和他经歷人生种种。你也绝对不会希望他身边还有个旁人。」我说罢笑了笑不再讲话,昏头转向的走进里屋,三哥就算再怎么脱俗不羈终究生长在清朝,骨子和灵魂都是老的,是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采英替我换好衣服我也已经平躺在床榻上。 三哥跟了进来,开口却又住口,最后叹了一句「罢了,你好生歇着。」便走了。 茫然的盯着天花板问着采英「采英你也不懂,对吗?」 「眼看心上人娶了别人肯定难过,小姐会伤心是难免的,但漠将军心里眼里只有小姐,小姐就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当心身子。」采英替我灭了烛火又道「过些时日会好的,我已经帮小姐整理好行李就放在桌上,小姐明日便可啟程西湖散散心。」 「好。」我沙哑的应了声闭上眼,想要保全身边所有人就该知道这是改变不了的事,也知道漠然心是向着我的,可为什么就那么难释怀。 虽说我酒量向来不错可到底喝了不少胃有些不适且睡得不踏实整晚翻来覆去,我觉得有些渴,因为酒劲还没过身体有些乏力,用力撑起了身子,凭藉着屋外些微的月光,踱到桌边添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茶泡浓了,太苦! 喝一口吐三口,这茶是三哥的手艺,比醒酒汤更苦,我咳了大半会儿才止住,脸和里衣都脏了,拿帕子简单的擦拭过后,又换了件乾净的里衣。 不想打扰采英清梦,所以打算自己去院子打盆水洗脸,披上披风拎着脸盆,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漠然,他双手背在身后佇立在门前,银色月光洒在他身上,亮晃晃的,漠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脸上净是讶异,我同他一般惊讶,想来双方都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碰面。 047 大喜之日II 「漠然...你怎么来了?」不禁疑惑靖王府的护卫到底都是干什么吃的,先前有太子夜闯现在又有漠然。 「没事吧,听你咳得厉害。」漠然向前走了一步伸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若有所思,不知在犹豫什么。 忽视漠然怪里怪气的行为,我从他身边走过并道「三哥泡的茶太苦,我呛了一下,这不打算自己打水洗把脸。」我抬了抬手上的脸盆又指了指我脸上的茶渍。 「我爹让你去婚宴的事我并不知情。」漠然吶吶道。 「我确实没有不去的理由。」我逕自打了盆水,漠然静默的看着眼神乎暗忽明,我捧着脸盆要回房,又走经过他时停下脚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漠然回道「记不清了。」 我看了看天色又问「现在什么时辰?」 「约莫丑时吧。」 「哦。」了一声便走进屋,看漠然仍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难不成是在罚站?我又好气又好笑「你打算站到天亮啊。」今晚刚下完一场小雪冷风刺骨,我也捨不得让漠然在屋外站那么久,随后又道了句「快进来吧。」 漠然似乎有些惊喜,但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巴巴、小心奕奕垂首跟在我后头。 我伸手进脸盆要拧布,反射性的缩了一下手,一时间忘了外头天寒地冻水自然也是冷的。 又准备将手伸入水中,双手却被漠然拉开,我疑惑看着他「我要洗脸,你拉着我,我还要不要洗了?」 漠然没多说只是把炉上的热水兑了点进盆里,试了试水温、拧了布,温柔的帮我擦脸,他动作极轻,像是怕弄坏什么宝贝一样。 不知怎的说话没经过大脑,竟说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田明环急坏了吧,洞房花烛夜新郎不见了。」 漠然放下布巾着急的解释道「我与田明环说了,对她只有义务,有名无实。」 左手食指玩着盆里的温水,随意的答了一声「嗯。」 「娜娜你在生气吗?」 田明环的事确实让我和漠然彼此感到彆扭,可我不想让田明环变成我们之间的芥蒂,漠然对我感到愧疚,我对漠然亦是,既然想相伴一生就得互相谅解,摇摇头诚恳回道「没有,没什么好生气的。」 漠然握着我的手「你说过彼此坦诚相待,我想听实话。」 秀眉微蹙装模作样了片刻,直到把漠然惹急了,这才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真不生气,只是对身不由己感到无力。」又比了个些微的手势又道「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可一见到你就烟消云散了。」 漠然吻了我的额头,我伸手搂住他,相拥无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一生能找到一个懂我、爱我、惜我、怜我的人就已足够。 漠然从怀里拿出一只镶金缠银的凤求凰鐲子替我戴上「天地为鑑,月亮为证,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听了漠然的话颇为动容,如沐春风,明媚一笑,回应着他「天不老,情难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倚在漠然怀里,看着手上的鐲子,脸上的笑容与手鐲一样耀眼。 漠然亦是动容,一手揽着我一手替我整理额前的发丝,方才漠然帮我洗脸虽然尽可能的放轻动作,可一看就是从没替人洗过脸的样子,我额前头发被打湿,一丝丝贴在额边,漠然缓缓的开了口「娜娜...我今日不想回去了,从今往后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漠然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神情中看得出几分期待几分怕被拒绝。 这床第之事漠然果然比我这个现代人更为害羞,我忍着笑意轻声却坚定的道了声「好。」 相比漠然,我的紧张、彆扭都算不上什么,漠然紧抱着我的手松了松犹豫道「但我怕你怀上,我们还没拜堂...这样对你不好。」 至始至终漠然还是替我着想,我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半分淘气「怀上就生。」 「当真?」漠然惊喜交加,他这个表情我见过,就在我向他坦白心意那天,连眉眼都在笑,他捧着我的脸追问像是很怕听错了。 「你若不想养,我好歹是个郡主也是纹绣坊的老闆,孩子还是养得起的。」漠然身为堂堂镇国大将军的独生子怎么可能养不起一娃娃,我不过逗逗他罢了。 漠然连忙摇头「养,一定养,你替我生的孩子我一定喜欢。」 八字都没一撇我和漠然竟然已经说起养孩子的事了,越发觉得好笑,小手一拍继续玩笑道「一言为定,养孩子的钱就有劳夫君准备了。」 「你方才叫我什么?」漠然话一出已一把将我按在身下。 说笑说的起劲,竟然脱口而出叫漠然夫君...只觉得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细如蚊蚋般道「漠然,今夜本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们...」话才说到这里,漠然已经吻了上来,感受得到他的全部的气息,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檀香味,没多久,我们两个已经「坦诚相见」了。漠然似乎怕压疼我,支手撑着,绵密的吻着我的脖子、啃着耳朵,他另一手也没间着不停游走,两人皆已意乱情迷。 有些不适应,身子一颤闷哼了一声... 夜里房中的一对鸳鸯欢愉的相互交缠着,窗外,不知不觉雪已停乌云尽散,月亮西沉,太阳已经渐渐露出了灿烂的金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被漠然折腾几回,已耗尽一身的力气「漠然,天亮了。」 漠然是很听话的停手,却望着我贼贼一笑。 自个儿拖着一身疲惫,吃力的下了床榻捡起早被踢飞的被子,盖上「睡一会儿吧。」 漠然显然不肯乖乖睡觉,鑽进被窝,不停吻着我的锁骨,左右闪躲仍逃不出漠然手掌心,最终只能宣告闪躲无效,又急又羞,嗔叫着他的名字「漠然!」无奈我的喝止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起初我喊他,他还会停下来用无辜的眼神和我对望几秒,但过不久又会重新来过...使出身上最后的力气,用力的抱着他不让他乱动,奋力睁着眼严肃道「好了!」 漠然失笑「嗯,什么好了?」 我已累得动弹不得,反观漠然脸上不但毫无倦容还掛着笑,怎么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又求饶、又义正严词说教道「再不睡,等会儿上朝打盹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漠然又失笑,正儿八经的道「娜娜,我这几日都不用上早朝。」 「...」 漠然又压了上来,本以为他又要「开工」,连忙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漠然见我如此紧张放声大笑,笑够了才调侃道「放夫人一马。」说罢才恋恋不捨的从我的身上翻下去躺在我身侧,我狠狠瞪了漠然一眼,他却假装不知,自顾自把玩着我的头发。 正伸手要掐漠然,门外传来敲门声,说话的是采英「小姐可要起床洗漱了?」 我已经累成了一摊水,真是难为一摊水还要提起嗓子说话,我朝门外道「西湖改日再去,我再睡会,不到中午别叫我。」此情此景觉得自己特别窝囊,不过幸好是幸福的窝囊。 采英先是迟疑了片刻才又应了声「是。」之后就听见采英吩咐其他的家僕「手脚都放轻点儿,午膳时间再来叫小姐。」 缩了缩身子想往漠然怀里挪过去,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只好作罢,漠然见状自然的把我拢进怀中。 漠然捏了捏我的脸「你自个儿要去西湖?」 别过头摆脱漠然的手,整夜被这么折腾,现在根本不想聊天,敷衍的回道「想去走走。」 「你又想不告而别,一走了之?」漠然似乎有些不安的问。 眼睛已快瞇成一条线了,人睏时eq会降低,我来气道「靖王府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睡会儿自己想法子出去,我睡了,再吵以后就不许你来了。」 漠然吻了我一口,说了句「遵命夫人,那为夫不吵你了。」漠然将我抱的更紧些,让我枕在他胸膛上,我马上沉沉睡去。 漠然静静的望着怀中的人,眉眼全是笑彷彿看到的事物也都在笑,轻轻的在唐古尔娜的额头深情一吻,相拥而眠。 048 内鬼? 午时被采英的敲门声给吵醒,我揉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小姐没用早膳,午膳可一定要吃。」采英推开房门,指挥着几个小婢女端菜进来。 方才简直是睡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漠然几时走的,有没有被人发现?有意无意的问着「今儿睡比较晚,可有发生什么事?」 采英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呀,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听采英这么说,我这才安心的吃起午膳。 「对了,方才漠将军派人来说未时要来。」 「什么!」采英说罢,我原先夹着菜,菜掉了筷子也掉了,折腾了整晚不久前才分开,漠然等会儿还要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一惊一诧的。」采英迅速的替我换双新的筷子。 眼角抽了抽,若无其事訕訕笑道「没,我等会儿出趟门,遣人去镇国大将军府驳了他。」 「小姐好奇怪,今日怎么对漠将军避之惟恐不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漠将军是什么会吃人的魔兽。」采英虽然只是说笑,但采英你是真不知道,漠然堪比魔兽啊。 讌了讌口水「我吃饱了,让人收走吧,我也该出门去。」 「采英收拾一下随小姐去。」 「我自个儿出去便可,今儿是你胞姊的忌日,放一天假去给她上上香」我拿了些银子塞到采英手里「买一些她生前爱吃的,还有好玩的。」采英和胞姊从小就是孤儿彼此相依为命,是被爹从人口贩子那里救出来的,听说采英的胞姊十岁那年便染病去世,如今只剩采英一人。 「小姐还惦记着。」采英眼角擒着泪又道「小姐平常赏的已经够多了,采英万万不敢收。」 我把银两硬是塞到采英手里「拿着,你知道的家人就那么一个,从小感情就好,虽然她已经不在世上了,不过还是得尽心意,剩馀的你就存起来。」 采英听完已哭了出来,泪眼汪汪的道了好几声谢,简便收拾便啟程。 生怕出门会直接和漠然碰头,换了身衣裳从后墙翻出。 走到热闹的街道,听到不少间言碎语,八卦的女主人便是我本人,他们是这样议论的。 「那好像是靖王府上的郡主,昨儿个大将军府和田府结亲,我在外面探头探脑见过。」 「你们听说了吗,原本她和漠将军有了婚约,可漠将军却先娶了田府小姐做了侧室...」 「那昨天婚礼上,她还敢去?」 「听说是因为龙川寺不准大将军府和靖王府结亲,好像郡主命格不详。」 「你这消息可靠不?命格不详是大事,若真怕是此生嫁不出去了。」 「我哪会知道,是听在宫里当差远方亲戚说的。」 延后三年的婚事传到他们这里变成了命格不详...在古代生活了几年深深的领悟到,街边巷弄有时尽是无稽之谈,我充耳不闻继续走着,我赶我的路,他们聊他们的,我也不痛不痒。 原本见过我的人不多,但昨日去镇国大将军府赴宴,在眾人面前露了脸,加上我本来就是红人,京城里关于我的传言不少,自然成了街坊邻居的话题人物,这些话听多了就不会往心里去,毕竟他们整日辛苦的忙着生活,茶馀饭后也该有人充当他们消遣的乐子。 「都散了,不知事情原委一昧胡言乱语,况且堂堂郡主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眾人不敢惹事各自忙活不再议论。 这声音听起来是太子,转身一看的确是太子,瞧太子一身寻常人家的装扮,想必他是不想被认出身份,我对他作揖「见过公子,公子何须动怒,不过间言碎语罢了,左耳进右耳出。」 太子冷哼了一声「延期罢了,他们竟把你说成了是命格不详,怎能不气。」 太子貌似很气愤,我这个受害者都没生气了,太子气啥呢? 「本以为你会低落个好几天,殊不知已经有间情逸致出府逛了,我本打算去西湖一趟,你要同行?」太子又开口。 好似我和太子也没熟到可以间话家常吧?再说了太子怎会知道我想去西湖?我客套的回着「有劳公子掛心,一切安好。」又连忙找理由推拒「公子盛情,无奈还有要事在身。」 太子神情不变又道「那你陪我走一趟纹绣坊吧。」 都说有事了还硬要我作陪,太子安的是什么心,不就幸好我正巧也要去纹绣坊,我琢磨片刻开口答应「那便走一趟吧。」和太子毕竟身份还是差了一截,要与他并肩而走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偷偷退到他身后一步的位置,胆战心惊的走着,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太子偏偏又开了话题「就不好奇我去纹绣坊做什么?」 我心里不免吐槽,纹绣坊就是卖衣服布料的,不是买衣服不然难不成去当东西?忍着翻白眼的衝动搪塞道「买衣服。」 「纹绣坊开张没多久就能在京城中站稳脚步,想来背后的人不简单,我就是想去开开眼界。」 太子不知道我就是纹绣坊的老闆吧,被他这么一称讚,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就是间衣料舖子,有什么好看。」 太子面带好奇「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我尷尬的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话,幸好纹绣坊已到了,连忙转移话题。 我时常来纹绣坊薇娘已见怪不怪,只是此次身边多了一男子,薇娘一时间抓不定主意只得先假装与我不熟,客套热情的打了招呼「郡主大驾光临,想买什么衣服?还是想订製什么款式?」 「坊主不必管我。我随意走走看看。」摆着手打发薇娘。 太子悠哉悠哉的绕了纹绣坊一圈,我不再作陪躲到一旁装模作样的选着布料,趁着空档提醒薇娘眼前看似普通的客人正是太子,薇娘早年经商见识过风雨不少,虽比同龄人还要沉着老练可毕竟没见过金字塔顶端的皇族人,吓的有些站不稳,我已料到早一步出手搀住她,又嘱咐了句「稳当点。」 太子走了过来,指着我扶着薇娘的那隻手,似乎意有所指「看来坊主和郡主早就相识?」 薇娘打起精神,随便找了个理由「郡主来光顾过几次,还算认识。」 「你们俩不必演了,早知你们不止熟识,还是好友。」太子说话不拐弯子。 我拉着薇娘跪下「臣女见太子殿下一席便衣,妄自揣测太子不想暴露身份,方才言语举止若有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并无降罪,并抬手示意我们起身,又转而向薇娘吩咐道「给本太子订製一件女披风,布子要是江南蚕丝绸,绣着粉色荷花,用金线缝製,肩头镶朝鲜石柳宝石,可能做到?」 「能,只是材料较难取得,价格可能不低,不知太子何时要?」薇娘命人把太子的要求抄下来,随后又问「还有不知那位姑娘的身材如何?」 「银两不是问题,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至于身材与坊主差不了太多。」太子一一答覆着。 半个月的时间薇娘似乎有些为难,可又不敢驳了太子,只好硬着头皮「可以,马上命人去置办。」 太子先付了巨额的订製金,薇娘又问「不知订製好披风后,太子要让人来取还是送至宫里?」 「製好了,就送给这纹绣坊的主人。」 我与薇娘面面相覷,皆是一惊,薇娘跪下率先开口「这么贵重的礼,太子殿下与奴婢初次相见,婢女是断断不能收。」 太子笑了笑,指着我「是送给纹绣坊,背后的那位主人。」太子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一脸错愕的我们。 愣了不知多久,薇娘拍了拍我的肩膀问「你和太子搞什么?方才那齣戏我怎么看不明白。」 我无奈道「先让我捊捊。」太子为何会知道我是纹绣坊背后的主人?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难不成身边有人是内鬼吗?本就知道太子对我有点意思,一直以为太子只是一时新鲜,却没料到太子竟如此爱戴我,不但对我十分关注,我一再的拒绝仍无法让他打退堂鼓。 「想好没呀?你脸色太沉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叹了句「他是君,我是臣。」 「罢了,你知道分寸就好,看你一脸忧愁,我就不给你添堵了,我也还要赶着置办哪件金贵万分的披风。」 「反正是送给我的,银两也拿到了,太子送的我不会用,你也不必费心赶製了。」 「那怎么行,生意人接了单就得做,做出来后用与不用在你。」薇娘一边说一边又吩咐纹绣坊的姊妹购置材料。 薇娘做生意有她的原则,我也管不了她,我也拿起帐本开始认真工作。 一忙就忙到了晚膳时间,薇娘敲门进来「漠将军说要找你,我让人带他进来了。」 我跳了起来,把昨晚伤着的腰又给扭了唉呀叫了一声「说我不在。」话还没说完鑽到屏风后躲了起来。 「你搞什么?漠将军...」薇娘还来不及问完漠然就进来了,薇娘换了张笑脸,笑道「漠公子,很不巧,小娜中午来过,方才却走了。」 「哦?不在这里,可是回府了?方才路上没遇到。」漠然挑了挑眉。 「小娜也没说要去哪,或...许是错开了没遇到。」薇娘有些心虚陪笑道。 「那打扰坊主了,告辞。」漠然若有似无张望了四周才走,我松了一口气,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还一边揉着腰。 薇娘关切问道「你们吵架啦?」 「没,虽然在一起了,可也不能时刻黏在一起啊。」 「别忽悠我。」薇娘看破了我的藉口。 床第之间的事岂是那么好啟齿的,吱吱唔唔「我...他...我们...」最后耐不住薇娘再三逼问,红着脸简单的把事情说了遍。 薇娘听后非但没同情我,还放声大笑「小娜,看你平日张牙舞爪,关起门来竟然是你败下阵来。」 「你继续笑吧,我走了。」恼羞成怒,起身、甩袖就要走。 薇娘掩着嘴笑道「走吧,反正你现在也没地方可去。」 「我这就回府。」我依然嘴硬。 「你现在回去,正巧与漠将军迎头碰上。」 「我已经吩咐过府里的人,若漠然去府上找我,就说我带采英出了趟远门,今夜不会回府。」算算时间想必漠然现在已经吃了闭门羹回镇国大将军府去了,我「哼」了一声,得意洋溢。 「神机妙算的大郡主赶紧回吧,将养一下身子,逃了今日,后面日子还长呢。」 大力的白了薇娘一眼「将来换你遇到这种事,再看我怎么笑话你!」甩了衣袖这次真回府去了,怕路上遇到漠然,我慢条斯里的走回府,沿途随便找一间路边摊吃了些饭菜,思考着以后该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太子,太子对我瞭若指掌,一次两次可以当成巧合,这次我心里已八成肯定我身边有太子的人,这内鬼会是谁?是该好好注意一下了,喝了几口热茶这才动身回府。 「小姐终于回来了,要吃点东西吗?」顶替采英值班的小婢女问。 「我吃过了,洗漱后就寝吧。」心下正烦着太子和内鬼的事,刚刚就没怎么吃,现在依然没食慾,乾脆早点就寝了,又吩咐道「不早了,小点声别吵着别人歇息。」今日一口气琢磨太多事,身心疲惫的紧,明天的事明天烦恼吧。 小婢女跟在我身后拿着蜡烛要替我点灯,她平常不曾贴身服侍不知道我的习惯,我阻止「我直接睡了,我睡觉不点灯的。」 小婢女乖巧的应了声「是」马上退了出去。 住在这屋子也三年了,就算不点灯,也能熟练的从外屋走到里屋,并顺利的爬上床榻睡觉,一如往常拉了被子,正躺上去就被一把抱住,我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 「娜娜,你府上的人说你出远门了,怎么那么早回?」漠然语带调侃,显然是早已识破我的手脚,故意讽刺我。 「漠然...你怎么溜进来的?」漠然此时不应该已回镇国大将军府,为什么反倒出现在我的床榻上。 「和勇兄弟聊了几句,聊完趁着没人注意潜进你的院子。」漠然得意洋洋的讲着,转了话题问着我「今天都做了什么大事?」 「算帐本。」 「算帐本对你来说有什么难的,需要出远门?」漠然得理不饶人继续刁难我,我只好投降认输。 漠然一手撑起头,斜躺看着我霸道带点哀怨「为什么躲我躲了一天。」 漠然你简直明知故问!我假装没听到,装睏撒娇道「很睏,睡吧,明天要早起。」 「祭祖?」 我又睁开眼,吃惊问「连这个你也知?」 「勇兄弟说的。」 他俩还真是好兄弟啊,三哥什么话都告诉漠然,我笑骂「三哥是不是胳膊往外弯,早私下把我卖给了你?」 漠然拧了拧我的鼻子「勇兄弟听到你这话会伤心的。」 我吐了吐舌头「三哥才不会,他心是石头做的。」 「你们是兄妹,他心是石头做的,那我看看你的是不是。」漠然说罢,玩闹的要来扯我衣服,我连忙躲开,细声斥道「我明日还要早起!」漠然全当没听到,依然扑了过来,我机敏往后一闪,可漠然一手已经搂上我的腰,两人前后一起用力,自然又扯到了我的腰,痛的叫了出来「唉。」 漠然这才停下玩闹的动作,急切的不停问着「怎么了?」 一手扶着腰,皱着眉头,难为情的扯了扯嘴角「腰给扭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让府医看过了?」漠然疯狂三连问。 也不看看是谁的杰作,竟然还来怪我,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嗔怪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昨晚不知是谁害的...」 此话一出,漠然先是傻愣了愣,随后意会我话中含义,他显得有些歉疚道「我替你揉揉吧。」 漠然让我趴在他腿上,他轻轻的替我推揉着,确实是舒服多了。 揉了许久,漠然问「好点了?」 「嗯,你别忙活了,明日再让府医替我开药。」天色不早,掛念着漠然还要上早朝,不想让他太晚睡。 「好,睡吧,来日方长,不能一口气把你折腾坏了,我也捨不得。」漠然一边摆着枕头一边不忘调笑。 睨了漠然一眼我便沉沉的睡着了,漠然那一晚确实老实啥也没干,让我能一觉到天亮。 049 祭祖 次日天刚亮我就醒了,漠然还没走,我吃惊的叫醒他「早朝快迟到了。」 漠然睡眼惺忪,看来昨晚睡的很好,他刚睡醒嗓子还没开哑着嗓子道「我一周都不用早朝。」 我很喜欢听漠然刚睡醒沙哑的声音,像午夜电台dj的声音一样很有磁性很迷人。 「哪有那么好的事,你别赖床找藉口。」 「皇上说体谅我刚成亲,可以多放几天。」 「不是赖床的藉口?」 漠然「嗯」了一声,随后把我拉过去抱着「你太早起了,多睡会儿。」 「你忘了我要去祭祖。」我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我,唐古尔祭祖的日子和皇族是同一天,那是先皇特许的,我们虽与皇族没血缘关係,可爹是王爷我们靖王府也得拜皇族的祖先,等祭拜完唐古尔的祖先,便要同皇族的人一同前往金佛寺祭拜,一时半刻也不能拖延。 「金佛寺虽是皇家的地方,可地处偏远,你万事小心。」漠然见我起身准备,他也准备起床了。 天儿还早,我自个儿到院子提了一盆水进来让我俩洗漱,漠然已经下榻穿好外衣,漠然见我提水进来,淡淡的笑道「夫人确实贤惠。」 不去理会漠然的调戏,学漠然把炉上的热水兑点进脸盆里。 没人侍候,我和漠然各自洗漱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门。 好巧不巧,我推开房门那刻,正巧与采英碰头了,采英看见漠然先是一阵错愕,随后尷尬的不知所措「漠...将军?好早啊。」 漠然脸不红气不喘,从容不迫的「嗯。」了一声,神态自若,一副完全不怕被发现的模样,相比漠然的老神在在,窘迫的采英倒像是做了什么事被抓包一样。 「采英你不是去祭拜姊姊了?」全世界只有漠然最平静,我也略显尷尬。 采英低下头,訕訕解释道「照顾小姐是采英的责任,采英不敢擅离职守,况且小姐对我那么好,怎么能偷懒,再说今天是靖王府祭祖的日子。」 这时辰照理大伙儿都还在睡梦中,碰巧采英特别细心特别有责任感记得今日唐古尔家要祭祖,一大早要来伺候我,正好就碰个正着,天刚亮我与漠然前后出屋,有眼色的人肯定看得出有猫腻,我乾笑了两声「你还真是尽忠职守啊。」 见漠然抬头挺胸毫不彆扭老练的翻墙而出,我恍若无事对采英吩咐道「走吧,去大厅候着爹和哥哥们。」 祭祖的过程繁琐,不停重复着沐浴更衣、焚香跪拜、诵经祈福,过了好几个循环这才结束,还没功夫喝口茶歇息,就赶着去金佛寺了。 靖王府不属皇族血脉只能排在最末端跟着祭拜,依旧是不停重复着那些仪式一轮又一轮,等祭祖仪式结束后已经是晚膳时间了,各家族各自散去,皇宫里那些贵人则会在金佛寺小住一宿。 太子妃叶赫月趁着空档过来与我搭话「许久不见郡主,气色仍旧红润。」叶赫月敏还是笑里藏刀。 我行礼后连忙恭敬回道「太子妃娘娘过奖,娘娘才是国色天香。」 叶赫月敏呵呵的笑了两声「几年过去郡主美貌依旧且伶牙俐齿也丝毫没减,本宫最近有了烦心事,这眼尾似乎都要生皱纹了,郡主可愿意替本宫分忧?」 心里自知叶赫月敏来者不善,可她是太子妃,我能忍能让就忍让着「在臣女能力范围内,臣女必然替太子妃效犬马之劳。」 叶赫月敏手一摆遣退了其馀的人才缓缓开口似乎是在炫耀显摆「你虽还未嫁人,但床第之事想必也略有耳闻,实话说吧,太子爷和我如胶似漆、缠绵悱惻,可至今仍未坏上孩子。」 呃...才不管叶赫月敏和太子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又或者浓情蜜意、琴瑟和谐都与我无关,叶赫月敏除了炫耀无非就是想示威,生孩子是他们俩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只能恭维了两句「臣女先预祝太子妃娘娘早日產下皇孙,昌盛大清江山。」 「听郡主这么说,本宫心里踏实多了,本宫听说金佛寺附近有一间水云殿求子很是灵验,既然你真心为我祝福,可愿前往替我祈福?本宫本想着亲自求才有诚意,可无奈本宫膝盖不好,不能长跪。」 「太子妃娘娘千金之躯,怎能承受的住这长跪的苦楚,臣女愿意进水云殿替太子妃娘娘祈求。」果然是千金大小姐连祈求生孩子还要别人代劳,我就不信神明会被你感动。 「想不到你还挺有心,那你这就去吧,况且龙川寺司空也说这三年你不宜成婚,礼佛也能让你消除身上的污浊之气,祈求满六柱香的时间你便可自行下山。」叶赫月敏语气是感激的可脸上表情却极为鄙视。 污浊之气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暗黑力量咧,叶赫月敏没安全感就要拿我开刀,今天祭拜了大半天也不差再多祭拜一个半的时辰,三小时一晃就过了「听从太子妃娘娘安排,臣女这便动身。」 「皇后姑母老说你是聪明人,今日相处下来,证实了姑母说的不错。」皇后招手唤来宫女,宫女连忙递上六支香,皇后又吩咐一小宫女替我领路,那小宫女是先前在宫里侍奉过我的茴香。 我伸手接过香,跟着茴香往深山中的水云殿走去,虽有人领路可我还是留了心、记着路线。 水云殿地处偏僻,荒山野岭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大殿供人祭拜求子,因认识茴香我便开口一问「水云殿不是求子的圣地?怎会如此荒凉,也没半个人驻守。」 茴香脸上并无惧怕的神情,平静的交代着「水云殿确实灵验,本来一直灯火通明,各宫眾娘娘都会来这里祈求早日得子。因前朝一位娘娘早產导致不孕,却仍期待着能诞下皇子,日日来水云殿祈求,从年轻祈求到渐渐老去依旧没有孩子,那位娘娘愤而在水云殿中上吊,都说那位娘娘连死了还心心念念要孩子,鬼魂没离开过大殿半步,从此水云殿就没人踏足了。」 心里不禁怀疑叶赫月敏只是想吓唬我那么简单吗?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去。」 「郡主自己多保重。」左右张望后塞了两根蜡烛到我手中。 茴香三番两次的帮助我,若来日有机会我必会报答她的「多谢,你回去復命吧。」 我大胆的推门而入殿里只点着几盏残烛在风中摇曳,像是随时都可能被吹灭,夜黑风高的更添了几分诡异,再加上荒废多年,久久没人打扫,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走过的脚风就能扬起不少尘土,我抬起袖子掩着脸,先开窗通风再说。 等殿内空气流通换新后,我拿起叶赫月敏给我的香,方才没注意到这香竟然是黑的,不像一般黄褐色的香,这祈福有人用黑香的吗?看上去多诡异...就怕祈福不成反倒变成反效果,幸好水云殿还有以前留下来的香,我拿了六支,一支烧完接着点下一支,三柱香已烧完。 这香放太久且又受潮,焚出的烟特别大,我手上拿着香呛的咳嗽连连,可在怎么着总比黑香来的好吧?忍着烟又烧完了第四根,实在被浓烟薰的昏头昏脑,反正没人盯梢,我先靠着茶几闭眼歇息片刻。 一闭眼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我的心提了起来,夜里谁会来这鸟不生蛋的废弃大殿?以静制动且看来者做甚再说,我感觉得到那人朝我走近。 050 诡计 那人拍了拍我的脸,我硬是稳着情绪如往常一样平稳的呼吸着,可心跳却越发急促,那人见我没反应,颤着声音嘀咕了句「对不住郡主了,我也是逼不得已。」说完便动手解着我胸前的釦子。 非礼啊?我心里暗叫不好,猛然睁眼提起茶几上的香炉,毫不手软往黑衣人头上一敲,黑衣人捂着头上的伤口往后踉蹌一步,他随后站稳脚步,二话不说衝过来与我搏斗,这人武功不差,若不是我方才拿香炉狠狠的敲了他一下,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几番拳脚后我终于把他制伏,不过我的右脚踝应该是断了,我忍着脚上痛楚,扯了水云殿上的帘布将黑衣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黑衣人动弹不得,他自知挣脱不开,乾脆、直言道「我是手下败将,无话可说,郡主给个痛快吧。」 方才黑衣人动手前还先跟我道歉,代表他还是有良心的,或许有什么隐情罪不至死,我不想杀人只想弄明白是谁要害我,虽然内心已猜到八九成了但我还是要亲耳听他说,我坐下好声好气道「若你把事情仔细交代了,我便放你一马。」 黑衣人双唇紧闭不发一语,可坚定的眼神变得也些闪烁心动,我再接再厉的蛊惑他「你这年纪应该已有妻儿,难道你捨得让他们没了依靠?我说话算话肯定不会食言。」 黑衣人终于被我说服「早听闻郡主为人仗义堪称侠女,我上有老下有小,希望郡主能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保全我一家四口人。」 我点头「你老实交代了谁派你来的、派你来做什么,我必然不会为难你。」 「是太子妃拿我家人威胁,要我来此玷污郡主的清白,想让郡主此生都得不到幸福。」 叶赫月敏好卑鄙歹毒的心肠,我冷笑了声「太子妃难道不知我武功不错,既然想陷害我,做事就要做全套竟只派了你一人来与我周旋?」我脚伤不轻,就怕叶赫月敏还有安排其他手下要来对付我。 「太子妃给你的那几柱香里面掺了蒙汗药,燃香蒙汗药便会被郡主吸入体内,差不多燃到第三支香便会发作,我一直以为郡主已昏睡过去了。」黑衣人投诚后倒老实,幸好我当时一番好心,怕黑香不吉祥,拿了殿内的陈年旧香来替叶赫月敏祈福,否则此时我已昏死过去任人宰割,老天长眼。 黑衣人既然是被叶赫月敏胁迫,他也是逼不得已,且看上去也还算有良心,我伸手打算替黑衣人解开手脚上的束缚,黑衣人却先平静的开口问着「郡主说过保全我一家可是真?」 「绝不食言。」我一面回着,一面扯着绳结,方才情急之下使尽吃奶的力气把结打的老紧,现在倒解不开了... 黑衣人道了声谢,然后竟咬破口中藏着的毒药囊,服毒自尽了。 被黑衣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扶着他「说过会放了你,为何?」 「行动失败,太子妃不会放过我的,我死了才能保家人安全。」黑衣人吐了一口黑血,上气不接下气吃力道「我家人住在南郊箭竹林,有劳...郡主...」黑衣人已说不出话,拿起腰间的玉珮递给我,就断气了。 黑衣人何其无辜,他家人何其无辜?黑衣人为了家人可以服毒自尽,一个简单、美好的家就这样被叶赫月敏毁了,我握着拳头忿恨的喊了一声「叶赫月敏!」此时此刻我想揪着叶赫月敏的领子给她一巴掌,质问她到底为什么把人命视为草芥,随意利用随意杀害,她讨厌我是一回事,何须去害别人? 可我不能这么做,我若去找叶赫月敏,叶赫月敏就会知道黑衣人把她供出来,那黑衣人的家人就马上会有危险,我虽知道真相、虽差点被侵犯,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拿起帘布盖在了黑衣人的头上算是让他死的好看一点,趁着叶赫月敏还没发现,我忍痛拐着右脚颠簸下山,已经管不上替叶赫月敏求子的命令了,况且叶赫月敏把我引来此处也只是想陷害我,我此刻一心只想赶在叶赫月敏发现前安置好黑衣人的家人,我答应过的。 ** 此时金佛寺里,佛寺的焚香让太子感到安心他沉沉睡着,太子妃摸黑摸上了太子的床榻上。 叶赫月敏娇红着脸,自投罗网鑽入太子的怀中,她伸着手抚摸着太子的胸膛。 太子马上被吵醒,睁开眼沉着一张脸无动于衷,略显鄙夷的看着怀里的叶赫月敏。 叶赫月敏见太子没动怒拒绝,大胆的凑前要索吻,太子从不看她,就算她主动投怀送抱殷勤献吻,太子也不曾吻过她,叶赫月敏太渴望得到太子的爱了。 太子撇过脸去不屑道「这里是佛寺,你有这么不堪寂寞?除了下迷情药,你还会什么?」 叶赫月敏一脸错愕,恼怒的起身就要跑走。 太子冷声且绝情「站住,既然你这么不要脸,那自己把衣服脱了。」太子说罢开始褪去自己的衣服。 叶赫月敏听惯了阿諛奉承,从来就是别人看她脸色没有她看别人脸色的份,何曾受过这般冷嘲热讽的屈辱一时间怨愤难平,狠毒的问着「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装着唐古尔娜那个贱人,一旦她没了清白,你还会这般想着她吗?」 太子停下脱衣的动作,大力的揪着叶赫月敏的手,恶狠狠的问「此话何意?」 叶赫月敏见太子焦急,心里的不平衡终于得到一丝慰藉,除了得意还是得意「我只是想让爷知道,我有许多方法可以对付那个贱人,只是我以前不想,以后便说不准了,爷若是继续念着那个贱人,我就越是要让她生不如死。」 太子眼神透着阴冷,无情一挥打了叶赫月敏一巴掌,逼问道「唐古尔娜现在在哪?你不说就打到你说为止。」太子抬手又是一巴掌。 叶赫月敏脸上被打的生疼,却丧心病狂笑的如银铃一般「想来,她如今已在水云殿让人糟蹋的不成人样了,她没了清白,爷你还会喜欢她吗?漠将军还会娶她吗?」 「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太子会加倍奉还给你。」太子丢下这么一句警告,迅速穿好衣服、骑上马,飞快的赶往山巔之上的水云殿,太子急匆匆赶到水云殿时只见地上一具被盖住的尸体,太子从小到大没这么害怕过,太子,害怕布下的尸体是唐古尔娜的,太子双手颤抖着上前查看,发现是黑衣人手脚被反绑口吐黑血而死的尸首,任务失败服毒自尽是死士惯用的伎俩,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唐古尔娜是安全脱逃了,而这个黑衣人因任务失败畏罪自杀了,太子拿起随身的匕首狠狠的往黑衣人冰冷的尸首刺下,森寒的道了句「叶赫月敏,这刀下次就是刺在你胸口了。」 ** 051 信鸽 早吩咐采英在半山腰的驛站等我从水云殿祭祀出来,心里想着只要坚持到半山腰的驛站与采英匯合便没事了,拐着右脚不停的跑,幸好冰天雪地把脚踝冻的没知觉便也没那么疼了。 采英一直佇在驛站外张望,见到我归来,嘴里不停念佛庆幸「小姐可算回来了。」 三哥也走了过来扶住我「小娜,你脚怎么了?」 吸了太多冷空气声音有些紧「三哥也在太好了,我回头再与你细说。」我拿出黑衣人的信物塞到三哥手里「三哥先帮我去南郊箭竹林,拿着玉佩找一家人,找到后替我安置好他们。」 三哥接过玉佩,虽不解可也不再多问,吩咐着采英「把小姐安全送回府去,找府医替她看看。」 采英点头如捣蒜的答应着,三哥这才安心的替我办事去了。 被采英送回府后,府医火速来了「幸好骨没断只是脱臼了,接上就好了,会有点痛小姐忍着。」府医替我把骨接了回去,我痛的放声哀号,夜已深,终于等到三哥的消息,我把在水云殿差点被叶赫月敏害了的事老实的交代了,三哥握着拳头「靖王府的人不想争、不想斗,不代表靖王府好欺负,若真要斗靖王府还怕输叶赫家不成?」 我握住三哥的手,摇摇头「三哥既然我安然无恙便好,那黑衣人已自尽,无证据可以指控叶赫月敏,再说我不想害整个靖王府都陷入危险。」 「若叶赫家再背后使手段,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也会多加小心的三哥放心吧,还有此事还请三哥替我瞒着漠然。」见三哥点头答应我又道「三哥明儿要早朝,回去睡吧,我这里已经没事了。」三哥这才起身离开。 方歷劫归来脚伤又隐隐作痛我半分睡意也无,采英死撑着眼皮硬是要陪着我,既然她要陪着,我便让她教我打络子,等做好了送给漠然。 学打络子学的水深火热,院子传来一阵扑腾声,这么大的扑腾动静除了彩虹还会有谁,叨了句「这个时辰了,彩虹闹腾还什么?」 「小姐出去看看吧,除了小姐的话以外彩虹谁也不理。」 我放下络子,采英麻利的过来扶着我慢慢的走到院子。 只见彩虹脚下踩着一隻白信鸽,我哭笑不得「彩虹你当自己是鹰 隼?把人家鸽子给放了。」 彩虹并没理会我,张嘴就啄鸽子,采英扶着我走近,我又笑骂「别欺负人家。」说罢便伸手解救鸽子,想检查鸽子身上是否有伤。 鸽子一离开彩虹的爪下便慌张的拍着翅膀要飞,我伸手抓却只抓到信鸽脚上装信的小竹筒,手还愣在半空中。 彩虹又叫了两声,飞回站台上睡觉去了。 「小姐,咱把信看了吧,如果是什么紧急的事怎么办?」 「我没兴趣,你好奇要不你看。」 采英见我算是允许了便打开来看,看着头往左歪,继续看头又往右歪,许久方疑惑万分道「小姐,我看是看了,可我有看没有懂呀。」 「叫你平常跟着我多看点书,拿来我看。」我接过密信,却也看矇了,这写的是哪国语言? 脑袋纠结不明,傻唸着信上的内容「朝日白王:有石税,四石啟,水莫江君莱魎刺併吴椪麵,外初已刺。」唸的我头都疼了。 采英把头摆正了「小姐,这信的内容不正是小姐昨日的作息吗?芸英向我打听过,所以我听着熟悉。」 我低头看着迷信上密密麻麻的乱码问道「从哪看出来的?」 「小姐,不能用看的要用听的,我方才看也看不明白,可小姐一唸我便听懂了。」采英取过密信给我唸了一遍,我这才懂了,内容果真是我昨日的作息「酉时睡,巳时起,水莫将军来两次并无碰面,外出一次。」 采英唸完信后继续道着「水莫将军指的应该是漠将军了,这信的内容是看懂了,可朝日白王是谁啊?」 在大清活了三年多,从来没听过有朝日白王这号人物,我低着头喃喃自语「朝日白王...」不停的琢磨着,一琢磨天色都渐渐白了,我这才想通,漠然的姓氏拆成了水莫,那这个朝日白王也得组起来看,拍手道「这朝日是也有未来的意思,这白王得组起来,白在上王在下便成了皇,未来的皇指的就是太子了!」府里有人给太子通风报信,难怪了太子似乎对我行动瞭如指掌。 「小姐好厉害!可府里是谁在给太子送迷信,报告小姐的作息、行踪?」 「你说过,芸英打探过我的行踪?」 采英点了点头「自从芸英去大少爷的院子当差,隔三差五便会来打探小姐近况,我本以为芸英只是惦记、关心着小姐才会再三询问...难不成芸英是太子的人?」 「我们不能冤枉好人,但也不能错放坏人,试她一试便知。」我看着窗外东方鱼肚白的晨曦,芸英虽然不在我院子当差,可我也待她不薄几次託采英给她送东西,也时常待她出府去玩,我真心希望这个内鬼不会是她,许久我缓缓开口「计画我已想好,成败就在用于你的演技了。」 采英点头表示了解,一脸谨慎等着我开口吩咐,我勾了勾食指要采英附耳过来。 「对外放消息,说我要潜心七日诚心吃斋唸佛,祈祝国家风调雨顺。再把太医和大哥、三哥、爹都请来,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府里都知道他们着急的来过我的院子。」我喝了口润喉茶「先去办了,之后我再给你指示。」采英乖巧、利索的动身去办我吩咐的事。 三哥率先到了「怎么回事,一大早把我们叫来,你受伤还是生病了?」 「我是要抓内鬼,府里有太子的人。」我把计画简略的告诉三哥。 三哥疑惑一问「采英时刻跟着你,你就不曾怀疑她?」 坚定的摇头否定,依我和采英的情分和几年朝夕相处我压根没怀疑过采英「姑且不论我和她相处的情分,那封密信是她打开的。」 「也许她生怕你会看信,担心事跡败漏乾脆兵行险招,开了信洗清自己的嫌疑?」三哥又提出一问。 薑还是老的辣,想的那么深,不过信人不疑、疑人不用「不会,我一开始就表明了不打算看信,若采英是内鬼她本有许多处理掉信的机会,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开信。」 「可密信可是清清楚楚的交代了你的行踪,若非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三哥也是担心我,才会苦口婆心要我多个心眼「那内鬼应当是个亲近却又不那么亲近的人,她似乎对我行踪瞭如指掌,可采英日夜跟在我身边知道的事比信上写的更多,再说不不曾怀疑过她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 这时采英委屈的跺着脚红着眼走了进来口中喊着冤「三少爷,我对小姐忠心梗梗,若有丝毫背叛小姐甘愿天打雷劈。」 三哥尷尬的愣了愣,开口安抚道「采英,对不住啊,我也是担心小娜安慰才会口不择言,是我说错话了。」 采英虽为奴僕可到底有自尊心的,又被三哥胡乱误会,顾不得什么主僕之别,又生气又委屈「三少爷为小姐着想,我又何尝不是,小姐对我那么好,我若背叛了小姐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为了安抚采英的情绪,我开口指责三哥「是啊,这事就是三哥不对了,看把人家采英急哭了。」随后转过头去安慰采英「采英你放心吧,我知道你的,若我怀疑过你我也甘愿被天打雷劈,你就别和三哥一般见识。」 三哥诚心诚意的给采英道了歉,又答应给采英买小白兔当作赔礼,采英自然也知道三哥只是关怀心切才会要我多注意着,见三哥真心的道歉后采英便消气了,不再纠结于此次三哥的怀疑。 052 内鬼! 府医、大哥、爹陆续的来了,他们同三哥方才一样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各个焦急而至。 我只是与他们话家常随意的聊着天耗时间。 爹一大早便赶过来,见我非但完好如初还只是叫他们来聊天不免来气「娜儿!一大早闹什么?」 他们听我讲废话也听了快一个时辰,差不多可以放他们走了,这才开口「女儿最近夜不能寐,觉得肯定是内心不够平静所致,把爹和哥哥都叫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我想潜心吃斋念佛七日,祷告靖王府和国家一切顺利,不知可否?」 我方才把抓内鬼的计画先告诉了三哥,三哥知道我这是为了营造出,我出意外府医和家人都赶来诊疗、探视的假象,三哥便故意指责道「几岁了还那么调皮,急忙的把我们都叫来,难道不知事情有分轻重缓急?」 大哥以为我纯粹胡闹摇头叹气「我看小娜是该好好念佛静静心。」说罢因为还有要务在身就先走了。 爹与大哥一样一脸无奈「潜心礼佛不是儿戏,得持之以恆,这七日只能喝白水、吃斋,不能与外人接触更不能出府去,你真想好了?」 我坚持的点了点头,爹似乎还有些疑虑,但最终还是应允了我潜心礼佛七日的请求,毕竟我愿意念佛七日祈福看上去对靖王府与国家都算是挺有心的。 内心对府医感到抱歉,昨晚才劳烦他老人家替我接骨,今天一亮就又把他叫来「府医伯伯,我最近睡不好,把你叫来是想劳烦你替我开点安神汤药,还有我想再请你帮我看看脚上的伤好点了没。」 府医取过纸笔又仔细的替我看了脚上的伤,我诚信的道谢后连忙道「府医伯伯,老样子我受伤的事麻烦你替我保密着。」 毕竟府医在靖王府多年,从小看我长大的,他像看待亲生女儿一样的宠溺的看着我,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不忘叮嘱了句「郡主还是得自个儿当心身子,别一天到晚受伤生病的。」 「多谢府医伯伯,我会当心的,府医伯伯赶快回去歇着吧。」 当然我闭关七日一方面是为了养脚伤一方面这是揪出内鬼的前戏罢了,命人把我院子的侧厢房改成了小佛堂,方便我念佛。 经过我这番折腾府里人议论纷纷,他们都在臆测着我是不是突染怪病,否则为何府医焦急去了一趟且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还有靖王爷和世子们也是匆忙而至随后愁眉苦脸的走出来。他们也怀疑我院子里的侧厢房改建成小佛堂是否就是为了保祐我平安康復的,不过家僕们也只敢在府里间言碎语毕竟我对外宣称是礼佛七日,他们懂规矩、怕麻烦对出府也不敢乱说什么。 我虽是假礼佛,不过既然外人皆是这么认为,我还是得认真抄几本佛经好交差,可才抄了一天就受不了了,果不其然足不出户的第二天,芸英私下就找了采英询问我的状况。 采英这两天与我对过戏,上阵这天表现自然丝毫不怯场,采英装模作样压低了音量「芸英你有所不知,小姐那天祭祖过后被太子妃骗到水云殿差点就被人暗害了。」采英因说的太急说到此处停下来喘口气。 芸英听到后虽表示震惊不已,可脸上的表情却没太多意外,只是问着后续如何。 采英又接着说「小姐福大命大虽躲过一劫不过把腿弄断了,老爷和眾少爷们讨论后,因没证据指控太子妃决定不要节外生枝对外才谎称在礼佛,实际上在养伤呢。」 芸英面带担忧又问「那小姐伤势严重吗?」 「腿都断了还不严重?府医虽厉害,可没有最好的药材又有何用?听说用百年龟苓散入药可帮助癒合骨头,只是龟苓散太过珍贵府医遍寻不着。」采英照着她家小姐的指示在芸英面前演了一场戏。 芸英冷不防又问「漠将军和小姐感情好,漠将军知道吗?」 芸英这个提问并不在预演当中,采英内心虽有些慌还是努力稳住阵脚「小姐是怕漠将军知道了会担心,更怕漠将军一气之下衝动找了太子妃算帐,小姐是有心不让漠将军知道,否则小姐何必忍着伤痛大可请漠将军帮忙寻那龟苓散。」采英该说的都说完了找了个藉口先走了「小姐腿断了行动不便,我还得赶着回去照料就不聊了。」 采英回来后一五一十的把和芸英之间的对话都告诉了我,我点了点头「芸英究竟是不是太子的人,过几日便可知。」 当天晚上芸英急匆匆的敲响了我院子的大门,采英一边开门让芸英进来一边问「芸英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芸英从袖里拿出一瓶样子有些破旧的竹瓶「百年龟苓散太过金贵,依我的能力也只能拿到这些普通的龟散,是我一份心意,希望小姐能好转。」 采英接过略表谢意,却有些为难「那我替小姐谢谢你的心意了,不过这普通的龟散府医已经有替小姐敷上了。」 「我老家有一个专治断骨的偏方,我加在里面了,既然眼下没其他办法医治小姐,那试试也无妨。」芸英继续说服着。 「若有效那就太好了,我这就拿去给小姐试试。」 采英送走芸英后,我把芸英送来的龟散拿给府医瞧瞧。 府医打开瓶盖嗅了嗅,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点在掌心查看,随后双眼明亮抬起头来回话「小姐,这确实是百年龟苓散。」 「我不是医者,再金贵的药材放我这里也是浪费,不如府医伯伯拿去运用。」 「龟苓散有助于修復骨骼的损伤,老夫给小姐调一剂药。」府医说罢伸手就要写方子。 我开口阻止「多亏了府医伯伯的妙手回春,我的脚伤已回恢復大半,就别浪费这药材了。」 府医听我这样说方安心的把百年龟苓散收下了,随后起身告辞「老夫还要替大福晋把脉,就先告辞了。」 府医走后我傻坐在椅榻上,采英受不了安静开口问道「小姐在想什么?芸英到底是不是内鬼?」 「就是芸英了,否则半天的时间她哪来的百年龟苓散?百年龟苓散只有皇宫里有些许的存量,这么难取得的东西,定是太子给她的。」 虽是把内鬼给揪出来了,可我心里半分高兴的情绪也没有,更多的是失望,与芸英多年的情谊算是不復存在了。 「既然真的是,那以后我得怎么面对芸英呀?真没想到是她洩漏了小姐的行踪。」采英愁着脸,与我一样失望大于责怪。 「以后芸英再来打探我的消息,你一样告诉她,只是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自己斟酌。」我慎重的叮嘱着。 「小姐待芸英如亲妹妹般好,小姐就一点儿不气?真该把芸英叫来,当面质问她为何要背叛小姐。」采英放在茶几上的小手都紧握成拳头。 「别打草惊蛇,若太子知道我们抓到内鬼怕是会再派别人来,到时候还得费心费力去揪。」 门没关紧,彩虹趁机飞了进来,停在我的肩上,那是牠专属的停机坪。 见到了彩虹方才的鬱闷消散不少摸着彩虹的头讚许「此次若不是你抓住那隻信鸽,可能没那么快就把内鬼揪出来。」 彩虹似懂非懂的听着我说话,等我说完了彩虹叫着「吃饭。」 我呢喃了句「有得吃就高兴,无忧无虑,真好。」随后笑了笑「念在你是功臣的份子上,是得加菜。」 「小姐让彩虹吃饭,自己不吃晚膳吗?」采英餵饱彩虹后,紧紧跟着在我身后询问着。 「不吃了,还得抄写佛经呢。」我摆手叫停了采英,自己往小佛堂走去,接下来的四天我是抄佛经抄到双眼昏花,以后就算有人花钱请我抄我也不干了。 053 年年有馀 七日潜心礼佛的时间一过,坐着府上的马车前往金佛寺把抄的佛经上缴了,才到府门口就碰见了漠然,漠然走了过来「若非问了勇兄弟,我还真不相信你会自愿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确认了芸英是内鬼后,我这几日都抑鬱的很,提不起精神,随意应了漠然两声。 「七日不见,本以为你见了我会高兴,怎么反而愁眉苦脸?陪我出去走走。」 我小声的把这七日闭关是为了引内鬼出洞的事告诉了漠然,芸英是内鬼的事让我心情很糟糕根本没心思玩耍。 「心情不好才更要出去散心,快过年了就该热热闹闹。」漠然硬是把我揪出府去,漠然钓了一早的鱼,我陪了他一整个早上。 不知怎的今日的鱼特别顽皮在筐里不停跳来跳去,拍着身上的水渍怨道「都是你硬要我陪你,溅的我一身水。」 漠然更惨,他提着筐衣服都是密密麻麻的水点,现在是冬天就怕大意得了风寒,跟着漠然回大将军府换身衣服,利索的换完衣服蹲在院子里戳着筐里的鱼「叫你们调皮捣蛋。」 这时几个打扫的奴僕在一旁嚼舌根全被我听见了,其中一个看不惯的碎唸道「咱们府上的少爷和靖王府郡主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还没成婚就带回府了。」 另一个奴僕不以为意「少爷和郡主本就两情相悦,虽然还没成婚但婚约还在,他们走的近一些也没什么。」 还有的则是在同情田明环「只是可怜田侧室,少爷大婚至今就没踏入她房门半步。」 「别说了,田侧室走过来了,议论主子可是大罪,咱们还是好好干活吧。」几个奴僕间聊了几句就都散了各自忙活。 奴僕们因为没看见我才敢这么大胆的聊着我们的八卦,等人都走了,我才拍拍衣裙从地上站了起来,起身正好与田明环对到眼,我虽喜欢不了田明环但也不至于讨厌她,往常都是能避开就尽量避,真避不开还是会客气的打个招呼。 不知道方才奴僕们议论的话田明环有没有听到,我看田明环脸色不大好应该是听到了,既然对到眼了我主动开口打了招呼「田侧室。」 田明环恭敬的回礼,甜甜的唤着「郡主姊姊。」接着竟然话家常道「今日天气真不错,难得没下雪。」 依旧是淡淡的回道「是啊,本以为这雪得下到年后。」 「郡主姊姊方才是陪将军去钓鱼了吗?」 田明环虽算不上我的情敌,但相处起来还是有些尷尬,也没什么心思和田明环应酬,随意敷衍了声,正发愁怎么离开,漠然就来了。 我和田明环俩在交谈,漠然显得有些紧张,边走边唤「娜娜。」 转过头去朝漠然笑了笑。 漠然已快步走近「不是叫你进屋烤火,怎么还在这里?」 「在训这些鱼呢,是牠们把我们溅的一身湿。」顿了顿又道「我把这鱼燉了,替你报仇。」 漠然觉得好笑,弯下腰去提筐「要燉也不是在这儿,厨房在那边。」漠然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遂又嘮叨道「走吧,风口上站久了小心着凉。」 禁不起漠然嘮叨,捂着耳朵连忙道「是是是,走了。」我虽然不喜漠然和别的女人有所牵扯,但漠然完完全全把田明环当成空气,一时间还是有点同情田明环的处境,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田明环,她的脸色与比方才更白。 田明环倒是内心坚强,她虽尷尬却还是笑着,用羡慕的口吻道「将军真是心疼郡主姊姊。」 漠然皱了皱眉头,一副与你何关的神态,没再多理会田明环,拉着我的手就走了。 远离了田明环,我忍不住道「要你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但没让你摆脸色看啊,天气已经够冷了,还冷着一张脸是想冻死人?」 漠然哭笑不得「娜娜,我做的太绝你觉得狠,我不做的绝你又吃醋,为夫很是为难啊。」 漠然说的有道理,我闭上嘴,狠总比滥情来的好,那对彼此都好。 ** 另一边田明环回屋后闷闷不乐,镇国大将军府奴僕的议论与日俱增,这些话落在田明环的耳里越发刺耳了,再加上今日她亲眼目睹漠然和唐古尔娜鶼鰈情深的举动,心里很不是滋味。 田明环贴身婢女辛红抱怨道「将军真是的,娶了大小姐却丢在一旁不理不睬,白遭人非议。」 田明环好歹是大家闺秀,就算心里再有怨气还是强忍住「本就知道将军对我无情,只要能陪在将军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了。」 「大小姐若是让老爷听到你说这话,要骂大小姐没出息了,大小姐若能待在将军左右也就罢了,可大小姐自从嫁过来见了将军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大小姐就甘愿看他们俩恩爱?」辛红仍是忿忿不平。 「将军思慕郡主,如同我思慕将军一般,那感情我能懂,深刻的思慕一个人,眼里自然看不见旁人。」田明环悲伤的叹着气。 辛红却仍不放弃继续挑拨着「可郡主毕竟还没嫁给将军,他们就日夜都处在一块儿,根本不把大小姐当回事。」 田明环倒显得有些麻木「不是早听说,他们未有婚约前就已经时常处在一起了。」 「大小姐打算这样过一辈子?郡主都还没过门,将军就这样不把大小姐放眼里,以后郡主真嫁过来,府里可还有半点大小姐的位置?」 「辛红你说的不错,我是不甘心,可将军心不在我这里,又能怎么办?」 「大小姐向来敢爱敢争,为何不争一争,好过什么都不做将来后悔,大小姐女德、女训、女戒哪样比郡主差?」 田明环眼神闪烁,是动摇,是嫉妒,是忍耐到了极限,闪烁的眼神最后定了下来,从温顺变成了阴柔「是该争一争,我输郡主什么了?凭什么将军就偏爱郡主一人,只要郡主不在了,时日一久或许将军就会看到我。」田明环虽恨可是苦无计策。 辛红跟着自己家的小姐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烦恼便开口献计「眼下不是正有个好机会吗?郡主先前下厨好几次差点把厨房烧了,方才她说要燉鱼,那这次乾脆让火真的烧起来。」 「是啊,以前没烧起来是运气好,这次烧起来便她是运气不好,怪不得我们,府里的人也不会怀疑。」田明环双手紧握,不停的颤抖着,或许是内心的天使和恶魔正在决斗,良久缓缓的问道「辛红,你愿意帮我吗?」 「辛红只有大小姐可以依靠,不管怎样都会帮大小姐的。」 ** 「漠然,你去忙,我自己可以搞定红烧燉鱼的。」我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口头催促着漠然离开厨房。 「怕你把厨房烧了。」漠然就站着不走。 「怎会,新年快到了,我特意给你煮一道年年有馀。」我睨了漠然一眼。 「还不会?你可是前科累累。」漠然熟练的替我把散落的头发扎起来。 「那纯粹是意外,一次的成功背后得先有九十九次的失败。」这不知道是哪位先圣讲过的话,姑且借我拿来当厨艺不佳的藉口。 我被漠然环抱着,他低着头下巴抵在我肩上像极了小孩撒娇,他略显讚许「你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漠然说罢便不再说话,不发一语、不动如山,看起来是不打算要走。 我被漠然抱得动弹不得,只能扭着肩膀挣扎「快点走,别为难孟玉,他可是拿着公文站在门外许久了。」孟玉和孟圭一文一武是漠然信任的左右手,漠然很多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办。 漠然瞧了瞧外面,孟玉确实立在厨房外面,手里捧着不少公文,漠然也不想让孟玉等太久,终于松开怀抱依依不捨叮嘱道「好吧那你小心点。」 「去吧。」手掌沾到食材便用手背推着他,然后转身专心做菜自言自语着「先加水还是先加油啊?肉先放可以吧?」 漠然转身看了一眼,我正忙着没空搭理他,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离开,漠然宠溺的笑了笑这才走了出去,吩咐孟玉「这公文我自己拿去书房,你去叫孟圭来厨房外守着别让郡主出意外,事情办妥了再来书房。」 孟玉应了声,将手中的公文递给漠然,随后便快速的寻孟圭去了。 漠然和孟玉离开不久,镇国大将军府已乱成了一团「走水啦,厨房走水了,快灭火。」厨房外几个奴僕们着急的大声呼喊,其他人闻声皆放下手边的活先赶来帮忙。 「来人,快救救郡主啊!」田侧室站在厨房不远处扯开嗓门放声大喊。 「辛红,你去通知将军,我进去救郡主。」 「大小姐不是要让郡主死吗,为什么要?」这本就是田明环和辛红主僕俩的计画,眼见厨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辛红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照我的话去做,见没人时放慢脚步,见人多时就用跑的。」田明环出声制止辛红继续说下去。 辛红虽不愿意,但还是依照主子的吩咐迈步而去。 田明环方才因见到孟圭从不远处赶过来,自知此次计画可能会失败,装腔作势的要衝进火场救郡主。 孟圭见田明环要衝入火场,连忙制止「田侧室,还是我来吧,火势太大太危险了。」孟圭说罢想衝入火场可是已经太迟了,厨房门口被两根掉落的樑柱封死根本进不去,孟圭试着把樑柱踹开可无济于事反倒把自己的腿给烧伤了。 「将军,将军。」辛红听从田明环的命令,跑跑停停终于到了书房。 「大胆,少爷在办公,岂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孟玉走出门喝斥道。 「将军,辛红有急事,我陪我家主子要去赏花,路过厨房,竟发现厨房走水了,听说郡主在里面。」 漠然手中公文随手一丢,急忙忙的往厨房跑去,健步如飞「我才走没多久,怎么就走水了。」 「将军放心,有孟圭在呢。」孟玉知道自家主子关心则乱,快步跟在一旁安抚着。 漠然赶到时火势正烈,厨房在火堆里只剩残影,漠然四周张望却不见唐古尔娜的身影,内心绞痛万分,焦急的问孟圭「郡主她人呢?」 「是属下失职,属下赶到时已经太迟了。」孟圭忍着腿伤跪下等候惩罚。 漠然简直快疯了,一股脑想要衝进去火场里把唐古尔娜给救出来。 田明环跪着拉住漠然「来不及了将军,你进去也是送死。」漠然哪管得了那么多,一把推开田明环的手,田明环手臂也有些许烫伤,是方才纵火时不小心引火自焚的伤,田明环把伤口藏在袖子里,生怕被发现了,忍着伤口的炙热疼痛。 孟圭和孟玉一人一边拉住漠然,就怕自家主子也衝进去火场送死,漠然不停的喊着想挣脱束缚。 054 破案 眼前熊熊烈火、浓烟密佈,漠然心急如焚挣脱孟玉和孟圭的箝制,顾不上危险想衝进去救人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漠然止住脚步。 「咋回事,一刻鐘的时间怎么烧了...」我愣愣的看着熊熊烈火,对着眼前混乱的大伙开口就是疑惑一问。 漠然闻声转过来来,随后勃然大怒「唐古尔娜你搞什么!」 我双手各举着一支葱「摘葱。」 漠然手背抵着额头,低着头久久无法言语,看起来似乎还很激动。 「若你捨不得你的厨房,我出钱盖一间还你便是。」不过一再普通不过的厨房,至于那么生气吗,心里仍疑惑,慢慢的朝漠然走了过去。 漠然也朝我走过来,伸手就是紧紧的拥抱「不是那个问题,若火烧时你还在里面呢?以后不准进厨房了,想都别想。」 原来漠然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会这么失控,我伸手反抱住他,柔声安抚「没事,我在这儿呢。」两人在眾人抱着许久,我起初是不害羞的可抱了那么久还是略感害臊「好了,放开我吧。」 漠然并没有放开我,还继续抱着,却先开口吩咐「快让神医看看孟圭的伤。」漠然冷静下来这才瞥到孟圭脚上受伤,幸好孟圭的伤无大碍否则我真会内疚死。 「不对呀,方才我去摘葱明明有先把火给灭了。」我嘀咕句。 漠然终于把我给放开「你再辩解也没用,日后想进厨房门都没有。」 唉,说到底是我把人家厨房给烧了,只好乖觉道「知道了。」 火终于灭了,漠然牵着我的手要走,此时田明环扑了过来抓着漠然的脚哭道「将军,都是妾身的错,没能即时救出郡主,若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活了。」 孟圭像是想说什么,先看了一眼田明环又看了一眼漠然。 漠然和孟圭、孟玉是一起长大的,漠然自然看懂了孟圭眼神里的欲言又止,漠然心里也觉得这火烧的蹊蹺,有人要害唐古尔娜不能不查,此时不能冒然打草惊蛇,用眼神示意孟圭别衝动得暗中调查,开口先让大伙散了「好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稍作休息各自忙活去。」 回屋后,漠然叫来孟玉一问「方才辛红说她与田明环是去厨房那边赏花?」 「是啊,现在仔细想想觉得略有古怪,这个时节除了梅花哪有其他花可以赏,可厨房那边并没有种植梅花。」 孟圭也道「少爷吩咐我在厨房外守着,我远远看见田侧室和辛红在外头鬼鬼祟祟不知做甚,她们见到我才开始高喊救命。」 漠然沉着脸「方才一阵慌乱中我似乎看见辛红把什么东西踢进草堆中。」 孟圭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的石头「属下也见着了,方才趁着大伙散了的时候捡了起来。」 一颗石头罢了,能成为什么呈堂供证?从一进屋他们主僕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我脑仁疼「一颗白色的石头?」 「你傻啊,这是打火石。」漠然蜷着食指敲着我的额头,又转回去向着孟圭、孟玉道「方才情急之下没想清楚,现在冷静下来,发现田明环简直破绽百出。」 孟玉主动请命「少爷,我去田侧室那里探一探。」 漠然点头答应,又吩咐孟圭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若真是田明环你打算如何处置?」 「都动到我的人了,哪能轻易放过她?」 「别打打杀杀的,反正我也没事。」我也不全然是心善,只是还惦记着田明环是温熹贵妃指过来的人。 「还替她说话,你是没瞧见田明环看到你安然无恙时那恶毒的表情。」漠然皱着眉头显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田明环害人是该罚,可你得保证绝对不衝动行事啊。」 「你的话我明白,一切等孟玉回来再说。」 「那我先走了,我闭关七日纹绣坊帐本没人算,薇娘怕是快气坏了。」 「你不一起等结果?」 「不了,既然你保证不衝动那我就放心了,还是那句老话凡事得留个后路。」我系上披风又叮嘱了句就先走了,漠然在后头喊了句「你以后离田明环远点。」 ** 孟玉领着命令彻查此次走水的事,去田侧室屋子前先回了一趟案发现场,仔细搜找后发现了厨房床边的矮树丛勾了一条碎布,碎布上头隐约可看出荷花的刺绣,见布料的成色和材质应该是女用的布料,孟玉把碎布塞进袖子。 田明环这边则是一片慌乱,辛红又焦急又愤懟「大小姐,伤口不要紧吧?还是找府医来看看。」 「不行,找了府医就会被发现我的伤口是被火烧的,这个敏感时刻不能不避嫌。」 「奴婢就是怕小姐伤口疼。」 「疼?我不疼,本以为可以除掉唐古尔娜,怎会料到她竟如此命大,她理所当然站在将军身旁有说有笑,哪怕将军看我一眼对我来说都是奢求,我是恨她怎么就没死。」田明环本来内心已想好,若唐古尔娜死了,会在她灵堂前发誓会好好照顾漠然。 「既然小姐那么恨,辛红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放弃除掉郡主的大好机会,让我去请将军来,甚至还想衝进去救郡主?」 「我不是真想救她,孟圭既然来了,我就需要做做样子,若郡主死了最好,可若不幸郡主被救活,我还有退路可以走,不管郡主有没有死,只要我去给将军传话,将军就会感激我,再说我本是想进去给郡主一个了断,可被孟圭拦住了只能作罢。」 「小姐,我们掉的那颗打火石找不到了。」 「一颗打火石罢了,人人都有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拿来定我们的罪。」 辛红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受苦了,沐浴更衣吧,我们这里还有备用药,等会儿替小姐上药,留疤可不好,小姐在大将军府无凭无靠只能自己心疼自己了。」 辛红侍候田明环沐浴后,匆忙的洗了把脸,又来回洗了双手,这是她第一次做了那么泯灭良心的事心里惊慌的很越想越后怕,辛红既希望郡主真的死了那么自己的小姐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却又害怕郡主真的死了因为自己手上会背负一条人命。 「辛红姑娘,孟玉公子替将军来探望侧室,你代为引进吧。」一位小奴婢进来通传。 辛红握住自己还在发抖的双手故作做从容「主子在沐浴,我先迎出去,你去侍候主子,让主子快些出来。」 小奴婢应了「是。」便进里屋服侍田明环沐浴。 辛红收敛了神情,打起精神招呼着孟玉「孟玉公子,我家主子在更衣,方才弄得灰头土脸的,着实不方便见人。」 「我就是领命来看看侧室,毕竟此次侧室也算是有功。」孟玉兵书读的多,攻于心计。 「孟公子是将军身边的人,将军能派孟公子前来探望想来小姐肯定高兴,孟公子先候一下。」辛红添了一杯茶端给了孟玉。 孟玉端着茶杯四处走着,趁着空档时不时观察院子里所有女婢的衣裳。孟玉发现辛红的裙角略微破损,且辛红衣服的花色正是荷花样式,与在厨房外捡到碎布完全吻合「对了,你和田侧室经过时可曾看见厨房窗边有行踪可疑之人?」 辛红连忙摆手摇头「我和小姐只是刚好路过,连靠近都还来不及靠近就看到厨房起火了。」 说是路过可裙襬怎么会被窗边的矮树枝给勾破?分明是在说谎,孟玉皱眉内心暗自叹了口气「长的多好的一个姑娘,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心思歹毒。」想调查的事也差不多调查完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既然你说侧室没大碍,那我先回去復命了,想必你也还没更衣整理,看你也一身黑灰,就不打扰了。」 「是啊,我和小姐都吓坏了,刚才帮主子更衣孟玉公子就来了,还没来得及替自己换身衣裳,让公子见笑了。」 既然辛红也说了还没换过衣服那案发当时便是她在场无误了。 孟玉走前又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方才辛红姑娘说要和田侧室去厨房那边赏花,可是赏梅花?这个时节的梅花开的最好,少爷也很喜欢梅花呢。」 「是呀,是赏梅,想不到我家小姐和将军也有一样的嗜好,也要是将军肯和我家小姐一起赏梅那该有多好。」辛红依旧笑得灿烂恍若没事一样。 孟玉轻轻笑了两声「那我便走了。」 孟玉把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漠然,漠然气的把茶杯都给摔坏了。 「少爷息怒,现在朝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若冒然的处置田侧室怕是会得罪与田府相好的那派势力。」 「这些我明白,郡主也再三耳提面命,况且手上无定罪的有力证据,幸亏今日郡主没事,否则我定要田明环陪葬,既然动不了田明环自然还有其他法子对付。」漠然深思片刻,沉着脸「去给田明环传句话,要她好自为之,别做些多馀的事否则别怪我无情,还有既然她受了惊吓那便在屋里好生歇着,无令不需来晨昏定省。」此命令也算是拐个弯变相的禁足令了。 055 远门 一口气歇了七日,我怕薇娘现在正在一边骂我没良心,一边赶着算帐本吧。 我一进纹绣坊就见薇娘气急败坏 「你这个没良心的,说不来就不来,也不派人来说一声,我还是听到别人议论才知道。」 「事态紧急,一时间没顾上。」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罢了,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也不管你了,只是这帐本你可不能赖。」 「知道了,我今儿就是来算帐本的。」识相的撩起袖子,一屁股坐到案桌前,一面算帐一面说着话「纹绣坊从开业至今银两进的比出的多,蒸蒸日上啊,薇娘你真是厉害。」 「我是出力你是出谋,眾姊妹能吃香喝辣你也有功。」 其实我也只是想想赚钱的法子,实际上薇娘才是劳苦功高,内心愧疚「我怕是有尸位素餐的嫌疑。」 薇娘笑了笑「看来你还有点良知,只是你我之间何需见外。」薇娘平日里虽老是对我尖酸刻薄,可实际上却待我极好,衝着这点我今天就算饿着肚子、熬夜也得把帐本算清了,先是抄佛经如今又算帐本这双眼操劳的雾茫茫,正经事办完了,雇了辆马车回府却不小心睡着了。 真软真好睡,我舒坦的伸懒腰、翻了身,慵懒的问着「采英什么时辰了?」 「天都亮了。」 「你怎么来了?」我这才甘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漠然的腿上。 「我可是待了一整晚。」漠然低着头与我说话。 一晚没吃东西五脏庙正打着鼓抗议,我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痛苦的把头埋到被子里,没搭理他。 「怎么了?」漠然把我从被子中拉出来问着。 掛起调皮的笑脸「我...饿了。」 漠然知道被我摆了一道,无奈的苦笑「走吧,出去吃早点。」 「好嘞。」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个时候天寒地冻,路边摊煮着热汤远远就能见到白茫茫的热气,随便找了间路边的摊贩坐下,简单的点了几样,两人边吃边说说笑笑。 「再过几日便过年了,年后我们去西湖玩?上回我想去可没去成。」 「怕是要扫你兴致了,年一过我便要啟程去趟山东,恐怕得去个一月半月。」漠然拿了个包子放在我碗里。 「去山东做什么?」 「山东有乱事,皇上派我去一趟。」 「国库不是亏空吗,还要打仗?再说了,不听说皇上近来身子骨不好吗?皇上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皇上逼死乌荷大学士之后,接二连三又害死了几个敢言进諫的忠臣,文官群起抗议再加上城里大街小巷百姓议论纷纷,皇上为了此事气晕了过去,醒来后龙体便越发虚弱了。」 皇上能堵住文官的嘴却堵不了悠悠眾口,最终还是报应到他自己的身上了「那皇上不好生休养着?」 「皇上既然与那些文官处的不好,想在别的方面做出点功绩自然想到以武荡平天下了,正巧山东出了几个反贼。」漠然见我神色忧虑开口安慰「放心吧,此趟只是先去探探,不会有危险的。」 年一过,眾官进宫朝拜皇上,此时再见皇上,他已面如枯槁、气色不加看来大限将至了,朝拜会上皇上亲自宣布让太子监国,皇上虽宠爱福临,可皇上让太子监国依这个情势看来等皇上驾崩,后太子是能顺利坐上皇位了。 皇上也在朝拜会上宣布过几日将派漠然前往山东探查战乱,若山东叛贼不愿降,命漠然领兵前去扫荡。 漠然此趟虽不危险,但没一个月是不会回来的,一想到那么久见不到对方我也有些惆悵,出远门的前几日几乎时刻黏在一块儿,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啟程的这天,在城门口依依不捨的送走漠然后,家奴来传话说是太子身边的香贵人请我进宫一叙,我即刻便动身前往。 香贵人便是乌荷沉香,太子前两日子纳了香儿为贵人,认识香儿时她还只是个小姑娘,乌荷家老爷得罪皇上,他们一家遭逢巨变香儿也受了连累被贬至边疆,如今总算回来,可我却喜忧参半。 「香贵人在边疆时,小姐私下送了不少银两过去,如今香贵人总算歷劫归来,小姐看上去却不怎么开心?」 后宫不见得比边疆好,在边疆顶多吃不饱、穿不暖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鑽进后宫那鬼地方可能把性命也给搭进去,再说太子身边扣掉太子妃只有一个静贵人和一个淑贵人,从前眾人皆说太子不好女色,如今突然娶了香儿为香贵人肯定另有所图,我估摸着太子纳香儿为妾是要拉拢那些对皇上颇有微词的言官「我且问你,你想当一隻不愁吃穿可是被关住的金丝雀,还是像麻雀一样虽为了三餐奔波却活的自由自在?」 「采英只想当像彩虹那样的鸟,不愁吃还备受小姐宠爱。」采英似乎不太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嘿嘿的笑了两声开着玩笑。 我不免担忧起香儿日后的处境,太子妃心思恶毒不说,太子其馀的那几个贵人肯定也不是好相与的,香儿自幼生性单纯,就怕她入宫会备受折磨、陷害。 「拜见香贵人」香儿如今是太子妃嬪,虽与香儿关係好,可人多口杂,我依照规矩行了礼。 香儿遣退服侍的眾人,等人都走了,她眼睛含着泪,亲切的握住我的手叫了声「好姊姊。」 我亦是感慨万分,见她安好我心里算是放下了一颗巨石,眼前的香儿已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姑娘了只是似乎不再向以往一样天真浪漫「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反手回握住香儿的手想让她安心。 香儿拉起秀帕梨花带雨拭着泪,她委屈、哽咽着道谢「自从府上出事多亏姊姊暗中接济,否则我们一家恐怕要餐风露宿了。」 「不说那些生分的话,乌荷老爷的事我很遗憾。」 「到底是香儿没用,连家人都保不住。」香儿手上拿着一对青玉耳坠子,无奈的又开口「这是我那好叔叔送来的贺礼,陷害了我爹自个儿享尽荣华,我们在边疆过着苦日子,叔叔他从没出手帮助过我们。」 一瞬的时间我似乎看见香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兇狠,不愿让香儿想起痛苦的事,故意转移话题「不说以前的伤心事了,你如今过的可好?」 「多亏太子爷,香儿才能好好的站在姊姊面前。」 「嗯?」愿闻其详。 「爹死后皇上虽追封官爵,可暗地里还是恨透了爹,要不是太子爷前些日子把香儿要了去,香儿说不定也死在边疆了。」香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几分爱慕之情,想来她是真心爱上太子了。 皇上恨透了乌荷老爷,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太子纳香儿为妾,无奈眼下眾口鑠金,皇上又倒卧病榻只好拉下脸面让太子纳了香儿,看来皇上是想百年之后在史书上留下「宽大为怀」的贤名吧。 逼着自己不去想宫廷中的这些骯脏的手段,回过神来继续关心香儿近况「太子殿下待你可好?」 「太子爷对香儿不错,太子解救香儿于水火,香儿是打从心里感谢太子爷,也敬爱太子爷。」香儿略显彆扭的搅着手上的帕子。 「太子的那些妃嬪没对你怎样吧?」自古杀人最多的都不是君上,而是君上身边的那群女人。 「太子爷还算护着香儿。」香儿有点害羞难为的笑了笑。 「那便好。」我笑着握了握香儿的手,香儿个性天真烂漫,我是真的怕她遭人暗算、死于非命。 「姊姊与漠将军近来可好?」香儿问。 「都好,怎么倒问起我们了?」 「香儿记得几年前皇后娘娘院子的宴上,太子爷看上的不是太子妃叶赫氏而是姊姊你。」 「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我神色稍厉,我知香儿对太子种了情根,就怕香儿胡思乱想坏了我们的友情。 「可...」香儿还想说什么,我打断道「不管以前如何,你只需知道如今你是太子爷的人了,而我是漠然未过门的妻子。」 香儿已擦乾眼泪,轻轻的点着头良久才又道「香儿还要去皇后、太后那请安,姊姊先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还有许多话想和姊姊说。」 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快去快回,别走太急当心跌倒。」 香儿嗔道「香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走前木然的问了句「姊姊可曾恨过谁?」 思索片刻,脱口而出「不曾。」 香儿低声苦笑了句「看来姊姊一直过的很好。」 056 香贵人 听不明白还想再问可香儿已经走远了,香儿走前吩咐宫里的婢女尽心侍候我,婢女问我要不要吃那个、喝那个的,瞧着婢女盛情好客,客气的简单吃了几口,这时太子竟来了。 「太子爷万安。」连忙抹了嘴上的芝麻,嚥下口中的糕点,行礼。 太子挥了挥手遣退所有人,逕自走了过来坐在主榻上,我本就坐在侧榻上,与太子只隔了一张小桌,我规矩的没去看太子。 「一别一月多,近来可好?」 太子每每见我都会例行问我好不好「臣女谢太子爷惦记,臣女一切都好,还要谢谢太子爷救了香贵人。」 「乌荷氏是你重要的人,我救她不为过。」太子又道「你好便好我待会还要跟大臣商议国事。」 「太子爷还有事要忙,臣女恭送太子殿下。」既然有事就别来呀,在心里抱怨道。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当初为何不惜自残救我,难道真只是为了沉琅?」太子停住脚步问。 「因为是条人命,换做是他人,臣女一样会救,当时即便不是为了沉琅,臣女也会请三哥救您的。」 「你可知每次与你对谈,最终都是我身受内伤。」 眉心微皱「香贵人生性天真直率又是真心敬爱太子殿下,不管太子爷出于何意娶了她,但还请太子爷别负了才好。」 太子不屑的笑道「哈,天真直率 ?当真姊妹情深。」 听出太子话中有话的嘲讽意味十足,我心里略感不对劲不禁问「不知太子爷所谓何意?」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太子起身就走,我连忙起身行礼「恭送太子殿下。」我话都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犯软身子也滚烫了起来,如断线的风箏直直往地上倒。 太子见我晕厥伸过手来扶,身份有别也得避嫌,自知不妥马上推开太子「臣女没事,惊扰了太子爷。」嘴上说没事,身体却丝毫提不起力气,根本没力气抗拒直接倒在太子怀里。 太子有些急扬声就是唤太医,半扶半揽将我扶住,面有慍色低骂道「还没事,站都站不稳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经太医诊断我竟然是被下了迷情药,太医让我服下解药就快速的退了出去,这药效来的快,服下解药后药效去的也很快,一刻鐘的时间我已经恢復正常了。 太子问「你好多了?」 怎会被下迷情药?一时间恼火脱口讽道「太子殿下说呢?只是不知臣女为何平白无故会被下了药。」 太子听出我话中讽刺意味,嗤之以鼻回道「你觉得是我下的药?我为何要?」太子大步迈前支手掐住我的双颊,我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太子吻住。 恶狠狠的踩了太子一脚,趁机推开他,下意识又送了太子一巴掌和一句粗口「你有病?」这话脱口而出时我就后悔了,骂谁不好,骂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可不能怪我,突然间被轻薄,谁管的了那么多...打人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射性动作。 心里懊悔不已,骂了就算了,我还乎太子巴掌...连忙跪下去请罪「臣女失仪了,是臣女轻率莽撞了,请太子爷责罚。」 明明我是受害者,难道被强吻的事就这么算了?我不停的问着自己,是啊迫于现实的无奈我也只能算了,若在现代就请太子等着收我律师的存证信函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窝囊、委屈。 太子被我打了一掌、咒了一句也不恼怒「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若真要你根本不需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再说若是我下的药我大可趁人之危,何须叫太医给你解药。」太子说罢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非得这样你才肯在我面前露出真性情吗?那我不介意多来几次。」 内心不知已爆了几百个粗口,既然我方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豁出去了我甩开太子的手「太子爷怕是忘了,臣女是皇后娘娘亲自指婚给漠然将军的。」若太子胆敢再轻薄我,我肯定送他一记手刀,反正这里没别人太子他没证据,幸好太子并没有再踰矩。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阴冷,随后消散不见,一笑置之「那又如何?我不在意。」 「...」我咬了咬牙「懿旨难违太子爷请自重。」 「除了这几句话你就没别的话好说?」太子挑了挑眉。 「太子爷若能自重,臣女自然不会再说。」郑重的回着太子。 「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迟早会是我的人。」太子笑了笑。 不值一哂的道「臣女惶恐,臣女与漠然将军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我心匪石,臣女就是死也不会负他。」 「漠然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有信心能让你爱上我。」太子口气狂妄,是在宣誓也是不服气。 「太子爷怕是不知我早就已经是漠然的人了。」 太子眼神瞬间空洞了起来,几分失神几分颓然,太子随后撑起笑容像在逞强,仍不服输固执「为了你我可以不在意。」 与太子当真说不通了「太子若有间工夫说那些天方夜谭,不如彻查一下是谁那么大胆在太子眼皮子地下下药害人。」 「你心里早有数了吧,进宫至今你都吃了些什么?」 没错,此趟进宫只吃过香儿替我准备的糕点,难不成是香儿...? 这时香儿回来了,见到太子也在却显得一点儿也不意外,笑靨如花乖巧温顺的行了礼。 太子沉着一张脸直问了「迷情药是你下的?」 香儿歪着头扭曲的笑着「太子爷别怪臣妾擅自动手,臣妾是想替太子爷一了心愿。」 从没看过香儿笑的如此阴险可怕,这药竟然真是香儿所下,若太子今次趁人之危,我无法想像结果会是什么。 痛心疾首的问着「为什么?」 香儿却一派轻松「不为别的,就因为太子爷喜欢你。」 「你明知我与漠然在一起。」简直无法置信,那个天真可爱的香儿去哪了?难道在这里想活下去就得背叛吗? 「我当然知道,可只要我帮太子爷得到你,这样太子爷才会多喜欢我一点,而且若你入宫,我们彼此能有照应,我们还是好姐妹。」香儿皮笑肉不笑。 香儿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我愣着说不出一个字。 「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你可知道我这段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受尽白眼冷漠,无一日睡的安稳,若不狠一点下个死的就是我,我恨透了那些害我的人。」 香儿恨他们我能理解,可为何要害我「我何曾背叛过你、陷害过你?」 「姊姊你是没有害过我,可你幸福对你而言唾手可得,你有一个爱你的漠将军还有一个对你痴心的太子殿下,你幸福所以才来施捨我,为什么被贬的不是靖王府换我来施捨你。」 是怎样的经歷让香儿变成这样可怕,香儿已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现在的她是个心态扭曲毫无道德良知的香贵人,开口还想再劝却又无话可说,良久我才艰难的啟齿「愿贵人在这深宫中一切保重,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太子殿下恕臣女告退。」心里是道不明、说不白的五味杂陈。 远远的听到香儿失心疯的问「姊姊你如今可恨我了?」 顿了顿却没止住脚步,回眸平静的道「没有。」 ** 唐古尔娜郡主走后,太子爷大动肝火火,斥责乌荷沉香。 乌荷沉香被斥责后却不觉得有错,跪在地上理直气壮问「太子爷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姊姊吗?臣妾是为了太子爷着想啊。」 太子怒气不减喝道「只让你每隔一段时日宣她入宫,方便本太子与她见面,谁叫你自作主张给她下药。」 乌荷沉香继续说服道「与其久久见一次,不如想个法子永远把姊姊留在您身边,一劳永逸。」 太子鄙视嗤笑道「她可是真心视你为姊妹。」 「为了太子爷,臣妾可以拋弃与姊姊的情谊。」 「就凭你?本太子还不曾上过心,原先以为你还有点用处,殊不知你自作聪明坏了事,现在你也没任何价值了。」 太子招来了小六子下了令「禁闭香贵人,无召不得出门半步。」又阴险的对着地上的乌荷沉香道「等我坐上皇位会把你送回边疆去的。」 乌荷沉香冷笑着「那殿下不如直接把臣妾给杀了。」 太子知道乌荷沉香恨透了朝不保夕的生活,故意想折磨她「杀你岂不是便宜了你?」 乌荷沉香咯咯的笑着,笑得让人发寒战慄。 057 夏季 沉琅、芸儿、乌荷沉香,接二连三的被他们背叛,心里已经伤痕累累,难道他们活着的那条路上只剩你负我、我叛你吗?在靖王府鬱闷了好长一段时日。 平復心绪后还是得工作,开春换季之际人人都喜欢赶製新衣,既然漠然不在京城里我间着也是间着乾脆全心全力投入纹绣坊的工作,这一帮忙才深刻的体悟到薇娘平日孤身一人打理着纹绣坊有多辛苦,我平时虽懒可一旦有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会全力以赴,就这么埋头苦干、焚膏继晷,连开春时百花盛开的春景也还来不及去仔细欣赏,春季就这样悄悄到了尾声,迎来初夏,本以为天气变暖了皇上的龙体能康復,殊不知每况愈下,一日里清醒着的时间不多。 纹绣坊的工作告一段落,我终于有时间能稍作歇息,一如往常起床洗漱,过后拿了纸笔给漠然回信,漠然本来是该回京城了,可太子爷临时又命令漠然在山东办完事后,再去江苏和山西监督军备训练,所以漠然此行一去便是三个月。 将写好的信拿给采英让她帮我找人送去,趁着采英不在屋里我拎起水盆手脚麻利的把头发给洗了。 「姑姑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呢?」 我本低头在洗发闻声后撇过头去望着直挺挺站在一旁的小丫头唐古尔晴「嘘,我洗头呢,等会儿再陪你玩。」 采英回来时,我早已洗好头发正在搧凉,采英暴跳如雷指手画脚劈头就是一通唸,我捂着耳朵不听,采英嘴上虽唸可还是拿起扇子和梳子替我把头发弄顺了,小晴在一旁好奇的盯着。 采英约莫唸了有半个时辰,耳朵都要长茧了「好了别唸了,我这头发太长了不好整理老是打结,乾脆把头发也剪短了。」 古代人禁忌多洗头发、剪头发都不能随便,还得算日子求神问卜,采英听我这么说哪里肯由我任性妄为,连忙开口驳绝「晴小姐在这里小姐别乱教,头发不能剪,我去给小姐取发油过来。」 还有发油?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点头答应,采英不久便把发油取来了,我打开盒盖嗅了两下,马上就把发油搁在桌上,捂着鼻子嫌弃道「这是什么味儿?那么腥。」 小晴也拿起小手捂着鼻子「姑姑那东西好臭啊。」 采英拿起发油抹在手上「你们这就不知了吧,这发油可珍贵了,是用蛇身上那鲜少的油製成了,味虽然大了点但是滋润头发是最有用的。」 一听是发油是用蛇油做的,我连滚带爬的逃开,蛇油啊!想着心里就不舒坦「别,我不用。」 「这可由不得小姐,若不抹发油小姐是会真把头发剪了。」采英十根指头都抹了发油,伸着双手追着我。 身手敏捷的逃开,采英追、我就跑「不抹,洗头发怎么了,剪头发又怎么了。」 采英开口继续讲的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发算是一种酷刑就叫髡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小姐反而要自己剪去?」还是不放弃追在我后头「再说了洗头发会把智慧和运气都给洗掉。」 我却不以为意,我在现代天天洗头发还不是一样聪明,在这里一个礼拜只能洗两、三次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好不容易天气暖适合洗头发,我死也不能妥协「我洗的是头发,智慧是在脑袋里的东西,轻易洗不掉的。」 此时漠然已回京了,正跨着大步走进来,映入眼帘的是相互追赶的主僕二人,低头问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唐古尔晴「小晴,你姑姑在做什么?」 「采英说姑姑又偷洗头了,姑姑说洗的是头发不是智慧。」小晴吃着手指歪着头。 漠然失笑,娜娜真是古灵精怪,上前阻止采英「既然洗都洗了,怎么还追上了。」 「漠然你回来了?」惊讶欣喜之馀不忘躲到了漠然身后,探着头仗势的附和「是呀洗都洗了。」 「漠将军怎么不说说小姐,反而还护着,小姐还说头发太长想剪了,死活不肯用发油。」采英不服气的叨着。 漠然接过发油笑道「那就是娜娜的不是了。」 「你这个叛徒!」指着漠然的鼻子。 采英带着小晴出去了,出去时把门也顺便带上。 「不抹,太臭了。」才刚和采英对峙完,转过头来又要与漠然对峙。 「今天先用一次,下回我给你带花香的发油来给你用。」 「真的?」我瞇着眼半信半疑。 漠然不容质疑的点了点头伸手把我按下,替我顺头发。 「话说回来,漠然你一个男儿怎么会有花香的发油?」我瞪着铜镜中的漠然,莫非是哪个女人留下的? 漠然故意装疯卖傻「这发油也没你说的那么难闻。」 踩了漠然一脚「别模糊话题。」 「我娘年轻到时候也喜欢用花香的发油,那时请师傅写了发油的方子还在将军府里。」成功把我逗急后,漠然这才解释。 漠然把我的头发顺乾之后起身道「我还得进宫一趟。」 一别三个月我想多陪在漠然身边「让我府上林伯驾马车,我陪着你一起去。」 「你现在头发散着,若出门还得把头发盘起来,歇着吧。」 扯住漠然的袖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头发上发油的味道了?」 「没有,我出门打仗曾二十几日不曾沐浴换衣,血和汗的味道湿了又乾、乾了又湿那才叫难闻,既然你不嫌麻烦那走吧。」 出府后突然下起暴雨,路上的行人没带伞也没穿簑衣,纷纷跑着躲避。 漠然拉开帘幕看了眼急于躲雨的行人,开口吩咐道「林伯你路边停一下,让行人先过,否则我们马车行驶而过怕是会把他们溅湿。」 我男友心地真善良,脸上掛着笑容一头鑽进漠然的怀里「漠然,我好像更爱你了。」 漠然朗笑着搂着我「听你这么说我是很高兴。」随后装作一脸嫌弃故意调侃着「我看还是得早日命人把花香味的发油製出来。」 知道漠然不是真嫌弃我,只是想逗我,我笑的更乐了,伸手反抱住漠然。 我和林伯在宫门口等着漠然进宫復命,漠然復命后出宫上了马车,看漠然脸色不好我担心的问「怎么了?」 漠然这才叹了口气「皇上虽醒着可没什么精气神,根本无法议事,看来要康復并不容易。」 早听说皇上身体快不行了只是一直拖着,恐怕已经无法康復了「既然皇上无法议事,你怎么还进去那么久?」 「皇上把许多权力都下放给太子,方才我给太子稟告此次远行的成果。」 听完漠然的话我点头便不再说话,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不安,太子永寧当真要坐上龙椅吗?那顺治福林与干政的太后呢?我自个儿是不是真能斗赢原主的宿命? 058 狂妄 ** 太子奉命监国,这日在昭仁殿和眾大臣们商议国事。 「既然父皇重病不起,先停了今年的秋猎比赛。」太子见眾人无一反对又开口「山东乱事一日不平本太子和父皇皆一日无法安生,特命漠将军为主将领兵啟程平乱,绝不让大清生灵涂炭。」 漠然跪下接旨,太子遣退多数的官员,只留下相关的几人继续说话「漠然将军此行是替我们大清平乱,本当给漠将军最好的军餉和足够的战马、士兵,可无奈国库空虚,仅能给漠将军一千战士。」 一千战士长途跋涉到山东,路途上肯定多少会有些损兵折将,听说山东叛军规模至少五千人,以少敌多无疑是去送死,可漠然胸怀大志即使条件恶劣,为了百姓安寧也万死不辞「末将遵旨。」 「漠然将军也是不必太过担忧,本太子特命卓由项将军担任此战役的副将,卓由项虽无领兵的经验,可有卓老将军的耳濡目染想必对漠然将军有所助益。」 卓由项一副玩世不恭、张狂跋扈「此趟有劳漠将军多担待了。」 「还有沉琅和叶赫星曜这些年替本太子分忧解劳,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太子决议上奏皇上,给二位晋官加爵,沉琅升为正三品通议大夫,叶赫星曜升为从一品绿营提督。」 沉琅和叶赫星曜叩首谢恩。 议会散去后几人一起离朝,叶赫星曜得意洋洋的讲着狂话「本公子得太子信赖如今已是从一品的绿营提督了,正一品官爵指日可待,等我一拿到了正一品的位置,第一个找靖王府的郡主报仇。」 卓由项陪笑「我也恨透了那位郡主,以前还戏弄过我,只可惜不能拿她怎样。」 「那好皇后姑母和我那好妹妹太子妃不久前才设了一局,本是想让那位郡主在水云殿中让人污了清白,偏偏她运气好逃过一劫,不过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姑母和妹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等着适当的时机再给她好看。」叶赫星曜讲起亲人做的这些齷齪事竟然大言不惭还沾沾自喜。 卓由项猥琐的笑着「那叶赫兄下回若还要动手,得把兄弟们一起叫上啊也让哥几个也乐乐,靖王府郡主虽然生性顽劣可是绝顶姿色,若能与她翻云覆雨一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叶赫星曜嘿嘿了两声「好,有福自然不会忘了兄弟。」 沉琅以前和唐古尔娜曾有过一段过往情谊,此时却无开口制止,只是冷着一张脸。 漠然本不想与他们几个小人计较,可听到叶赫星曜说出陷害唐古尔娜的事,怒火中烧握起拳给叶赫星曜和卓由项一人一拳,唾骂着「卑鄙。」漠然打了仍不解气,不管眼前二人乃朝廷命官上前就是一顿暴揍,沉琅则冷眼旁观并无上前阻拦劝和。 殿外有朝臣打架闹事,太子连忙赶了出来,侍卫们把漠然架开,叶赫星曜和卓由项躺在疼痛难耐不停地上打滚,太子开口喝斥「漠将军,此乃皇宫院内,你为何动手打人?」 漠然不愿重复一次叶赫星曜和卓由项那些噁心的话所以选择沉默不语。 太子阴着脸「漠将军此次山东之行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否则本太子必然定你今日之罪。」太子命人把漠然请出宫去了,漠然出宫后依然火冒三丈,为何娜娜受了如此委屈竟还瞒着,不由的既生气又感到心疼,气冲冲的往靖王府的方向走去。 随后睨着地上的叶赫星曜和卓由项「好歹算是大官,躺在地上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太子殿下得替我们作主啊。」叶赫星曜捂着肚子仍不甘心,诉说着挨打的怨气。 小六子已进去稟告过太子外面发生的事,太子也自然知道了叶赫星曜和卓由项出言侮辱唐古尔娜,太子心里也是有一把火,碍于叶赫星曜和卓由项还有利用价值才硬是忍着,漠然狠狠暴打他们一顿也是解太子心中怒火,太子本可即时出来阻拦可太子是故意迟了才出来拉开漠然的「滚,把交代的事做好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太子想起前两日皇后警告他的那句话「若太子还心心念念着郡主,那本宫有的是法子对付,定让太子放下对她的心思。」太子如今大权在握是时候该把那些碍眼的石子清一清了,再说皇后已把暗刃伸向唐古尔娜那太子也不打算继续忍了,决定把计画往前挪,低头思量片刻又把沉琅叫回昭仁殿。 ** 「漠然你怎么来了?脸色那么不好,能把你惹生气,看来那人不简单啊。」还不知漠然的气多半来自是我,我还嬉皮笑脸的与他说笑。 「起来。」漠然二话不说,想把我从椅榻上拽起。 我正打盹,硬是赖着不走「去哪?」 「你椅榻蘸浆糊了?」漠然使劲把我拽起,出府、上马,策马狂奔。 我还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漠然冷不防开口「你在水云殿险些遇害的事是真?」 看来漠然是知道了,可三哥不是答应过我会去保密的吗?眼看是搪塞不得了「是真,可他们太笨伤不了我的。」 「你受委屈为何瞒着我?今日若不是亲耳听叶赫星曜说起,你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 原来不是三哥说漏嘴,竟是那叶赫星曜自己大言不惭的说出来「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再说你每日要处理军事那么多,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我能应付。」往后伸手扯着漠然的胳膊左右晃呀晃的希望他消消气。 漠然虽心里不高兴还是护着我不让我从马背上掉下去,路途颠簸早把我的睏意颠走了,倒让我想起最初与漠然共骑一驥去北山吃西瓜的光景。 见漠然寡言不语,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你还记得我们几年前第一次骑同匹马吗?」 「去北山吃西瓜。」漠然语调冷冰冰的。 我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我那时候被你护在怀里,竟萌生了齷齪想法,可我看你挺正人君子的坐怀不乱,真觉得我当时年轻气盛太不应该了。」说罢仍然觉得自己可耻可笑。 漠然愣了愣,语调终于有了点波动,那是不好意思的语气「其实我也只是故作镇定...」 我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笑骂道「原来你都是装的。」 「年轻气盛,年轻气盛。」 从巳时到未时漠然终于勒停了马 「到了,下来吧。」漠然跳下马伸手拉我一把。 来此处花费了不少时辰,我看这地方偏僻眼生,想来此地已经远离了京城「这儿是哪?」 「云蒙山,还得徒步走上一段距离。」 亦步亦趋的跟在漠然身后,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直到漠然说「到了。」我才抬起头。 一见眼前景致不禁看傻了眼,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满山遍野的秋樱,山谷间壮丽辽阔,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秋樱花海「这里真好。」踩着碎石路跑着,置身花海中享受沐浴花丛中的芬芳「才刚入秋,怎么已开了满山满谷的秋樱。」 「皆是因这座山的气候、地势、位置所致,一年四季如秋,所以一年四季都盛开着秋樱。」漠然耐心的解释着。 虽然才刚过未时太阳还没下山,可山谷时不时刮来阵阵凉风,我拉了拉外衣躲着寒风,估摸着再过约莫半个时辰,太阳下山后会更冷。 059 花海 「冷吗?」漠然出手替我把披风系上。 「有些,但没事。」这里太美了,即使冷也捨不得走,大老远跑来不多看几眼实在可惜,美景在前冷一些也无妨。 漠然从我身后严实的抱着,我闻着漠然专属淡淡的檀香味,他强而有力的双臂环着我的腰,厚实的怀抱替我驱散了寒意。 对壮丽山川的感动还留在心中,漠然的情义让我心里无一丝寒冷我问「你怎么发现这里的?」此处在深山之中,四周除了虫鸣鸟叫没半点人跡,可堪世外桃源。 漠然缓缓道来「娘亲小时候带我来的,我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自从娘被父亲纳的侧室害死之后...我便不敢再来。」 漠然从没和我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想不到漠然的亲娘竟然是被老将军的侧室害死的,我转过身去面对漠然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 漠然继续说下去「知道娘是被爹的女人害死的,又知道了爹明知真相却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我当时恨那个女人更恨我爹,我想杀了那个女人替我娘报仇,可我娘临死前却叫我不准活在仇恨之中,不准为了报仇蒙蔽双眼、昧着良心,所我就算恨也选择放下那段仇。」 不管漠然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他,既然漠然能放下仇恨,那便遗忘了吧「漠然,都过去了,你娘亲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别为了仇恨不择手段,要活得光明磊落。」 「是啊我娘亲确实是这么希望的,所以从我放下仇恨的那天起,我便发誓即便灰飞烟灭,我也定会好好保护我爱的人,绝对不会让我自己再后悔、也不想再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漠然伸着手替我理了吹乱的头发又道「所以娜娜,受了委屈别自己承担着,你有我,我不想等你受伤了、不在了,我才再次活在悔恨之中,答应我一辈子都要好好的。」 漠然是亲身经歷过至亲离去的痛苦,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必不让漠然再次伤神,我坚定的点头允诺「我答应你,可你也得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 「好。」漠然面露动容。 两人正感动的时候草丛中忽的窜出一条蛇,我吓的跳了起来一不小心把漠然给扑倒了「这蛇是不是闻到我身上蛇油製的发油味,所以来替他同伴报仇了?」 漠然不禁失笑,方才的沉重阴霾一扫而空「我早把花香味的发油给你了,怎还会有蛇油的味?」漠然一边说着一面提起剑把蛇拋的老远,漠然又道「别怕,是隻无毒的蛇。」 等回过神来,这才惊觉现在的姿势呈现现我上他下,动作十足十曖昧,略感尷尬,俯在漠然身上却不看他「走吧,天色暗了。」 话都还来不及说完漠然的头已经埋在我的脖颈间蹭着,我有些痒失笑骂道「流氓,我看那蛇分明是你养的,用了同样的手段骗了多少姑娘?」我作势打他。 「冤枉,那蛇真不是我养的,再说除了你我也没带别人来过这里。」漠然乾咳了两声慎重其事「娜娜此生有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摇了摇头,缓缓的开口「我伤了你那么多次,幸好你一直没放弃,不然...若错过你,我恐怕会后悔一辈子。」我朝漠然深深一吻,山里再冷的风也吹不冷我们两颗炽热真诚的心。 漠然吻个不停,久久方开口问了一句「你上回说,你不怕我们未婚生子可是真的?」 此时此地为何如此问!我知道漠然想干什么,荒山野岭的,在这里「办事」未免也太不妥了吧,我示弱道「那自然是真的,可是在这里不行...」 漠然恍若未闻、若有所思,他的手也安分了下来,我才刚庆幸他听进了我的劝告,还没来得及庆幸,漠然猝不及防又问「那你觉得我们生几个好?」 蛤,问这个干嘛?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当务之急要赶快回去「两个吧。」 漠然思索片刻摇摇头,唇齿微啟蹦了四个字「至少,两个。」 「好,听你的至少生两个,最好是一男一女凑一个好字。」说出这句话时,我已经整理好衣襟,在外衣上打了一个完美的衣结,可话一说完那衣结又被漠然拉开,他欺身压了上来,满脸坏笑哑着声音「那我便不忍了。」 疾声骂道「可这里是野外!」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太早让漠然开荤了,他越发食髓知味、予取予求了。 漠然依旧恍若未闻...我时刻提醒自己,以后看到漠然那个意味深长的坏笑,一定要先躲开,千万不能招惹他!年少轻狂啊...人家小龙女和杨过在花丛中是冰清玉洁、正经八百的修练绝世神玉女心经,而我却在花丛中差点被漠然吃了,着实丢脸、着实惭愧,本来以为我早已见识过漠然的疯狂,但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疯狂...这疯狂在我精疲力尽之下结束。 漠然看了看我疲惫不堪的神情,他一脸可惜、一脸惋惜、一脸意犹未尽,漠然翻下身去道了句「娜娜我觉得平日里我晨练时你也得一起,否则你体力不够。」 我才不要...漠然根本就是食髓知味的狼,大色狼,若真一起晨练以后还有完没完!漠然伸手要替我揉腿,我连忙阻止「别揉。」 「揉一揉你舒服些。」 我轻斥道「你这一揉,我反而更难受。」漠然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一脸困惑回我「怎么会?」 方才被漠然搞的七上八下,现在浑身上下虽无力但敏感的很,那白痴大色狼,我又难为情又气愤道「反正不准你现在乱抓乱揉就对了。」 漠然见我这样,愣了下旋即意会朗声笑了好几声,替我穿好衣服、用手指替我整理凌乱的发丝「那回吧,否则该着凉了。」 060 啟程出征 漠然送我回到靖王府已是凌晨时分了,在回府的路上我睏倦不堪歪在漠然怀里打盹,漠然一手护着我,一手驾着马赶路,漠然倒是精神抖擞、身心愉悦,时不时还哼几句曲儿。 方才吹了冷风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漠然见我许是着凉了有些愧疚「回去后让采英给你煮点薑茶。」 嗔瞪了眼漠然我耍着脾气「谁的错谁负责,要喝也是喝喝你亲手煮的。」 漠然马上接话「回头我亲自替你煮,再送去靖王府。」 我这是故意刁难漠然,没想到漠然逆来顺受丝毫不与我计较。 采英见我可算是回府了,拿着披风迎了过来,漠然接过采英手上的披风替我披上,身上一共披了两件披风「总算是回来了,小姐一夜未归担心死采英了,三少爷知道小姐是和漠将军在一块让我不必担心,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天该亮了小姐可要吃些东西吗?我替小姐备了一些漠将军也一起吃?」 冷哼了一声,对着采英吩咐「他不用,他怎么会饿。」 漠然顺着我的话接下去对采英说「昨晚你家小姐已经请过我,我吃的心满意足现在确实不饿,如今还要赶回去帮你家小姐煮薑茶,就不吃了。」 漠然明显就是在调侃我!我有些难为情,脸一红拿起桌上的空茶杯就往漠然身上砸,漠然轻轻松松的就把茶杯接住顺手放回桌上上无赖道「这杯子打破了你等会儿拿什么喝薑茶,我回去煮薑茶你稍待片刻先吃点东西垫胃。」漠然脸上带着贼贼笑容一溜烟时间就走了,徒留我狠狠瞪着他的背影。 采英面带疑惑的旁观着我和漠然奇怪的互动,吶吶的说「小姐也真是,请漠将军吃饭怎么自己不吃,还饿着肚子一整晚。」 刚刚被漠然调侃完心里还有点恼,采英说这番话虽是无心,但也是把我噎的不轻,身子骨实在疲惫的很挥了挥手道「不吃了都撤了,我补个眠。」漠然这脸皮厚起来、不知羞起来,谁也比不了。 采英把饭菜撤了替我洗漱更衣,我特地向采英吩咐「等会儿漠然带薑茶来,你就叫他自己喝。」 采英点了点头「知道了。」说罢拿着一片秋樱花瓣问「小姐,你衣服里怎有花?」 哈哈乾笑了两声「那花瓣是我特地拿来薰香的。」 更衣后直接睡的不省人事,依稀感觉到漠然来了,漠然强灌了我喝下不少薑茶,替我掩好被子。 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扯着漠然的衣襬「你穿着盔甲是要去哪?」 「忘了告诉你,我今天要啟程去山东,太子命我领兵平乱。」漠然不改平静。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忘,肯定是漠然怕我担心才拖到最后一刻才告知,既然漠然不想我担心我也不必显露的过分担心,况且我相信漠然的能力「那我去城门口送送你。」 漠然握着我的手答应了「不必了歇着吧,你自己在京城里多当心点,如今皇上病重太子党和温熹贵妃党肯定会有所动作、暗潮汹涌。」 「放心,我烦透了他们的勾心斗角自然不会掺和进去。」 「还有我告诉太子,若你在京城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在山东肯定也无法安心打仗,太子为了顾念大局会保你周全的。」 这话是不容讨价还价的肯定句「安心打仗我会好好的,你别劳心,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我连忙翻起枕头拿出我费了好大工夫才打好的一串玉佩,前几日正好得了上好的岫玉便毫不犹豫的把玉镶了上去「这你戴着。」 「你亲手做的?」漠然显然惊喜万分。 漠然把玉佩握在手里却迟迟没有系上,我问「嫌难看?要不还我。」 「怎会,你替我系。」漠然卸下腰带方便我替他系在腰上。 我笑了笑动手替漠然系上,又替他把腰带穿上,两人又互相叮嘱了几句漠然这才动身离开,我望着漠然的背影嘴里默唸着「平安归来。」 漠然出征才过两日,一切如漠然所说皇宫中两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皆赌上一切为了夺权夺位,都在覬覦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若坐在那个皇位上的人注定冷血无情、眾叛亲离那为何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罢了他们喜欢斗便让他们自己斗去,我还是装聋作哑当个间人。 外头秋高气爽,我赖在椅榻上挑枫叶,把那些火红、无破损的挑起来保存。 「越发懒惰了。」三哥一面走近一面笑骂。 「怪不得我,天儿太热。」时而酷热时而凉爽都不知道怎么穿衣服了。 「这么贪吃又懒的动,怎么不见你长胖?」三哥伸手掐着我的脸颊。 心里懟了句「该胖的地方胖就好。」又朝三哥吐了吐舌头道「能吃就是福。」 三哥还是笑道「这句话我是替然兄弟问的,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知道怎么回信了。」 「三哥你最近也鲜少出府啊?」三哥与我一样间不下来,最近为何这么反常。 「不出府闷、出府烦,太子党和温熹贵妃党互相较劲,我左右两边都不想支持,只好暂时称病不出去。」三哥自己喝着茶又开了口「你是不知...」 连忙叫三哥打住「好好好,你别把细节告诉我,否则连我也一起烦,不知者无罪,三哥你别说。」我连推带拉的把三哥赶出院子,我院子才又恢復了清净。 清净日子过没几日我便接到皇宫的旨意,由于秋老虎发威天气酷热难耐太医怕皇上病体受不住炎热建议移至较为凉爽的行宫,太子便下令前往行宫避热,而我竟然也在此次同行的名册中。行宫是皇族私人属地,别说一般人想去,就连皇子、娘娘都必须是受皇上宠爱的才能同去,让我同去绝对是破格中的破格,起初以为是传错旨意,可传令公公十分篤定,且听说此行也有许多官员同去,我也只能赶忙收拾行李带着采英与传令公公一同前往行宫。 行宫建在京城之外也算有些距离,到底是宫里训练出来的马车,一路上马车不颠不簸,且半天功夫就到行宫了,这行宫巍峨气派不逊色皇宫。 061 行宫 我跟在领路公公身后,悄声问道「请问公公,我们这是去哪?」 「是咱温熹贵妃有召。」公公虽一板一眼可至少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不至于让我思来想去。 「谢过公公了。」人生地不熟的任何人都得罪不得,我仍不忘礼貌的道声谢。 行宫虽气派可没三宫六院不比皇宫辽阔,不一会儿功夫就到温熹贵妃的院子了。 「拜见贵妃娘娘。」 温熹贵妃受完我的礼后才道「都是自己人了,不必如此多礼。」 自己人?我不记得我和温熹贵妃有过多的交情「臣女惶恐。」 「本宫还得谢谢靖王府前阵子递摺子参了叶赫傣,重重的打击了皇后的势力。」 三哥参叶赫傣是为了救薇娘,温熹贵妃这番话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差点脱口而出「打击犯罪人人有则。」把这句话吞回去,换了另一种说法「靖王府也只是公事公办。」 温熹贵妃比先前表现的更亲切「你说的不错。」温熹贵妃又试探道「只是素闻叶赫一族恃宠而骄,暗地里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本宫相信天理昭昭,就等着看他们的下场。」 「臣女不懂那些。」 「你是聪明人,既然不选边站那就彻底旁观吧。」 「这道理臣女懂得。」果然明人不讲暗话,倒是有些欣赏温熹贵妃的直言直语了。 「此趟来行宫是为了让皇上龙体康復,龙川寺的司空说人多可以聚集精气,是本宫自作主张把你给叫来一同避热,你也不必觉得彆扭。」 「臣女叩谢贵妃娘娘体恤和爱护。」 叩别温熹贵妃后自有公公带着我们到住的地方,外院不大种了些花草,一个石桌和两张椅子,内院只有一间屋子,是不华贵宽敞但倒也雅緻,看着还挺满意。 公公走后采英忍不住抱怨道「这房间这样素净,哪能住人?」 自知采英是在替我抱不平,可我真不觉得委屈,笑问「这屋子我们两个住够了,难不成委屈了你?」 「采英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怕我委屈,可温熹贵妃给我这样的屋子也是合情合理,我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合情合理,难不成院子得比后宫嬪妃还奢华不成?」 采英应当是听明白了「那采英进屋子收拾。」采英手脚俐落,很快收拾好带来的行礼,什么东西该放在什么地方都一点不差,采英走出屋子手上捧着我惯用的茶具「这是小姐的茶具。」 接过茶具摆在石桌上,叫采英坐着歇会儿,我起身去烧水。 采英还在旁边嘮叨「还是让我来吧小姐。」 「你总得让我劳动劳动,保不定再过几年我就成猪了。」我故作惊恐的模样。 采英笑着调侃道「等小姐嫁给漠将军,有漠将军宠着小姐,那时小姐才真可能成猪。」 「你敢笑话我?看没看过猪打人。」手叉腰佯装生气,拿起地上的柴作势要追打采英,采英跳起来连连求饶。 和采英玩的正欢,不速之客太子此刻来了,见太子来了先是一愣随后把手上的柴给丢了,连忙行礼,还没跪下去就被太子扶住,我深知不妥,巧妙的拨开太子的手「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本打算扶我可被我闪开了,他的手还定格在半空中,我是觉得挺尷尬可太子不以为意的将手收了回去「听说你来行宫了,本还不相信,方才玩什么?笑得那么欢。」 「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早已收起笑容,平淡从容的回话。 「鲜少看你笑得那么开心。」 其实我挺常笑的,不过在太子面前就是笑不出来「若打扰了太子殿下是臣女的罪过。」 「何罪之有?不请我喝杯茶?」太子已经不客气的坐下,我心里有些无语,呆了两秒后还是替太子添了茶。 「太子殿下请用茶。」添完茶规矩的后退了两步。 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他的随身公公小六子和采英退下,我皱了皱眉头,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抬了抬下巴让采英安心退下。 「坐吧,别站着。」 太子根本不容我拒绝,我只好硬着头皮坐下「臣女谢太子殿下赐座。」 太子凝视着远方,突如其来就冒出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觉得我坐上皇位的胜算高吗?」 「天恩难测,臣女不知。」 「成王败寇,输了便与死亡相差不远,你就一点也不替我紧张?」我从太子的眸中看见些许的奢求。 「那也是太子选择的道路,也是太子您的命运。」人人都想生在帝王家,可谁知帝王家的那些胆颤心惊、猜疑算计呢? 「你的话杀伤力十足,可比起那些虚情假意,我却不讨厌。」太子望着我又问「你还是不愿意跟我?」 「强扭的瓜不甜。」我笑了笑。 太子站了起来笑的有些涩然「我倒比较相信有志者事竟成。」遂又似有心似无意的叮嘱「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几日没事就待在房里。」说罢迈步而去。 在行宫的第一个晚上我毫无睡意,想着宫里这些人,皇后虽厉害可皇后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太容易让人看穿目的,反观温熹贵妃就不一样了,她表面上似乎很好懂却深藏不露,像掩着锋芒的剑这种人另人摸不着、看不透才是最可怕的,皇后和温熹贵妃都城府极深的人,可温熹贵妃又比皇后高明许多,因为温熹贵妃懂得隐藏懂得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这就是我不喜和她们打交道的缘故,她们怎么斗是她们的事,我是断不愿捲入纷争中。 我在行宫也没事做,偶尔弹谈琴偶尔修剪院子里的草木,多半是泡一壶茶等着靖王府的家奴送来漠然的信。 行宫戒备不比皇宫严谨,每日中午大约有一个时辰,只要有手持令牌并且通过搜身检查,家奴是能进来送东西的,我都趁着这个时间看信、回信。 然而皇上龙体并没有好转,太子仍大权在握,温熹贵妃虽沉的住气、按兵不动的等待扳倒太子的最佳时机,可温熹贵妃党有人却耐不住性子临阵倒戈,把温熹贵妃党不法勾当交给太子,太子当然不可能错失这个天大的机会,一举把支持温熹贵妃的官员都剷除,温熹贵妃和福临都因结党营私、意图篡位的罪名被送回皇宫分别监禁着,温熹贵妃一党倒台太子的支持声量更是水涨船高。 温熹贵妃和福临被压回皇宫囚禁后,行宫紧绷的的戒备才缓了下来,太子成功扳倒温熹贵妃后意味着太子坐上龙椅已是板上钉钉、确凿无疑的事,皇后母家叶赫一族也跟着乘势使气、挟势弄权,听说在京城已有不少平民百姓以及官员都被叶赫族人欺压,四处怨声载道。 062 漩涡I ** 「说,是谁给太子通风报信?」皇后贴身婢女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斥喝。 太子妃叶赫月敏乖巧的替皇后按摩脑仁,见没人承认,开口威胁「不想死的赶快自首。」 皇后摆了摆手「罢了,没人肯承认没关係,本宫就是想告诉你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我抓到肯定不会轻饶。」皇后看着手指上的珐瑯护甲「太子就算真疑心本宫是杀害他生母的兇手,只要太子没证据就不能拿本宫怎样,那本宫就还是皇后以后也会是圣母皇太后,你们好生思量,从今往后要背叛本宫之前都先想仔细了。」 几个宫人跪在地上不停哆嗦,齐声给皇后回话「奴婢、奴才遵旨。」 等宫人都退下后,皇后吩咐着叶赫月敏「既然太子起了疑心,那知情的人已留不得,以前是本宫心软不想手染鲜血把他们全放出宫去,如今看来得斩草除根才是。」 「可那些人被姑母送出宫,可还找得到?」叶赫月敏又递上薄荷精油巴结。 「本宫这里有一份名单,本宫不方便出宫更不方便出面,你去把星曜叫来,本宫要亲自交给他去办。」皇后思量后又嘱咐「这里有太子的人说话不安全,明日申时约在莲塘后的假山那里说话更为隐秘些。」 叶赫月敏应允后并没有马上去找叶赫星曜,而是另坏鬼胎的先去办了一件事。 ** 这日刚整理完漠然派人送来的信,内务处来了位公公,说是各屋都可以去领冰果子回来吃,采英听到有冰果子吃比我还嘴馋自愿自发的随公公去了一趟。 这几日住在行宫我也不摆什么郡主的身份、架子,渐渐与几个打扫院子的宫女混的挺熟,采英前脚刚走打扫宫女锦心便敲门走了进来「郡主想吃蜜糖莲藕汤?」 「哪来的蜜糖莲藕?」我直起身子问。 「奴婢正要去採摘莲藕回来做点心吃,正好问一问郡主,若郡主要吃奴婢便多採一点。」 採莲藕?听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就你一人啊?」我看锦心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拿着铲子,背后还背了一个筐。 「其他人都在值班。」锦心无奈的笑着。 反正我目前也没事做不如一起去「好啊我跟你一块去,我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嘛。」我替锦心提着锄头。 锦心领着我一路东拐西拐总算是到了目的地,累的我喘气连连。 「郡主,那边好像有人。」 顺着锦心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皇后和叶赫星曜,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他们沆瀣一气肯定没好事,我下意识拉着锦心躲到岩石后面「嘘。」 只听见皇后说「星曜,姑母交给你的这份名单,寧可错杀不可错放,你得办的滴水不漏,千万别让太子抓到把柄。」 我探头出去偷看,叶赫星曜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应该就是皇后说的名单。 「姑母...可太子已经怀疑了现在动手是不是不妥。」叶赫星曜似乎还有些疑虑,迟迟没有答应。 皇后语气凌厉不少「就是因太子起疑心才得把证人给灭口了。」随后又软言道「姑母当初杀害太子生母,把太子抢来扶养也是为了叶赫家,否则叶赫家能有今天盛大的光景?」 锦心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拿着铲子的手已使不上力,手一松铲子「鏗鏘」一声掉到了地上。 皇后和叶赫星曜闻声,警戒的看了过来,我连忙把伸出去的头又缩回岩石后。 「是谁,胆敢偷听墙角。」皇后声音已充满了杀气,吩咐叶赫星曜过来查看。 为何锦心会在此时此刻带我来此地,又刚好听到皇后的惊天秘密,我心里知道肯定不是巧合也知锦心肯定脱不了关係,那个人分明是衝着我来的,也罢,事以至此既然逃不掉何必再把锦心拖下水垫背「我出去后,你趁乱逃跑,今日听到的事全忘记别对任何人说起。」 锦心面露惊恐与疑竇「郡主...为何救我?」 「不管如何,那人想对付的是我,我一人出去皇后或许会念在靖王府的份子上饶我不死,可你出去只有一死。」叶赫星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忙吩咐「若今日我死了,若你有机会出宫,希望你能帮我告诉漠然和我的家人,莫忘...莫念。」闭眼睁眼,我心一狠跨步而出。 皇后阴着脸质问「竟然是你,你都听到了?」叶赫星曜拿着剑抵在我脖子上,若只有叶赫星曜一人我大可和他打上一架、拼上一拼,可偏偏皇后也在,知晓了皇后的秘密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我仍故作镇定「臣女不知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此时叶赫月敏匆匆而至,指着我便骂「狡辩,你分明听到了,姑母绝对不能放过她。」 叶赫月敏一出现皇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我已明白几分,叶赫月敏故意支开采英又大费周章把我引来此处就是想让我听到皇后的秘密,叶赫月敏最终目的是想逼皇后杀死我,既然知道是谁要害我那我也不算死的不明不白,我抹上冷冷的笑容「太子妃真是费尽心思来害我啊。」 叶赫月敏回以一个嚣张的笑容「将死之人废话少说,带你来的奴婢呢?」 不知锦心逃走了没「她说忘了拿筐绕回去拿了。」 「拿筐,你休要骗我,我分明命令她与你一起待着。」 「太子妃是觉得我在袒护锦心?我与她非亲非故,她又陷害于我我何必要救她?」希望锦心顺利逃走了。 「是啊,你与她非亲非故,我就不相信你会那么好心。」叶赫月敏终于放下戒心「那奴婢笨手笨脚我本就看不顺眼,本想趁着这次机会把她也除了,没想到她命大。」 皇后却还是不放心,派叶赫月敏去岩石后面查看,幸好此时锦心已逃走。 皇后不知哪来的力气拉着我的头按到莲池中来来回回好几次「老实交代听到什么,本宫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些。」 我已被水呛的神智不清、脸色发白「臣女真不知...臣...」话还没说完皇后又把我按进水里。 爹、哥、薇娘、漠然对不住...看来今日我是真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叶赫月敏在一旁幸灾乐祸,不忘踹我几脚,我身体冰冷渐渐快没了直觉,上半身湿透躺在地上。 「罢了,这嘴硬的,你说你锦衣玉食的郡主不当偏偏往死里鑽。」皇后许是累了不再逼问,直接对着叶赫星曜下令「本宫出来许久也不宜久留,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 皇后走了两步转头警告着叶赫月敏「你还不走?你别自作聪明使小手段,这次幸好没坏大事否则本宫连你也一起除。」 叶赫月敏提醒了叶赫星曜一句「大哥,别让她太好死。」这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皇后,看来叶赫月敏本是想亲眼看我死。 死并不可怕,只是捨不得那些替我担心、难过的人,我咳了两口水浑身无力,漠然抱歉了看来我是要违约了。 063 漩涡II ** 莲池旁不远处太子带着几个隐卫隐藏在昏暗的夜色中已经有段时间了。 小言子这是第三次问了「太子,皇后已走,咱们现在可以衝出去了?」小言子眼看郡主就快被折磨死,就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明明很着急为何迟迟不肯出手相救。 太子额边已冒出青筋却还是摇着头「皇后还没走远,不可打草惊蛇。」太子也忍的有些不耐烦就怕太早出手把惊动了刚走不久的皇后,又怕太晚出手唐古尔娜就要魂归黄泉,握着拳头「别再问了,等我指令。」 锦心双手颤抖着死命的捂着嘴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心里不停祈祷着「天祐好人、上天保祐郡主没事。」 ** 叶赫星曜踹了我两脚「本答应过卓由项把你交给他处理,看来你是等不到那天了。」叶赫星曜蹲下身子摸着下巴「虽然我比较喜欢沉薇娘但你也不差,让你白白死了好像有些可惜,还是我替卓由项了却心愿?」 吐了叶赫星曜一口「呸。」果然都是一路人狼狈为奸,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膝盖往叶赫星曜的命根子狠狠撞下去,叶赫星曜捂着他的命根子哀号着。 忽听一声闷棍声,叶赫星曜应声倒地不醒人事,我睁眼想去看却没了力气,只听见太子吩咐着属下「快搜,定要把那份名单找出来。」 太子把我扶起,面带万幸的神情道「幸好我时机没算错,还来得及。」太子的属下很快便递上名册,太子显然很满意。 我心里冷冷的笑了声,想说却没力气说「太子,你口口声声要我跟着你,可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否则不会连我一同算计。」 锦心惨白着脸跪坐在一旁拼命道歉「郡主对不起、对不起。」 我努力的朝锦心笑了笑,彻底的晕了过去。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和亮晃晃的烛光,呛了不少水喉咙还很痛,咳了两声。 锦心跑到床榻边查探「郡主你总算醒了,你已昏倒整整一日。」 我开口,声音不意外是哑的「看来我命硬。」 锦心小脸憋的通红似乎是在忍哭「郡主,奴婢就想问一句,郡主和奴婢非亲非故也知道是奴婢故意陷害,为何还是肯帮奴婢?」 看着锦心,让我想到从前那个单纯的乌荷沉香,锦心虽陷害我可我看的出她骨子里还存有善良,从善良到恶毒仅有一线之隔,我知道锦心不停在两者之间徘徊,当时已无路可退我是註定得死,若能用我的一条命换回一个人的良知那有何不可,我又看向天花板「锦心,我不知道你打从出生开始受了多少痛苦和委屈,这个世界确实远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难堪、还要黑暗,可若心中再不存有一丁点的光亮那便会被黑暗永远吞噬。」 「锦心这条命是郡主救的,以后愿追随郡主,万死不辞。」锦心终于流下眼泪对着我叩首。 「我救你一命,你也找人来救我一命,我们算是扯平了。」 「若郡主不收留奴婢,奴婢也无处可去了。」 「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找到太子爷来帮我的?」 锦心已完全信服于我,自然一五一十的交代「那时我躲在岩石后不停发抖,听到太子妃说要连同我一起除掉,趁着他们没注意拔腿狂奔,我是个孤儿没人疼爱,受尽折磨还被人卖进宫当奴婢,太子妃还有太子妃宫里的人皆对我动輒打骂,我还想活着却又怀疑像我这种人是否该活着,我不明白郡主为何救我这种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你死了,幸好碰上了小六子公公,便把皇后杀了太子生母的事还有相关人员名册的事告诉小六子公公希望他出手相救。」 看着眼前的锦心柔声的道「没有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低贱与否不是靠别人评断而是自己的内心。」 锦心忍着眼泪不停的点头。 想起了那晚的情景我问「太子当时并没有即使出手相救对吗?」 锦心又点了点头,我心里明白太子心机深沉当晚若贸然相助可能把皇后引回来,那到时候太子可能拿不到叶赫星曜身上的那份名单,思绪被屋外的声响打断「怎么从方才开始外头就一直闹哄哄的?」 「采英找了郡主一宿,闹到太子殿下这里了。」锦心说起皇后还显得有些惧怕「好像把皇后也惊扰了。」 皇后不会放过采英的,我不顾他人的阻想衝出去,却被茴香拦在门口。 茴香制止道「郡主不可,现在皇后娘娘以为你已被叶赫星曜杀死了,若郡主此时露面皇后以后也不会放过你的。」 「茴香...原来你一直都是太子的人。」我恍然大悟。 只听见门的另一头太子勃然大怒「你哭什么哭?身为奴婢把主子给看不见了,你该当何罪。」之后听到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和采英的啜泣声。 皇后语气也略带焦急出声劝着「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夜之间就不见了,郡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该怎么和靖王府交代,都怪温熹贵妃若不是她把郡主给邀来行宫何以发生这样的事。」 太子面色铁青下令「来人,把整个行宫翻过来也得把郡主找出来,还有把贱婢压入大牢,若郡主真有什么万一本太子定让贱婢陪葬。」 「我分明好好的,太子为何要压采英入大牢?」不管他们怎么相互陷害、残杀,绝不能把采英也搭进去。 茴香摆起打斗姿势「郡主若坚持要出去会打乱太子的计画,那就别怪奴婢无礼。」 若非因为昨晚呛水导致身子虚弱我不见得会输茴香「我管太子什么计画...」 此时外头已没了动静,太子推门而入「我把采英压入大牢是为了救她,否则皇后会连她一起除掉。」太子示意锦心扶我回去休息才又缓缓开口「放心吧不会关她太久,等我掌握了能击溃皇后的证据自然会放她出来,皇后到现在都以为你已经命丧黄泉,皇后还以为叶赫星曜正在宫外替她杀人,我多年的苦心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 方才我在里头是听了外面的人演了一齣好戏,太子明知我没事还演的大动肝火,皇后害了我却装模作样的担心我还不忘再给温熹贵妃落井下石一番,太子和皇后真是各怀鬼胎「太子殿下把叶赫星曜怎么了?」 「暂且留着他一条狗命,以后还有用处。」太子传的太医已经到了,太医遵从命令替我诊察,太医说我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修养几日。 太子还有事便先走了,临走前「这几日你先好好待在屋里,等除了皇后你也不怕会有性命之忧。」 即便太子不允许互通消息,可我也不能让采英在牢里这么乾着急「锦心,拜託你替我走一趟大牢只要给采英带一句话。」 锦心拗不过最后替我跑了一趟,回来后如实稟告「采英姑娘一见到我,不停向我询问是否有郡主的下落了,我把郡主那句彩虹还等着咱们平安回府给牠餵饭告诉采英姑娘,采英姑娘跪着不停感谢上苍。」想来采英是懂了我的意思,我终于能松一口气、好好休息。 ** 几日之后太子顺着名单找到当年谋害太子生母的共犯,审出不少人证、物证齐全,沉琅也在此时把叶赫星曜这些年做的坏事抖了出来,太子本没那个权力可以定皇后的罪,可皇上命太子监国那太子便有了这个权力,带着一群侍卫大阵仗的前往皇后的屋子逮人。 「太子不知孝字怎么写了吗,叶赫星曜虽有罪可他已经失踪数日,太子不派人去抓他竟来捉拿本宫?」皇后还不知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一盘死棋。 太子已是胜券在握也不急着给皇后一个痛快「叶赫星曜在朝堂上犯的罪自然不能算到皇后你的头上,今日本太子前来是因陈年旧案而来。」 皇后心里喀噹一声,却不愿失了一国之母的气势「本宫倒是听不明白了。」 「皇后不能生育,却杀了本太子的生母,为的就是把我养在你的名下,不知皇后可还记得。」太子见皇后沉默不语,把证人一一唤上也把证据一一呈上,铁证如山皇后百口莫辩,况且皇上病危、温熹贵妃倒台,整个天下都以是太子的囊中物,皇后心里也明白今日便是她自己悲剧的开始。 太子说念在皇后多年养育之恩免其一死,但削了皇后的封号、身份并关入冷宫,太子虽治了皇后的罪可为了安抚人心还特地说了除了皇后和叶赫星曜,绝对不会牵连叶赫一族的其馀人等。 短短一个月温熹贵妃和皇后都栽在太子的手里,并不是皇后与温熹贵妃太好对付而是太子心机太深、手段太阴狠了。 在行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太子下令啟程回宫,我去大牢把采英接出来后,只想快点回府,我还得亲眼看多少他们的明争暗斗、流血牺牲? 064 鸟尽弓藏 处理完碍眼的温熹贵妃和皇后,太子也是时候清理身边的人了,兔死狗烹、过河拆桥一直都是帝王家亙古不变的手段,叶赫星曜以前也是替太子干了不少坏事却落得一个失踪的下场,先是叶赫星曜如今就轮到沉琅了,沉琅是太子安插在叶赫星曜身边的棋子,如今如愿以偿扳倒皇后、重挫叶赫一族的势力,沉琅似乎也无用处了。 秋天很快就接近尾声了,纹绣坊现在日夜不停在赶工冬日的厚衣服订单,我去纹绣坊的次数又渐渐多了起来,见薇娘愁眉苦脸我就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薇娘你还好吗?」 薇娘回过神来笑得很勉强「以后怕是很难见到大哥了。」 虽然沉琅曾经想利用薇娘,可毕竟血脉相连薇娘还是会掛心,我安慰道「是啊,他又升官了,听说是从二品的职位,他事情多了你们兄妹自然没时间见面。」 「是南边一海岛的巡抚...」 虽然职位是从二品巡抚,可位置却远离京城这个军务、政治中心,看来这个巡抚职位是贬不是褒,这一去怕是一辈子了,沉琅一辈子兢兢业业就是想往上爬,如今还是逃不掉鸟尽弓藏的命运,忍不住叹道「他谋划了多年到头来还是落了空。」 「大哥离京前说想见一见你。」薇娘一面说一面察言观色。 我已无话和沉琅说,可一想到此别再无相逢之日还是答应了下来「是该道个别。」 过了两日沉琅啟程离京,我陪着薇娘到城门口送一送沉琅,几日不见沉琅憔悴不少双颊凹陷下巴还有些鬍渣,完全没有二十几岁年轻人的朝气,更多的是沧桑。 薇娘含泪拉着沉琅,眼里满是不捨,千叮嚀万嘱咐着。 沉琅抬起头来看向我「多谢你还肯来。」 「事到如今你也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你还算好运,至少名位、性命都还留着。」 「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我并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把你和薇娘牵扯进来。」 此刻的我说不出「早已原谅你或是还在记恨你」这些话,如今眼前的沉琅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交情普通的故人,过去的我或许有许多话想说现在的我只剩一句话好说「你自个儿多保重,别让薇娘担心。」 沉琅苦笑了声,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薇娘一直望着马车远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都是他的造化了。」拍了拍薇娘的肩膀,短短两个月京城发生了太多事,我开始担心起在外地的漠然,这个世界太过黑暗,漠然是我绝对不能失去的阳光,暗自盘算着如何从京城脱身到山东找漠然,即便战争再危险至少好坏两人能一起承担着。 左思右想这个忙还得薇娘帮,只是此趟前往山东至少得去几个月,不知薇娘肯不肯淌我的混水,厚着脸皮开了口「薇娘,有个忙想请你帮...」 薇娘听都没听、问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你多次帮我、救我,这回总算轮到我帮你了。」 ** 太子夺权把京城弄的满城风雨,无一日安寧,有传言说太子妃叶赫月敏奉太子之命出宫祈福却半途遭遇歹徒袭击,之后便彻底发疯了,太子心痛万分斩了歹徒,因为叶赫月敏疯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除去太子妃的名分养在宫里,世人皆称讚太子重情重义,顾念夫妻一场的情分悉心照料,却不知背后的残忍真相。 太子并没有因为皇后的罪迁怒叶赫月敏,只是命叶赫月敏去金佛寺祈福一月半月,宫里的马车理应安全,却不料几个贼人打倒随从、宫人,把叶赫月敏押到水云殿玷污了清白,叶赫月敏被找到时披头散发哭的不成人样,太子当着眾人面前蹲下身柔声的安慰「没关係,别怕。」 伤痕累累的叶赫月敏被送回皇宫,回宫的一路上太子的温柔关怀治癒着叶赫月敏那身上、心里的伤痕,叶赫月敏伤口还来不及癒合便堕入了无望的地狱。 「爷还是要紧臣妾的对吗?否则爷早就嫌弃臣妾了是不是?」叶赫月敏小心翼翼的问着,希望听到的是太子的安慰。 宫人们皆已退下,太子摔开叶赫月敏的手,板着脸无情的问「真是因果报应,你先前在水云殿陷害唐古尔娜未果,如今亲身体验的感觉如何?」 叶赫月敏往后踉蹌了两步,难不成那几个匪徒是太子安排的?叶赫月敏不敢往下想,呵呵的傻笑着,嘴里喃喃的不停说着「不可能。」 太子拨了拨方才被叶赫月敏抓着的袖口,依旧不顾念夫妻多年的情分「就是本太子派人这么做的,早就警告过你别动唐古尔娜,否则会加倍奉还给你。」 叶赫月敏想起昨晚被几个男人蹂躪的过程放声尖叫,跳起来恨恨掐住太子的脖子,几个宫人听到房里动静连忙进来查看,只看到叶赫月敏死死掐着太子,宫人只当太子妃疯了手忙脚乱把人给拉开。 太子露出一副惋惜、怜惜却又束手无策的神情下了令「顾念与太子妃夫妻多年,太子妃被玷污之事本打算拋到脑后,可无奈大清的未来的一国之母不能让个神智不清的疯子当,只好革去叶赫月敏太子妃的位份,好生静养在宫里直到老死。」 叶赫月敏虽说手段毒辣但这些年确实是死心塌地的跟在太子身边,她有想过若皇位争夺战太子不幸败给了温熹贵妃那她也一定不离不弃死也不怕,一颗真心却换来了太子的无情和残忍,叶赫月敏很想真疯了至少还能忘却这些难堪的事,可她偏偏又清醒的很,此时此刻叶赫月敏再清醒不过了。 ** 065 偷梁换柱 「锦心你茶泡太浓了,小姐喝不惯。」采英一边指责一边动手重新泡了壶茶,指派锦心去院子捡乾枝扫落叶。 锦心原先侍奉的主子叶赫月敏发疯之后被废了太子妃的位子,不需遵守太子妃的礼制,身边侍奉的人数也按理减少了,锦心刚好到了被放出宫的年纪所以在这批放出宫的宫人名单中,锦心无处可去一心想来靖王府我便收留了锦心,锦心初来乍到难免做的不周到,采英也不知怎么了似乎老是找锦心麻烦「锦心刚来不久,你也别太严厉慢慢教着就是。」 采英嘟着嘴不情愿的点头称是。 「我过两日要去趟山东会把锦心带上,你就留在靖王府配合薇娘。」 「小姐要把我自己留在王府?」采英放下茶壶表现的非常不服气。 诚恳的握了握采英的手「你是我的信任的人这件事只能你做,我需要你在府上替我瞻前顾后,再说你留在京城太子才不会起疑心。」出征中的军队忌讳女人同行,我去山东找漠然这事若被发现可大可小,就怕太子借题发挥给漠然安罪名,所以还是不能被太子知晓。 「小姐都这么说了那采英照做就是,可是小姐就真相信锦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看你和锦心性格互补,应当是能当好朋友,怎么反倒这么排斥?」我笑了笑。 「我不是真讨厌她,可是相处才没多久时日没办法信任她。」 日久见人心,既然采英对锦心还有疑虑那我也不好强迫,姑且先这样吧。 与薇娘一切计画妥当后,我又开始闭关参佛,等芸英问起我的近况采英就按计画说我打算念佛保祐漠然,直到漠然平安归来。 芸英找由头来院子确认此事,我故意露了面让芸英瞧见,芸英亲眼所见这才完全信了,等芸英走后薇娘换上我的衣服梳了我的发型,薇娘身材与我相似,不管是远看还是背影足够以假乱真,而我与锦心则装扮成送信的家僕。 「薇娘,此次真多谢你帮忙。」 薇娘「誒」了一声接着道「你我不必那么客气,趁着初雪还未下时快动身吧,否则积雪难行。」 我又把事情嘱咐了一遍「采英你记得每日去纹绣坊把帐本、文件拿来给薇娘过目,若太子那边有什么动作记得派人快马加鞭告诉我。」 「采英都记住了,这些事小姐讲好多次了。」采英替我和锦心蘸上假鬍子,万事具备,东北风也阵阵吹起,是该啟程了。 去山东的一路上听到不少百姓讚扬漠然的声音,漠然攻无不克宛如战神降临,不只受到民眾的爱戴连外患流寇对漠然也是又尊敬又害怕,在战乱处只需祭出漠然的名讳叛军就会安分许多。漠然如此英勇神武我多少感到得意可我更多的还是担心,树大招风一直都不是件好事。 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到了山东大将军营,拿着靖王府的令牌门卫很快就放我们进军营,我疑惑一问「军事要地,这么轻易放我们进去?」 「你们俩新来的吧看着面生,漠将军早吩咐过只要是靖王府派来的信使一律放行。」门卫挥着手示意我快进去,来了两个侍卫替我们带路。 掀开帐篷门帘,只见漠然坐在位置上专心研究地图,我压着声音「属下奉靖王府命令来送信。」 漠然头也不抬只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却没有动作,漠然眉头轻挑悬在半空的左手又晃了晃要我把信交到他手里,我忍着笑意把自个儿的手放到漠然的掌心,漠然深皱起眉头终于肯看我一眼 「娜娜?」漠然惊喜的腾空跳起,话还没说完一把将我拉近。 看来漠然是真忙,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我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战报心疼的问「过饭点了你还没吃饭吗?」 「正打算去吃。」 依我看漠然废寝忘食根本就没想到要吃饭,我狐疑的瞅着漠然。 漠然把我一边的假鬍子给撕下,转移话题「这鬍子我看着碍眼。」 我痛的「嘶嘶」叫了两声,打着漠然的手「别撕坏,否则我拿什么来异容。」 「不管,在我面前得撕下来。」漠然掰着我的手就是想要把我另一边的假鬍子给扯下来,我不停挣扎躲避漠然索性将我紧紧揽住,两人就这么打骂、玩笑了起来,双方的动作也越来越曖昧。 死命捂着仅存的假鬍子轻斥道「别闹,还有别人在。」 锦心不知何时已把头撇开,漠然还是没把我放开只是问「那谁?」 「锦心,现在和采英一起随身侍奉我的。」 漠然点头后也没多问「你长途跋涉也还没吃饭吧,先带你去吃好吃的。」漠然终于肯把手松开「既然是你信得过的人,那一起去吧。」 伸长手在漠然眼前晃呀晃,漠然自然而然的牵起我的手,我哭笑不得 「假鬍子...」来时似乎看见一人与卓由项长的很像,不管是不是卓由项我还是谨慎点。 漠然替我把鬍子蘸回去后,带着我们出军营,打算到附近小镇,马车平稳的驶着,我还是不放心「我来时似乎看到卓由项也在军营里?」 「是啊,卓由项是此次出征的副将。」 「太子真有想打赢这场仗吗?朝堂不乏武将就派这么个游手好间的人来给你当副手。」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虽没帮上什么忙,不过幸好没给我惹事。」 我嘀咕着「他不扯后腿是真该偷笑了。」 漠然不可置否的笑着,把汤婆子递给我「手那么冰,来时怎么没多穿点。」 「我离京的时候还没下初雪,谁知道这里已经白雪茫茫了。」 漠然带我们来吃羊肉炉,这家羊肉炉汤头一绝,每块羊肉都带骨,煮的够软却依然保持嚼劲,让人食指大动,边吃边话家常,填饱肚子后才心满意足的回程。 回军营的路上遇到地痞流氓在强收保护费,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种人渣?马车外头天寒地冻,若不是实在看不过去,才不愿出马车。 见漠然正要下马车处理处理,我连忙道「我来,方才羊肉吃多了正好消消食。」 漠然同意了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应声下了马车。 「小姐怎么出来了?」锦心搓着手问道。 看锦心小脸冻的通红我把汤婆子交到锦心手里,指桑骂槐「本是不想出来,可在路上看到垃圾肯定是要丢掉的。」说罢帅气的朝地痞走了过去「各位弟兄天气严寒你们不躲在屋里,怎么反而跑出来逞兇斗狠?」 显然那两个地痞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还扯着平民百姓的领口,狂妄的笑着「小美女,哥几个在忙,等忙完了再陪你玩。」 这天寒地冻的,吃完羊肉炉身子刚暖些,本来是可以躲在马车里一路温暖的回军营,要不是半途遇到这两个地痞流氓作怪我也用不着下马车吹冷风受冻,不自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在我还没动怒之前,你们还是赶快把抢来的钱还回去。」 其中一个地痞发狠「看来你是吃饱撑着找罪受。」 「我是刚吃饱,可找罪受的是你们。」外头风有点大,我半瞇着眼睛略感不耐烦。 「哎,当我开玩笑?还敢耍嘴皮子?」 这时漠然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劝了句「奉劝你们不要惹她,还是识相点把钱还了。」 地痞流氓不信邪,二话不说衝了上来就要干架,我这几年虽然性子收敛不少,可该忍让的自然会忍让,不该忍让的自然不会忍让,姑娘我好歹是个略懂武功的郡主,这种为民除害的工作我乐意为之。 我送了地痞流氓双人组一人一个回旋踢,他们两个当场晕了过去,我拍了拍手百般无奈「天太冷了,手脚不受控制,不小心失手了,还望见谅。」 漠然笑回「给他们这点教训不算过分,快点上马车外头冷。」 几个受害者不停向我道谢,我笑了笑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感激之情,随后上了马车,漠然立刻递上另一个汤婆子,我甜甜的笑着接过。 066 寧静致远 一转眼来军营生活已一个月半月了,这些天我怕打扰到军务繁忙的漠然,大多扮作男子的模样带着锦心去附近小镇逛逛等到傍晚才回营。 「你想学武功?」我惊讶的看着锦心。 「这一个多月跟着小姐在附近小镇游歷,锦心很敬佩小姐路见不平的那颗善良的心,所以想跟小姐学习看齐。」锦心双眼闪闪发亮似乎不是玩笑话。 拗不过锦心再三拜託我遂其所愿,花了不少时日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柔道技巧,遇到危险时自保无虞了。 这里不比京城舒适且一连劳心劳力几个月漠然消瘦了不少,这天吃晚饭时我又替漠然夹了满满一碗菜。 漠然又好气又好笑「我还没吃几口你又夹菜到我碗里了。」 「我看你瘦了,多吃点。」哪管漠然的抱怨哀号,我手上夹菜的动作没有停止。 「还嫁过来,就已经那么关心我的身体了?」 「你少臭美。」我挑了块肥瘦适中的肉到漠然嘴边成功的堵住了他的嘴。 行军本来就耗费银两和粮餉,平日里漠然与军队里的兄弟都吃的简单主要是能填饱肚子为主,很少能吃大鱼大肉,想吃肉只能趁零星休息时间打野味来吃。 漠然本也吃的随意,可如今我来了他不想让我吃苦,有空时就自己打猎没空时就命孟圭去打猎,其实我也没那么娇贵不必天天吃那么奢侈,再说近几日我水土不服胃口不好,大多是夹到漠然的碗里「你们平日里那么忙,休息时就好好歇着,不必特地打猎给我吃。」 「叛军首领昨晚已被我擒获,其馀残党已不足为惧,每日打野味来给夫人吃的时间还是有的。」 擒贼先擒王,首领不在叛军怕是乱成一团了,漠然此夜袭敌营出奇制胜以少胜多,肯定会受到百姓们的传颂讚扬,就怕到时候太子起了疑心、出手对付漠然。 吃饱后锦心进来帐篷收拾碗筷,锦心一副疲惫不堪的容貌,锦心这些天每日固定会练两个时辰的武功看来是体力不堪负荷,我摆着手「锦心这些碗筷我自己收拾,你快回去歇着睡一觉。」 锦心摇着头硬是要把分内之事做好,锦心性子执拗我便随锦心去。 等锦心走后漠然才开口问「锦心怎么累成那样,你还在教她武术?」 「是啊,她热情澎湃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再说学点防身招式也无妨。」 「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锦心的来歷。」 「她从前在宫里当差,她本是侍奉叶赫月敏的,叶赫月敏被废后她也被放出宫,锦心无处可去我便收留了她。」 「但锦心是宫女,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之前在信里跟你提过温熹贵妃邀我一同去行宫避热的事,在那段时日认识的。」 漠然一眼就看穿我的含糊其辞「娜娜你言语中似乎有所保留。」 我当时差点被皇后弄死的事还是瞒着漠然,都是过去的事,事过境迁此时也不必再说给漠然心疼「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说起来要说个三天三夜,我懒。」 漠然把我的头发揉乱,笑骂「不说就算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吃饱、沐浴后只穿了件里衣,扎扎实实的在衣带上打了个死结,就寝时我替漠然更衣,趁他不注意也在他里衣上打了个死结,夜里漠然又不安分解了半天却解不开衣服,懊恼却又无可奈何,忿忿道「你什么时候给你和我都打了个死结。」 我得意洋洋、乐不可支「这结用错方法只会越打越紧,你还是安分睡觉。」 漠然终于放弃与死结奋斗,却显得理直气壮「不加把劲怎么至少生两个。」 仗势打了个死结,不以为然耸了耸肩「乖,睡吧。」这回终于让我佔上风了。 漠然只能乖乖躺了下来,脸埋在我肩窝处,不情愿啐了句「以后要放把大剪刀在房里。」 「...」若漠然真备一把剪刀怎么办...方才佔尽上风、意气风发,如今前景堪忧啊,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先睡好睡满,我依偎到漠然怀里。 等把叛军馀党完全击溃后我们就能班师回朝了,漠然丝毫不敢大意,军务还是亲力亲为虽不比前阵子忙碌可还是没什么间暇时间,漠然说过乱未平定何以为家,身为漠然的女人即使担心我还是支持他的远大抱负,等平安回京后有的是日间相处。 漠然议事刚回来,我趴在漠然案桌上手拿着笔在白纸上乱画,打了哈欠「你去好久啊,我都睏了。」 「真的越发懒了,说话、走路都懒。」 吐了吐舌头朝漠然扮了个鬼脸,耍赖着「我,就,是,懒。」 漠然闻声笑了叹了口气,一把将我抱起,溺爱道「你懒,为夫抱你去睡。」 等漠然将我放到床榻上,我伸手指着他「就睡觉,不许闹。」 「我战报还没看完。」漠然转头指了指桌上一叠的竹简,又转过来邪恶道「还是娜娜你想...」 「没有!」我红着脸一口回绝。 漠然替我盖了件薄毯,在我额上一吻。 「你战报别看太晚了。」 漠然点了点头,走到案桌前,掀起烛罩打算把烛火灭了,我出声阻止「别熄火,看字伤眼。」 「不熄灯你会睡不好。」漠然已十分熟悉我的那些小习惯。 将毯子一把盖到头上「不会,毯子盖着脸一样能睡。」我和漠然在一起好几年了,感情已经如老夫老妻般深厚、燕侣鶯儔,这样寧静致远、简单幸福,真好,真希望能一直这样携手到老。 067 好消息、坏消息 捕获叛军首领后漠然又连破两座敌军城池,且暗中部陷阱静待时机将残馀的叛军一举歼灭,漠然喜欢钓鱼,钓鱼要诀就是耐心等待带兵打仗一样急不得,既然已拋饵现在就是坐等鱼儿上鉤。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三哥很会挑时间,在此时带了不少山珍海味来探班「小娜,你这招金蝉脱壳术真是高明,连三哥我也被你骗的好惨,直到前阵子才发现府里的竟是薇娘。」 三哥、我与漠然许久未聚,好不容易相聚三人天南地北的说着话。 「对了,太子暗地里已处死皇后,却佈置的像是皇后自己自縊,太子说皇后罪孽深重可念在养育之恩下令厚葬。」 我听后拿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下,鱼肉掉到了桌上,皇后已一无所有、丧失了所有权利荣耀,想不到太子还是要赶尽杀绝,忍不住叹道「太子还是动手了。」 漠然替我擦拭着袖口上的肉汁「从前太子在眾人面前十分尊敬爱戴皇后,殊不知一夕之间翻脸无情,更不知皇后竟是杀害太子生母的兇手。」 「太子从前对皇后的晨昏定省、寸草春暉,我竟分辨不出是装的还是真心的?」三哥亦是感叹。 我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多年潜伏、偽装、忍让只为復仇、大位,太子心思縝密、阴险不输当今皇上。」 三哥和漠然听了我的话皆是一惊,却没过多的反应,因为我在自家人面前向来直言不讳,想来他们俩也是见怪不怪了。 我和漠然的婚事是皇后指的,皇后获罪后也死了,就怕婚事会有变卦,顿时食慾全无,漠然看我一口饭都没吃,夹了几口鱼挑了刺放到我碗里,和缓道「多少吃一点。」 太子的权力越大我就越不安哪还有食慾,只是意思意思夹了口鱼肉放进嘴里,鱼刚入口马上觉得一阵反胃,全吐了出来,把三哥和漠然吓了一大跳,漠然连忙拍着我的背焦急询问「不舒服?」 摇摇头「没有,只是...」话还没说完又乾呕了好几声,三哥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深夜时分,三哥十万火急的把大夫请来,大夫不敢怠慢麻利的替我诊脉,不停的抬头、低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瞧着我,反覆良久才开口「这位秀气的公子其实是位姑娘吧?方才老夫一直以为诊错了,就奇怪公子怎么会出现喜脉,恭喜姑娘要当娘了。」 三哥把杯里的茶全洒了,手按在我的肩上,叫了声「蛤?」 漠然本还在担忧我的身体状况,一听闻是喜讯,夸张的跳了起来,握住我的手,大叫了声「什么!」 三哥手搭在我肩上,漠然紧握住我的手,把大夫看糊涂了「敢问哪位是孩子的父亲...?」 漠然过分激动颤抖着声音「自然是我!」 大夫慈眉善目笑道「恭喜公子要当爹了,不过孩子才一个多月,你妻子害喜的厉害,让她吃些较不腥的食物,千万不能因为吐就不吃,为娘的和孩子都很辛苦,要好好的补充营养。」大夫叮嘱后又说了不少吉祥话,我愣愣的轻抚着肚子,看漠然开心坏了,一扫方才聊太子的沉重阴霾。 漠然拉着大夫、拿着纸笔把注意事项记录下来,最后给了大夫不少赏银。 我斜眼瞥了瞥三哥,三哥脸上的惊讶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小娜你有喜是好事,可太子对你有儿女之情,如今太子又大权独揽...」 「走一步是一步吧,我和漠然还有一只婚约,太子不可能不顾名声硬是拆散我们。」希望真如我所说。 「报,靖王府大世子派家僕快马加鞭说是有要紧的事通传。」门卫小跑步了进来,漠然摆了摆手让靖王府的家僕入内。 现在十二月天家僕却跑的满头大汗看来真的是万分要紧的事,家僕顾不了太多礼节跪下就道「老王爷没了...大少爷让奴才来把三少爷请回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我难过非常腿软没站稳被漠然扶住。 三哥悲痛欲绝「我离府才几天,爹怎么就...?」 「大少爷说这事非同小可,一切等回府后再说。」 「三哥,我们即刻啟程回府。」我已六神无主,像隻无头苍蝇无方向的打转。 漠然虽担心我的和孩子的安危,还是体谅我答应道「别慌,是该连夜赶回去,我派马车送你们。」 三哥顾虑到我如今身怀六甲,即便再着急还是决定明日一早再啟程「离天亮还几个时辰而已,小娜你如今受不了半点闪失,还是小歇片刻再啟程。」 虽着急、悲伤,恨不得长翅膀飞会京城见爹最后一面,可三哥说的对,我如今肚子里有另一个小生命即使再担忧还是多少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漠然拍着我的背无声安抚,哭着哭着哭累了打起盹来,做了个可怕的恶梦,梦里萨满老前辈瞪着眼严正的告诫着「为了把歷史导正,歷史的洪流可以不惜代价牺牲一切,你别再挣扎了,否则则连你也会被淹没。」惊醒在漠然的怀里,惶恐的心绪才稍微有些舒缓,可心底隐约还是有一点不安的情绪在不停扩张,天亮了也该动身回京城了。 068 无情风雪 我和三哥稍作收拾准备即刻啟程,漠然安排的马车已在营帐外候着,漠然还再嘮叨着我要当心身子。 一个受伤的小兵慌张的跑了过来「将军,不知为何叛军首领逃了,卓由项副将擅自命令孟圭、孟玉带着大部分的士兵去追赶。」 「他们离开多久了?」漠然脸色沉了下来。 「很久了,卓由项副将命令孟圭、孟玉各领一路兵,卓副将自己也领了一路兵去追赶,如今营地里的士兵寥寥无几。」 大部分的士兵被调走,如今军营宛如空城若卓由项大意中了叛军的计谋,恐怕我们都很难活着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营地外已传来人马杂沓和叛军叫嚣的声音,漠然已提起长剑挡在我们身前,三哥下意识的伸手护住我,向来胆小的锦心也挡在我身前,可谓患难见真情。 营地剩馀的士兵大多是残兵,对上善战的叛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漠然把马车上的韁绳託付到三哥手里「劳烦勇兄弟带着娜娜先走,定要护她安全。」 「一起走。」我摇着头不肯上马车。 「娜娜你先走,我保证我会平安回去。」漠然强硬的想推我上马。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已有叛军杀入营地拿着大刀往我们这里衝来。 漠然迅雷不及掩耳已解决了好几个,可奈何叛军人多势眾,如涌泉般源源不绝的涌进来,叛军来势汹汹怎么看都是早计画好的,本被抓被囚的叛军首领怎么可能躲过层层戒备逃掉还唤来同伙攻进来,卓由项虽是此战的副将可在军务上他根本帮不上忙也不曾参与其中,偏偏这种危急时刻给孟圭和孟玉下了命令,像是存心把大军撤走,肯定有蹊蹺。 三哥也提剑加入战局,却不小心被飞箭给射中肩膀,三哥伤口的血是止住了可三哥已虚弱不堪,那箭恐怕是毒箭。 叛军首领已杀红双眼,往我们这里走来「漠大将军你还是投降吧,姑且看在你英勇善战的分子上留你全尸。」 「我大军不久便会回营,谁胜谁败还未可知。」漠然长剑斜摆做出预备攻击的姿势。 「别傻了,大军?等你死后大军才会回来哈哈哈,为了让你死的瞑目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是那个叫卓由项的将军把我放出来的,他说他是奉了当今太子的命令要除掉你,只要我配合他们,事成之后会封我当王爷,我本已被你俘虏注定是个阶下囚,可如今天上掉下来王爷的美缺何乐不为。」叛军首领擦着剑上的血「漠大将军知道真相,可愿意束手就死了?」 心里凉的不能再凉,好怨太子的没心没肺,漠然忠心的替皇家打天下,太子却想致漠然于死地。 漠然神情意外的平静像是知道兔死狗烹是早晚的事,漠然冷笑道「不就是要我的命与他人无关,我可以死,但让其他人走。」 死命的拉着漠然的背,我死都不能放开漠然,一放开就怕是天人永隔。 叛军首领见漠然斗志渐弱,他大意松懈了不少「怕是没办法遂了漠大将军的心愿,不该听的话他们也听到了。」 漠然转过身一把将我的假鬍子给撕下「她是太子中意的人,你若杀了她,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我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漠然,好坏我们一起,我不可能牺牲你自己独活。」 漠然头也不不回,依旧把我护在身后,他没应答我,自顾自同那小将军讲条件,我急的都快疯了。 叛军首领似乎有些犹豫,漠然抓准这个机会,挥动右手提着的剑,把叛军首领的一脚脚筋给挑断,叛军首领应声倒地痛苦哀号。 四周都是杀戮声,营地剩馀的士兵已全数被杀,在他们死前仍用尽全力反抗把敌军人数削减不少,漠然拉着三哥,锦心拉着我,四人匆忙上了马车,锦心提醒道「卓副将回来了。」 漠然负责驾马车,四人如今只能依靠这辆马车,卓由项有太子令牌,若追杀过来,我们真逃的掉吗?中毒的三哥也已渐渐没了意识。 在急速狂奔的马车上我亲眼见到卓由项把叛军首领杀了,他们不是勾结在一起了,怎么还会自相残杀?难不成太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叛军首领活,太子只是想一箭双雕,终结叛军又杀了漠然? 我也亲眼所见卓由项悄悄吩咐弓箭手射击,马车还没离开他们的射击范围,马匹先是中了箭,马从方才就受了不少惊吓,如今哪能忍受痛楚,发了疯的狂奔,我在马车里,被左右剧烈晃动的很不舒服,再这样下去没多久我不是被甩出马车就是先被摇死,我一手死命抓着栏杆,一手死命抓着已昏迷的三哥,不让三哥被甩出去,锦心用双手紧紧抱着我和三哥。 漠然看情况不对,一句话没说,竟然跳下马车,朝发疯的马扑了上去,已毫无办法漠然一心想让马停下来。 战马本来就体形大,力气大不用说,更别说着了魔发了疯的马,漠然被那马甩到地上重重的碰了一声,我听着看着,心里揪了揪,眼泪已经止不住潸潸落泪。 其实,我与漠然、三哥、锦心本来可以一起跳马逃命,或许还能保住性命,但漠然顾虑我腹中的孩子,他这是要保我和孩子,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看着漠然被摔下马,仍然死命的拉着马的腿,他就被马拖着,撞击着地板,沿途,地上都是漠然的血,但他还是不放手,我哭着喊着要漠然放手,他恍若未闻,只是撑着笑脸说了句「没事,娜娜好好活下去。」 而我已经哭花了脸,声音也喊沙哑了,没多久漠然和疯马连同马车撞上了大岩石,马车里的我们三人被甩了出去,忍着腹上的痛,我察看三哥的伤势,三哥已然昏厥但还活着气息也还算平稳,锦心只受了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今儿个我们几个恐怕是必死无疑了,锦心只剩你能跑了,快走。」 锦心还不走想过来搀扶我,我声嘶力竭的骂道「快走!」锦心被我喝斥吓的往后跑,我吃力的爬向漠然,幸好漠然也还有呼吸,漠然呕了几口血显然内伤不轻,我想扶三哥和漠然起来,无奈我已经痛的意识模糊。 只听见「咻咻」几声,又有几支飞箭朝我们飞来,我睁着眼迎接死亡的到来。 锦心跛着脚跑到我们身前,她张开双手用身体替我们挡箭,下一秒锦心身上已插满飞箭,倒地不起。 我已泪流满面,一步一步艰难的爬到锦心身侧「你怎么回来了。」 「能...遇...到小姐是锦心此生之幸,小姐别难过,锦心心里有光...一点儿也...不怕死...」锦心说完最后一句话面带笑容的闭上了眼睛。 卓由项的人马似乎正在接近,看来马车上的四人今天都得葬在这里了,崩溃、疼痛袭捲全身,昏迷前似乎又听到萨满的告诫,我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喃喃道「漠然至史至终都是你用尽全力保护我,而我什么也没替你做。」 神啊,请保祐他们皆平安无事,求您了。 069 金丝雀 以为昏倒后便会掉入无尽深渊,殊不知竟还能醒来,嘴里都是苦涩的汤药味,想撑起身子却动弹不得,锦心呢?三哥呢?漠然呢?望着天花板,心里咒了句「这里是那该死的皇宫。」 「老天保祐,郡主终于醒了。」守在榻旁的宫女唸了好几声佛,麻利却不失规矩的出去请太医,不久太医与太子一起来了。 此时此刻再见太子,我终于懂乌合沉香当初说的「恨」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太子爷,郡主受了一些内外伤,这些日子灌了不少汤药,已无大碍,外伤好了大半,内伤还需养一些时日。」太医戒慎恐惧的回答着,似乎很紧张。 太子点了点头遣退了其馀人等,亲暱的靠了来「还有哪里不适?」 偏过头避开太子的过分踰矩,我心里全是怒、全是恨,巴不得太子消失。 太子见我不领情也不恼怒「你送来的时候全是血,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就这么死了。」 血?那些血多半都是锦心、三哥、漠然的,我瞪着眼把悲愤都表露在语气上「锦心呢?三哥呢?漠然呢?」 「锦心英勇护主我已命人好生厚葬她,你三哥获救后及时服了解药已无大碍。」太子久久才又啟齿「漠然比你早几天醒来,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右手折了需要静心休养个大半年。」 如今我既庆幸漠然与三哥平安却又因锦心的离世而悲伤,一时间悲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年轻,此次受伤也没留下病根,还会有孩子的。」太子自作主张的替我掩了掩被子,点上薰香。 自落马那刻,我就已向肚子里的宝宝道歉了,是为娘的不好,没好好保护他,来不及让他到这世上看一看...嗅到薰香后顿感双眼沉重,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我身子已好了不少,太子还在榻前照看着,我冷哼了声「太子是千金贵体,臣女受不住太子的照顾,太子还是请回吧。」 太子只道「当初我受重伤你也是像这样照料我的。」 我笑的更冷了「太子怕是记错了吧。」 太子没与我继续辩论而是转了话题「漠然此次虽中了叛军技俩,损兵折将不少,所幸最后卓由项还是成功击杀了叛军首领,漠然将功折罪我还是会好好赏赐他。」 太子害了人、安了罪,把漠然的功劳和苦劳全拋诸脑后,如今还想粉饰太平,装明君、博贤名?「看来卓由项此次立了大功。」 「是啊,若不是卓由项,恐怕整支军队都会被叛军歼灭,过段时日打算加封卓由项。」太子继续说着他的满口谎言。 看来卓由项不知道那日叛军首领把太子的阴谋与他们勾结的事告诉了我们,太子还打算骗到几时?我神情渐渐黯淡,漠然为大清出生入死、战无不败,功劳苦劳可以堆成一座金字塔了,这么多人因此受伤太子就是罪魁祸首。 「你不是在靖王府礼佛吗?怎么会跑到山东军营去,经歷了那些恐怖的事。」太子很是懊恼。 靖王府...爹...「臣女的爹是怎么死的?」 「父皇龙体越来越虚弱,终日缠绵病榻,一日里昏睡的时间比醒着的还多,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也不见起色,是我命令妃嬪和父皇亲近的大臣们进宫轮流照看着昏迷不醒的父皇。」太子看了看我的神色接着说下去「靖王爷一把年纪了,是我不该命他进宫侍候,靖王爷许是体力、精神不支,出宫的途中不小心落水溺毙了...」 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怨恨也爆发了出来,哭喊着控诉「全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把床上的东西全扔向太子。 等我发洩完了把东西全丢了遍,太子又把薰香点上「你身子还没痊癒,好生歇着,过两日我宣你三哥进宫与你说话,你也好宽心些。」 「臣女什么时候可以回靖王府?一直在宫里怕是不合乎礼制。」自从我在山东军营受伤清醒后已经有断日子了,太子究竟要把我留在宫中多久。 「你近来感到乏力、嗜睡,都是因为身子还未痊癒的关係,你安心静养,一切等你痊癒再说。」太子背对着我,一边说一边走了。 薰香燃上没多久我又昏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我被太子软禁在皇宫中,不停重复清醒、薰香、昏睡,清醒、薰香、昏睡,我却一心惦记着宫外的一切,虽然太子尚未登基,可皇上长期昏迷不醒,如今太子握着大清朝的一切权力,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顾虑法制、礼制。 太子每日都会来探望我好几回,这次太子走之前依旧点上薰香,我内心怀疑自己这几日不停昏睡就是因为这个薰香有问题,我憋气装睡,等太子走后迅速的把薰香给灭了,偷偷把窗户开了个小缝透风,果然没了薰香我精神好了不少,我本就不应该留在宫里休养,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070 福临 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买通太监,请太监出宫办事时顺道替我把亲笔信送到靖王府和漠大将军府,可送出去好几封却迟迟没有等到回音,我是真按耐不住了,趁着宫女换班的时侯偷偷摸摸的跑了出去,四四方方的墙把道路隔成了无数个井字,必须得跑,可我又走哪条路呢?逃离皇宫似乎不是想像的那么容易。 不敢回头只能笔直的、不停的往前跑,慌乱的步伐最终停止在不绝与耳的呼救声。 我看着眼前年仅六、七岁的福临被几个太监按入池中,虚弱不堪只剩一口气,温熹贵妃则被其馀的太监押在不远处旁观,温熹贵妃亲眼看着骨肉要被溺死却束手无策,她的声音已喊的撕心裂肺,我想起了自己差点被皇后溺死的无助感,该多管间事吗?可我都自身难保了…嘴里不停唸叨着「别管、别管。」狠下心,停下的脚步又缓慢的移动了起来。 走了几步,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见死不救,福临还只是个孩子,生在帝王家不是福临的错,那些大人的权力游戏不该让个孩子承受结果,当下的我有些怨恨,为何内心就是无法坐视不管,叹了口气折返朝福临跑了过去,一把推开几个动手的太监「大胆,小皇子岂是你们几个太监能谋害的!」 「郡主,奴才们也只是听命办事,别为难奴才。」这些日子太子把我这个没名分的人养在宫里,宫人们私下早议论纷纷,宫人们猜不透太子是如何看待我,只知要好好伺候着,所以他们见我拦着只敢动口不敢动手。 是啊,早猜到对福临下毒手的只会是太子,太子不愧是皇后拉拔长大的,连手段都一样卑鄙兇残,我冷冷威胁道「当真没王法了?谋杀皇子是株九族的大罪,等皇上醒了定治你们罪。」心里却明白如今的王法便是太子,我还能螳臂挡车多久。 「若此事办不成,也是难逃一死,左右都是死,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奴才选择站在太子那边。」一个太监率先发声表明了立场,原本被我一番话给动摇的其馀太监皆选择站在太子那边,带头的太监吩咐着「把郡主拉开,小心别弄伤了郡主。」 眾太监围了过来,我还是死命的拉着福临冰冷的小手「我知道你们难做人,我不想为难你们,放过他,若太子怪罪就说是我以死相逼,不许你们靠近,你们若真要动手我就一头撞死。」我知道太子对我上心,可不知太子究竟有多重视我也不知太子对我有多少耐心,我这步是拿命在赌。 话一落,太监们不敢冒任何风险,一个人去通报太子,其馀人等留在原地和我对质。 一柱香的时间还没到太子就先到了,太子面色铁青看着眼前荒唐的我,把宫人都遣退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爷您已经赢了,福临皇子还是个孩子,是太子您的亲弟弟,他不会跟太子爷争也争不赢,何必赶尽杀绝。」我将瑟瑟发抖的福临护在身后。 「生在帝王家,就像一窝狮子一样唯一活下来的才是王,我们都别无选择,他不争可只要他活着就有人会替他争。」太子缓步走近。 「臣女身为人臣必须死命保护皇族的每个人,太子想杀福临皇子就先杀了臣女吧。」反正你也不会轻易放我出宫,怎样都无所谓了。 太子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你真以为能救所活所有的人?还是你真以为我捨不得杀你?」 我无声的瞪着太子,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好似连时间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唤来了小六子「把福临和温熹贵妃分开囚禁,不准他们母女有任何接触,除了送饭的其馀间杂人等无令不得靠近。」太子下令后又对着我道「这下你满意了?」太子甩了面有愠色袖子扬长而去。 虽内心对太子的决定深感怀疑,可我能帮的都帮了,是生是死全看福临的造化,只能任由小六子把福临给带走。 随后又来了几个太监来把温熹贵妃给带走,温熹贵妃走前留下一句话「若有来日,必报今日之恩。」 也许我愿意用性命救下福临,是因为内心还有那么一点奢望,奢望福临活着,希望这里能顺着歷史文本一样,福临继位为康熙皇,那我是不是就能逃脱原主的宿命了…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细想下去,就有宫女来把我接回去了,今日逃跑失败,太子肯定会加强戒备,下次就没这种好机会逃了,这种不自由、受人限制的日子还得多久才到头。 一直被关在宫里对宫外的消息全然不清楚,唯一的希望寄託在请太监捎出去的那几封信,可回信却依旧如石沉大海,毫无进展,正当我绝望之际,太子在这时把三哥给请进宫来与我相聚。 071 狰狞真相I 大难没死之后再次与亲人重逢,靖王府也遭逢变故,三哥比起以往神态中也多了许多沧桑和愁容,虽然三哥掩饰着他内心的愁绪,可看着此时的三哥我似乎难以想起以前那个瀟洒英俊的三哥。 我不是个爱哭的人,可一见到三哥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三哥抱着我不停的安慰着。 「三哥,我对不住爹,我真不孝,为人子女却不能亲自去给爹守孝送终,至今还未给爹烧一炷香。」 「你被太子困在宫中,那不是你的错,爹会谅解你的。」 「爹的身后事办好了吗?」 三哥点了点头。 「靖王府眾人可好?我托太监给府上送信三哥怎么不回?」 「放心靖王府都好,只是你说信?没太监来送过信。」 「没送?难不成那个小太监拿了我的东西却没把我交代的事办妥?」再一次我对人心感到失望,一时间感到颓败。 三哥拍着我的背,似乎想给我力量「一切都过去了,爹的遗愿就是希望我们眾兄妹都能好好过日子。」 「爹不是意外去世的吗?三哥怎么会知道爹的遗愿?」事情似乎不单纯。 「大哥怕你承受不住,本打算瞒着你,可你也是爹的亲骨肉,我想你也有权力知道真相。」 和三哥话才说到这,太监进来传话「太子说郡主大病初癒不宜太过劳累,三世子还是先请回,太子会再宣世子进宫的。」 话还没说完,本想板起脸孔遣退太监,三哥阻止了我。 「也是,这就走。」三哥走前趁着太监没注意,从怀里拿出一条绢子塞到我怀里细声叮嚀「看完千万烧掉。」 时间不够了,我抓紧空档再问「漠然安好吗?」 三哥顿了顿随后点头道「然兄弟也好。」说完跟着太监走了,三哥的犹豫虽然不明显,可还是被我看出来了,漠然究竟如何了? 仔细检查三哥交到我手中的绢子,绢子上并没有任何字,可是这条绢子明显比正常的还要厚、粗糙,斟酌片刻拿起桌上的剪刀把绢子剪开,果然绢子里藏了信。 信总共有两封,第一封密密麻麻都是爹的亲笔字,这封信是揭露了一件不为人知、大逆不道的惊天秘密...详细的纪录着一个月前爹例行入宫照看昏迷的皇上所发生的事。 ** 辜月十五,皇上龙体大不如前已昏迷好几个月了,太医都觉得不乐观,老夫一如往常与内监总管言忠公公守在皇上病榻旁侍俸,就在我刚去不久后,皇上竟然醒了!真是老天爷显灵,言公公匆忙的想去唤太医却被皇上阻止,老夫馀生恐怕都忘不了皇上当时所说的话。 皇上精神和身体都非常虚弱,哪还有当年意气风发、身手矫健的样子,只能有气无力「朕如今这般要死不活都是拜朕的好太子所赐,白白疼爱了太子那么多年。」 「皇上再生气也要保重龙体,奴才还是先去请太医。」言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这时候仍然劝慰着皇上。 皇上咳了口血又道「不必去了,朕已经不知要相信太医院的谁了,是太子买通太医院判在朕每日的药汤里下毒,恐怕整个太医院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如今太子权如皇上只差没行登基大典而已,此时冒然得罪太子不是明智的选择,言公公和老夫皆束手无策的安静了下来。 「朕今日醒来幸好是爱卿侍俸身侧,下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醒来,朕不能让那逆子坐上皇位,靖王接旨。」 「微臣接旨。」老夫从小就生活在权力的中心,看惯了这些背叛谋害,却不想尊贵无比的皇上也会被亲生儿子给陷害。 皇上拉开床榻下的暗阁,拿出一道密詔「朕要废了太子,改封二皇子福临为太子,爱卿绝对找个机会要把这圣旨交到温熹贵妃手中。」 老夫沉重的接过圣旨,如今温熹贵妃失势还被囚禁,得另觅机会替皇上把此事办妥了「微臣定不负圣命。」 老夫出宫后一直在找机会想亲手把圣旨交给温熹贵妃,可机会还没等到却先等到言公公的死讯,言公公死前託人给老夫捎了口信「当心,露馅了。」看来那日皇上醒来托付密詔的事被太子知晓了,恐怕下一个入棺材的就是老夫了,老夫一大把年纪不怕死,就怕没办法完成皇上交代的命令... ** 第一封信只写到这里,我拿起第二封信,潦草的笔跡看的出爹当时的紧张和仓促。 遗书上写着「太子宣老夫进宫,老夫早猜到会有这天,只是不知道那么快,事态紧急老夫就长话短说,儿啊不要太难过,老夫只是尽了人臣的职责替皇上效命,不要太过愤怒,逝者已逝也不必想着替为父报仇,为父一生的心愿只是希望靖王府一家老小平安。」 我捏着信久久不能从悲痛中清醒,爹的死不是意外,是太子害死了爹还製造成一切都是意外,太子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远比我想的还要阴险,手段也比我想的还要卑鄙,因为这里尊卑有别我必须敬畏着太子,可如今我不仅讨厌太子更是惧怕着他,偏偏此时屋外的公公喊着「太子到。」惊惧之下手忙脚乱把信连同帕子扔进炭盆中,努力的保持镇静。 072 狰狞真相II 太子信步走了进来「怎么闷闷不乐?」 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撇过头。 「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熟面孔。」 我也无法拒绝,只能不情愿的跟着太子,走了一段路,最终太子停在水牢门口。 水牢...熟面孔...是谁被关在里面?想起太子的狠毒,我很怕进去见到的会是漠然,双腿已经有些使不上劲了。 水牢里环境阴暗潮湿,除了时不时有水滴落的滴答声与水流动的声音以外并无其他声音,一点生气也没有,有些牢房关着犯人,犯人被绑在架子上,脖子以下都被泡在水里仅露出一颗凌乱泡肿的头,不知是死是活,我捂着嘴乾呕了好几声。 「到了。」太子停在前方不远处。 我有气无力的走了过去,却迟迟不敢去看牢房里的人。 「除了震惊你似乎没有害怕,胆确实大。」太子竟然还能面露笑容。 「太子爷带臣女来此究竟何意?」 太子指着牢房里的人「叶赫星曜之前差点害死你,把他关在这里算是替你报仇了。」 一听牢里的人不是漠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再看眼前的叶赫星曜已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不成人样、劈头散发骨瘦如柴,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摊倒在水里,看到眼前叶赫星曜的惨状我实在也高兴不起来。 太子命人打开牢房,牢房里的积水随即流到廊道里。 太子踢了叶赫星曜两脚「早警告过你们叶赫家,不要动娜儿否则要你们加倍奉还。」 叶赫星曜像是被挑断了脚筋,下半身动弹不得,勉强的抬起头,发疯了似的含糊笑着,恶狠狠睁着凹陷的双眼,扭着双肩十指扒着地,朝这边爬过来。 叶赫一家是嚣张、是跋扈,是该受到惩罚,可不该被如此折磨,不该被如此践踏,受这些苦也够了。 叶赫星曜挣扎半天好不容易往前挪了几步,太子一脚无情的踢在他额上「别激动,惨的不止你,你姑母被我赐死了,你妹妹也疯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如何?」 叶赫星曜表情痛苦的张大嘴,似乎想喊、想叫,却是一阵沉默,看到的只有叶赫星曜没了舌头的嘴,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廊上呕吐。 太子闻声也走了出来关心,一手按在我肩上「这里湿气重对身子不好,看你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我叫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让你热闹热闹。」 甩开了太子按在我肩上的手,还是没能忍住说了出来「太子爷以为让臣女看叶赫星曜的惨状臣女就会高兴?只不过让臣女觉得您狠心。」 太子冷哼道「狠?我能对所有人狠却偏偏不会伤害你。」太子说罢恼羞成怒迈开脚步先走了。 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叶赫星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给他一个痛快。」我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仍进牢房,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件,要死不死让他自己做决定。 太子请来的戏班子在舞台上卖力的演绎着,可我却毫无心情,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放空,过了许久太子不耐烦的遣退了眾人,无声的直视着我。 良久有宫人来稟告「稟太子爷,叶赫星曜没了。」 「怎么死的?」 「叶赫星曜不知道哪来的匕首,自裁而亡。」 「连一个废人都看顾不住?水牢的守卫是不是都活腻了?」太子从方才就心情欠加,把怒气撒在那些水牢的守卫上。 「不必怪罪守卫,是臣女把匕首交给叶赫星曜。」深怕自己做的决定会害到无辜的守卫,我默默的开了口。 「为什么这么做?」太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逼近。 「太子爷难道就没有怜悯之心?太子爷已是人上人、人中龙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其他人?」我语带鄙睨。 「你怜悯他们,谁来怜悯我,你可懂我从小到大活在刀口上的恐惧和小心翼翼?」 这条孤独的路是太子自己选的,他选择放弃良知,就必须承受路途上的艰难「太子爷承受那么多痛苦,如今却要将痛苦加诸于他人,最终眾叛亲离?」 「我身边还有你。」 「若不是太子爷将臣女软禁在此,太子爷以为臣女是自愿待在这里的?」我知道这些话会惹怒太子,可我已经受不了这种日子,只能豁出去了。 此话一落,屋内的氛围充斥着太子的愤怒气息,太子步步逼近停在我面前,仅不到一步的距离,一手捏起我的双颊「全天下都是我的了,为什么就是得不到你?」另一隻手狂爆、粗鲁的来扒我的衣服。 我冷着脸并无反抗,露出一副麻痺绝望的神情。 太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并无继续拉扯我的衣服,只是气急败坏「你倒是反抗啊!」 「太子爷说了,全天下都是您的,若太子执意,臣女反抗有用吗?」 太子仰头哈哈大笑,放开了我「你仗势着我不忍伤害你是吧?我做了这么多就希望你开心、就希望保护你,你都不曾放在眼里是吧?」 这次没闪躲太子的眼神,我坚定的回望过去「太子爷真希望臣女开心,就请太子爷放臣女出宫吧,那臣女会真心感激太子。」 这次太子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没想到太子竟然爽快的答应了,太子冷笑道「既然这是你所求,那就让你出去。」 太子命人驾马车将我送出宫,马车旁跟了两个护卫,对比太子这几年来的执着,今日太子答应的那么爽快,反倒让我心里不安,出宫后马车笔直的往漠大将军府行驶而去,,一个多月了,终于能见到漠然了,终于能呼吸到宫外的自由空气。 073 情断I ** 太子很是烦心因唐古尔娜郡主离开时是一副雀跃不已、迫不及待的样子,太子手一挥将桌上的杯具全扫落在地,小六子公公闻声连忙进殿查看并俐落的收拾着,太子一脸疲惫烦闷吩咐小六子备酒。 这胶漆殿是太子特意替唐古尔郡主准备的,太子一面喝着酒一面依恋的看着胶漆殿里的摆设装潢,心里剧烈的想念着郡主,半个时辰不到太子已经醉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小六子看太子醉了命已成为胶漆殿掌事宫女的茴香进殿收拾,茴香伶俐的领着两个今天才新来的小婢女进殿打理。 茴香见太子醉的不轻被六公公搀扶着,忙出去熬醒酒汤,整理殿内的事就交给新来的小宫女花苓和冬蕊,两人初来乍到小心翼翼、轻手轻脚麻利的将殿里收拾整齐。 小六子身型不高又不壮要独自搀扶醉酒的太子实在吃力,招了招手唤来刚收拾好东西要退出去的冬蕊过去帮忙,小六子与冬蕊一人一边吃力的搀扶太子上榻休息。 太子醉的迷糊,忽地有玉软花柔般的女人靠近一时间又想起了郡主,顿时生起一丝迷恋与不服气,太子猛然一拽将冬蕊拽进怀里,冬蕊年纪不大突然被太子拉进怀里惊慌失措,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不知如何应对求救意味的望着小六子。 小六子打小服侍太子知道太子心性,虽说太子平日里不好女色,不过此番氛围小六子也是个好眼色,只吩咐道「冬蕊好生服侍着,服侍好了未来有你的好日子,这高枝不是人人有机会攀的。」小六子说完快速的退出去、掩了门并吩咐外边的宫人都退开。 太子不是不知眼前的人只是个小宫女,可天下都是自己的了,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人敢多嘴,太子借着酒意把对郡主征服霸佔、迷恋奢望全发洩在冬蕊身上,太子的慾望是发洩出来了,可太子没发现这一晚冬蕊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宿。 太子酒醒后竟发觉冬蕊眉眼有几分神似唐古尔娜,虽然是冬蕊身份卑微,可太子一时间心软还是把冬蕊封了殷常在住进储秀宫,说白了冬蕊不过是太子养在宫里洩慾的工具人。 歷年来皇家人宠幸宫女之事并不少见,发生这种事时大家都会羡慕道「真有福气。」可谁又知道那些恣意宠幸会造就多少深宫中的怨妃与悲剧「飞上枝头做凤凰。」往往是深宫中女人的一个痴心妄想罢了,况且冬蕊老家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哥哥在等着她回去。 ** 本就想不通为何太子突然之间那么好心答应放我出宫,直到我见到漠然后才明白... 爹逝世后我都还没去给爹上一柱清香,虽然有点对不起爹,但我还是选择先去了趟镇国大将军府。 太子派来同行的守卫在将军府外候着,自从我踏入镇国大将军府那刻起气氛就很诡异,我原本以为漠然可能被摔坏了不像之前那样英俊瀟洒,可我不会在意那些,因为漠然就算变丑了还是我喜欢的那个漠然。 才踏入漠然房中,就看到漠然与田明环侧室有说有笑,田明环坐在漠然的腿上,模样好不亲暱,我心里顿时一沉。 费尽心思出宫却见到这心痛的一幕?沉着脸走进了些,田明环连忙起身行礼「姊姊。」 田明环还是一样,那副婉约的样子,我们两之间的关係从来就井水不犯河水,我并没搭理她。 「漠然...」我开口唤道。 「明环她是谁?」漠然皱着眉头疑惑、警惕的看着我,转头却柔声问着田明环。 「她就是靖王府的郡主,与夫君还有婚约呢。」 夫君?漠然几时成了她田明环的夫君了? 「哦,原来是她。」漠然陌生的上下打量着我,我心里又是一酸。 田明环笑容里隐隐藏着得意「夫君,喝药的时间到了,妾身去端药,夫君和姊姊先聊着。」 「不是说过,别称自己妾,你是我的夫人。」漠然纠正着门外的田明环。 眼前残忍的一切似乎只是个恶梦,我愣愣的道「因为田明环照料了你近两个月,他们就好上了?日久生情?」我险些没讽刺的冷笑出来。 漠然听我这样说脸上有些怒意郑重其事「郡主,明环虽然只是侧室,但她待我真心,我待她如同妻子,请郡主说话时注意一下用词。」 我憋着一肚子委屈,跑到屋外,见了下人就问「漠然到底怎么了?」 「少爷他...山东重伤后变没了记忆。」 我捂着脑仁「几时能恢復?」 「回郡主不知少爷几时能恢復,不仅府医,连太子派来来诊治的太医也没把握,只能听天由命了。」 既然失忆那也怪不得漠然,他受伤是为了保护我,原来三哥当日的犹豫是因为这个,原来太子让我出宫就是要让我看这个。 走回屋内耐心道「漠然,你记不记得我们起誓过,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郡主抱歉,我只记得,重伤昏迷的时候是明环在我身边衣不解带的照料,她很辛苦一日也没睡安稳,假如我们感情深厚那敢问你当时在哪里?」 若我可以陪在你身边,我也愿意如此照看你,无奈我被太子关在宫里无法脱身「我没来是因为...」是因为我被囚禁在皇宫,这个理由,你只觉得我荒谬吧,面对漠然的质问我真百口莫辩。 这时田明环捧着药进来,她握了握我的手,温柔有礼「姊姊别难过,将军他不是故意忘记姊姊的,或许过些日子他会想起来的。」这话田明环讲的太过违心,她若表里如一大可告诉漠然真相,不必假惺惺、趁人之危把失忆的漠然蒙在鼓里。 虽本就不喜欢田明环,但至少以礼相对,如今她的一番作为只让我觉得她是个见缝插针的小人,做作又噁心,一时没克制住怒气的挥开了田明环的手,我用了不到两分的力气,田明环却浮夸的跌了出去,可怜兮兮的跌坐在地上,她手上的汤药也洒了,那药刚煮好,还热腾腾的汤药把她的手烫的又红又肿,我愕然。 漠然终于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怒的一把推开我,漠然用足了十分的力气,我踉蹌了好几步一屁股蹬到地上,漠然一眼都没看我逕自关心田明环,我哑然心里已分不清是痛还是苦了,拔凉拔凉的毫无一丝暖意。 漠然他只知道照看他的是田明环,可我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我只能笑笑得极其难堪又难看。 074 情断II 没事,漠然他不过是失忆才会这样,我自食其力爬起,却被漠然突如其来的指控给震慑住,漠然掐住我的手腕,恶狠狠「之前就听说郡主的盛名,当初也是你陷害明环,害她手被烧伤,如今你又想再次害她烫伤吗?」 漠然从未如此对我疾言厉色我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况且漠然说的都是不是事实,那些坏事我根本没做过,手腕被掐的生疼,却没比心里的疼。 「方才气焰逼人,如今怎么半声不吭?倒是很会装乖。」漠然冷哼两声,手劲不减反增。 「我没做过。」我甩开了漠然的手,就算我再怎么坚强,也敌不过漠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质问和冤枉,顿时觉得好累好累,寧愿当时就那样死了,现在也不必来受苦受伤。 田明环站了起来,说多楚楚可怜就多楚楚可怜,她握了握漠然的手「我相信姊姊当初不是故意的。」 「明环到现在还在替你说话,你却处处与她过不去,你有那个脸面?明环辛苦照料我时,一次也没见着你,如今我好的差不多了你才想到要来探望,这怀的是什么心思。」 「我没有、我没有。」我想不到其他话应对现在这个情况,眼泪终究没忍住一行一行的流下来了。 漠然看我哭,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收敛了方才的怒气,转而好声好气的谈判「我看,我与郡主的婚约就这么算了,怎样我都不会辜负明环的。」 眼前这个景象我才是个外人,漠然和田明环两人才是一对,我擦了擦眼泪,有些激动,却又无助,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漠然想起我,想起我们过去的种种...「漠然,你看,你腰间的岫玉佩是我给你打的,在你出征前亲手替你系上的。」漠然听到后伸手摸了摸玉佩,像是没印象,我撩起袖子露出赤金凤凰手环「漠然,这是你送我的,我从不离身,你可记得?」漠然看了几眼并没说话显然不记得了。 再接再厉不愿放弃,我们有那么多共同回忆,哪怕想起一点点也好,拜託你想起来「你可记得,你带我去秋樱花海,你在那里和我说了小时候最难过的记忆。」我的殷殷盼盼在漠然眼中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漠然转头问田明环「有这回事吗?」 田明环摇摇头。 我急了「你问田明环做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我要你努力回想啊。」我现在说多难堪就多难堪,说多可笑就多可笑,说多无理取闹就多无理取闹,可无论我舌灿莲花说了多少,漠然还是想不起来,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曾经还有过孩子? 突然想起孟圭和孟玉,心里的灰烬又燃起一点希望「孟玉和孟圭呢?你信他们吧,他们从小跟着你,你问他们。」 灰烬终究是灰烬,希望也只是希望,孟圭和孟玉进来回话时只说了句「属下不清楚。」这五个字,他们说的轻巧,却不知道把我的心重摔的多大力。 还想说什么,还想找我们曾经相爱的证据,还想让漠然回想,他却不愿意听了,他显然已经对我的荒唐感到不耐烦「好了,要闹到何时,我与你的婚事就退了吧,说了那么多终究是你的一面之词,况且我府里的人也不曾说过我和你之间有过这些事。」漠然顿了顿又道「今日看来,郡主的人品我实在不敢领教,在我眼里不过是说了成山的谎言,再这样下去徒留难堪,你说这玉佩是你的那便物归原主吧。」漠然毫无悬念的将玉佩一把扯下来,他扯的用力且草率,玉佩的织线顿时断裂,我的心也同那玉佩一般,已经被摧残的残破不堪,漠然将玉佩递给我,我却迟迟没接,记忆还停留在当初亲手替漠然系上时他那副高兴的神情,与今日无情冷漠对比着实可悲。 此时田明环开了口「姊姊回吧,姊姊素来是才女闻名,如今这般闹腾实在不像样,况且姊姊那么聪明,不如静下心想想,将军是为何会受重伤,姊姊留在将军身边只会让将军受伤,如果姊姊真的在意将军,就应该知道怎样做将军才能平安的过一辈子。」 我想应该是痛到麻木了,竟意外的冷静,田明环说的不错,她是说的不错,可我和漠然的情感哪那么轻易就放的下,我决定再努力一回,若漠然还是想不起我,我就心死离开他,那么太子就不会继续害他,他才能好好的。 「漠然,你捫心自问,你是真心要与我悔婚?」 漠然被我烦到没了耐心「需要再说几次郡主才听的进去?」漠然将手中的玉佩扔到了地上玉佩破碎的瞬间,宣告我与他几年的情分在此划下句点,田明环的一席话有如当头棒喝,漠然给我的这个美梦该醒了,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和他相守一辈子,只更多的是希望他平安幸福,是该放下了,还漠然一个平安的未来。 漠然,我努力过了,就算哪一日你不幸记起一切时,不要怪我,也千万不要怪自己,我到底还是得向命运低头。 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裂成无数块的岫玉,失意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的表情是怎样的,但肯定很吓人吧。 「知道了,婚事退了吧,至于玉佩,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你不要,就扔了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隻手掩着脸,想要留着最后一点卑微的自尊心,已经不能再难堪了。 田明环追了上来,只说了「以前姊姊明目张胆的在我面前和将军谈情说爱,如今情势颠倒,你现在能体会到我当时的痛苦了,不知作何感想?」还没等我回应田明环又开口继续道「为了将军的安全,姊姊今日的选择是对的,希望姊姊不要再靠近将军。」田明环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便走了。 孤零零、落寞才走了几步,这回换孟圭跑了过来叫住我「郡主请留步。」 我却不想转过去,我现在这副样子不想给任何人看到,我背对着孟圭「什么话你讲吧。」 「府里上上下下都被下了噤口令,老爷大半个月之前进宫面见太子,老爷回府后脸色很不好,没多久便对我们说,不准提起郡主与少爷过去的事,连你们之前通的书信和一些信物老爷也叫我和孟玉销毁不准让少爷知道,在少爷面前,我们只能说他与田侧室过去多恩爱,虽是谎话,但老爷说这样做才能保镇国大将军府的所有人,我们是有苦衷的,少爷也是无辜的,希望郡主能谅解。」 「你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大约也猜的出一切都是太子作怪,太子放我出来就是想让我亲眼目睹然后心死、最后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孟圭这段话在此时此地显然无济于事。 「孟圭是武夫,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孟圭知道郡主过去和少爷多么相爱,郡主素来对我们又好,我实在不忍心欺骗郡主。」 「你这些话,我听过便会永久的假装不知道,不要再同别人提起。」我顿了顿又道「镇国老将军说的也是实话,只有我离开漠然他才能好好活着,所以我不会再来打扰他了,你只要记得漠然与田侧室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夫妻。」只要漠然好好的,只要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我受的委屈都不算委屈,我几乎是哽咽的讲完这段话。 「或许过段时日将军会想起来的」孟圭试图安慰我,可我心意已决。 「千万不要想起来,别告诉他,别叫他想起来,你好好照顾你家将军才是正经事,我走了。」 镇国老将军伙同全府上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为了保全镇国大将军府,他们虽然对我不仁不义,我却恨不了他们。 掐了掐自己的手腕,方才漠然掐的痛觉还在,我笑了笑,既然决定要捨弃,那便一次乾脆的痛个够,才不会每每想起,需要痛上好几回叫人心里生累生疼。 我的美好世界分崩离析了不要紧,只望着你的世界是幸福的,漠然你一定要平安快乐的活着,拜託了。 075 再无寧日 一踏出镇国大将军府,太子派的人已离开,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疲惫的闭上眼睛,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事也不去想,就这么一直站着。 不知何时来了人,冷不妨开口道「郡主,太子爷命属下来接您回去。」 「回去?靖王府?」连眼皮都不抬,只是心灰意冷反问。 「皇宫。」太子的人简洁有力。 睁开双眼,看着远处街道上拥挤的人潮,有人面带笑容有人则面带忧愁,他们也许每日为了生活餬口四方,但至少是生气勃勃的。 看着眼前的人们能喜怒能哀乐,倒有些羡慕起他们,至少他们能为自己做选择,而我打从穿越过来就是个错误,本以为我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可到头来还是一步步走向原主的命运,一直以来都无从选择。 当上皇后在皇宫里孤独终老一直是我抗拒的,那个可怕的景像时常到访我的梦境,那是个不愿想起的恶梦,很残酷偏偏那样的人生是原主的命运,而我如今住在这身体里,若此时跟着太子的人马走了恐怕就再也逃不开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拔腿就跑,也不管自己是否会骑马抢了一匹马,驾马狂奔,直到我撞上了停在路边的牛车,碰了一声,我腾空飞起又坠落,手和胸腔的疼痛感强烈,似乎摔断了肋骨和手臂。 撞击力巨大,躺在残破不堪的牛车上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意识还很清楚,流着泪笑了出来,呢喃了一句「连死也死不了。」 太子的人马手忙脚乱衝了过来,他们也不问我意愿,几人七手八脚的把我抬回了皇宫。 太医来了好几个,像一隻隻蜜蜂围绕在我身侧,我斜眼看了一眼,太医们包扎的包扎,开药的开药,把脉的把脉,我又把视线收回任由太医们摆布,泪流满面,呆呆看的着金碧辉煌的天花板,我不想哭的因为这样显得太懦弱,可此时我除了哭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吵吵闹闹过了多久,茴香端来了还在冒热气的汤药。 太子接过汤碗也不避嫌,坐到榻旁,握着我的手「没事会好的,药喝下去就不疼了。」 小六子公公无声的挥着手把所有人都遣退。 太子一手将我扶住,另一手把碗凑到我嘴边。 本并不想张口,可我看到了太子眼神中的慍色,想起之前叶赫星曜差点弄死我,太子也曾露出这副神态,如今叶赫星曜已惨死,我不能让身边的人也遭受如此残忍的酷刑和虐待,既然命运要如此考验我,我也绝对不能向宿命低头,得做点什么得保护家人朋友,眼下还是乖觉的把药喝下,药一嚥下马上放声大哭。 太子见我喝药终于松开紧皱的眉头,满意的松了一口气,把药碗搁在一旁,手指拨了拨我的头发「早知道你会那么激动,就不该让你去见漠然。」 我右手骨折,伸出左手扯住太子的衣服,哭诉着「都是骗子...」 太子搂着我安慰道「你为了漠然流再多眼泪他也不会知道。」 哭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终于把憋在心里的痛苦和委屈全哭了出来,缓缓开口,试探性一问「太子爷现在虽然对臣女很好,可等太子爷厌烦臣女之后,也会这样对臣女对吧?」 「绝对不会,你从来不给我机会证明我的心意。」太子拉着我的左手按在他的左胸。 我面带怀疑的看着太子,心里无半点感动和波澜,随后又撇过头去望着前方,唇齿微啟「那太子爷和臣女在一起试试看吧。」心已冷,死都不怕了又怎会怕自己变成令人惧怕、厌恶的人,眼下保护身边的人是我唯一要做的事,唯心不唯心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太子一把将我揽进怀中,我微微挣扎道「但是太子爷得答应臣女几个条件。」 「只要你不求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太子一边说着,却还是没松开我。 「太子不能强迫臣女做不想做的事。」等太子点头答应后,我又开口「既然太子答应了,那可以请太子先放开臣女吗?臣女此时还不能接受。」 太子应声放开了我「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了。」 对太子的道歉我不可置否,只是继续说着条件「臣女想回靖王府一趟,家父出事后,臣女还未给家父上香。」 「那是为人子女该做的,靖王年纪也大了该享的福也享了,你不必太过难过,我马上命人送你回去。」太子马上把此事吩咐了下去。 愣了愣又开口「还有,我不想住在皇宫里。」 「这暂且答应你,但等我登基后,皇后的位子是你的,到时候你不想住皇宫也由不得你了。」太子说罢递给我一块玉佩令牌,又道「有了这块玉佩你可以任意出入皇宫,虽然我不逼你马上跟着我,但我希望你还是能多进宫走动。」 我收下令牌只是道谢「臣女谢过太子爷。」 「不必如此见外,还有什么要求吗?」 摇了摇头「没了。」 「以为你会要求我不要去伤害漠然。」太子挑了挑眉。 心里冷笑了声「若我这般要求,恐怕你也不会真放过漠然吧。」我冷冷的回应道「臣女虽还忘不了漠将军,但既然臣女决定放下,从此以后便各走各的,臣女一向不喜藕断丝连。」 太子显然对我的回覆很满意,很快就派人送我回靖王府。 站在靖王府门外,这明明是我的家,却不知有多久没回来了,爹也不在了,一切都将不一样了,心里竟然莫名升起了一丝陌生感和感慨,叹了口气迈步走进去。 076 计画消失 除了门卫,我并没有惊动太多人,笔直的朝祠堂走去。 几个月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只剩冷冰冰的灵牌立在神桌上。 站着点了三柱清香,三柱香烧剩香脚后我才跪下「爹,女儿不孝,到现在才来看您老人家,女儿会遵照您的遗言不提着脑袋替您报仇,虽然过去的仇可以不报,可从今往后若有人敢动我在意的人,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内心清楚的很,爹的死绝对跟太子脱不了关係,就算再令人作呕,可为了保全所有人,我暂时还得留在太子身边。 三哥收到门卫的通传知道我回来,迫不及待的跑来了「小娜你总算回来了,太子怎么肯放了你?」 我没有如实交代,含糊其词「三哥就别管了,反正我是出来了,以后也不会再被太子软禁。」 「你的手这是怎么了?」三哥应该是发现了右手无力的吊掛在胸前。 「不小心摔断了,但没什么大碍,我去过镇国大将军府了。」说罢云淡风轻逞强的笑了笑。 「然兄弟失忆、与田侧室恩恩爱爱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的镇定让三哥似乎有些怀疑。 「三哥真不够意思,既然都知道了还瞒着我,我以前都都说过寧愿残酷的真相也不要善意的谎言。」我不是真心埋怨三哥,只是故作玩笑。 「三哥我也不是存心想骗你,只是当时你被太子软禁已一个头两个大,我不想让你添乱。」 「知道,我只是做弄三哥罢了,三哥的为人我还不知道?」见三哥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我连忙改口。 「既然你回来了,然兄弟那边打算怎么处理?我问过很多大夫,他们虽都无十足把握但他们皆建议多见面,也许能帮助恢復记忆。」 「多谢三哥费心,但事已至此,我不打算这么做,漠然和田侧室在一起也不坏,我和漠然的感情凉了就凉了吧。」 「小娜你...然兄弟不是故意的,他是失忆了但你没有失忆,你不会忘了当时在山东然兄弟是怎么豁出生命想护你周全,难能可贵的情谊你就这么算了?」 「我就是记得!所以才要放手,太子对我的感情已成了偏执,我亲眼看过太子的雷厉风行手段,我不想害了靖王府的各位也不想害了漠然,太子本就忌惮漠然的战功,因为太子尚未登基还是会怕史官手里的笔才没动手,太子登基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太子想杀谁就会杀谁,如今我留在太子身边才能想办法护大家周全。」 三哥剎时被我的一席话堵的没话可说。 「老实告诉三哥,我曾在蒙古遇见了一位萨满老前辈,她告诉我,我的宿命就是成为皇后,虽然我抗拒可既然这是我的命,那就让我自己承担。」 「你和然兄弟的婚约还在,太子不可能大胆到抗旨。」三哥试图宽慰我。 「那只婚约我已经答应漠然作废了。」 「小娜,你不是一个人,整个靖王府都是你的后盾,三哥不愿意看着你为了顾全大家牺牲了你自己,我相信然兄弟也不愿看到。」 「三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等我目的达成后想请三哥帮我一个忙。」我低下头诚心的恳求。 三哥拉起我「说什么傻话,三哥肯定会帮你的。」 良久吐出了这句话,没有半点留恋犹豫「等一切办妥,我也不愿意委身于太子,我想从此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批漏可抓,那么太子就会对我死心、那么太子也无法迁怒别人。 三哥微愣,随后坚决反对「我已经失去爹,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妹妹了。」 我苦笑语气却极其坚决「死亡比生不如死强的多,可死哪有那么简单?我心意已决也已经想好计策,若三哥不帮,我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三哥这是捨不得你啊,但若你一定得这么做,那...这种大事你知道我不放心让你去找别人。」 会心一笑「以前就很想说却一直没说出口,三哥你真的待我很好。」 三哥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对我的真心话是苦笑不得,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若不想太子因此迁怒旁人,只是日期不确定,还需从长计议。」我将计画的大纲告诉了三哥。 三哥听完我的粗略计画显得有些惊叹「你一个姑娘家能想得到那么周详已不容易,不去当将军擒贼擒敌可惜了。」 「当将军要替皇族效命,我可是不愿意的。」这么沉重严肃的氛围是该来点轻松的气氛。 三哥并没有被我逗笑,继续问着细节「你这计画是完美无缺,既然让人抓不到把柄,又把所有细节都顾到了,但是时机点也很重要。」 「时机不必担心,太子给了我一块令牌能自由进出皇宫,只要想动手随时有机会。」 「但杀你的人必须是个信得过的人,万一被抓到,或他洩漏秘密就不好了。」 「我在京城没什么人脉,所以才来请三哥帮忙。」 「这个杀手就让二哥来吧。」这时二哥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哥?」我有些惊讶,自从二哥迷上武术后便日日专研武术,一日不曾停歇,我和二哥平日也没什么互动。 「二哥我什么不会,倒是学了不少流派的武功,平日又不常出府,到时候穿上黑衣、蒙着面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二哥,此行极其危险。」没想到二哥会如此,有些感动,能让二哥亲手了结再好不过了但却不愿意让身边的人涉险。 「你不信二哥的武功?」 「怎么会,二哥的武功我是知道的,虽然二哥不曾出去打仗但二哥的实力不比旁人差,可这事太冒险...」 「我们几个兄弟从小就你一个妹妹,你从小调皮捣蛋、不懂事,我们三兄弟到处替你收拾善后,你命又不好一路波折,虽然二哥与三弟一样捨不得你,但二哥唯一能做的就是助你这一次,你最后想做的,二哥尽全力帮你。」 我感激且感动的点了点头,想不到二哥平日看似醉心武术。其实还是有在关心府里的大家,我红了眼眶忍不住哭了出来。 二哥摸着我的头宠溺道「哭出来就好。」 等哭够了,才打起精神回自己的院子,太子你是清楚我的一举一动也清楚我的脾性,你却不清楚我脑袋里想什么,接下来我走的每一步你等着好好感受吧。 采英和彩红太久没见到我,这一见两人都扑到我身上,我只剩左手可以灵活动作,轮流拍着她们的背安慰着。 ** 见妹妹走后,唐古尔勇和二哥一起走了一段路,唐古尔勇向二哥问了「等那日真来到,二哥真忍心下的了手?她是我们的胞妹啊。」 「爹已经走了,我不希望看到唯一的妹妹留这里痛苦、绝望的活着,小娜本就不喜欢太子,再加上太子是我们的杀父仇人,太子若纳小娜为妃,恐怕小娜会发疯生不如死,既然我们无力阻止太子,那就顺着小娜的请求吧。」 「二哥说的是...与其看小娜行尸走肉,不然按照她的意愿。」唐古尔勇平日也不常与二哥接触,一直以为二哥是个只会练武的木头,今日一番对话倒是让唐古尔勇对自己的二哥有些刮目相看。 「小娜看似贪玩胡闹,可分寸拿捏的很好,不曾做过伤害、牵连靖王府的事,你还记得小晴被诬陷的事吗?」 唐古尔勇点了点头。 「当时小娜就已清楚太子对她有那份心思,她还不顾后果隻身前去谈判,其实小娜一直都在替别人考虑,为了她在意的人她可以牺牲自己,这次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是啊,二哥说的不错,唐古尔勇难过的、无声、心疼的点了点头。 077 旧相识I 留在太子身边和太子周旋是我自己的决定,虽然不想连累旁人,可若我孤身一人力量终究有限,多亏了采英不顾危险还是坚持跟着我,对采英的这份情谊感到珍贵,也在心里发誓不管怎样也要护采英周全。 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宫中夜里总睡不安稳,昨晚回到家,和三哥、二哥说了自己的决定心里放松了不少,昨天倒是能一觉到天亮,当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小姐,三少爷领着府医来了。」采英替我把早膳端了进来,一併开口报告,三哥和府医就跟在采英身后进来。 「小姐,你给老夫的那些百年龟苓散上次用了一点在二少爷长年练武的腿伤上如今还剩一点,三少爷说小姐手骨有伤,正好可以给小姐敷上。」 缓慢的拆开吊带,若有所思的把右手伸出,府医拿着龟苓伞走近,我旋即又将手收回「有劳三哥替我把这所剩不多的龟苓散拿到镇国大将军府。」 「小娜你...」 见三哥不答应,我笑着开口「这么珍贵的药材用在我身上太可惜了,我右手行动不便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漠然有平定天下的抱负,若是因胳膊上的伤无法再拿剑,恐怕会抑鬱一辈子,他的伤我也有责任。」 「小娜,事情已经如此了,你就不能多为了自己着想?你最喜欢的琴难道就要放弃了?」三哥还是不接下龟苓散。 从前我就是太为自己着想,才会把漠然给害了,这是我唯一能弥补的「三哥别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宫里不乏名医良药,太子说过会尽力替我医治的,再说区区龟苓散宫里还存货不少。」 经过我一番劝说,三哥才肯帮我这个忙「可眼下,然兄弟肯收你送去的东西?」 「三哥顾虑的不错,还请三哥交给孟玉,孟玉忠心且聪明,知道这龟苓散的用途,凡事对漠然好的事孟玉会看着办的。」我还是笑着和三哥说话。 三哥叹了口气「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你们俩到底是谁欠谁多。」三哥叨了一句便起身去替我办事了。 三哥走后,我便带着采英入宫一趟。 进内宫的一路上无风无雨、畅行无阻,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对我格外上心,可太子毕竟没册封我,却又任由我出入后宫,宫人们也不敢揣测圣意,本能觉得别怠慢了我才好。 「本以为你会在府里多待几天。」太子领着我到处走走熟悉环境,走到一间胶漆殿门口停下又道「这胶漆殿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不管你有没有要留下来过夜,我都让茴香每日整理着。」 「太子爷和卓由项将军还要议事,就先去忙吧,不用招呼臣女了,有茴香带路便可。」 「也好,真是懂事。」太子想牵我的手,可我巧妙的避开了。 太子走后由茴香带路,我和采英跟着,走了大半天的时间「主子走了这么多路,前面有个亭子,还是先稍作歇息。」 「听说太子爷大动作整肃他那些妃嬪?原来的太子妃和香贵人如今可好?」趁着休息空档给茴香套话,我自己也清楚茴香聪明机灵不见得能从她身上得到多少讯息。 「叶赫氏已然发疯被太子爷安养在宫里,香贵人目前住在冷宫,太爷子说话打算把她送回边疆。」 「听说太子爷前些日子纳了不少新人。」 茴香惶恐回「前朝后宫相互牵连太子爷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可奴婢看的出主子在太子爷心里的地位是很重的。」 我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急着解释,时间也不早了我自己出宫你不必送。」 「小姐真的喜欢上太子爷了?否则何必在意太子的那些妃嬪。」采英细声的问着。 摇了摇头,并无解释,拐了弯绕往冷宫,所有人都觉得冷宫是秽气的地方平日里根本没人会佇足,连看守的门卫也时常跑去偷懒、玩骰子赌钱,恰好此时无人看顾我便推门而入都说冷宫不是人待的,果不其然。 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乌荷沉香,她蓬头垢面望着很高很远的天,我就站在她身侧,许久她才转过头来,语带欣慰的问「姐姐,你也进来冷宫了?」 「看在以往情份,我只是来看看你。」我低头回看着她。 「姐姐你何必假惺惺。」乌荷沉香收回视线,看着地上的砖。 「不管你怎么解读,既然你不想见到我,我这就出宫回府去了。」 「能自由出入皇宫,姐姐还是和太子在一起了?」乌荷沉香说罢低头狂笑「怎么可能,姐姐啊我们是同一种人,就算你表面上跟着太子,可我知道你心里爱的还是漠将军对吧,你肯定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姐姐我真的好恨你,只要是姐姐在意的人我都想毁掉,我过的那么辛苦绝不会让姐姐平静。」 以我对乌荷沉香的瞭解,她寧愿当玉碎也不愿瓦全,她寧愿待在皇宫的冷宫也不愿待在边境的大宅中,本想替她求情,如今我看也不必了,虽然乌荷沉香眼下没有能力伤害别人,可难保以后有什么意外「就凭你?此时此刻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一连几日我都没进宫,直到太子派人接我进宫一起用午膳,我始终冷着脸,太子提起「我会纳那些新人,是因为我得拉拢她们族人。」 「太子爷何必和臣女说这些。」 「我知道你的性子,怕你介意。」太子夹了菜放到我碗里。 「臣女只是不喜欢人多吵杂,再说臣女过去就曾亲身见识过香贵人为了争斗陷害了臣女,臣女不是宫里人尚且如此,就怕以后若真进了宫...」 「安心,我不会让你承受那些,倒是你提醒了我,是时候把罪臣之女乌荷沉香送回边境去了。」太子招手唤来了小六子,马上吩咐了下去。 078 旧相识II 待在太子身边一晃眼半年过去了,即使太子百般包容,我内心仍然古水无波,纹绣坊的资產、事务全交给了薇娘,幸好有这些事需要我安排、做了结否则我恐怕会整日胡思乱想,薇娘对我突然又任性的决定并没有责怪只是静静的握着我的手表示支持。 至从与漠然诀别后真的没再见过他了,我回靖王府时得防着芸英的监视,为了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忍着相思之苦即使痛苦也不敢前去偷偷探视。 彤管楼和靖王府上的事都打理的差不多了,还得想办法让太子不再对漠然產生杀念,前些日子太子因漠然伤势未癒的理由想另封他人为镇国大将军,太子故意来探我口风,我依着太子所愿推荐了卓由项,一方面是想让太子相信我和漠然已情断,另一方面是想让漠然退下来避风头,卓由项好大喜功不如就让卓由项担镇国大将军的位子。 刚到养心殿门口就碰到了卓由项,几年过去卓由项一点长进也没有,看不出一丝一毫稳重成熟,我假装没注意到他逕自走了过去。 卓由项如今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全是奉承讨好的人,因为我的无视惹恼了他,他不服气的叫住我「郡主。」 回过头高傲的回应了句「走的急竟没注意到大将军。」我的用词虽客气可态度和语气却是轻视,看起来卓由项火气更大了些。 「太子后宫有你,前朝有我,可谓蒸蒸日上春风得意。」卓由项似乎刻意搭话。 敷衍的笑了笑「想必大将军是进宫和太子议事的,那我就不耽误大将军的时间了。」 「慢着,本将军好歹是正一品镇国大将军,你不过是太子身边无名分的女人竟敢无视本将军。」此次卓由项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可置否的看着卓由项。 卓由项口条不好,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气红了脸指着我身后的采英「本将军奈何不了你,可本将军若跟太子要采英,想必太子也不会拒绝。」 趋前一步细声笑道「痴心妄想。」说罢甩开卓由项的手便走了。」 回到胶漆殿后我看采英心情低落,想来采英是把卓由项的话放在心里了,我拉着采英的双手「采英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明珠暗投,本就想除了卓由项,看来今天是个契机。」 「太子爷如今十分器重卓将军,若卓将军真开口恐怕太子爷也不会拂了卓将军的面子。」 「太子喜欢用卓由项是因为卓由项愚蠢,若是有人比卓由项更好用又或者卓由项踩了太子的底线,那太子就不会继续留着他了。」 「小姐什么意思?」 心里已经有了计谋「这几个月观察下来,你知道太子派来服侍的这拨宫女哪个耳根子最软口最不严实吗?」 「幽兰嘴巴最不牢靠。」 「宫女换班轮到幽兰值班时,你陪我演一齣戏。」勾了勾手指采英马上附尔过来,我细细的把剧本讲了一遍。 中午宫女换班时间,我把桌上的茶具都摔到了地上。 采英哭喊着「小姐当心身子。」 等门外围满了人影我又开口「采英你放心,若你不愿意我绝对会护着你。」 「采英卑微,小姐不值得为了奴婢得罪卓将军。」 「你打小跟着我,若我连你也保不住,那我真无用。」连连叹了口气。 「卓将军若真要了奴婢...那奴婢答应就是,卓将军不也说了,大清江山都是有他替太子守着才这么平静,别说是奴婢了就算是要了小姐,太子也不会吭声...」 「卓由项不把我看在眼里就算了,竟然也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你说我怎能不气...」我哽咽的问道「你说,太子真会把我赏给卓由项吗?我本以为太子和别人不一样...」 采英压低音量说着「小姐别胡思乱想了,小心隔墙有耳,小姐还是吃点午膳吧。」 「我今日想回靖王府。」我此话一落,门口偷听的人影全数散开,这几个宫女真当我白痴,我真要说什么秘密才不会那么大意,今日一番对话不过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把眼睛揉红沉着脸带着采英回府去了。 过了几日,太子身边的小六子公公亲自送了一把好琴到靖王府。 低着头凝视着琴,假装犹豫良久才起身「走吧,我和你进宫谢恩。」 太子本在看奏摺,见我来了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朝我走近。 「多谢你...太子的赏赐。」 太子握住我的手「短短几日怎么变得如此生疏。」 我把手抽了出来「我...臣女近日身体不爽。」 「别逞强,我都听说了。」 抬眼楚楚可怜无声的望着太子。 太子重新握着我的手「我说过绝对不会负你,确实是卓由项过分了他胆敢轻薄与你,我已惩治了他。」 「大清朝不能没有镇国大将军。」我故作懂事的道。 「卓由项不是特别的,能取代他的人多的是,可你不一样。」 不管是谁接手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只要除了卓由项便好「谢谢太子爷。」 「我都替你处置了卓由项,你还要那么生分?」 我连忙改口「谢谢你。」 「对了,有几个武官希望我恢復漠然的官爵,此事你是什么看法?」太子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坐在他案桌旁。 「漠将军战功彪炳已是过去式,如今还在修养伤势,确实不足忌惮,不过那些边境部落只要听到漠将军的名讳依旧会惧怕,不如封个有名无实的官位给他当,那些言官既不能说什么,还可以镇压那些叛军。」 「倒是你想的精。」太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话说回来,那些諫言的武官是该好好罚罚。」 「哦?」 「虽留漠将军一条生路,但还是得杀鸡儆猴,否则那些武官不知轻重不把太子的命令当回事。」 「我很高兴你替我着想,巴苏特罗隆那群武官暂时还有用处,等过一阵子看看情况再说。」太子递了一块糕点给我,我摇了摇头拒绝。 「我哪懂这些,太子爷你看着办就是。」巴苏特罗隆和漠然交情不错,我也蛮欣赏他,好歹先前巴苏特罗隆也叫我声「嫂子」,看来是得请三哥去给巴苏特罗隆提个醒,万万不能再让如此忠心尽责的官员受皇权迫害。 然重伤后镇国大将军的官爵也换了两轮,时间久了漠然在京城的声势也越来越小,以至于太子已忘了去防范,太子多忌惮别人一分就少忌惮漠然一分,这是我离京前唯一能为漠然周全的。 或许在人们心中我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拋弃了未婚夫君转而跟着太子,有些老百姓也偶尔会说起,皇上是不是夺人所爱这些话,对于这些间言间语从前我就听的多也不放心上,如今一心求死的我也不会放心上。 想的出神时太子又说话了「许久不曾听你弹琴,怀念的很。」 我如今的右手别说弹琴就是一动不动也会隐隐犯疼,我无奈的笑回「你想听吗?」 「你手上伤还没好我可捨不得,话说回来都是我的错,宫里已经没有百年龟苓散了,只能让你将就用那些劣质的龟苓散,我已派人出宫寻龙骨丸相信不久便会有好消息。」 知百年龟苓散数量稀少我本就不抱希望,太子这安慰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龙骨丸若真那么好寻为何至今无人亲眼见过?自己的手治不治的好也不重要,更不后悔当日把府医手上仅存的百年龟苓散给漠然「太医们已经够尽心尽力的在医治我了,你也别太过为难他们。」 「我是怪那群太医无能,更是恨自己束手无策,你若从此无法弹琴那该有多可惜。」 轻巧的避开太子过分的亲暱,依旧淡淡的笑回「等寻到龙骨丸,就怕你听腻了我的琴音。」 又间聊了好一阵子,等太子走后我仔细的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我讨厌每日笑着应付太子更讨厌太子牵我的手,幸好太子还算守诺并不曾强要了我,换了件乾净的衣裳看着屋外人来人往的宫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油然而生,原来我更是讨厌在这里矫情做作的自己,虚情假意、另有图谋、步步算计的日子我真受够了,既然卓由项解决了,纹绣坊交给薇娘管理我很放心,靖王府有三哥哥哥相互扶持打理,太子对漠然的杀心也没了,一切都很好那我也差不多...该从这世上消失了,只是在那之前还是想见漠然最后一面,即使能预料到见面了也只是冷眼相待,可我还是想见一面,最后一面。 079 只见新人笑 不闻旧人哭 在皇上驾崩办完国丧后,这日清晨叶赫月敏在自己的屋里吞布自尽了,听宫女说她到死前仍心怀怨念,不是怨太子的无情冷血而是怨我勾引太子,她当时着了魔似的不停厉喊着「唐古尔娜,我这么苟延残喘就是想亲眼看看你还要毁了多少人的人生!」年轻的我确实不喜欢叶赫月敏,可如今她也走了我却不知该可怜她的遭遇还是同情她一辈子都是一颗棋子任人摆佈,或许叶赫月敏也累了只想早日解脱。 太子对叶赫月敏无情,却刻意把叶赫月敏身后事处理得隆重,似乎想博一个重情义的美名,不管是前阵子驾崩的皇上还是掌权等登基的太子,既然他们皆如此在意世人的眼光和评价,为何做决定之前不先考虑后果,非得等到做了坏事再来害怕留污名、掩盖真相? 叶赫月敏的丧事总算告一段落,皇宫本就是冷冰冰到地方,入夜后格外叫人觉得孤独、无情「有采英跟着茴香你先回去,我想再走走。」 不知不觉冬天过了春天也过了,望着晴朗无云的璀璨星空,心里却没了感动,长廊的尽头只有黑暗,我停止脚步叹了一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采英这段日子早已习惯了形同死尸的我,想宽慰却无从下手「小姐...」 不远处储秀宫的吵闹声吸引了我「大半夜的,吵什么?」我的疑惑也是采英的困惑,她耸了耸肩表示不解。 缓步走了过去,才刚站在储秀宫的门口,就看见地上跪着一人浑身湿透低着头,另一人颐指气使命宫人朝跪着的人泼水。 一位小宫女,哭喊着求饶「祥贵人放过我家主子吧,主子才刚小產不久,虽说是夏天可哪经的这般折磨。」 「折磨?说的像是我心肠毒辣似的,连这个目无尊悲的婢女也一併泼湿了。」 采英凑近道「早听说祥贵人目中无人,想不到为人如此恶劣。」 「跪着的是谁?」 「她低着头我也看不出来。」采英说罢不忘嘖嘖叹了两口。 受祥贵人欺凌的主僕二人境界虽惨仍不忘互相坦护,患难真情实属不意,我已不如以往那么爱多管间事了,许是看不惯祥贵人的跋扈,又或许是被跪在地上的主僕二人情谊感动,最终还是上前帮忙「祥贵人好大的阵仗,宫里好不容易安静了点,贵人仗着母家的势力和太子的宠爱反倒在这儿生事。」 「是你?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你不也是仗着太子的宠爱才敢在这里和我大声说话。」祥贵人并不把我看在眼里,倒是她身旁的下人识相停了手,劝着祥贵人「主子回吧,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祥贵人显然不吃这套,气焰不减反增「她是什么身分凭什么教训我?论封号她还得向我下跪行礼。」 笑了笑,问道「祥贵人若想,我可以行礼。」 我这么说,祥贵人反倒害怕了起来「不必,念在你也是太子的人。」 我可不是太子的人,祥贵人此话倒让我有些不悦,也罢,现在任谁都觉得我是太子的人「既然祥贵人愿意卖我个人情,那就别为难她们了。」 「殷冬花就算被太子封了位份骨子里还是个卑贱的婢女,连个龙种都护不住就是个妖女。」 一同跪在地上的宫女愤怒的抬起头「我家主子小產还不是喝了祥贵人送来的蔘汤。」 「以下犯上!你有证据吗?」祥贵人抢过水瓢对着宫女就要泼,我反应快了一点,抓住祥贵人的手一扭,水瓢里的水全淋在祥贵人身上,因我力道过猛,祥贵人跌坐在地上。 「跟你好好说偏不听,非得嚐苦头。」一面说一面靠前,伸手替祥贵人整理了摔乱的衣领并警告道「你往后行事还是小心谨慎点,若我开口跟太子说我想要太子妃的位子,太子也是会给我的,到时候我要教训你就没有那么温和了,你若想死可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继续为非作歹没关係。」 祥贵人依旧不服气,可她自知动起手来她都会是我的对手,只好带着下人离开。 见祥贵人一伙人走远「都起来吧,去换身乾的衣服。」 地上的可人儿抬起头来,她一抬头,我们俩各自惊呆,她竟然长的与我有几分相似。 震惊过后她还是不忘道谢「臣妾殷冬蕊在此谢过郡主。」 「我们不曾见过,你怎知我是郡主。」我让采英去帮忙扶起殷冬花。 「臣妾早听宫人们议论过,知道自己与郡主长的有几分相像,如今亲眼所见便知。」殷冬花语气中透着一丝怨和无奈。 与我相像未必是好事「好歹你也是有名有份为何任凭祥贵人践踏?」 「臣妾痴心,想留着一条命,盼着哪天奇蹟发现,能被放出宫去。」 看殷冬花眼睛里闪闪发亮,我欠疚且惋惜问「宫外有等着你的人?」 殷冬花惊恐的摇着头,随后又无声点了点头。 真好,即使活的再苦只要知道还有人在等着自己、还有一点念想就会想活下去「长的与我相像算你运气不好,可遇到我算你好运,想出宫我能帮你。」 殷冬花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见我眼神坚定不像是玩笑话,跪下道谢「殷冬蕊谢过郡主。」 「你不是叫殷冬花吗?」 「内务府的人说蕊字不好,名字里太多心容易三心二意,便让我改了名,叫殷冬花」 「内务府那帮人真是没知识,冬蕊可比冬花好听多了。」我将怀里的令牌给了殷冬蕊「这令牌可以任意出入皇宫先给你,待太子答应后你便安心离开,出宫后你若没地方去就去纹绣坊找坊主薇娘,说是我让你去的。」 殷冬蕊不停道谢,她走后,我看着她的背影「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天色已晚,我还是去了趟太子寑殿,太子已准备就寝,讶异我的来到「怎么这时候来。」 我没回应,走了过去。 太子从床榻上坐起「方才祥贵人来过,你为难她?」 「怎么着,她如今是你身边的红人,捨不得了?」刻意尖酸刻薄的说着话。 「娜儿,你是吃醋了?」 吃太子的醋?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太子若觉得我教训祥贵人踰矩了我以后注意便是。」 「我说过,以后皇后的位置是你的,所以不踰矩。」看来太子是真以为我吃醋了,还在为了我们为他争风吃醋感到得意。 太子话才说完,我便故意松了原本紧皱的眉头「你能放殷答应出宫?」 「这事没办法答应你,我虽心甘情愿等你,可我有生理上的需求。」 太子真把殷冬蕊当成了我的替代品,太子是多自私的人才能养着殷冬蕊当他的洩慾工具,我咬着牙「我同意嫁给你。」 「为了殷答应才要嫁给我?」太子面色渐沉。 指甲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硬是挤出笑容「也不完全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我只是终于看到了你的一片真心,你我年纪也不小了,经不起等待。」 太子神情好了不少「真的愿意嫁给我?」 「是。」太子拉着我坐在他腿上。 「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登基大典,那日我要宣布你当皇后,站在我身侧。」太子一手扶着我的腰「你是我梦寐以求的人。」太子说罢俯身过来。 我快了一步,主动吻了太子的脸颊,面带难为情的道「永寧,我月信刚到。」 太子还是凑了过来要吻我,我心里虽觉得噁心可还是强笑着推开太子,娇羞道「其他的等洞房花烛夜再继续...」声音又软又绵,字字勾着太子的魂与魄。 太子似乎不想放手,他眼神里全是慾望仍然紧紧箝着我的手,此时我有些胆颤心惊,选择与太子周旋就是一场赌局,若赌错了将输的一塌糊涂,太子如果不顾念我的意愿硬来,到时候玩火自焚我将万劫不復,我忍着厌恶和害怕只撒娇笑道「都等了我那么久,再多等两日不行吗?」我伸手反握着太子的手,太子这才松开了手,我心里的不安恐惧才跟着消散。 「是啊,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日。」太子抚着我的脸笑道。 「等我当了皇后便不能自由出入皇宫,这几日我想回靖王府住,你登基的前一日是漠将军的生辰,我想去做个了断,之后安安静静当你身边的女人。」 太子略为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可以。」 「殷答应出宫的事我就当你允许了?」 「怎么对她的事那么上心?」太子仍没点头答应,反倒追根究柢。 「你觉得看着一个和我长的相似的人待在你身边,我心里会好受?」不管说多少违心话,能让殷冬蕊出宫就好。 「娜儿想不到你什么醋都吃。」太子又笑得更开怀了些。 扯着太子的衣服我故意表现出恼怒的态度「你到底应允不?难不成你还想左拥右抱!」 「有你就够了,殷氏就交给你发落,若你真看不惯她,处理掉也行。」太子依然笑着说。 太子怎能笑着、不痛不痒的说出这种混帐话?这种人我真一刻也无法和他待在一起「她长得和我那么像,我哪下的了手。」 「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不想下手,不讲她的事了,你今晚留下来陪我,我保证什么也不会做。」 我要求的事太子都答应了,若此时还拒绝太子就怕太子会怀疑我答应嫁给他的决定,只能勉为其难的躺下,太子满意的拥着我,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一宿闭着眼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太子睡的那么安稳难道就不怕我府后我先?终于熬到天亮,送太子去上早朝后,我就回靖王府了,回府后马上把嘴洗了一遍又一遍,换了身衣服坐在椅榻上,昨晚都没睡如今依然无半点睏意,不知何时开始我每日睡的少,这半年来在太子面前,我时刻紧绷,需假装时而笑,时而嗔,如今太子以为我放下过去情愿跟着他,可他不知我将送他「得到又失去,得而復失」的痛苦大礼。 太子说当初他就是一眼爱上弹琴的我,神采飞扬,如诗如画,像极了女神仙,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当初没在他面前弹琴,我那最引以为傲的琴艺。 080 别离 漠然的生辰日也就是我跟京城道别的日子、跟漠然道别也跟唐古尔娜告别,这天,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六子送来了一支华贵无比凤釵,说太子命人特製出来的,就是要赶在受封大典上製成,又说太子今天傍晚会亲自来接我入宫,等待明日太子登基为皇上,我也会一併受封为皇后,收下凤釵、送走小六子后我给三哥、二哥捎口信,说今日傍晚行动。 就快结束了,终于不必再忍受太子的亲暱和失去漠然大痛苦,暖风迎面而来我握了握自己冰冷的双手,对于不必再顶着原主的身分,感到有些释怀。 我画了漠然以前最爱的淡妆容,已经许久没画了,一来没机会,二来没心思,三来漠然也看不到,最后一面想让漠然对我留下好印象而不是半年前见面时那个无理取闹像个笑话的我。 将漠然送我的定情赤金凤求凰手鐲从手腕上取了下来,仔细端详片刻还是有些不捨,心一狠搁在梳妆台的铜架上,那些过去与漠然的往来书信和定情信物我也狠下心故意在芸英面前处理掉,就是为了让太子相信我对漠然已绝情。 心里不停对自己安慰道「只有捨弃到一丁点都不剩,才能重生。」倒不如我想像中的痛苦,更多的是平静,许是我痛了太久已然麻木无感了,唤来采英,带上了当初与漠然邂逅的那把伯牙七巧琴,便笔直往漠府去了。 由于我和漠然婚事告吹,漠府和靖王府已经许久没联络,漠然生辰宴上我突然出席,让眾人皆看的迷糊,各个擦亮眼睛等着看好戏,时不时有人投来好奇打探的眼光,也不管旁人,反正明天起大清朝不会再有我的存在,丢脸个几回又何妨,也不是没被议论过,神色从容的走入席就坐,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以为时隔大半年再见到漠然时我的心不会再起任何波澜不会酸酸涩涩,但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制力也太低估了我和漠然之前的感情。 虽然镇国大将军已换人当,漠府也不如以往风光,可来道贺的宾客还是不少,看的出漠然为人成功,大多数的宾客鱼贯入场,我方才定了心神收起悲伤,主席宴台上坐着漠然,漠然身边坐着侧室田明环,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如之前那般如胶似漆、甜腻腻,但仍感觉的出漠然与田明环亦是相敬如宾恭爱有加,我心里又是一苦,若没太子从中作梗,今日坐在漠然身边的会是我,想到这里我连忙摇了摇头驱散悲伤妄想,无奈嘲笑了自己一番,事到如今回想曾经都只是徒然。 宴会开始没多久,计画的时间也逐渐逼近,成败一线之隔,时机耽误不得,站起身,表现的得体大度从容「今日是漠将军生辰宴,我与将军曾闹的有些不愉快,今日是特地来道歉的,顺便送上微薄的贺礼以表祝贺。」招了招手,采英将七巧琴呈了上来。 等采英放好琴我才继续说「这是春秋时,乐师伯牙的七巧琴,听说漠将军不只能带兵打仗,也懂丝帛,微薄贺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心口都有如刀割。 宾客们都转过头来看我,我跟着太子已是人尽皆知,他们碍于太子不敢得罪我,田侧室一脸心虚正巧对上了我清澈的眼神,田侧室顿时别过脸回避,我耸了耸肩静待漠然回话。 漠然看了我,又看了看琴,蹙着眉头发愣,看似有些迷茫、有些糊涂,漠然可能不知道我葫芦里卖什么药所以困惑不解吧。 田侧室这时客气笑着接话道「郡主的琴技高超那是人尽皆知的,不知道今日夫君的生辰宴上有没有荣幸听郡主弹上一曲,想来这才是真正的大礼。」 心里想着「也好,就弹上一弹吧,弹完后一切就真的结束了。」与漠然相识于琴音上今日也离别于琴音上,我微微笑道「为表心意,今日我就献丑两曲吧。」摔伤的右手数月未痊癒如今已成旧疾,忍着痛抚上了琴弦。 在场眾嘉宾几乎没人听过我弹琴,他们只有耳闻我的琴艺过人,如今我本人献技他们各个认真的竖起耳朵恭听,弹的第一首是与漠然第一次见面时,他与我比赛的那首,算是祭奠我们的初遇。 一首曲毕,眾人皆讚叹不已敬佩的很,纷纷拍手起身向我作揖行礼,我谦虚的点了点头,又弹了第二曲,弹的是当初漠然登门求见我弹给他听的那首,弹着弹着眼泪不知不觉在眼眶里打转着「不争气!」我暗自骂自己没用,方才还自觉心平气和,如今怎又这么沉不住气了。 实在怕忍不住,只好佯装成弹琴弹的太投入才闭上眼,事实却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过去与漠然的种种、句句诺言霎时浮现,不由的悲从中来,忧伤了几分,这琴音本来就会跟着弹琴的人情绪变化,此时我的琴声里多了许多凄凉的情绪,当然,这要有一定音乐水准的人才听得出来。 最后一个音嘎然而止,眼眶里全是泪,我睁开眼一滴眼泪不小心滑了下来,我伸手偷偷的擦掉,倏地颯爽站起,看似对眾人实则是对漠然、对我们以往深刻的感情说了句「告辞。」转身走时我瞥了一眼漠然,他正好也看向我,我微愣随后苦笑,最后一次见面,最后好歹也要是笑着的,便头也不回同采英一同离开了,漠然,你我从此便断乾净了,我的心也从此死了,再也别见了我的挚爱,这个世界、你的眼里、你的心里从此再也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 「夫君你怎么了,最近老是头痛,妾身去请大夫吧?」田明环担心的问漠然,脸上满是焦急。 「不用,就是有些痛不碍事,你替我招呼宾客,我去房里取点药吃就好。」漠然按着头痛苦的回道。 离席后,漠然扶着头,歪歪斜斜的走着,过去一些与郡主的回忆断断续续的浮了出来,方才郡主每弹一个音,漠然心就莫名的揪一下、痛一下,漠然头还是痛着,脑中却浮现越来越多零星与郡主的回忆,让他倍感痛苦,他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漠然脑海里依稀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娜娜,我们起誓一辈子不离不弃。」一个柔软清澈的声音回覆道「好,今日本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记忆里的那个人是谁?娜娜是谁?漠然的头又更剧烈痛了几分漠然压着脑仁,却如轰炸般疼痛难耐。 唐古尔娜本想着离席后就与漠然再无瓜葛,想不到却意外碰见漠然痛苦的模样,本想离去但到底没狠的下心,上前故作冷淡的关切着。 「漠将军没事吧,不舒服就请大夫,漠将军府上不是养着全京城医术最高的神医吗?」唐古尔娜说完后才觉得说了太多,连忙闭嘴。 就是这个声音,漠然脑海中浮现的,竟是眼前唐古尔娜的声音,漠然有些痴了只是望着唐古尔娜,倏地激动的抓住唐古尔娜的双臂大力的摇着,不停的问「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是不是?」 对比漠然的激动,唐古尔娜显得平静淡然许多,只是一昧苦笑道「没有,将军没忘了什么,怕是记忆错乱了。」 「那为什么我现在那么痛苦,你方才席上为什么要哭,琴声也在哭为什么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眼神看我?我是不是忘了你?」漠然依旧摇着唐古尔娜的双臂,漠然大力的摇,似乎想摇出些答案。 唐古尔娜本纹丝不动的决心擅自摇晃了起来,可为了漠然的生命安全,唐古尔娜的决心随即安稳又坚定的镶嵌回去,浅浅道「漠然,你没忘记什么,你只要记得,好好活下去,若来日你真的想起些什么,那都不是真的,就全当是做了一个梦。」这次唐古尔娜真头也不回的走了,唐古尔娜心里想着「也好,最后一次能再叫叫漠然的名字,也就心满意足了。」 唐古尔娜走后徒留漠然呆站在原地,望着渐渐离去的唐古尔娜,脑海里不停的出现唐古尔娜的那句「漠然,你没忘记什么,你只要记得,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漠然木然的重复唸着,似乎又听到有一个人在身旁哭着喊着自己,要自己醒过来不要拋下她,但自己浑身是血没有力气快死了,但自己最怕她哭,所以用尽剩馀的力气安抚、交代她「娜娜,好好活下去。」那是他濒死前最后的心愿。 头痛欲裂、锥心裂肺,心脏被莫名的情绪狠狠的拉扯着,漠然吼了一声,恨自己想不起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漠然这一吼把房中的孟圭吓了出来。 「少爷没事吧,头痛又犯了?属下去请大夫。」孟圭看漠然表情痛苦,觉得不妙。 「孟圭,我只要你说实话,我没求过人,但拜託你告诉我实话,唐古尔娜是谁,娜娜是谁?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漠然像迷路的无助小孩抓着孟圭狂问。 孟圭有些惶恐,但他内心早已挣扎了千万遍,孟圭觉得说谎会受到报应的,尤其是说谎拆散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况且孟圭知道田侧室坏心思最多,本来就不希望田侧室待在自家少爷身边,孟圭低下头,良久下定决心道「少爷,对不起,是我们骗了你,从前你与郡主才是郎才女貌、真情实意的一对,少爷从来就不曾爱过田侧室。」 漠然听完后,傻了,脑中浮现的断续甜蜜回忆若是真的,那半年前唐古尔娜怀着希望来探望他时,他是如何用言语羞辱她的,他不敢想像,若是真的孤立无援的她伤的有多深、多委屈、多心痛。 「我想有些东西是该还给少爷了。」孟圭将漠然带到库房,这里是下人来的地方,漠然平日里自然不会踏足。 孟圭将仓库里的一个上锁的铁盒交给漠然,这铁盒不大不小,也不是很重,里面却承载了唐古尔娜与漠然满满的回忆。 漠然疑惑的看着孟圭,孟圭不敢看他,只是歉疚的回了句「少爷,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告诉你实话、把本来属于你的东西还你,少爷别问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漠然撬开了盒上的锁,里面叠着整齐的厚厚的一叠信,信上的笔跡似乎有些孰悉,署名人正是唐古尔娜,那是装载着他们各种回忆与往来证据。 漠然一张一张的看着,每看一张,心就多痛一分,漠然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失去的回忆也渐渐涌现,拼凑的起来的记忆是漠然与唐古尔娜过去的浓情蜜意,一丁半点都没有田侧室的回忆。 信叠得整齐划一,如同豆腐一般正正方方,漠然的心却早已乱成了一团,每封信轻的如羽毛般似乎没有任何重量,可漠然拿在手上却格外觉得沉重不堪,盒里还有一些是唐古尔娜送他大大小小的东西,甚至还有唐古尔娜特地去学、亲手打的就是想送给他的岫玉珮,然而半年前却被无知的他给亲手摔碎了,漠然终于全都想起来了,他过往的甜蜜时光多半是唐古尔娜给他的,只是,现在想起来会不会太晚了? 漠然呆呆的问「这玉珮被我摔坏了,怎么还在这里?」 孟圭第一次看到他家主子哭,有些吃惊却也知道,他们的谎言害了他家少爷犯了多大的错、失去了多重要的人,孟圭回道「当初少爷看着玉珮说了句拿走吧,本来田侧室要我拿去丢了,可是我想着这玉珮少爷之前爱惜宝贝的很甚至不曾离身,时常拿出来擦拭清理,属下觉得确实不该趁少爷失忆时丢掉,就擅自把玉珮同这些东西收在一起。」 「我待你们如亲兄弟一般,这不是儿戏,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想过娜娜的感受没有?」漠然冷漠道,声音没半点气焰,但却不怒自威,透着冷冽。 孟圭又说了一次去年同唐古尔娜郡主讲过的话,大意就是老镇国大将军被太子传召入宫覲见,老镇国大将军回府后就吩咐他们一起对漠然讲一个弥天大谎,目的是让漠然平安的活在他们编造出来的故事中。 漠然恨自己,觉得自己真的该死,他真的忘了重要的事,忘了他最重要的娜娜,而且还出言伤害她,漠然心里没底了、不踏实,以他对娜娜的了解,他直觉方才娜娜说的、做的都像是要和他长久的告别,这让他觉得很惴惴不安、惶恐焦急。 「我必须去找她。」漠然要去找她,求她原谅,漠然转身就要走,却碰上了年迈的父亲,漠府的老爷。 「漠然你要去哪?」漠老爷沉重、厉声的询问。 「爹,全都想起来了,我不能这样对待她,我要去找她。」漠然心急如焚。 「不准去,你可知道为什么全府上下要骗你?太子说了,你若与郡主在一起,就拿全府人头当聘礼,你身为漠府的少爷,不能那么自私。」 「就因为我不能自私,要顾全大局,让她自己承受所有痛苦?我不能这样对她,我们分离时,她才刚小產,那是我们的孩子。」漠然知道,挡在他和娜娜前面的是至高无上的太子过几日就要登基成为皇上了,可只要在一起,就一定可以解决,哪怕要他捨弃将军的身份远走他乡,有或者让他放弃从小为人民平乱的抱负。 「郡主不也下定决心保全你,愿意自己承受这一切,既然孩子没生下来,既然郡主放弃了,你何必又如此执,你放弃才能成全郡主的心意。」 「爹,我不能负了她,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不能像你一样负了娘,娜娜自愿承受这一切,可她何尝有错,为何要她一人扛,她今年才二十四岁。」漠然面对自己的父亲虽然心中有恨也有些不谅解,但到底是骨肉至亲也恨的不真切了,况且各有立场。 漠老爷知道是劝不动漠然了,早就让府兵待命,就算用强硬的手段也不能让唯一的儿子去送死,只要拖延时间,直到郡主入了后宫一切就结束了。 没人告诉漠然,早就宣布要在明日登基时册封唐古尔娜为皇后,如今已动身前往靖王府亲自迎接。 漠然前年受了重伤,手臂也骨折了一条,如今还没痊癒,要隻身对付一整队训练有素的府兵自然会力不从心,双方一来一往已经耗费不少时间,而此时太子亲身驾马已候在靖王府片刻。 「小姐为什么不让采英一同入宫去侍奉?」哭到稀里哗啦的采英不懂为什么她家主子不让打小服侍的她跟去侍奉。 唐古尔娜的计画只有她二哥、三哥知道,即便是好友薇娘也不知情,本来唐古尔娜想告诉她们真相,但长痛不如短痛,知道了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决定,不知道顶多难过个一年半载,知道了就怕会惦记一辈子「你在府里好好的,别跟我一起去了,宫里规矩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绑手绑脚不如在府上自由自在,你有空就多多去帮薇娘,算是替我尽份心力,往后你就跟着三哥,三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唐古尔娜交代道。 「那漠将军那边...」采英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唐古尔娜严肃道「采英以后靖王府的事、我的事,你别再告诉漠将军了,那些都与他无关知道了吗?」 采英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府上家僕来催了好几次,说是太子已久候多时,唐古尔娜抓紧时间继续叮嘱「我走后,你把彩红的脚鍊解了,牠很聪明如果牠想待在靖王府便会回来,如果牠想走也别绑着牠。」 「小姐说了那么多,都在替别人安排,怎么就不替自己打算。」采英努嘴回道。 唐古尔娜本来还在愁没有时机正巧太子孤身来迎接,天时地利人和「太子既然来了那我就走了,你好好过日子,替我好生看顾着薇娘、彩虹和靖王府上下。」说罢略微不捨的扫视住了近七年的院子随后抬头扬步,这次是真要走了。 唐古尔娜穿着喜庆的大红色衣服,手里握着凤釵,脸上却没半点喜气,反倒像是要征战沙场从容就义的表情,直到见了太子才收起这副难看的表情,掛上了笑容「让你久等了。」 「你把凤釵戴上了?」太子笑盈盈的走近。 「不好看吗?」唐古尔娜亦是笑盈盈的反问。 「你怎样都好看。」太子自动自发的揽住眼前的佳人。 唐古尔娜并没有反抗,依旧笑容可掬「时候不早了走吧。」 等太子跳上马背,唐古尔娜一手撩着裙襬一手伸向太子,太子使劲一拉就把唐古尔娜也拉上马背。 ** 081 曲终 往皇宫的路上太子叨絮着两人的未来蓝图,唐古尔娜坐在太子身前,心平气和一边闭目养神嘴上却不忘附和着。 直至一声箭响惊动了马背上的二人,一个蒙面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太子面露不悦,睥睨道「谁派你来的,有胆来行刺,无胆露出真面目?」 「等你死前,自然让你死的明白。」黑衣人二话不说提剑杀来。 太子跳下马迎战,唐古尔娜坐在马背上不知所措。 太子早先命人清空道路,街上无间杂人等,所幸这样不会波及无辜。 太子和黑衣人僵持不下,招式已过十二轮,唐古尔娜看的心惊肉跳。 太子抓到机会,浑厚一掌拍在黑衣人肩上,黑衣人连退数步停在了唐古尔娜的身前。 唐古尔娜大气不敢喘一声,黑衣人还是转了过来直视着马背上的唐古尔娜,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上马挟持了唐古尔娜「既然杀不了你,杀了你身边的女人也不错。」 太子兇狠的吼道「不准你动她。」 「危险,你快跑。」唐古尔娜话还没说完,一把利剑已刺入左腹,唐古尔娜捂着伤口仍然阻止不了直流的鲜血。 黑衣人丢下一句话「我乃山东杨季丸之义子,今日就是来替父报仇,那日山东大战的人我一概不会放过。」话一落下便掳着唐古尔娜驾马扬长而去。 太子脑中停留着唐古尔娜吃惊、不可置信的脸庞和那血淋淋的双手,等回过神来想追已有些迟了。 唐古尔娜神色淡然的按着左腹一点也不怕死的模样,笑了笑「也好。」 黑衣人驾马狂奔一刻没停歇,就怕太子找了禁军来支援,到时候不但杀不了人恐怕还会插翅难飞,直到跑至一处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才停下来。 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唐古尔娜已了无牵掛,转头平静对黑衣人道「是小娜的不是,牵扯二哥进那么危险的事,多谢二哥和三哥成全,给小娜一个痛快。」 黑衣人拉下面纱,并不是什么杨季丸之子,而是唐古尔娜的二哥唐古尔德,唐古尔德似乎仍然下不去手,挣扎了片刻还是放下捨不得的情绪,恨下心最终一剑落下成全了唐古尔娜,从此世上再无唐古尔娜了。 太子搬来救兵并亲自领兵去找,隔天天亮时才在荒山野岭上找到了唐古尔娜的尸首,地上血跡早已乾涸,只剩残破不堪的大红碎布,和一副血肉模糊的身躯,看样子唐古尔娜死后被这山里的狼或熊啃食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死无全尸让人看的心生凄凉、感叹。 太子看到时差点没昏过去,呕了一口血,被旁边的将领扶住,太子上前想看唐古尔娜最后一面,却只看见一片血肉漠模糊,他心爱的娜儿,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好不容易等到她了,还未过门,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太子悲慟的按着胸口「杨季丸之子是谁?」太子怪不得旁人,因为唐古尔娜是在他手里被人掳走杀害的,太子提剑疯狂的砍着一旁无辜的树干。 「稟太子,杨季丸应该是去年山东叛乱的首领,当时领兵对抗的是漠然将军,卓由项为副将。」 太子当场愣住,当时设局要害死漠然,安排卓由项和杨季丸勾结,本来是希望卓由项和杨季丸合作杀死漠然后再让卓由项杀了杨季丸,把漠然的死嫁祸给杨季丸,虽说当时计划有变但至少杨季丸死了漠然也重伤失忆无法领兵、无法和他争夺唐古尔娜。可如今杨季丸之义子又杀了唐古尔娜,退一步来说,因果轮回是太子当年的局害死了如今的唐古尔娜,太子怎能不懊悔,太子又心痛的呕了两口心头血,太子已经有些恍惚,跌坐在唐古尔娜残破的尸身旁,太子懊悔却也救不回心爱的人,唐古尔娜手里还紧攥着那支凤釵,太子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终于昏了过去。 太子是真的爱唐古尔娜,可他不懂的怎么爱,寧愿伤害也不愿放手,就像在幼稚青涩的年纪时,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明明喜欢对方,却会去做一些伤害对方让对方难过的事只为了吸引对方注目... 唐古尔娜是不擅长下棋,可这盘以自己为赌注的棋,她是大获全胜了,赢了一场万劫不復的局。 太子的被急忙送回宫医治,情况不是很乐观,太子正值壮年却因为唐古尔娜的逝世突发恶疾,太医一波一波的进来轮流诊治可都不见好转,太子尚未登基膝下无子女,国不可一日无主,被囚禁的温熹贵妃抓准翻身的契机,一举把福临推上皇位,朝堂上政权旁落已乱成一团,自然没人会去追究区区一位小郡主的死,再过几月、几年,唐古尔娜郡主这个人就会被遗忘了。 另一方面,漠然与府里的侍卫缠斗一夜后,体力和精神皆不济,也昏了过去,漠然再醒来时已经是隔天的晚上了,漠然不知为何这次爹没有阻拦任由他去找郡主,他撑着疲惫的身躯赶到靖王府求见郡主,出来应门的却是双眼哭到红肿的采英,采英一看到漠然,什么也不管不顾,劈哩啪啦的骂漠然绝情,害得她家小姐年纪轻轻就惨死。 漠然痴了呆了,娜娜怎么可能死?可是靖王府上掛满的白布和灵堂提醒了他,这一切不是假的。 漠然知道后大病一场,心里总觉得必须跟着唐古尔娜一同去了,才不辜负他们之前的总总誓言,可漠然听闻兇手是杨季丸之子,既然兇手想报仇,当时战役又是漠然亲自领兵,那兇手就一定会找上门来,因此漠然决定要先杀了兇手,随后再随唐古尔娜去另一个世界。 如同漠然所料想,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杨季丸之子果然找上门来,漠然杀红了眼招招凌厉誓要手刃兇手,双方缠斗多时,兇手却节节败退,最后被漠然逼到了河边,兇手前面是利刃,后面是湍急的河流进退不得。 漠然用剑锋将黑布挑开,却没料到面布下的竟是唐古尔娜的二哥唐古尔德「你不是娜娜的二哥吗,为什么要杀她?」 唐古尔德,脸色并不好看,冷冷的淡淡的回了句「我只是圆了小娜最后的心愿。」 本来依照唐古尔娜的后续计画,唐古尔德要找一天去刺杀漠然,可是一定要佯装失败、假装逃跑,等逃到计画好的河段再演一齣跳河自裁的戏码,这齣戏才算演全了,只要兇手跳河死讯传出,就不会再有人追查下去,才能让唐古尔德顺利从这件事抽身。 「娜娜的心愿,二公子这是何意?」 「你与小娜已经没有任何关係,恕我不能奉告。今日不是你杀了我替小娜报仇,就是我杀了你封口。」唐古尔德的功夫其实不比漠然差,只是按照计画他要演败逃,如今事跡败漏,就只能拿出真本事打一场。 漠然觉得事情不单纯,一定有端倪,他收了剑道「你是娜娜二哥,我不信你会杀了她,今日这件事我也不会同他人提起你放心吧。」漠然收起剑匆忙的赶到靖王府,他想问一问唐古尔勇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漠然心里燃起一点希望,希望唐古尔娜没死。 「没想到漠将军在此时来访,我还以为漠将军与我此生不会再见面了。」唐古尔勇喝了一口茶,神情显得疏远。 漠然看唐古尔勇神情自若,不像刚丧失亲妹妹的样子,希望又多了些。 「勇兄弟,失了记忆伤害了娜娜是事实,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跟我说实话,为何兇手是二公子?娜娜真死了吗。」 唐古尔勇没料到二哥身手不凡竟然会被发现,心里唸叨着「二哥啊二哥,关键时最忌讳掉链子,索性是被漠然发现,还不至于太糟糕,漠然看似也恢復记忆了,只是这时间点也太不巧,老天捉弄人,小娜都不在了。」 漠然看唐古尔勇有些错愕,迟迟没回话,确定了事情真的不单纯。 唐古尔勇脑袋高速运转着,琢磨着如何接这话,良久方道「小娜的心愿,做哥哥们的替她完成罢了,再不捨也要成全她。再说小娜与你已没有干係,小娜死与活都与你不甚相干,你若是有疑问,看看这满屋掛的白布还不够明白?她还躺在棺木里,你要打开来一看才肯死心?」 「小娜求死,你们就真的杀了她?小娜若真死了为何你一点也不难过?」漠然语气很是愤慨与不置信。 唐古尔勇琢磨着,太子都死了该不该说出实话,他知道妹妹爱漠然爱得深,自然知道妹妹被漠然伤的多深。妹妹虽然被伤的遍体鳞伤,却仍然要守护眼前这个人,不免叹了口气。 「你觉得小娜会情愿嫁给太子?她的性子刚烈,寧愿一头撞死也不会屈服的。可太子执意要娶小娜只好一死,至于为什么我不难过是因为,小娜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已经难过一回了,如今想想小娜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多的是欣慰不是难过。」 漠然听到这里,方才燃起的希望被扑的一点不剩,呆若木鸡悵然若失。 唐古尔勇方才还有些心软,可一想到妹妹当初怀着卑微的希望去探望漠然,却得到无情的羞辱,不禁怒火中烧「你现在后悔了跑来找我口舌之争也无用。」虽然漠然失忆确实不能怪他,但唐古尔勇实在是忍不住,接连把妹妹这一年所受的委屈和痛苦都说了出来,想让眼前这个人了解一下,妹妹过的多么痛苦。 唐古尔勇讲了当年妹妹孩子没了,又被太子囚禁,想见漠然又见不到,好不容易见了面,说什么都被当成在说谎、被言语羞辱,又眼睁睁看着漠然身旁站着另一个女人。 最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忍着多大的心痛,毅然决然的放弃漠然,只为了还他一个太平的未来,原先善良的她昧着良心用尽心机周旋一切。与孩子的死别,与漠然的生离,她甚至连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心高气傲的她不想背叛自己的心去嫁给太子,必须胆颤心惊的一步一步算计,做这些付出的代价就是把她自己也陪进去了。 唐古尔勇每说一句,漠然心就更沉重了些,全部听完,已如泰山压顶般喘不过气来。 唐古尔勇见漠然神情悲痛愧疚到底有些不忍,他其实从以前就很欣赏漠然,所以才会介绍妹妹和他认识,发生这些事其实也怪不了漠然,只能说命运使然,唐古尔勇已经算不清今晚叹了几个气,遗憾道「这是在小娜房里找到的唯一东西,应该是你的,还你留个念想吧。」 漠然抬头一看,竟是他送唐古尔娜的赤金手鐲,唐古尔娜之前还笑说这定情物她会寸不离身,如今却狠心捨下了,是啊终究是他伤她太多,漠然曾想着要给唐古尔娜一个幸福的未来,没料到最后给唐古尔娜的是绝望。 漠然又想起过去他们的誓言、回忆,过去他们的笑语,过去郡主的一顰一笑,那日郡主受伤的绝望神情,与昨日的诀别的哀痛,漠然沉重的问「娜娜这一年是怎么活的?」他无法想像但却想亲耳听一听,唐古尔娜有多痛苦,就知道他自己有多混蛋。 唐古尔勇已经冷静许多,又叹了一口气「小娜的脾性你也知道,她夜里头偷哭了好几回,食慾不如以往也常常失眠。」 「至始至终都没护她周全,连她走了也没看到最后一面。」漠然掩着脸无法再多说什么。 「算了都过去了,虽然太子的死不在小娜的计画中,但她总算解脱了,你就好好活下去那也是小娜的心愿之一。」 「我不会能让她自己走。」漠然摇摇晃晃的往灵堂去。 「...」唐古尔勇知道漠然与妹妹爱的深切,却没想到漠然如此死心眼,一心只想随妹妹而去,有些担忧连忙跟上去就怕发生憾事,眼看漠然佇立在棺材旁,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心口刺,唐古尔勇惊觉不对,飞快上前打掉那匕首,索性漠然有些晃神,身手反应不如平常敏捷,才让唐古尔勇打掉手中的匕首,不然后果严重。 「你真的疯了,何必那么死心眼,你死了能改变什么,好好活着才是正经事,才不辜负娜儿的牺牲。」唐古尔勇喝斥。 「是不能改变什么,但我至少好受些,能陪着她就好。」 「你别忘了小娜做那么多,大多是为了保全你,你一走了之,小娜不会开心的。」 「我去找她,哄她开心。」漠然发愣的笑着,看上去确实吓人。 唐古尔勇看漠然死意坚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出实情「罢了,罢了,小娜其实没死,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她现在隐姓埋名四处漂泊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当真?」漠然很是激动,但又怕希望落空。 「你觉得我和她二哥狠的下心杀了她?她可是我们亲妹妹啊,疼爱了二十年了。」 「那尸体是怎么回事?」漠然反问。 「是特意准备的假尸体,因为装作被野兽啃食过,所以她二哥去乱葬岗搬来一具尸体处理,自然也替那无名尸好好下葬并且祭拜了。」 「小娜真的没死?」漠然激动一问又问。 「她想死,我们也不会任由她胡来的,不过诈死罢了,她想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我们好好陪她演了这场戏,只是一想到后半辈子都见不到面还是会捨不得。」 「只要她没死就好,穷尽一生,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她,弥补她的。」 「小娜惦记顾虑了所有人才想出这个万无一失的局,殊不知太子竟然因此而病死,又殊不知你竟然还能恢復记忆,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唐古尔勇不知道把实话告诉漠然到底对不对,天下如此大找不找的到人还说不准,但若漠然找到了妹妹,那注定他俩缘未尽。 漠然作揖告辞,他在心里发誓,不管多久多远,一定会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他要弥补她,要与她幸福的过完一辈子。 (完) ************************************************************************* 感谢各位老大追这部小说至今这部小说再此画下句点 虽然完结篇了但还会上三章番外篇 想知道唐古尔娜和漠然后续如何或者意犹未尽的老大们请锁定之篇番外篇哦~ ps.老么会努力上新作品 到时还请各位老大们多多支持、多多留言 老么会不断求进步的! ************************************************************************* 番外一 熊的报恩 永寧太子逝世后温熹贵妃扶持年幼的皇子福临登基为皇年号顺治,温熹贵妃顺理成章的成了尊贵的圣母皇太后,福临仍年幼因此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先问过皇太后,政权交替从动荡转为平定,一晃眼的工夫两年过去了。 至从漠然恢復记忆后,也不怕得罪田氏族人坚持休了田侧室田老爷因此事闹进皇宫,但皇太后根本不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最后不了了之。 漠然找了唐古尔娜两年了,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夜没停歇过,偏偏造化弄人始终没她的半点音讯,世上再没人见过她、遇过她,她像是彻底撤尾的消失了,漠然本相信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藏的毫无破绽,可两年过去漠然渐渐有些害怕,越找心越不安。 不知道几月几日漠然独自一人去了趟开满秋樱的那座山,他依稀记得好几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和唐古尔娜形影不离在此处赏景,当时笑得多甜多幸福。 漠然神情凄苦,夕阳西下刚毅的脸庞映着橘红色的残光,更添了几分秋天萧瑟苍凉的气息整个人似乎融入了一幅荒凉的秋画中,漠然一站就站了两个小时,直至一阵冷风将他吹清醒了他才发觉天黑了,风凄凄的颳天空渐渐下起茫茫的雨,漠然暗自叹了口气,虽然下着雨、颳着风,但漠然无畏风雨骑着马继续向前寻找唐古尔娜,穷尽一生也要找到。 漠然驾马往更深的山谷去,此时天色已经全暗,只能靠着些许月光才能看清楚林间的小碎石子路,漠然驾马行在小路上,两侧除了耸天大树,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树丛间时而传出鴞、梟的咕咕声,时而有山林野兽的吼叫声。 秋天是打猎的季节,不只人类飞禽走兽为了避冬也会在秋天时出来猎食为了存够过冬的粮食,所以秋季独自上山是非常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飢肠轆轆的熊、狼或豹攻击,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敢在这时节独自上山的,但漠然不是普通人打打杀杀、流血场面见了不少自然不会怕这些,毫无畏惧的继续走着,黑暗中看见了远处有一盏灯火,心中琢磨着天色晚了四周昏暗不明,更谬谈要在黑暗中找唐古尔娜,便上前敲响了房门。 屋里很快传来动静,听上去是一位老婆婆的声音「老头子,孙女回来了。」门内话刚落门便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有些错愕「唉呀,不是咱孙女,倒是一小伙子。」 漠然彬彬有礼「抱歉婆婆,我看天色已经晚了,这方圆好几里都没别户人家,想来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一位老爷爷紧随而来,老爷爷瞇着眼仔细打量漠然「这深山野岭也就我们这一户人家,你自然找不到其他人,这里平日人跡罕至,那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怪可疑的。」老爷爷看似痴呆警觉心却不低。 「因为一些意外,几年前我与妻子走散了,我四处找寻妻子下落所以才会出现在此,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漠然连忙解释着。 老婆婆敲着老爷爷的头骂道「你这老头,怎么可以随便怀疑人,小伙子一表人才,怎么看都不像坏人。」老婆婆说完又转身和蔼的笑道「小伙子啊,我这间屋子就两间房,一间我和我家老头子住的,一间是我家孙女住的,我孙女还未曾处过对象,恐怕不太方便与你一起住。」 既然人家不方便,就别为难人家了,随便找个地生火也是可以渡过一晚的,便客气道「婆婆,不方便没关係,我这就告辞。」漠然作了个揖。 老爷爷还算面冷心热,出声挽留「不是还有一间柴房吗?收拾一下勉强能住,总比睡荒山野岭来的强。」 老婆婆听后恍然大悟连忙拉住漠然「小伙子你也忒老实,这外面下着雨,又黑又冷,你怎么在外面住上一晚,我们这里还有一间柴房,虽然不是很舒适,但至少比你在外面好上许多。」 漠然心想「确实,外面雨虽算不上大,可木材都湿了恐怕无法生火。」,遂向老婆婆老爷爷道谢。 「我去给你收拾一下,你在屋里先坐会儿。」老婆婆添了一杯白水给漠然遂进柴房整理,漠然一口气喝完了白水,跟进柴房帮忙整理,漠然手脚利索没多久就收拾好了。 老爷爷进了柴房问道「小伙子你说你是来寻妻子的?」 「是。」漠然放下行囊一面应答着。 「寻多久了?」老爷爷明显有些同情漠然。 「两年多了。」漠然一五一十告知。 老婆婆和老爷爷听了皆颇为动容,老爷爷又问「看你也是有情有义的人,不如我把我家孙女介绍给你如何?」 「...承蒙爷爷看的起,但除了夫人,我没打算再娶旁人。」 「唉,真是死脑筋的,两年了哪还寻得着。」老爷爷叹了口气。 「老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这回老婆婆真是使劲的敲了老爷爷的脑袋。 老爷爷说的漠然岂不明白,神色黯淡不少。 「乖孙女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老头子你出去找找,别在这里惹人厌。」老婆婆见漠然心情低落连忙转移话题。 老爷爷识相的起身,不忘啐道「我们乖孙女可是几个月就把咱家传的狩猎技巧学的如火纯青,老太婆就喜欢瞎操心。」 漠然站起身「不如我去寻吧。」 「来者是客,哪好意思。」老婆婆虽然感激,但却没答应。 方才老爷爷无意的真心话让漠然心绪不寧,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既然受了这户人家的恩惠不如藉机报恩「正好我想出去走走,再说我以前是个将军,打仗时再艰难的情况都见过,不怕遇到危险。」说罢提起随身配剑出了屋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又问「敢问,您孙女的如何称呼?知道名字我也好找些。」 老爷爷想了想,似乎想不起来,皱着眉头思索,久久仍冒不出半个字,这个遗忘程度连漠然都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亲孙女,名字也不记得了。 老婆婆插嘴道「我家乖孙女叫小棠,海棠春睡的棠。」 老爷爷在屋里灵光乍现,拍了自己秃的有些发亮的脑袋「孙女随身的玉佩上不是写着,什么唐古什么娜来着?」这句话还没传到漠然耳中就被突然颳起的一阵秋风给吹散了。 唐古尔娜此时正坐在火堆旁取暖,几天前设下的陷阱猎到一头毛色乌黑亮丽的母黑熊,本想一刀杀了黑熊取下毛皮正好给婆婆与爷爷做保暖的衣裳,却瞥到陷阱旁有一隻小黑熊哀戚嚶嚶叫着,小黑熊半爬半走的窝在唐古尔娜和母黑熊之间,眼神中全是哀求和可怜。 曾经也有过孩子,唐古尔娜惻隐之心霎时燃起,决定放了母黑熊,母黑熊中了陷阱、受了伤,已经疯狂的失去理智警戒心很重,唐古尔娜一靠近,黑熊就挥动着大掌和利爪防卫。 唐古尔娜出声安抚可显然无济于事,幸好反应够快不至于被黑熊一掌拍飞,不过肩膀还是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换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唐古尔娜才使劲的把陷阱闸给破坏掉,母黑熊吼了一声用双腿站立,直挺挺立在唐古尔娜面前。 母黑熊受了点伤但挣脱禁錮的野兽想杀唐古尔娜简直易如反掌,唐古尔娜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若母黑熊扑过来自己恐怕只有一死,幸好母黑熊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叼着小黑熊,三分愧疚三分感激的看了一眼唐古尔娜,便头也不回的隐没在漆黑的森林中。 方才下了小雨,她又趴在地上拆解陷阱,衣服早就湿透,弄的一身泥泞,灰头土脸的,她到河边稍微清洗了一下手脚还有脸,湿透了的衣裳根本也没办法保暖,或许脱掉更好些,左右琢磨后,捡了些枯枝落叶,生了火,脱了外衣只着着里衣坐在一旁取暖,不禁打了好几个冷颤,一来二去花了不少时间,心里惦念着再不回去,婆婆爷爷要担心的,可她不把外面衣服烤乾,待会走回去的路上可能会先冻死。 唐古尔娜等身子稍微暖了一点,褪下了左肩膀的衣物,露出一道长长伤口,幸好并不深,採了些止血药草,取下腰间的葫芦,用酒稍微冲洗了一下伤口,消毒时的疼痛是加倍剧烈的,她强忍着痛倒抽几口气发出些微「嘶嘶」的声音,把伤口包扎好了又继续烤着火。 夜晚的森林本就安静,现在也不早了,该入睡的动物们也睡了,四周安静的不像样,她只听的到火堆里逼逼波波的声音还有阵阵的风声,风中似乎夹杂着有人叫着「小棠姑娘。」此处裊无人烟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她只当听错,时不时搓着手保持清醒状态但还是打了几个盹,方才猎到的飞鸟也烤熟了,她熟练的拿起小刀,割着肉吃,野味喷喷的她吃相更是香,一口酒一口肉。 漠然本来要放弃找小棠姑娘,可看到森林中有股烟窜升,一看就是有人在生火,他决定去看一眼,若真还找不到小棠姑娘,就折返告诉老婆婆、老爷爷。 漠然顺着烟的方向去,看到一人背对他,坐在火堆旁,自顾自正欢天喜地的吃着手上的烤肉。 那个背影不就是他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的娜娜吗?漠然生怕自己眼花,揉了眼睛想看的更清楚,确实是他的娜娜! 「娜...娜」漠然颤抖着声音呼唤着,就怕转过身的不是她。 唐古尔娜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呢喃道「幻听...?」随后继续大啖美食,可呼唤声不绝于耳,唐古尔娜还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嘀咕自嘲道「幻觉...?唐古尔娜你太有出息了!」吃下最后一口肉,取过乾的差不多的外衣,因为左肩有伤慢吞吞的穿着,不想理会那幻觉。 漠然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唐古尔娜拽入怀中,仔细的端详了好久千真万确!才满足的闭上眼,他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脸上除了欢喜还是欢喜,终于不是遗憾收场。 唐古尔娜皱了皱眉头骂道「你一个幻觉也太嚣张了,得寸进尺也该有个限度,从哪来往哪滚回去。」 漠然哭笑不得,娜娜太可爱了竟然把他当成幻觉,他总是拿她没辙,他取出那只赤金凤求凰手鐲重新替她戴上,柔情道「娜娜我不是幻觉,是我。」 唐古尔娜抬头痴痴望着咫尺之间的那张熟悉脸庞,有些木然张口欲说话,可眼泪抢先一步流了下来「滚回你的漠府。」唐古尔娜看到漠然岂有不开心的道理,她越想忘掉他却越心心念念忘不掉,她隐世已两年、这两年她不问世事,尽可能让自己当个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原始人,这样才能好过点,也因这样唐古尔娜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拼命想逃开的永寧太子也死了。唐古尔娜诈死一计虽成功,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她就怕万一露了馅,永寧太子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自己更会害漠然置于险境中,层层顾虑她才狠心赶漠然走,她好怕漠然有什么三长两短。 漠然一时之间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揽过唐古尔娜,一口咬住了她的唇,刚开始很温柔,到后面就熟练的肆无忌惮起来,漠然把这些年的思念都释放在这个吻里,吻了良久才放开她,神色难过「是我负了你,我现在都想起来了,让我弥补你好吗?」 「漠然,你想起来也好,忘记也好,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有他在的一天我们都永无安寧。」唐古尔娜神色与漠然一样哀伤。 漠然心痛了好几下,娜娜至今还在担心他的安危,漠然安抚道「他可是指太子?太子两年前已英年早逝了。」 唐古尔娜听到太子的死讯并无太多感觉,只觉得胸口的那块石头似乎轻了不少,并无继续询问太子的死因,而是询问着京城中亲友的近况。 「你问了所有人,就不问问我好不好?」漠然心里显然有些不是滋味。 唐古尔娜一脸理所当然「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还要问?」她是看得出来漠然消瘦不少,脸上也蓄了鬍子,不过至少还活生生的,那就好了。 「你是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漠然这两年没停歇过,跑了不少地方,爬了不少山,涉过不少水。 分离那么久,两人半分生分的感觉都没有,唐古尔娜垫起脚尖吻了吻漠然,算是给他个安慰,笑道「把鬍子剃了,我不喜欢。」 漠然点点头,从怀里取出碎成多块的岫玉玉佩「这能修的好?」 唐古尔娜束手无策「恐怕得找京城里最好的工匠试一试,我不擅长女红你也是知道的,我哪会修补。」 漠然则一脸可怜巴巴,委屈道「可我捨不得,你尽力试试看吧?」 唐古尔娜被漠然逗笑,又不忍看他那般委屈可怜兮兮「走吧。」 「去哪?」 「不回去怎么尽力修看看?」 漠然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顿时笑靨如花,腻着唐古尔娜不放。 唐古尔娜斥笑道「别扯我,真该回去了,否则爷爷奶奶该担心坏了。」 「爷爷奶奶...你就是小棠姑娘?」唐古尔娜还未回答,漠然就发现了她左肩上破掉的衣服,伸手就去查看,唐古尔娜想阻止漠然却阻止不了,暗色的衣服一拉下,露出唐古尔娜粉肩玉琢、白皙的肩膀,但上面却有一条长长的伤痕,漠然看了好生心疼,连他的肝都快疼碎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唐古尔娜噘着嘴没说话,用她觉得最可怜兮兮、楚楚可怜最委屈的脸回看着漠然,等着接受制裁。 漠然被她这么一看,怒气顿时化为乌有,怎还捨得责备她? 只能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每每服软我哪次不是战败。」仍不忘警告「你再受伤试试。」语毕打横将唐古尔娜抱起,抬步就走。 「漠然...我伤的是肩膀,脚没伤可以自己走。」 漠然一脸不容拒绝,任性道「我就想抱着你回去不行吗?」 唐古尔娜多半顾虑着,这样回去让婆婆、爷爷见了多尷尬,只好退一步,撒了个小谎,软言问「你抱我,会扯到我肩上的伤口。」 漠然挑了眉,多半知道唐古尔娜是藉口,漠然瞧了一眼怀中的美人,梨花带雨,语气表情诚恳无害不像骗人,漠然「嗯」了一声,遂将唐古尔娜放了下来又道「那用背的。」 「...」唐古尔娜见已没藉口只好顺从的让漠然背着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漠然与唐古尔娜遇上了一头大黑熊挡住了去路,漠然停了脚步,想看那隻黑熊会不会自己走了,但很不幸那隻黑熊半点没有要让路的跡象。 漠然看了一眼背上的唐古尔娜,她靠在他背上已经睡着了睡的很香,漠然又不忍心吵醒她,紧紧把唐古尔娜护在身后,一手提着剑准备与黑熊打一场。 谁知道大黑熊的身后有一隻小黑熊好奇的探头探脑。 漠然心里骂道「难不成想把我们拿去给小熊崽子当宵夜?」 大黑熊站在前面,一半身体隐在漆黑朦胧的夜色中,完全挡住了去路,漠然护着背上熟睡的佳人,也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一时间,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只见那熊举起臂膀,漠然手中紧握的剑斜摆,剑拔弩张之际,那熊竟朝漠然丢了一条大鱼...漠然还没回过神来又一条鱼飞过来,落在他跟前一共两条鱼.. 漠然倒是懵了,这时大黑熊小声的吼了一声,就带着小黑熊走了,漠然站在原地,仍然满脸问号。 这时唐古尔娜被刚才大黑熊的叫声吵醒,迷糊的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漠然指了指地上的鱼,有些目瞪口呆道「方才一条黑熊,送了我们两条鱼...」 「蛤?」唐古尔娜朝漠然指的方向看去,有些傻眼,虽然荒谬但她似乎知道为什么问着「那黑熊身边是不是跟着一隻小黑熊?母熊有伤?」 「确实是跟着一隻小黑熊,但有没有受伤我不是看得很真切。」漠然回道 唐古尔娜惊叹道「真是有灵性,熊的报恩。」 漠然仍满脸问号,背着唐古尔娜继续走下去。 番外二 大婚 这天是个好日子,是唐古尔娜与漠然成婚后的第一个早晨,黎明曙光,天还没亮透,采英就被漠然叫进来替她家主子更衣洗漱,采英从小伺候主子,手脚麻利的很,三两下就搞定,识相的退了出去。 唐古尔娜有些懵,问漠然「天刚亮,我们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去?」 漠然神神秘秘回道「去了就知道。」 昨晚按照礼俗名义上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但漠然没烦唐古尔娜,还反而还吩咐她吃饱睡足,两人温馨的盖棉被纯聊天抱在一起,安稳入睡。 可今早天刚亮,漠然就急匆匆的催促唐古尔娜起床,搞得她自己也紧张了起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唐古尔娜嗔道「你这么慌忙,害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就为了要去一个地方?到底什么天大的地方。」唐古尔娜虽然抱怨着还是乖巧的洗漱换衣服。 漠然笑而不答,牵着唐古尔娜的手,骑马出门了。 现在是春天,清晨天气还是有凉意,漠然怕唐古尔娜着凉已经备好了披风。 乘坐的马确实是好马,虽然载了两个人,马速依然很快,漠然驾着马赶路。 唐古尔娜昨晚早睡又确实睡得很饱,现在精神很好,赏着一旁的景緻,由于马速太快,她还来不及看清旁边五顏六色的花是什么花时就过了,她觉得有点无趣,不管她问几次,漠然都不告诉她究竟要去哪,她觉得有些冷,拢了拢披风御寒。 漠然察觉怀里人儿的小动作,贴心的抱紧了她,让她感觉暖和些。 唐古尔娜实在太无聊,决定随便找些话题与漠然聊,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也不经大脑。 「吶,漠然。」 「嗯?」 「你觉得薇娘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觉得你应该去问三哥。」 「你好敷衍,三哥怎么会知道,他又不能决定。」 「那你更不应该问我了。」漠然觉得好笑。 「也对。」 过了一会儿,唐古尔娜又问「漠然,你上次问我,有没有看到你那件藏青色的袍子,我前天找到了。」 「哪儿找到的?」漠然语气微扬。 「就在柜子里!」 「怎么可能,我找了两次都没找到。」 「是你没认真找,就赖着我帮你找。」 确实是唐古尔娜说的那样,漠然轻笑着没有否认,勒了勒马,马随即停了下来,漠然先下马然后伸手扶了唐古尔娜一把。 「上次你同我一起酿的青梅醋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呢。」 漠然牵着唐古尔娜的手,带着她走,回道「有空再陪你酿。」 唐古尔娜扯了扯漠然的手抗议道「如今皇上重新重用你,你根本没空!」 唐古尔娜以靖王爷义女的身份回了京城,唐古尔娜曾在宫里救过福临因此圣母皇太后并没过多刁难,漠然伤好后也重新受到重用,还恢復了镇国大将军的官位,工作量是以前的三倍,陪她的时间不如以前多,她重回京城后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值得庆幸的是所有事都朝好的方向发展,薇娘更是神不知鬼不觉成了她的三嫂,纹绣坊也扩大规模,她也是很多事要忙不至于太无聊,但是还是想抱怨一下。 漠然紧了紧握着唐古尔娜的手,宠溺道「回去马上酿。」 唐古尔娜满意的甜笑,又道「上次去找爷爷和婆婆,他们可惦记你了,下次你与我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嗯,爷爷还是一样爱嘮叨吗?」 「只有你不会嫌他烦,他自然爱嘮叨给你听。」 漠然回道「他老人家年纪大,要多哄哄,他才会开心。」接着又说道「我们到了。」 唐古尔娜向着漠然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四周环山,眼前有几棵翠绿柳树,中间横着一口温泉,温泉上腾着热气,绕着白烟,似幻似真。 唐古尔娜蹲下身子,摸了摸温热的水,身上的寒气瞬间去了大半,有美景看,有温泉享受,她觉得颇享受生活,开心道「好地方,一大早起床奔波不算亏。」 漠然「嗯。」了声,卸下身上的披风随后自然的替唐古尔娜也卸下披风,他问了句「昨晚应当有睡饱吧?」 唐古尔娜觉得奇怪,只当漠然问了个不甚相关的问题,不假思索回「嗯,睡很饱。」疑惑的抬头看漠然一眼。 「...」唐古尔娜抬头迎上漠然那一脸坏笑,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完全是羊入虎口的节奏。 她本能的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跌进了温泉「哇」了一声,不停拍着水面,她发现这温泉比她想像的深,根本站不到底面,挣扎喝了几口温泉水,她不会游泳... 漠然看唐古尔娜像是要溺水,赶紧跳进去,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上提,确保她肩膀以上露在水面外。 「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会游泳。」 唐古尔娜有些狼狈,吐了好几口水,回了句「我不会的事多了!再说你又没问过我。」 漠然搀着唐古尔娜的腰,她深怕再被呛到,只能死命扒着漠然不放,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此情此景、此姿势确实不妙。 漠然腾出一隻手,温柔的拨了拨唐古尔娜黏在额边的细发,仔细端详眼前的人,她全身湿透,春日略薄的衣裳全黏在身体上,动人的身材若隐若现,漠然低沉且哑着声音叫了声「娜...」 唐古尔娜知道漠然想干嘛,但她有些害怕,她不会游泳,若离了漠她又会掉到水里去,到时候不免又要多呛几口,多喝几口难喝的硫磺水。 她很愿意同他办事增產报国,但别选在这里啊,她颤抖道「漠然,在这里我会呛死的。」 漠然愣了愣,当真觉得她的反应、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她的一切都可爱极了,漠然甚是喜欢。 漠然半分温柔半分邪魅,是安抚是诱惑道「不会,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你能保证?」 漠然见她有点动摇,忍着不衝动,想等她同意了再办事,毕竟漠然希望两个人都是愉悦的。 漠然耐心的循循善诱「你若抱紧些,我保证不会让你掉下去。」 见她没答覆,漠然又蛊惑着「温泉里比较温暖,我们若离了温泉,只能在冰冷的地上,那我们俩都会冷死。」 唐古尔娜想来想觉得漠然说的也有道理,下定决心,声音里三分害怕、三分害羞、三分撒娇叮嚀道「那你千万别让我掉下去。」 漠然笑了,开怀的笑,笑的极其邪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被褪去,丢上了岸,剎那间,温泉里的春光,似乎胜过满山满谷的春景。 漠然确实将她护的很好,没让她掉下水去,她也没呛到半口的水。 唐古尔娜事后想想,当时是被连哄带骗给拐了去,当下漠然给的选项只有「温泉」或「地上」可分明可以「回家」再办,漠然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她想了想生生觉得又被摆了一道,忿忿不平的揍了一拳在旁边睡的正香的漠然。 番外三 向阳 年节将至皇太后携皇上前往皇家的佛寺祭拜给朝堂上的官员们放了个短假,漠然好不容易得了空,想要和唐古尔娜来场甜蜜的约会,盘算着这个时辰唐古尔娜应该在庭院里修剪花草本想去给她惊喜却扑了空,把府上翻了个底朝天却遍寻不得她的倩影,漠然正纳闷之际眼见唐古尔娜睡眼惺忪手里拿着鸡腿从厨房走出来。 漠然一时间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呆了,上前一把揪住唐古尔娜「我说过你不能靠近厨房对吧?」 这个时辰漠然通常都不在府上,唐古尔娜没料到自己会被抓了个现行,訕訕笑道「我只是进去找吃的,没开火!」 漠然从唐古尔娜的头发拿下了几根乾草「没开火怎么会有草?」 唐古尔娜笑得更心虚,眼神飘忽「一时没主意卡上去的。」 漠然皱着眉头气笑问「你到厨房偷吃东西,然后又睡厨房了?」 「嘿嘿。」唐古尔娜赖皮的笑了两声。 漠然束手无策「有房有床你偏不睡。」顺手替唐古尔娜拍了拍身上的灰「我有三天的假,咱要去哪走走?」 「去探望爷爷、婆婆吧,逢年过节的我还想回靖王府给爹上柱香。」 说走就走,漠然和唐古尔娜手牵着手一同上了山探望爷爷、婆婆。 老爷爷趁着和漠然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停的提醒着漠然「我想快点抱曾孙啊!」漠然诚恳慎重的答应了下来。 在山里住的那晚,漠然啃着怀里的人儿。 「别咬啦,你真属狗?爷爷婆婆在外头会听见。」唐古尔娜细声骂道。 「爷爷说想要早点抱曾孙子,这不很贴心的找了婆婆出门约会去了。」 「.……」不是特地来探望两老人家的,怎么反倒鳩佔鹊巢了,唐古尔娜还在自我检讨时就被漠然生吞活剥了。 隔日回靖王府之前,唐古尔娜和漠然先绕去纹绣坊拿预定的衣服,是要送给哥哥的那些孩子们的,薇娘嫁给三哥后要忙靖王府的事也生了孩子较少去纹绣坊,唐古尔娜嫁入漠府也没那么多时间能去纹绣坊,如今纹绣坊的事务大多交给别人去操持。 见代理坊主刚好在柜檯,唐古尔娜笑着走了过去「冬蕊,我来拿前几天订的衣服。」 冬蕊也是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匆匆进了仓库拿衣服。 冬蕊与唐古尔娜算是颇有渊源,唐古尔娜娜把冬蕊送出宫后冬蕊回了趟老家找私下定情的青梅竹马,可惜的是在冬蕊入宫为婢的这段日子,那位青梅竹马已有了家室,冬蕊又回了京城投靠纹绣坊,如今替薇娘和唐古尔娜打理纹绣坊,自力更生的好好过日子。 夫妻两到靖老王爷的墓前祭拜,漠然在靖老王爷的墓前保证会一生爱护唐古尔娜,惹来唐古尔娜一番吐槽「你都保证过几次了,爹怕是听腻了。」 祭拜完后漠然问着「娜娜,你知道我当时跟爹说了什么,爹才解了你的禁足令吗?」 「我是一直好奇,你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漠然的这个问句倒引起了唐古尔娜的好奇心。 「我当时说,晚辈漠然,靖王爷若把女儿交给我,我必然穷尽一生爱护她,所以自然每年都要来给爹匯报一下近况。」 「臭美你当时哪来的自信。」唐古尔娜虽骂着,但脸上掛着甜甜的笑容,唐古尔娜万般庆幸自己穿越到唐古尔娜的身上、遇到了这些人,虽然一路上坎坷但至少身边的亲人给予很多安慰和支持,若是穿越到那些争权、自私的家族里恐怕才真会疯掉。 两人在靖王府住了两天一夜和哥哥、嫂嫂们叙旧,每次和薇娘见面免不了要调侃一下薇娘竟然默默的就成了我三嫂,当年唐古尔娜跑去山东军营找漠然,沉薇娘在靖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假扮成唐古尔娜,据他们的说法就是那时日久生情的。 唐古尔娜至今还不习惯改口「薇娘.……啊不对,三嫂,你和三哥进度也太快,算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已经是第三胎了。」 沉薇娘半分幸福半分无奈「你三哥说一定要生个女儿。」随后又道「倒是你们夫妻俩,结婚两年了还不着急。」 「我和漠然说好了,生孩子的事看天意了。」唐古尔娜一面说一面逗着坐在腿上的小侄子唐古尔寰。 这时下人进来传话「三少爷请三少夫人回院子,府医候着要给少夫人把脉。」 沉薇娘扶着腰站起「你也一同去,顺道让府医也给你把个平安脉。」 唐古尔娜站起,牵着小侄子,和沉薇娘有说有笑的走着,才走没几步小侄子就开始耍赖撒娇「寰儿脚痠痠,姑姑抱……」唐古尔娜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熟练的抱起侄子,幸好侄子还不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唐古尔勇的院子。 漠然也在这儿,见唐古尔寰扒在唐古尔娜身上一双小手还安放在她胸口,二话不说走过去将唐古尔寰一把抢过来抱,也不顾唐古尔寰的抗拒,逕自安抚道「寰儿乖,你姑姑手上有旧伤,让姑丈抱。」又趁着大家没注意,偷偷唸叨「你这个小色狼,方才手放哪呢?」 唐古尔娜坐在一旁听见了漠然的碎唸,苦笑不得「跟一个孩子吃什么醋?」 府医给沉薇娘把完脉确认母子均安后,轮流给在场的各位也把了把平安脉。 隔天一早唐古尔娜和漠然离开靖王府前给府里的下人们发了个大红包这才打道回府,所有人都喜气洋洋,面露喜庆,漠然和唐古尔娜两人感情好一直都洋溢幸福,才过一晚两人更是甜到冒泡,一副发生什么好事的表情。 才离开漠府三日,彩虹见到主人归来已经迫不及待,张起鲜艳的翅膀横衝直撞扑了过来,被漠然一把抓住,漠然紧张兮兮「彩虹你当心点,别衝撞了娜娜肚子里的孩子。」 唐古尔娜抚着肚子朝彩虹吐了吐舌头「现在漠然也不罩你了,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采英刚从屋里走出来,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惊喜万分「太好了小姐!要设宴告诉眾人啊!」 上次怀孕不幸流產伤到了基底,府医说了想再怀孕可能要看缘分,昨晚在靖王府府医替大伙把平安脉殊不知就给唐古尔娜诊出了喜脉,再三确认后确实是怀有身孕两个月了,唐古尔娜眉开眼笑,心里想着,未来的日子一定能向着光和所爱的人携手走下去,伸手挽住漠然,喜悦不言而喻「嘘,别说,还没过三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