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肩带》 第一章(上) 疯了。 她被传疯了。 所有人都在手机里看她。 盛屿是最后一个看到她的人。 夜自修,他在帮老师改作业,胡扬慢慢把手机推到他面前,按下播放。 胡扬很好奇盛屿的反应,因而微眯着眼看盛屿。 盛屿打好最后一个勾,浅浅把目光放在手机上。 入目是她,伏跪在白色床单上低垂着头的她。 她赤裸着,只留着一件白色的文胸,肩带很细。喘息声细若蚊呐。 她身后的人蛮横地把她弯成一道柔韧的弓。 冲撞中,她白色的肩带滑下,奇淫地露出半个圆润的乳。 黑发滑落,勾在乳上。 她胸前的颜色和她微张的嘴一样红。 穿着职中校服的人扶正她的脸,正对着镜头。 盛屿看到,淡妆的她,画着细长的黑色眼线。 盛屿按了关机。 “怎么样?”胡杨把手机揣进口袋,低低地问。 “你很喜欢?”盛屿看了一眼窗外,从附中的实验班望出去,可以看见隔壁职中的教学楼。 “是喜欢。”胡杨耸耸肩,“那女的看上去真嫩,哪儿都嫩。”他刻意咬重了“哪儿”和“嫩”的音。 盛屿没有回答,夜自修快下课了。他起身把开着的窗关了。 胡杨埋头理着书,眼睛滑到鼻梁中央,他扶眼镜的时候,轻轻地“啊”了一声,嘴巴向内嘶嘶 地吸着冷气。 “还记得许舟吗?”他问盛屿。 “记得。”盛屿拿笔的手顿了一顿,许舟一直把他视为竞争对手。 胡杨转头看了看左右,轻轻说,“许舟进去了。前天他被校长看到在天台抽烟。那家伙不但 不认错,还顶撞校长。今天所有老师都给他打了一分,他成绩再好也没用了。” “什么时候进去的?” “今天下午。他的绩点刚降到1.0的时候就被带走了。”胡杨停下来,咽了一口口水,“他原来 是4.75的绩点。高考正常发挥的话,考B大没问题。” “比起B大,他也许更适合白色监狱。”盛屿淡淡地说。 胡杨把书包的拉链拉上,点点头。“也许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绩点制度。每个人都有绩点,5分是满分,低于1分便会被送进 白色监狱改造。鲜少有人能从白色监狱里出来。 绩点是一个人的综合素质的反应。 盛屿是4.95分。 夜自修结束了。 人陆陆续续离开。盛屿照例是要留在最后走的,他要锁门。 “明天见,盛屿。” “拜拜啦,盛屿。” “走了,盛屿。” “再见,路上小心。”盛屿说。他站在浅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愈发白皙洁净。 他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校服里是白衬衫。他衬衫领口处的那一块莹白皮肤上有浅浅的红痕, 樱桃般的大小。有女生偷偷打听了,知道原委后,松了一口气。据说,那只是一个胎记。 很妙的一个胎记。 很妙的一个人。 班里人走光之后,盛屿从课桌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从药瓶里倒出的药丸也是白色的, 小小两粒。 他和着纯净水喝下。 等盛屿锁上门,走廊一个人都没有了。 也许快要下雨的缘故,月隐去了,黑夜里没有一点光,空气显得格外闷热,周围仿佛被抽成 了真空,呼吸都觉得费力。沉沉的雷声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听的人心惴惴的。 盛屿解开领口的纽扣,喉结微微显露,那处胎记没了遮挡。 果然,走出教学楼后,就开始下雨了。 他撑开黑色的伞。 雨气扑在他身上。 附中对面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商店街,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街边躲雨。 盛屿站在街角,身后一条深黑的弄堂。他等车来接。 路的尽头开来了一辆白色的警车,从警车里钻出两个衣着笔挺的警察。 三分钟后,他们押着一个职中的学生进了警车,那学生狂喊着,用拳头不断砸着车窗。 那是一个绩点低于1分的职中学生,他的终点是白色监狱。 红色的警车尾灯照在盛屿的白校服上,像泅开来的血。 警车开远了。 雨越下越大。 池乔在巷子里猛吸了一口烟,慢慢呼出来,烟气被风吹到眼睛里有些熏。 她现在的绩点是2.14,和被带走的那家伙三天前的绩点一样。 也许,再过不久,冰冷的手铐就会铐在她的手上。 她现在需要一个绩点足够高的人给她打五分,这样她的绩点可以上升不少。 她从巷子往外望,看到打伞的盛屿。 他打伞的手上似乎有月光照着。 黑夜里,他看上去是那么干净。池乔一辈子都别想那么干净。 池乔看见了盛屿脖子上的痕迹。 小小的、明显的一块浅红。 附中的人也会有吻痕? 池乔在心里嗤了一声。 “喂。”池乔摇摇晃晃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她声音懒懒的,有些发涩。 盛屿转过头。 池乔对着他的眉眼愣了愣,复又低声笑了。 他长了一张招女人的脸。 池乔把烟头弹在水塘里。她没打伞,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 池乔穿着一件很旧的白T恤,都被她洗薄了。T恤湿了以后,里面的白文胸娼妇一样卖弄 风骚。她下面的黑色的百褶裙则贴在大腿跟上,她的腿白得发光。 她大腿内侧半圆的齿痕是被腐蚀的残月,残月旁边还围着浅浅的红云。 雨珠从她的大腿上滑下,滴到水里。 “做吗?免费。只要你给我打五分。”她纤细的手指在大腿上慢慢打着圈。 盛屿只是看着她的脸。 他看到她细长的黑色眼线,和视频里的一样。 “你叫什么?”他问。 “婊子。” 盛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附近的人,按着头像找到她。 池乔,绩点:2.14。 他给她打了五分。 外面有车鸣笛的声音。 接他的车到了。 盛屿走了,头也没回。 他的校服是无法触及的白。 池乔扯了扯嘴角,手又探进口袋里摸烟。 打开烟盒才知道烟已经抽完了。 池乔打了一个喷嚏,把淋湿的头发别在耳后,晃去街角的烟酒店买烟。 “万宝路黑冰。” 卖烟的男人多看了几眼她胸前的光景,从货架上扒了一包烟下来,拿起边上的扫描仪。 池乔伸手,掌心向上,她皮肤白,手腕处青色的筋络很明显。她手腕那块地方还有道一厘米的疤,颜色很浅。 疤下是记录绩点的芯片。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疤,这样的芯片,打出生就被植入了。 扫描仪的蓝光扫过那道疤,灰暗的显示屏上跳出她的绩点。 2.2 。比原先高了。 男人又扫了万宝路的条形码。 二十五的万宝路,叠加上池乔因绩点不足3分而必须交的购物税,共计二十九。 她今天正好带了二十九。 按她原先2.14的绩点算,怕是还得加税,多给个五毛。 池乔把烟塞进口袋,走了出去,雨还在下。 她也没买把伞。 池乔走得很慢。她一路抿着唇默默想着,她得向那些绩点平平的人分开多少次腿,才抵得上和盛屿打了一个照面就得到的绩点。 第一章(下) 盛屿今天醒得要比昨天早些。 他梦醒时,皱着眉,出了点汗。 出门前,他照例打开白色的药瓶,从里面倒了两粒药出来,后来又补了半粒。他从前是只吃两粒的。 然后他去上学。 盛屿似乎和以前一样,待人温和,看上去干净得一尘不染。 池乔也和昨天一样。 淡妆,黑色眼线。 体育课的时候,她缩在操场的一角,靠着身后的围栏,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搬一只死去的蝉,很慢地从口中呼出烟气。 一只鞋踏在蝉上,那鞋是明显的水货。 池乔顺着那鞋向上看,来人穿着职中的校服,把校服的裤腿改短,刻意露出脚踝,手臂上有几道粉色的狭长刀疤,以及一张无甚可说的平白的脸。她知道他,叫章陆。 “用手。”章陆直接开口说。 池乔吸了一口烟,鼻子有些发酸,她抬头,也不看他,目光放到远处,也许是在看隔壁附中的教学楼。盛屿所在的附中。 “你绩点多少?”她问,手里夹着抽了一半的烟。 “2.9,完事以后我两天都给你打五分。”绩点的规矩是,一天只能给同一个人打一次分。 池乔不吭声。 过了一会,她把烟掐了,说:“四天。” 章陆咬咬牙说,“成。” 池乔慢悠悠站起来,原本到膝盖的灰校裙被她修短了,只是堪堪遮住半截白腻的大腿。她还在裙上剪了一个粗糙的口子。 不经意看会以为那是某次情迷意乱的产物,而池乔要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上身的校服短袖穿得很妥帖,只是那校服太薄了些,里面的白色文胸时隐时现。 池乔把扎起的黑发解散,那发如丝绸般倾泻下来,脉脉得漫着光,衬得她脖颈雪白。 池乔浅浅笑了一下,她的笑仿佛是附赠品似的。 她笑时眉目澄清。 可那笑很快消失了。池乔领着章陆去了看台后阴暗的角落。后面是围栏,零散的爬山虎攀在围栏上。 围栏再后面,是附中的操场。 盛屿在那里上体育课。 他在和胡杨打羽毛球。 旁人不看球,只看着他。 胡杨身后的汗泅湿一大块校服,盛屿只是微微出了些汗。 倚在围栏上的女生看着微出着汗的盛屿,红了脸。她想,如果盛屿脖子上的胎记是吻痕,那他会不会好追一些。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盛屿微转过头,视线落在她这边。 她看见盛屿顿住,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匹被酒染脏的白桌布。 胡杨打来的球正在落在下来,落下来,落下来。 盛屿抬手,举拍,球网与羽毛球相触时发出一声浊浊的“砰”。 羽毛球飞得很远,最后越过栏杆,顺着爬山虎,落进职中。 羽毛球落在池乔脚边的泥水潭里。真脏。 池乔被吓了一跳,手上不禁用力了些,章陆闷哼一声,她手上有了湿热的液体。 池乔松开了手,向后退,她掌心有些发红。章陆站直身,还没拉上裤链,却伸出手欲摸一把她的脸。 池乔躲开,拧开边上的水龙头,低下头慢慢地洗着手。她耷拉着眼皮,累极了的样子。 章陆歪着嘴笑了一声,像是要笑她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荡着腿间那玩意儿走向池乔。 “你这样子,我就没法给你打四天的五分啦。”他笑着说。 池乔关上水龙头,还未来得及想出回敬的话,身后的铁围栏却发出好大一声响。 那是盛屿的羽毛球拍撞在围栏上的声音。 章陆慌忙拉上裤链,结果卡着几根毛,疼得要死。 池乔并没有抬头看盛屿,她只是看着围栏外盛屿白得晃眼的校服。 “给她打分。”盛屿说,池乔听着他的声音小臂酥麻得起了鸡皮疙瘩。 章陆扯扯嘴角,顶上一句:“你他妈......” “给她打五分,现在,以后一个星期也要。” 章陆态度仍硬着,微偏着头冷笑。 盛屿用球拍金属的边缘磨着地发出沙沙的声响,语调慢慢的:“或者你想变成1分,然后进去。” 盛屿把手机解锁,点开绩点的软件。 他面上表情冷极了,像瓷人一般, 不由让章陆慌乱。 章陆嘴里嗫嚅了几句,拿出手机恨恨地在屏幕戳按了五分,手握着拳,踢着脚下的石子骂骂咧咧走了。 现在只有池乔和盛屿了。 池乔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没有人这么护着她过。 何况池乔只是先洗了手,她身上乱得一团糟,灰色的校服裙撩起,内裤被扯低,显露出丰腴的两瓣雪臀,臀上有未褪的咬痕以及未愈的擦伤,那些痕迹,是红的。 池乔的校服解开了两粒纽扣,被扯下肩,露出锁骨。丝绸的白肩带绷在锁骨上泛着润泽的光。 盛屿想起池乔被撞落的肩带。 他移开目光。 池乔放下裙子,理了衣服,扎起头发。 有灰色的线头在她裙角懒懒地晃着。 “帮忙捡一下羽毛球。”盛屿看着她说,表情平静,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池乔慢慢蹲下身,捡起泥潭里的乌黑的羽毛球。刚洗好的手,沾了污水,又脏了。 隔着围栏,透过空隙,她把羽毛球递给盛屿。 她的手与他想象的不同。池乔的手很小,指甲薄而亮,但修剪地毛糙不平。盛屿班上最古板的女孩也会偷偷在手指上涂指甲油,池乔的手却一点也没着色。 盛屿接过羽毛球,低声说了谢谢。他的手看起来舒服极了,指甲修剪地很干净。 然而这从池乔手里传过来的羽毛球把盛屿的手也弄脏了。 把他弄脏了。 在盛屿走之前,池乔想伸手拉住他的校服衣摆,但又收回手。 她的手脏。 池乔对着他沉静的眉眼问:“你晚上一直在昨天那里等车么?” “嗯。” 第二章(上) 职中的教学楼是灰的。 池乔从这栋教学楼里望出去的天也是灰的。 今天她忽然想起来,再过一周,自己就要毕业了。 毕业要3分的绩点,她没有。 池乔什么都没有。 她只有一具年轻的躯体。 画上是一具年轻的躯体。 画是用黑笔画的。 胡杨偷眼看去,认出来盛屿画的是一个女生,有刘海,没有五官。池乔是没有刘海的。 盛屿用暗红色的水笔在女生纤细的脖颈处横画了一条线。胡杨莫名其妙想到一个词,斩首。 真是一副奇怪的画啊,胡杨想。 夜自修最后的下课铃响了,胡杨开始理包。再过几天就要高考了,胡杨恨不得把所有参考书和试卷都塞在包里带回家看。 盛屿只往书包里放了两本书。 所有人走后,盛屿拧开药瓶,吃了两粒半的药,关灯,锁门,离开。 外面在下雨,他撑伞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比昨天晚了不少。 也许池乔等不到他,已经走了。 然而盛屿看到蹲在街角的池乔。她的校裙吸饱了雨水,湿湿重重的贴在大腿跟上,她身上的白是羊羔的那种白。 她身下像光环一样浅浅积了一圈水,水是从她裙角上滴下来的。 池乔没有涂口红,嘴唇的颜色像她的呼吸一样浅。 盛屿走到她面前,帮她挡掉那些雨。池乔仰视着盛屿打伞的手。 “盛屿。”池乔很轻地念他的名字。池乔觉得盛屿的名字应该被很轻地叫出来。“我今天啊,很难得的,用了脑子认真地想了一件事。” 盛屿低头看着她,他的面庞有如月色般洁净。往后池乔每一次想起盛屿此时的面容,心中都有如刀割。 “什么事?”他问。 “你帮了我。我想感谢你。但是除了身体,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池乔顿了一顿,看着盛屿,一字一句说出接下来的话,“做吧。和我。如果你愿意。” 池乔的眼边仍画着黑色眼线。 盛屿又想起那个视频。 “什么感觉?”盛屿问。 池乔想了想,说:“有点麻,像电流,很舒服,会一直想做下去。” “我是问你今天在操场做的那件事,你是什么感觉。” 雨声很大,池乔抿着嘴看着地面的积水。 过了很久,她说:“没什么感觉。”声音发涩。 “既然没什么感觉,以后就不要做了。这种话,也不要再说。” “好。” 他和她都知道这句话是假的。 司机已经开车等在路边了,盛屿看了看周围,这边排水系统不好,水已经积得颇深。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池乔先是点头,又很慢地摇头,“很近的,不用你送了,我走回去就好。” 司机把车开到了盛屿身边,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在里面等着她。 车门大开着,雨打进去,车里价格不菲的内饰被打湿了。 她不进去,盛屿不打算关门,就这么耗着。 池乔终是服输了,她弯身进了车。 池乔捏着裙角向司机囫囵报了一个地址,那个地方盛屿有印象,是贫民窟。 淫乱。肮脏。 车窗外的暗红的霓虹灯照出盛屿的侧脸。池乔看得心里惴惴的。她觉得他侧脸的某个角度莫名的似曾相识。 一路无话。 只是池乔下车的时候,她打不开车门。盛屿俯下身,左手越过她衬衫肩部那一块小小的污渍,按在靠垫上,右手解开车窗下的锁。 他的呼吸拂在她耳后。池乔嗅到盛屿身上的气味,淡淡的薄荷和浅淡的皂香。 池乔耳根滚烫,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姿势像在囚禁。 他白色的校服是白色的监牢。 盛屿的目光轻轻地放在她的脖子上,又移开。他看的地方是她动脉的所在。 他松开手,往后退。 “走吧。”盛屿低声说。 那种拘禁感消失了。 池乔飞快打开车门,没说谢谢,只是在雨幕里闯了几步后才忽然想起来似的,转过身往后躬了躬。 车子已经开远了。盛屿看着她湿了的裙留下的水渍。 池乔回到住的地方。她一个人住在十坪不到的房间里。马桶上面是锈掉的淋浴头。 她把自己脱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赤裸,用发锈的淋浴头冲了个澡。 水是冷的,但她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 做那种事究竟什么感觉呢。 就是眼看着自己被火烧成灰却流不出一滴泪。 池乔把水关了。胡乱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套上内裤,躺床上去了。 临睡前,她起身想吹头发,手都放在吹风机上了,最后还是没吹。 她睡着的时候,未干的头发哭湿了枕畔。 第二天晚上附中还未放学,池乔就已经等在街口,红着鼻头。 她等的时候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雨还在下,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一周。池乔没有伞,也不打算买一把。 池乔用黑色的发卡把额前的碎发卡住。她把烟含在嘴里,咬破爆珠,然后点燃烟头。 烟草灼烧的声音就像纤细的神经在燃烧。 附中的学生出来了。有些男生的视线不住地往她身上拐。池乔拿下烟,对着他们,呼出一口白飘飘的云。 那些学生赶紧避开眼。 对附中里的孩子来说,抽烟的罪孽等同于杀人放火。做爱就更不必提。 她相信盛屿和附中大部分的学生一样。 池乔今天又做了一笔交易。她幼嫩的膝盖蹭破了皮。大腿最里的内侧也破了。再有破的地方,得脱下内裤才可以看到。 一根烟抽完之后,池乔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盛屿出来的时候,她一颗糖正好吃完了。 夜风吹起池乔的裙角,她的内裤也是白色的。 盛屿看到她大腿内侧带血的斑驳伤痕。太刺眼。他神经的尖梢无端震颤。 池乔转过头打了一个喷嚏。透过衬衣,盛屿看见她的白色肩带。 “感冒了?”他问。 “好像有点。” “家里有感冒药吗?”盛屿不认为一个连续三天下雨都不打伞的人会有感冒药。 “没有。你家有吗?” “有的。” 池乔笑了笑,盛屿注意到她的唇色和那天视频里的一样。她的红不同于盛屿白净的脖子上的暗红,这是一种要灰飞烟灭的红。 然后她等着。 然后他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让她到他家里。 然后司机把车开过来。 她坐进了车里,车开往盛屿家。 在车里,池乔挨着盛屿坐,她廉价香水的味道沾染到了盛屿的身上。 盛屿不看她,只看着窗外。车窗外白色的灯光照亮蠕动的欲望。 盛屿住在一栋白色的公寓里。池乔在巨幅广告上看到过这栋公寓,她不敢回想价格。 电梯里,只有她和盛屿两个人。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膝盖怎么弄的?不要和我说是摔跤。”他突然开口,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微低着头,他垂头的幅度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掌控感。 “跪在地上磨的。”她说。池乔对着盛屿的眼睛没法说假话。 池乔似乎很喜欢伏跪这一姿势,盛屿意识到。 电梯到了。盛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领她进了家。 他给了她一双白色的舒适的拖鞋。 他让她坐上了客厅的浅色的沙发。 池乔看了看周围,手里握着盛屿给她倒的那杯温水。 “你也是一个人住?”她问。 盛屿嗯了一声,在一旁的药箱里找着感冒药,他的侧脸很静好。 “爸妈呢?” “在研究所。”盛屿把两粒药放在池乔手心。“吃药吧。” 池乔唔了一声,把药放入口中,外面的糖衣很甜。 她有些舍不得咽下去。 糖衣慢慢化开,变得很苦,她皱眉,再咽下去已经来不及了。苦味留在舌尖。 池乔不知道,很多东西都和这片药一样。外面是甜,里面是苦。外面是明,里面是暗。 盛屿拿了消毒水和棉签过来。 池乔注意到他把袖口挽起来了,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 他弯下身,半跪在她身下,温热的手握住她冰凉的腿弯。池乔绷起身子,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麻了一块,她嘶嘶地吸着气。 他制着她的手力气有些大。 盛屿把棉签蘸了消毒水。 “会有些痛。”盛屿抬头对她轻声说,“但你活该。” 池乔从没发现盛屿的眉眼这么黑。 他把棉签按在池乔的伤口上,轻轻转动,池乔不断地向后缩,她觉得她那道口子里的细胞像气泡一样爆裂,死亡。 盛屿盯着她微皱着眉的脸看,不放过她痛苦的任何一个细节。 池乔抓着盛屿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盛屿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不可能。” 膝盖消好毒后,池乔松了口气。 但盛屿握着她腿弯的手没松。 他的手掌往上顺,到了她细嫩的腿根。他的神色一如往日温和。 她马上反应过来,微凉的手心盖在他的手背上,笑了笑说,“你说不做的。” “不做。”他说,拇指在她腿内侧的伤痕上游移,他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太阳形状的齿痕。“但这里要消毒。” 盛屿的眼神让池乔想起泛着冷光的刀片。 池乔看着他脖子上暗红的痕迹想,这真的是胎记吗?她背上发毛。 更糟糕的是,池乔湿了。内裤微陷。 第二章(下) 吸气,能吸多少吸多少。 苍白的空气经过抽烟抽得发黑的肺,再呼出来。鼻息滚烫。 仰头,不要看他的眼睛。 顶上白亮的灯光让她有着置身于冰冷的解剖台的错觉。 盛屿是解剖她的人。他的拇指在她大腿内侧的齿痕上游离,像冷白的刀片在抚摸她的肌肤,割出血痕。 并拢上腿,把胸前的纽扣扣上,最好找张纸把下面流出来的迷乱的水擦干净。然后脱下他给的干净拖鞋,套上自己粘着泥沙的帆布鞋,赶紧离开这里。 这是池乔所想的。但她没有做。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仰头,眼睑微微颤动。 她脖子的线条让盛屿想起日本的雪山。 池乔不想让盛屿知道,其实他落在她腿间的手,让她湿了。她下面痒到心里去了,盛屿却依旧衬衫纽扣扣到最上一颗。 盛屿看见她红着眼尾,他松了手。垂眼又看了池乔腿间的伤痕一眼。他眼处有浅浅的阴翳。池乔今天又做了,和别人,还留下了痕迹。 “把裙子往上折。”盛屿在棉签上蘸了足足的消毒水,敷上去会很痛,钻骨一样,“帮你消毒。” 池乔死死地按着裙子,眼睛盯着盛屿颈边淡红的一点,“不要。你又不和我做,我为什么要把裙子撩起来给你看?” 盛屿拿着棉签的手并未放下。 他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做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 “和你做,在我眼里很重要。”池乔看着盛屿的眉目,轻轻地说。 盛屿的眉目让她想起一本书的名字。 雪落香杉树。 静。 “为什么?”盛屿把棉签放在一边。 “我做梦都想变成你这样的人。”池乔微凉的手指落在盛屿的眉间。“我第一次碰见你,就是在一条很黑的巷子里,巷子里又臭又脏。你在巷子外面,连打伞的手上好像都有月光。” 池乔说完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就想,一定要把你拉进和我一样的深渊来。或者,如果你愿意把你干净的气息分一点给我,也是好的。可是我发现你不喜欢我。” 她的手向下滑,抚在盛屿洁净的面颊上,又重复着说了一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池乔?”盛屿宽大的手罩在她的磨破的膝盖上。 “你不愿意和我做。也没有亲过我。” 池乔的面庞离盛屿只有咫尺之遥,她的眼角还是红着,说话带着感冒的鼻音。盛屿可以闻到她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味。 接着。 他侧头吻了她的手指。 然后盛屿笑了笑说:“亲了。” 池乔并在一起的腿动了动,他刚才的吻直通她的心脏,池乔溃不成军。 她颤抖着直起身,脸颊贴着他的脸颊,鼻尖点着他的鼻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耳鬓厮磨。 池乔的眼睛闭着,盛屿的眼睛睁着。 盛屿看着池乔发出微微的喘息,无措地吻着他的面庞。而他的手,不动声色地,顺着池乔光裸的小腿,移到她的大腿,她的腰肢,她的脊背,她的肩头,最后停在她的脖颈上。 池乔有着纤细秀美的脖颈,她爱美,戴着一条细碎的银链。 她总是想着如何打扮它,而盛屿,却想着如何把它折断。 盛屿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池乔的颈边,穿过那条项链。他能感受到池乔颈上软骨的存在,以及静脉的鼓动。薄薄的白皮肤下面是温热的血。 盛屿的眼比墓碑上的乌鸦还黑。 池乔不知道,她闭目,坐在他膝上,少女的胸贴着他,小口小口嘬着盛屿光洁的下巴,她喜欢他,她想要他。 池乔说出了声:“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带着水果硬糖的甜,廉价。 盛屿微微用力的手失了力道,滑落下去,攥拳。他用舌头顶住上颚,克制住自己,从她身边抽离。 池乔想握住他的手,但只是指尖划过他的手背。 盛屿平了平呼吸,看了下时间。 池乔再看他时,发现他眉间仍积着细雪。 “十二点了。”盛屿看着窗外滂沱的雨,声音淡得像在陈述,“外面雨太大,这里有客房,你先住一晚,明天送你去学校。” “你怎么了?”池乔坐在沙发上问,眼里尚带着水光。 “没事。”盛屿收拾了药盒,站得很远,“你早点休息。” 他白色的衬衫领口就是一道白色屏风。 池乔觉得自己被隔绝了。 明明那道白屏风下有一道红色的印子。她问过别人,别人同她讲是胎记,但她觉得不可信。 盛屿关上门,把她隔在外面。 池乔在原地坐了一会,从口袋掏出黑色的发绳,把头发扎了起来。慢慢走到那道紧闭的门前,把耳朵附上去,里面没有什么声响。 她自己也觉得没多大意思,过了一会边走了。 盛屿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按着眉心,拧开药瓶,吃了一片药。他今天的药过量了。 盛屿在桌边静静坐了一会,以手挡眼,听着全身的血液冷下来,他缓缓呼了一口气。 他理了理桌上的画,放在柜子里,锁好。 被他锁起来的画,画的全是同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有刘海,没画五官。她穿着白色的胸衣,肩带滑落在手肘上,她的乳像是从巢中醒来的,羽翼渐丰的鸟,引人抚弄。 也许她身上会有浅浅的奶味,也许她用凤仙花染过指甲。但,粗笨的红笔划破了她的颈。 盛屿开门出去冲澡。池乔已经洗过,睡下了,她一向倒头就睡的。 她睡觉的时候只穿着白色的文胸,山峦般的沟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把眼线卸了,额前有些碎发,但没有刘海。 她的脊背那么纤弱,轻轻一掰似乎就可以折断。 盛屿抿唇看了她一眼,帮她关了灯,关了门。 池乔夜里模模糊糊醒过来一次,看见床边窗帘前似乎站着盛屿,她揉揉眼,想冲他笑,起来开灯后,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门倒是开着。 她把门关了,忽然觉得脖子有些痛痒,去镜子边照照才发现,颈边有块地方多了道红痕,脖子上还有道细长的痕迹,像被她项链勒的。 池乔觉得自己好困,打了个哈欠,没有多想,又去睡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职中九点去上课也没事。 盛屿已经走了,在桌上留了早点给她,司机在外面等着。 池乔把早点热了热,匆匆吃完,走了。 司机不禁多看了她脖子一眼,那印子有够深的。 “要注意身体啊。”他开车的时候轻飘飘说了一句。 池乔似懂非懂应了一声,她全然忘了。 她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来,盛屿给她打了五分,从她见到他之后,那五分就没断过。 池乔拿着手机自顾自地微笑。 这天晚上,她依旧到附中的门口等盛屿。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了,干净,不染,附中的白校服被盛屿穿的很好看。周围的人都变着法和他搭话,盛屿温和地回应。 池乔想,这样一个人,昨天低头吻了我的手。 她想到这里心就满了。 然后她笑着叫他的名字。 盛屿没有看她,只是坐进了车里,车开远了。 他也远了。 池乔的烟头烧到手,她不觉得痛。 第三章(上) 凌晨三点。 她在他身上起伏,光裸的膝盖蹭着床单。 床单上有一摊摊的水渍。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盛屿在池乔身下,掐着她细软的腰。他白衬衫的领口是她暗红的唇印。 房间内没有开灯。四周漆黑如他的眉眼。 池乔躬着背,紧紧蹙着眉,被他咬开的嘴向下弯着。呜咽。 盛屿低语了一声。她听不明白。 他的手顺着池乔遍布着他齿痕的大腿向上移,经过她脆弱的脊柱,颤巍巍的胸,停在了她的颈项上。 池乔颤抖着。 他在用刀片抚摸她全身。 盛屿的动作近乎蛮横起来,他们下面的结合之处发出羞人的声响。 池乔无处可逃。 快感一层一层叠加。 池乔绷起脚尖,哭了出来。脸上是迷乱的潮红。 但她这样只会让盛屿更兴奋。他从池乔小小的肚脐眼那开始舔吻她,一路向上。 他吻她白嫩的胸口,听她带着哭腔的呻唤。 在池乔到达顶点时,盛屿用刀片划破了她的喉。 红色的血从她羔羊白的身上淌下来。 他把她搂在怀里。染着血的手拂过她画着眼线的眼。 盛屿醒了。汗湿枕畔。 他伸手揉着太阳穴,眼里的阴翳逐渐消退。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梦里杀了池乔。盛屿从高一起就不断梦见她,那时,他还不知道她叫做池乔。 房内开着惨白的灯。 盛屿看了看床头的表,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 他起来倒了一杯冰水,拧开药瓶。药瓶里的药已经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他的父母会给他寄来。他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吃这药了。 他坐在沙发上把药吃了,手从沙发的边角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发卡。 盛屿把发卡攥在手心。 他认得那个发卡,池乔用它别着额前的碎发。她人走了,东西却留在他这里。 池乔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不知道自己发卡丢哪去了。 她坐在废旧的课桌上,细长的腿荡下来,小腿的线条值得歌颂。 面前是章陆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他们围成一圈,中心是一个身体单薄的少年。 少年穿着附中的白校服,清高的优等生的样子。模样很好看,有几分像盛屿。也许好看的人都像盛屿。 池乔听别人说,那少年叫陈续,是章陆他妈和姘夫的儿子。 章陆现在蹲在地上抽着烟,揉着泛酸的拳头。连池乔都记不清刚才章陆那一帮人围着陈续到底打了多久。 陈续如同一块顽石,骨头可真够硬的,挨打的时候连一身闷哼也没有听见。 他站起来,吃力地举起左手,很慢地把脸上的血抹掉。他的左手方才被章陆用力踩了许久,池乔似乎都听到了陈续骨头碎裂的声音。 陈续把抹掉的血擦在章陆崭新的夹克上。他看着章陆,牵着嘴角,笑了一下。 章陆咬着烟头,从喉咙里逼出一声暗哑的“操”。 他咬肌骇人地鼓起来,抡起拳头,欲落在陈续的脸上。 快打上陈续的时候,章陆忽然变了注意,低哑地笑了起来。他用手拍拍陈续清俊的脸,让身边的人把陈续按在地上。 章陆转头向池乔勾勾手指,“池乔。”他说,“你当着我们的面,把他上了。我们全都给你打五分。” 旁边的人发出讥笑。 池乔把手托在腮边,嗅着指间浅浅的烟味。这是她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看着陈续,她想起昨天坐在车里头也没回的盛屿。 然后她从桌上跃下来,穿着帆布鞋的脚轻轻踩在地上。她带泥的帆布鞋最终停在陈续的面前。 池乔慢慢蹲下身,托起陈续的脸,她柔顺的黑发拂在他脸上。 陈续的目光满是狠戾。 池乔啧了一声。 “好。”池乔转头对章陆说,“但你们要给我打五天的五分。” 章陆爽快地应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要把待会的情景拍下来。 池乔看着陈续,他看着她的眼神仍然阴沉。池乔笑着亲了亲陈续。 廉价的口红粘在他浅色的唇上。 陈续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自己白色的衣角。 陈续被章陆他们按在地上,池乔像蛇一样缠上他,轻而易举地坐上他的胯间,白腻得要命的大腿夹着他。池乔拉下他的拉链,浑圆的雪臀贴着他厮磨。 她冰凉的柔软的手探进陈续的校服里,嫽过他紧实的腹肌。 她看着他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杏眼,带着水光。 身体上做着淫邪的事,眼睛却清澈地一塌糊涂,这就是池乔。 陈续被迫仰头看着池乔。姿势难堪。 更难堪的是,对她,陈续有了反应,即使池乔还穿着珠灰色的校裙,连内裤也没有脱下。 池乔弯下身,对着镜头笑笑,解开陈续校服的纽扣,红红的嘴蹭着他喉结微显的白皙脖子。 她在他脖子上吮了一口。留下一道暗红的迹印。位置和盛屿脖子上的那道红一摸一样。 她一手撑在陈续胸口上,预备懒懒抬头看着自己留在他脖子上的杰作,却猝不及防被陈续按下头。 他手劲意外地大。 陈续一口咬住池乔的唇,咬破。他尝到血腥味。 池乔吃痛挣脱。 身下的陈续眼神深暗地看着她,他的手紧握着池乔雪白的小腿,手心很烫。 隔着薄薄的内裤,他压迫着她。池乔甚至可以感受到陈续炙热的所在。 霎时,池乔忽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在高一的时候,做过一件相同的事。那时她还留着细软的刘海,那层膜也还在。 那个表情阴戾的优等生也是带着狠劲咬破了她的唇,甚至她的胸。 但她忘了那个优等生的模样。虽然网上常说,女人到死都会记得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谁。 旁边的章陆“靠”了一声,把池乔拉了起来。 陈续的手从她温暖的小腿上落到冰冷的地面。 “让池乔上你真是太便宜你了。”章陆信手指了一个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的女生,“你来。” 那女生捂着嘴笑着坐在了陈续的身上。 陈续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池乔。 池乔仓皇出了教室。 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指尖蘸了一点水,池乔对着镜子理理头发。 在镜子里,池乔看见自己脖子上一道明显的红。刚才陈续就是在看她脖子上的这道红。 最近没有人吻过自己的脖子。 唯一的可能,是盛屿昨晚在她入睡后,吻了她。所以今天送她上学的司机才会颇有深意地让她注意身体。 这天晚上,池乔带着脖子上的吻痕,在附中的门口堵盛屿。 但她到最后都没有看见盛屿。 他提前走了,为了避开她。算是为了她好。 所以第二天,池乔坐了好几站的公交车,下车后又在雨里走了许久。她在他家门口堵他。 池乔倚在走廊白色的墙上,用幼白的手拧着裙角,水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 她从口袋里拿烟出来抽,那烟有点潮了,点了几次才点着。 池乔就这么歪着头倚在墙上,抽烟,听着外面的雨声。直到盛屿从走廊尽头走来。他眉目黑极了。 外面有滚滚的雷声传过来。像心底的人在嘶吼。 盛屿这天晚上没有吃药。他的药吃完了。 池乔对上盛屿漆黑的眼,她用纤白的手指点着脖子上的吻痕。 白亮的闪电撕破黑夜。盛屿和池乔同时被光点亮,被点亮的还有池乔唇上的血痕。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外面响起一声炸雷。 走廊的灯灭了。 一片黑。 盛屿低头吻住池乔。 他的吻带着狠劲,像撕咬。他的舌尖扫过池乔上颚的犬牙。 她后缩,他前进。盛屿的手扣着池乔瘦弱的肩,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被打湿的布料传到她身上。 她被他好闻的气息包裹。 池乔头皮麻了。 吧嗒。 是他解开皮带扣的声音。 下一秒。 她的手被捆住。 “是你自找的。”盛屿在池乔耳边低低地说。 第三章(下) 白色的床单上。 盛屿单手把池乔的手按过她头顶。池乔的手被钳住了。 她的黑发扑在脸上,盛屿掰正她的下颚,对着她小小的嘴,吻下去。 薄荷气味。 池乔的舌尖尝到一点血味,他把她咬开了。 血的味道像黑夜里发锈的铁。 他另只手滑过池乔微微凹陷的耻骨,珠灰色的校裙,隔着被她洗薄了的白色内裤按揉着,按着她微微凸起的那一点。 他向下,嘬了一口池乔的下巴,再向下,是池乔白腻的脖颈。 脖颈之下有动脉,有软骨,有咽喉。 盛屿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微微发着抖的池乔,笑了。 他对着她脖子的那一块软骨哈了一口气,热的。 然后盛屿张开嘴,露出冷白的牙齿,像印上一个残缺的太阳的烙印一样,他的牙印上她的脖颈,稍稍用力咬合。 池乔的手用力拉扯着身下的床单。 盛屿用力按了池乔身下那一块有些濡湿的布料,换来她的一声哽咽。 “想不想死在我手里?”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沙粒滑过枯骨。 池乔对着他漆黑的眼,梗着脖子,不作答。 盛屿像隔着一层玻璃一样看着池乔。 他的目光慢慢往下放,池乔觉得自己触及到他目光的肌肤都皱缩起来,连脚心也酸痒。 盛屿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他解开池乔校服纽扣的手指节尚带着粉,然而他抵着池乔小腿肌肤的某一部分,炙热。 池乔嘴里嘀咕了一声。盛屿没有听清。 他的目光从她白色的文胸上移开,问她:“什么?” 池乔被囚在他身下,被皮带勒得发红的手举过头顶,她是个女囚徒。 这个女囚徒微张开她被咬破的嘴,黑发下微亮的眼斜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你有本事操死我。” 盛屿的吻带着灭顶的狠劲,也生涩得很。池乔赌他没有性经验。 盛屿听完这话,轻轻笑了,手指探进她发间,慢条斯理地帮池乔理好凌乱的发。 他衬衫上的纽扣一颗未解,池乔大半个雪白的身子已经暴露在外。 “如你所愿。” 盛屿的手指拨开池乔半湿的内裤,顺着那条紧闭的肉缝上下游移着,指尖的触感是滑腻。他顺着软肉,找到那个小小的口,埋进一个指节。 柔软的息肉裹着他,轻轻咂着他的手指。 她下面生了一张荡妇的嘴。这张嘴直通她的心脏。 盛屿的手指向下探,又深了一个指节。她紧紧吸住他,好像他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池乔咬唇,双手十指相扣。看着盛屿清俊的脸,她想骂人。池乔能感觉到自己的阴道深处在抽搐着。 盛屿用指尖抠刮着池乔长着小肉粒的内壁。她下面发大水了。 池乔的膝盖交互蹭着。她扁平的肚子因为吸气的缘故而收缩。 盛屿的手掌贴着池乔光裸的背,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可以感受到她脆弱的脊柱,闻到池乔身上贫穷颓废的气味。 池乔低声喘息,用那张破了皮的嘴吸进空气。 盛屿看着她的白色胸衣。极细的肩带像一线冷光穿过她的锁骨,她丰腴白艳的胸随着呼吸起伏,轮廓盛美。胸边白色的蕾丝拖着一截线头,极贱。 胸下是她跳动的心脏。 他把她的文胸上推。 白鸽落下。 他吻了吻她胸间一点浅色的小痣。 然后他把她的乳含进去,牙齿就着那一点红细细地啃吮。 痛痒。 池乔在他身下扭动。膝盖夹着他的腰。她阴道抽搐地更厉害了。水甚至沾湿了床单。 黑的头发。 白的膀臂。 红的嘴。 “你来,你进来。”池乔恳求,带着哭腔。 她是,婊子,娼妇,烂货。 她是,处子,修女,教母。 原本是雪落香杉树的盛屿现在眉眼漆黑。 她应该浑身贴满金箔,在淫荡的火焰里燃烧至死。再由他戴着白手套把她的余烬收入怀中。 盛屿扶住池乔的腰,让她伏跪在身下。 拉下拉链。 链牙一个个解开,神经绷断。 钥匙嵌入锁孔。契合。 她咬他咬得死紧。 盛屿俯下身皱眉吻过池乔的背,黑暗里,他侧脸的线条像是黎黑的山岳。 盛屿紧实的腰腹撞击着池乔的臀肉。 一下,一下,一下。 极深。 池乔体内的血液开始逆流。她的手无措地抓着床单。嘴里的呻吟被他撞得破碎。 她忍不住把自己的臀向上抬,拥着他。 和梦里一样,盛屿听到他们交合的地方生出燥人的水声。 他伸手握住她的乳,奶白,自他的指间溢出。 上帝发明了池乔这个婊子。 让她来祸害他。 盛屿的撞击愈发带着狠劲。 她开始摇着头说不要。 他狠狠撞了她一下,到最深处,手指在池乔被撑大的那张小嘴边打着圈,她箍他箍得紧极了,滑腻的肉纠结在一起。 盛屿撩开她耳边的发,说:“你听,它在说要。” 入耳是咕唧的水声,是她下面那张嘴在说话。 他含住她的耳,听她的求饶。 红细胞在血管里乱闯。 他们留了一滩又一滩的水渍在床上。 最后盛屿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身上。她的手搂着他的脖子。 他抓着她的臀,向上顶。 池乔发脚里全是汗。 锁骨上是他的吻痕,一大片燃烧的红云。 盛屿用手钩着她肩上的白肩带,向前拉扯。 “为什么是白色?”他喘着气问她。 “什......么?”池乔听不明白。 “为什么要画眼线?” 她没有回,而是红着眼,蹙眉发出细细的尖叫,盛屿撞着她的敏感点,存心不让她回答。 扯断那根肩带时,他到了。 他把她汗湿的发别至耳后,“睡吧。” 夜里,池乔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几点。 盛屿不在她身边,然而他睡过的那一块还留有余温。 房间的门没有关紧,外面的光渗进来。 她听到他压得低低的声音,像在打电话。 枕边他的手机亮了。 是绩点系统发来的提示短信。 盛屿:4.45 他的绩点比之前低了0.5分。 池乔吓了一跳,外面的盛屿打完了电话,要进房了。 她慌忙按了关机键,躺下装睡。 她听见他在房间另一岸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得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盛屿上床,脸对着她,睡了。 池乔在脑内过着政府公布的绩点的计算公式,她不相信有人半夜给盛屿打一分。 绩点是根据自身的基础分和他人打分结合算成的。基础分是体内的芯片根据人体的各项指数而算出的,那些指数涉及的方面包括着人的智力、身体素质以及心理。 基础分会根据人的变化实时更新。 池乔记得,她还同爸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对面住了一个爱笑的戴眼镜的男人,说是教书的。 那男人常会在周末的傍晚开车带妻子和女儿去兜风,他们着一家人从没吵过架。 后来有一天,出了车祸。 妻子女儿全死了。他自己也成了残疾。 那男人身体和心理都出了问题。基础分一路降,降到到不能再降的时候,他疯了,在马路上骂街,拖着不能走的腿,像虫一样爬。 他被围观的人们打了一分。 最后进了白色监狱。 池乔再也没有遇见他。她从前听人说过一句话,说,这世道就是这样,惨的人愈发惨。 池乔无法入睡,迷迷糊糊的,她脑海里一直浮现盛屿被押进警车的画面。 她转过头去看着盛屿,盛屿的脸在浅浅淡淡的月光下,很清远。 他连眉梢都让她很想吻。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 天快亮的时候,她总算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六,醒过来已经是中午。 她起来,赤着脚找盛屿。 盛屿在客厅里,穿着居家服,电视调到静音,看着新闻播报。 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白药瓶。 “你感冒了?”她开口问,声音很嘶哑,昨晚喊多了。 盛屿看了那药瓶一眼。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她赤裸的脚,她脚背雪白,脚踝边上有凸起的小骨头。 “怎么不穿鞋?” “不想穿。” 盛屿起身拿了双拖鞋放到池乔面前。又问她:“想吃什么?” “都行。” 盛屿给她煮了白粥,配了一点小菜。 吃早饭的时候,盛屿放在她旁边的手机又响了,是绩点的短信。 池乔撇了一眼,不由得被粥呛了一口。 短信上写,盛屿:4.95。 他的绩点又变回去了。 她看向旁边的盛屿,他仍在看新闻,声音调的不大不小,脸上表情淡淡的。 盛屿看见池乔在看自己,反问:“怎么了?” 他语气温和。 池乔摇摇头,抿着嘴,没说什么。 她看像外面。 外面下着大雨,一片迷蒙。 和她高一时下的一场雨一样大。 雨天对于讲故事是很适宜的。 所以她吃完饭后,开始和他讲,自己那个荒唐低俗的故事。 盛屿静静听着。 第四章(上) 他身上一定是他妈的有星星的碎片。 池乔有感而发。 时间倒退回几天前。 高一,六月。大雨。 放学后池乔撑开红色的伞,伞在灰色的人群里一跃一跃的。她的刘海沾了雨气变得深刻。珠灰色的校裙长至膝盖,白生生的腿被过往的车辆溅上泥点。 这些泥点一直跟着她到家。 家里开着灯,但没人。门框上被人用手指抠下一段漆,还留着点血。 池乔手里的伞闷声落在地上。 她打开绩点程序,找到今天白色监狱的名单。 进度条一直往下拉。她快要呼出那口憋了很久的气时,看到了最底下的,她父母的名字。 整个过程里,池乔没有哭,连眼角也没有红。 她只是很镇定地从衣柜里一件一件拿出父母的衣服,扔到垃圾桶里。她把三双筷子减成一双,把三张凳子去掉两张,把贴在冰箱上的便签纸一张张拿掉。 池乔不是那种软弱的人,父母走了就想寻死。她把头埋进冰箱里,吹冷气。她现在浑身直热得想打人。 吹着吹着,池乔在冰箱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罐头,午餐肉罐头。 她家里因为穷,有了东西也是舍不得吃的,妈妈总是放着,放着放着就过期了,变质了。 她把冰箱门合上,一个人坐在桌前,一口一口把这个过期的罐头吃了。 池乔草草洗了一个澡,急于投入睡眠。 她睡着之后就像死了一样。 早上她的邻居迷迷糊糊出门上早班。刚关上门走出两步就听到池乔家里传出的哭声。 池乔早上起来拉开冰箱门,看到了妈妈留在冰箱里的汤。一碗反复煮了很久的汤。她忍受不住,哭了。 她父母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分钟都在努力生活着。 可光是活着就很累了。 池乔的绩点一直降,她知道是为什么。她有了绩点程序最忌讳的心理,她厌恶这个制度。 池乔的成绩拿不出手,人缘也不好,没有人给她打分,再降下去,她也要到白色监狱里去了。 高三的徐伟约她出来玩,池乔看着徐伟那张长痘的脸,她真想揍扁徐伟。 她知道徐伟说的“玩”是什么意思。她这个年级里的好多女生都被徐伟玩过了,据说徐伟那东西的大小和小学生的有的一拼。 “周五晚上放学,我们在对面那幢楼前面等你。”职中对面是一幢废弃的楼房。 “你们?” “就我,还有几个兄弟。”徐伟瞄着池乔校服下鼓起的胸,笑笑。“你去了,我们几个人都给你打五分。” 池乔想说:“去你妈的。” 但她最后看着外面的灰色天空,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周五那天出门前,池乔给自己画了狭长的眼线。她把那把红伞扔了,自己淋着雨出了门,从这天以后,池乔再没有给自己打过伞。 整天都是阴湿的,心底能长出蘑菇。外面的天很快就暗了,转为一片漆黑,没有星。 池乔在去之前,买了一小瓶廉价的烈酒。酒从喉咙里一路烧下去,胃里仿佛被黑暗的牛奶暖着。 前面亮着几点红,是徐伟他们的烟头。 徐伟呼出一口烟气,把烟往池乔那边一递,“来一口?” 池乔摇头,眼光清凌凌地向着站在徐伟后面拿着录像机的人问,“你什么意思?” 徐伟揽过池乔,“你等会就知道了。” 池乔拍开他的手。 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偶尔有几个附中的天之骄子走过,校服白得犯规。池乔身上是件带着线头的灰外套。 徐伟轻轻同边上的人耳语:“要找个好看的,上镜的。” 边上的人遥遥指了远处的一个人,“那个怎么样?” 徐伟眯了眯眼睛,“就他了。” 那人穿着附中的校服,身形挺拔,有着少年的清瘦。 徐伟用手臂捅捅池乔,“待会他走过来的时候,你想办法托住他。别的交给我们。” 池乔晃了一下头,算是应了。她喝的酒上头了,视线迷糊起来,脑子也不大清楚了,只以为那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她倚着水泥墙站着。微长的刘海被雨打湿了,显得有些诡气。 她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怎么说呢,他连手腕上凸起的尺骨都很好看。 池乔只想:他身上一定是他妈的有星星的碎片。 “所以你叫住他了?”盛屿喝了一口水,问池乔。 池乔趴在桌上小口小口抿着盛屿给自己倒的温牛奶,嘴唇上有了小白胡子。她身上套着盛屿的衣服,领口有些大了,露出一点带着盛屿昨晚留下的痕迹的锁骨。 她看着手里的牛奶,轻轻地说:“没有。我让他走了。后来我酒劲上来,吐得一塌糊涂,徐伟让我滚。” 盛屿放下水杯,着看池乔,手在桌底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池乔。” “嗯?” 你说谎。 盛屿温声问她:“想听我的故事吗?” 盛屿的故事也是高一的时候发生的。 连日子都和池乔一样。 那时就快期末了,作业很多。班里有一个女孩子,怎么也解不出来一道数学题。下了晚自习,她坐在座位上,拿着笔,哭着发愁。 盛屿站在她边上,用一只铅笔帮她把要点点出来。 “懂了吗?”他问。 女孩红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点点头。 “快点回家吧。”盛屿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前面的钟,“已经晚了。” 女孩背着书包走了,盛屿锁好教室的门,出了校门。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走过那幢废楼,有人往他前面的那个水塘里扔了块石头。 盛屿转头看到一双脏灰的白帆布鞋。 池乔背着手靠墙站着,身上是一件劣质的外套,被雨打湿的校服裙湿湿重重地勾勒了她的大腿。她莹白的小腿晾着。池乔的鼻和嘴都带着一点孩子气,眼睛是黑白分明的,脸上还稍带着一点婴儿肥。 这种面相的女孩大多是害羞怕生的。 盛屿把目光放得柔和些,“没有带伞?” 他朝她走过去,她低垂下头。 盛屿是怜悯着她的一片月光。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池乔仰起脸,盛屿看清她眼尾笨拙的眼线。 随之而来的是他脑后的一阵钝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然后是板砖落到地上的声音,盛屿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是在废楼里的一个粗胚房间。 地上满是用过的避孕套和色情广告。 整个房间像是被某种带着黏液的软体动物细细爬过,带着不可言喻的湿气和污浊。 盛屿摸了摸脑后,热是血。 他身后是像蛇一样盘踞在破旧床垫上的池乔。她把鞋袜拖了,露出了小小的涂着指甲油的脚。 池乔的指甲油是黑色,有些掉色了。 池乔歪着头看他,用脚趾蹭着他的冷白的衣角。眼里是生涩的勾引。 徐伟对着他们架起录像机。 “醒了?”徐伟看了盛屿一眼,笑笑。“醒了就开始做吧。” 池乔侧过身欲吻他的侧脸。 盛屿推开她,眼带阴翳。 再抬头看徐伟时,盛屿的眉目里都是沉沉的戾气。 他脑后还在冒血,却先握着池乔纤细的手腕,站起来说:“走。” 池乔甩开盛屿的手,仍坐在床垫上。 徐伟吹了声口哨,走到盛屿面前问,“走哪去?” 徐伟身材矮小,走到盛屿面前,很是鄙陋。 猝不及防的,徐伟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盛屿拎着衣领撞在墙上了。 骨头磕到水泥墙,徐伟皱眉吃痛骂一声。 他带来的几个跟班一哄而上,才按住了盛屿。 徐伟摸着背嘶嘶地吸着气,咬着牙带着狠在盛屿脑后补了一拳。 这一拳落在伤处刚好,不至于让他失去意识,但带来的痛楚足够让他乖乖听话。 盛屿被他们按在床垫上。像困兽。 池乔看着盛屿仍待着狠厉的脸。 她低下头,微湿的黑发溜进他的脖颈,就着他清俊的脸,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口。 盛屿看着她的目光冷淡极了。 他不屑池乔这种做派。 第四章(下) 池乔咬在盛屿脸上的那一口不轻不重,有些瘙痒。她的睫毛扑在盛屿脸上像个飞虫,盛屿别过脸。 他脸上留下小小的牙印,牙印周边是她口红的残留,往上是他漆黑的眼。池乔手撑在床垫上,岔开细白的腿,坐在他的腰腹上。 她低下头,像小孩子嘬糖一样,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嘬了一口,懒懒抬起脸对着盛屿皱起的眉笑笑,眼里带些挑衅。 接着,她把嘴埋在他的脖子上,一口一口地吻他,一口就是一个小红点。 脖子上没有余地了,池乔又抬头,欲吻盛屿的唇。 盛屿挪了挪头,避开她的嘴,出了血的后脑勺在床垫上留下一道血印。他用破了皮的手死死捂住池乔作乱的嘴,他手心有难耐的汗。 身下的盛屿黑发与血结在一起,淡色的唇紧紧抿着,目光有些浊。 “操。”扛着摄像机的徐伟喊了一声,“干他啊,池乔。” 徐伟并不知道池乔是个处。 池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用力咬了盛屿一口,尝到带着锈味的血,盛屿吃痛松手。她握住他流血的手,白蛇吐出红信一般,伸出舌尖,舔着他手上的口子。 池乔一面舔着,一面用发亮的眼盯着他看。她的眼睛被眼线拉得细长。 盛屿用牙齿死死咬着口腔内侧。假若他松口,便是一声闷哼。 池乔把盛屿的食指含在嘴里,模仿着做爱,吸吮吞含,用舌头裹着他,偶尔用牙齿刮擦着他的皮肤。 闷热潮湿的房间里仿佛都是池乔的小小的嘴,在吸着他,发出啧啧声。 她的嘴离开他的手指时,带出一条晶亮的丝,是唾液。配上她绯红的面,淫邪极了。 池乔真是个婊子。 盛屿的另一只手牢牢背在身下,揪着带着霉味的床垫,指尖用力到泛白。 池乔她扭过头,想让徐伟给她些启示。她扭头的瞬间,乌黑的发扫过盛屿瓷白的面颊,隔着她薄薄的校服,盛屿看到她细得快要崩断的白色肩带。 徐伟刚要开口说话,却看见盛屿原本背在身下的手探尽池乔的发间,握住她的黑发,摁下她的头,另一只手扣住池乔的下颚,不让她脱离。 盛屿皱着眉,一口咬住池乔的唇。 他不懂得如何接吻,只是撕咬啃噬着池乔的嘴,妄图可以消解心中的燥热。他咬破她的唇,尝她腥甜的血。她诱惑了他,她活该。 盛屿按着她柳枝一样的腰,把她深深按进自己怀里。 池乔伸手来回抚摸着盛屿的脊背。她试着伸出舌尖,舔过盛屿上排牙齿锋利的下侧,动作生涩而大胆。 盛屿顿住,看着池乔乌黑的眼仁。 池乔有些瑟缩,她以为自己做错了。 但一秒过后,是盛屿近乎灭顶的回吻、吸吮和舔弄。 盛屿炙热的手自池乔的膝弯上移,来回抚弄着池乔白腻的大腿,引起她一阵战栗。 喘息间,池乔握着盛屿的手探进自己的裙底,她扣着他的手,摸她丰腴的臀。 盛屿揉捏着她的臀肉,手劲颇大,池乔皱着眉低声哼哼。 盛屿的手和池乔细腻的臀肉始终隔着内裤。池乔抵着他的额头,用食指钩起内裤的边,用轻慢的声音说: “帮我脱。” 盛屿掀眼看她,看她带着水光的黑白分明的杏眼。 他捂住这双眼,只看着她微张着被他吻花了的唇,褪下她的内裤。 盛屿修长的指探向池乔光裸的下身。她真嫩,白豆腐一样,羞羞闭着。盛屿用手指上下抚弄着,带出清亮粘稠的水。 他用手拨开她,里面是深红的,像某种贝类的软肉,轻轻向内缩着,吐出水。 池乔拽着盛屿的衬衫轻轻喘着,声音里是难耐。 他向那个红红的小洞探进一节指,立刻感到一种紧紧的吸附感。 池乔用手环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肩头,微微抖着。 盛屿的指继续向里探,轻轻翻搅着。再往下,他触到一层薄膜,池乔随之僵住。 她是处。 盛屿的手指停住。他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入的空气都带有淫靡的气味。他的手摸到池乔刚刚脱下的内裤。 刺眼的白。 他把手指抽离出池乔温暖的甬道。接着拿起那条内裤,握住池乔纤细的脚踝,套了上去。下面已是极胀,可他不打算做了。 徐伟看着盛屿的动作,拧起眉,他低低地叫了池乔的名字。 “池乔。”徐伟说,“别忘了那五分。” 她需要那五分。 池乔按住盛屿的手,发皱的白内裤挂在她秀气的脚踝上,脚背弓着,脚趾蜷着,引人犯罪。她开口在盛屿耳边低低地说:“操我,求你。” 他侧过脸,看到她眸光带水,嘴上被他咬开的口子还渗着血。 “操我。” 她细细的声线解开了盛屿理智的锁。 他心中一阵痛痒,双手卡在池乔的盆骨上,浅色的阴茎冲撞进去,直到最深处。 池乔咬唇,绷直了腰,甬道因疼痛而紧缩,盛屿低喘一声,他抽离,又深深撞入,柔软的内壁死死绞着他。 盛屿扯开池乔的校服,探进白色的内衣里,握住她的乳,揉捏着顶端。他扯下她的肩带,右乳袒露出来,左乳仍藏于布料之下。 盛屿现在仍然记得她胸罩间有一颗塑料珍珠做点缀,珍珠微微发着光,颜色和池乔的肌肤一样美艳。 他大开大合地撞击,啃食着她的乳,从池乔蹙着眉,半是欢愉半是痛楚的脸上看,他也许还咬她咬出了血。 盛屿抱着她,把池乔的脸埋在自己胸口,使摄像机无法拍到她。他用手拍打着她丰腴的屁股,发出响声。 池乔低低地喘,低低地喊。 他们和每一对到这里偷情的人一样激烈地做着,整间房子里都是他们肉体的拍打声。盛屿的手流连在在池乔高高耸起的胸上,平坦的小腹上,紧实的大腿上。 他用力地按着她,向上顶,不顾池乔带着哭腔的尾音。 他想把自己钉入池乔的体内。 钉在这个圣洁的处女婊子的子宫里,钉一辈子,钉到死,死了就烧成灰,扬一扬,随风吹散。 他的眼睛用来记住池乔的颜色,记住她的乳头是红,肌肤是白,身下的细软的毛发是黑。 他的鼻子用来记住这里的气味,记住她身上劣质化妆品的香味,记住她手指间的烟味,记住他们交合之处甜腥湿腻的气味。 至于他的嘴,他的嘴只要用来封住池乔不断溢出呻吟的唇齿就好。 理智让他憎恶她,情感让他爱她。半爱半恨之间,盛屿把池乔压在身下,一遍一遍穿刺她单薄的身体,进出之快甚至使阴茎带出软肉。 池乔方才喝了几大口酒,现在酒劲全上来了,视线模糊成一片。 她只能模糊地意识到身上的人有着锋利好看的眉眼,这人带着崩坏的情绪疯狂侵占自己,身上全是他留下的斑驳的痕迹。 池乔不住地痉挛。 这个人最后在她的子宫里留下了极烫的烟花。 盛屿达到顶峰后,脑后钝钝作痛,他昏倒前最后看了一眼池乔的眉眼。 第二天醒来,他仍在这个房间,脑后的血已经干涸。床上大片大片的痕迹告诉他,自己确实在录像机前同池乔做了。 当天,盛屿调出了街边的监控记录,按着记忆找出了徐伟一干人。他用了父母在政府的关系,让他们吃了低分,退了学。那帮人大概用不了多久,便会进白色监狱了。 至于那盘录像带,他皱眉看了一眼,烧了。 盛屿唯一没有动的人是池乔。在他身下皱眉扭动的池乔。她一寸寸都是妖的,他该拿她怎么办? 池乔成了盛屿心里的倒刺,碰不得,一碰就给他带来羞耻、憎恶与燥热。 他开始失眠,每晚都看见她对他勾着手指,把腿缠在他的腰上,低声吟哦,缓缓扭动。他想吻她,想侵犯她,想掐死她。 “操我,求你。” “好。” 梦里永远是这样的对话。 白天,更难熬。一周里,他们有三节时间重合的体育课。他隔着围栏,可以看见她翩飞的裙角,鼓起的胸脯,和涂着口红的红红的嘴,那张说着“操我”的嘴。 盛屿不敢接近她,他怕自己真的如梦里一般杀了她。 池乔在盛屿的身上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无法愈合,只能一直伤痛,一直流血。疼痛产生的内啡肽使他上瘾。 盛屿的情绪一路崩坏,即使他成绩和人缘依旧地好,心里出了毛病,绩点便渗人地飞速降着。 终于,在研究所工作的父母给他服了药。特意针对绩点程序研发的,控制心理的药。 他们说,上头的人都在用这个,不然怎么把绩点维持得这么高。 盛屿吃了药,绩点果然回升到原来的水准。但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他依然想她,想得发疯。 直到几天前,他直直遇到池乔。对着他,池乔细白的手指在大腿上散漫地打着圈,“做吗?只要你给我打五分。” 他的伤口终于溃烂了。 盛屿不打算治。他要她。 盛屿的故事讲完了。 池乔打翻了装着牛奶的玻璃杯,被他吓的。玻璃杯碎在地上,牛奶洒在她腿上。 “你要拿我怎样?”她问。 盛屿从口袋里摸出池乔的发卡。他上次从沙发的边角里摸到这个发卡之后,就一直留在身边。 他别好池乔额边的碎发,让她的耳贴着自己的胸腔。她听到他的心跳。 “留在我身边。池乔。”盛屿轻轻地说,“先做我的小婊子,再做我的小仙女。” “好。” 她吻他。 他们碰上的第一步是做爱。做爱之后是什么? 当然是爱情。 最终章(上) 会叫什么名字。 池乔看着不知名的草,想着。 她所撑的这把伞是盛屿帮她选的,颜色让人想起六月的傍晚。他说,伞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脏的,因为有雨水洗着。说到雨,据说今天是最后一个雨天,往后的两天高考,都是晴。 “在想什么?” 池乔微侧过头,看见陈续靠在墙边,目光锁在她身上,他眼下一片青黑,没穿附中的校服,只草草套了一件黑T恤。 池乔抬手看表,再有十几分钟附中才下晚自习。 “你怎么不在学校?”池乔明知故问。她早听说了陈续被附中开除的消息。 “不念了。”他从口袋里拿烟,烟是池乔之前抽的牌子。那天见过她之后,陈续开始学着抽烟。“抽吗?” “我戒了。” 会叫什么名字。 池乔看着不知名的草,想着。 她所撑的这把伞是盛屿帮她选的,颜色让人想起六月的傍晚。他说,伞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脏的,因为有雨水洗着。说到雨,据说今天是最后一个雨天,往后的两天高考,都是晴。 “在想什么?” 池乔微侧过头,看见陈续靠在墙边,目光锁在她身上,他眼下一片青黑,没穿附中的校服,只草草套了一件黑T恤。 池乔抬手看表,再有十几分钟附中才下晚自习。 “你怎么不在学校?”池乔明知故问。她早听说了陈续被附中开除的消息。 “不念了。”他从口袋里拿烟,烟是池乔之前抽的牌子。那天见过她之后,陈续开始学着抽烟。“抽吗?” “我戒了。” 陈续笑笑,用左手点上烟。他右手垂在身侧,手腕上缠着纱布,泅出一点红。 “我听别人说你把芯片取了。真的?” “真的。”他向她抬起手腕,“要看吗,口子还没愈合。” “为什么把芯片取出来?”这里连买包纸巾都要扫描芯片。如果把芯片取出来,就等于丢掉生活,从此只能不断藏匿,躲避政府的追捕。 “不取出来,难道进白色监狱?”他把烟掐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们都以为我绩点变低是因为章陆那帮家伙拍的片子被传开了。只有我知道是因为你。” 他弯了弯嘴,似是想笑,声音低哑地说:“池乔,我满脑子都是你。连做梦都是你在我下面叫。”池乔仔细看他,才觉得他的面容像金属氧化一样,变得暗淡。也许他原本的颜色应该银亮如月。 “别人都说你跑远了。”池乔顿了顿,“和别的取掉芯片的人一起。” “原本是要走了的。但我想带上你一起。与其活在这种制度下面,不如逃走。” “我不逃。我留在这。”盛屿在这,她不走。 陈续把手里夹着的烟头扔到水里,看着烟头在水涡里打转。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陈续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塞到池乔的手里。“你不明白这个制度,等你明白过来,后悔了,就到纸条上的地方找我。我等你。” 远方传来警笛的声音。 “走了。”陈续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巷子。黑暗吞没了他。 池乔草草看过了纸条上的地址,便撕碎了,白亮的碎纸落入水中迅速变灰。她蹲下来,继续看那生着黑紫浆果的植物 “在看什么?” 池乔微仰起头冲来人笑道:“在看一棵好怪的植物。” 盛屿唔了一声,蹲下身,和她一起看着那株花草。它是红色的茎蔓,结着累累的浆果,顶上生有细碎的白花。 “你知道它的名字?”她看着他温温然的侧脸问。池乔尤其喜欢盛屿鼻子那一块的线条。 “不知道。但我很愿意你蹲在一起看它。”盛屿微笑着说,眼神清明。 池乔低下头抿唇笑笑,把头发捋到耳后。 接他们的车来了,盛屿拉池乔起来,回去的一路上,手就没松。 “明天学校给你发毕业证?”他问。 池乔点头,换上拖鞋,这几天盛屿一直帮着她,总算把绩点提到可以拿毕业证了。 “拿到以后呢?有什么打算吗?” “大概是去做服务生吧,或者去流水线上。”她的绩点只能做这些事。 “这都不是你想做的,你想做什么?” “想和你在一起。” 盛屿轻声笑笑,将她拉至身边,“说真的。你想做什么?” 池乔头抵在他肩上,半闭着眼想了一会,才说:“想画漫画。” 盛屿回想了一下池乔给他看过的漫画,“应该不是面向青少年的漫画吧。” 池乔红着脸嗯了一声,又去捂他微弯的嘴,“你不准笑我。” “不笑你,有想做的事情很好,我帮你。”他弯着眉眼,刻意顿了顿,“而且你画得确实不错。我说情节。” 池乔禁不住他说,只从他怀里起来,借着洗澡的说辞走了。洗澡的时候,她想着以后的生活,轻轻笑着。 翌日。盛屿高考。池乔毕业。 池乔拿着毕业证书走出灰暗的教学楼,发现今天是一个值得伸懒腰的好天气。天气预报说以后都会是好天气。 天气预报说得挺准。高考结束那天,天气依旧很好,池乔和盛屿在阳台上看这座城市六月的傍晚,她穿着白背心,浅棕的及膝裙,手里捏着一根有些化了的雪糕。身边的盛屿是白T恤,他身上有很浅的沐浴乳的气味。 池乔嘬了一口雪糕的尾端。 晚上,他问她要不要听音乐。 她说好,听什么? “落日飞车。” “换个别的。”她不知道落日飞车是什么。 盛屿最后放了一首法语歌,也许不是法语,池乔不懂那些。 卧室的灯关了。窗帘外是昏昏欲睡的光。他在她身后,拥住她,用吻劈开她的心脏。 她听见断裂的声音,不是她的胫骨,是夏季相互顶撞的木质地板。狭长的日光灯仿佛被海水包裹吞没,她感觉到微咸的汗水。 歌在继续,他们按着旋律来,漫天的红与黑向她涌去。如果微红的膝盖下不是床单,而是玻璃渣,她也愿意做下去。 池乔的声音像一条极细的红线。她一遍遍把唇贴在盛屿隐着欢愉的眉目上。 最后,他吻她光裸的背,池乔把脸埋在枕头下面,喘息着,轻轻对他说:“刚才感觉要死了。” 他笑了笑,说:“不会的,你一直在我手心里呢。” 她抬头看他,黑夜里,盛屿注视池乔的眼睛是启明。 这夜晚上,池乔睡在他身边,半夜醒来,看着天花板的她突然很想喝冰可乐。盛屿睡眠一向浅,他醒了,哑声问她怎么了。 “突然想喝冰可乐。” 盛屿揉了揉眼,光着上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打开给她。 可乐打开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嘶”的声音,池乔后半生都记着。 再过了几天,盛屿的高考成绩出来,和池乔想的一样,考B大没问题。这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严格来说,这件事是出在章陆身上。 池乔听职高的同学说,章陆进去了。 “假的吧?章陆不是有人脉?”池乔问。 “但他心里好像出了点毛病。” “他一向没心没肺的,要有毛病早反应出来了。” “我们也觉得章陆没什么问题,他自己还去查了芯片,他以为是芯片出错了。但政府的人说,芯片没错。他能怎么样,只能进去了。” 池乔低声唔了一下。她忽然想起那天陈续对她说,她不懂绩点这个制度。 “会不会芯片没出错,章陆也没错,但这个社会出错了?”她压低声音问。 “什么意思?” “没什么。”池乔仓促挂了电话,她为自己刚刚起的念头而感到全身发寒。 晚上,盛屿做晚饭,池乔在他旁边打下手,窗外的夕阳投在墙壁上的光有着油画的质感。 池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打开。 “是什么?”盛屿问。 “绩点短信。” “可是是你绩点提上去了。” 池乔点头,打开短信。 短信上是她绩点降低的消息。从3.1降到2.9。没有人给她打低分,程序上显示,是她心理指数变低了,影响到绩点。 可她最近一直很好。 凌晨,池乔的绩点又降了。 盛屿拿着她的手机看了良久,凝着眉目,“也许是芯片出错了。明天带你去检查一下。”他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池乔向他伸出发冷的手,盛屿扣住她,十指相扣,扣紧。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嗯。” 检察员说芯片没出错,池乔看着他翕动的薄薄的嘴唇,心里发厌。她转头去看窗外,窗外天色沉沉的,又要下雨了。 池乔觉得自己在不断下沉。 盛屿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炙热。 他带她回家。 外面的雨劈劈啪啪打在窗上,池乔托腮看着外面模糊的光景。盛屿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他手心有两粒白色的药。 “吃药会好一点。应该能帮你把绩点提上去。”他温声说,“副作用很小。” “是你之前一直吃的那种?” “嗯。” 她听盛屿的话,把药吃了。 “盛屿。” “嗯?” “我小时候,听到过一段荒唐的流言。” “什么流言?”盛屿喝了一口水。 “我听说,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被钉死了。”池乔垂目笑了两声,笑容干瘪,“底层人的孩子,生下来就被植入了设计好的芯片,就等着他们长大,降低他们的绩点,把他们送进白色监狱。他们说,这是为了尽早消灭害虫。”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睛像冬日的湖泊。 “你说的流言,我也听到过。”盛屿扶起她低垂的脸,“池乔,你以为你是被钉死的那一类吗?” 池乔的嘴唇颤着,说:“是。”她的父亲有过前科,母亲在十六岁时就生下了她。 “不要乱想。看吃完药的反应再说。”盛屿摸摸她下弯的嘴角。 “池乔?” “嗯。” “你去哪里,我都陪着。” “就算去白色监狱?” 盛屿点头,“那也陪着。”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那套音响边,“听歌好吗?” “听什么?” 盛屿想了想,”落日飞车的。” 池乔皱皱鼻子,“听上去感觉像QQ飞车一样,听中岛美嘉的吧。” “听哪首?” “曾经我也想一了百了。” 盛屿转头看她一眼,他按了播放,然后把池乔抱在怀里。 他一定要让池乔可以在阳光下生活。 下章明后天更新。等我。 最终章(下) “喂。 不要一副难搞的样子。从那天起你就老是一个人半夜坐在书房里。” 我对盛屿说。 盛屿手指并起搭在眼上,揉了两下,松开。他把药瓶收进抽屉里,药瓶里的药对我没有用处,我不再吃了。 “带你出去走走。”盛屿递了一件外套给我,我看到他唇上微青的胡茬,只一点点。那里以前是光洁的。 我们走到德辅道,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深蓝色。周围的人行色匆匆,身边的红绿灯不断变换。 我一到夏季就爱出手汗,整只手如一条湿冷滑腻的鱼,是人都要嫌的。但是盛屿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他抬头看红绿灯的眼神让我心碎。 我看到地上有各式各样不同的鞋。有崭新的运动鞋,有光亮的尖头皮鞋,有镂空的塑料凉鞋,还有我最喜欢的,黑色细高跟鞋。 也有人是不穿鞋的,那个人是一个乞丐,坐在路边,对着来来往往冷漠的人叫帅哥美女。 一种鞋是一种生活。 “你想要哪一种鞋?” “什么?” “我最喜欢细高跟鞋。穿上黑色的细高跟鞋大步向前的感觉,一定很好。” “对我而言,哪种都是无所谓的。” 盛屿带我走过人行道。 “对我来说。如果不是细高跟鞋,那就不痛快。” 盛屿看着我,目光像细盐一样落在我身上。 “我会让你穿上的。”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 后来我拉他去了一家很小很窄的小店里吃馄饨。我上学的时候,一直翻过学校的矮墙,跑到这里,给七块钱可以吃一大碗。 橙红色的油腻腻的桌上停有一只翕动着翅膀的苍蝇。 隔壁桌上荒蛮的故事通过苍蝇的翅膀传到我们装着馄饨的碗里。 盛屿一直低头吃着馄饨,腮边一鼓一鼓的。但我知道他在听着隔壁桌的话。 “那个狗逼最后和那个傻逼换了芯片。” “操?还有这种事?” “狗逼走运了呀,碰上一个活腻了想进去的。” “后来呢?” “后来那傻逼进了监狱。狗逼好好活着,被福利金养着。但没人见过狗逼笑过。” “真他妈是个傻逼。” “狗逼真他妈走运。” 盛屿吃完了馄饨,托着腮看我,目光沉沉,仿佛牙疼。我这碗馄饨放多了辣椒,辣得几欲落泪。他忽而笑了,扯了一张纸给我。 我擤着鼻涕想,这故事一定是假的,哪有这样的人呢。 接下来日子如海。我的绩点像降调。 我们白天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一起看电影,看了很多电影。我最喜欢《楚门的世界》,那里面楚门的台词,我反复念读。 “如果我再也不能看见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我想我走的时候,可以故作坚强地对盛屿说这句话。画面的滤镜我都想好了。 有一夜,我又醒来,像之前一样,急于喝一罐冰可乐,可我身边没有盛屿。我自己去拿可乐,听到书房里的声音,我把耳朵贴到门上去,是盛屿在书房里打电话,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聊天,盛屿的语气决绝。 我灌下可乐,轻轻打了一个带着碳酸味道的嗝,那边的盛屿打完了电话,他打开书房的门,刚好看见前面的我。 有那么一瞬间,在白色的灯光下,盛屿看向我的目光让我想到拥抱明火的飞蛾。 过了几天,我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你说那个狗逼和傻逼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盛屿往我的吐司上厚厚地涂上我喜欢的果酱。 “不知道。那我觉得那人不是傻,他是聪明。” 我咬着吐司。想同他说,这种聪明,还是免了吧。 盛屿帮我热过牛奶,他把牛奶比在餐桌暖黄的灯下。这个灯是他昨天和我一起买的,换掉了之前那盏浅白色的。 盛屿让我透过玻璃杯去看那杯牛奶。 我看到,白色的牛奶和暖黄的灯光发生了奇妙的反应,颜色如同微醺的落日。 我把落日喝到肚子里,落日在我体内发挥余热。 然后我的脑袋忽然变得很重,眼皮耷拉下来。 模糊的视线里,盛屿漆黑的眉眼亮如恒昼。 我听到盛屿在我耳边低声说话。 他说的是楚门的台词,“如果我再也不能看见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我醒过来之后,盛屿已经不在了,我手上缠着纱布,纱布下是一道新鲜的口子。 我打开绩点程序,看到我的绩点在四分以上。 那傻逼和狗逼的故事果然是真的。我是那个走运的狗逼。 我赶紧去看程序上新出来的入狱名单,如果按着我的芯片来,他应该已经进去了。可他不在。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以后的绩点再没有跌下过四分。 我穿上了黑色的细高跟鞋。其实穿这种鞋走在街上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摇摇晃晃的,很酸很累,完全无法大步向前。我很少穿这种鞋,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书房里,穿着棉拖,画漫画。 我经常在半夜醒来,像剧烈地渴求一罐冰可乐一样渴求盛屿。 我记得陈续给我的地址,我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那里,想找一点盛屿的消息。但那里,早就被警察查封了。 我开始习惯在人群里寻找盛屿。角落里那个男人,侧脸线条和他一样落拓。帮我补习法语的女教师,她的手和盛屿的一样好看。入冬之后的初雪,寂然如他的眉目。 细雪最终变成濡湿的盐。尝上去像生理盐水,和泪差不多。 最后一次,我走过德辅道,穿过十字路口,把音乐调到随机播放。 有一首歌忽然出来,让人想在微醺的落日下面燃烧着奔跑。 我把那首歌调出来,落日飞车的勃艮第红。 我很抱歉当初把盛屿给我说的落日飞车误以为是QQ飞车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现在和他说对不起来不来得及。 我走到路的尽头,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又看到那结着黑紫色浆果的草,顶上有百花。 我蹲下看它,想着自己至今不知道它的名字。 “商陆。它的名字叫商陆。” 他在我身旁说。 勃艮第红重新播放。 你看,现在和盛屿道歉是来得及的。 完。 接档新作《心脏守则》(病态h)https://www.po18.tw/books/666101(又名《他纽扣上的头发》) 很感谢支持我等待我的各位。我曾有过把大家的名字都一一打出来,一一感谢的雄心壮志,但考虑到那排面会过于盛大,只得作罢。 我在写作的过程中时常有着懊恼难过的时刻,害怕自己并非珠玉,不敢过分雕琢。在灰暗的时刻,是大家点亮了我。 虽然说出来很没有骨气,但的确是因为你们,所以我存在着。 白色是我完成的第一个作品,以后也会继续写下去,不会放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