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独佔一江秋》 【图】赠图感谢——嵐下秋棠。 大家先来看晓嵐妹子!(冷静 谢谢尘尘!告白尘尘! 我当下看到的反应是:「我要把她摁在墙上亲。」(暴动) 如果裴培听到这话,他的反应一定是:「我想把你摁在墙上揍。」(等等不是) 话说尘尘跟我说:「原本想给晓嵐穿无袖,可是我怕陛下不高兴。」(裴培:。 怎么办我是真的觉得很可爱!原来我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可以嫁了(? 水尘的popo我已放置书介,欢迎大家去拜访支持!祝大家有个愉快的一天。 【图】赠图感谢——几许。 差点忘记放,补个几许小姐姐! 一样为水尘所绘,超美的我觉得!(捧颊 再一次感谢水尘。 一之壹、天涯绝跡。 她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复数人类。 对于这不知已上演几次的相似场景,她只能说,她很无奈。 再说一次,她很无奈。 纪晓嵐抹了抹脸,搁下了方才从菜园挖回来的地瓜,尽可能好声好气地开口朝眾人问道:「请问,诸位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移驾至此深山中,有何贵干?」 「那个,嵐下秋棠……您知道的,最近……帮会争霸又邻近报名季了……」闻言,只见一人吞吞吐吐地朝她开口道。 她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说重点。」 「所以,能否请您加入我们帮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拒绝。」 「您能否再想想,我们是……」 「你们是什么来头,请问,与我何干?抱歉,不送了。」她不馀情面地打断对方未尽的话语,扭过头,略显不耐地摆了摆手,拒客之意明见。 再又一批前来邀请的眾人离开后,她慢悠悠地抱起地上那篓刚从田里摘回的蔬菜水果,不急不徐地兜回自己用青砖红瓦在花蹊旁盖起的屋子。 木门旁的纸雕窗櫺正面着对山翠峦,日起日落、彩霞初雪、江河山破,铸成不朽的幕幕豪景,竟只需由一窗素木便能窥得全貌。这番美景如画,就是她在眾人知道她隐居处后仍一直不愿还迟迟不另迁他处的重要原因。就算犀利如她,面对这等天待厚礼,怎敢叫纪晓嵐有丝毫不满? 她再满意不过了。 因她只需支着腮帮子、瞇着眼缝儿,便能藉由苍鹰啸天而过的翅膀下,独享那剎间只属于自己的天旷地阔。 起码,她在给纷纷扰扰据了心神后,还能在苍穹边际流转的霞光中发现, 今天的馀暉,依旧有着让人拨云见日的美。 ? 天涯绝跡,是款以力求让玩家身歷其境为核心主轴的全息网游,游戏角色以玩家的真实相貌为范本后略作微调,场景精緻逼真、作风自由,游戏官方甚至对外号称「只有你想不到的玩法,没有天绝办不到的玩法」吸引了广大玩家註册尝鲜,一时之间,竟成了炙手可热的国民网游。 在许多五花八门、新奇创意的玩法之中,里头的玩家大约能简单划分为两大类,分别是战斗系与生活系。 而她,如你所见,正是道道地地、纯纯正正的生活系玩家。 何谓生活系?就是在游戏里种些菜、养些家眷、製个药、开个店诸此之类,过些逐蝶弄花的日子,是个不以提高等级为主要目的玩家群。 譬如她。 她现在正「隐居」在游戏中的连绵山,听战斗系的玩家说道,那连绵山的怪物掉的材料装备几乎都是店舖就能买到的东西,且怪物数量极少,就算给它碰见了一两隻,也个个都是杀伤力难以驾驭的兇残怪物,那可是万万招惹不起的存在! 而生活系的玩家则哀哀叹道,说什么这里钓鱼钓不到、种菜菜不生、採药药绝生,就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此获得的经验与技能点数,可说是其他场景的双倍,但因为在附近游荡的怪物特别兇悍,只怕还没赚到经验值就被灭个尸骨无存,所以就算酬劳优渥,眾人却仍望之却步,只敢远观、而不敢褻玩焉。 战斗系玩家不愿来这做吃力不讨好的苦工、生活系玩家也不想来这白白送命,这左不愿右不敢的,当然便造就这连绵山的场景间置。所以为了不浪费游戏资源和想让自己落个清间,纪晓嵐只好贴心地顺理成章劫了这山,乐呵呵地在此定居下来,效法效法避世而居的先人们,好过个可说是另类梅妻鹤子的逍遥生活。 闻至此,感觉一切都无比完美,只有一事让她困扰万分。 一之贰、目前眾所皆知的高级术士有三位。 就是每次一近游戏官方主办的帮会争雄啊、组队对决啊等等之类的,连绵山便会顿时从门可罗雀跃成门庭若市,各派人马的结盟邀请如雪片般飞来,令她很是无奈。 而因为邀请的人数一直有着上升的趋势,所以此情况又可说是加剧罢,像最近,明明才刚近报名季而已,她就已经收到了许多欲结盟的意愿讯息了。 为何眾战斗系玩家会很殷勤地拉拢一个生活系玩家呢?原因不外乎是覬覦她的术士职业。 此话怎解? 术士,这游戏最奇葩的职业,它的各项属性数值极低,唯有助攻与辅助能力超群,只适合团体群攻,不适合孤军奋战,若一旦不幸遇上单打独斗,就只得沦落成以卵击石的窘境罢。且它还有项与眾职业差别最大的地方,就是它所搭配的最顶级装备「玉屏簫」无法由一般的任务或商店中获取,只能在转职高级术士的任务奖励中获取。 听闻,那转职任务极度繁琐复杂,要破解它必须耗上极大的时间与精力,许多玩家在破那转职任务中纷纷打退堂鼓,所以许多自认误入歧途的玩家便半途而废,改接其他比较容易的转职任务罢。 因为如此苛刻的条件,导致游戏中的术士玩家与其他职业相比便是压倒性的稀少,更遑论是成功转职成高级术士的玩家了。 目前眾所皆知的高级术士有三位,一位是笑添愁,但他属于早期玩家,早已隐退许久;一位是几度夕阳红,而他现在正隶属于帮会挽妃阁;而最后一位,就是她——嵐下秋棠,因为好胜心氾滥不服输死撑到底,最后清幽日子惨遭灭门的小小可怜虫。 而为何玩家们会知道纪晓嵐的藏居处呢?她到被公告出来后才知道,她其实是生活榜的榜主,她定居于连绵山的这事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如今她成功转职成高级术士的消息一被詔告天下后,便彷彿如虎添翼般,让原本对生活系漠不关心的战斗系玩家们虎视眈眈,欲将她招入自身门下。 纪晓嵐犹记当初会选择术士就是因为看上它的低数值,以为这样便能摆脱战斗系玩家可能的邀战邀约,却殊不知物极必反,反倒成了各大帮会炙手可热的人选,不知是天意弄人,或抑是噩神眷顾,令她只能大叹别人眼中自己的「过于幸运」。 再次哀悼了自己的不走运,纪晓嵐拔下了请求处理外在干扰的头盔,撑起了摊于沙发的娇小身躯,连带拿起了搁于桌上的干扰来源——手机后走出房间,直至廊道尽头的窗口后才停下。 纤指滑过,她点开了手机萤幕上闪烁许久的来电通知,「表哥,怎么了?」 「晓嵐,晚点来我家吃晚餐吧?你阿姨自上一个礼拜起就被调到美国长期出差了,她出门前还叫我好好顾着你呢。」些许宠溺语气伴随着轻笑声由话筒另边传来,彷若水荷初开,揽了一身的暖意衬清香。 纪晓嵐心下一暖,「好,我等等买些东西就过去。」 「啊,还有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否顺道帮我买包糖?」 「表哥,你还吃啊?不怕阿姨唸人吗?」她家表哥是个甜食控,而且还是那种走火入魔到要别人禁止他的地步,若不加以制止就那么放由他那样吃下去,哪天忽然得了个糖尿病都不足为奇。 怪哉怪哉,大家都是戒菸戒酒的,怎么,竟还有戒糖的? 「怕、当然怕,所以我才在妈不在时……嘿嘿。」井昀兮乾笑道。 彷彿已经料想到对方狡诈的神情,纪晓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回嘴道:「你不怕我当报马仔吗?」 「……我最美丽聪慧的妹妹是不会背叛她最最亲爱的表哥吧?」 「去去,别噁心了。」她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下不为例。」 「哇——我亲爱的表妹你真的是天……嘟……嘟……嘟。」 虽然表哥待她温柔,甚至也可说是无微不至,但他的諂媚功夫她可一点也不想领教恭维。 所以这时掛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唉,不过,到底是他是兄长,还是自己是大姐? 纪晓嵐略显无奈地看着被自己强行结束通话而回归平静的手机,但她的嘴角此时却是不可见的往上扬了几分。 呵。 一之三、陪……陪?这是……绰号吗? 提了满满一袋食物走了将近十分鐘,到了门前时早已气喘如牛。 稳了稳气息,她放下手中那沉重的包袱,屈起手指,轻敲门板,「哥——老妹我带了食物来孝敬您了。」 「好的,请稍等。」 出乎纪晓嵐意料之外,屋内响起的并非表哥一如往常那意义不明的激动大叫,而竟是另一道低沉稳重的男声沉沉掷地。 有其他人? 她一滞,眼眸辉光流转,她蹙眉,粉唇也随之轻抿,心里的煎熬顿跃于她的面容上,一目瞭然。 她可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在这毫无预期的情况下。 是要放了东西就离开,还是硬着头皮留下? 「表哥怎么没和我说他家里有客人啊,真是……还是给完东西就先离开好了。」纪晓嵐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心中盘算着对此事的因应之策。 「来了。」一道嗓音闯入她的思绪,她惊愕地扬首望去,才发现了抹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跃入眼帘,现下正倚着门扉,如墨的双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薄唇翘起一丝兴味盎然。 他侧身,让出一条通道,笑意不减,优雅的身段翩翩,仿若邀请。 男子的一举一动无非四字。 曰:毋须多礼。 纪晓嵐脸一热,哪还敢再多说什么?默不吭声地匆匆提起袋子便直往屋子里头走去。 但只见那人一个倾身,眼明手快地将对方手中的塑胶袋给提了去,「我来。」 「……谢谢。」纪晓嵐微頷首,神情仍是遮掩不住的彆扭。 对方并未答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致意,便迈步先行至了客厅,将东西搁于茶几上头。 「老大、老大,我终于打趴了那隻嚣张的蜘蛛女妖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啊——!」这时,井昀兮乐滋滋地挥舞着头盔忽然从房间中衝了出来,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语。 原来方才的抽不开身就是在打游戏啊。纪晓嵐想道。 「依我看,上天这是放弃你了。」对方在一旁气定神间地捧着茶,非但没有同他一起喜上眉梢,反而还凉凉地讽刺了井昀兮一句。 「哥,别玩了。」她嘴角抽搐,牵制住欲爆走的理智走上前,称不上温柔地猛然夺走对方的手中的头盔然后放至一旁,眉眼也随之弯起,恰如新月鉤痕,可惜里头噙着的是显而易见的威胁意味。 「去你的,别浇熄我现在心中燃烧的热情之火。」井昀兮瞪了对方一眼后便不再搭理,反转向纪晓嵐,自动地与她解释道:「晓嵐,这傢伙是我的兄弟,叫裴培,他说他是来拿上次忘在这的东西的。」 听表哥这么一介绍,纪晓嵐这才认真的审视起对方来。 他很高,目测应该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一头褐色碎发看起来柔软乾净,给人一种清爽俐落之感,衬着他在男性中算白皙的肤色更发鲜明;五官深邃立体,鼻樑高挺映光,墨眉豪扫英气,玄瞳灼灼有神,薄唇好似冷冷地透出一丝淡泊掩过红润,煞是好看;身形高?修长的恰到好处,尤见精实却不显得单薄消瘦,气质出眾,彷彿举手投足间都有股出尘的味儿。 这人就算媲美不上在世潘安这般盛名,但若只论半个潘安,绝是当之无愧。 是,纪晓嵐觉得一切都完美无缺,只有一点让她倍感疑惑。 「那个,刚刚说的,陪……陪?这是……绰号吗?」 就在话落的那剎,她发誓,她看到对方的脸瞬间黑了一半。 「噗。」井昀兮幸灾乐祸地瞄向友人,口中嚼着糖,唇畔的弧度无限上扬。 「……那是本名。」 ……天。 「……哥。」发送求助眼神一枚。 「我先去弄吃的你们慢聊。」已读不回,换言曰:拒收。 纪晓嵐眼看唯一能缓场的救星就要逃逸了,吓得便要出口喊人,可惜与井昀兮的脚程相比,依旧晚了一步,现场早已只剩下二人相看两无言。 气氛寒澹。 「……」冷汗涔涔。 「……」冷若冰霜。 完美沉默。 「……对不起。」 「没事。」 再次沉默。 ……天。 ……谁来救救她。 对现下的纪晓嵐来说,可说是度秒如年,分分刻刻都是煎熬。 看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如坐针毡了,对吧? 别啊!她一点也不想体验啊! 此时,裴培彷彿听到了纪晓嵐的心声,他起身,手里抱着几本专业书籍,神情淡然,「先告辞了。」 闻言,井昀兮连忙探出了头,朝厨房外边大声喊道:「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吗?」 「不了,晚点帮里还要团练,我早点上去,你也别忘了。」 「当然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可以关、爱新人的机会呢?」井昀兮笑得阳光灿烂,但在纪晓嵐眼里却只感受到阴风阵阵。 「告辞。」同样的话语,此时眉眼对着的却是纪晓嵐,他道。 「慢走,小心安全。」她一惊,赶忙心虚垂首,口中含着细不可闻的关心。 他不语,待转身挥手后,迈开长腿而去。 一之肆、揪团到角落里画圈圈搞自闭去乎。 吃完晚饭后夜已当空,原本因为太晚,井昀兮还想劝她留下来住一晚的,但纪晓嵐推辞的说自己没有带换洗衣物,不好打扰,所以只好作罢。不过井昀兮便退而求其次,称职地担当起护花使者的职责送小表妹安全回家。 这一往一返间,自是耗去不少时间,但井昀兮当然一点也不在意,洗完澡后便湿着一头乱发,兴冲冲地戴上头盔衝上游戏,看来是要实行那个「关爱新人」的计画去也。 上线后,井昀兮快速地跑进帮会基地,并在帮会频道上丢出一串赔罪话,顺带附上个无辜脸。 【帮会】迪兮:「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帮会】书生甲:「身为堂堂副帮主,迟到可是大忌啊兄弟。」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拍了拍迪兮的肩膀。 【帮会】问青天:「来人,极刑伺候!」 【帮会】司马长老:「去世界频大喊三次『求包养』,如何?」 【帮会】迪兮:「天,你们上次就是这样整我,你们看看,我的名字因为你们的逼迫被改成什么样了?」 【帮会】千里繁华:「总比你之前那个『兮兮我好帅』好多了吧?」 一瞬间,频道像是被炸开似的,各种调侃的话语排山倒海地一拥而上,相互熟识的帮会老人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尽可能地损着副帮主,感情融洽地看懵了不明所以的新人们。 【帮会】迪兮:「那不也是你们逼我取的吗!我以前的名字多好啊!」他气极了,连忙从仓库中抄出大刀就想砍。 【帮会】问青天:「啊啊啊——头儿你在哪?救人啊——!」话虽如此,但他却是兴致高昂地搬出一颗西瓜准备应战。 【帮会】书生甲:「如果是最一开始的『归去来兮』,那还是算了吧?」 【帮会】迪兮:「不觉得很有诗意吗?告诉你们,女人最爱这种文青的忧鬱男子了。」他沾沾自喜地邀功道。 【帮会】司马长老:「嗯。」 【帮会】问青天:「……哦。」 【帮会】迪兮:「你们做什么啊!句点个毛哦?」他的心情状态瞬间从怒火中烧转变成了无限哀戚。 堂堂副帮主竟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叫他情何以堪? 见频道因为井昀兮的一句自恋而冷了下来,在线许久但迟迟未发话的裴培失笑,赶忙把握时间,在频道又炸开前出声唤人。 【帮会】君莫千行:「副的。」 【帮会】迪兮:「老大,你看他们,欺负我幼小的心灵!」井昀兮见靠山来了,便先下手为强,指鹿为马,管它三七二十一的,反正就是先告状再说。 这下子,他们一伙人当然又有意见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在频道上朝迪兮开炮。 【帮会】司马长老:「是你有错,你迟到在先。」 【帮会】问青天:「而且你还威胁我要砍我……」这句话配上哭脸表情,加分效果根本爆表,当然,他不忘同时将那颗西瓜默默收回仓库去。 【帮会】迪兮:「你、你们……!」他不禁气结,尤其当他伸出手想要指着那狼狈为奸的二人,却发现他的大刀还没收回时,那当下所感真的是, 唉,鬱闷啊。 【帮会】君莫千行:「你们都别闹,吓到新人了。」 闻言,问青天与迪兮二人突地定格,猛然回首一望,才发现站在基地一隅的新人们正错愕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这才发现,他们英姿颯爽的前辈形象以华丽破灭,这下,他们哪还管吵架闹内訌啊?个个都鬱闷地揪团到角落里画圈圈搞自闭去乎。 裴培见那两个最闹腾的捣蛋精终于肯安静下来了,就心满意足地紧接着导入正题,连施捨一个眼神给那俩人的兴致都没有,显然是完全不打算搭理他们了。「我们今天的正事,是要带着帮会的新进成员分队团练。繁华,你从新人里挑三个,然后再从那两隻中挑一个带走。」他指向那堆忧鬱模式上线的两位「前辈」,朝千里繁华说道。 【帮会】千里繁华:「那……花开花落、大薯加辣外带……这是什么诡异的名字?咳……然后,还有阿发……就你们三个跟我走,等等、阿发?」她审视着在她面前排成一列的眾新人们,口中喃喃地唸着暱称挑拣着,却在最后看到暱称「阿发」时终于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帮会】阿发:「是的!我的梦想是要成为一名靠乞讨发财的乞丐!」他语气兴奋的彷彿可见那般神色跃然跳动。 【帮会】弱弱的萌心:「……我永远都无法理解帮主的用人标准。」 君莫千行眉一挑,表示:「我之前在做跑环任务时有遇过他几次,他的乞讨能力超群。」 身为看管帮会仓库的书生甲拳一握,兴奋曰:「这下咱们仓库又能进帐不少了!」 而这时,迪兮不知何时恢復的走上前去,勾了勾阿发的肩头,笑得一脸春风荡漾,「而且我们的奇葩团又能增加一人了,你们看看,阿发,这两个字多简洁、多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个人才!」 【帮会】弱弱的萌心:「变态。」还不忘外加一脸鄙视。 千里繁华正了正神色,跳出来说道:「千万不能让他和我们同队,不然我们新人就危险了,青天,你随我走吧。」 「好,第一队:千里繁华、问青天、花开花落、大薯加辣外带、阿发,你们去沧月林,我要十个白虎牙和三株言芎草,一个小时后回来。」君莫千行朝第一组人马说。 千里繁华扔出了传送符,「收到。」 【帮会】君莫千行:「副的,你和长老一组,一样选三个新人,萌心你和我,书生你驻守。」 「好好好好那让我先选!」迪兮兴奋地手舞足蹈,「我要瀲灩依、慕蓉萧和素心明昭!」 弱弱的萌心瞥了他一眼,「果然都是女孩子。」 【帮会】迪兮:「不选白不选啊嘿嘿嘿。」 司马长老的语气中充满鄙视,「本性难移。」 「你们去连绵山脚,我要一瓶月霜精华和四个嶙巖兽脚掌,一个小时后回来。」裴培只管吩咐道,眼皮抬都未抬一下。 「这太简单了!」井昀兮现下可说是欣喜若狂了,因为那些东西虽然难爆,但只要动用一下人脉,想在店铺买到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因为只见裴培又接着说道:「为了防你们去舖子买,你们身上的钱财全交出来,等你们回来再还给你们。」 井昀兮一张脸全垮了下来。 待前两组人马都离开了帮会基地后,裴培看着剩下的新人,道:「然、白首不离,你们俩随我和萌心去天绝瀑布。」 「是!」 一之伍、副队长是神不能招惹副队长是神不能 看着眼前柔风徐徐、春鸟花开的风景美好,迪兮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是连绵山。 那个公认最难拿下的场景之一。 然后,他们要在这一个小时内从这最难拿下的场景中抢走它的材料。 ……微笑。 尼玛裴培那傢伙一定是在报仇!一定是! 你把我表妹的帐算在我队的头上是怎样啊啊啊——! 井昀兮可说是泪流满面了。 不带这样的啊! 井昀兮虽有百般怨言,但无奈,还是只能屈服于老大的威严底下。他气若游丝地开始在队伍频道上指挥起来:「阿老、素心,你们俩是悬翦,等等就由你们衝锋,嶙巖兽的弱点是它的脚和尾巴,等等就往这两个地方扫,长老主攻,素心辅助;小依你是杏医,记得盯紧治疗,别让有人趴了,然后萧萧你以掩护小依为主,射弓为辅;然后我会随时支援。」 「遵命!」眾人齐声道。 看样子,撇开那有些亲暱的称呼,井昀兮大致上还是有好好完成指挥的工作……大概吧? 「来了!」 突然一声惊呼,眾人连忙站定进入备战,阵仗一字排开,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正在重生的嶙巖兽。 「阿老!」 「知道了!」 驀然间,迪兮一声厉喝,司马长老立即会意地拔剑出鞘,后脚一蹬,便劲如疾风地奔了出去。他反手持剑,向它刺去,但却见它提起前蹄,后腿当机立断地跃起离地,在空中闪过了攻击。他也不见慌乱,反而顺势趁着嶙巖兽跳起的空档凌厉旋身,硬是改变攻击方向的又是一扫,直逼嶙巖兽的尾尖。 「萧萧,等等听我指令放箭。」迪兮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后也飞奔了出去。眼见加过敏捷的他瞬间便直抵嶙巖兽跟前,他蔑视地扬唇一笑,大刀一个横身,便狠狠制住了嶙巖兽的行动。 「谢。」司马长老说道,语气中伴随着满满的自信,彷彿已经将眼前这怪给拿下了。 又是一个跃身,他腾空而起,剑身在此时也腾腾款起了泛着幽光的纹咒缠上,辉映着鑠着银光的利剑,格外慑人。 「放箭!」就在剑尖准备没入兽身的那瞬,迪兮高呼疾令道,同时他手中大刀闻声后也是一个下劈,稳且准的往嶙巖兽颈身抹去。 三方夹击,利剑、刀刃与箭矢的步步紧逼,就算是那传说中难以攻略的嶙巖兽只怕也难逃那番凌厉攻势。 的确,还未来得及迎来第二波攻势,那隻可怜的嶙巖兽就先走一步,命丧黄泉去懺悔那渺茫且无辜的小小兽生了。 「走好。」迪兮一脸悲戚,瞬间从眼佈腥红、凛凛生威的强大高手堕落回一如往常玩世不恭的痞痞笑果。见他一脸正经地收起大刀,正经八百地换上了袈裟、拿出了串珠,甚至将莲花座、经文都给准备好了,令见到此景的人都不得不讚叹一句,实是周到。 放眼望去,只见司马长老早已习惯,神色淡漠,丝毫没有被兄弟的脱序行为给激起任何一丝情绪起伏,而反观其他三位新人,个个无一不是惶恐着一张脸的。「副帮主……您这是?」瀲灩依疑惑地开口问道,连带说出了剩下二人那心中相同的疑问。 「超渡。」迪兮肃然地闭着双眼,口吻慎重,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参透进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彷彿被他那般严肃凝重的面容给影响似的,眾人们渐渐地静了下来,变得沉默且紧张地凝望着那抹背对他们盘座的背影,当然,不包括司马长老。 只见司马长老他在这眾人皆静的肃穆时分,竟突兀地挽起一弯唇角勒痕,笑得温文尔雅,可谓美如冠玉。他向前走去,最后在迪兮身旁停下,逕自杵立在对方身旁。 若是井昀兮此刻能分神看清他眼中那异常灼耀的星苗闪烁,凭他对他的了解,定会马上弃械逃窜,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可惜,真的是可惜。 手起剑落、刀光剑影。 事情发生在须臾之间。 堂堂一位阅人无数、砍怪无尽,战斗系排行榜第六名的迪兮,就这样被神一般的队友一剑俐落地给送上西天,华丽地步上那隻嶙巖兽的后尘,一道大手牵着小手、指缝扣着指缝,鶼鰈情深地结伴懺悔人生去了。 「走好。」连低头目送那道「尸体」化为点点光斑传送回重生点的兄弟义气都懒得履行了。司马长老口中敷衍地随意道句晚安,手里百般呵护地擦拭起自己的爱剑,彷彿相较之下比起自家兄弟,更加在乎自己手中那把利器。 然,司马长老却又突然抬起了头,想了想,回头又给他补上一句,「哦对了,要当和尚记得头发剃光再来啊。」也不理会到底已重回重生点的他是否还能听闻自己的叮嚀。 目睹副队长光明正大谋杀队长的新人们纷纷看傻了眼。 他们完全无法跟上前辈们的思维啊谁来救救他们——! 这时,司马长老面佈秋霜地望了他们一眼,成功将他们的惊恐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暗暗发笑,「我们先继续,别理他了,他等等就会回来的。」 「……是!」副队长是神不能招惹副队长是神不能招惹副队长是神不能招惹。 刚受了震撼教育的新人脑袋里只剩这句话在裊裊盘绕,导致还未完接受对方的讯息身体却近似反射地做出绝对服从的反应。 当然,这与他们帮主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待他们真正深刻理解时,为时已晚。 而那些辛酸血泪史,当然,自是后话了。 二之壹、想追她,你也得问过我。 在迪兮灰头土脸地含着眼泪飞奔回来后,他们又将近奋斗了四十分鐘,却仍旧无法获得足够的材料回去交差。 「到底给我们一堆脚掌要做什么!」当他们联合一起轰了第五隻嶙巖兽,拿到第八个嶙巖兽脚掌时,司马长老终于怒了,他一脸愤慨地摔了依旧无辜的那双脚掌,怒火三丈地飆道:「你倒是给我爆一瓶月霜精华啊!妹的!」 「大人息怒……」一旁刚领教笑面长老震撼教育的小伙伴们早已都被吓到快哭了,个个心惊胆战地准备逃窜,深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星星之火,可是能燎原的啊。 「不,这你们就不懂了。」出乎意外的,总是勾着一张笑顏的迪兮,在此刻竟也丧着一张脸,两眼无神、眼神呆滞的活脱脱就像是个活死人。「没达到老大的要求,是会被处极刑的……」 「极刑?」这下他们可好奇了,纷纷正了正神色,准备听道。 到底是怎样的处罚,能连两位榜上有名、叱吒风云的前辈都闻之色变? 「是什么?被打到掉级吗?」慕蓉萧首先提问道。 「还是把财產都拿去充公?」素心明昭紧接着跟上。 「那些,哪算的上什么啊……」司马长老目光悠远。 「那到底是什么啊?」听他这么回答,让三人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纷纷凑近了身子,紧挨着两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跡。 难得自个儿送上的香软身躯,却仍旧难以平復巨大心理阴影的二人。只见迪兮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那徐逝而过的薄雾,彷彿歷尽沧桑地开口,悠悠喃道:「像是,倒立在大街上跳舞,还被录下来放在官网论坛……」 「或是,在世界频道上卖起保险……」 全场静默。 「你们看看我的名字,」迪兮悲痛欲绝,「这已经算最最最轻的处罚了。」 「……现在落跑还算数吗?」瀲灩依惨绿着那张含苞待放的艳丽脸儿,一脸哀慟。 司马长老看着她,眸底轻掠而过的无奈不亚于唇边逸出的一声奈何,「你还是先想想保险广告要怎么打比较实际。」 频道又再次沉静了下来。 「啊,等等!」许久,原先闭目养神,准备接受残酷现实的迪兮突然睁开眼,眸中阴霾早已被灵机一动而扬起的欢快给替了身,他兴奋地直叫道:「我们有救了!」 「什么什么?」大伙儿赶忙问道,急切的神色,不愿放过丝毫的救赎。 他们绝对不要到世界频道上卖保险! 「我表妹就住在连绵山上。」他嚷嚷着,「她应该会有很多!」 慕蓉萧一脸疑惑,「住在连绵山上?」 「前辈你是不是脑袋坏了?有谁会愿意住在这个……废墟?」瀲灩依满脸不相信。 「住在连绵山上的不是那位……?」司马长老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兄弟,「你说的,是不是就是那位嵐下秋棠?」这个消息来的太快炸得太广太过吓人,什么悲愁什么担忧都早在瞬间被惊恐拋到了九霄云外。 迪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我表妹。」 「对个头!」司马长老激动地摇着对方的肩膀,先前威严形象荡然无存。「她可是各大势力都想揽进门下的榜主啊!你为什么不把她拉进咱们帮啊?」 「她说比起打打杀杀,她更想赚钱养鸭。」 「我去买她所有的鸭!全包了!请她务必来我们帮会!」司马长老兴致高昂的就想往山上衝。 「你想被她下通缉令?」他双手抱胸,笑展唇畔狡詰点点,「阿老,她现在可是大家急欲争相讨好之人,只要她一声令下,愿为她做牛做马的,难道还会嫌少吗?」 「……你还是忙你的吧。」 他瞬间打消这念头。 要知道,当眾大帮的势力都集于一人之身时,那等影响力足以媲美他们帮的帮主。 而要知道,能和君莫千行有同等影响力的,这,可万万惹不得。 ? 拿到妹妹赞助的迪兮一队顺顺利利地在时间内赶回到帮会基地交差。 但早早回归的君莫千行只扫了一眼他们带回的材料,脸便沉了下来,冷声道:「你们去劫了别人的宝?」 「老大冤枉啊!」迪兮不依地大叫,「我们才不干这些坏勾当。」 「那这些材料怎么解释?」君莫千行睨了睨那些迪兮他们上缴的物品,语调更发阴冷,「凭你们的实力,不可能在一小时内搜集完毕。」 ……所以讲明了你就是在阴我们囉。 迪兮欲哭无泪。 「说。」 「头儿,你万万不可动怒。」司马长老怎么想也想不到竟弄巧成拙,后悔莫及。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地开口:「我们是向嵐下秋棠借的……」 「嵐下秋棠?」这回答与他料想的截然不同,他微愣,拧着墨眉,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语调不同于以往的低哑慵懒,微微抬扬地掩了好奇。 「就是生活榜的榜主,各大帮抢着要的女神!」言及嵐下秋棠,司马长老的态度就好似个崇拜名人的小小粉丝,只见他态度大转,眉飞色舞满劲连道。 「噗——」迪兮听到这话简直炸了,「什么女神?你敢肖想她,我和你拼命!」 「你看她刚刚,多么豪爽地就给了我们,不问二句。哪像一般女人,欠她人情就要我们做牛做马,想办法刁难我们。」语毕,司马长老还不忘摆出一副嫌恶脸,唾弃意味十足,「而且,女神可是用来瞻仰的,哪能随意追求啊?」 以抑显扬,这话术不错。君莫千行默默想到。 遗憾,迪兮才不吃这套,「那是因为她表哥我在场,告诉你,你想追我妹还得过我这关。」 「喂喂,我才刚说过,女神可不是我们这些凡尘俗子能玷污的,不能追不能追。」从路人转铁粉的某人连忙再次澄清道。 君莫千行则是心头一动,思起今天在井昀兮家中见到的小人儿,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她?」 「对啊,她本人和游戏角色一样,长得可水灵了。」只见迪兮背后的尾巴都快给翘到天上去乎,也没发现询问的人早已替迭,「告诉你了,表妹她小小隻的,抱在怀中软香软香特舒服,脸蛋粉嫩粉嫩的,揉在手里还会捏出一手蜜桃味呢。」 的确,在他的记忆中,靠近她身边就能闻到淡淡的馨香,从未改变。 与香水脂粉相比,他更喜欢怡人轻逸的淡粉清香。 「给你一个任务。」他唇角轻淡地勾起一道弧,轻的如船过水,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便儼然消逝无了痕,「将她带回我们帮会。」 十年,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太久了。 「咦?」 「还有长老,」他一顿,语中满是笑意,「想追她,你也得问过我。」 「……你们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二之贰、晓嵐,和我回一趟帮会基地吧…… 看着迪兮又再次出现在连绵山,还满身都是鸡毛的,纪晓嵐无语了。 她再次无奈。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哥,你不是说你要回去交差吗?怎么又回到这里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道出,语气中捎着浓浓的疑问,「而且还这么狼狈的……」 「我亲爱的老妹……」他嚥了口唾液,欲言又止,「先别管我了,我来是要拜託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拒绝为兄啊。」 她莞尔,嗯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便转身蹲地继续餵着自己饲养的家眷。 眼见晓嵐移开了视线,略为敷衍,井昀兮气恼地低语:「我认真的!」 「嗯……?」逗弄着毛茸茸的兔子,她唇畔轻扬,一朵清丽漫漫舒开。「说吧,我听。」 见对方总算是愿意好好听他说话了,可这下却又换他游移不定了。 这请求若说了出去,不被她冷面相待,这才奇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老大难搞可是老妹更难应付啊。 他苦思。 啊啊啊啊随便啦死就死吧。豁出去了! 大不了吃个闭门羹罢。 ……对吧?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他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琢磨着用词后怯弱地开口问道:「晓嵐,和我回一趟帮会基地吧……」 「我拒绝。」她不假思索地回绝。只见她神色依旧,甚至还愉快地哼起曲调,若非那唇中昔日道出的暖意骤然降至冰点,只怕井昀兮还天真地认为对方能为了他而欣然同意。 「好妹妹,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事儿,可是你能否为为兄破例一次啊……?」他口上极力游说,心里却暗暗叫苦。 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正是他现下的最佳写照吗? 「哥,」她蹙起黛眉,不悦地轻声说:「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事,那你怎么还强迫我,要我答应?」 闻言,他摇着手,赶忙澄清:「就只是叫你陪我回去一趟,至于是否答应,那就与我无关了。」 帮帮我吧,不然你表哥我可要沦于奸商摧残了…… 井昀兮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纪晓嵐当然望不见,她垂眸,只管道:「哥,你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晓嵐,你听我说……」 她眉梢满是如阳笑意,扬声打断,「哥,我要告诉阿姨你叫我买糖。」 「……」瞬间噤声。 「若没什么事,哥我就先下了。」 「我帮你打扫屋子一个月!」他咬牙。 「……」她一顿,良久后扭头加了一句:「三个月。」 「这……也太久……」 「再见。」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他被压榨了,绝对!他泪流满面。「三个月就三个月!成交。」 上有压榨小弟的老大,下有欺负兄长的妹妹。 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井昀兮现在正悲哀地慎重考虑和尚这职业的未来观景。 二之三、这是化学反应,回不去的。 一被领进基地,室内眾人的目光便从四面八方伴随着耳语朝纪晓嵐袭来。 「这就是司马前辈说的女神欸……」 「是本人!」 「司马前辈快来看看——」 自己竟然变成被围观的动物了。 纪晓嵐苦笑。 「看什么看?这我的人你们想干嘛?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谁敢肖想她,我就叫你到世频卖馒头去!」井昀兮一个不悦地大喝,人潮就立马一哄而散,什么鬼影都没了踪影。 纪晓嵐感激地向他瞟去一眼,换来了对方略带宠溺地揉乱了头发。 迪兮牵起晓嵐的手,往基地内的隔间走去。 「晓嵐晓嵐……呃,」迪兮扯扯她的袖口,却突然无了声,半晌后才悠悠地转口换曰:「咳,嵐,那是我们的帮主,君莫千行。」 纪晓嵐闻言望去,果然看见硃帘后方隐隐约约有个人影落座。 速战速决吧。 她毫不扭捏地掀起帘帐,不等对方招呼便落落大方地入了座。举手投足之间江湖豪气若千犹然可见。 「帮主您好,」原来他就是叫表哥不惜利诱、甚至惹怒我,也要完成被交代任务的那个人。纪晓嵐想道。她掛起疏冷客气的弧度,含笑道:「不知贵帮帮主找我何事?」 「久仰大名。」君莫千行尔雅笑道,顺手替她斟了盏茶。「先歇会吧,等等我唤繁华带你熟悉下环境。」 「不了。」她抿了口茶,弯起毫无温度的倩眸,「我等等就告辞了,一个外人可不好叨扰太久。」 如此露骨的意有所指,裴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不做任何表示。「你真是如传闻中一样强悍。」 「多谢夸奖。」她淡漠回应。 呵。裴培富饶兴致地盯着对方,心理驀然涌上一股恶趣味,很想再次看看对方冷漠偽装下的波动涟漪,犹如他们「初见之时」她的惊慌失措。 「你很有趣。」所以他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皱眉,这场谈话耗费的时间已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让仅存的耐心于此刻宣告库存见底告急。 「相信你心里也清楚的,不是吗?」那抹笑容深不可测,她暗暗一惊,更加提防几分。 「那相信帮主您心里也是清楚的。」 他笑而答曰:「那是自然。」 「既然帮主懂得,那我就不在多做打扰。」她起身,扭头后就便要拢袖归去。 笑意未卸,只觉一阵清朗拂过,道:「方才繁华说她还在带新人,一时赶不回来,所以就由我带你逛逛吧。」 她愣,「……你在说什么?」他真的有在听她说话吗? 「我说,由我带你认识认识。」君莫千行负手而立,带笑的字字句句好似藏了一腹黑水,纪晓嵐不寒而慄。 她该不会被算计了吧? 良久,她不语。 裴培愉悦地瞇起那双如墨洋洒入瞳般的眸子,径自接道:「依我的理解,你是因为自己是外人,所以才急着告辞,」弧度未敛半分,他一顿,「那么,变成自己人不就得了吗,嗯?」 ……好哦,她果然被阴了。 「感谢贵帮主的厚爱,」方才为什么要顺着对方的话路走啊!她懊恼。「不过在下资质愚昧,恐怕无法为贵帮效力。」 通常,为了大局着想,听到这番话后应该都不会再多做挽留……对吧? 他果然不说话了。 这话可不简单,它除了讲白自己的实力无法胜任外,还隐藏这更深的寓意在里头。 ——老娘就算真有实力也不会贡献你们分毫! 他从容地迈着脚步,朝仍佇立的对方走去。「知道吗?你没有权利拒绝。」似是彷彿能思至她那张震惊难歛的面容,他不禁愉悦地微掀薄唇,开门见山,不再周旋:「我们才在昀兮那见过,你还笑了我的名字。」这番话看似委屈哀叹,但实是掺了满缸的狡诈罢。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他还顺势摘下他掩住上半脸的面具。 果然,下一秒,她华丽丽地愣住了。 「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他乘胜追击,佯装面无表情地道出近似厚脸皮的话语。 「……」她被对方的睁眼说瞎话堵得无话可说。 失算,竟然是他。 「这是化学反应,回不去的。」 「……关我屁事。」纪晓嵐忍住想翻桌的衝动,强装无动于衷,但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衝动却隐隐露了馅。 「若间接造成我的身理问题,让我的人生有了巨大变动,你说,你要怎么办?」他侧首一笑,弧度同他缓缓溢出的嗓音,尤显邪魅瘖惑。「对我负责么嗯?」 这人好不无耻! 裴培变相的威胁,让纪晓嵐现在好想摘了头盔好逃下线。 她咬牙,「……入就入!」果然是一物剋一物。方才才阴了自家表哥,这下可好了,换她被眼前的帮主给阴了。 他笑而不言,丢了帮会与好友邀请给了对方。 纪晓嵐心里忿忿地咒骂着,不甘不愿地双双加入。 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打破自己信仰的铁则,如此简单地就让自己出了连绵山,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如此剧变,让她不禁沉痛地思考起自己将自己贱价出售这个行为的正当性。 不对不对,说什么正当性?她从踏进这里的那瞬开始就错得离谱啊! 她纠结。 二之肆、是不是被老大强包……迫了? 【系统】玩家嵐下秋棠加入了玩家君莫千行的帮会覆天帷幄。 看到晓嵐入了帮会的系统通知大剌剌地贴了出来,世界频道上消息灵通的八卦玩家都炸了,纷纷七嘴八舌地在频道上讨论起来。 【世界】兄弟莫慌,爷罩你:「你们看看,这生活榜榜主怎么突然入了帮会?她不是接连拒绝了各大帮会的邀请吗?」 【世界】妹妹背着癩蛤蟆:「我还以为她真不下山了。」 【世界】盐水鸡:「我也以为她是我们游戏中最纯正的生活系玩家,连一点战斗系的边都不碰,不像其他生活系玩家,多少还会涉及些。」 【世界】兄弟莫慌,爷罩你:「唉,这下我们唯一的清流也被搅污了,真是碎了我一地的玻璃心啊。」 【世界】妹妹背着癩蛤蟆:「乖,自个儿扫去吧。」 【世界】兄弟莫慌,爷罩你:「你……!」 【世界】有光没有光:「你们别吵啊,讲正经事呢。话说,那个覆天帷幄也不就是个小帮吗?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就能揽到女神呢?」 【世界】霸道总裁就是我:「有光兄,虽说这帮会刚创建不久,但这可是咱们皇上统筹的帮欸。」 【世界】摸摸candy:「不过我有个问题,君皇陛下的帮会不是才刚建吗?加入个刚起步的帮会是能有什么利益可图?」 【世界】霸道总裁就是我:「candy小姐啊,这你就不懂了。嵐女神连咱们第一帮会——游龙破云的邀约都拒绝了,你说说,利益什么的她有放在心上吗?」 【世界】摸摸candy:「说不定只是君皇陛下给的报酬比啸生殿下多啊。」 【世界】小汝汝:「殿下那时给女神开出的条件是她一切在东珀大陆上的花费皆由帮会承担,再加上她入帮的第一个月全帮会的成员打boss爆出的宝物全数归她,这样还不优渥吗?」 【世界】迷色魅惑:「殿下还真的是大手笔啊……」 世界频道上的人们都被尉迟啸生开出的条件吓得震惊难平,所以个个都渐渐停止了讨论,也才得以让覆天帷幄里头的成员仔细地瀏览纪录。 因为看到了自家妹妹的极大转变让他极度惊吓,所以心急的井昀兮在两位话题人物双双从隔间走出来的第一时间,便赶忙的飞奔而向。 「嵐嵐嵐嵐嵐嵐嵐——」他涕泪交纵,「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老大强包……迫了?」 君莫千行当然没有漏听迪兮硬改字前的低语,他危险地瞇起瞳子,瞥了眼一旁也同样等着解释的前辈组,「先把他给我处理了。」 于是迪兮就被自己的伙伴给拖去角落里施暴了。 于是纪晓嵐与裴培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被揍得面目全非。 啊,那景象真是舒畅地让人心情大好。 二之伍、女神大人,你的粉丝。 「各位,这位是嵐下秋棠,她今日起便是我们的一员了。」在冷酷地制裁与耗费许多时间聚集帮会的人过后,君莫千行总算把他用威胁拐来的小人儿介绍给大家,就算眾人对她并不陌生。 既然已经答应入了别人的地盘,那么就算再怎么不甘愿,都还是得负责到底,即使她是被某人套路的……但决定权毕竟还是在自己身上,那声答应还是自己说出口的,那么如今局面就有自己的责任,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融入其中,不该轻率以对。 晓嵐善良,并未敷衍,依言乖乖巧巧地在帮会频道上打了声招呼。 【帮会】嵐下秋棠:「还请各位多指教了。」 【帮会】迪兮:「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嵐——」 未料,第一个回覆的竟是自家表哥,而且这讯息还令人深觉烦躁,这让纪晓嵐眉头一皱,又想把他再次拖到角落去好好教育一番。 正当纪晓嵐决定替井家人来清理门面时,却发现早给其他人抢先一步。 【帮会】书生甲:「闭嘴。」此语一出,同时另方驀然出现一颗西瓜也配合地扔了出去,默契十足。 【帮会】问青天:「小嵐,这里已经先帮你处理掉这丢人现眼的傢伙囉。」他咧嘴而笑,热情地朝她挥了挥手,神情轻松的让人完全无法想像,这人方才正用一颗西瓜想要谋杀自己上司。 回应他的,是纪晓嵐左手默默竖起的大拇指。 【帮会】弱弱的萌心:「做得好。」一同晓嵐的反应,她的笑容可掬。 【帮会】千里繁华:「嵐,欢迎你。叫我繁华就好。」这边虽然没有讚扬嘉许,但却是做得更绝,根本就将他直接忽视了。 【帮会】嵐下秋棠:「好,谢谢。」她笑了笑,面颊红扑扑的,和乐融融的气氛将她笼罩,受宠若惊袭上心头,与先前的不情愿大相逕庭,此刻新鲜的氛围竟让她觉得有些……欣喜? 人果然不甘于寂寞。 抿起唇瓣,她站在边上看着眾人嬉闹,精緻的面容有些羞赧。 或许……入帮会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因为,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 人儿身旁,挺拔的男人静静望向她,幽深的瞳眸中意味深长,似是怀念。 【密聊】君莫千行:「嵐。」 突地,他开口私了她。 【密聊】嵐下秋棠:「帮主,怎么了?」视线转向终于再次开了金口的对方,她问。 【密聊】君莫千行:「以后就和我练,你等级太低。」 她默。 还她快乐的气氛啊! 【密聊】嵐下秋棠:「……我玩生活系的,等级低那很自然。」 生活系与战斗系的登榜方式那可是大有不同。生活系主要看的是些非战斗的辅助技能,例如钓鱼、贩卖、饲养等等;而战斗系主要看的是等级与加在人物上头的各项数值,例如敏捷、力量、防御诸此之类的。因为着重的点大相逕庭,所以几乎没有玩家能一登双榜,就算是被游戏玩家暱称为陛下的君莫千行与殿下的尉迟啸生也不例外。 若是走着生活系为主的玩家,以提升辅助技能为主,那么就算想要衝高等级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如登天;若是以战斗系玩家自居,以衝级衝数值为主,那么习惯快节奏与视觉刺激的他们,绝对无法静下心来缓慢地体验一成不变的农村生活。 所以两大派系的玩家鲜少会转系,这无疑是对要涉猎战斗系的纪晓嵐是一大挑战。 而且在她对战斗系的操作毫无经验与她那比战斗系玩家低上许多的等级这情况下,更成了她的一大劣势。 不过让她深感安慰的就是,因为她有时要殴打偷她家眷的野怪,她的等级已经比其他的生活系玩家高了。 【密聊】君莫千行:「所以由我来。」 行、行,都依你。嵐下秋棠悲哀地点了点头。 君莫千行甚感满意:「等。」然后,他朝她扔下一个字就扭头走掉了。 回来时,君莫千行手中多了一隻人。 「女神大人,你的粉丝。」 「君皇陛下,你这是在损我吗?」趁他离开的顷刻间,纪晓嵐翻了翻方才在世频上头的一番讨论,在无奈从中得知了玩家们对他的称呼。她挑了挑眉,立马现学现卖地反讽了回去。 不过女神这暱号竟然是称呼自己的,这让纪晓嵐感到有些意外。 「他是司马长老。」裴培笑了笑,介绍了手中拎着的人给对方认识。 「你好。」纪晓嵐放柔了语调,以称得上和蔼可亲的笑脸向对方招呼道。 「您好……」司马长老不自觉地用了敬语,他困窘地别过头去,心里暗暗埋怨着头儿的多事。 「呃……非常欢迎您加入,还有谢谢您的材料。」 「不用放在心上。」她弯眸,「那还请你多多指教了,前辈。」 「我我我我我是前辈……?」他手足无措,「可是您贵为一榜之主,我……」 「我现在只是个战斗系新手,当然自是要拜託前辈了。」 嵐下秋棠随着话音送出而一道扬起的倩丽弧度,在长老的脑中不断蔓延扩大,他觉得他真的快爱上眼前这个亲民和善的女神了。 「嵐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道声音传来,在场三人回首,长老冷下脸,心里将对方咒骂了千百次。 「哥,记得吃药。」 「原来连医生也放弃你了。」 两人吐槽。 井昀兮大吼,「我很正常!」话末处,他语调一转,妹控模式瞬间上线。他一本正经地搭上嵐下秋棠的肩膀,「妹妹啊,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见她不答,他又自顾自地喃喃:「不对不对,怎么可能被盗号?可恶!是不是被外星人入侵了……你是谁!你有何目的!」 「迪兮,我看被外星人入侵的应该是你吧?」 「阿老我可以理解成你在称讚我智商很高吗嘿嘿嘿?」 「……我要下线了。」她真的快受不了某个忘记带大脑出生的表哥了。 「上线时叫我一声,还有团练时要到,等你表哥正常点后再和他要团练时间。」 「谨遵圣旨。」 「……快下线吧,很晚了早点休息。」 「好的,帮主和前辈也是。」 「再、再见……」 ……啊咧? 井昀兮一脸不敢置信地停下挥舞的双手,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 按照现在这情况……他,这是被无视了吗?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他就这么没人权啊? 三之壹、参见陛下。 纪晓嵐此次一下线,再上线已是三天之后。 并非是她在躲着那应该非比寻常的繁重训练,而是她本来就不热衷于游戏,这频率本就是她一贯的步调。 喂喂,别看她,她可没有在找藉口啊! 她可是因为今日是她参与帮会里的第一次团练,她还特地在团练时间的前半小时提早上线了呢。 在打理完连绵山上的菜园和家畜后,纪晓嵐匆匆地抓了一隻银狐宝宝当作战宠便赶忙传送入了帮会基地。 「来了?」迎面而来的一声探询虽磁音微抬,却是句不容质疑的肯定。 无须扬首,纪晓嵐便能确定身前何人,如同他口中的自信确立。 狡诈一笑,粉唇啟,她垂首,任由如鶯的婉转呢语从唇出而娉婷跃舞。 【世界】嵐下秋棠:「参见陛下。」 ……等等。 ……是不是,哪里错了? 等等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贤有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纪晓嵐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她、该、死、地、错、频、了。 【世界】拿车轮:「女神开金口了!」 【世界】若是霜雪飞:「第一次欸——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终于开始吃起大鱼大肉了!」 【世界】史密特丹jump!:「原来她就是女神。」 【世界】一眸三生:「嗨。」 【世界】八点三十九分:「想看女神长相!」 【世界】有光没有光:「参见女神!参见陛下!」 【世界】银域烈火?艾克斯华尔:「参见女神!参见陛下!」 【世界】而思:「参见女神!参见陛下!」 【世界】拿车轮:「参见女神!参见陛下!」 瞬间关掉世界频道,她已不忍见。 帮会里的人纷纷瞄着手足无措和面无表情的某两人,哄堂大笑。 「团练完后,」君莫千行冷笑了声,「所有人都到王城前去跳个肚皮舞吧?」 再也没有人笑的出来了。 ? 鬼陵墓,纪晓嵐第一次斩妖除魔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两大派系差别的地方。 「繁华姐繁华姐,」那些快、狠、准的节奏,凌厉地把怪物打得哀鸿遍野,这打法她真的快看不下去了。「你轻点儿啊,怪要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啊。」 「那个,嵐……」看着对方心痛又不捨的表情,好似儼然已成了她手下红名怪的抚育生母。千里繁华犹豫着:「如果我们不把这隻罗剎给打完,这次进窟可就没意义了。」 「可是牠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叛逆的!」纪晓嵐理直气壮,「就不能给牠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我想牠最叛逆的一点就是成了怎么赎罪都无用的红名怪。 痛殴完隔壁窟的boss残党,君莫千行走向不满的嵐下秋棠与一脸窘迫的千里繁华。「嵐,」他拎起了对方,「不要妨碍繁华杀怪。」 「可是可是餵养牠的玩家会伤心!」 ……原来生活系玩家都会随意餵食野生怪吗。君莫千行默然。 不,这么奇葩的事,其实只有她做的出来。「女神诡异行径观察会」的眾生活系玩家吐槽道。 「那你去清那里的小怪,」他一点也不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稀有度爆表的雪狐,补充道:「和你的宠物练练契合度。」 她仍踌躇:「可是牠们又没对我们怎么样……」 闻言,千里繁华无语。 君莫千行冷静地抓起趴她肩头玩耍的小狐,迅速地朝缚鬼堆扔去。 「现在,你的宠物被欺负了。」 「……」欺负牠的,不就正是您吗大哥。 三之贰、该死的,他怎么那么强大? 不过为了拯救眾怪被迫绑架的狐宝宝,嵐下秋棠只好抓起剑,朝角落走去。 听闻帮主道,她现在等级不够,还无法驾驭玉屏簫,所以只好先拿剑练练剑术衝衝级,顺带学习自保能力。 君莫千行拉住她。「辅助并非一昧依靠队友,若是自顾不暇,你的自保尤其重要,甚至将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温润如玉的低沉嗓音于耳畔裊裊绕起,他道:「而你现在正是要学习自保。记得,运用你的身体优势。」 她嗯了声一跃而起,手持剑柄袂摆飘飘,青丝嬈荡眸烁流彩,望去还真有几分高手驾势。 「姿势压低些,然后瞄准怪物要害,可以先扫腿让牠失去行动能力再进攻。」他一边指导,一边帮助繁华攻罗剎,一心二用使得行云流水,仿若熟能生巧似的。 虽然君莫千行的指导确实将她的劣势精闢地指出来,但嵐下秋棠毕竟在这方面是新手,所以最终她仍是免不了的走上了失败一途。 「看好。」君莫千行代打上阵,只见他手中锦扇一展,便如行水,须臾间成了道弧,他旋身凌转,步调稳健从容,一头黑发飘荡成漪,仙服飘渺如山暮薄雾,眉眼熹微,冷唇微抿酿成了笑,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江山如画、江山如画,怎到她纪晓嵐眼里,就成了红顏如画? 扇面划破了空气,打乱了她的气息,她紊乱。「气吞山河。」话犹未落,却见了隻银虎逐声而至,朝着缚鬼堆狰吼狞去。 然后,这次壮烈牺牲的就成了那群怪物堆乎。 「见着了么?」拢袖收扇,他含笑,徐步晃悠到她身侧,道:「不一定每次攻击都要亲力而为,若你应付不来怎么办?」 「可是刀剑只能进攻,无法远搏。」她蹙眉。该死的,他怎么那么强大? 「你有灵兽。」君莫千行提醒般地指向重据于她肩头的动物。「像我方才那样,你大可最后一击可以交由银狐去攻击。」 「……可是,」她面无表情。「尊贵的君皇陛下,您方才正放生您的灵宠,用锦扇召出幻兽来帮您攻击。」 幻兽,是种召唤出具有动物行体的幻术,与真材实料的灵兽不同,在幻术施放完毕后便会消失了,所以比起幻兽,玩家们还是比较喜欢能跟从在自己身边的灵兽。 「……」他顿时语塞,「……敝宠月月资质仍待琢磨,暂无法活跃战场。」 嵐下秋棠的视线默默转向跟在他身后,一脸呆蠢地吐着舌头哈着气,眨着明亮大眼的灰狼。 那闪亮明媚的表情,简直就像是隻忠心耿耿的黄金猎犬,哪还有一丝狼王晦暗阴鬱的气质在? 嗯,孺子犹可教、枯木仍可雕,区区一隻天真了点的狼王算什么?相信他们帮主能行的。 他轻咳几声遮掩难得的困窘。「再去试试?」 「为何不?」凡事倾尽全力,这是她一贯的信念。 就算非她初衷。 她眸中蕴着碎影桃瓣纷飞,在再次投入战场前,一瞥而过的是那boss轰然倒地的画面,她略弯起细緻的蜜唇,尽是道不清的情绪在心头怦然跳动。 或许是激动,或许是另种更加深刻难以忘怀的沸腾。 该她战了。 ———————————— 题外话:何谓月月? 这词不是我自创的,是之前网路爆红的用词。 简单一句话带过就是:蠢狼的代名词。 超级可爱真的萌到我了xd所以就私心的让阿培有了一隻蠢狼(培:? 三之三、君皇定非贤尔。 几战过后,她的身体可说是已经无法动弹。 光是挥剑、前刺、扫腿诸此之类简单的动作她就快应接不暇了,更何论往后的术士技能? 她果然不适合这种需要速度的游戏玩法。 她欲哭无泪。 「嵐,训练还好吗?」千里繁华坐至她身侧,开口关心的同时也一道拿了大红仰头就灌。 「身体有些痠痛……」 「辛苦你了。」她歉疚:「可是你还不能休息……」 「为什么?」纪晓嵐脸色一变,体内残留的些许力气顿时尽失,她苦着一张脸,花容失色地大叫。 「老大说,从今日起,团练时间完后要加上新人特训项目。」繁华侧了侧首,又补充道:「逃者论刑。」 「……」已经无暇深入瞭解论刑何意,她现下只想回山。 视古观今,被苍生甘于臣服身侧,真真实实地尊崇一声陛下的,鲜少能有贤君实至名归。 君皇定非贤尔。 压榨可怜无辜的小百姓,非贤、非贤。 纪晓嵐懒懒地摊在身后的大石上,伸了伸懒腰,絮絮叨叨地碎念几句,以解心头之愤。「话说,」方回神,她问出好奇许久的疑惑:「帮主怎么会被叫陛下呢?」 繁华眨了眨眼,丝毫不见吃惊神色,「你果真不知道。」是不是隐居深山的就会一道将消息来源的世频给一道隐去了?她想。「因为帮主是战斗榜的万年榜主,同时也是财力榜、总战力榜的榜主,唯二没有攻下的榜就只有生活榜以及帮会榜了。」 「那还真是逆天的强大。」纪晓嵐并不意外,方才的观战早就让她有所体悟对方与自己的悬殊差距。「那尉迟啸生的殿下称呼也是这样吗?」 「同理。」繁华轻勾唇角,「只不过就算殿下居于战榜榜眼,依旧与老大霸佔的榜首有些许差距。」 「那也足够强了。」 「你还说呢,你不正据着老大永远沾不到边的生活榜吗?」她娇笑,脸颊绽出两朵嫣红。「他唯一赢过老大的,就只有他的帮会——游龙破云,而那个帮会……」繁华望向她。 「不巧,正被我拒绝了。」她笑吟吟地接上对方未尽的话语,两人相视而笑。 「所以,你不问问你的女神称呼从何而来么?」 「君皇陛下,您家月月正狂奔而去,您不去追吗?」纪晓嵐噘了噘唇,就算她对帮会的大家印象再怎么好,但对于坑过自己的对方,她一时半刻还是软不下心来与他正常交谈。 虽、虽然这样的自己好像有点坏…… 君莫千行倚着身侧漫过涓涓细流的枕石,交叠着双腿,眼眸直盯着嵐下秋棠浮现兴许懊恼的姣好脸庞,润着悠然的薄唇免不了轻逸出一声笑。泉沐清嵐而裊绕,肩颈光影碎裂,似闻古有言:山光水色、山光水色,如今馥雾戏山水,越视则越明亮雋秀,但那份笑意,却是越见越发无解。 千里繁华赶忙打着圆场:「别斗了、别斗了,走走,咱们快回去帮会里吧,等等还要给新人特训呢。」 回应她的,是某个将奔驰中的狼王拦下扛至肩头的身影,与一抹早已离开洞窟所遗下的清风。 无奈地摇摇头,繁华失笑,捡了捡爆一地的宝物后,匆匆跟上。 三之肆、你们好上了? 今天纪晓嵐竟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瞥向墙上时鐘,嗯六点零八分。她翻来覆去,只想再多睡会儿,却丝毫无了睡意,无奈之下,只好拖着慵懒的身躯下床盥洗,想来个晨早运动好提振精神罢。 屋外碧天渲染,晨曦镶空,还未褪去些许凉意的微暖正是她所中意的天气时分。 将垂肩的一头乌丝紥成马尾,顺道专业地换上短裤与汗衫,尤显朝气蓬勃,正值了她那花盛年华灿然绽放。 「哥,起床没?」拨通表哥手机,略带鼻音的谜之应声透出,她又是一笑。「要不要一道出来晨跑?」 「……唔,我现在就在外头。」而且还跟着老大一起。井昀兮瞟向一旁正挑着眉、望着他的裴培,正想向他解释,却换来了对方邪邪一笑,和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我去找你吧,你在哪儿?」她问。 「呃……我家附近的岭丘公园。」 「等我,还有顺便请我吃早餐?」敲诈是她一贯的信仰——遇羊不宰,枉为纪晓嵐! 切断电话后,井昀兮扭头朝裴培问道:「等等请我们吃早餐?」一山自有一山高,他若逆来顺受的乖乖被坑还遇友不诈,便枉为井昀兮! 语落至此,只见他挽弧而笑。 「何不?」 ? 果然,当纪晓嵐发现井昀兮身旁多了个计画之外的裴培时,她悲愤了。 内心悲愤。 聪明如她,当然自是知道这可不能愚蠢地表现出来。 「参见陛……」虽然多少有些惊吓有些不甘愿,但她仍规规矩矩地朝他打了招呼。 裴培抿唇瞥向。 「呃,老大贵……」 裴培扬起了眉。 「那小培……」 裴培眸光渐冷。 「……裴大哥好。」 「乖。」他满意地点点头。裴大哥?他喜欢这个称呼。 纪晓嵐更悲愤了。 但心中的哀愁之情她可不能随意就撒在裴培身上,只怕自己的安危问题会有去无回,所以这令她更加鬱闷了。 她快步跑向落后裴培的井昀兮身侧,略显埋怨地开口低唤:「哥……」 井昀兮未语,只是无辜地望向她。 又来这招。纪晓嵐瘪了瘪嘴,甚是愤慨。 「不开心?」在他俩进行无声沟通时,跑在前方的裴培就已缓缓减速好跟上二人。他放慢脚程至纪晓嵐身旁,微偏首,淡然询问。 她心驀然一惊,「不不不、当然没有。」 谁敢在这低气压下承认那才是疯了好不?她佯装可怜地眨了眨眼,羽睫轻颤,脸庞因运动而显得红润润的,噘起的小嘴水光瀲灩,可人的模样有别于世俗的庸脂俗粉,清新如她,竟成了别样魅惑。 好一个美人计,虽难免庸俗,但他喜欢。这下裴培可什么微慍都没了,唇畔噙了朵笑意,眉宇蕴笑,直管盯着那隻小不点瞧。 纪晓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收起那諂媚的表情,紧紧皱着双眉,压低嗓音好增加威吓力地恼怒低问:「做、做什么……?」 「你好小。」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那是你太大隻了!」果不期然,她炸毛了,红润的腮帮子被气得鼓鼓的,她奋力地仰着头,怒视着低头淡笑的对方。 就算她的身高还不到他的胸口,但也不带这样鄙视人的啊!是他太高,与她何干? 他扯下掛在自己颈肩,散着淡淡皂香的毛巾往香汗淋漓的对方头上盖去,边擦边叨唸道:「快快长大,小不点。」他突然觉得,看着纪晓嵐呲牙咧嘴的炸毛模样很可爱、很有趣,就像小猫咪一样,惹人怜爱。 别于如昔,更加鲜明。 「我不小了,我自己来。」没好气地扫了裴培一眼,她不客气地抢过他手中的毛巾,粉唇因不悦而翘得老高,显然某人真踩到她的痛处了。 被遗忘许久的井昀兮目瞪口呆,「……你们好上了?」他这兄弟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然才没几天就把这小傢伙收拾得服服贴贴?这其中定有蹊蹺。 求传授啊求传授。 「好个毛!」纪晓嵐毫不留情,腿一使力,直往表哥脛骨踢去,惹得他哀号连连。 「大姐饶命嚶嚶嚶……」虽然不疼,可是戏精如他,装可怜什么得来一下,你说是吧? 「走!吃早餐去!」她怒火正盛,抓着井昀兮手腕便直往前拖去,这下看是要坑他坑得过癮才肯消气罢。 裴培在他俩身后意味深长地弯着唇,一抹笑意顿时舒展,「吃早餐?这可是你说要吃的。」 三之伍、那你就吃我的吧。 「不点?」早餐店内,裴培一手支颊,另一手直定在她面前,那手里还捻了份菜单。 「……突然不饿了,麻烦给我杯咖啡就好。」纪晓嵐挺直背脊,僵硬地开口答道。 就在裴培起身去柜檯点餐时,她扭过头,气鼓鼓地瞪了眼井昀兮。 自从知道这早餐竟换成裴培请客后,她就无论如何都点不下手了。 我去,都怪她表哥,害她失了顿早餐可吃。 思至此,她又再度愤恨地瞪了井昀兮一眼,令他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愿再瞄向对方。 「昀兮,你的烧饼和红茶;嵐,你的柳橙汁。」回来的裴培手中端着一盘食物,他边发放边细心地替他俩擦拭了桌面,十足贤慧。 「……谢谢。」晓嵐默默地接过那杯不是咖啡的柳橙汁,内心万般纠结。 这早餐已经是裴培请的了,若她还开口朝他纠正了,岂不是显得很厚脸皮? 见她苦恼地盯着那杯泛着水珠的冰凉饮品直发楞,裴培停下食麵的动作,贴心的自动朝她解释道:「我替你换的,小孩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一旁的井昀兮被红茶呛得咳嗽声连连。 「裴大哥,」她严肃地搁下手中的饮料,亟尽全力牵制住欲崩溃的心理,强装一本正经地向他询问:「你认为我多大?」 裴培沉默了下,看向她,「大概国中?」 纪晓嵐崩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井昀兮爆笑出声,一脸畅快地拍着裴培的背,「太宝了、太宝了,真有你的啊老大哈哈哈——」 他蹙眉,「不然?」 「……我要升大学了。」她无力地趴倒在桌上,神情颓然。 「那是你太小隻了,不是我的错。」他淡然地啜饮咖啡,丝毫不受另外两人的影响,「而且喝咖啡会长不高。」 又戳我痛处!她将头埋进双臂之间,背影看起来无限悲凉与哀戚。 「而且不吃早餐也会长不高。」再补一刀。 纪晓嵐,完败。 「真的不点?」他鍥而不捨地再次问到,而他手上也神乎其技地再度出现了那张菜单。 可惜,眼下的她只觉得那张菜单万分刺眼,「不了。」她闷声答曰。 「好吧,」正当纪晓嵐终于松了口气时,却又听他啟唇再道:「那你就吃我的吧。」 ……什么? 裴培将手中叉子搁置一旁,拿了个新的叉子放于盘中,连着他吃了两口的义大利麵推到纪晓嵐面前。 抬首望去,正好对上那双漆如墨的眸子,他冷唇微勾,上扬而起的邪魅弧度就这么一路进了眸底,衬着那眼碎光点点,彷彿一把揉碎了他们初见之时的冰雪寒霜,他单手支着颊,下顎微抬,深长意远地直盯着她看。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道理可不容小覷。只见这邪佞氛围一出,纪晓嵐这个当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店里的女人却早已脸带桃红地频频朝那三人观望,虽说裴培这罪魁祸首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我行我素地泰然自若,但不喜欢眾多视线的纪晓嵐可就吃不消了。 人们见他是个俊秀邪魅的帅气,但纪晓嵐见他却是个恶名昭彰的腹黑。 「……」她真的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他又让盘子朝她逼近几分,「吃?」他扬了扬手中菜单,「还是点?」 她欲哭无泪地抢走他手中的一方薄纸,「……点!」 裴培又是一笑,愉悦张扬。 完胜。 ? 回到家后简单地冲个澡,纪晓嵐便又上了游戏玩去了。 一上游戏,她点开了好友栏目,毫不意外地看见方才才分开的那两人也都在线上。 纪晓嵐并没有直接先到帮会报到,也没有先去和那两人会合,她兴冲冲地召出白虎骑上,便叫牠直往连绵山顶奔去。 她最近接了许多玩家下的订单要帮他们做武器强化,所以她这次除了回山照顾动物外,她还得把一些家当丢进仓库中,才不必每次都得大费周章地跑回来。 其实她大可用传送符,但是他们帮会据点与连绵山都位于东珀大陆上,且传送符是需要用一种名为鹤顶墨的昂贵墨水书写符文才具有传送效果,所以传送符的价格不斐,她可不是什么土豪,随随便便花钱她也是会心痛的。 她进了屋子内拿了一些元宝、药草、丹药和精魂石丢进大箱子中,在抓了几罐大红大蓝丢入布包中,除了一些耕地耕种的器具和留下的材料备用,其他的她几乎都要打包带下山,一个搬家的概念。 没有办法,听他们「伟大的」君皇陛下口提面命地叮嚀道,因为这次的帮会争霸他打算把她也抓上场,所以接下来他要她尽量上线时间都以衝高等级与训练技能为主,让她只好在回来提取材料的同时也顺道一起搬个家,先把连绵山的小小天地给暂时搁在一旁。 明明距离帮会争霸还有好一段时日的说…… 将装满家当的箱子固定在白虎身上后,她走出屋外,看着篱笆内的一大群家眷,她又发愁了。 她若暂时住进帮会阁厢中,那这些家眷怎么办? 无奈之下,她尝试性地发了密语问了问在线的君莫千行:「陛下陛下,呼叫陛下。」 「怎么了?小不点女神。」 ……为了她那可爱的小动物,她忍。 「我可以在帮会基地内养鸭子吗?」 「……」 三之陆、覆天农场。 最终,她终究还是如愿以偿,在帮会基地外的小小草圃上养起了鸭子、羊和兔子。 喔对,这些仅此于「草圃上」。 「小嵐,你家的小鸡从外头叼了隻虫子后乱扔在地上啊——」书生甲惊恐地抱着一窝小黄鸡追着咬着半条蚯蚓的大公鸡奔过,他头上还不忘顶着一隻老母鸡。 「小嵐,你的马撞坏了栅栏,还弄了然一脸口水。」问青天无奈地牵着马,把牠往刚修復好的马厩拖去。 见青天费了番力气,好不容易把马拖到了马厩前,正要开门时,里头的花开花落赶忙大喊:「等等等等,前辈先别开栅栏……啊啊啊啊啊啊——」 霎那间,和马匹关在一起的牛与鹿奔腾而来,不约而同地全往大厅衝去。 「在大厅的各位自己小心啊!」 「老大老大你快收起你的狼王啊——」名为月月的狼王正意气风发地站在失控的牛背上,神情骄傲,儼然成了位乘风破浪的专业好手。 「小嵐小嵐你的白虎!」瀲灩依一脸惊慌地叫着仍专心致志锻造武器的纪晓嵐,要她快快收起衔着牛宝宝散步的白虎坐骑。 无奈纪晓嵐当下正专注地打理着材料,并未接收到周遭眾人的哀嚎与求救声。 直至她将武器放入炼炉,再扔进几块精炼石与晶体后才彷若大梦初醒般,扬起头,眼及之处竟是一片鸡飞狗跳、杯盘狼藉,「……这是在开趴吗?」 「别问了,快救人啊!」大薯加辣悲鸣着,因为他正被一匹马踩过。 纪晓嵐歉疚地看着在大型动物脚下挣扎求生存的成员们,「呃呃呃呃呃,对不起……」 「嵐啊,帮我跟我妈说我爱她——」迪兮泪流满面的被老虎扛走。 纪晓嵐蹙眉望向,她深呼吸了一大口气,「你们在捣蛋就回山里自己养自己。」清冷的语调不轻不重,却透出了股阴寒慑人。 不消片刻,万物皆归位。 栅栏已残破不堪的马厩中,整齐有序地站了方才正大肆破坏的牛马鹿;白虎乖巧地和牠的同伴一起窝回角落;鸡群们也整齐划一地列队进了鸡笼中,一切如同灾难未降临之前,前提是,若是没有大厅的满目疮痍…… 「真的万分抱歉,我会负责恢復原状的。」她一个欠身,将头压得老低。 「小嵐你不用在意。」书生甲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来弄个覆天马戏团来赚钱了。」 「不然弄个覆天农场也不错!」 「而且绝无仅有,没有同业的竞争压力,肯定赚翻了!」 「我们改天和老大建议去!」 纪晓嵐啼笑皆非,为什么在面对这狼狈的场面时他们还能这么乐观欢乐? 「这些等会儿再说,」繁华走上前,拍拍手,朗声吆喝道:「先帮忙收拾去。」 「谢谢。」纪晓嵐微微地勾起唇瓣,眉眼带笑,心中尽是即将满溢而出的感动与庆幸自己的幸运之情。 「小嵐,你果然不负女神此盛名。」位于她身侧的然见到小人儿笑得如此娉丽动人,不禁道出一声喟叹。 相仿于君莫千行的语调,让她身躯吓得一抖,「……然,你学坏了。」 「学谁?」然眨眨眸,一脸困惑。 「陛下啊。」她理所当然、毫不迟疑地秒答。 好巧不巧,这话刚好被刚从阁厢走出、正步下楼的裴培给听到了。 他笑得如沐春风,「嵐,等等和我一道去来个特训吧?」 「……遵旨。」 她就知道,她不会永远这么幸运。 四之壹、君莫千行来了! 或许是大厅的悲惨所致,这回纪晓嵐可说是豪爽许多,「走吧,去哪?」 「去撕悬赏令。」 在东珀大陆上,官方设立的城府共有三座,城门右处的墙便能让玩家张贴悬赏令、通缉令,而官方的日常任务有时候也会藉由悬赏令的方式公告天下。 「陛下陛下,你要撕哪张?」纪晓嵐看着君莫千行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便问道。 「嘘,」不料,君莫千行并未搭话,而是对她一个使色,「你要被人发现我们就是生活榜与战斗榜的榜主吗?」 他们在出帮会前就已将人物资料给屏蔽,若是这时将眾人称呼他俩的暱称给喊出口,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游戏设定屏蔽人物资料这个功能就是为了预防有玩家为了私仇而轮白他人或是隐藏身分用,但红名玩家非但无法屏蔽会遭系统强制显示外,红名玩家无论npc亦或是一般玩家,都是可以追杀的,甚至有时还能拿到该名玩家爆出来的物品、装备、灵兽或是精验值,以奖励该玩家的行侠仗义之举。 「咳嗯……那老大,你是要接哪一个?」她赶忙改口,再次问道。 「游龙破云下的委託。」他的视线仍紧锁墙面,自顾自地详说细节:「他们急需龙穴中的肖楠。」 「……」那这与他们何干?纪晓嵐疑惑了,「他们是大帮,他们的成员应该比我们精良许多,我们去凑热闹做什么?」 其一,他们是不同帮会,虽然他们并不是无偿帮忙,但花钱就能解决的永远事小,虽然两帮并非友帮,但为何君莫千行要浪费时间体力,去替与自己毫无交集的对方做事? 其二,虽然君莫千行是战斗榜榜主,也是俗称的大神,但游龙破云可是个有将近百馀人的大帮,就算假设君莫千行能一以抵十好了,但只要他们靠人海战术,她相信要轻松撂倒大神级人物也应该并非难事。 「有什么用意吗?」她很是不解。 「尉迟啸生很重视这肖楠,」他道:「所以这次任务他也会参与。」 「然后呢?」 「我们再不去打声招呼,」他扯下了墙面上的悬赏令,扭过头,唇上映着冷冽笑意,「只怕他就要亲自上门了。」 ? 大帮的基地就是不一样,镶金嵌碧的简直都要看傻了纪晓嵐,让覆天帷幄的基地相比之下就可说是逊色多了,反观裴培,他的反应就淡定许多,眼见他一脸冷然地拎着她就往里头步去,从容稳健的彷彿踏进的是自家后院。 「找你们帮主。」一开口就让人跌破眼镜,不客气得很。 君莫千行的态度让对方不悦地皱起眉,朝他俩大吼道:「你是谁?踏入别人地盘就给我放尊重点。」 他毫不在意地再度重复一次,「我找你们帮主。」然后沉默地调出系统,解除人物资料的屏蔽状态。 「君君君君君君皇?」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君莫千行的名字,嘴巴张得大大的,毫无形象可言。 裴培毫无情绪波动,只是淡漠地点点头。 「请请请请请请坐!」他战战兢兢地将两人领到帮会大厅旁附设的茶水间,态度可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来对方是什么人物他还是了得的。「那个……请稍等。」 在纪晓嵐含笑与对方点头致意时,殊不知同时游龙破云的帮会频道已经炸了。 【帮会】七丝年:「帮主,快快急事找!」 【帮会】尉迟啸生:「怎么?我正在和无天他们下场打boss。」 【帮会】七丝年:「君莫千行来了!」 【帮会】无法无天:「小七今天不是愚人节。」 【帮会】七丝年:「真的!人还在咱们基地里呢!」 【帮会】尉迟啸生:「等,我马上来。」 【帮会】桃花快快来:「我要去!老大带我一个吧!」 【帮会】尉迟啸生:「不,小七你和桃花来接替我和无天的位置。」 【帮会】情何解:「啸生哥哥,人家可以去吗?我想看看陛下长什么样子。」 【帮会】尉迟啸生:「小情,你先待着。」 「君皇大人,」接待他们的七丝年必恭必敬地奉上茶水给他们俩,「咱们帮主等等就来了,请稍待。」 「谢。」轻描淡写的一抹笑乍现。 「不、不会……」 七丝年正想在说些什么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却打断他的欲言又止,传入,「好久不见,难得君皇陛下大驾光临,我却没能好好迎接,敝人难辞其咎。」 纪晓嵐手捧一盏温茶,裊裊腾起的清雾略为朦胧,扬首望去,隐约能见些许人影在他俩面前站定。 「我们才是,突然拜访,若造成叨扰还望海涵。」 有时候,太过客套反而更能彰显那般浓烈的火药味儿。 无法无天站在尉迟啸生的身后,闻此番对话便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冤家结识多日可不是说假的。 遥想先前对方的盛情邀约,落座于君莫千行身侧的纪晓嵐她便也开了口,就算是从了她家帮主的客套几句,「见过尉迟帮主。」 「嵐下秋棠?」这话一出,可实实吓着了啸生等人,只见无法无天与尉迟啸生转而望向纪晓嵐的眸中,竟都不约而同地藏了惊疑与讶异。 这也难怪,虽说他们游龙破云对于拉拢嵐下秋棠这事可说是十分看重,但自从上回被她摆了脸色后他们短期内便没敢再去叨扰,深怕已经低落的印象分会更为惨不忍睹。但原先从长计仪、来日方长的计画竟在听闻对方入了覆天帷幄后被狠狠打乱,说实在的,他们并不相信覆天帷幄出的价码会比他们高,所以他们本要择日亲临覆天帷幄再好好说服一般,没想到今日她却自个儿送上门来罢。 她唇畔上扬,解除了人物资料的隐藏,「许久不见,帮主、副帮主。」 这下尉迟啸生和无法无天的反应可就比先前热络多了。 「叫我啸生就好,帮主什么的多生疏。」手捻一枝玫瑰,尉迟啸生眼眼微挑,嘴唇翘起,他俯下身子,顺手递上了那株艷红。 纪晓嵐怔怔然地杵在原地,不知是否应该接下。而她身旁的君莫千行便趁机抢先了她一步,毫不客气地替她接过对方的花,「非常感谢贵帮主对敝帮成员的爱戴,在下不胜荣幸。」 尉迟啸生脸上的笑容阴惻惻地沉下了,深觉这仇家碍眼得很,「不知我们伟大的君皇陛下是为了什么事突如其来地拜访?」 他悠哉地品着茗,语调清淡,沉沉地蕴着茶香,「我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儿子?」 四之贰、那朕可不就是他的天皇老子么? 此话一出,其馀三人都被这话震得给自己口水呛住了。 咳嗽声连连。 「……陛下您今天没带脑袋出来?」震惊之馀,纪晓嵐还不忘给他发了封吐槽。 「你方才叫我什么?」依旧抿笑一贯清冷,彷彿嘲弄着眾人的失态。 「……陛下?」侧首,她仍不解。 「那玩家都叫他什么?」他抬顎,示意纪晓嵐往尉迟啸生那方向看去。 「……殿下?」这两者有关联吗? 闻言,他露齿一笑,心情颇是欢快,「那朕可不就是他的天皇老子么?」 好……好犀利的反击啊! 纪晓嵐跪了。 而尉迟啸生当然不笨,纠结了一会儿就自行茅塞顿开了,看看他那张被气得发紫的脸就可知晓。 大哥,你确定你不是来闹场的吗?纪晓嵐无语地看着同一空间中的两般风景,心头一整个憋屈。 「不是说好要来接委託的吗?」她又丢了封私讯给他。 「对啊。」 「那你还把气氛搞得这么僵!」除了无话可说,她真不知还有什么用词更能贴切表达她现下的心境了。 「给你的磨练。」睁眼说瞎话一向是他的拿手绝活。 「不要反击完就把烂摊子给我收啊!」悲愤了。 「嗯。」 「既然懂了那就自己……」 「那你去吧。」 「……裴先生,请问您有听我说话吗?」她内心崩溃到连本名都差点就爆出口了。 「嗯,快去。」 ……她输了。 于是裴培他双手交握,凤眸迷人地瞇起,双腿交叠,心情愉悦地目送着纪晓嵐一脸悲戚地站起身,朝心情阴暗的两人走去。 「对不起,冒犯了。」她在两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我们两个是想要接贵帮所发布的委託,才因而来拜访你们。」 小巧可爱的身形,再加上来者是他们亟欲拉拢的嵐下秋棠,光论此就足以让他们的脸色和缓不少,「没事没事,你们想接的是那个?」 「进龙穴的那个。」她眨巴着一双大眼。 「……君莫千行,你是故意的吧?」连特意讽刺的敬称都免了。 「我怎敢。」他笑得神清气爽。 无法无天看了眼那场上的眼神对阵堪比激烈,幽幽地叹了口气,「嵐姑娘,我们先出去转转吧?」 听闻提议,她回头迅速地扫了一眼,「快走吧。」心有戚戚焉,那太可怕了。 于是无法无天便简单地领着嵐下秋棠,介绍了下自家基地的设施。 虚瞥一眼与真正深入探究,两者的相异可说是天差地远,没想到他们帮会远比她想的还要更华丽许多,酒楼、厢房、仓库、书栈诸此之类的一应俱全,令她不得不感叹起大帮的气宇非凡。 游龙破云整个基地内部是以红色系为主,首先那雕樑画栋当然自是少不了的。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就是高掛华灯的大厅,映着红光好似象徵着游龙破云的巔峰得意,一旁附设着茶水间与仓库间,还有几间灵兽坐骑专用的阁房,颇为周到;二楼的格局就和覆天帷幄相去不远了,整层楼都是供成员休憩的厢房与书栈,但毕竟游龙破云是大帮,间数与设备当然是比覆天帷幄要完善许多;三楼到六楼就是他们帮会自己的酒楼、会议室,周全的简直就要羡煞了纪晓嵐。 她回去后一定要促着裴培要他把帮里改建,不把基地建的比这里奢华她就不叫纪晓嵐! 绕遍了游龙破云的基地一圈,甚至连他们后方的花园她都逛过了,她才心满意足地拿着无法无天给她的花糕和他一起下楼,准备一道去领回自家帮主。 「恭候陛下。」她笑嘻嘻地站在门口,为的就是待他出来时能调侃他几句。对她来说,陛下一词非但不是彰显自己的地位比他低,而是已成为玩弄他的另类兴趣。 题外话,以往总是要熟人不要唤他陛下的君莫千行,倒是从来没有阻止这小娃和他玩起的恶趣味。 而且这回还知道用他的称号去打击仇家呢有没有。 看着纪晓嵐特意调高身高却仍显娇小的游戏角色,再想想她现实中更为惹人怜楚的模样,他唇扬:「逛完了?」 「嗯,」她使劲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附道:「谈得如何?」 君莫千行笑而不语,目光转向尉迟啸生那边。 「无天,叫焚眠和小情来。」 「了解。」 原来早已谈妥了。 「我又加派了两位成员进来,实力不弱,可以吗?」啸生例行性地询问君莫千行。 「你随意。」他不怎么在乎。 无法无天说:「那我们先互相加个好友吧?」话落之时,纪晓嵐也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凭着方才的餵食之恩,她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就摁下了确认键。 但尉迟啸生就不同了,纪晓嵐是凝重地思量许久最后才迟疑同意,这要是给他知道了,他定会憋屈地想仰天长叹,人家玩家看见他的好友邀请哪一个不是尖叫吃惊秒同意的,怎还轮的到她不甘不愿地斟酌利弊?堂堂殿下哭笑不得。 「职业?」眾人到齐连带周围成功围了一群游龙的帮眾后,君莫千行率先开口,「我先报,这里月僭。」月僭,武器为扇,远程法术职业,防守较高,攻击亦可。 「术士。」纪晓嵐赶忙跟上,然后她很努力地忽略周遭的讚叹眼神。 「我是伏天。」游龙那边先报上的当然是尉迟啸生,他笑笑地扬了扬他手上的弓。 伏天,俗称弓箭师,远程物理职业,攻击为主。 无法无天指尖拨弦,「我是韵磐,看来嵐姑娘我们能组个乐团之类的。」韵磐,俗称琴师,武器为琴,远程法术职业,以乐音为攻,血薄不耐打。 「君皇陛下、女神大人,」名为焚眠的小伙子一双眼闪亮的令人深觉刺眼,「我的职业是悬翦!非常期待能与您们并肩作战!」悬翦,俗称剑士,武器为剑,近战物理职业,血多皮厚,另类肉盾。 君莫千行皱眉看向尉迟啸生。 尉迟啸生朝他耸肩,表示无辜。 「君皇哥哥,小女子情何解,您可以换我情儿,」娇滴滴的女声自是不用多说,当然就是属于剩下还未介绍的情何解,「我是杏医,若需要补血治疗,一定要找小女子呦!」语毕,她还不忘对他拋了个媚眼。 嗯,陛下的忠粉出现了。纪晓嵐默默註记,以免哪天若情何解成了皇后娘娘或是什么妃子之类的她却认不出来,那就糗大了。 君莫千行再次皱眉看向尉迟啸生。 尉迟啸生再次朝他耸肩,表示忠粉你家的与我何干? 君莫千行立马脸黑了一半。 四之三、你不玩我你会良心不安是吧! 顾名思义,龙穴里头的boss就是一隻名为「尚」的龙,由它守着五大珍木之一——肖楠,其香清香夺人,纹理细緻,木材高贵珍贵,可谓木中之王。其木製成的膏药可瞬间补回80%的红条和蓝条,且能无效化对手的攻击三秒,是战斗系玩家视为圣品的补给利器。可惜肖楠木稀少难得,所以膏药自是更为稀少、更为昂贵,就算有不少玩家仍愿意一掷千金,但也只能说是有价无市,一物难求。 就连游龙破云这种大帮它所拥有的数目也绝不超过二位数,再加上帮会争霸邻近,若能大量拥有肖楠膏药,定是锦上添花,对于再一次拿下帮会榜榜首便可说是胜劵在握,如此美事,可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吗?也难怪他们要如此大动作的徵召高手罢。 不过纪晓嵐对于一点深感疑惑,于是好其心旺盛的她就丢了个私讯给自家帮主。 【密聊】嵐下秋棠:「陛下,他们的帮是大帮,肯定高手云集,那为何他们还要向外徵召人手?」 【密聊】君莫千行:「尚龙很难对付,若不是高手的话真的很难攻下,甚至还会拖了队友后腿。」 ……拖队友后腿的八成就是我了。纪晓嵐凝重。 【密聊】嵐下秋棠:「那比起找外头那些来歷不明的『高手』,帮里的高手不是更加可靠吗?」 【密聊】君莫千行:「原来我们来歷不明?」堂堂生活榜主竟然说战斗榜主来歷不明?这小妮子也真够挑剔了。 【密聊】嵐下秋棠:「比喻啦比喻……呵呵。」彷彿能接收到一道刺人的目光,锋芒在背的她立刻见风转舵,道歉认错为上上策。 【密聊】君莫千行:「游龙破云的高手近期因为帮会争霸都闭关训练了,所以他们只能找外头的人来帮忙做事。」 拿肖楠製膏药固然重要,但参赛成员的资质提升也无法小覷,若因为夺肖楠出动帮里菁英而忽略了个人的提升,那可是得不偿失。就算之后真拥有了大批肖楠,可是使用的人无法撑到胜利,也是徒劳。 【密聊】嵐下秋棠:「那他们大可六人全招野队,为何像尉迟啸生这种菁英中的菁英还要亲自投入?」 【密聊】君莫千行:「野队?」他挑起一边的眉。 【密聊】嵐下秋棠:「咳……别闹。」干嘛一直抓她语病。她无语。 裴培勾唇,愉悦地看着人儿窘迫的样子,这才转回正题。 【密聊】君莫千行:「因为太菁英,反而精进的空间就少了。」语毕,还不忘比比自己。 白眼。 【密聊】嵐下秋棠:「重点。」 【密聊】君莫千行:「他们怕『野队』私吞。」 原来如此。纪晓嵐虽然豁然开朗,但她仍一脸凝重。 嗯她可没露听被加重语气的野队二字。 ……你不玩我你会良心不安是吧! 她鬱闷,索性就不在搭理对方了。 「到了。」领头的尉迟啸生将坐骑收回仓里,将弓拿出背于身上,扭头便朝五人喊去。 所幸这龙穴也位于东珀大陆,不然随随便便往返就要用去两张传送符,想想她就心塞。 「焚眠你扛伤害,我和无天主输,君莫千行两个小姑娘就交给你了,秋棠你控场,情儿我们的血量就拜託你了。」就算成功加到嵐下秋棠的好友也并未让他得意忘形,毕竟对方跳槽到他们帮里的机率也不是没有,形象什么的还是要维持的。不过为了方便称呼,尉迟啸生还是小小自作主张了下,擅自将她的暱称简短称呼罢。 这称呼可谓进退有度,纪晓嵐顰眉略展,并未多言,不过对于尉迟啸生的印象倒是好上了兴许。 「可以么?」裴培轻声低问。 「嗯,没问题。」她点点头。自先前的鬼陵墓后,她又和帮会下场打了许多的怪,期间她也默默的从三十八级衝到了五十二级,而玉屏簫最低的等级限制是五十级,所以她踏入五十大关后便在君莫千行的指示下勤于探索高级术士的技能,如今倒也能驾驭兴许。 她在二十一级时解完了转职任务,对于二十级才能接转职任务的术士职业来说,已经是非常勇猛迅速了,没办法,她只要牵扯到好胜心的问题便会进化成拼命三郎,寧死不休。 因为转职任务需要,所以她对于术士的基础技能已瞭如指掌。但毕竟她不是战斗系玩家,所以二十一级后,她就很瀟洒地把所有高级术士的技能学习卷轴都丢到布包里,直到君莫千行捏着她的脸,威胁她通通抓出来使用学习,她才真正算得上是个正统的高级术士。 四之肆、我没想到君莫千行这么无耻。 光是站在龙穴外头就能感受到阴风阵阵,更不用说入穴后那气氛的阴森慑人。只见当先锋的焚眠眉宇紧拧,神色凝重。 「眠哥哥……怎么了?」情何解俏丽的脸蛋被这阴森的洞穴惊得尽失血色,她紧抓着君莫千行的右臂,娇弱地依身在他的旁侧。 「这里的怪不简单。」焚眠严肃地开口。 不过对君莫千行和尉迟啸生这种高手而言,当然是不足为惧。虽然此时君莫千行也是冷着一张脸。 「……你。」君莫千行阴沉着脸,不悦地看着身侧那个像牛皮糖的女子。 「君皇哥哥……我怕。」情何解抬头,怯怜怜地看着那人,粉嫩的嘴唇嘟起,扑上脂粉的双颊红艷,娇弱难掩。 胭脂味好重。君莫千行鼻息间盈满了女人浓妆艳抹后令人烦躁的香气,沉默地看着自身右袖被蹭上了残妆胭粉,心头的怒意更往上窜了几分。 向左望去,自家带来的小娃正站在无法无天和尉迟啸生中间,圆润小巧的脸蛋溢满了笑,灵动的双瞳如月痕般柔柔弯起,看起来很是欢快。 好像发现人儿因受寒而褪失血色的双唇,无法无天顿时从布包里拿出一件大袍往她身上披去,便将那抹娇小的身形笼罩在他的衣物中。 就在那番亲暱举动中,君莫千行的理智与忍耐线正式宣告断裂。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蛮横抽出被迫黏在情何解胸前的手臂,然后大步朝那三人走去。 「君皇哥哥……」情何解欲出的语还未尽,就被他扭头瞪向的阴寒眼神给华丽扼杀。 他伸手,从三人背后将纪晓嵐给拦腰抱起,然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颈肩处,单手就将娇小的小小娃给搞定。 于是眾人错愕了。 纪晓嵐更错愕。 「你、你干嘛……」她结结巴巴的在君莫千行耳边紧张轻问。 他今天果然脑子坏了! 「自救。」鼻间又重回了清芳洋溢,让他近几失控的情绪缓和许多,他顺了顺她的背,嗯另类顺毛。 于是纪晓嵐就顺着他的意炸毛了,她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这里的路满是泥巴,你要下来我也不反对。」他随口胡诌几句,但却成功的让趴在他肩头的小娃安静了。 君莫千行唇畔微漾,他抱着纪晓嵐走至俩人身侧,「不走?」 「走、走,为何不走?」尉迟啸生乾笑几声,便拉着无法无天奔到最前头的焚眠身旁。 纪晓嵐羞耻地将头深深埋进君莫千行的肩头,完全扮演起缩头乌龟——眼不见为净。 良久,无法无天震惊地吐出,「……我没想到君莫千行这么无耻。」 「……大开眼界。」尉迟啸生沉重。 「若截图,能卖钱吗?」焚眠神情认真地帮着腔,绝无一丝玩笑之意。 说个题外话,焚眠最近欠桃花快快来一顿饭钱,当然,这无关紧要。 情何解在队伍的最后头一脸委屈气愤,尤其是对方甩开她奔向另一个女人时,她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啸生哥哥……」无可奈何,她只好嗲声地唤着她的男友候补二号。顺带一提,一号是君莫千行。 相比之下,尉迟啸生的脸色就比君莫千行和气许多了,他微微笑着,回头走向那名声称「游龙破云第一美人」的女人身旁,纵使他心中并无几分甘愿之情。 会让对方入帮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一名很厉害的杏医,如此而已。 他们堂堂天涯绝跡的第一大帮,岂会因为区区美色而被诱惑? ……好吧,帮会不会,帮眾会。 四之伍、我看你朋友这一生中最不幸的事就是 「嘿,后头的,要开始帮忙清怪了。」无法无天抱着琴,转头朝身后像是来观光的四人喊道。 原来先前他们的轻松完全是建立在「打头阵的二人替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这个举动之上,而越往深处走,里头的嘍囉怪就越来越强,所以他俩只好提醒眾人,要他们一起贡献心力、投入战场罢。 君莫千行放了纪晓嵐下来,然后从腰侧抽出扇柄执于手中;情何解也赶忙给方才在前头努力清怪的两人丢了个治癒术;而尉迟啸生动作更快,早已让箭矢上了弓,可谓万事皆备,只欠可怜鬼。 果不其然,才刚过了弯处,一群群长相丑陋的虫子大军便朝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飞扑而来,惊悚的景象,让眾人都变了脸色。 有密集恐惧症的尉迟啸生面如土色,毫不废话地就让三枝箭矢犀利精准地射出,首当其衝的三隻可怜虫子立马吃土。 前方的焚眠压低身子,快速地从一隻跳起来的虫子下方穿过,然后使剑一劈,就让他身前的那隻小怪头身分家,喷溅出来的绿色汁液洒了他一身,在热血的同时还不忘噁心一下。 「喂,焚眠,你是捨不得我在后面悠间是吗?」无法无天抱怨道。是的,没错,那隻跳起来的虫并没有被焚眠送上西天,它在焚眠放它一马后便势如破竹地往他身后的无法无天衝去。 无法无天嘖了一声,指尖流畅俐落地在琴弦上流转,而从中倾洩而出的琴音正化成一道道剑影朝目标射去。 不消片刻,那虫也已壮烈牺牲。 焚眠脸带柔色,眸中洋溢着思念之情,他慎重且认真地回答道:「因为那隻虫长得很像我已故的朋友,我不忍心。」 「……」嗯,好哦。 「我看你朋友这一生中最不幸的事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无法无天冷冷吐槽。 「……把虫拿来和故友比,他还真的是够可怜的了。」尉迟啸生也毫不留情。 「或许,」纪晓嵐看着前方谈笑风生的三人,神色肃然,「根本不需要我们?」 他们根本应付的游刃有馀,看、还侃侃而谈呢。 情何解趾高气昂地反驳对方:「你以为无天哥哥和眠哥哥很弱吗?」她口气欠佳,或许是已将嵐下秋棠设为假想敌所致,又或许是替自家人抱不平所致。 尉迟啸生的能力当然是不用说的,对于身为一位战榜榜眼、帮会榜首的帮主,全天下唯一有资格能对他不服气的,就只有能和他相制衡的战榜榜首——君莫千行罢。 「我不是这个意思……」欲语还休,最终沉默,无奈敛眸,她放弃反驳。是啊,她怎么可能会迟钝到没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呢? 「看来在打到尚龙前,我们应该都能好好观光。」裴培倒是没有那般敏锐的第一直觉,他从容地跟在纪晓嵐身侧,慵懒的嗓音微哑,沉沉地捎了笑意浓烈,自有道不出的魅惑诱人。 「观个毛!」前方大叫,「控场治疗通通来!妹的怎么打不完……」 话落,情何解一连朝他们撒了三个治癒术,纪晓嵐也赶忙朝怪物堆扔了几个迷魂术。 而君莫千行呢?哦,他正在后方悠间地指挥着,「前面十点鐘方向有三隻,八点鐘及二点鐘方向各有五隻。」 「我也知道!」尉迟啸生正艰困地以一抵十,他大喊,「可是抽不开身啊!」 就算是那位强悍的尉迟殿下,也无法保证当怪源源不绝的涌上来时还能够泰然处之罢。 「尉迟帮主我来。」纪晓嵐执簫抵唇,曲调温婉柔和如她,一起一落竟都化为斑斑光点覆落于尉迟啸生身上。鸣簫声时而急促拔尖、时而婉转轻语,而那光晕也随着乐音彷彿有了生命般时烁时灭的纷舞于他身旁,一曲犹落,那光最终幻化为翩翩彩蝶娉婷没入,尉迟啸生身体也淡扬着繽斕直至黯灭。 庄周梦蝶,此技具有迷幻效果,能让敌方在面对被施术者时有三秒的迷炫效果,且能让对手有50%至65%的机率攻击失效,看似普通的辅助却能在危如累卵的紧张对阵中略胜出一筹,可见此术犹为重要,想当然尔,这必是高级术士的重点技能之一。 尉迟啸生那帮人看到那成效简直愣了,「……这会不会太犯规了。」 「还有一隻在你后面,你在发愣小心吃土。」君莫千行恍若未闻,他双手抱胸,好心地提醒道。 「走了走了,再不走等等怪又要刷新了。」闻言,无法无天赶忙替帮主殴了那怪,然后扯着嗓子,吼着眾人深入,好似赶鸭一般。 裴培噙着一抹淡笑,拉着纪晓嵐跟上队伍,「该上工了。」 四之陆、教导而已,何来树敌之说? 不是她要说,只是眼前的景象太令人震惊了。 「大哥,」她双手掩面,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请问您为何用两招就让boss趴了?」 君莫千行微微侧首,轻拧墨眉,沉吟了半晌。 「实力差距?」 「最好是。」纪晓嵐现在心灰意冷,她气若游丝的语调彷彿顿时失去了对生命的希望,「您不知道这样那隻龙有多难堪吗……?」不光是那隻龙的自尊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连咒语招式都还没准备好,要攻下的目标就吃土的他们自尊心也几乎碎得一乾二净了好不? 他们一行人方才费了一番功夫,才又从另一波涌上的蝙蝠群中勉强脱身,而且还从不少曲折蜿蜒的小径中匍匐前进最后才得已来到大boss的巢穴。结果呢?才刚站起身,武器都还没出窍呢,就被君莫千行持着扇,从队伍后方凌厉抄出,唰唰两声就让那隻还来不及耀武扬威的尚龙吃土了。 面对此景,他们个个面如土色,好似吃土的其实是他们罢。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幸亏队伍机制就是会将打怪爆出的材料宝物装备全交由队长分配,不然若照方才那样,掉出的东西肯定全给君莫千行给拿去了,他们肯定会更加鬱卒。 「有没有掉肖楠?」焚眠看着啸生在分配拦中翻找着,赶忙关心地问道。 尉迟啸生蹙着眉,摇摇头。 君莫千行整了整衣领,挑眉,「再打?」 「在这等刷新。」尉迟啸生仰头灌红。 于是乎,他们便在这窟连续虐了尚龙十一次,而那隻可怜的尚龙也重生了十次。 「为什么说不爆就不爆啊!」像上回司马长老那般,只是这回崩溃的换成尉迟啸生。 有鑑于君莫千行那近似开外掛的打法,所以眾人在第二次开打前,就将他赶到角落里收拾一些尚龙召出的小怪,以免眾人自身的自尊心再次受创。 可惜现下这情况反而雪上加霜,眾人更受创了。 「是不是我们的打法错了?」纪晓嵐侧首,率先提出问道。 「不可能,我们这十一次的打法都不太相同,应该不是这问题。」无法无天抿唇,神色黯然。 「还是尚龙比较喜欢我们秒灭他?」情何解疑惑。 「哦哦哦哦哦!所以果然需要君皇陛下出马吗?」终于能在次看到他的偶像大展身手,焚眠几乎是兴奋地手舞足蹈了。 所以接下来的二十次,就在五人看着大神霸凌一隻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龙下度过罢。 虽说是近似虐待的痛殴,尚龙也被殴得泪流满面,但却是连点木屑都没吐出来,让那行人气得都快揪团再上场去巴他个几百回以洩心头之恨。 「又是龙鞭。」在总计第三十五次尚龙倒地后,尉迟啸生再次查看了分配栏,依旧发现只掉了一条龙鞭、五瓶红水、三瓶蓝水和一个龙鳞片。 「……可以不要再龙鞭了吗。」龙鞭能卖给街上的中药行且价额不斐,对战斗系玩家而言是在与龙挑战时一个很重要的奖励。但在对打了快四十次,依旧每次只拿到龙鞭龙鳞的晓嵐一帮人来说,那感觉就得另当别论了。 尉迟啸生弯着眸,笑得清新且爽朗,「我突然对解剖龙体感到有些兴趣了。」 「我想要龙尾当装饰。」无法无天捧着茶,眸中隐隐有簇幽暗闪动,深不可测、令人胆寒。 向来以讨好男朋友候补为宗旨的情何解赶忙拿出了布袋,「不能让系统对君皇哥哥和啸生哥哥留下坏印象。」 「等等龙重生时我们就上!」焚眠总算重回了些热血地掏出了剑,跃跃欲试。 「刷新了。」感觉似乎能休憩片刻的君莫千行重回角落,他盯着场上的变化,道。 「上吧上吧伙伴们燃烧你们热情的火焰——」焚眠热血沸腾地挥舞着剑,可惜貌似没有人搭理他。 「让系统臣服在我们游龙破云的强大与毅力上吧!」尉迟啸生抓着纪晓嵐的衣袖,硬拖着她往战场衝去。 纪晓嵐欲哭无泪地被迫挥洒热血。她对什么虐杀跟本没兴趣啊。 不过幸运地,马上就有人替她了了心愿。 一把摺扇的扇尖牢牢对准着尉迟啸生的咽喉,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们?」君莫千行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紧执扇柄指向眼前仇家,俊顏抿出一丝笑,微瞇起的深邃眼眸缓慢地勾勒出寒霜般的冽意,「要不,让『我、们』覆天帷幄亲身指导你们何谓强大与毅力,如何?」 威压释出,就算同是万民拥戴的「殿下」,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你不会想与游龙破云为敌的。」他蹙着眉,寒气逼人的君莫千行令他暗暗心惊。 「尉迟殿下你想多了,」弧度更加肆意上扬,「教导而已,何来树敌之说?」 ……好黑好可怕。 瞬间罹患黑暗恐惧症的纪晓嵐冷汗涔涔,满脑子一心只想着逃离现场。 四之柒、是的,他是朱雀。 「不好意思打扰了,」无法无天朝那三人走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在你们在讨论深奥的问题时,那隻重生的尚龙看到对手还是我们就选择自燃而死了。」 ……还有这样的哦? 「牠燃烧热情的火焰结果把自己烧死了。」焚眠神情悲痛。 「那有爆出什么东西吗?」君莫千行收起收中的凶器,双手抱胸,撇向尉迟啸生。 「一瓶笙沙。」 「这沙是什么,没听过。」无法无天皱眉。 尉迟啸生略为沉吟,他点开了笙沙的属性表,「属性:不明,用途: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沉思片刻,焚眠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啊!难道这隻龙其实是月老?」 「所以要拿肖楠只能用这笙沙然后与人结缘?」尉迟啸生问。 「而且要让尚龙当证婚人。」无法无天补充。 ……等等,这思路从一开始就根本是错的吧?谁会被打了快四十次就只是为了见证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是她脑袋坏了还是他们的脑子抽了? 「那就来吧,」尉迟啸生大义凛然地抬起头,环顾一圈后将视线落在了晓嵐身上,「秋棠,能请你与我结缘吗?就当为了任务。」 「我拒绝。」别看她,这话可不是她说的,抢先她一步的是正是她家老大——君莫千行。 「和你无关吧,」被仇家打断就是不爽。尉迟啸生睨向他,「我与秋棠的事为什么需要你同意?」 「凭我是你爸。」清清冷冷,却直踩对方痛处,只能说——唉,真是一个狠毒。 面对此等无耻,尉迟啸生只能无语,再次惨败淘汰。 「感谢您的抬举,」纪晓嵐赶紧附和裴培,她可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嫁了出去,「或许比起我,何解更加合适。」是啊是啊,人家长得也比我貌美许多,又对你颇有好感,就和她凑合凑合不行吗? 「是啊,啸生哥哥,情儿愿意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情何解娇羞地走上前去,莲指微收,轻揪着对方的衣袖,儼然成了柔弱怜人的小女人。 反正君皇哥哥大概是没有希望了,没鱼虾也好,退而求其次虽然吃亏许多但也相对保险许多。情何解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他其实是知道情何解个性的,若自己不是战斗榜榜眼和第一大帮帮主的话,只怕这女人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愿意施捨给自己。 尉迟啸生目光微飘,在眾人之中反覆瀏览,「我还是和无天好了!」最后他心一横,以惊人的速度抓了他的兄弟后,便不给眾人吃惊的时间就这么以光速捏碎了手中的笙沙瓶。 「……原来帮主吃这味的啊?」良久,焚眠才记得要收回因吃惊而张开的嘴巴。 「闭嘴!」他的威严他美好的形象……尉迟啸生抱着头,神情痛苦。 一去不復返啊,再见了。 「啸生,以后你就别再单独抓我去刷怪了。」无法无天也在不知不觉间不着痕跡地退后,远离自家兄弟。 「这是误会……」有苦说不出啊。 在这眾叛亲离的时刻,一隻手驀然搭上他的肩膀并谅解似地拍了拍,让深感挫折的尉迟啸生突然感受到人情的温暖。 扭头望去,清俊容顏跃入眼帘,「放心,为父绝对不会歧视你的性向的。」 是的,在这患难见真情的时刻,给予他安慰的就是那位——他的仇家君莫千行,只见他眉眼捎笑,笑得如沐春风,刺眼且华丽地给了尉迟啸生最后一击。 尉迟啸生窝角落去了。 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就是,不论在你快乐或是悲伤之时,他都会尽责地扮演你的仇家,在无时无刻给你最致命的一击,直至一方殞落,不死不休! 好的话说这题外话根本无关紧要,所以现在就让我们把镜头转回那瓶被捏碎的笙沙。 笙沙瓶的外型精緻,一只小小的琉璃瓶乘着淡靛色的流沙,在尉迟啸生捏碎之后,里头的笙沙便遇光而起,一把小小的笙沙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似乎能从它晶莹剔透的表面窥视里头的青色晶体,实是夺人艷目。 再眾人仍心醉于它的美丽时,它却彷若曇花一现,那把笙沙毫不留情的转眼成灰。然不消须臾,那带着青紫光芒的灰烬竟又转眼间幻化成了一条青丝,而丝线两端正紧紧系着尉迟啸生与无法无天的无名指,直至那丝消逝成他俩指上的刻纹前,从未松下那紧缚的结,好似象徵着爱人间的相携不弃。 「然后呢?」无法无天张着手,凝视着环绕指节的契文,百思不得其解。 「貌似没有什么变化。」纪晓嵐看向一旁被眾人无视,所以重生后只好在角落玩沙的尚龙。 牠竟然没有他们料想中感动地痛哭流涕,让焚眠感到万分惊讶,「难道我的猜测错了吗?」 原来你是认真地认为你的想法是对的吗?纪晓嵐无奈。 正当她想开口反驳时,却被一道温雅的轻柔嗓音打断。 「不,你们没错。」 眾人望去,却见一名着硃色儒服的男子竟不知何时树立于尚龙身侧,他轻抚着尚龙的头,脸上掛着淡淡的笑,眉宇间也尽是温柔的笑意,可是纪晓嵐此时心头却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阵哀伤。 竟能无声无息地闯入而且还没被任何人察觉?眾人脸色已转为凝重。 此人非等间之辈。 「你是谁?」面对不速之客,裴培开扇,将小娃护到身后,他沉声问道。 「放心,我无意加害于诸位,」依旧是那抹浅浅的笑,浅浅地掺着苦涩,「我是朱雀。」 是的,他是朱雀。 四大神兽的朱雀。 五之壹、放心,我在。 上古的四大神兽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是眾所皆知的,当然,这神话他们也自是懂的。 「你堂堂一个高贵的神兽,怎么就跑来这个阴暗潮湿的洞窟了?」尉迟啸生问。 「我是他的恋人。」有别于方才那淡地几乎稍纵即逝的悲伤,他眸底载情,轻柔地抚着龙身,极轻极轻,如他温柔吐出的呢语轻掠过爱人的发丝。 「人兽恋加上同性恋?」可惜,如画的场景被一句惊呼拧碎得一乾二净。 破坏者乃焚眠也。 他盈着淡淡的笑,并未对焚眠的失礼发言动怒,「尚他本可化为人身,」始终扬唇,但那笑意却轻得没有任何重量,风拂即散,连一丝喜悦都不曾留下,「只是他元神已灭,非但无法再换化为人形,连神智都已丧失,没有感情、没有想法,就像……」 就像动物一样。 他没有说出口,却让嬉闹的眾人沉默了。 带着心碎的味道。 「那他为什么……」 「因为我。」一语未落,却见朱雀的脸庞一行水痕肆意滚落。 轻如羽毛,重如泰山。 他的笑容轻得随风而逝,不留痕跡;但他的眼泪却是重得只要稍触及地,彷彿就能听见凋零的呜咽。 那哭声几乎是沉默的,但泪水砸在地上的声响却喧閙地令人喘不过气来。 纵使有再多的疑问还未道出口,但在此刻,眾人反而不愿在多说一字。 爱人近在咫尺,却又远如天涯,那疼,是他们从未拥有的人也能感受到那近似揪心的疼痛。 天地同哀。 纪晓嵐早已被那沉重的悲伤给击得粉碎,双眸浮起了水雾,湿润匯于眼角后滑落,在那张小脸上肆虐横行。 裴培沉默地看着她,墨眉蹙起,深深地刻下了他心头的动摇。他伸出手,轻轻放在对方的头上,爱怜地揉了揉,似安慰、又似承诺。 放心,我在。 「继续问下去。」另边的尉迟啸生无奈抹去硬盘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情何解脸上被泪水氤糊的残妆,并冷静地在明显呆愣的无法无天耳边附声说道,「我觉得这是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他轻声惊呼。先前他们游龙破云也不是没到这里破任务的,原先的任务是要帮忙此地的守卫人斩杀佔据此窟的尚龙,没想到他们眼中的反派角色竟背后还有一段故事。 但无法无天毕竟是第一大帮的副帮主,不须片刻就已收起溢于言表的心里震撼,他慎重开口:「朱雀,我们能否帮上你什么忙?」 「你们手中的笙沙乃我俩的定情之物,只是尚在那之前就……」眼中氤氳仍见,他轻舒口气,尽可能的让翻腾的回忆沉淀,「你们不畏世俗鄙光,有情人终成眷属,代替我俩了了心愿,足矣。」 这下他们才知道,触动隐藏任务、让朱雀现身的就是尉迟啸生他那个衝动之下的举动——与同是男性的无法无天结缘。 他们忽然知道为什么就算对此地不陌生,已来过几次的他们却一直到现在才碰上隐藏任务。 因为首先要打上尚龙三十馀次让它掉笙沙,然后用这笙沙还得是与同性结缘。试问,这要多大的巧合,才能给从未知晓此事的队伍给碰上? 驀地,始终沉默的纪晓嵐开口,「真的足够了吗?」哽咽的嗓音微哑,方是那啜泣所致,她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就这么守着这样的牠,孤单过一辈子吗?」 「求不得的,是我害了他,」朱雀被眼前的姑娘再次模糊了视野,他轻叹,「不过,朱某的确仍有心愿未了,不知可否相求?」 纪晓嵐环视一圈队友,在他们的眼神应许下,她柔声答道:「当然。」 话落当下,队伍频道同时也映出一条提示。 【系统】已接受隐藏任务雀寻龙。 「既然你们愿大力相助,那我也不在有所隐瞒,」朱雀扬手,朱红的衣袖如残阳飘盪,「这说来话长……」 五之贰、他受不了寂寞的味道与心痛的力道。 故事的起点,是一片釉绿的草原上栽着的一佳木所致。 名,肖楠。 一日,他照往例去陪那棵幼木里的小树精说话,尚未走近,却在远处隐约见着个人影立于小树苗旁,凝神探去,一身青服拂着枝芽嫩叶,头上兴许发丝綰起,系了条青带,褐发垂肩,人形全然沐于灿曦之下,衣摆金边、发丝映阳,就彷彿是这树里头住着的小妖精。 他怀着希望朝那一树一影走去。 「这树是你的?」待走近后,那人劈头就这么一句。 「不……」他訥訥说道。 看来他果然不是小树精。 闻言,对方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睁着明眸,颊上两朵旋涡深深地陷了下去,「那我也能常来对吧?」 他微愣,「亦无不可。」 那时他尚未知晓,往后他将陷于他甜甜的笑容之下。 深深的。 ? 「小雀小雀。」对方朝他喊道。他语气亲暱,唇边笑容不需朱雀回首,必然依旧绽放,手中捻了一株茵草把玩着,微散的褐发如藻,些许慵懒、些许嫵媚。两人背紧依着背,相依而坐,在那棵日渐繁荫的肖楠之下。 枝嫩綹绿,煦耀仍旧。 「怎么?」他专注盯着手里捧着的医卷,眼首未抬,唇中埋着含糊的应答声,甚是趣味。 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反与桂枝汤,欲攻其表,此误也。得之便厥…… 见着对方实是敷衍,他果真不依,翘起嘴唇,扯着对方的袖襟晃呀晃,连连道曰:「小雀小雀陪我玩。」 「尚,」他无动于衷,轻松地拨开在他身上肆虐的手,「我正忙着呢,要不你先睡会儿?」 闻言,他瘪着嘴,靠着对方肩上,趁着朱雀稍走神的半晌,拿走了他手中的书卷。 「可是我想和小雀玩。」他道。 他苦笑,柔声哄道:「尚,你先自个儿玩,好吗?」语毕,他也顺势将对方手中的医书给拿了回来。 对不起呀,尚。 我只是……想留你久一点。 他的时间多么遥长,但他的时间却短暂的曇过而谢。 一为神兽,一为人类。 ……尤其,他还抱病在身。 如果可以,他想由他来延长那渺小縹緲的时光流逝,多一日、多一刻都好,他想和他道声再见、想看清他最后的面容纵使泪滥成急、想给他最后一个拥抱、想替他抹去最后的泪光,告诉他,他仍在。 但最终,他们没能看尽第四百二十个日落。 尚发病了,在他怀里断的气。 芍药、甘草、桂枝、生姜、人参、白术……徒有知识有什么用?病危时刻,能救他的药材他一样都没有。 他好恨自己的无能。 连道别都没能出口,尚他走得如此寂寞。 抱着对方安祥冰冷的遗体,朱雀的心很痛、很痛。 那棵让他们相识相爱的树木沐风轻逸,但他却直直堕入了不见底的悲痛中。 咫尺,造就了相隔天涯。 淌着泪,他吻着他。 一遍又一遍。 只是,第一次两人的亲吻,却冰凉地令他心寒,沁进心底代替严寒颤抖。 四季依旧如春,春暖鸟鸣花开,却暖不透那双唇、那颗心。 疯狂的拥吻、悲哀的轻吻,都无法将爱恋传进那已人去楼空的躯体。 早已空无一物,无论是他、还是他。 彷彿他的生命也早已凋零。 他受不了寂寞的味道与心痛的力道。 耐过千年岁月的他,在此刻,相思成灾。 五之三、只是没想到,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了他,朱雀终是逆天而行,发狂似地斩进地府。 天条在身,天殿与地府互不干涉,也不得干涉。但,他终是违了约,只为在见着那张满溢笑容的稚嫩脸庞。 他断了奈何桥,湿了一身忘川河水,染遍怨灵生前的号哭,紧攒的手心里满是血污、赤色儒服在腥红的河水中荡漾,显得分外怵目惊心。 但终于见着了他,在岸花妖异盛开的彼岸。 尚的身形变得比生前还要頎长,昔日柔弱娇怯的身板挑了高,甚至已比自己还要高大,但那身如柳绿却是依旧,根本不消等对方转身,朱雀便能认出那令他近似狂喜的身影。 「尚……」手心渗出了汗,和着满腥血污从泛白的指节滴落,他低声唤。 亡者过了忘川河,饮过孟婆汤,从此前世再也与他无关。相忘于川,生前爱恨情仇皆成昔日浮华,黄梁一梦,梦醒后一无所有。 若他未能赶上,忘却了他…… 他不敢多想。 或许是他的不顾一切遭天垂怜,或抑是天所注定,只见那人身体驀然一顿,他惊诧地回首,脱口便是出了一句往日温存时所唤,「小雀……」 「对不起,我没能守约。」视野模糊,朱雀低着头,看着脚跟前一颗一颗的断肠泪在暗涩的土壤上砸出一漥又一漥的浅坑,一如他内心的千疮百孔抑鬱成疾。 相认后,再多的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句寥寥无几的悔恨。 「约定?」尚蹙着浓眉,「何来此言?」 「我说过……」不会寻你。 不会打扰你的重获新生。 但,对不起,回忆太重、思念太痛。 「小雀,我……」他迟疑地开口,转身迈步朝他走向。 一道平板的声音由另头传来,令张口欲言的尚滞住了,「大人,时辰已到,不宜久留。」 「大人……?」失神的朱雀愣愣地扬起了头,眸中徬徨与焦虑交织。 眼及之处,腰间珮符琉珠微漾,而他,竟然认得那双珮。 他也有那双玉珮。 那是四大神兽的身分象徵,青为龙、白为虎、朱为雀、玄为武。 而他腰间尚正掛着那珮符,深釉的玉隐隐泛着幽微的绿光。 青龙。 他倾尽思念的对方,竟是与他相同的万兽之首。 顿时失了声。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小雀,」木然地呆站着,朱雀麻木地任由纷杂混浊他心里的轰然碎裂。但于此刻,对方轻声的话语竟还是如此清晰,一字一句残忍地传入心头,慌乱地令他手足无措,「知道我的身分后,讶异吗?」 「不。」他摇头,心陡然一沉,转瞬暗凉。 「那……」 「只是没想到,」抬起头,他直对着尚的眼睛,那眸纯净依旧,不捨却于此刻在心头发酵。「我们不能在一起。」 霎时间,寂寞成海。 他知道,他俩本就是异道殊途,但没想到,竟错的如此难容。 古训有諭,万兽之首不得相好,否则坏了平衡,定将天诛地灭。 朱雀微翘起唇角,笑意一路直达眉梢,却浸不透眼里的黯淡。 那里,深不见底。 五之肆、不悔。 「青龙大人,请您安好。」一声青龙,淡如风,却翩迁至心底泛起了疼。 很重、很疼。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绣袋,束口的绳结甚至褪了色、起了毛边,可见拥有者对其的重视。里头静躺一琉珠,那珠晶莹剔透,光华耀烁,曖曖含光,在这阴暗晦涩的地府中,尤显清透纯然。 他凝视着他,淡淡一笑,「从此,我们两清。」话落,他便毫无怜惜的将那颗珠子拧碎在手心中。 遥记昔日,这原先躺在尚胸前的缀珠,被尚视为珍宝的缀珠,竟被他亲手摘了下来,珍重的放进自己的掌心之中,竟只为许一个他们的终身不离。 他曾说物在情在,物不在、情亦在。除非朱雀亲自将它捨去,否则凭藉这珠,他们将会纠缠生生世世,永为对方相伴。 当时听起来像情话的誓言,如今竟有几分刺耳。 好痛苦。 尚认真无畏的眼眸与嫣然绽放的双颊恍如昨日,但那句誓言却在今日被他无情抹杀,伴随着幻化成碎末的尘埃灰飞烟灭。 他看着残片化为尘沫飞扬,心脏疼痛地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这很困难,但他一定得放掉,他们错得太严重,若放任自己,便会拖累整个天界人间阴界。 唯有二清,互不相干,方能保全。 「你错了。」未料,对方此时的神情竟不是悲痛欲绝,反是轻松地勒起一道笑痕,彷彿所有重担于此刻皆成拋。 「青龙大人!」一旁的神僕却是个个神情慌乱,六神无主的,分寸全乱了套。 「你们应该知道,」尚转过身,眸中笑意微扬,更多的却是那抹如释重负,「方才此举,足够说明。」 「可是大人,那非你所愿……」 「如果我说是呢?」他笑着,「从今以后,我与青龙两清。」 「你就是青龙,」朱雀突地开口道,话语中惨澹瀰漫,「一如我只是朱雀。」他是朱雀,只能是朱雀。 「笙珠,」他朝他走去,然后一把将他扯入怀里,「那是琉珠的名,也是我俩的定情物。」 「你没必要再缠着我了,」朱雀伏在他的肩头,一阵酸苦涌上,泪珠肆意狂妄,夺出眼角后滴落在对方的衣袖,「它碎了,而你也能解脱了。」 「我是解脱了,」头顶传来的声音满是笑意,「从青龙的身份中解脱了。」 他惊诧地抬头,「什……?」 「笙珠,是青龙的身分象徵,」尚揉着他的发丝,使劲地汲取他朝思暮想的芬芳,「物在位在,物亡位亡。」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在他「生前」仍为人身时,朱雀总是怕自己与他过多接触会害了他,所以总是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儘管心与心已近的无法再靠近。 是的,他本为仙兽,千年前应了劫,唯有堕入凡间轮回七次方能化劫为解,没想到在最后百年时遇见了能令他倾覆所有的人。 朱雀,他的小雀。 生前他与常人无异,没了前世记忆与青龙记忆的他,只知自己出生时手握一珠,如此而已。 直至此生尽,踏过了奈何桥,他才思起这七世与身为青龙的种种记忆,他才了解,恢復青龙身分的他,是无法与同为仙兽的朱雀在一起的。 真是讽刺,常人走至奈何桥的尽头是笑忘尘俗,而他竟是想起了所有无可奈何。 往事如一幕幕风景从他的眼前快速掠过,许多惆悵许多感情都在成烟后转瞬成忘,他看到前六世的自己如何立下建国大功、如何犯下滔天大罪、如何与伴长相思守,而他在其中也学会了一笑置之。 在回忆还没出现他以前。 在最后的最后,他终是见着了他。彷彿至于梦,他的笑被隔在朦胧的雾气中,彷彿也被带起了丝丝水气,旧时那快乐无虑的笑容在此刻竟酿成了悲伤。 好想见他。 一路思念到最后的伊人,在此时突地清晰起来。 「尚……」彷彿连同声音一同清晰,那时正准备离开的他耳边驀然盈想。 于是他惊慌回首,他真见着了哑着嗓音,狼狈处于血川中的他。 自那刻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竟然他愿意为他逆天而行,那他也愿意为他捨天而去。 不悔。 思及此,尚又笑了。 为了他,何妨? 「从此,我便为尚,」尚抬起了朱雀的下顎,「只为尚,你的尚。」此次,以唇为誓。他吻上。 五之伍、有他的美梦。 在灼热的腥甜涌入口中前,朱雀真的感觉他是幸福的。 他们第一次亲吻,他只感受到唇连处尽是一片冰凉,冷寒如冬,沁进体内令他打从体内无助地颤抖;今时再触,却已是那实实在在的温热代替他体内的触动灼灼燃烧,即将满意而出的爱恋在两人唇间缠绵,心里忽然一慟,红了眼眶,心酸了幸福。 尚低声轻喃,「来世,你愿意寻我吗?」 「当然,几世都寻。」朱雀流着泪,却欣喜地慢慢勾起了弧。他展顏。 就算重回人身的他是必须流返人间的,但他不怕。 因为他会将此时此刻恋人的笑容牢牢地刻画在心里头,这样就算身于千里中苦寻,也只需一个回眸,便能一眼认出那纯真美丽的笑顏。 「那快去吧。」朱雀弯起眼眸,眸底蕴藏着的是如此不捨却又是那么的欣喜,「我们这次来个比翼双飞、游遍天涯,你觉得如何?」 这次,一定…… 「人间的美景一定也着不输仙境的美,」方离片刻的两双唇瓣,在尚这句满怀期待的遥想后,再度贴合,「美景在前,美人于侧,一定……」 往后,一定能平淡安详的走过每生每世,对吧? 若能有你,便圆满矣。 朱雀闔上眼帘,扬起唇角,彷彿正做着一个美梦。 有他的美梦。 置于失而復得喜悦中的他独醉,并未看清对方温柔眼底下更多的悲伤正在浓烈发酵,也并未注意对方的身躯驀然一僵。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 「抱歉,」一句轻语艰涩的从尚口中含糊道出,他死死锁着对方的唇,有如残烛欲将所有生命燃尽其中,「我赌输了……」 「欸……?」让他驀然清醒的是源源涌入口中的腥甜,他失措地抬起头,却只见一片茫然微勾,伴随着雾气氤氳了眼眶。 尚,他的尚。 颤巍地伸出了手,却只摸到一片黏腻的赤红。 手上的殷红黯淡的如此令人心惊,就如同身后那川血池,死寂地流淌,悲哀地瀰漫着心死的味道。 「青龙大人,」又是那道平板毫无起伏的声音,刺耳地空洞了朱雀眼底的恍然,「您应该知道我族的教义,位在魂在、位亡魂亡。」 ……他竟然不知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祥无限扩大,心慌无限喧嚣。 他知道,青龙一族有把家传剑,只有在新族长新上任之时才会出鞘,名曰——毁。 那剑,能尽毁万物,毁人、毁物、毁兽。 ——还能毁神魄。 不可能的,尚好歹也是将上位之人,他们不可能如此狠心。 对,不可能…… 朱雀紧哽着喉、紧屏着气,就是不愿让满腔的腥红流入。 象徵美梦幻灭的朱红失控的太彻底,从紧紧相依的双唇间化为残伤凋零。 与心碎的声音一起。 「就算过了千年,还是如此严谨呢,」依稀望见他绽放了一朵縹緲无息的笑意,依旧温柔依旧令人心痛,「抱歉,我可能要先走了,下次还你……」 抱歉,下次还你。 若,还能相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终是松开了他的手,软倒于血泊之中。 满地腥红皆为他流逝的昔梦。 一地彼岸瓣相映而绽,彻彻底底地掏空了他的思绪。 连破碎的哽咽声都脆弱的彷若尽褪血色,他极轻极轻地喘息着,深怕那一声声砸落的声响会弄痛了对方似的,心脏一阵阵的绞痛彷彿失了氧气而垂死挣扎。 疼得几乎无法立足。 没有尚的世界,他竟然连挺胸矗立的资格都丧失了。 悲哀得令他无法自持。 他跪了下来,就跪在失了元神、恢復成龙身的他身旁,血水再次浸湿了他的裤脚,他遍体生寒。 物不在、情亦在。 那么……你,现在又在哪啊? 「笨蛋,」他突然体会到,笑中带泪是多么的生不如死。他道出的语调正轻微地颤抖着,泪水破碎在奄奄一息的龙身身上,碎了一地的繁华繾綣,「只有你在死后还会死第二次啦,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要我,上哪去找你呢?我好怕你找不到路回家…… 「欸,就约在那棵肖楠树下如何?」他闭着眼,唇畔慢慢勾勒出一条满足的弧度,彷彿正在描绘一场盛世美梦,「你那么喜欢肖楠,一定不会迷路,你的龙身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回来我们在一起去看夕阳……」 五之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开心一点。 「于是,」就算之后又再经过了千年之久,他的笑容仍旧悲伤,浓烈地连时间都无法将其沉淀,「我就在这里,这肖楠树下的地窟中,等着他回来。」 他们又未尝不知道那是自欺欺人?朱雀又何尝不明瞭? 只是他们都不愿说破,在此刻。 或许画一个圆,将自己画进那圆中与现实隔离,蒙住双眼掩住耳朵,就是一种慢性治疗吧。 君莫千行深吸了口气,开口:「那么,你欲请託我方之事到底是?」 「请你们,帮我拿到那把毁。」 他说,青龙一族有把家传剑,只有在新族长新上任之时才会出鞘,名曰——毁。 那剑,能尽毁万物,毁人、毁物、毁兽。 ——还能毁神魄。 无法无天蹙眉,「你想要……」 「是。」他眼神坚定,不容虚假地令人心惊。 「我不要,」纪晓嵐倏地开口,眉眼间一片悲戚,彷彿她才是那个失去的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允许!」 「嵐……」裴培看着向来温驯的纪晓嵐竟突然发了脾气,他便软下了声调,轻唤。 「你们就这样帮他吗?」转瞬间,她已泣不成声,「他都努力了这么久,然后现在你们竟然要帮他放弃?那他前面的付出算什么?」 尉迟啸生尝试劝阻,「秋棠那只是个故事设定……」 「所以杀个npc也无妨?」她厉声打断,温软的嗓音此时竟掺着淡淡的哀愁悲愤,「对不起,我真的无法办到,若你们真的执意完成,那么请容我退出这次的任务。」 她手一挥,退出队伍。 「抱歉,」垂着头,她转身面对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我很任性,给你们添了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话落,她下线。 眾人沉默,织成一片沉寂。 「哈……哪有人发脾气还道歉的?」尉迟啸生乾笑,但更多的是他那未显现的歉疚。 「……现在怎么办?」无法无天叹了口气,率先问道。 「你们要重新找人替补吗?」君莫千行方才的温柔转瞬消逝,又恢復成了一贯清冷,他冷冷问道。 「你们还是下次来吧,带着那位小姑娘一起,」沉默许久的朱雀突然开口,「我希望她能理解我。」 他拿出了道传送符,交付于尉迟啸生手中,「下次你们直接传送过来就行,不需要再重头来过了。」 「……谢谢。」想到先前那般狼藉,尉迟啸生现下可说是感动地涕泪满衣了。他慎重地收起那张符文,由衷地感谢道。 「那朱雀,我们先行告辞了。」 离开地窟前,君莫千行回首,望见那人依旧佇立原地,面带笑容地凝视着尚龙,他不禁道:「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开心一点。」 对方一愣。 「……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在纷杂的溪泉流水声间,他依稀能听到那抹残阳如火的身影如此轻声喃道。 当然,他没能忽略那双再次湿润的眼眸。 六之壹、君臣有别,卧房里见。 最近,咱们的裴老大龙心不悦,非常不悦。 因为那小娃自从那次离开后已经有五天没在上线了。 是的,他被放生了,被那隻小不点给放生了。 整个队伍都被她放生了。 「昀兮,」裴培拋给对方一瓶矿泉水,他侧身,在汗流浹背的对方身旁坐下,「小不点……不,嵐她最近怎么都没上线?」 「不知道,」井昀兮耸耸肩,「她什么都没和我说,我也就没问了。」 「那她最近心情如何?」他再问,鍥而不捨的彷彿变个人似的。 「一如往常,」看来他家老大似乎还是对自家表妹挺上心的。他窃笑,心里一股邪恶念头正以惊人的速度酝酿,「不过你知道的,她常常不好好吃饭,最近几天她也没来我家吃饭了,所以……」 裴培蹙起了眉。 井昀兮愁苦着一张脸,「而且昨天通电话时她好像说她还有点发烧……」 「我去看看。」话犹未落,却见他抓了毛巾站起身,道:「下次来三对三。」 「好、好,」他乐不可支地向对方挥手道别,「慢走慢走。」呵呵,他真不愧是神助攻,连他都不禁要佩服自己了。 为此,说些善意的小谎言应该并无大碍吧?老大肯定会感谢他的。 井昀兮背后的狐狸尾巴正肆无忌惮地招摇着。 ? 她知道她自己正在逃避。 说她太过认真也好,太过愚蠢也罢,她就是不愿去面对这么真实的故事。 真实到令她心痛。 所以她躲了起来,她深怕她一上线时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的生死不渝。 全部都被抹煞。 她知道这样很任性,可是她更不想去看见朱雀最后的选择。 ——共亡。 或许正如尉迟帮主所说,这不过是个游戏剧情而已,无须太过在意。 她烦恼地叹了口气,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纤细白皙的手中握着遥控器,正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台又一台的电视频道,如瀑青丝微散,身上穿着的睡衣衬着她的体型更加娇小玲瓏,她粉唇微抿,柳眉轻拧,可说是鬱闷得无事可做。 她恼鬱地关了电视,正要起身回房再睡个回笼觉时,门外门铃却于此刻突然响起。 谁?偏着头,她在脑中过滤着所有的可能性,却殊不知她的大祸将至,「表哥……?」琢磨再三,她最终满怀疑惑地开了门,供未来的自己给唾弃。 想当然尔,站在门外的当然不是什么井昀兮。 嗨,裴培。 她瞬间甩上了门扣好了锁,连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门外的裴培正努力抑制着衝动,阻止自己不要拆了眼前正对他微笑的大门。 以礼相待、以礼相待。 「小不点,出来。」清澈的低沉嗓音,散着强大的威压。 「嚶……!」门后的纪晓嵐娇小的身躯驀然一震,像隻受惊的小猫,转身抱着毛毯就逃回自己的房间。 又是个鸵鸟心态。 门外的裴培双手抱胸,頎长的身躯倚在墙上,听着屋内惊慌的一声微弱哀鸣与许多物品倾倒的声响,瞇起的眼眸不禁微微闪烁。 没关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不成他还怕了这小娃不成? 此刻他唇边的弧度衬着眸底的精光,尤显邪佞而狂妄。 在房内的纪晓嵐自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她冷汗涔涔的藉由房间的门隙间窥探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乱如麻。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住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她她她都还没理清上回自己闹彆扭的事,她怎么敢见他? 「小不点,我进去了。」一道声音伴随着门锁解开的声音,让她更加惊慌失措。 「咦咦咦咦咦咦咦——」又是一声悲鸣,她吓得赶紧窝进被中。 当然,于事无补。 不消片刻,对方已站在她的房门前,掛着尔雅的弧度,含笑望向床铺上那颗像肉球的不明物体。 这娃也太可爱了吧。 无奈的暗自摇头,眸底尽是一片宠溺。 他一脚跪上了床铺,双手掀开了人儿用来自欺欺人的被单,「所以说,你到底要调皮到什么时候?」 被迫重新迎接光明的她苦着一张脸,弱声低问:「……你为什么有我家的钥匙?」 六之贰、你负责吧。 转移话题是吗?很好。他低笑。 抱歉,他又想玩下这隻小猫了。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家,」俊朗面容朝对方的小脸凑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在两人鼻息间回盪,「敢情这位姑娘为何在我的房子内?」 「你傻了吗?」纪晓嵐不禁为之气结,连忙反驳:「这屋子是我租的!」 上鉤。他愉悦。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微瞇眸,他并不介意他道出的话带给了对方多大的衝击,「这好像是我妈在我娶媳妇后要给我的房子。」 「……」她就知道请她表哥帮忙找房子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 「所以这房子是我与我未来妻子的新婚房,」看她渐渐凝重的小脸,什么被放生的怒气于此刻瞬间一笔勾消,「如果姑娘真坚持这是『你的』房子,那是否姑娘便为我的媳妇?」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房子。」好可怕她是不是又要被阴了。 「那这就怪了,」佯装不解地微侧首,微啟的薄唇又往她的耳畔挪近几分,「若这非姑娘你的房子,那为何姑娘会位于此处?」 「……这是我花钱租的。」她知道,这叫垂死挣扎。 「可是你就住在一位单身男子的房中真的好吗?」炙热低哑的嗓音伴随着气息繚绕在对方耳畔,内心笑意无限猖狂,「万一我未来的妻子知道我曾在房子中来个金屋藏娇,那我岂不是不用娶媳妇了?」 「……关我屁事。」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她微恼地羞红了双颊,推着他的脸,欲将两人那极近的距离给拉开。 「况且我这个身为房子的主人竟然没有收到任何一毛钱,那这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话落,他低笑,沉沉的笑声令人感觉舒服且温暖。 当然,前提是要建立在他并没有将人耍着玩儿。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该收线了。他站起身子,深沉的墨瞳中镶着狡詰兴许。 「你负责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此时的他竟带了些不容拒绝的气势,「既然我是没办法娶老婆了,这房子也给你免费住下了,那就只好请你对我这个没有获得任何利益的可怜男子负责吧,就当是给我一个小小的补偿。」 她一噎,顿时被眼前人这无耻行径给堵得无话可说。 ……她都不知道她这么廉价。 他难得的长篇大论竟是用在玩她身上,这位大哥你是不是太间了啊? 「对了,」传说中那位很间的大哥突然话锋一转,眸光瞬带凌厉了起来,「还有以后不准穿这样去开门。」他指向她那身宽松的衣物。 玩归玩,但该「教育」的时候还是不能少。 「可是它是家居服……等等等我答应答应你便是,你快把我放下来!」她原还想弱声反驳,不料,却被对方连人带毯的拦腰抱起,让她瞬间屈服。 「嗯?」他瞇眸。 「……不要装傻。」她贝齿紧咬着下唇,愤愤地瞪着他,颊上两朵嫣红可见。 「带你去吃饭。」美人在怀,修长的腿伸展,他转身跨步而出。 她见挣扎无果,只好苦闷地踡缩在对方怀中,弱声答曰:「你要我这样出去?」 他默默将裹在对方身上的被毯更加拢紧些,「去我家。」 抓到把柄了!她喜出望外,「你刚刚不是说这是你家吗?」 他语调微扬,二字带笑,「媳妇?」 这人儿也太单纯,竟然自己跳进洞里。 「……」她好蠢。纪晓嵐正自我懺悔中。「可是我不饿。」 「你一天吃几餐?」别想唬弄他。 「……三餐。」只是她把三餐合在同一个时间吃而已。 那串漫长的沉默就足以构成他怀疑的证据。他不语,仍直抱着她走出屋外。 「所以可以放……」 他低头凝视着她。 噤声。 「你太轻,太小。」他道。 「你可以不要抱!」立马抗议。 他笑得可欢快了,「原来我可以抱你?多谢恩准。」 「……」她再度懺悔着自己的愚蠢。 再把对方放入副驾驶座时,他驀然开口,关心道:「感冒好些了没?」 「感冒?什么感冒?」她愣。 「你不是和昀兮说你身体不舒服吗?」他也愣。 「呃……这礼拜肚子倒是不太方便……」 他瞠大了眼,「不是说发烧吗?」 「发烧?」 在此刻,井昀兮瞬间负债了两张赦罪令。 昀兮啊昀兮,请您务必安息。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有我家的钥匙?」在车内安静了半晌后,她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连忙开口向正在驾驶的对方问道。 他瞥了她一眼,口气无奈:「我刚有和你说了,这房是我妈的,我妈是你房东。」而房东家有房客的钥匙,正常。 千万不要纠结在是一位单身男子拥有单身女性家的钥匙。 闻言,她勾起小小的弧度,「所以不是表哥出卖我,把钥匙给你?」表哥获得赦罪令一张,现在负债减一。 「他有你家的钥匙?」他挑起眉。 「对啊,我备钥放在他那儿。」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觉得并无不妥。 裴培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表哥赦罪令收回,负债变回二。 「我明天叫人来,把这屋子的锁给换了。」 「……」 六之三、而且,我有自信能满足你。 于是,纪晓嵐全程脚不离地,就这么移动到了裴培家。 她很憋屈。 好端端地窝在家里就被某人撬开大门还被某人宣称那房子是他们家的然后又被某人扛到车上最后再被某人拎进家里。 这怎么想都是犯罪吧! 那个某人倒是很神清气爽无愧于心啊! 唉……她那房子约才刚签不到半年啊,眼下可还有大半日子要熬呢…… 要不是她考上了表哥家附近的大学,再加上因为刚归国急着找房子,她才不会拜託住在附近的表哥帮忙咧。 好哦好哦,结果他为了省事就直接拜託裴培了是吗? 虽然她是在入住后才认识他的,不过不过看他那样她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打击良深。 「你先坐好,」像是照顾小娃娃似的,他把她抱进客厅后就将她放到沙发上,顺带给了她电视遥控器,「看个电视。」 ……原来她只是换个地方看电视。 又是一番百无聊赖地转着频道。 偌大的屋内顿时只剩下节目的纷杂笑声及厨房内瓦斯烹调的声响交错。 按捺不住枯燥的她只好找了屋中的另人攀谈。 「裴……大哥,」她微顿,叫起来还是感到几分不自在,「你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把我抓过来?」 而且我不是正在闹彆扭吗?万一我暴走怎么办你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吗? 是不是他对她太有信心了。她苦闷。 「说了,带你来吃饭。」他头未抬,仍专心料理着锅中物。 她默默地看着专心致志的他,深邃的眼眸中倾华满天,俊朗如昔,身姿頎长挺拔,举手投足间清清冷冷一如寒江浸月,明润且寧纤致远。 心中一抹惊艷乍现,却不尽言中,踌躇转瞬,她訥:「我们其实可以在外头吃的……」 「外面的食物不够营养,」甜腻的香气裊裊盘升,修长均匀的长指握着汤勺,亦显优雅如鹤,陡然一拢,他指节扣揉,舀起了锅中物,「而且,我有自信能满足你。」 她一滞,什么话都已消停,无从反驳。 他他他他他这语气,也太曖昧了吧? 「给,慢用。」身微倾,一只瓷碗交付,里头暗沉沉一片,甜杂相织,让纪晓嵐惨白了脸色。 「……这什么?」 「补血用,」他的话中明显捎了笑意,「中药。」 「……裴爸爸。」他也太贤慧了,让她这个做女人的都自叹弗如。 「我倒觉得我是,」汤勺入碗,在汤药里头泛起一圈圈的微漪,狡黠可见,「亦夫亦父。」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略为羞恼,她心一横,念头一转,突地舀了口汤物就往对方口中送去,她忿忿不平却又洋洋得意地张扬着自己的得逞,「你自己吃。」 「……好苦。」伴随着他难得吃惊的墨曈,他总算吐出了句所谓箴言。 看着他蹙起俊眉,微张的冷唇突兀地含了个瓷匙,望去甚是滑稽,让纪晓嵐越看越是讨喜,终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逐眼开。 「良药苦口。」眉眼如鉤,弯月似烁,逐城笑顏,于话落之时陡然绽现,令其为之倾心。 幸灾乐祸之人,依旧不知其大祸将至。 虽说事不过三,但…… 「多吃点。」一整锅传说中的补血汤就这么华丽地搁在眼前,纪晓嵐脑袋轰然做响,脑海里晕呼一片,只剩下对方那狡诈的俊朗笑容徘回不去。 她的小脸瞬间被那扑面而来的浓重味儿燻得红润尽失。 「你在玩我吗?」她艰难地吐言,道。 「无。」话虽道此,但却免不了一声笑淡然逸出,羞愤了佳人,得意了间闷。 支着下顎,裴培一身轻装愜意,那对待他人总是毫无温度的冷唇在此刻化出一道暖意扬起,溶尽一池冰霜,彷若冰冻三尺的阴冷拨了云、见了日,蓬勃了盛世。 看着小小的头颅埋首在食物堆中拚命奋斗的模样,他甚是愉悦。 「你真的不是国中生吗?」富饶兴致地观望了良久,也让间静氛围逍遥许久,他才又再次开口,兴致盎然地问道。 「废话。」白眼。 「哦……」拉长了尾音,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可是我们差不到三岁,身高却差了三十几公分。」 然后,听到这话的她果不其然的又炸毛了,「那真的是你太高!我的一百五十公分是女性的标准值,是你的一百八十公分太逆天了!」 「我其实一百九了。」他间淡地插口说了一句,「你甚至还不到我的心窝。」语毕,他还不忘顺势比划了下自己的胸口。 果不其然,她被气得无话可说,泛着油光的小嘴噘得老高,一对杏眸横眉竖目,猛然站起,她用手里的一双筷子直对着对方鼻尖,单手插腰,怒嗔:「你!注意你的态度!」 你!注意你的态度! 你!注意你的态度! 她说,你!注意你的态度! ……好可爱。 裴培忍着笑,强压下欲发上扬的薄唇,他佯装无动于衷地指了指她,在点了点自己的右边唇角,「要威胁人之前,请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 她傻了半刻后,愣愣地抚向自己的唇角,她摸到了一个略带冰凉的湿润触感。 嗯,好像是刚刚她才吃完的蛋包饭上头的番茄酱。 花容失色。 六之肆、好女孩,你尽力了。 抹过,果然发现一抹嫣红正突兀地出现在那如玉般洁净的葱指上头,她慌得一个抬手就想将它舐去,但她仍旧未料,方才提醒她,现在仍旧在她面前的是那位节操无下限的裴老大。 他邪气一笑,猛然抓过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下将那一指丁红给「吃抹乾净」。 顺带也将那一指的节操也给吃得丝毫不剩。 她甚是不雅地张大了口,「你……」 「注意你的态度?」从容地将此原封不动的物归原主,他再次紧扣着细小的手腕将其凑近唇边,将还馀着食物香气的舌尖探出,诱惑似的再次在口中霸佔了纤手染指,他极细且缠绵的舔舐衬着垂下的帘睫轻颤,让画面不自觉瀰漫了股色气氛围。 温热湿润的气息紧紧缠绕指间不去,无论纪晓嵐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那席捲而来的羞怯与酥绵的不适,这让向来不精通男女之事的她在此刻很脆弱地红透了双颊,雪肌衬娇红似阳,更添一芳绝艷。她紧紧抿着下唇,缩着肩膀,朦胧的大眼中彷彿蕴着怯缩的嚶噎,望去还真有几分像隻受惊的小猫,我见犹怜。 毋须多言,他当下只有一个念头。 别让她回家了。 但,最终他还是依依不捨地放走了某隻到嘴的羔羊,脸庞上的惋惜之意一目了然。 但那慌忙逃窜的小娃那管这些啊?只见她整个身子缩在离裴培最远的沙发后头,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羞愤警戒地直往对方瞪去。 「回来吃饭。」他食指屈起,敲了敲桌面,眼眸凝敛,直衝着那只万般警戒的猫儿喊道。 还未回神的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与理智,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决不向对方妥协,「不要!」谁还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吃饭!她忿恨,「放我回去!」 她她她真的快受够眼前这个霸道的人类了! 「不准浪费食物。」箭步一跨,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逃跑前,他就将那小娃给拎回了饭桌前,「吃完。」 「不要。」音量稍小了些。 「还想再来一次?」弯眸。 「……不要。」音量又小了些。 「不然我餵你好了。」勾唇。 「……」瞬间往口中送了一口饭。 「乖。」摸摸头。 「……」这其实是压诈善良人民对吧? 那里可以客诉?一一三可以吗? 她皱着眉,偏着头苦思着,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这回望去反倒像了回正在储物的小仓鼠。 嚼嚼嚼。 「……」他戳她的颊。 「……」她瞪他的睫。 嚼嚼嚼。 「……」他揉上她的脸。 「……」她拍下他的手。 「你做什么不看我,」三番两次吸引注意无果,咱们的裴老大果不其然的又莫名其妙地怒了,他扬着眉,不快地絮叨道:「难道那些食物长的有我可口吗?」 「咳咳……」因为无耻的言论而被食物噎着,这事纪晓嵐可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不是你叫我吃的吗!」而且论不快,她的不悦可不比他少,她完全搞不清楚眼前人那异于常人的脑袋到底要从何而解。 「你可以边吃边看着我,」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头,他双手交握随意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头,他道:「有话和你说。」 该玩的也玩到了,也差不多该导入正题了。 气氛陡然一凝,她舒了口气,低下了头,拨弄着碗中的食物,语调顿时黯淡许多,「如果是要说朱雀的事,那还是别提了。」 「你就这么没办法接受他的决定?」他低问。 「我,」踌躇地搁下碗筷,她抬眸,对上了他的眼,「无论这是否为尉迟帮主所说的『剧情设定』,我都无法将朱雀和尚龙之间的故事当成只是因为隐藏任务所创造出来的无中生有,就算事实真是如此。」 「我知道。」所以他直至现在才来找她。 「他熬过那么久的时光,我不希望他放弃。」略顿,「他大可可以拜託我们去找找看尚龙的元神,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 「但如果他如果又忘了朱雀呢?」裴培一句看似云淡风轻地提问,却犀利地让勾琢着千言万语的纪晓嵐瞬时失了声,「对朱雀而言,尚龙已经走了。」 「可是他明明……」打断她的并非突然地领悟,而是对方右手修长的食指抵于她唇上之故。她原还想喝斥他,叫他正经些,但赫然发现,那片触及的眸光之中竟无一丝戏謔。 「他既然等过千载时光,就代表他希冀过的比你还重。」敛容,「若尚龙现下是生,那他为何不来找朱雀?说不定他已经完全地忘记他了。」 「可是说不定尚龙是无法来找他!」像是为之前的心伤找着了勇气,她抓开他的手,急急辩驳。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若真是如此,那她倾尽全力也要帮助他们双宿双飞。 「但若我们去找他,结果发现尚龙非但已经重获新生,而且还已经有了新伴侣,那我们要怎么向朱雀交代?」 「我们怎么背负的起朱雀守他而耗尽千年岁月,终究成空的疼痛?」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她归于沉默。 「我们不是朱雀,我们无法用他仅存的所有来替他下赌注。」他看着她,「既然你将他们的故事看待得如此认真,那就更不该因为一个渺小的可能而再去把他伤害得遍体鳞伤。」 「真的没办法了吗?」双肩垮下,迟疑许久的嗓音微微颤抖,充斥着颓败可见。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的决定,」他双手捧起她低垂的脸庞,不意外的在她眸中见着了汪洋一片。裴培徐徐弯唇,温和地笑了,「好女孩,你尽力了。」 她移开了目光,寂静地掉下了眼泪。 六之伍、想要叫我爸?要不下辈子吧。 晚暮时分,他把她给送了回去。 她被拎走的时候身上只简单了套了件宽松的家居服……哦,不对,外头还罩了件裴培随意抓过,然后披在她身上的被毯。 他甚至没给她更衣和穿鞋的时间就这么把人给打包带走,而且还了吃霸王餐没有付钱。 这当然是题外话。 既然去时如此,那归来时当然亦同。 「娃,怎么不说话?」裴培低头望着怀中的对方。 「……装死。」掩着脸,恢復冷静的她现在只想淡化成空气。 综观今日总总,对纪晓嵐而言只有二字——羞耻。 不但给对方耍着玩儿,自己还在对方面前哭了,尔后每回顾这段黑歷史就定将为今日的自己感到耻辱一次。 「别闹腾了,听话。」愣后,他失笑,哄道。 「……」您的用户现在不予回应。 走出了电梯,他抱着对方的手略为一拢,将她更加搂紧了些。他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目的地前进。 然后他们看到了井昀兮,在晓嵐家的门外。 「呦。」裴培将她放下来后,一脸淡定地向他打了招呼。 「……老大,你真行啊。」井昀兮一脸震惊,呆愣许久,他才乾笑訥道。 「……」纪晓嵐羞耻地用披在身上的被毯遮住了脸,一种完全放弃希望的概念。 「不胜荣幸。」瞧了眼将自己埋进被单里的羞涩人影,他翘起了唇角,「话说,你为何在这里?」 「我来找你俩玩,但没想到你是整个人都把她绑回家去了,」无奈摊手,他心底实是佩服他老大那出人意表的行动速度与效率,「而且我原本想说那就进去放个东西就走,但不知怎么,门竟然打不开。」 闻言,她心中警铃大响,慌忙之间抬首,果然见着了那双愉悦张扬的眼眸。 「昀兮你不知道吗?」佯装吃惊地略抬语调,「嵐家的门锁换了。」语毕,他从口袋拿出其中一副钥匙,给了纪晓嵐。 ……原来他方才的中途下车是去拿新钥匙,说好的明天果然是骗人的。 对于裴培的高效率,她甚是恐惧。 「那备钥是不是该给我一副?」井昀兮自然是不知裴老大的用心良苦,他看着两人手中的交易,不禁兴致勃勃地朝他俩问道。 是的天真如他,竟不知裴培的用意深远,眼下看是上天也无法拯救其人,只能在暗处默默替他掬一把辛酸泪罢。 「你可以走了。」大好心情转瞬阴冷,裴培寒着脸,下了逐客令,儼然成了同纪晓嵐一道迎客的男主人。 嘿对,一路好走。 「等等为什么?」他连忙为自己打抱不平。 「因为,」瞥了对方一眼,「你知道的太多了。」 「什么老大你的意思是……难道你们?」先前自詡为神助攻的井昀兮就这么挥舞双臂地大喊着,然后被裴培当成砲灰地推进了电梯中,任由声音逐渐湮灭在渐渐闔起的门隙之后。 呵,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顾,裴培哪会有那个间情逸致去为他的胡言乱语做出解答?只见他毫无诚意地目送着对方的被迫离去后,便毫无兴致地旋身,寻佳人去也。 「快进屋吧,外头风凉。」替她开了锁,他将井昀兮欲带给晓嵐的一袋食物给拎进了屋里。 「知道天凉还不在拎我出门时让我多穿些衣服。」她尾随在他身后,悄声嘟噥。 「怎么,」侧首,他扭头望向她,「家居服能给昀兮看就不能给我看么?」话里捎着浓浓的酸意。 搞了半天,原来是在吃井昀兮的醋啊。瞧瞧,那铺天盖地的醋劲可大着呢。 「我……」顿时哑口无言。 「下次不许再这样。」伸手拍拍她的头,他沉声叮嚀。 难得顺从地点了点头,她抿了抿唇,「……我看裴大哥你其实是我爸吧?」 「想要叫我爸?」他扬眉,「要不下辈子吧。」 不其实她一点也不想。 不过明明没有那层意思还是被拒绝的感觉真的让她深感憋屈,她柳眉拧起,双手推着他的背,将他推出了门外。 这回,换她给他下了逐客令,「再见。」她噘唇,口气渗出的不满依旧。 「明天记得上线。」他俯下身子,看着闹起彆扭的小娃,深觉这猫儿情绪化的种种反应甚是可爱,「朱雀,他想见你。」 「……我知道了。」可能是提起朱雀让她免不了又是一番感伤,她微愣,态度软化了下来。 「今天记得早点睡,不准熬夜、被子盖厚些别让自己感冒了、门窗记得锁好。」 「知道了,裴爸爸。」她无奈,脱口而出终究又是唤了他一声父亲。 「还有不准叫我爸爸。」点了点她的眉心,裴培在结末处又硬是加了条叮嚀,他勾唇,挺直了身桿,「先走了。」 「等等,」闻言,她赶忙揪住了对方的衣角,低下头,将手中的布料攒得死紧,她放轻了声调,将犹豫许久的话给道出:「闹了彆扭,对不起……」 「不用放在心上。」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尔雅笑答:「这点事,算不上什么。」 「那,掰掰……」她松开了手,心里驀然轻松许多,应为如释重负,海阔天空。 「早点睡。」 「你也是,晚安。」 「晚安。」 离开了晓嵐家,裴培并未马上离去返家,而是悠间地倚上窗边的白壁,欣赏着今晚窗外的夜色当空,内心想着的是对方对于父亲一事的离谱误会。 他怎么会和她说,她其实并未了解他的言下之意? 其实那句话可不是什么拒绝当然更不是什么不屑。 或许说是告白更加合适些。 此话从何而解? 世人常道: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你懂了吗? 只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切尽不在言中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唇畔轻扬。 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告白竟是被如此拒绝,对方甚至还不知道那是告白。 看来下次要露骨些了。 唇中笑意更加鲜明,他转身离去,顺带拿起电话拨通了一组号码。 「喂,大哥,是我……」 今晚的月光皎洁,柔润地映照着地面上那一对对绵长缠暱的身影成双,朦胧了池上水色,也凑近了许多隻身一人的身影拉长而交集于一处。 晚安,一夜好梦。 七之壹、滚。 可能是裴培的通知,隔日她上线时竟然看到两人竟出现在覆天帷幄的帮会基地里头。 尉迟啸生、无法无天。 尉迟啸生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娇小身影满脸疑惑地朝他走来,他连忙站起身,「秋棠……」 「尉迟帮主,好久不见了。」看到啸生就想起那天自己的任性,女孩佯装无恙,却仍能从她的小脸中窥见几分尷尬。 「甚好,甚好……」尉迟啸生也有些困窘,他先是乾笑两声,尔后朝她深深鞠了一躬,「上次是我不对,很抱歉影响了你的心情……」 「是我不对,给你们添了麻烦。」皱着眉,她懊恼地反向他道歉。 「不……」 「别再互相道歉了。」一旁的无法无天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双方,他起身,走到了对方面前,「不过嵐姑娘,上次让你难过了真的是我们的不对,所以……」 「无天,我没事了,」她仰头看着对方,甜甜地轻笑,「既然要帮,自是要从了对方所愿。」 「你想通了?」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他俩难免一怔。 回应他们的是那抹清新依旧的笑靨。 「走吧,我们去找朱雀,」纪晓嵐唇角徐挽,她问:「人员还是一样吧?所以要找焚眠和情何解……」 两人面露为难地相望一眼,无法无天道:「嵐姑娘,我们这几天有发生些事,所以情何解退帮了……」 「为什么?」闻言,纪晓嵐也是一滞,她惊诧。 两人面有难色。 她当下便明智地转了个话题,「那陛下呢?他不是在线吗?你们可有看见他?」 他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现在可能遇到了些小麻烦。」 「咦?」她更糊涂了。 尉迟啸生默默地指向二楼开放式厢房。 待纪晓嵐奔向了二楼后,她才发现事情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因为几乎覆天帷幄的成员都聚集在这了。 难怪她刚刚没在大厅见着大家的身影。她心想。 朝那团眾人围起的圆圈中逐渐靠拢,却陡然惊见观望着场中央的眾人们个个都是神色愤慨凛然,无一例外。 「繁华姐,这是……?」于是,她便搭上离她最近的千里繁华,开口询问。 「还不是那个什么情的,没了帮会依靠就来这里闹……」千里繁华反射性地回答了问题,口吻甚是不满。她回首,正想朝提问人好好抱怨上一番时,却驀然替成了惊呼:「嵐?」 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清晰闻矣。 霎时间,眾人回首,场面一片寧静。 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谓注目礼。 「小嵐你总算肯上来了。」问青天笑得一脸爽朗,彷彿方才的不快顿时云消雾散,他走上前去,朝她笑道:「你的小动物们最近很乖,我们有好好餵食和使唤牠们。」 「你们叫得动?」她眼底满是欣羡的光芒,因为连她都难以掌控。 问青天看了眼书生甲。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骄傲地比比自己,「有教有乖。」 ……安息吧各位。看见他那异常灿烂的笑容,纪晓嵐在心中默默为她的动物们祈祷着。 不过,她现在依然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所以现在是……?」 眾人侧身,不约而同地在她面前让出一条路。 视野驀然开阔,她看见了场中央站了三个人。 君莫千行与瀲灩依并肩而立,与对面的情何解对峙着。瀲灩依神色哀伤,似乎能隐见浮于她眼眶的一层水氤;而君莫千行则是面容布满了霜寒,下頷绷得死紧。 他疏冷:「多谢抬举,只是目前帮里并没有再招募新人的打算。」 「君皇哥哥,同为杏医,论经验、论等级,我不认为我会输过那个女人。」情何解趾高气昂地指向瀲灩依,态度傲慢。 而被当眾拿出来羞辱的瀲灩依早已红了眼眶,她低着头,垂落的发丝看不清她眼中的湿润是否落了地,牢牢地掩着,捍卫着她最后一丝尊严。 君莫千行还未出言,隐在群眾之后的纪晓嵐就率先发了难,她走了出来,不悦地撇向对方,「别太过分。」 「你来了。」望向纪晓嵐时,他的脸部线条同时也柔和了许多。 那声惊呼与眾人的招呼声他自是有听到的,只是碍于眼前那位不速之客,让他不得分出心神来迎她罢。 「终于哭够了,又回来蹭吃蹭喝了是吗?」情何解冷笑了声,美眸不怀好意地扫向她,「嵐下秋棠,你之前硬挤出几滴眼泪博取男人同情,现在又假惺惺地装成一副好人的样子来袒护那女人。」略停,似是欣赏着对方渐渐沉下的脸色,她一字一句,缓慢而伤人,「你真的,很噁心。」 「滚。」锦扇抵后颈,隻字阴森。 裴培阴沉着脸,眸底火光肆意,灼燃了一身怒气,但周围温度却是不升反降,如初月霜雪,寒气逼人。 原因无他,此言差矣。 不光裴培神色骇人,在场覆天帷幄的眾人们都面带不善,毫不客气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但情何解依旧立于原地,彷彿旁若无人,她死盯着眼前的纪晓嵐,眼底些许犀利、些许愤恨。 恐怕她针对的对象并不为瀲灩依,而是纪晓嵐罢。 找个幌子,然后迁怒。 「不走?」又骤降了几分,他不含温度地翘起唇角,「要不,封杀令款待?」 纪晓嵐表面上无动于衷,冷着一张脸与对方对峙,但内心却可说是哀嚎遍野,她可不记得对她做过什么事啊,怎么战火就波及到她身上了?她暗暗扯住君莫千行的衣角,示意他要冷静些,然后抬眸,与情何解道:「说话请三思。」 「我不需要一个靠男人出头的女人和我说教。」她很是不屑。 【系统】玩家君莫千行愿意一掷千金,向玩家情何解下达封杀令,报酬自开。 一条讯息立马跃上了世界频道,分毫不差。 没有用连连刷频公诸天下,就这么一条提示,保含怒意的一句轻描淡写,却是他从未做过的。 尤其对象是曾号称游龙第一美人,现在为天绝第一杏医的情何解。 「送客。」并未理会世界已开始疯狂讨论的刷频,他旋身,冷寒着一张脸,两袖一甩,就这么拂袖而去。 「依依,还好吗?」眾人逐渐散去,纪晓嵐站在瀲灩依的身前,伸手替她抹掉了脸庞上的狼狈泪痕。 她勾着湿漉漉的笑容,轻轻点头,「小嵐,比起我,你还是快快去找帮主吧。他气得不轻。」 「可是你……」她迟疑。 「小嵐你去吧,」未跟着离开的花开花落开了口,她搂住瀲灩依的手臂,「这里还有我呢。」 见状,她也不再驻足,朝两人点头致意后便匆匆地离开,追裴培去也。 七之贰、我记得,他们还没在一起啊。 下了楼,果然见着了君莫千行被送完客的帮眾簇拥着和游龙破云的四人。 「陛下,」她迎了上去,站定于坐在椅上的裴培身旁,「不用那么认真的……」 「……」他紧皱着眉,未语。 「嵐姑娘,方才到底是……?」无法无天忧心忡忡地问道:「他什么也不肯说。」他指向了怒火燃身的某人。 想当然耳,那条被疯狂讨论的讯息他们自是有看见的,原本他们想好好询问从楼上缓步而下的那个当事人一番,却未料对方非但闭口不谈,还赏了他俩一记眼刃,威胁意味十足。 她乾笑,摇着手,「没事的,是陛下他太……」 「她羞辱了嵐和我的帮眾。」欲盖弥彰的回答让他开口打断,嗓音阴寒。 「真有此事?」他俩眼都直了,急急问道。 在他们的印象中,情何解虽然娇纵,但并非是会口出恶言之人。 他沉默地睨了一眼,气氛尷尬。 无法无天微汗,连忙机灵地使了个眼色给晓嵐。 据他观察所知,只要有关君莫千行的事儿,找纪晓嵐准没错,特管用。 但她却愁苦地望回去,摆明了一筹莫展。 她可没那能耐呀,他们真的是太抬举她了。 眼见唯一的希望之光就要熄灭,尉迟啸生赶忙抓着她,衝着她,做出了口型。 美人计。他如此与她无声道。 她惊得直摇头。 但此番气氛阴冷,连保持隔岸观火的覆天成员都快无福消受了,所以他们此时难得的与游龙上下一心,大伙儿一个劲地朝着唯一的救星猛使眼色。 她撇头不受。 眾人泪眼汪汪。 她抿唇,内心细不可闻地松动了半分。 前排开始抽鼻子了。 叹了口气,纪晓嵐认命地朝对方走去,她蹲在裴培身前,仰头望着他。 「不生气。」苦思一剎,她最后胆一放、心一横,就这么好不客气地揉上了他的脸庞,好似昨日他待她那般,「和她计较做什么呢?」 左捏捏,右揉揉。 他仍旧冻着那张俊脸。 「所以撤消封杀令好不好,不然给眾人间言间语,说你的坏话就不好了。」 揉揉揉,捏捏捏。 「你在闹腾,小心我吃了你。」 良久,对那隻小娃豪无免疫力的裴培当然率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扬手一挥,丢出了讯息。 【系统】玩家君莫千行取消了对玩家情何解的封杀令。 终是从了她。 这老大,往后定是个妻奴,消除警报的眾人默默盖章认定。 关了世频,不再理会,他站起身,「不管那女人了,办正事。」 「好的,不过再之前必须给嵐姑娘介绍一下,这是替代情何解的人,」无法无天勾唇,内心暗暗松了口气,他弯眸,从尉迟啸生后头带出一个人,「她是啸生的徒弟,沐酒。」 「……您收了徒弟?」对于这意料之外的身分,纪晓嵐甚是惊恐。 「……天来横祸。」他抹了抹脸,口气无奈。 她闷笑,「她长得挺漂亮的,您艳福不浅。」 「你就是女神吗?」方成为话题主角的沐酒天真地眨了眨眸,兴冲冲地提起摸不着边际的确认,显然并未留心话题走向,她衝向前去,搂住对方就是一阵猛蹭,「好可爱啊,好像洋娃娃一样。」 「哇——脸好软好好摸,师父师父你快来。」 瞬间,惊喜的呼叫声盈满空间。 尉迟啸生淌着冷汗,努力忽略君莫千行那又回锐利的眼刀和欲出江湖的利扇,他走上前去,连拉带拖的将自己少根筋的徒弟硬是领了回去。 醋意之大,现场约莫只剩他那天真单纯的徒儿与那隻不明所以的晓嵐尚未察觉罢。 连女人的醋也吃,真是……嘖嘖。眾人心里鄙视。 当然,只能在心里鄙视,他们还想要尊严,他们可还不想要被玩得生不如死啊。 但睿智如他,怎会不知道眾人的心思?他环视了大家一眼,道:「萌心,在迪兮上线前将大家分好组对练,两人一组,等级差距不能超过三级,三战两胜制,最输的六个……等我回来处理。」中间的沉默,彷彿是在思考什么惨绝人寰的刑罚似的,闻者默默抖了一下,空气怎么变冷了这是? 自相残杀,一向是他最爱的阴人方式。他瞇眸,很是满意地看着眾人有苦说不出。 「走了。娃,过来。」话落,他偏头,朝晓嵐唤了一声。 「我又不小了,就只知道把我当小孩看。」虽是没好气地软声抗议几声,但她仍旧依顺地向他走过去,口中还顺道辩驳,尝试捍卫着自己的权利:「你这样是不对的。」 侧首,「不然要怎么叫你?」 「叫我女人。」她帅气挺胸。哦,可能不太明显,但裴培并不在意。 「这样把你叫老了。」他皱眉,不太赞同。 「这叫成熟女人的韵味!」粉拳抡起,象徵性地往对方身上捶了一拳,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纤腕,笑答:「不调皮,乖乖长大。」 随着两帮合成的奇葩队伍渐行渐远,他们依旧争论,在眾人目死的目送之下光荣出征。 对,目死,眼神死。 「这叫公然侮辱吧。」问青天心塞地捧着胸口,神情悲痛。 「对,侮辱单身狗。」立志成为丐帮帮主的阿发严肃异常。是的,他深怕自己在梦想达成前就在闪光下强烈牺牲了。 「我非常强烈建议给全帮会的人各买一副墨镜。」慕蓉萧看向管财务的书生甲,「书生大哥,你要不要拨钱做个善事啊?」 「必须的。」就连嗜财如命,以钱为友、以钞为妻的书生甲都一脸沉痛,理所当然地将此记于帐上,准备拯救全帮会人的幸福与视力。 全场悲哀地沉静了下来。 后来,稳了情绪,与花开花落从二楼走下来的瀲灩依听闻了眾人的悲伤后,她歪着头,思考了顷刻后,说:「我记得,他们还没在一起啊。」 新人组中,就属瀲灩依和嵐下秋棠最好了,所以这话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闻了此席话的人们血槽迅速归零。 然后? 唉,别问了,深受打击的他们现在一伙人还在角落边上窝着呢。 七之三、是啊,该回家了,外边多冷。 其实纪晓嵐很不懂为什么他们要往外走,先前他们不是拿到朱雀赠予的传送符吗? 哦,题外话,这是裴培告诉她的。 传送符除了物稀价贵外,它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出城。 天涯绝跡的地图很大,四块大陆各有一位守护神,简单来说,就是boss之王。根据游戏设定,这个守护神的產生就是为背后的部落推选出的长老兼任。 所以守护神的位置是会替迭的,随着他们部族的长老替换。 是的,没猜错,这就是那四大神兽。然后有隻现任神兽放着好好的boss王不当,还跨了几个大陆跑到别的大陆去守护着另一位前任神兽,完全不懂这设定的奇妙之处。 都不怕在一块大陆上引起两派的纷争吗? 好吧依旧是出自于游戏设计者们的奇葩心理,我们就不用同晓嵐那般认真了。 没人知道打败boss王会是如何,眾人甚至无法得知boss王长什么样子、位于何处,官网的解说也只讲完了他们的背景,其他,一无所知。 他们也是等朱雀现身解释完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欺凌的尚龙竟是差点成为东珀大陆boss的那隻。 这反差之大,让他们不禁思起了井昀兮。 咳,扯的太远太久了,回来。 而一块大陆上,又有许多城,所以若要离开此城到另一城去,就要出城门;要离开此大陆到另一大陆上,就要奔过一堆野区或者漂浮过海。所以比起耗时耗力的方法,相比之下,传送符好用多了,对吧? 它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只要拿出来撕毁即可。所以纪晓嵐非常好奇带头的尉迟啸生走出是否另有深意。 「尉迟帮主,请问您这样做是否有何意图?」于是,她就问了。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他愉乐异常的摇了摇手指,「不觉得我们这样气势磅礡,势如破竹地走出去分外帅气吗?」 「……」什么时候可以肃清。 他们彷彿看到了井昀兮三号。 一号井昀兮,二号尚龙,三号尉迟啸生,组一个昀兮搞笑团,真好,完美无缺。 「师父你好帅——」沐酒闪烁着一双大眼,格外骄傲自己能拥有个如此心细的师父,什么细节都给他安顿好了,特靠谱。 「他们真配。」无法无天很傻眼。 「一对笨蛋师徒。」君莫千行冷眼旁观。 「帮主真有远见!」焚眠心眼讚叹。 ……四号出现了。 原来并非完美无缺,瞧,这不还正缺着焚眠一人才可差圆满矣吗? 或许游龙破云没有一个正常人吧,无法无天除外。 君莫千行难得地无话可说,他白了他们一眼,将尉迟啸生手中的传送符夺了过去,无二话,直接撕了它。 待光芒光阵逝去,他们再次见着了朱雀。 「你们来了。」他微微倾身,温煦的笑容依旧。 再访朱雀,景色依旧。 无论是那身残红飘扬,抑或是那化不尽的愁。 她隔着重重身影望他,如隔雾观物,虽美名曰旁观者,但她却依然视不清那番无解。 她望不清他,但他却清楚地看见她了。他的淡笑于悄然中变了质,或许是辛慰、或许是歉疚:「你也来了。」 「是。」她走了出去,离开了他和她之间的遥距,也离开了她给自己的心里防护。 避免心痛的心理防护。 她站在他身前,仰头看他,灵动的双眸清澈见底,全无一丝防备与隔闔。 全然信任的证明。 他微顿,笑了出来,虽然那声笑依旧离不了伴他千载的寂悵落寞。蹲下身,换他扬首看着晓嵐,他含眸,「对不起。」 「我想他了。」她听到他这么说。 眼眶微涩,她也蹲了下来,抱着膝与他对视,柔柔笑着,她道:「是啊,该回家了,外边多冷。」 漂泊太久,游子恋乡了。 该回家了,外边太冷。 彷彿被戳中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许久以来死抵的防卫剎那崩塌,眼底氤氳满天,他深深埋进了双臂之间,哽噎嘶叹,「是啊……想家了……」 天下之大,高位之重,他别无所求,只求一个家。 天广地阔间,他什么也不要,只要他,与一个相依的家。 未料,终究斑驳成了伶仃孤身浪涯。 纪晓嵐双手缓缓环上了对方低垂的脖颈,靠上了他微微颤抖的肩头,她闭上眼,唇边绽放的笑容淡淡的,却温柔地抚平了苍凉,「你尽力了,该休息了。」 就像裴培温情地捧起她的脸,轻柔地拭去她泪眼迷濛般,她只是想让朱雀安心,亦如裴培的举动让她稳定心绪那样。 累了,该休息了。 我们永远都会在。 尉迟啸生站在后头,怀里搂着的佳人早已替迭,但他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看见自己身旁刚认养的徒儿通红着鼻子,湿润着眼眶哭得一塌糊涂,不禁一阵烦躁涌上心头,他捏着对方的下顎,提袖便往她的脸蛋抹去,虽焦躁却又不失温柔,口中还笨拙地哄着:「徒儿,再哭就不漂亮了。」 堂堂殿下,向来风流倜儻,坐等女人香软欢顏的殿下,此刻竟然耗费心思,只为逗美人一笑展顏? 蔚成奇景,甚是趣味。 七之肆、你又避重就轻了,朱雀。 「呜呜呜……师父。」沐酒抓着她家师父的袖子,泪眼婆娑地抽着鼻子,哭得昏天暗地。 见状,尉迟啸生吁了口气,心一横,直接将人带进怀中,顺着她的发,温言安慰。 「嵐。」另头,君莫千行身前是两个人蹲着地、抱着膝,静然相对落泪的模样,他抿唇,屈起身子,弯身将小娃给攀了起来,「爱哭娃,不哭了。」 「又不是我的错……」小脸水痕雾气肆意,她伸手扬起,想徒手抹去狼狈至极,却物极必反,越显失序,「只是……」 只是,真的太让人心痛了。 「负面情绪太多,会伤身的。」而且,我会心疼。他揉了揉她的脸,将香软的酡红包覆掌心,无奈而叹,「你太善良了。」 她凝视着他的兴许懊恼,破涕为笑,闷然欢曰:「怪人。」 「呜呜呜副帮主我也好难过。」角落边上,焚眠也是一个泪流满面、涕泪交纵。 「欲语泪先流,这里好痛苦。」无法无天哀愁,眼前成双对的都是美人为伴,怎么他旁边什么美人影都没见着,反倒是给了他一个小鬼头? 先说,他可不想和焚眠相拥而泣,那太噁心了。 在这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场景之下,朱雀那声微哑的叫唤便显得有些突兀了,「嵐姑娘……」 「是?」她答,嗓音同他带了些潮气漫漫。 「抱歉,得罪了。」一袭清香伴随话落,漫天阴影便直朝她拢来,梅芳点点如水墨勒勾满身,清冷稠落倘佯,惊诧了满室幽怨。 是的,他们并没有看错。 朱雀的确抱住了纪晓嵐,双眼不假、所言亦不假。 眾人瞬间远离骤寒的君莫千行,约莫三尺。 裴培虽气定神间地环着胸,不动如山,凝神观望,但内心打算的却是各种阴冷胆寒的计画。 最好朱雀事后能给他一个交代,不然他看也不需等到对方自我了断了,他现在立马就在原地灭了他。 纪晓嵐吃惊地处于原地,脑袋轰然作响,她在对方略带清香的怀抱中错愕了,「朱、朱雀……?」 正当她想推开对方时,他却在那之前便退了开来,微躬身,他頷首,「请你们务必小心。」 这时她才发现,她的胸前被别上了个饰品,而那个饰品是由朱色羽毛缀刻而成,赤如血渐褪渐逝,最后在尾端幻化成了如熹阳般灿然的橘红至金,隐隐扬着幽微的亮光。她偏头望去,朱雀笑了笑,曰:「这是我的尾羽,是我其中一魂的宿居之地,若是走到了与青龙族对峙的场景,请将此将予给他们,他们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那你若失去这一魂,你会怎么样。」无法无天机灵地紧追在后,他并没有忽略对方欲隐藏的话语。 「不会有事的。」他云淡风轻地回道。 「既然它是对青龙一族的最后筹码,那便能说明此物并不单纯,」尉迟啸生冷静分析,一语戳破,「我不认为这东西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君莫千行扫向他,「若无用,何成威胁?」 「我真的不会有事的,」他略滞,接了下去,说完未尽的话语,「少一魂则精神乱,就只是会变得比较难以沟通罢。」 这话道的很是隐晦,从简而论,就是会变的神智不清、无法自理云云。 眼光一沉,君莫千行等人又再次戳破了他那迟疑的目光,「你又避重就轻了,朱雀。」 七之伍、我一点也不想忘记尚。 「朱雀拜託,请完整且如实的告诉我们。」沐酒手中抓着她家师父的肘襟,脸上水漉漉的一片、焦急地朝他喊道。 眼角馀光瞥过的是纪晓嵐,她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她眸中神色,轻叹了口气,朱雀据实以告,娓娓道来:「所言不假,的确是这样的。」 眾人一脸的不相信。 「但……我会失去朱雀一族长老的资格,失去神格,入凡轮回。」他无所谓地勾起唇角,「自从尚的弟弟接替尚成为青龙一族的长老之后,他就亟欲亲手毁掉我,若是我真沦入凡间,生死轮回在人间反覆徘徊,那他才心快。」 「若我是用了毁,那我会魂飞魄散,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稀罕,因为唯有我成为人身,他才能千方百计要我过得生不如死。」 「这些我都是愿意认的。因为尚会走到今日这地步,的确是因我而起。」 「但,我一点也不想忘记尚。」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的他,感觉豁出了全力、倾尽了所有,他们想,或许他们永远都忘不了此刻的朱雀眼底的那抹执拗吧。 「很矛盾对吧,明明等得很心寒,却还是不想忘却。」眼眸幽微闪烁,他凝视着他们,幽幽道:「我只想思念他到最后一刻。」 「那你何必把尾羽给我们?」纪晓嵐抬起头,顰眉轻蹙,她欲摘下胸前的尾羽,递还给对方。 「收着吧。」朱雀按住她的手,「以防万一。」 晓嵐摇了摇头,硬是推还给了朱雀,「就如你怕我们遇到了意外,我们也会害怕让你遭受万一。」 「你可能不知道,朱雀,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队伍,里头就有两个人是天涯绝跡的霸主。」尉迟啸生猖狂一笑,压根儿没有脸皮厚度不够的问题,「哪需要这种东西来求保全啊?你多虑了。」 「若天违我,我便斩天!」焚眠挥舞着剑,中二异常。 「所以毋需担心我等,他们最喜欢捣蛋了。」裴培勾着笑意,甚是鄙视地指着那群已然沸腾的人类们,「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不觉得他们这种人才是最需要除去的吗?」 不愧为老大,就算洋溢着笑容,口中说出的依然是那令人笑不出来的恶毒损语。 「我们如果死掉了最多就是掉个经验值、掉个级,但朱雀,没人知道你死掉了会何去何从,」无法无天客观分析,「孰轻孰重,一见便知。」 「看来队伍这次的一致性挺高的,」沐酒欣喜地拍了下手,统筹出结论,「所以我们要自立自强,不用朱雀的魂做赌注。」 「他们平常可是不合拍的很,」纪晓嵐温然笑绽,将胸前的尾羽还给了他,「所以就别辜负他们难得的默契,收回你的魂,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尉迟啸生吆喝着眾人,笑喊道:「那咱们走吧,这就去拿好消息。」 「你知道要去哪?」裴培勾唇,甚感兴趣。 尉迟啸生顿时语塞。 「青龙一族位在肖楠上头?」无法无天沉思半晌后又说:「官网说的青龙boss就是说在这巨木上头,而我想那隻青龙应该也就是朱雀说的,尚龙的弟弟吧?」 「这里是肖楠巨树下方的地窟,所以我们只要一直往上爬就可到达,但……」纪晓嵐游移,「这中间目测起码有一百层……」 「准确来说,是一百二十七层,我们要穿过共一百二十七层的小怪才能到达青龙之地。」裴培紧拧如墨染的眉,补充道。 他不是怕没有胜算,就是怕有某个没长眼的小怪趁乱去伤了晓嵐,而他又陷于怪堆中,无法赶上前去保护她…… 若真沦为那般,废话不多说,他事后定会炸了那树,让整树的怪都下来陪葬。 眾人又默默远离盈着阴惻笑容的君莫千行约莫五尺远。 「走罢走罢,我们速战速决。」尉迟啸生陪着笑,僵硬地领了眾人便往外头走。 「朱雀,我们等等就来。」纪晓嵐随着裴培走出去前,她扭头,弯成鉤月的眼缝儿含柔,朝沉默许久的对方说出了这么一句。 待他一滞后抬首,却早已不见那群人的影子,窟穴中,只留下了仍然迁翩的一缕幽香。 他的唇角缓缓地上扬起来,铸成了柔软的温和线条,在这些漫长的千载岁月中,第一次,那抹柔和进到了眼底发酵扩大,驱走了兴许哀伤,让悲慟许久的冰霜化出几许柔情似水,于眸底流淌着。 七之陆、他真不枉为昀兮口中所说的「校草」 千馀年前还是小树苗的肖楠如今已高耸壮硕地入了天,树的最高处隐没在漫天云海之中縹緲无息,整个主体就像一座高塔,外头耸直刚挺,里头却非实心,而是空心的树干中隔出了许多层,如裴老大所言,那上头就是栖居了许多小怪,等着遇上树顶的外来者们过五关斩六将。 当然,这介绍只是要引导出一句结论。 ——他们要开始爬树了。 ……请加油。 「……啸生,你给我下来。」无法无天站在树底下,一脸悲愁神色。 高空上传来充满迟疑地应答:「可是我都飞到这么高了……」 「给我下来,你先上去了那我们要怎么办?」他炸了。 是的,这时候非但只是考验团队合作、等级高低,更多的是考验贫富差距,以及良心的有无。 瞧,有钱且有实力的玩家就能骑着飞宠一步登天,就像:君莫千行、尉迟啸生,而一般的玩家就只能攀着树藤,像「杰克与魔豆」那般,用着可笑且愚蠢的姿势脚踏实地的往上爬,最好的例子:无法无天、焚眠。 其实也可以进去巨树的内部一层一层的往上斩杀,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所以他们最后才决定由拥有飞宠的大神组们带着他们的小跟班,骑着灵兽,从外头放出攻击来击杀里头的小怪,让攀爬组的两人能够不受阻碍地跟上他们。 先说,这可不是他们近美色而弃友之,而是灵兽最多只能由主人邀请一人共乘,百般权衡之下,只好让给动作较为不灵活的女生们罢。 真的真的不是君莫千行的私心和沐酒的摇尾乞怜啊! 虽说这个方法的确是他们大伙儿讨论了许久后才採用的方法,但因为这实在太凸显贫富差距与社会地位了,反而让还在努力的两人悲愤了。 于是,游龙破云们便回到了起点。 裴培因为不是他们帮会的人,所以仗着对方不敢与他抱怨的道理,很愉快地带着纪晓嵐远走高飞去了,徒留原地的眾人们相看无话。 嗯,真心希望裴培不要因为一时衝动而硬拐着晓嵐私奔才好。 大约飞至了第一百二十层时,却见裴培一个驱使,让凤鸟旋了个身,藉由树洞拐进树内。 「陛下,你做什么呢?」纪晓嵐下了凤身,疑惑地望向对方,开口问道。 「这里和其他层不太一样。」裴培收起了灵兽,藉由外头渗进的微弱光芒张望了一番,他答。 「怎么个不一样法?」闻言,她于此张望了一番,却瞧不出什么端倪。 可能是因为位于树木内部所致,这里头其实是阴暗且潮湿的,唯有几缕从外头由树洞渗进的光丝能驱走兴许寒意,也才能勉强映亮这里的一隅角落。 换言之,这里因为太过阴暗了,反而使人看不清罢,对正常人来说,也就更遑论说要区别其中的差别了。 哦,我可没说裴培不是正常人哦,那是你自己说的。 「这一层没有怪,」他沉思,「而且,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刚刚我好像看到了那里头有亮光。」修长的长指指向蔓藤缠绕的木心,又道:「我观察下。」 晓嵐哦了一声后便归于沉默,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他。只见他高拔的身姿焯烁,渲染了兴许高阳金边;微拧的眉宇轩昂,正在探勘环境的墨眸褪去往常的邪肆妄为,隐约中透出几许严肃认真;高挺的鼻樑伟立,衬的他本是俊逸的侧脸更趋完美;薄唇轻抿,望去还真有几分不解之色,从容如他,若不是纪晓嵐今日亲眼所见,她还真不信有什么事能让他露出这般略思神色罢。 就算他俩相处可说是已有一段时日,于此刻,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裴培他真不枉为昀兮口中所说的「校草」,颇有「姿色」。 又观察周围好段时间的裴培,殊不知,他也正在被身后的某隻猫给毫无避讳、大剌剌地观望纪录了一番。他回首,伸出手就是一唤:「娃儿,来。」 原以为自己的窥视东窗事发的纪晓嵐闻声一抖,片刻后,才发现她的自作多情,不禁熟透了脸庞,她訥訥上前,「要走了吗?」 裴培蹙着眉,盯着对方烧红的软颊,他屈起手指,朝她招呼:「手,过来。」 是,这回答,完全摸不着边际。 「可是……」纪晓嵐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好像烧起来似的,分外灼热,她微啟唇,略顿。 「乖乖听话,这里很危险。」话落,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伸手一捉,就将柔荑给捉进了掌中牢牢包覆。 驀然从另端传来的温度带了丝清冷,温冷地将她指尖蔓延至掌心,她感觉她正在一点一滴的沦陷,逐渐耽溺在略微暖意的大掌之下。 她闷红着脸蛋,这下可好了,非但没有清楚半毫,反而说是更加害臊罢。 噙着笑,将小娃的一举一动全纳入眼底的裴培心情甚好,他将手中温软更加拢紧几分,牵着她,拨开了枯木上的藤。 垂藤后方是一个穴窟,但不大,径口约莫只能容下一个人通过,于是裴培权衡半晌后,他道:「我领路,你跟好。」 她默默将视线转向被他紧握的右手。 ……嗯,她相信她一定会跟好的,寸步不离的那种。 他侧着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谨慎严谨的模样,显然是不希望他后头的人儿受到任何一丝危险。 但里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在远处好似有抹绿光幽微,可是却无法周全的映亮这条窄径,所以也无法完善的探勘环境,再加上他也不知道沿途是否会遇到什么陷阱、坑疤,说真的,他实是放心不下,可是他也不敢贸然的将晓嵐弃于原地不顾。 裴培蹙眉、抿唇,好像就算他在怎么小心,都嫌不够似的,「要不,我放灵兽出来吧?」良久,他问道。算是给了他自己一点安心,不需在那么畏首畏尾的。 无关懦弱胆小与否,他只是不愿拿她的安危做赌注罢了。 七之柒、霸王硬上弓能算数吗? 「……月月?」确定放牠出来不是添乱吗? 裴培点头,「让牠垫后。」就算战力因牠那呆蠢的性格可能会低落不少,但,也总比没有战力好。他防的无非就是有埋伏,然后伤着背后没有保护的晓嵐云云。 思及小娃的安全,他也顾不了放牠出来的严重后果,直接调了指令就将牠扔出来罢。 月月虽然是天然了一点,但遇到威胁时,牠总不会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吧? 他牵紧晓嵐的手,率先走了下去,脚踩上里头的枯藤而发出吱嘎的声响,他回头:「嵐,小心点,这里是下坡。」 或许摸黑行走对女孩子来说真的不是一件易事吧,只见她乖巧地应了一声,表示知晓后也步下了小径,但比想像中还要颠簸的窄路还是让她踉蹌了下,要不是君莫千行机灵地拉了她一把,肯定掛彩。 走了许久,就算裴培放慢了脚步来配合她,但他仍只觉后头的人儿总是踉踉蹌蹌的,尤是勉强,更遑论她狼狈地灰头土脸了,所以他停了下来,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上来。」 「不用不用,」对方意外的举动,让她惊慌地直摆手,「这样你太累了。」 「快,蹲着好累。」他试图诱导。 闻言,她赶忙扯着他的袖襟,急道:「那那那你快点起来。」 看来是诱导无效,显而易见。 「真不上来?」狡诈如他,顾盼煒如,裴培心里正打着算盘,也不在意这种相似的情况已上演了不下数次。 「不上来。」纪晓嵐坚定地点头,不容一丝迟疑。 「好吧,」他挺直了身躯,叹了一句,「那只好先这样了。」 她满脸黑线。 她可不是抱着什么欲拒还迎,其实心里很想要对方背着她之类的心态,她会如此无语可是有另一番原因的。 「……请不要这样,放我下来。」是的,此时的晓嵐,内心有着像海般广阔浩瀚的疑惑及悲情。 为什么…… 她什么时候被他抱了起来还是隻手就被搞定了请问这让她情何以堪而且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抱好,小心别摔了。」裴培敛眸,他单手抱着晓嵐,幽深的眸光远遥崖尽,不愧为枯藤之下的穴径,眼及之处竟是一片荒芜,行至此,方才湿泥和着木枝的满地泥水不知在何处变成了独木行走天涯,原先已不宽敞的窄径又再被缩了水,只剩一木的狭小,独木外,便是深不见底的空无直坠树底。 他示意她往下望去,果然设计成功,让对方刷白了小脸,再次安分地待在他的怀中。虽说他已巧妙地使用略谋成功让小猫入怀多达三次,但八字什么的仍旧没有给它成功画上个一撇儿,这让他可说是十分鬱闷。 霸王硬上弓能算数吗?他郑重地思考着这个计画的可行度。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她拍她拍她拍拍拍。 突然的幸福干扰,让他回了神,撇向那隻着急拍打着他肩膀的小小娃。 虽说现在他看到的容顏只是高度相仿晓嵐面容的电子程序,但俏鼻之下的水唇却仍是看起来那么的润甜,如令他蠢蠢欲动的那番瀲灩,翦瞳彷若秋水,将天边化不尽的旖旎纷彩全数嵌进,周围衬得黯淡。 裴培将面容凑近了对方唇畔,含情的话语悉数绽放,悄悄拉近了距离,默默耕耘出一片心海为她倾思,薄唇掀,他噙笑,「怎么了?」 但此番多情,显然不适合当下。 却见纪晓嵐原先苍如白纸的脸蛋更加惨澹,她颤声指着树底,「……月月掉下去了。」 「……」 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才不会因为一时的怒急攻心而串烤了他家的狼王。 原来,再好的气氛如醉、再美的浮梦如画,最终都敌不过一隻甩着舌头、疯癲着兽身的狼王。 今天,被誉为天绝王者的君莫千行,咱们的裴老大,被一隻名为月月的蠢狼身体力行地上了令他痛悟的一门课。 名曰:自作自受。 八之壹、舔舔看啊。 好不容易搞定了那隻坏了大好气氛的蠢狼月月,他们又再走了一段时日,才在小路的尽头找到了光源处。 意外的,那虽说是狭径的尽头,却是柳暗花明、驀然开朗了起来,小径通大道,那儿竟接成了可容纳十来人的小广场,它四周窄路多的不计其数,裴培他俩有尝试拣了几条走走,却发现它们似乎又会匯集成了一条大道,通往更高处,但最后,晓嵐以保险、正事为由,终是做罢,他们再次返回了那个小广场。 看似是树芯的地方镶嵌了颗祖母绿鑽,晶莹剔透的,幽幽光辉耀眼夺目,被枝条绿藤包裹綑覆,细緻程度可见其重责大任定不同一般。 但那高度可不是凭藉一人跳高就能触及的,就算是裴培那几乎与他本体同高的游戏角色也难以达到。 不过,可贺的是,也并非一筹莫展。 牢护绿鑽的枝条交错盘据,九弯八曲的,最终却还是垂落于地,在地面上盘根错节,蜿蜒成流。 没料掉吧,君莫千行他曾漂亮地逃过了上回的爬树之旅,却还是悲哀地避不掉这回的爬藤之旅。 节哀吧,别挣扎了,这里是召不出你家骑宠的。 我们会很尽责地隔岸观火很尽责地笑你的。 对不起,回来。 「……要爬树。」纪晓嵐惶恐地望向冷下脸的裴培,甚是恐惧。 但她恐惧的并非是对方的眼眸寒霜,她畏惧的是某个陛下可能会因为姿势问题而大开外掛,例如飞簷走壁、一飞冲天云云,玻璃如她,她可不想要她那脆弱的小小心脏又再次遭受晴天霹靂啊。 裴培放下了她,眼带杀气地瞪着前方那可能会让他丑态百出的藤蔓小伙伴们,细不可闻地砸了下舌,很是唾弃。 再他整了整衣领后,毫无二话,乘着风釆便一跃而起,右足率先腾空,轻巧如点水地巧落枝末,他的身躯顺势一挺,左手攀上了上方蔓出的枯条后便又是一个回身,在须臾间俐落地跃上了晶鑽旁的枝条,姿态幽冷豪气、翩若桃溪纷飞,一身轻风捎过,锦袖微漾、繁花盛绽,若蝶,虚幻唯美的仿似红尘之外的盛华满天,一点也没有传说中那不忍直视的姿势不良打击他的形象。 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竟有人能把一个爬树姿势爬的如此瀟洒、如此的…… 妖孽。 每次只要很认真的看他,她总会被他的举手投足、被他一笑带起的春风给狠狠惊诧,一次不差。 ……不要那样看她,她知道这样可能有点「花痴」,所以她现在正在反省中。 「陛下你小心点。」回过神,她仰头,朝蹲跪在上方盘木的裴培喊道。 「无事,」浸过悠远的嗓音捎来,略掩了些迟疑,「只是,我们现在该拿『它』怎么办?」 是啊,绿鑽现在已经到了触手可及之处了,可是,然后呢?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可惜,他们俩个刚刚都没有想到。 两人相望,无话。 片刻后,她尝试提出:「……摸它看看呢?」 我摸。 他摇头,「没有反应。」 一阵思考。 再来,「……戳它?」 我戳。 他摊手,「一样。」 须臾沉默。 鍥而不捨,「舔?」 我舔……才怪! 「……我等等下去就先处理你。」他脸上的笑容「精采绝伦」,裴培弯着眉眼,笑得如沐春风,但纪晓嵐却是感到一阵恶寒。 暴风雨前的寧静,嗯,离乍暖还寒的日子不远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大胆些,也好满足她落难前的一点「小小报仇」。「……舔舔看啊。」于是,思及此的纪晓嵐就真的这么一不做二不休,大胆的再次要求。 对,她真的说出来了。 「……」裴培的脸也绿了。 八之贰、不要这时候爆发你的大神技能啊啊啊 「快啊,为了解开疑惑。」对方的沉默又让她壮了不少胆,她乘胜追击,连声催促。 他如墨的眉宇深聚,在天人交战之下思量许久,但最终,溢出唇边的还是成了那一叹。 又是应了她。 睇了下方的人儿一眼,裴培认命地闔上眼帘,隻手抓住枯藤以维持平衡后就直往晶透的表面凑了过去。 那画面堪成一个奇葩至极。 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这是要说美如墨画比较适合,还是要说蠢如月月比较贴切。 额前乌丝随着他的身子前倾而倾落几许,但仍是掩不住他略凝的浓眉;眼睫如蒲扇,细緻且鲜明的微颤;长袖肆意,如细水涓涓攀附枝枒至末;淡红的唇方啟,齿若瓠犀,舌抵下齿尔后探出,伴随着满脸的不情愿,那舌迅速贴上晶面后愤恨刷过,然后迅速收回,毫无悬念、毫无眷恋。 昂首,裴培仰天长舒了口气,神色疲惫,彷彿方经歷了一场浩劫,尤为狼狈。 虽说对方是悲愤的情绪居多,导致他并无任何怜惜之情,所以动作便显得有些豪气罢,而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不需要对一颗鑽石太过怜香惜玉,虽然,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但看在纪晓嵐眼里,却只觉上方那番氛围非但曖昧,而且还色气地不容忽视,彷彿尽释缠绵满天,邪俊如他,再简单不过的舔舐竟成了如此性感的一幅画面。 那残馀水光的冷唇刻画出亟欲妖惑的线条蔓延而下,勾划侧脸下頷直至脖颈,于他仰头的那剎绷紧,见他喉结撩人似的上下摩娑,舌唇歛,同时也歛起那番勾魂,彷若一首华丽舞曲盛展之后归于指尖下的一个示意,回归平静、万事休矣,只留下馀音绕樑连绵不绝与心中久旋不去的悸动难平。 她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惊颤和与敬佩。 惊颤他的如画、佩服他的勇气。 他真的做了。纪晓嵐五体投地。 所以为了能时时刻刻尊敬此刻的陛下,她也抱着尊敬的心情,利用头盔的摄像装置截了许多图,存到里头的记忆体中以供时时瞻仰讚叹。 存货不多,一张一百就好。 咳,不对不对,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裴老大如此巨大的牺牲、「出卖色相」之后,那颗绿鑽却还是不为所动,平静如昔,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两人双双沉默,直盯着高悬的晶鑽,晓嵐很努力地想要忽视对方太阳穴旁隐隐爆出的凸起。 一定是她视力不好,一定是的。 他一定还是那个散发妖异氛围的色气陛下,一定是她太过紧张了。 一定…… 「那……等等陛下您不要衝动,有话好好说啊!」欲语还休乃君莫千行的暴走所致,纪晓嵐话都还没说完呢,却见裴培一个发狠,毫无二话,直接拆了那颗比脸还要大的鑽石。 牢镶进树芯的鑽石、镶了千年有馀的鑽石、硬度可观的鑽石…… 直接被拆了。 轻轻松松、毫无转圜之地。 不要这时候爆发你的大神技能啊啊啊啊啊! 纪晓嵐只觉得她的情绪起伏的弧度非常可观,已经快无福消受了。 裴培从上方瞟了她一眼,阴险地略扬唇角。 他都丢完脸了,那她也该付出代价了。 将鑽石扔进布包里,单手撑着枯枝后便一跃而下,他挽着优雅温润的弧度,踏着从容的步伐,直往连连后退的晓嵐迈去。 他的眼神里并无半分笑意,这让全身发寒的晓嵐都快喷泪了,「我我我我要下线不和你玩了哦……」她欲哭无泪。 「行,」食指指节摩挲下顎,吐出的声线依旧低哑迷人,就算他即将道出的话语对纪晓嵐来说是有如恶魔的低语,依旧不减其风采,「那晚餐吃什么好呢……蛋包饭如何?」 「……你还来啊?」先前景象歷歷在目,她涨红着脸,对于裴培的言下之意,无可奈何。 「那是自然,」他笑脸盈盈,「谁叫你欺负我呢?所幸我人品不错,以德报怨。」 你这话是要骗谁!哪里人品不错了!哪里以德报怨了!分明是黑得透不进光啊! 排山倒海的不满与吐槽疯狂佔据她的内心哀号。 她无时无刻都在被他耍,结果她只不过是小小报復一下,难道也不行么? 纪晓嵐憋屈了。她深吸了口气,气势凌人地直指着眼前的他,大声地宣告她对他所下的战帖,「我,一定要欺负到你!」 嗯,好像有点怪怪的!不过气势一百,所以那点小瑕疵可以忽略! 晓嵐并无发现那句话的危险性,信心满满地想道。 眸光转瞬幽深,泛出的情绪难以摸清,身为男性的他可没有纯净如白纸的能耐,不过他倒是有浩瀚如宇宙的耐心可以陪这小妖精磨,略舔唇,他蛮横地将她一把扛起,顺势勾起唇瓣,笑道:「随时恭候。」 「不是啊我威胁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而且你又要做什么……等等不要挠我痒啊哈哈哈……哈哈……」 好的,我们也会拭目以待那天的到来的。 希望等的到。 八之三、秒杀,裴培被秒杀了。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不过因为我的『心』好像在这位兄弟身上,所以可以的话还请还给我。」一道嗓音流洩,二人回眸,却见一少年正尷尬地搔着首,朝两人探去。 「你?」扶正了肩上那隻拼命挣扎的小娃,裴培抬眸问曰,但他心里却隐隐有了底。 「我是肖楠啊。」少年一愣,碧色眼眸眨了眨,尔后又笑着补充:「或者,应该说,我是这棵肖楠的『灵体』,也就是所谓的『意识』。」 终于有动静了,那颗绿鑽果然不同凡响。 方才被他们遗忘地一乾二净的目的终于达成,想当然耳,他们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两人收起了打闹,裴培也顺势拿出因洩愤而强摘下来的绿鑽。 「这个对吧,」他递出,连带着口中的探寻:「你就是千年前与朱雀他们结识的那棵肖楠?」虽说是疑问句结尾,但裴培非常肯定,他的臆测与肖楠稍后回应的回答肯定是一致的。 「是的,」他含蓄地咧嘴而笑,小小绽放的笑靨带了朵青涩与落寞,「我也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 「包括尚其实为四大灵兽之首、尚因为朱雀元神被灭、朱雀为了他,来到『你』身下的地窟等他回来……」肖楠瞭然的眼神深深望进他的眼眸,裴培略顿,又道:「还有他请託我们去上方青龙部落的事情,你全部都知晓?」 「虽然我这个『灵体』无法离开我的『身体』,但我都有在看着他们哦,」金丝飘扬,在他略为虚幻的縹緲笑意中渐渐隐没在空气中,那是如同春阳般令人感到温暖的发色,「因为他们可都是我的『家人』啊。」 「那你应该也知道朱雀的心愿吧?」晓嵐探出了头,杏眸中坦诚灼灼,汪然一片,分外耀眼,「可否帮助我们呢?」 「虽然我不想再失去我的家人了,但我也不想要他守他到永远,」肖楠走上前去,看着晓嵐,他知道,雀很信任这个女孩,「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请告诉我们毁的位置以及如何夺取。」只有一次机会,若任务失败了,她也无法肯定用相同的办法能否再次遇到朱雀。 而且知道了尚龙的故事后,她想,她也无法再次对尚龙下手,和队友们再次欺负牠欺负个四十次吧。 「毁是每一代青龙族长的家传配剑,族长们几乎不会让它离身,其地位可青龙的权力象徵——笙珠及玉珮,但笙珠已毁,所以现在的毁便更加重要了。」肖楠沉吟半晌,「毁在平常是不会轻易出鞘的,除非是新族长的上位时刻,或者危及族的名誉与族长性命时才会一展神威。」 危及族的名义…… 所以尚元神遭毁的原因,是因为青龙一族的名誉被污衊……? 他真的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只不过依循自己的感情而已,就被视为非除不可的祸害吗? 这到底……算什么啊……? 她蹙眉,完全无法接受青龙一族的偏执。凭什么族长就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青龙族长,这光鲜亮丽的背后,悲哀至极。 他的弟弟呢?是否也有这样一番苦衷?驀然思起,她竟想要了解。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接近尚的弟弟了……」所以她又问了,「那我们该如何做?」 「美人计。」几乎转瞬,少年秒答。 ……这话好像在那里听过? 「我不准。」也几乎转瞬,男子回绝。 「我是认真的,」话落,肖楠也随之凑近晓嵐,瞪大了眼仔细审视着她,「她虽然长得比较稚嫩,但还算漂亮,若好好打扮,潜入青龙部落绝对是易如反掌。」 此番鼓舞的话并没有激起两人的一点斗志,晓嵐的脑海中此时正无限巡回着「稚嫩」二字,很是挫败;而裴培那边呢,则是整段忽略了肖楠的话,甚是不悦地不满对方提出的「美人计」,周围的黑气密度节节攀升中。 「然后?美人计之后呢?」裴培环着胸,王者威压释出,颇是威胁。 先前忧鬱小生的形象瞬间崩毁,他战战兢兢地躲到纪晓嵐身后,弱声答:「然后……就有可能获准替族长沐浴更衣……到时候就可以……」 「不用那么麻烦,还是直接宰了牠罢。」裴培瞬间笑得神清气爽,但更让人胆寒的还是那双颳起暴风雪的冷眸。 沐浴?更衣?开玩笑,他都没那种福利了,凭什么区区一隻像虫一样的渣滓能够享有? 门都没有。 「可是这任族长以好色闻名,这是最有效益的办法了……」浑身发寒。果然亲眼见之才知道他的压迫……呜呜呜呜好可怕。肖楠在内心哀号着。 「还说?」挑眉。 「不敢……」抖抖抖。 一棵千年有馀的珍木,就这样被一个外来者给吓到有了心理阴影。 嗯,真不愧是裴老大。 「陛下,试试吧。」不过,转折出现了。却见那抹娇小的身躯拉着对方的衣袖,她劝道。 不是她偏要与裴培反其道而行,只是隐藏任务是不能砍了青龙吧? 绝对要阻止他。 「要你去对一隻虫献媚,我不允许。」他拧眉。此刻的他,屹立不摇。 喂喂喂,你的心声都说出来了。 备受尊崇的青龙大人竟然沦为他眼中几乎为祸害的存在,肖楠无奈地扶额,虽很有意见却仍拿他没輒。 「可是我不去,就会是沐酒去,」她踮起脚尖,揪住他胸前的衣领后将之下拉,迫使君莫千行倾下身子,晓嵐嫻静地笑着,抬手抚平对方额前的拧痕,「而且我那么随便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舒了口气,叹:「只是……」 「嘘,」这回换她将芊指点在他正要吐言的冷唇上,略为羞涩地一笑,她道:「那,相信我,好吗?」 秒杀。 裴培被秒杀了。 主动亲暱互动的纪晓嵐让他体会到了,那杀伤力堪称一绝。 不自在地别过头,他抿唇,尔后而曰:「不准让牠碰你一根寒毛。」 悄悄回覆纪晓嵐ok手势的是肖楠双手竖起的拇指。 容易屈服于「特定女人」的裴培…… 嗯,真不愧是裴老大。 八之肆、可爱到他想独佔对方。 「小嵐,来,吃这个。」肖楠拿出一粒丹药,笑吟吟地往她手中送去。 「这是……?」她疑惑地接过,但在看清手中为何物后,那声惊疑便转为了惊叹,「这这这这是金丹啊!你怎么给我这么珍贵的稀品?」 炼丹是生活系玩家的技能之一,一粒丹药的成功有无、成效高低全看这丹药的等级。若炼出来的是清丹,那便为品质普通,也不算失败,新手若要打新手村旁边草地的小怪,带上这清丹就能练上好些日子罢,不过清丹以下的等级就得全扔了,因为全是劣品,用了反而会给使用者拖后腿; 若炼出来的是红丹,那品质便稍稍比清丹好了点儿,但因为价格便宜,也最为普及,所以一般玩家身上最多的也是这红丹了;若炼出来的是紫丹,那又是比红丹高上一层品质,放到店舖上去抢抢高手们的市场绝对不成问题,打boss时带这过去准不会吃亏; 若炼上了白丹,那就已经能造成市场轰动了,因为紫丹和白丹差得已经不是区区一个级别这么简单了,说一个白丹能抵上三个紫丹,这话确实为真,绝没虚假嫌疑; 若是金丹……无法形容,因为连她这个生活系玩家都从未在这之前能给它见上一面。 身为生活系玩家,炼丹这项技能虽然不是她所擅长,但她也并没有将此荒废,起码还能搬上檯面,略施小技之。 但连炼白丹对她而言都可说是可遇不可求了,更遑论是更加顶尖的金丹?她连个金渣都不曾炼出了。 结果今天竟然给她看到了传说中的金丹,这叫她怎么能不吃惊? 「这和一般的金丹用途不同,」肖楠神秘地摇了摇食指,鼓吹道:「快吃吃看。」 「可是……」她觉得给她吃金丹真的叫浪费。她死盯着掌中闪闪发光的丹药,内心很是纠结。 「快吃。」肖楠抓过她掌中的金丹,直接塞了过去。 「唔唔唔唔……」突如其来的异物被塞进自己的口腔,她吓得差点没噎着。 「你做什么?」如霜的眸光淡扫过肖楠。 「对不起小的知错了。」看来,心里阴影还在。 「咳……肖楠你差点呛着我……呃,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将之食下,她扭头,正想好好找他抱怨上一番时,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与不适应感。 刚刚,头上似乎有东西在动……? 略为疑惑地往头上抚去,手心传来的是毛茸茸的触感…… 等等,毛茸茸? 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陛下,我怎么……」朝男子的方向望去,她焦急地询问,想要获得答案。 「……」没有回应。 「……陛下?」 「……」依旧没有回应。 「……」她似乎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你长猫耳朵了,后面也有冒出尾巴,」半晌后,他回神,指向了她的头顶和她的臀部,证明了她的臆测,「嗯,很可爱。」可爱到他想独佔对方,不被别人看见这番景象,然后再直接吃了她。 裴培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计画着扭曲可怕的计画。 「……你刚刚是不是在截图?」可惜,这讚美一点都没有成功逗佳人开心,她摊着脸,心中麻木的仿若心死。 现在变成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有没有被留证啊! 刚才他那剎那的停顿代表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叫出系统调出截图功能啊啊啊! 她快崩溃了。 「呵。」瞇着眸,眉如墨画,性感欲滴的双唇塑出一个美好的唇型,他笑了声,走到她身侧,倾下身让嗓音错落于她的耳畔:「这事,你好像刚才也有做呢。是吧,小野猫?」 他竟然知道了……天啊还要不要她活? 她惨白着脸蛋,面色如土。 「乖。」他抬手,满是笑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顺便也摸了摸她长出来的猫耳朵。 内心澎湃。所以他明目张胆地又多截了好几张。 被摆了一道的纪晓嵐闷苦地瘪嘴,任由对方的大掌覆于头顶上肆虐,她扭头,看向肖楠,「所以说,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 「因为青龙大人有些『特殊癖好』。」接收到委屈眼神的他也很是无辜。既然要做当然要选效益最高的,他可没有故意刁难啊。 嗯,她懂了。特殊癖好:猫耳控。 ……这到底是什么鬼设定? 八之伍、独佔慾非常重的裴爸爸。 「我看看还少了什么……」肖楠的眸光又再度重回于她的身上,又是一番审视,「……啊!我知道了,衣服!」驀然间,开朗,他兴奋地弹指,叫道。 君莫千行不动声色,观之。 嵐下秋棠不明所以,望之。 「穿这个。」或许千年神木就是不一样吧,只见肖楠笑嘻嘻地说完话,便从一旁的树洞里拿出一套华服塞至晓嵐手中,不过谁知道那番真挚的面容下藏了多少狡诈呢?无从得知罢。 纪晓嵐抱着兴许好奇、兴许游移的心态接过那身衣后,调出了指令换上。 良久,「……你要我穿这种衣服?」她差点没晕倒。 因为天绝的玩家视角是第一视角,而非上帝视角,所以为了避免更换衣服时无法清楚看见,通常在更衣完毕时人物旁边会出现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面板,供当事人随意调整审视。 纪晓嵐看到与她的面容相去不远的嵐下秋棠竟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 这么说来可能有些自恋,但她看到这张相伴十来馀年,自己都看到腻的这张脸,在此刻,竟然被她成功地定义成「美」,说真的,她还真有些惊讶自己此刻的自我肯定。 她平常不化妆的,不管是现实亦或是游戏之中,但此刻却因换上了这套华服而略施了丹彩,顰眉细緻勾勒,双颊微铺酡红,使得一顰一笑都是另番风情,举手投足间溢满了别样柔怜,令人荡漾。 别于她平常将自己包到密不透风的素衣,肖楠给她的就显得开放了许多。香肩微袒,园润白熙的肩头润饰着线条而下,外头罩了件朱色轻纱,里头虽着华美异常的繁縟锦裙,却不显得笨拙厚重,下摆于左腿处开了个高衩,虽然她娇小却也能完美地衬托出她腿部的凝脂优美,一切恰到好处,非但不显得刻意反而更添清丽脱俗,只曰:百花盛绽,唯衬一枝独莲罢。 「……换掉。」裴培僵着脸,非常非常反对。 这种模样给他欣赏就够了,外人不需要来分一杯羹,要是他们起了非份之想怎么办? 裴培毫无自觉他瞬间变成了裴爸爸。 独佔慾非常重的裴爸爸。 「……陛下您方才的停顿先给我解释清楚吧?」有种自觉叫做第六感,它告诉了晓嵐深感惶恐的答案。 ——截图。 心中警报大鸣,连敬称都出来了。 他耸肩,避而不谈。 「我倒觉得这件挺好,你穿起来绝不比迭姬差。」肖楠竖起姆指,分外讚赏自己的眼光。 「她是谁?」突然从他的口中听到一名陌生女子的名字,让晓嵐不禁好奇地问道。 「花嬋楼的红牌。」双眼变成了心型,他捧着双颊,遥望着远方,好似在思念着佳人。 「……」拿她与青楼女子比?这感觉好复杂啊…… 君莫千行睨了他一眼,口吻间淡,「你没办法出去你的『身体』吧,『意识』?」 「不要说出来!」肖楠泪喷了,「你们快点走啦呜呜呜……」 「你造成他心里创伤了。」她悄声与他道。 「……」闻声,裴培撇头,复杂地扫了她一眼,神色满是不愿,「……走吧。」 他还是不怎么希望那娃穿着这身华袍对其他的男人投怀送抱。 npc也不能。 「欸,等等,拿着这个,」方才还在搞自闭的肖楠突地唤道,手里还拎了个鐲子,「你带上,这样进部落时他们才不会为难你。」 「……真的要她去么?」他依旧挣扎。 闻言,肖楠扬起一抹笑容,神秘兮兮地朝他靠拢,「不然你去?」他上下审视了那个身形高?的男人一番,「听说青龙大人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其他癖好』。」这话当然是唬弄君莫千行的,青龙的兄长尚都因断袖之癖沦陷了,牠当然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眷养孪宠了。 不过,实际如何,肖楠真的一无所知,他还无法强大到连堂堂神兽之首的日常都能随意观看。 自从尚龙的元神被灭,他们得知尚的龙身被朱雀安置在肖楠树下的地窟后,为了就近监视,他们全部落的人便举村搬迁到了肖楠树顶,那个仿若被重云环绕的仙界之地。 于是乎,那被他们寄居的肖楠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的守护树,享有礼遇。 例如:凡配有那手鐲的便视为肖楠的贵客,他们将会重礼宴之。 不过,肖楠不得窥探也不得干预他们部族里的一切事物,那是他们当初所订下的契约。 对于肖楠的提问,他根本毫不迟疑,「好。」 「所以就说……等等你说什么?」惊吓。 「我说,我代替她。」 对方的奋不顾身,让一旁聆听的纪晓嵐驀然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摀暖了她整个心窝,就像陷落在他宽阔的臂弯中,被安心感牢牢包覆,或许是更加朦胧的感情、又或许是更加慎重的一种情绪,彷彿初夏荷笑,懵懂地和着暖阳容满一室,她难以挣脱出此刻心湖的涟漪氾滥。 「不用不用,」但让一个男人忍辱负重的,她可过意不去,况且对方有那个心意就让她足够感动了,她仰头,柔柔地笑了,「这不,有你在吗?」 闻声,他勾起了唇角,墨色的眼眸中尽是宠溺,「自己也要小心点。」他低眉,捏了捏她的右颊,甚是疼爱。 肖楠默默地遥望树洞外的山高水阔,思念起了那个他永远无法见到面的迭姬,此时的他,背对着灿阳高耀,灰暗的影子背负身后,很是悲凉沧桑。 他觉得,他也需要被关爱。 八之陆、沐酒在裴培的心里地位顿时从知心友 再听了肖楠的一些指示后,他俩总算暂时告别了他,沿原路返回。 出了小径,他们见着了游龙破云那四人。 「来了?」看到尉迟啸生半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的模样,不知为何,裴培心里感觉非常愉悦。 「你们真的爬了一百二十层吗?」瞥向了沐酒,她有点于心不忍。 「放心吧,她好着呢,」随着晓嵐的视线探去,尉迟啸生拍了拍他家徒儿的肩膀,「她坐骑宠。」 「话说,嵐姑娘你为何从头到脚都要裹着一块布?」顺势,无法无天开口。 不夸张,试想看看世界三大教之一——伊斯兰教的穆斯林,全身包得紧实的模样,就是那幅风景。 只差包覆着她的不是黑布和没有蒙脸罢。 「……」她默默地看向身旁的裴培。 他气定神间地回睨了一眼,「怕她受凉。」 佔有慾之强,除了不准他人肖想外,现在竟连样子都不给看了。 「……」听他在鬼扯。眾人皆默。 「小嵐——」可惜,眾人之中应该没有包含沐酒,她在不管后面有道刺人视线扎着后背呢,直接飞扑而去罢。 不是正愁缺了隻拟人化月月吗,放心,这儿呢。 在他略寒的眼神下,晓嵐最终没有被扒下那块布,只是像搂了隻大型忠犬被蹭乱了鬓发。 等等,话说,沐酒真的有发现裴培那道冰冷视线吗? 「走罢,」裴培率先啟唇,「速战速决。」这种事他一点也不想拖着,根本祸患,思起他就心塞。 「……所以还要爬藤蔓吗?」焚眠的脸色有些苍白。 「不用。我们方才在里头遇见了这棵肖楠的『意识』,」纤指葱葱,指向了洞口,而似是呼应,于她话落之时,他们所身栖的肖楠也随之晃动树椏,绿影重重,「他有指示我们些许。」 「等等我们要以嵐为中心而行动,」君莫千行补充道:「我们要装成肖楠的侍者。」 话虽至此,但他可就不懂了,一棵树用的着那么多人服侍么? 不对,真的用的着服侍一棵树吗? 明智地不再纠结,他探寻了半晌,在肖楠的嘱咐下找到了绿影后头的暗道。 眼神示意了眾人跟上,他抬足,率先与晓嵐走了进去。 ? 繚绕的青烟,翳入天际的浮云,这是他们对青龙村的第一印象。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这个四大部落之一的青龙村。 果然拿出肖楠的名义就是不一样,原本还对他们恶言相向的村民立刻就变得笑脸迎人,还必恭必敬地将它们领至长老家殿的门前。 「各位大人,长老正在里头候着各位。」掀竹帘而出的侍女朝那帮人微微一笑,离开前目光还眷恋似的流转于两大帮主之间。 原来不光是长老好色,连底下的侍女也益同罢。 ……这个青龙族真能安然无恙吗?纪晓嵐心中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着。 「师父,早和你说要用美男计了,」身旁传来沐酒对她师父的嘀咕,「这样说不定就便捷多了。」 「丫头,别乱说。」换来的是咚一声以及沐酒抱头蹲在地上的委屈样。「那怎么不是你用美人计?」 ……因为她已经用了。纪晓嵐与裴培相望一眼,极有默契地共同沉默。 「小心点,」君莫千行从背后揽住她,替她解开胸口斗篷的绳结,他的下頷抵在她的肩窝,口中叨念的不外乎是些叮嚀:「若你被青龙带走,记得每五分鐘就要在队频上回报,一有危险就快点叫我。」 她背倚他的胸口,面容近在咫尺,对方细心且大胆的举动不只惹羞了她,也看红了身旁眾人的脸与眼。 有人眼红、有人面红,而这分界,不需多言,一目瞭然。 他的帘睫垂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巧解开,外头罩篷脱落,仿若侍衣之姿,指腹摩挲布料的当下转瞬收回,然后他一个俐落地侧身,挡下了飞扑而来的沐酒。 在她猫耳露出来的当下,喜欢可爱东西的沐酒就按捺不住了,竟一个劲地朝她飞扑。而他也不是吃醋,只是对方那过猛的衝劲,让他怕晓嵐的小小身子吃不消罢。 「还看?走了。」深远地瞧向了那群早已目瞪口呆,明显失魂的眾多男性,他扬唇,笑意冰冷、眸光威慑逼人。 其他男性立刻收回视线,看天看地看花就是不敢再看那两人一眼。 而尉迟啸生则是双眼无神,熟练地进行徒儿回收工作。 一切就绪后,眾人以君莫千行、尉迟啸生为首,掀帘而入。 「久候。」话音方落,眾人却早已有夺门而出的衝动。 一定是朱雀的人形给了他们太多的美好想像,绝对不是眼前这个青龙长老的错。 绝对不是眼前这个满脸横肉、身旁眾姬环绕的青龙长老的错。 ……这个彪形大汉就是尚的弟弟? 听朱雀描述尚的人形应该是个美男子啊,怎么他的弟弟却长得如此……呃,有创意? 是朱雀的眼里出西施,还是牠们兄弟相似度为负值? 希望是后者。 「……」这串沉默是属于裴培的,他很努力地阻止自己不要暴走去灭了眼前这个有碍观瞻的青龙族之首。 等等晓嵐就要像眼前那些坦胸露背的女人们一样,频频对那隻听说是神龙的傢伙献殷勤。 裴培的脸又更冷了。 他将晓嵐更仔细地藏匿于身后,然后便开了队频,在上头与眾人商讨计画罢。 【队伍】君莫千行:「先掩好嵐,等等在让他看到她。」 【队伍】尉迟啸生:「你想做什么?」他瞥向嵐下秋棠的猫耳,有种不祥的预感。 君莫千行那么保护她,应该不会…… 抱歉亲爱的殿下,您正解了。不然您以为他方才的坏心情是从何而来? 君莫千行冷着脸,也算是默认了。 【队伍】无法无天:「所以君皇你是想要让嵐姑娘接近青龙,好拿那把毁?」 眾人皆望,确实,青龙腰间正配了把长剑,见那刀鞘集繁縟花纹于一身,雍容异常,大约就是它,错不了。 【队伍】沐酒:「我也好想当青龙给小嵐抱!」 她同时也说出了裴培的心声。 闻言,被眾人悄悄围在圈中的晓嵐便默默张手,抱住了她右后方沐酒的腰,蹭了蹭。 沐酒在裴培的心里地位顿时从知心友沦成了背叛者。 八之柒、他已经准备拆门了。 忽略了沐酒小小的惊呼声,裴培扭头,面色更加冷然一分。 【队伍】君莫千行:「队长?」他唤尉迟啸生。 【队伍】尉迟啸生:「那么,任务开始。」发号施令的当下,他还不忘把那隻骚扰嵐下秋棠的徒儿给抓了回来。 他在为她好啊……不然等等被某陛下阴了都不知道。 【队伍】嵐下秋棠:「那就麻烦各位了。」 她吁了口气,拨开了前方的人肉屏障,脸上带笑,姿态曼妙,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自有说不出的空灵若仙。 莲步微移,她嫋嫋翩至已明显呆住的青龙面前,拱手长揖:「前来打扰,还望大人海涵。」音如出谷,柔若涓水,简直要把对方给酥进了骨子里头。 青龙恍若未闻,他心绪飘渺,直朝嵐下秋棠一个劲的猛瞧,只到另声低沉嗓音响起,他才哈哈的乾笑几声,堆起了尔雅的笑容。 呃……他应该是想做出尔雅的笑容啦,只是看在他们眼里,却是一个苦不堪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蔓延。 你能想像当对方弯起弧度时,脸上赘肉全拧在一团的那种衝击吗?都想去挤挤看能不能掐出油了。 纪晓嵐抖了一抖。 君莫千行依旧皮笑肉不笑,微翘着唇角,他手执扇柄,扇面微展,续道:「肖楠大人似闻大人甚是喜爱『这类佳人』,特别差我等给您献上罢。」最后几字,咬牙切齿。 怎能叫他不鬱闷呢,给别人献上「自己的人」,到嘴的小猫就这么跑了。 自己的人,自己帮会的人,当然是属他的管辖范围了,何以拱手让人? 任务也一样。所以他现在心情不太美丽。 他徐步晃悠至独自与之对峙的晓嵐身旁,揉了揉她的猫耳,向其展示何为「这类佳人」。 合理吃豆腐,不过份,也算是补偿他的「拱手让人」罢。 晓嵐向上睨了一眼,却直落进了一双隐含笑意的眼眸,脸上一热,她匆匆收回了视线。 「甚好、甚好……哈哈哈……」青龙笑了几声,深切而露骨的曖昧目光直锁着晓嵐不愿离去,他移动着那般厚重的身躯朝他们靠近,手正准备碰到那个香软的小身躯时,却被裴培侧身一挡,护了下来。 他冷冷地笑了声:「大人,既然佳人给您送着了,那还请您别忘了您与肖楠大人的约定。」原本就已经不太愉悦的裴培,让他来饰演这个很不客气的随从甲是在适合不过了,反正他也不太喜欢这个青龙,所以原本口气就欠佳的他声音又不免更加低沉了几分,释出了威压,更能凸显出那被般氛围罢。 「什么约定?」青龙当然不明所以了。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约定在先,何来失约之说? 「适逢肖楠大人千年生辰,肖楠大人特地命我等来向您知会声,他希望您们可以替他办场寿宴。」其实他们很好奇,树真的有生辰这种东西吗? 「有何不可?」本好玩乐的青龙一听,更为愉悦了,他抚掌笑曰:「今夜可好?」语罢,他仰天畅笑,撵退了身旁眾姬,将晓嵐独揽而过,「还请各位下去休息片刻,青某这就差人去办。」 剩下四人赶忙拉着隐爆青筋的某人随着侍女走了。 对他们而言,困难的不是如何夺毁,而是怎么拉住某个笑脸迎人,却散发黑气的君皇罢。 连被粗壮手臂硬搂于怀的纪晓嵐都忍不住多朝苦命的四人多瞧了两眼。 不过,庆幸的是,待眾人散去后,青龙并没有拉着她做些过份的事,反倒是规规矩矩地叫了人,把她带到了厢房之中静候。 她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青龙的心思了。 百无聊赖地坐在厢房中发呆,无法下线中断任务也无法离开的她很是无聊。不知不觉间,她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她现在有点矛盾,一方面是在歉疚自己的毛遂自荐,惹了很担心她的裴培不太愉快;另一方面却是在庆幸现在被当成贡品献上的是她,而不是沐酒。 沐酒比自己漂亮了许多,若是她上场,只怕青龙会对沐酒做出更多僭越的举动罢。 她闭目养神,一室默。 但静不到片刻呢,她就被连连响起的提示声给惊醒,她纤手一挥,展开了面板。 【队伍】君莫千行:「嵐,你还好吗?」 顿时心头一暖,唇角轻抿成一道弯弧,她啟唇,欲回。 【队伍】君莫千行:「怎么没回?难道他对你怎么样了?」 【队伍】君莫千行:「不准他动你,不然我直接砍了他。」 【队伍】君莫千行:「嵐,在吗?回我。」 裴爸爸啊啊啊啊啊——! 什么心暖都是骗人的,顿时心如寒霜,心寒无比。 不能给别人时间吗?她觉得她好像已经错失了出场的时间。 【队伍】尉迟啸生:「喂你冷静点。」 【队伍】焚眠:「可是如果女神大人真的被非礼了,她也没办法回啊?」嗨,月月四号。 她脸色一白。因为队频沉默了半晌。 第六感告诉她,对面绝对不平静了。 【队伍】无法无天:「……嵐姑娘,你如果没事就求求你快回吧,他已经准备拆门了。」近似哀求。 ……她完了。 惨白着脸蛋,简直比初见青龙时还要令她畏惧,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战战兢兢地开口。 【队伍】嵐下秋棠:「……那个,嗨。」 剎那间,队频再次成了一片死寂,良久。 于是乎,接下来等待的时间,纪晓嵐便在裴爸爸于队频中的教训声与碎念声中渡过。 番外一之壹、所谓戏剧。 覆天帷幄是个小帮,相信这在天绝玩家之中是眾所皆知的,但,它却有着与那些名不经传的小帮大相逕庭之处。 ——在天绝中享有可和大帮相比拟的高知名度。 原因无他,其一,率领此帮的便是天绝的大神之一,眾玩家称之为「陛下」的君莫千行;而其二, ——以残酷的处罚活动闻名。 而这残酷的处罚,就是那隻陛下所订定出来的变态规则。 据深入了解得知,会订立出这近似虐待帮眾的游戏规则,这是因为某陛下口中「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许心理。 嗯,听到这里,相信你也和我一样,心里想的大概是那些「他在说什么傻话唬弄人」的吐槽云云。 但,君莫千行摇着手指表示,他的焦点绝对不是放在「虐待」一词之上,他着重的点其实是「儿女」二字。 所以奇葩的帮眾们便因为他们家老大脱口而出的关心之情而感动地痛哭流涕,什么漫天抱怨便于此刻全数消停,从此,他们变乖得像群忠犬,每日挥洒着汗水,爽朗地奔跑在君莫千行的特训下追逐着生存之道。 开玩笑,他们的老大将他们待如亲生儿女耶,怎么能辜负他的期待呢? ……看倌,别递药了,他们早已病入膏肓、难以回天,放弃吧。 话说,为何在今日突出此言呢? 因为今日,君莫千行首次在自己订下的规则中栽了个跟斗,华丽的。 是的,在每日团训中总是负责担当教练兼任对练的君莫千行,今天却在与井昀兮的角色迪兮对练中败下阵来罢。 换言之,今天的处罚,君莫千行得要下场卖艺了。 顺带一提,今日处罚:王城广场前面演话剧。 井昀兮表示非常欢快,因为今天过关的他便能接替了裴培的位置,成了今日导演。 嘿嘿嘿。 ? 因为晓嵐的职业以及情况比较特殊,原则上她是不用天天都参与团练的,所以今日他们出去团练时她便独自一人去解些日常任务。 于是,不明所以的她,在收到表哥如狂风般的密语后,便抱着药草急匆匆地奔回了帮会基地。 奔进大厅的她,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眾人笑闹地聚集在基地中,画面直称一个愉悦和谐。 ……这跟她听到的好像有些不同?她偏头,「不是说……」不是说裴培的心情好像不太愉快吗?怎么气氛竟是如此的轻松? 「小嵐你来啦,」问青天咧着笑,跳下了桌面,「老大,我们人都替你找来了,这下你可甘愿了吧?」 「善,」君莫千行慵懒地倚于座上,深邃的玄色眸子难以深测,他话锋一转,与她道:「嵐,你得负起责任。」 「发生什么事了?」她一头雾水。 怎么她一天到晚都在被要求负责? 「我今日团练输了,」略叹,「因为你。」 「……与我何干?」明明是自己不够专注,怎么又赖到她头上了?她心里默默叫屈。 「哈哈哈,嵐你知道吗,」迪兮突然衝了出来,扯着嗓子大笑,实实吓着了那帮人,「这傢伙竟然被他家月月的飞扑式撒娇撞到头欸,笑死我了。」 「滚,」裴培寒着脸,踹开了井昀兮,他回眸,寒霜密布的脸庞硬扯出了一道笑容,让她不寒而慄,「不巧,让我闪避不及的原因就是那时突然跳出的密语。」 ……不巧,那个密语好像就是她发出的。 可是她是很正经地询问他帮会里需要什么草药耶,明明是为帮会着想,怎么,连这也能算到她头上吗? 现下的她,可真真实实地委屈了。 番外一之贰、所谓戏剧。 「别挣扎了,」不死的井昀兮立马復活,简直比顶着主角光环的某男主还要强大,他笑嘻嘻地勾着嵐下秋棠的肩膀,「一起受罚吧一起。」 ……你不用受罚何来一起之说?即将被拖下水的纪晓嵐垂死挣扎。 「来来来、彩排了彩排了,」松开了纪晓嵐,井昀兮不知从哪拿出了纸本,他将那看似剧本的影本捲了起来,敲击着桌面,吆喝着:「不用受罚的就到世界频道上去宣传,要罚的留下。」 「小嵐除外,请留步。」书生甲笑脸盈盈,伸手揪住了欲溜走的对方。 ……这是差别待遇。她欲哭无泪。 「剩下的还看什么?去去去、快去宣传,」井昀兮瞟了眼仍在流连的眾人,他驱赶着,挥了挥手,还真有意气风发的导演之姿,「记得,要『不经意』地提起今日表演有天绝的君皇陛下以及女神大人哦。」 「可以收门票费用吗?」书生甲举手发问。 「唔……王城毕竟不是私人场景,若收费还真的有些不妥……」他沉吟,「不过我们既然借用了公共场景,就有义务要将那里恢復成原状,也就是说,我们要负责清洁……」 「可是那些观眾一定也会造成一些环境整理上的困难……」书生甲苦恼状。 灵光乍现,迪兮驀然兴奋地一个弹指,「那就收点『微薄的』清洁费吧!」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她顿时体会到了社会的冷血以及悲哀。 什么装作苦恼沉思、灵光闪现的她看根本通通都是骗人的,演什么小剧场啊?那么爱演你们也来被拖下水啊! 纪晓嵐凌乱了。 「废话太多,」伴随着眾人的叫好声,裴培蹙眉,冷冷道出:「还不散?」 几乎转瞬,胜利组的帮眾们秒散,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开不开始?」又是一句饱含威胁的清冷,让井昀兮瞬间屈服。 「开始、开始……」说好的一日威风导演瞬间也没了气势,他缩着肩膀,用微弱的声调连连称是。 看来,偶有一次的失败,并不能影响君莫千行那如山般屹立不摇的地位。 ? 经过一番折腾,留在原地的只剩君莫千行、嵐下秋棠、迪兮、问青天、千里繁华、花开花落、阿发、白首不离以及然,共计九位。 「好的,人已齐,那让我们开始吧,」迪兮展开了手中的纸本,朗声宣读,「我们不要选太困难的,就演个白雪公主吧。」 「嵐你演后母、青天你演白雪公主、老大你演魔镜、千里你演猎人、其他人就演小矮人吧。」不可否认的,这个角色分配迪兮可是混了不少私心在里头,他特意排了戏份较重的角色给那四人,多少有点捉弄的意味。 「这样才四个小矮人。」然疑惑地说道。 「那么多小矮人做什么,」他摆手,「而且我们人手不足,好了快点彩排一次。」 「action!」话落,他又大喊了声,强制开始了这次的排演。 从前从前,有个美若天仙的公主,父王在公主的母亲病逝后再娶,原本想让公主能得到良好的照顾,但并未想到后母其实很讨厌那位貌美如花的公主,万般使计下,后母找了个机会欲除去公主,没想到却被猎人给好心放走…… 「魔镜啊魔镜,敢问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谁呢?」饰演后母的纪晓嵐面着高?的「魔镜」面泛潮红,显然是这有些曖昧的距离让她难以消受,她扶着一旁的壁面,低垂着头,轻声喃着台词。 饰演黏在墙上的魔镜——君莫千行似笑非笑地倚着墙,双手抱胸地瞧着眼前小猫,享受着似是被她压墙的错觉,唇畔轻勾,他缓缓道出:「嵐下秋棠。」 耶,剧终。 ……耶? 剧终个屁!这完全不对啊!说好的白雪公主不是给你享受壁咚的工具啊!井昀兮崩溃地大吼:「嵐个毛啊!照剧本好好演啊!」 他刚刚好像发现他忘了分配王子角色了,不过,看来秒剧终的故事应该是不需要了。 刚刚分配了大半个时辰的角色就被他家的老大四字了结掉了,令他驀然一股悲哀涌上心头,看见了一片黑暗跃上视野。 「魔镜的可贵之处不就是吐真言吗?」神色依旧,裴培慵懒地向他瞥去一眼,口吻间淡:「我只是遵从这个角色的精髓而已,有何错?」 「……换个故事演吧。」连更换角色的馀力都已丧失,他垮下肩膀,很是沧桑。 他知道了,那叫心灰意冷。 番外一之三、所谓戏剧。 「那换睡美人如何?」千里繁华提出。 「好!」似是思起什么,他即瞬復活,兴奋地又是一番指挥,「老大你演公主、嵐你演王子、其他人就代替荆棘演一些小怪妨碍王子去找公主吧。」 这次安排君莫千行去睡觉,就不信他能够再来脱序演出,而且他还安排嵐为最后抱得美人归的王子,真不愧是一举数得,既能助攻又能完整演出,他好棒。 「action!」 ……于是,一百年之后,有一位王子闯进了这座怪物潜伏的城堡中,经歷一番奋斗后,他终于到了那位公主沉睡其中的那间阁楼高房。 「啊!好美丽的公主,可惜了那双闭着眸的灵动双眼。瞧瞧那唇瓣,竟是如此的水嫩欲滴,真想要一亲芳泽啊。」她看着应该正在闭目养神的「公主」,俯身,靠在床铺旁,右手抚上他的发丝,口中唸着极为甜腻的情话。 笑点很多,她知道,所以她也忍得很辛苦。 要知道,当情话超越了某种程度后,那已经不叫是告白了,而是「搞笑」。 她憋笑,将脸凑至他的耳畔,想要利用借位来结束这次排演,却未料,本该是闭目到最后的裴培却突然揪住她的披风,将她往下拉去。 「那请王子殿下品嚐看看如何?」俊脸近在咫尺,他舔唇,微瞇的凤瞳紧锁着她,眸中邪丝流转肆意,让方才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晓嵐立马很脆弱地熟透了双颊。 「卡卡卡卡!」好事未近,却又快要惹疯了堂堂副帮主大人,他无力地抹脸,苦苦哀求,「我们伟大的帮主大人,请您照着剧、本演好吗?」最后几字,说得咬牙切齿。 「这篇睡美人你们又有照着原着去编了吗?」他枕在床铺上,咄咄逼人,「凭什么王子公主能交换性别,却不能交换立场,由公主去吻王子?」 「我错了,」只差没有磕头道歉了,「那我们换个故事演好不好?下一个一定依照原着。」所以请您高抬贵手,饶过我吧。 他开始嘲笑着方才还很开心以为能捉弄裴培的那个井昀兮了。 「演爱丽丝梦游仙境如何?」 「随便吧,action……」迪兮已经疲惫到连角色都无力分配了。 爱丽丝随着兔子一起跳进了洞里…… 「卡……」应了井昀兮的预言,不到一分鐘的神发展,让他不得不又喊了暂停,「兔子先生,你要跳洞用得着抱着爱丽丝吗!说好的爱丽丝紧追在后呢!」 「我只是加速剧情发展而已,」抱着晓嵐的裴培耸了耸肩,「反正爱丽丝最终会找到兔子先生的,不是么?」 「可是找寻的过程是一波三折啊!这么顺利根本不符常理啊!」 他知道了,这其实是终结童话故事的游戏对吧? 三秒鐘演完世界名着对吧!不要骗,他已经看透一切了! ……他好想哭。 接下来,又在眾人接连的提议之下,心灰意冷的导演勉强打起精神,又主持了几场排演。 是的,几场。 「老大,不要把嵐背在身上,这齣剧没有一个角色叫『披风』……」 「老大!你是羊,请不要就这么轻易地帮狼开门!你的兄弟姐妹们要被你害死了!」 「老大……不要把小女孩抱走……她是卖火柴不是卖身啊!」 「……」在第十次的排演失败后,井昀兮抱头蹲于地,完完全全地放弃所有的吐槽与纠正。 霎那间,他觉得他的人生,悲惨至极。 「换齣吧。」永远拥有真理的君莫千行优雅地环着胸,靠在桌沿前,云淡风轻地说着让迪兮崩溃的话语,姿态之轻松,完全没有半点罪魁祸首的愧疚感。 「……你其实在捉弄我对吧?」良久,他艰困地吐言。 「想多了,我怎么敢得罪『导演大人』呢?」井昀兮抬首,却见着了一张掛着风雅笑容的俊逸脸庞,一股寒意驀然涌上。 不用怀疑,他一定是反被裴老大捉弄了。 ……对不起他真的知错了,请不要玩他了,他小小的心脏承受不起啊。 今天的井昀兮,便在深深地懺悔之中俐落地放弃了他们的覆天戏团。 番外一之肆、所谓戏剧。 最后,被放弃的覆天表演团最终还是硬上了场。 最后决定的表演剧目并没有任何排演,因为导演害怕心脏病发;也没有任何鼓励加油,因为导演并不想要欺骗自己,甚至上场前,还是在导演那双失去生命希望的眼神目送下出征。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乎意料之外。 ——演出大成功,帮会赚进了不少「清洁费」。 这并非咱们裴老大突然的良心发现,只是刚好各种巧合……嗯。 他们戏剧表演为——大野狼与小红帽。 不觉得侥倖逃过狼口的小红帽与欲将小女孩吃抹乾净的大野狼很符合某两位的处境吗? 大野狼会心一笑,演得非常出色。 小红帽照本宣科,演得中规中矩。 她甚至不知道她又被玩了,天真的孩子。 果然,演出的成功与否,还是得端看咱们裴大人的施捨与否啊。 悲哉、悲哉,一个戏团竟然沦为一人掌握全局,我看领导的导演可以去面壁了。 这个戏团,最后的命运究竟为何呢……?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看个毛啊!我不干了!」井昀兮怒甩了手中的纸本,表示悲愤欲绝。 想要捉弄裴培?根本难如登天! 戏团瞬间解散,从此,无人胆敢在要求君莫千行下场受罚。 换言之,就于此刻,他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没人反驳反对的那种。 古代还有革命之事,这回,非但没有任何反抗行动,还绝对顺从呢。 君权神授,君皇之权,女神大人授之。 这话不假,毕竟,这齣闹剧可是有晓嵐这位女神做为「帮兇」罢。 纪晓嵐表示非常无辜,她从头到尾都是最顺从的那个,怎么,现在又关她何事了? 听闻此怨的某人如沐春风,他把玩着她的发丝,笑脸盈盈地一面说道:「谁叫你是『小红帽』呢?」既是小红帽,当然就得给大野狼疼着玩了。 这可能和原着有些不同,但谁又规定了,大野狼就不能换另一种「吃」法来处理那隻调皮的小娃吗? 外头春风如昔,阳光明媚地煦上遍地朝气蓬勃。 今日,依旧是君皇陛下「当权」的繁华盛世。 ——番外一,完。 九之壹、我来抢亲。 因为还满怕下线之后这个很脱序的隐藏任务就再见了,所以他们一伙人还真的就留在游戏中打发时间,踹踹门、揍揍墙之类的。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说。 不过所幸,他们并未等太久,可能是因为那里的门和墙已经苟延惨喘了吧。反正,他们后来就被领到了树窟之内。 是的,他们又出了村,回到了才刚离开不久的肖楠树干内部。 青龙与晓嵐早已就坐,他们正对着大殿的门,两旁宾客相对,他们便列席于此。 裴培看向她,晓嵐也心照不宣地应他一个苦笑。 唯叹,非情所愿啊。 见村民宾客皆已到齐,青龙笑而举盅,朗声恭贺:「眼见已近肖楠大人的千年诞辰,青某在这率先与大人道声恭喜。」 似是呼应,话音方落,肖楠的支干也微微晃动了几下,樽内酒觴亦漾,转瞬醇香漂淌,眾人纷纷举杯,一室欢快漫,「贺喜肖楠大人。」 青龙将樽内酒一饮而尽,粗獷的脸庞酒气渲染,他扭头,望向了坐落于他身侧的嵐下秋棠,「青某曾闻爱妃善丝竹,今日大吉当前、双喜临门,可否在前奏上一曲?」 「爱妃?」纪晓嵐敏感地捕捉到了个字眼。 「当然,今日起你便为吾妻。」看到晓嵐犹疑的神色,青龙仰声大笑,自以为地将她的行为自我詮释:「毋须担忧,青某已寻我族传统,将欲共结连理之男女分隔于南北厢房半日。青某并未违天,相信天定应诺这段姻缘,佑我青龙。」 原来已过了半日? 好这不是重点。 「佑我青龙!」附和之声此起彼落,欢声雷动。剎那间,气氛热络至最高点,原先还正襟危坐的村民们纷纷起了身笑闹着,祝贺声、讚扬声、欢畅声不绝于耳。 唯有那啸生那帮人冷静得异常,依然端坐于席上,不动声色。 纪晓嵐驀然恍然大悟了。原来方才的「隔离」就是为了一圆青龙的娶妻大梦? 难怪好美色的他拼死拼活也要按捺下来。 纷杂间,影影绰绰的人影映着火光略为模糊,她先对上了青龙那双甜腻的眼神后才在叠绰的重重人影间找到了君莫千行的身影。 清澈的仿若潭泉。 正啟唇,都还没开口呢,私讯的频道又响了。 【密聊】君莫千行:「娃,从着他。」 【密聊】嵐下秋棠:「这样好吗?」放任青龙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她觉得这不是件好事。 【密聊】君莫千行:「相信我。」 好。 心里默应,她离座,嬝嬝身姿柔软的朝青龙一个欠身,「妾愿从。」说得极为生疏极为彆扭。 「甚好,」青龙的笑声张狂而出,未经藻饰而有显粗糙,彷彿和他鬓颊上的腮鬍那般,蛮横地刺入耳中,令人发指,「爱妃有请。」话罢之时一同而出的手势,眾人归位。 另边,尉迟啸生拽上欲起身的君莫千行,微弱地有些卑微:「喂,照计画走啊。」虽然执行这个计画时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看来,心里建设完善的君莫千行依旧难以接受。 啸生早已料到可能会走到了这步,所以,这脱序的男人让他一点也不惊讶,真的。 只是,帮他收拾烂摊子会很麻烦而已。 麻烦至极的那种。 要知道,君皇的战斗力极高,所以,同理可证…… 那该死的破坏力也极高。 但显然,君莫千行从不在意给别人製造麻烦,「计画?」他漫不经心地回首,雍容间雅的气质顿时笑展,「我忘了。」 「……你还能更无耻吗?」 当然能。 君莫千行似笑非笑,一双眼瞇成弧度徐弯,微酿欢悦,他道:「大喜之日,为表祝贺,在下愿给大人舞上一曲。」 「善哉,青某拭目以待。」青龙甚悦,起身做揖,以此视为回礼。 踏进殿央前,却见裴培略顿片刻,然后放出了月月。 被冷落很久的月月重见天日,牠很兴奋,「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仰天长啸。 看倌,有兴趣观齣月月大闹青龙宫吗? 与眾人頷首,他兀自定于晓嵐身旁,「开始吧。」他道。 纷扬乐声顿时倾洩,由低幽的哀鸣继而缓缓上啼,如纤指挑拢起紧绷的琴絃,顷刻困音欢扬,犹为佳乐。 扇面下切时带起的劲风扬起了两人的发与袖。 君莫千行带着气势翩翩起舞。 一奏一舞、一静一动,颇有佳人成双之意。 在麻木悦眾时,纪晓嵐突然顿悟,迄今为止,这玉屏簫做为乐器的用途好像远远高过于武器吧? 说好的战斗呢? 她没记错的话,她先前受的那些训练好像都是为了让她熟悉战斗技能而规划的吧? 纪晓嵐凌乱了。 眼神死。 思绪渐远之间,她的馀光好似不经意地瞥见一抹狼影正在大殿中快速穿梭。 助兴? 不对。 这是在捣蛋吧? ……天啊月月。 眼神更死了。 她默默地看着思绪逐渐远走、默默地看着月月将满桌酒盅横扫于地、默默地看着月月沾了一身酒水后,闪着晶亮的眼睛甩着舌头,一脸「hold住全场我最棒我正在纵横江湖」的脸, ……朝她奔来。 乐声嘎然而止,接而到来的是一阵肉爪摩擦白石地面的急促奔跑声,与人儿刷白的一张小脸。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她仓皇地向裴培望去,却见他依旧从容舞扇,唇角衔着如鬼魅般的笑容,丝毫没有眾人那番惊慌错愕。 俄顷间,她尚未开口,便见漫天阴影朝她铺盖而来。 带着兴许清香。 方才正闭眸陶醉于乐音的青龙闻丝竹声驀地消停,略恼怒地睁圆双眸,正想破口大骂时,便发现这世界与五分鐘前不同了。 杯盘狼藉、惨绝人寰、尸横遍野。 我说杯盘的尸体。 就算駑钝如青龙,一目望去,到底是谁在作乱也就不言而喻了,他气愤地站起身,瞪着把晓嵐带到大殿高樑的裴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为何阻挠吾宴?」 君莫千行抱着晓嵐站于高樑,由高处睥睨着那位令他不爽很久的青龙,华衣飘扬,君临天下,气势很是慑人。 「因为,」她看见他的思绪逐渐沉淀于眸底,带起了一丝縹緲的冷笑,他缓缓开口: 「我来抢亲。」 九之贰、保护她,很重要。 「大胆!」一掌下,漫天木屑飘扬,青龙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扭曲成一团,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怒吼:「快把那狂徒给我拿下!」 好啦,收拾残局的时候到啦。 由尉迟啸生认命地放下捂着脸的双手,他长叹了口气,率领他们帮会的三人起身,将青龙牢牢包围。 「别动怒啊,大人。」站在青龙左后方的焚眠笑嘻嘻地开口。 「他抢了我的妻子,还能不动怒吗?」青龙怒火滔天,手直指着樑上男人,一脸赘肉因愤怒而颤抖。 「我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我们带来的?」君莫千行从容添火。 ……尼玛我恨你。啸生心里恨恨暗骂,额间因为更加险峻的情况而又渗出几滴冷汗。 「你们只是肖楠大人的随从!」被下人冒犯的屈辱以及愤怒让青龙再也无法忍受,衝动地拔了腰间的毁,直指那帮人。 肖楠明智地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而因为青龙一个无意的举动,在场所有人闻之色变。 村民们面露慌张。 那把毁,根据族的教义,唯有在新族长新上任之时方能出鞘。 出鞘之时,便是改变他们青龙部落歷史之时。 所以,有些不妙,在这种时刻。 啸生等人眼神则转为锐利。 目标已出现。 「是啊,放下手中剑,何必伤感情呢?」无法无天皮笑肉不笑,他闪身贴近青龙,在与他说话之时,轻巧地摸走了他的剑。 轻轻松松。 青龙呆了半晌,面容从木然转成了惊慌尔后愤怒,他严厉着神色:「无礼之徒!竟敢藐视青龙的威信?还不速速归还!」话罢,却见原先还闹哄的村民们也面露杀气地朝他们聚拢,包围得密不透风。 虽然这番话很是气势万千,但他们可没有忽略那疾言厉色下的惊慌失措。 果真是它了,错不了。 「啊啊,不好意思,借我拿去切个水果啊。」无法无天随口敷衍道,神色轻松。 相较于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他们一群外来者便显悠间多了,简直就是来观光的,他们现在的心思都聚集在队频上方,讨论着下一步步骤。 【队伍】无法无天:「我拿到了,可以走了没?」 【队伍】君莫千行:「好好收尾。」 【队伍】尉迟啸生:「你还说?让我们收尾收得很痛苦啊,自己倒是很悠间地在上头看戏?」他怒了。 【队伍】君莫千行:「保护她,很重要。」清冷的口吻。 晓嵐没有回应,唯有淡淡烧红的耳根。 【队伍】尉迟啸生:「行。那你说,该怎么收尾?」上句话直接给他忽略了。 【队伍】沐酒:「师父师父,闯出去。」标准的战斗派。 【队伍】嵐下秋棠:「谈判呢?」标准的和平派。 【队伍】君莫千行:「听嵐的。」标准的……呃,妻奴派? 眾人七嘴八舌,最终还是由身为队长的尉迟啸生下最后决策。他思忖了半晌,「谈判吧。」他认为,若能浪费不必要的损失与伤害那自是最好罢。 于是他们派了职业俗称剑士的焚眠上场。 因为必要时说不定焚眠的珍藏剑们能派上用场。 「做个交易吧。」于是,焚眠开口,「我这里有把剑,品质绝不输给您腰间那把,而且也少见,要换不?」毫不废话的直奔重点,摆明了要以物易物。 高处的晓嵐看着那把烁着银光的剑,越想越不对。 虽然晓嵐身为生活系玩家,但因为常常要帮人铸剑的原因,对剑认识也可算上不少的。 对,这把剑的确鲜少人会拿来强化,比真正高级的剑还要少,几乎可说是没有。 ……因为这把剑貌似是新手拿的剑。 九之三、果然,隐藏任务就是奇葩。 为什么会珍藏新手时用的剑啊?好奇的她偷偷丢给了对方密语。 【密聊】焚眠:「因为赛涅斯阿尔卡德凡斯是陪我一起战斗迄今的好伙伴!赛涅斯阿尔卡德凡斯它曾经在我三等时与我心灵相通,在我危急时爆出了噬尽罪恶的真火灭了一隻树精!在我五等时……」 关。 她应该告诉他,然后你现在正在把你那视若珍宝的赛涅什么的剑当作以物易物的筹码吗? 还是别吧。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度开啟了。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青龙一脸的鄙视,好似在嘲笑敌方的愚蠢。 「哦是这样的,」焚眠端上了逢迎諂媚的笑容,侃侃而谈,「您看这剑柄上的花纹,这是剑铺所认可的高级品而专属的纹样,您瞧这剑尾的银花细叶是不是很美呢?再看看这剑刃,啊!多么的锐利多么的闪烁,泛着银光呢,真让人放心;还有还有这剑尖……」 听他在鬼扯。 游龙破云的其他三人很失优雅地目瞪口呆。 纪晓嵐了然于心,沉默地抬首看去。 「我刚刚密了昀兮。」裴培。 她就知道,这广告词一定是她们帮会弄出来的。 论推销,谁能比得过在世界频道卖过保险的覆天帷幄呢? 你瞧,这不,君莫千行真去密了帮会的人,叫他们掰出一段广告词好让焚眠推销了? 「……我知道大人您那把剑对您们部落来说非常重要,但大人,既然是家传之物,您不觉得若能换把品质更好的,更能凸显出您那崇高的地位吗?」另边的焚眠继续着浮夸地照本宣科,完全无愧于讲稿主人那阴险的个性,「现在交换还有赠保固一年,而且还自动帮您给付伤害险,让您误伤他人时也不需负担任何一分钱!啊,若您需要的话,还可以加送您一块拭剑布哦,怎么擦怎么乾净。」 很会。纪晓嵐只能用心如死水来表达对井昀兮和焚眠的敬佩。 「买了!啊不是……换了!」青龙霸气地又拍了次桌子,桌子归西。 「啊,要不是副帮主执意要那把剑作为切水果的用具,我也是不愿意换的,」话虽然这么说,但焚眠的手倒是伸得很快,丝毫没有惋惜之意,「谢谢惠顾啊下次再来咧。」 「青龙大人……」事已成定局,村民不由惶恐。 「无事,」他率性地摇了摇手,瞇眸望向了边上的神僕们,「对吧?」 神僕,服侍歷代青龙长老之人,同时也具有制裁与牵制的效果,尚龙的元神被灭便是由那帮人所为,不过在尚的弟弟上任后,神僕的气势就因为青龙的打压而锐减了许多。 「……是。」神僕们垂下了头,神色黯淡。 「感谢大人替我了了心愿,」无法无天清雅地笑了笑,「让我能够用我中意的剑去切我的水果。」 ……这到底是什么对话? ……这到底是什么走向? 险峻的廝杀呢?誓死的捍卫呢?一触即发的对峙呢?各种阴险的谈判呢? 怎么是这番和乐融融的景象? 果然,隐藏任务就是奇葩。最后,纪晓嵐默默下了结论。 「那么,就此告辞。」尉迟啸生微微笑着,他甩袖,完全没有久留于此的意思。 什么美人计啊、生日寿宴啊、可怕的碎杯碎盘尸体啊,在目标达成后通通不关他们的事了,赶快交差赶快收拾赶快解散要紧。 松懈了神情,最煎熬的地方已过。 上头的裴培也缓了神色,不过当他抱着晓嵐准备一跃而下时,若有所思的青龙传来了回应。 「既然你们有急事,那么青某也不好耽搁,诸位,送客。」他抬手示意了眾人,「那么在各位离开前,还请留下我的妃子。」掛上了色瞇瞇的笑容,有些碍眼。 「大人,您是否忘记在下方才说的话?」不等怀里的人儿会意过来,裴培开口,「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青龙脸色有些铁青,他谨慎地盯着对方,不语。 和气一笑,「我说,我要抢亲。」 「拦下他们!」 「跑!」 这回,倒是成功地给他们占了上风,他们顺利地逃离了宴会现场。 「……累死我了。」 「我的小心脏……」 馀悸犹存的眾人摆脱了青龙一族的人后,个个都累地趴在地上喘气,像隻累惨的小狗。 话说,提起狗……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 「……好像是陛下的月月?」 「……乾。」 九之肆、因为是你,让我能有资格选择退让。 其实这趟能那么顺利都要归功于青龙的低智商。 不然他们怎么能不动武就拿到毁?不然他们怎能不被起疑全身而退? 朱雀说过吧,青龙一直想要让他入凡轮回。若不是青龙一昧天真地认为肖楠是他们的守护树,绝不会有倒戈之事,否则偽装成肖楠使僕的等人怎能倖免? 想来,不免有些庆幸。 「朱雀。」回到了原地,虽已如约达成,但仍是有些惘然。 她没忘朱雀的心思,也没忘他最后终将迎向的结局。 「你们……」正在替尚龙刷洗龙鳞的他惊诧抬首,似是讶异他们此刻的出现,「还好吗?」 朱雀并不相信他们的毫发无伤。 「小看我们了。」尉迟啸生笑了笑,将之娓娓道来。 他静静地听,薄薄的唇溢上了笑容,安详且静謐,就像严寒之下那开满一树花的霜梅,晒在暖阳之下,等化开那一树的愁。 天地之间,唯他,寧静且萧索。 快到了尾声。 晓嵐捧着剑而出,细细地踩着碎步,眉间悵然,「……朱雀。」 「嵐。」弧度更为上扬些,狭长的入鬓双眸也瞇起了些,「来。」他招手。 她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嗓音也弱弱地低了下去:「对不起……我明明说要帮你的,但最终,却还是不希望你选择退让……」事到临头的抗拒,让她有些厌恶自己的出尔反尔。 「没事。」他笑容多了些温暖,「这样的结束,也挺幸福。」 心头窜上的一抹涩苦,将她仅存的冷净打碎,但却见他弯眸,轻声道:「因为是你,让我能有资格选择退让。」 「谢谢。」他说得很轻。 岁月斑驳,逐渐模糊于韶华之中黯淡。 「再见,兄弟。」无法无天率先给他一个拥抱。 「走好。」尉迟啸生轻捶了朱雀的左胸口。 「需要替你照顾你们两个的兽身吗?」焚眠那小伙子哭得涕泪满衣,很是狼狈。 「……这就不用了,」朱雀有些无奈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有如对待兄弟一般,「之后我的兽身应该会凭着本能归乡。」回到南燎大陆,继续安份当他的守护神、当他的boss王、当一个玩家间流传的不朽神话。 然后尚龙会继续待在这肖楠树下的地窟中,等着下匹玩家、下下匹玩家的挑战。 从此他俩,就真的两清了。 为,陌路。 「小雀,记得要快乐。」沐酒抿笑,乐天的她鲜少露出这般亟为忧虑的神色。 朱雀点点头,也揉了揉她的发。 君莫千行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别辜负她了。」朱雀低笑,轻声在他耳边应道。 「当然。」他扬了扬眉,理所当然。 最后,晓嵐行至他身旁,拿出肖楠先前给她的鐲子,「朱雀,肖楠希望你带着这个。」 「好。」他顺从地套了上去。 直至那手鐲牢牢扣在他的腕上后,她才幽幽地抬起头,深深地望着他。 可能是朱雀眼底的寂寞实在太浓,在他的眼里,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倒影也染上了那样寂寞的色彩。 灰灰的,在身影的周围悄然镀上了一圈悔涩的影子,彷彿就带着无限扩大的死寂,慢性地渲染整个空间。 她竟感到有些难以呼吸。 俄倾,「谢谢。」她开口,二字中皆是难以言喻的心绪。 「谢谢。」他也开口,只是他的字句中却是掂起了飘忽的重量。 最后的沉默,由朱雀再次啟唇,打破,「我走了。」话罢,他抬手,揉开晓嵐眉间紧锁的凄凉。 「嗯。」轻应了声,尽是心疼难掩。 他旋身而去,一袭残红飘扬而过。 眾人眼底最后倒映出的,便是那抹艳红如霞。 染红了一片苍凉。 ? 他真的走了,只留下失去元神的兽身。 再也不会化成人形、再也不会哭了、再也不会笑了,但同时,他再也不会难过、再也不会痛苦了。 他终于自由了。 从千年的孤独囹圄中自由了。 晓嵐觉得,彷彿唯有这样想,她才能说服自己似的。 ? 在他们准备离开洞窟前,他们还不忘帮朱雀把尚龙给刷了乾净,让牠下次遇着玩家时,可以更意气风发些。 他们也终于如愿以偿,收集到了此趟旅程的重点——肖楠,虽然为数不多。 也很顺便地带走了那把费了千辛万苦才拿到的毁剑。 原本是要给牺牲一把新手剑的焚眠带走,但他却一直推辞着,说什么太贵重他收不起之类的。 最后就让给了晓嵐。 不过,晓嵐既不会用剑,也不是所谓剑士,所以最后几乎无用的毁便被裴培霸气地往地板一戳,插进了覆天的大厅地板,成了厅中剑。 至于它某日突然发出「神奇的魔幻月光」这事,嗯,就自是后话了。 言及晓嵐,有件事真的让她深感庆幸。幸好她头上的猫耳有记得「缩」回去,不然天涯绝跡多出一个不是人族的兽族那事情就大条了。 离开地窟前,她抓着青剑,思绪飘远,耳际响起的是他们仓皇逃出宴会时无意间听闻的低语。 「——朱雀,是时候放下兄长了。」 另边,南燎大陆,在多日之后竟掀起了股寻兽风潮。 据说,向来神龙不见尾,南燎大陆的守护神——朱雀,竟于某日突然出现于苍穹之中,高傲嘶鸣,一抹红艳划开蔚蓝,逐彩云而去。 据说,有人在翱翔的朱雀boss左爪上,依稀见着一只青环闪烁。 番外二之壹、所谓美男计。 现在来假设一个情况。 假如青龙真有断袖之癖、假如肖楠真的答应了裴培所提议的「美男计」,由他代替晓嵐上阵。 「我说,我代替她。」对,应该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那好,就由你来。」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肖楠怔了许久,尔后才笑吟吟地同意对方的提议。 「陛下……」肖楠的快速应诺,让纪晓嵐安不下心了,她蹙了蹙眉,尝试劝阻。 要堂堂陛下去依偎青龙……那画面能看吗? 不对不对,应该说,青龙能安然地看到今晚的月亮吗? 纪晓嵐真的很担心东珀大陆守护神的安危。 某人率性地先是捞走了肖楠怀中的华衣,再来瞧了眼小娃,在她的眉眼间见着了忧国忧民的壮士神情。挑眉一笑,为了不让她小小的脑袋瓜子胡思乱想,他慵懒地开口,口吻间淡且不容拒绝:「还不来替朕宽衣?」 寥寥数语,帝威已然释出,还真有几分龙尊之姿。 其实唯有在捉弄她时,他才会坐实了玩家给他的君皇之名,刻意以「朕」自称,只为坏心地再见到那粉嘟嘟的小脸因他而涨得通红。 那感觉不坏,反而能为那小人儿更添一分娇憨。 于是,纪晓嵐傻住了。 ? 最后当然没有让某人得逞。 应该说,天涯绝跡并没有附带让人这样「增进感情」的功能。 一个指令就能完成的事,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他当然懂,这只是例行性地逗一下猫儿罢。 服下金丹,换上一袭华裳,只道更衬他那般气宇轩昂,羽扇纶巾,眸瞳中尽是倾世华彩,目光灼灼,星彩繽烂,更胜红尘万千佳丽一筹而矣。 他半瞇着眸,偏着首,唇畔盈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嵐?」 骤然回神,她捂着热呼呼的双颊,心底暗暗发恼方才自己失态的叹为观止。 她果然对君皇的长相没有任何免疫力。一点也没有。 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对她而言。 裴培兀自暗笑,他走上前去,俯下身望着她,深邃的眸子中蕴满了邪肆的旖旎,「怎么了?脸红成这样。」话毕,修长的手指还不忘探出,欲解开把自己脸蛋捂得死紧的那双小手。 她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这是因为观美色才导致的吧? 分神间,却给了他可趁之际,裴培熟练且不失轻柔地掰开了她的手,果真见着了粉嫩的双颊上除了鲜红的五指印外,还染着淡淡的朱色。 「转过去!」无地自容间,不禁恼羞成怒,她娇斥,方换得了对方带着笑意地唯命是从。 裴培勾着唇畔背着她,弧度更盛,丝毫不在意明明是她该避讳他方才的更衣罢。 是谁说,美男计只能用在任务上的呢? ? 初见青龙,裴培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清清冷冷的,兴许戾气将他眸中的风雅瀲灩给歛了去,只馀紧紧抿起的薄唇刻画出慑人的威压,看得离他有一大步距离的小伙伴们很是惶恐。 「娃,敢截图嗯?」他暗自发给她的密语,虽是隐约带着笑意的问句,但还是让她欲叫出指令的指尖抖了一抖,再也不敢造次。 裴培好可怕!她明明已经站在最后头了,怎么他还能洞悉她呢?晓嵐欲哭无泪。 「汝等为何事而来?」青龙撵退了一旁娇弱可人的孌童,瞇起了瞳,目光明显地流连着君莫千行不去。 君莫千行似笑非笑,「我等奉肖楠大人之令,前来拜访青龙大人。」话罢,便是一个倾身,墨丝垂落,依稀掩住了他冷冽的凤眸,修长优美的指拈着锦扇,扇根抵着掌心,而那扇顶则是抵上了青龙的下頷,迫使对方抬首,只得凝视着他。 青龙顿时落进了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瞳之中。那眸散出的感觉是复杂的,先是冷冽犀利的寒意席捲而来,但寒意过后而剥落的,却是那般魅惑苍生的极尽邪佞,紫光蹁躚于眸底,有些若隐若现,只需稍稍淡漠地一扫,便道为其倾国倾城、倾覆江山,并非难事。 难以言喻,青龙呼吸一窒,愣了半晌后才如梦初醒,急急斥道:「放肆……!」伴随着一张很有创意的脸庞佈满了困窘。 「哦?」他又离他更近了分,薄薄的冷唇富饶兴致地翘起了一道弧,凑近至青龙的耳畔旁,低哑的嗓音微微倾卸于此,伴着若有似无的吐息刮着对方的耳蜗,「在下本以为,青龙大人喜欢这种的。」 臃肿的身躯猛然一颤,青龙的面容应似浮起了兴许红晕,他微訥,正要伸手扣紧君莫千行时,却见对方早了一步,毫无眷恋地退了开来,连那翩翩的衣袪也没能留下,「看来,是在下逾矩了,还请大人原谅。」 「罢了。各位,走了。」越过目瞪口呆的小伙伴们,君莫千行逕自越过眾人,朝门口走去,只留给眾人一个出尘洒脱的背影。 「……且慢!」微微一凛,青龙竟有些慌乱,手足无措之间正想捉清袖盈掌,但当然,自是徒劳无功。 稍侧首,耳鬓垂丝掩住他的侧脸,实在难以看清他面容上的神情,只得听闻他的声音似隐带着戏謔:「大人还有何吩咐?」 「……所有人退下,就你留下。」低垂的头颅中传出了结结巴巴的命令,但显然,恳求的意味是更大些。 不必想也知道,青龙此时的脸一定涨得通红。 弯眸,眸底一抹狡诈骤现,「谢大人恩宠。」 眾人退去后,偏殿中就只剩青龙和君莫千行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狼狈的青龙,睥睨苍生的好像他才是万兽之首。 蕴着兴许讥誚,他弯唇,待青龙愣愣地昂首望他时才悠悠啟唇,舌尖缓缓舔过上唇,水光瀲灩,更显邪惑,「知道该做什么吧嗯?」曖昧的口吻、略扬的尾音、不羈的优雅,果然让青龙乱了分寸。 「是……是!」心脏的怦击让青龙近乎喘不过气来,他微喘着,颤着指尖慌忙地褪去了衣物。 望见这番风景,让君莫千行勾起迷人的笑,再次倾了身,指尖灵巧地揪住了他半褪的衣袂把玩着。 「乖孩子。」 番外二之贰、所谓美男计。 纪晓嵐等人在厢房内并未等待太久,君莫千行就英姿颯爽地开了门,从容地缓步而至。 当然,手里还拿着毁。 一帮人急急站起,当然,关心的绝对不是那把价值连城的毁。 「青龙真给你搞定了?」无法无天。 话题主角淡漠地点了点头。 「青龙还活着吗?」焚眠。 话题主角再次点了点头。 「陛下陛下,你真宠幸他了?」嵐下秋棠。 话题主角略扬眉,他走上前去,蹂躪了一番对方的小脸后,才顺利让那小人儿噤若寒蝉。 「你贞操还在吗?」尉迟啸生。 话题主角眸光一沉,总算开口:「看来,你是不相信我使剑的技术?」略将剑抽出鞘,挑衅的目光自是对上了尉迟啸生。 嘘。 吵闹了会,才有人问到了大家最想了解的重点上头。 沐酒思了良久,「陛下,所以你是怎么搞定青龙的?」 「他脱衣服,我拿毁,然后我就离开了。」 ……什么鬼?为什么他们会听不懂? 「……他没有追出来吗?」毁不是代表着青龙的身分地位吗?怎么可能给人拿走还没有任何行动? 「有。」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裴培接道:「青龙要追出来的时候,我就拔出剑,指着他说:『我没记错的话,这把剑好像能够毁神魄?』然后他就乖了。」 ……算他狠。天底下约莫也只有君莫千行敢这样威胁万兽之首了。 还是老话一句,真不愧是君皇陛下。 眾人难解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心情复杂地瞻仰着他留给他们的清冷背影。 ? 「如果裴大哥你那次真的用上了美男计,大概就是这副情景吧?」某日,裴培依旧顺其自然地跑到晓嵐的家中当个新好男人——替她打理晚餐时,无事可做的晓嵐就在炒着菜的裴培身旁兜转着,嘰嘰喳喳地假设着与那日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情况。 顺带一提,今天裴培能够顺利「拜访」晓嵐,完全是建立在「晓嵐想推沙发挡门结果却失败」的基础上。 放心,裴老大教育过了,看看晓嵐被捏得红通通的俏鼻就可知晓。 他头也不抬,也未回应,只是腾出了一隻手,捏了一颗番茄堵住她的小嘴。 缠人的小娃当然不甘于被如此敷衍,她咕嚕一声吞掉了那颗番茄后,又絮叨了起来:「裴大哥你想想啊,凭你那妖孽的模样,当然是要色诱啊!」说的理直气壮。 「色诱?」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从微波炉中取出了微热的牛奶,递给了依然闹腾的小猫。 小小的身躯接过了那杯牛奶,咕嚕咕嚕的一饮而尽,「对啊,包准男女通吃,钓到一堆大鱼!」娇软的声调还和着淡淡的奶香。 「不巧,我不喜欢吃鱼。」依旧不感兴趣,裴培淡淡回应,手里还不忘替冒着热气的佳餚装盘。 显然话题的走向已经超出了纪晓嵐的理解范围,她愣愣地回道:「我喜欢吃鱼。」 天真如她,竟以为话题的走向真到了讨论食物的喜好罢。 「那我只好去钓大鱼了。」他悠悠道出,富有磁性的嗓音之中难以深测。 晓嵐眨了眨眼,脑袋有些当机,「我喜欢糖醋的……」依旧对不上频率的答非所问。 「来吃饭了,」直到五菜一汤全上了桌,他才停下手边忙碌的动作,也顺道打断了刚刚乱七八糟的话题,道:「记得洗手。」 直到晓嵐晾着湿漉漉的手走到餐桌前时,裴培才又开口,「嵐,比起糖醋,我更喜欢生吃。」 「……什么?」 他未答,只是驀然扣住她的纤腕,顷刻倾身,舌尖突地舐过她遗着奶渍的嘴角。 顿时,那张樱桃小嘴润上了水光,分外诱人,而罪魁祸首,当然就是某个又调戏人家的老大罢。 瞠目结舌,羞色肆意,「你、你……」她现在的表情,与她方才脑海里勾勒的青龙还真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钓到你了吗?」邪邪勾唇,应是红顏风流,「还有记得,洗完手,还要洗脸。」 「你你你……你故技重施!」傻了好一会儿,才见她羞愤地指着他,怒气冲冲地指控着。 他不急不徐,声音捎上了明显的笑意:「这叫愿者上鉤。」 「……」 「晓嵐,」再开口,这回,却连眸底也溢满了浓浓的欢快,「这才是色诱。」 「……」 是啊,是谁说,美男计只能用在任务上的呢? ——番外二,完。 ———————————— 晓嵐当然没有幻想自己被调戏(? 她的幻想是从见到了青龙那里开始。 前面……嗯,总要给牺牲甚大的裴培一点补偿嘛是不?(误x 那么,依旧祝各位能有个愉快的一天。 十之壹、走吧,让我们为了我的幸福努力。 某日,君莫千行按惯例,个别指导完嵐下秋棠后,正与她慢慢晃回帮会。 但,还没回到帮会去呢,他们就看到了某个副帮主在世界频道秀下限了。 【世界】迪兮:「协寻帮会『覆天帷幄』的帮主君莫千行,若是寻到还请勿私吞,本人愿以用重金答谢,感激不尽。」 【世界】迪兮:「协寻帮会『覆天帷幄』的帮主君莫千行,若是寻到还请勿私吞,本人愿以用重金答谢,感激不尽。」 【世界】迪兮:「协寻帮会『覆天帷幄』的帮主君莫千行,若是寻到还请勿私吞,本人愿以用重金答谢,感激不尽。」 还一连刷了三条,这不是秀下限是什么? 纪晓嵐偷偷地瞥了身旁地裴培一眼,却见他神色依旧,无动于衷。 纪晓嵐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世界】书生甲:「协寻帮会『覆天帷幄』的帮主君莫千行,若是寻到还请勿私吞,迪兮愿以用重金答谢,感激不尽。」 【世界】司马长老:「协寻帮会『覆天帷幄』的帮主君莫千行,若是寻到还请勿私吞,迪兮愿以用重金答谢,感激不尽。」 【世界】问青天:「协寻帮会『覆天帷幄』的帮主君莫千行,若是寻到还请勿私吞,迪兮愿以用重金答谢,感激不尽。」 不到俄顷,她又看到了帮会里头其他人的跟风,聪明地复製贴上先不说,重点是他们还巧妙地将帐全悉数记到了迪兮的头上。 够阴险!真不愧是裴培底下的伙伴。 再瞄去一眼,君莫千行平静无波的俊美脸庞已经隐隐浮起了青筋。 【帮会】君莫千行:「闭嘴。」 然后,她就看到了不亚于世频吵闹的帮会频道里跑出了条裴培的警告。 原本不管是私讯抑或是帮会频道,讯息都是有去无回的迪兮,这下好不容易得到了回音,让他乐得更加猖狂,连连装腔作势地哭诉:「老大你有了新欢之后就忘记我了呜呜呜……」若迪兮现在在他们面前,定会如弃妇般咬着手帕,哭得梨花带雨吧?真是好演技。「亏我还替你守身如玉……你竟如此待我?吾心甚悲……呜呜呜呜呜我要出家,好洗净我对你的爱!」 「嗯,帮会争霸时记得回来。」帮主大人愉悦地迅速恩准,速度快得就像害怕对方反悔似的,「感谢你放过我,吾心甚悦。」还不忘落井下石。 对方没有回音了。 纪晓嵐突然很想知道井昀兮现在的表情。 帮会频道难得的静了下来,直到司马长老发了话,打破了寂静,只是他的字句间皆是显而易见的无奈。 【帮会】司马长老:「头儿,刚刚迪兮哭着夺门而出说,如果你不去寺庙领他,他就不会同意『那件事』。」 「那件事?」晓嵐捕捉到了关键字汇。 「没事,」裴培蹙拢了墨眉,「只是,他让我不得不从了他的胡闹。」 「这么严重?」她愕然。 「嗯,走吧,」疲倦地叹了口气,他捞起了身旁的小小娃,往反方向而去,「事关我的终生大事。」 「……你把你的终生大事交给他?」任由自己被某男子悬抱起来,她发着怔,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口中说出的,是多没有逻辑的一句话。 她都不知道裴培的智商下降了,还降了不少。竟然把终生大事交给了最不靠谱的迪兮? 她想,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替那个已失去正确判断能力的裴培祈祷了。 「被迫的。」虽然依旧是一贯的清冷,但此刻,却捎着显而易见的无奈,「走吧,让我们为了我的幸福努力。」 「……」等等若论无奈,她应该更胜裴培才是。重点是她可以拒绝吗?这个任务太过沉重她觉得有点难以消受。 可惜,应该是容不得她说不要的。裴培就这个拎着某隻半挣扎的小娃,往「冷宫」前进。 十之贰、口不择言,约莫便是如此罢。 诡计得逞的井昀兮笑得春风动人。 「老大你真来了哈哈哈哈——!随我使唤欸哦耶!」 纪晓嵐第一次这么同情裴培。 「好吵。」裴培瞇起了眼、抿紧了唇,一个脚印子就这么慷慨地送到了迪兮的脸上,「要做什么?别浪费我时间。」声音很冷,但他的表情更冷。 「这么兇……」井昀兮嘟噥着,从地上爬起,「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清一下附近的怪。」 如你所见,这座「寺庙」便是迪兮在游戏中盖的房子,就亦如晓嵐在连绵山的小屋一样。 天涯绝跡共有四块大陆,为东珀、西清、南燎,以及北戮,每块大陆中都有着不下两三座的城,供玩家补给、休憩、贩卖;另外还有广大的野区,别无他用,就只是供玩家打怪升级罢。 每座城中都有规划给玩家建房的住宅区,只要向官方登记、缴租金就能被分配到一块固定坪数的土地,在建造的过程中官方还会分配几个npc来帮忙,负担自然就清松许多;但若有些玩家不满足于小小土地上盖出的小小房子,那他们就会进军野区,自己砍怪、自己搜集材料、自己盖房、自己悍卫自己家园的安全。 为数不多,大多数的人还是选择在城里盖房子,一方面可以免于野怪骚扰、另一方面,城里的npc也会在他们不在时替他们管理家园,虽然进贡了不少银两,但比起在野外狼狈苟活的人,也算是好的。 比野外玩家多奉献的银两可不是有去无回的。 当然,「狼狈苟活」是不适用于覆天帷幄的那行人的。是的,他们,全部,都很嚣张地把房子盖在野区,就算是新人也一样。 迪兮曾很猖狂地教育过新人:「如果怕被攻击不会把房子盖在老大皇宫的旁边吗?保护比城内的npc更靠谱。」 先不说迪兮事后如何被丢到河里懺悔,总之,此言一出,原本都规规矩矩地住在城内的新人们隔天就全部把房子退掉了,全都跑来裴培皇宫外盖了房子,当然,迪兮还兴冲冲地号召了全帮会的人一起来盖房子。 美其名是房子,但他们的顶头上司是谁?是那个拥有被誉为「天绝第一皇宫」的君皇陛下耶,所以当然,他们的房子也不会差到只是房子。 有如护城河围绕在「皇宫」外头的房子,或许名曰「宫邸」更加合适。 举目上下,整个帮会中应该就属晓嵐和昀兮最奇葩了,一个把房子盖成了寺庙、一个则是把房子盖在了荒凉的深山之中。 「只有清怪而已么?」君莫千行略扬眉,压根儿一点都没有要相信迪兮的意思,「那嵐你就先走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迪兮瞬间卑微了下来,他可怜兮兮地揪住嵐下秋棠的衣袪:「我的确也有需要嵐帮忙的……」满是讨好的口气。 不必想也知道,井昀兮肯定是要叫她帮忙下结界的,但裴培就是不爽井昀兮那么嚣张的行径,才会如此说道,倒也算是半个报復了。 野区的玩家在建立好家园后,为了预防有怪会出其不意地掠夺他们的家產,都会去商舖里买结界符,但那东西不但消耗量高,而且高级些的怪也很难防住,顶多只能凑合着用,能挡一时是一时罢。 但若是术士施展的结界可就不一样了,防御力高之外,汰换率相较于结界符也低了许多,晓嵐在连绵山的家园能这么平静,有一半都是要归功于这个能力。 君莫千行溢出一声笑,看向被他捞过来的晓嵐,「哦?那嵐,你意下如何?」 虽说当初抓她过来的正是他,但并不代表见到人之后就不会反悔了。 晓嵐先是瞥了一眼温雅勾顏的裴培,再将视线投向了摇尾乞怜的表哥,她想,裴培应是后悔了,而她刚好也没有打算要来个雪中送炭。 非她冷漠,只能怪井昀兮的人品太差了,没有好好的敦亲睦邻。 甫啟唇,还未语呢,她又见着了那记甜腻的眼神泪眼汪汪的向她无声乞求。 「……」她淡定。 「嚶……」他哽咽。 「……」她再淡定。 「呜……」他再哽咽。 「……裴大哥。」别过头去,她拒绝再凝视那双令她倍感不适的眼眸。 「……嗯?」晓嵐总是把游戏内游戏外的称呼划分得清清楚楚,这还是第一回她在游戏里头叫他「裴大哥」,颇有讨好的意味。这让他有些期待小人儿欲语的后话。 「帮表哥吧?」她轻声说道,完全忘了有密语这种东西。 「理由?」 晓嵐蹙着顰眉,清澈的杏眸里倒映着君莫千行略隐笑意的凤眸,她微微地吸了口气,心一横,鏗鏘有力、字字清晰地道出。 「让我们为了你的幸福努力吧!」她热血地握紧粉拳宣示。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干嘛。 口不择言,约莫便是如此罢。 果然,话毕,她就被自己的狂言给吓得愣住了。 不给对方收回话语的时间,裴培瞇起星眸,满天星辰顿时落进那双眼里,「乖,」强抿起唇角欲扩大的笑意,他捏了捏对方的软颊,应了下来:「就听你的。」 呵,合格。 晓嵐很茫然地接受表扬。 其实比起讚美,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刚刚到底在抽什么风? 十之三、拐个媳妇娶进门。 这个疑惑直到了她上工时依旧没有任何解答。 因为适逢迪兮家园更换结界的时分,所以先要撤下防御效果不如以往的结界后,晓嵐才能在重新展个结界罢。 在撤下与重置的间隔之中,便是迪兮需要君莫千行帮忙的理由了。 野怪一拥而上先不说,若是遇上些心怀不轨的玩家那可是麻烦的多了,唯一比较保守的作法,就是找个战斗榜榜首当守卫乎。 物尽其用,向来是井昀兮的处世之道。 晓嵐先是召个光网把他们眼前嘶鸣的野怪罩个无法动弹后,便走到了一旁准备结界术法,丢下了两个大男人在另头殴怪。 「老大,你认真的?」迪兮双眼紧盯着前方,大刀一挥,便瀟洒地砍倒了一隻朝他暴衝而去的草泥马,不过相较之下更让他关心的,是眼前男子的回应。 君莫千行淡淡地朝他暼去一眼:「我记得这游戏有密语功能。」手里还不忘优雅地用扇柄终结一隻可怜怪的生命。 「懒得叫指令。」低咒一声,他迅速蹲了下来,侥倖地躲过被君莫千行搧向天空的二号倒楣怪,「你和我有仇?还有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晓嵐,井昀兮这个做哥哥的一向很上心。 「有人顾着她,你不更放心?」三隻怪包围着君莫千行,却见他仍是老神在在,他轻巧地带起了身子,趁着滞空的片刻居高临下的一连朝牠们撒了两个大招,瞬间秒掉牠们,「况且,那个人还是我。」边回话的同时,还不忘带上颇是无耻的口吻。 纪晓嵐的哥哥真的不好当,这里就有个最佳的典范可供参考,「话是这样说没错,至少她会三餐正常吃,也不会因为贪玩而晚睡……」当她的哥哥最烦恼的莫过于她的饮食与睡眠习惯了,井昀兮思忖了半刻,却在半犹豫间脸庞忽地闪过一丝惊愕,「等等,你刚刚那准备娶媳妇的口吻是怎么一回事?」 「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字句间隐隐约约带笑,「聘礼都准备好了。」 「唉,吾家有女初长成啊……」昀兮哀惋了声,同时刀身也连带一个下劈,便连刀下刚断送的草泥马亡魂也一同哀惋了。 稍作歇息的裴培倚着一旁的树,似笑非笑地眄了他一眼,悠悠对曰:「拐个媳妇娶进门。」 「……」 难免一怔,待昀兮细细咀嚼过后,他的神情却驀然无奈了起来。 他说,吾家有女初长成。 他应,拐个媳妇娶进门。 好一个挑衅十足的对子!若是给晓嵐听到,她不闹腾才怪呢。 又与裴培笑闹了会,昀兮才缓缓歛起了嬉闹的神色,他话锋一转,严肃地轻声道:「不过,说正经的,晓嵐的父母因为现在在国外所以还好,其实他们很难对付的。」 他唇边含了一丝笑,淡淡地反讽了句:「有你难对付吗?」 应是没有。井昀兮默默地反省起自己那过于护晓嵐的行为。 话道至此,他在分神之中并没有忽略裴培眉宇间浮上的一抹若有所思,虽是转瞬即淡,尔后无痕。 迪兮张口欲言,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声,裴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拧着的眉霎时舒展,紧抿的薄唇也陡然一松,勒出了道笑痕欲迎来人。 小小身影踩着石子路蹬蹬地朝他俩奔来,「陛下……」她停下来轻喘着,明亮的清眸愁苦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以手撑膝,半蹲下身子,柔着声且与她平视。 「我的晶矿不够用,表哥的家太大了。」她咬着下唇,半嗔道。「你有没有多的?」她一点都不指望布裹里只有红蓝药水的表哥会有这种道具,所以便直接略过他了。 晶矿是术士施结界的重要媒介,它要在欲施结界的房子外头摆上一圈,才能在完阵后达到良好的防御效果。 除了作为设结界的防御媒介,晶矿在战斗时候也有抵御敌方攻击的效果,所以这也是生活系的採矿玩家赚取金钱的重要门道之一,不过老话一句,还是略逊术士一筹便是。 他二话不说,立即开了交易,把布裹里头的晶矿全给了她。 「……不够。」她垂下了眼,现下的心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表哥,你……」 洞悉她想法的迪兮两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去我那拿吧,」裴培沉吟了半晌,答:「我应该还留些在家里头。」 她点点头,允诺同行:「好。」 「那我……」 「你,留在这里,」迪兮的话被裴培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食指先是对准了迪兮的鼻头,然后象徵性地往地面一指,点了点,示意对方留在原地,「好好保卫你的家园。」 「……」私心也太重了吧某老大。迪兮遥望着远方蠢蠢欲动的一坨草泥马,然后他低头,悽惨地和手里的大刀相看两无言。 行、行,他费尽伎俩抓来的剷怪大神又要跑了是吗? 他把他的用心良苦当作什么了!井昀兮自顾自的自怜,完全撇除自己的阴险造成别人多大的困扰。 虽然那个别人现在正要反用那个困扰来刷新好感度了。 然后他只能准备和草泥马大军刷新好感度,嗯,真的很棒。 棒得他都快哭了。 无力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他认命地握紧手中刀,落寞地衬着茫茫大原,朝眼前那堆难以数清的野怪们独自走去。 天涯的另一头,是一双倩影绰绰相叠,欢笑而去。 那个孤独的男子,背对着无限的大好美景,辛酸地流下了男儿泪。 十一之壹、两房一厅,两人住也足够了。 今天阳光明媚,约莫是个适合搬家的好日子。 晓嵐很认命地在把主卧室自己的东西搬到另一个较小的房间里头。 呃,对,今天这套房的真正主人要搬进来了,且不容她拒绝。 她无语望天,脑袋木然地拨放着前几日情景重现…… 「……等等,为什么?」嵐下秋棠的小脑袋瓜子足足花了快一分鐘来接受消化对方给她的震撼弹,「……那、那个,我觉得我住在连绵山,挺好的……用不着……」 会不会跳太快?这已经不是超速那么简单了,根本就是飆车了吧! 裴培扬起了眉,似笑非笑,他直勾勾地凝着她,似是不容许对方有任何逃避的空间,「我没和你说笑,我大哥和大嫂要结婚了,他们婚后就要搬进我现在住的房子,我总不能打扰他们的新婚生活吧?」 「但……」 「而且我和你是同个大学的,我那房子离大学也近,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他脸不红气不喘,从容地道出足以让晓嵐失措的话语。 「那我能退租吗……」她怯弱应道。 放眼望去,广大的平原上已经不在见草泥马嚣张奔腾,看来应是都跑到她心里作怪去了。 一群一群的草泥马奔过来又奔过去啊! 她的小心脏…… 「违约金?而且还要再找房子?」 「唔……」哑口无言。 虽然她的父母尚在国外,但每个月还是会定期匯给晓嵐一笔生活费,让她不用为金钱烦恼,甚至牺牲读书时间外出打工。而女孩虽然贵为企业大家的闺女,但骨子里人性的节俭却是从未遗忘,恰好这间套房刚好满足了她勤俭持家的目标。 可此刻裴培却突然扼杀了她微小的成就感,要她去哪再找一间比现在的套房还便宜的房子啊?嗯,住公园还比较实际些。 「那我搬去表哥那住好了……」虽然她一直不想再麻烦井家,但这种非常时期也只好先使出非常手段了。 「劝你别,」他慵懒地向远方瞟去,「他若是有一天带女朋友回家看到你,你觉得对方会做何感想?」忖度半晌,又补了致命的一击:「你想让你哥孤独终老吗?」 「……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总会有的。」他神色自若地睁眼说瞎话,「所以娃乖,不要破坏人家的幸福。」 「……」她一脸哀愁。 「不愿意?」他微侧首。 「不,只是……」对方悵然的口吻让晓嵐下意识地一驳,然后在她驀然发觉自己方才否认的是什么后,不禁脸上一热,她匆匆垂首。 眼见那小脸儿都快埋到了胸前去了,裴培暗暗歛起微扬的唇角,悠然提议:「房租我们两个平分。」 「……」她蹙着眉,犹豫地抬起仍烧红的脸颊。 「家事我来做。」对方已动摇,他从容加码。 「等等,不是这个问题……」深觉自己被误会的晓嵐匆匆打断。 「不然?」 「孤男寡女不得共处一室……」原本中气十足的她在瞥见了对方那般若即若离的笑后,彷彿所有忠肯不过的辩驳都变得冠冕堂皇,她不禁有些心虚,连带着声音到后头也渐渐细小,最后几字根本难以辨闻。 「有差么?」宛如惊弓之鸟的小猫他从不吝惜去疼爱,俊脸悄悄往她挪近了几分,他覆上了她的耳畔,极轻极轻地说道:「你都让我这『孤男』金屋藏娇了……」 散落在她耳际的低语性感且凌乱,字字句句都依稀传递着曖昧的气息,她顿时无话可说。 于是,就这么屈服在金钱压力以及对方的一肚黑水之中。 有苦说不出。 心绪微乱,她看着杂物已被清走大半的卧室,五味杂陈。 今天之后,她就要和一个男子生活在同一个空间。 他不懂,其实她也…… 晓嵐忽地一愣,赶忙摇了摇头,似是想要甩去方才浮现的疯狂想法。 「在想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嗓音微微压低,她惊惶地抬起头,裴培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笑脸盈盈。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依旧维持抱膝的姿势,仰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他,他手中还抱着一只木箱,看样子是刚到不久。 「五分鐘前,」他腾出一手,从木箱中捞出了一顶毛帽,然后搁在她头上后逕自越过她,瞻望了主卧室一番,「你把比较大的房间让给我?」 「总不能让你住在小房间吧。」她嘟噥着,从头上拿下了那个针织毛帽,「这是……?」 他的嗓音蓄满了笑,「见面礼。」 「……谢谢你。」不过离用上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就是了。 「帮我整理行李?」他依旧笑着。 「好。」 这套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房一厅,两人住也足够了。 所幸并非只有主卧室有床垫,这让从今日起搬到小房间的晓嵐万分庆幸,起码不用打地舖了;不过,也并不是所有都如纪晓嵐想像的那般五脏俱全。 ……只有主卧室,有厕所和沐浴设备。 ……然后裴培,从今天起住进了主卧室。 天要亡我啊啊啊啊啊——! 这是比裴培住进来还要严重上百倍的紧急事态! 可惜此时的紧急事态并没有非常手段可用,除非她想要用尿壶解决。 放心她并不想。 十一之贰、从哪拐来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原本先行踏出房间到玄关搬箱子的裴培,看到客厅突然多出的两个男子,不禁墨眉一蹙,他先摆了个手势示意他俩不要捣蛋后,便扭头回唤:「嵐?快出来,我哥他们来了。」 话毕,裴培双手抱胸,睨着沙发上的两位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来见见未来的弟妹。」大哥裴林半开玩笑地应道。他指了地上散落一地的纸箱,「还有因为你门没关,所以我们就顺道把你玄关的箱子搬进来了。」 裴培未语,只是不置可否地挑起了眉。 一旁的二哥裴浅则是急急开口,打断悠间的气氛,「你真的要和女人同居?」口吻尽是不可置信,「别骗人家耶。」 「二哥,沉默是金。」裴培蹙眉。 「或许骗了比较好?」裴林悠哉地啜饮着自备茶水,「妈一直希望你们两个快点带媳妇回家。尤其是浅,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半年内还没带女朋友回家,她就要替你申请转到女校去任教。」 女朋友都还没着落,是要从哪里带回去给她啊?裴浅抹了抹脸,「……她知道学校是禁止师生恋的吗?」 「可能她最近看的连续剧并没有告诉她。」 三人和乐融融谈天着,而这幕情景就这么赫然落入了走出主卧室的纪晓嵐眼中。 「裴大哥,呃……」她唤了一声却又驀然止住,双眸不自觉地对上了裴培,有些尷尬地无所适从顿时撞上了张扬笑意的墨瞳。 她一懵,急急地别过了头,晕色渲染,贝齿不自觉的轻咬下唇,粉嫩的水唇便这么烙上了鲜红欲滴的齿印。 「来。」唇角柔和越发鲜明,裴培朝她招了招手,如坐针毡的晓嵐连忙靠了过去,他揉了揉小娃的软发,向她介绍:「穿西装的是我大哥,裴林;戴眼镜的是我二哥,裴浅。」目光转而落在那二人身上,復言道:「她是纪晓嵐,我的……」意味深长地回头瞥了她一眼,「室友。」 晓嵐并未查觉裴培的话中有话,匆匆顺势扫过或坐或站的两人后,她点头致意。 裴林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端坐沙发一隅,身姿优雅俊秀,墨眸中尽蕴和煦,点点光彩清亮如月华浸染,夜穹当空,彷彿世间万物之中,无一不为那番间雅折服;裴浅虽身着便衣,却反而将镜片之下那不凡的异彩衬得更发烁耀起来,光芒万丈,泻走而出的倾华蓬勃了朝气,如万里晴空,天地之中,唯他独尊。 如月如日,堪称绝妙。目光流转于迥然不同的二人,晓嵐心底暗暗发笑,尷尬心情霎时消散了兴许。 裴林含笑回应,他富饶兴致地问:「清代的纪晓嵐?」略狐疑,心底隐约有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晓嵐应语:「是的,同音同字。」她无奈而笑,并未查觉裴林怀疑神色下的异状。 其实她怀疑很久了,关于她的父母究竟是不是古人纪晓嵐的粉丝这件事。 「嗨……」裴浅傻傻地笑了起来,眼底闪烁不定,「呵呵……老弟啊,你知道诱拐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吗?」应是惊吓过大所致。 「……我成年了。」晓嵐悲痛插话,她更无奈了。 「呵呵……」裴浅一愣,难得犯窘地乾笑几声,心里实是惊艷,他音量陡然一沉,神秘兮兮地转而在裴培耳边问:「你从哪拐来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十一之三、这让她第一次感谢这个害她颇深的 他原本以为小弟喜好的应该是那种风情万种、艷丽无双,如模特儿般绝色的女子,结果竟然是如这种白兔般灵动可爱的女孩? 初次见识到小弟的眼光…… ……与自己不谋而合。 小小的女孩最可爱了!软软香香像麻糬一样,搂在怀里可以取暖也可以当抱枕,比起风骚献频殷勤的女人不知道要美好多少倍!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他的嚮往! 尤其还成年了!简直就是萝莉中的极品!女神! 想当初他就是为此才去报考教师的,没想到最后还并未达成「萝莉娇妻」的补捉计画,自己的弟弟就快要一步登天了,看看,都同居了有没有。 不过放心,无论在怎么极品,身为一个好哥哥,他绝对不会去人渣到抢弟弟的意中人。 知道自己二哥爱好的裴培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你找你的女学生去吧。」看看裴浅这番痴傻模样,哪还有那个人见人爱,阳光开朗,颇受学生爱戴的模范教师?说他无赖还更有可信度些。 如日般灿烂洋溢的男人瞬间崩坏。 当然,内心崩坏。他还是很注意自己的阳光形象的。 「裴培。」现场会连名带姓这样唤他的就属大哥裴林了,他似是突然思起什么,尔雅的弧度一片瞭然,却又矛盾地勾着些许困惑,裴培见之,也了然于心地朝大哥走去,他身微倾,附耳不知与他低喃些什么。 裴林恍然大悟,他轻声说句了解后,那抹笑若有似无的疑问顿时又只剩下那般风雅如俊了。 裴浅和晓嵐根本不知道他们葫芦里的卖是什么药。 「你们……」 裴培驀然挺直了身桿,笑了笑,彷彿那笑就带起了世界的欢快似的,「大哥说要请我们吃饭。」 「……喂。」裴林无奈地看着自作主张的裴培,不意外地见着了他眼底的促狭。 他低声与大哥道:「我成就了你的幸福,不该请客一下么?」 要不是他「逼婚」,他大哥那会这么快迎娶大嫂,所以请客,他理所当然。 裴林轻声反驳:「你怎么不说我也成就了你的幸福?」谁不知道他盘算的是什么心思?还不是要他们快点结婚、快点要裴培为了他们的新婚而「迫不得已」地让出房子,好让他能够「无家可归」,进而「迫于现实」的与她「同居」? 这招很高明,这不愧为三人之中最狡诈的裴培罢。 「啊,对了,」纪晓嵐小小地叫了声,拍了下掌,「恭喜你要结婚了,林大哥。」她并没有忘记裴培搬来的原因是什么。 她方才就一直在苦思到底要怎么称呼裴林和裴浅,因为总不能三个都叫裴大哥吧?琢磨许久,她最后乾脆就取单名为区别,于是,便成了林大哥与浅大哥。 至于裴培,对她来说就没有这个困扰了,因为「裴大哥」和「培大哥」唸起来并无二致。这让她第一次感谢这个害她颇深的叠名。 「婚礼你可以和裴培一起来。」裴林温和地笑了笑,眸光中温暖洋溢。 「好,我会带她去的。」裴培先是替她诺了下来,然后率先拖着她往外走去,「走,大哥不是要请客么?还愣着做什么?」 裴林沉默地瞅了自家老么一眼,尔后越过裴培率先走出,「……你欠我一次。」经过他时,裴林细不可闻的嗓音也恰恰落于裴培耳畔。 「当然。」回应他的,是裴培那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喜酒,就让你吃个够。 十一之肆、你!不准超过这条线! 现在裴培和纪晓嵐两个人面对面,相看两无言。 出门后,他们先是在外头解决了晚餐,当然,裴林付帐。 相谈甚欢的气氛也让裴浅提议续摊的想法,但在时间已晚的理由之下被裴培给驳回了。 开玩笑,让那娃夜晚逗留在外?不用等井昀兮来反对,他自己就无法容许罢。 然后他就与两位兄长告了别,把某隻小小娃给拎了回家。 在然后,他们就一直乾瞪眼到现在了。 「裴大哥……」她总算吞吞吐吐地打破了将近十分鐘的沉默。 「嗯?」总算捨得开口了?裴培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应。 「……我想洗澡。」 「我没拦你。」他挑起了眉,不置可否。 「……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她都快哭了,「你在这,我……」我无法安心地完成每日最重要的清洁工作啊。 哦,顺带一提,现在场景:主卧室,也就是裴培今日起入住的房间。 不是她太龟毛,只是她无法接受当她关起门洗澡时,另一头竟有另一位男性在场。 她是相信裴培的人品的……呃,可以相信吧? 但,这是感觉问题。 「单身女子在单身男子的房间里洗澡」,这不管怎么看都很有问题吧? 由不得她啊,她最担心的事莫过于此了。 但见裴培眉眼捎上了几番狡黠的笑,未应,他慵懒地侧过身,欲取搁于边上的书籍,摆明了要她旁若无人。这让近似无地自容的晓嵐顿时一股无名火窜起,什么扭捏尽数丧失,她怒气冲冲地抓住裴培的右臂,不由分说地将他半卧在床榻上的身子拉起,然后使劲推着他的后背,将他推出房门外。 「电视遥控器在左边的柜子上!」她并未理会对方明显愣住的表情,砰的一声甩上了门,徒留一人傻佇原地与门板相见欢。 抬起的手须臾之后却垂下了,唇角在也守不住僵硬的一抿,他弯起了弧度,守的尽是眼底的宠溺交错,失笑地摇了摇头,他便旋身而离,从那小娃的意思去了。 啊,不过,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应该说,裴培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它结束。 经过了好大一番波折,他俩终于轮流洗完了澡,目前正在一块看着动物频道。 「嵐。」裴培的目光并未因为唤了晓嵐而对上她,他专注地观赏着老牛吃嫩草的画面,左手朝对方伸去。 「嗯?」晓嵐鼓着腮帮子,口中嚼着爆米花,小小的身子屈成一团埋进沙发里。她轻哼了声,凝重地盯着横来的手臂,百思不得其解。 「……」他手指勾了勾。 又沉默了会,她才了然地哦了一声,从爆米花桶抓出了兴许放至他手中。 裴培看着满手的糖粉与爆米花渣,很无奈,「……全部给我。」 「好贪心哦。」晓嵐嘀咕了声,整桶塞了过去,「不要全吃完。」 「好。」他堪称和蔼地点了点头,将它收进了自己的房里。 「……」等等,发生了什么事?这怎么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样? 他要把她的爆米花拿去哪啊啊啊——!该不会要私吞吧! 晓嵐顿时满脸怨念。 果然,回到客厅的裴培两手空空,这让她更悲愤了。 看到了悵然若失的晓嵐,他微弯眸,带上慈父的笑容和她叮嚀道:「晚上不要吃这种没营养的零食,你饿我可以弄给你吃。」 不需要请您还给她她的精神食粮就好谢谢。 「啊,然后等等你去把你房里的零食都拿过来,晚上吃零食不健康。」 不用了她现在就想捲铺盖走人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不需要这种和爸爸一样的室友啊啊啊——! 晓嵐好不容易因洗澡而消下的怒火又燃起了,她硬揪着他的袖口,又将他拉起,然后把他拉到两个房间外的走道上。 裴培和晓嵐房间的两扇门是相对的,中间只隔了条走道。 「你!不准超过这条线!」纤指朝地板象徵性地一划,便把走道平分成了两块,「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别怨她做得太绝,是他冒犯在先,她的零食和他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这是一场保卫零食的战争! 「哦?」好可爱。他眼底的宠爱更明显了,「我是无所谓,不过你怎么办?洗澡?如厕?」 「……」对不起,她好像得弃守零食了。 见之,他好心地提出解决方法:「不然你需要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可以抱你进去。」 ……裴大哥,这提议一点都没有解决到问题。她看他的眼神已经几乎是死的了。 十二之壹、当然是要很劲爆很八卦的那种! 由于那「繽纷多彩」的同居生活,晓嵐可没有像以前那么自由了,连她玩游戏都要经过裴培的同意才得放行。 况且,通常她一上线,裴培就会跟着上来,前几日还可曰为巧合,但日子一久,小伙伴们也都灵敏地感到不对劲了。 也是,再不察觉,裴培大概也会把那群木头都丢出帮会吧? 迟钝者,无用也。 咳,扯远了。 「小嵐,所以到底怎么回事?」瀲灩依现在正掛在她身上,连连追问。 「帮主,给个交代?」阿发趴在桌上餵着小鸡仔,扬起的笑容怪噁心的。 当初新进的成员在一段时日的相处后,好像成功地被迪兮等人带坏了,个个在帮会都混得仿若老前辈似的,见了君莫千行也不见他们正经到哪儿去。 帮主本人当然不在意,反而相反,他欢快得很。 因为这样便能更加「以礼相待」底下的伙伴们了。 呵呵呵,她彷彿看到了许多被虐狂。 祝福诸位帮会里的男性同胞,阿门。 「你们想要听到什么交代?」君莫千行勾起一丝笑,若有似无地朝晓嵐瞄去一眼。 总算有下文了,兴奋的小伙伴们不消片刻已全然围至帮主身侧,将他团团包围。 「哦哦哦哦哦哦,当然是要很劲爆很八卦的那种!」 「最好要有个高潮迭起、爱恨情仇、女主角柔弱的像绵羊、男主角霸气上线气宇非凡、剧情老套到想骂声乾,最后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大薯加辣外带竖起了拇指、刷起了存在感,眼眸异常闪烁。 书生甲不敢置信,「绵羊?大薯你说刚刚铸出了三武的那个小妮子吗?」 天绝之中的武器等级是比照古代的官位分级概念来区分品质的,九品武器简称为九武,是品质最为粗劣的;八品武器简称八武,品质较九武好上一些,其馀渐进以此类推之。 通常,等级超过五十的炼铸师就已经是玩家中炙手可热的大师级人物了,订单躺着接都接不完的那种。但,就算是如此受人推崇的大师,能把武器往上拉个两品就已经近似神乎其技了,所以更别遑论方才把六武一口气提到三武的晓嵐是多么的犯规罢。 且,九品升八品,好办;七品升六品,轻松;但一到了四品要升三品的这个门槛,唉,那种难度落差就是要你鲤鱼跃龙门,那差得可不只是区区一个等级啊。 所以我们也别深入细究她的业馀技能到底辗压了多少专职炼铸师了吧,谈多,真的伤感情。 被点名的嵐下秋棠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多扔了一颗紫丹就又拉了一个等级?」 然捧着热腾腾的崭新武器呆站在书生甲身后,嘴角有些抽搐。 莫怪他,虽然武器有超然地提升是件喜事,但是当听闻造成这番结果是因为炼铸师乱加材料所致,相信你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一失足成千古恨,若碰巧丢对了材料,那强炸天也就算了;若是丢错了材料…… 炸了天都有可能。 「嵐嵐嵐,你改天也帮我提升品质好不好?」白首不离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嚷嚷着。 「小离,你不已经是四武了吗?」晓嵐也对自己的狗屎运感到庆幸,但难保下次她还能这么幸运,若弄巧成拙,那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闻言,方才还在等待解释的阿发就按捺不住了:「那给我弄个吧,我才七武呢!」 「唉有时候还得要主人配得上好武器才行,不然也是浪费,去去,自个儿后退去。」下一秒,问青天否决之。 「我是五武,嵐我所求不多,升到三武就好。」连方才刚上线的迪兮也加进了话题。 千里繁华白了他一眼:「你脸皮太厚了吧?」 顿时,等待解释而环绕在裴培身边的人群已悄然改聚集于晓嵐身侧,要不是瀲灩依紧紧地抱着她,她都要被挤得不成人形了。 不就是个还不到二十人的小帮么?怎么发起疯来比两百人的帮会还可怕? 这回,轮到晓嵐隔着人墙,频频向裴培使眼色了。 十二之贰、等的不过就是对方该给予她的坦白 于是君莫千行起身,仗着身高的优势,直接把被困在一坨人之中的晓嵐一把拎起,扛至肩上。 「欸,老大,就算你贵为帮主,你也不该插队啊!」 「人人平等,不该有特权!」 「是啊,而且你的都是一武了,是还需要在炼铸什么啦!」 「……扇子是要怎么强化,装石块吗?」 眾人以为君莫千行要来参一脚,纷纷为自己打抱不平。 「于情于理,我都理当拥有特权。」君莫千行瞇起眼,竖起一根食指,「其一,若不是我将她『请』来帮会,我看你们是连她的脸都见不着,更何况请她帮你们强化武器?」 哪是请,明明是威胁。倒掛在君莫千行身上的晓嵐很是委屈。 而且,她才没有那么高冷,她只是怕吵怕麻烦怕死缠烂打怕粗獷式笑声诸如此类而已。 ……虽然她现在待的环境正是集以上之大成。 「至于其二……」酝酿许久的笑意此刻展顏,向来清抑冷然的声线也鲜少地软了下来,就有如百花齐绽,化开了冬日萧索,画上了满地的奼紫嫣红,成就了另种魅惑人心的神彩,隐隐挠搔在她心上最柔软的那处。他一道说着、一道将那娃给放了下来。 重回了脚踏实地,晓嵐下意识抬起眸,于是就给她劈头迎上了那双载情的眼,不解风情地瑟缩了下,又是那股熟悉的不安感喧嚣着在心底扩大。 女人的直觉向来都是灵敏的。于她垂眼之时,却见一抹沉色袍裾在她视野的一角明晃晃地绽放开来。 葇荑不知何时也给他牵了去,藕色莲臂吹弹可破,在他温暖且厚实的掌中恍如珍宝。 眾人见的是君莫千行在放下嵐下秋棠后,竟在大庭广眾之下单膝跪了下来,澈然的眼眸尽数倒映着满满的她,那番深切,让大伙儿都难免一声惊呼。 或许是羞怯让她始终不敢再次对上他眼底的笑,即使她继那匆忙一瞥之后都未曾再迎上他的玄眸。 晓嵐知道,眼前这男人又想闹她了。但,无论他的笑意是多么的浓烈繾綣,在那澄净的瀲灩之中,总会预留一隅等待她的身影进驻,将明艳的色彩渲染成如她一般的清灵。 若说纪晓嵐这人最大的矛盾,约莫就是她的迟钝与狡黠罢。她既是迟钝的,却又在某些时刻狡黠地洞悉世事,两者相辅相成,却丝毫不见突兀矫情。 此刻的她是清晰的,她明白裴培对她的好、也明白他的心思、更明白他眼底笑意的那番真切,她从未逃避,相反的,她早就愿意正视这个男人了。 她佯装着不曾知晓。等的不过就是对方该给予她的坦白。 不过话虽道至此,对于他每次的调闹,她总是没成功免疫过。 看透并不等于无心无情呀。 反正反正,都给他欺负那么久了,这次让她欺负他一回,不为过吧? 思及此,晓嵐彷彿已经得逞似的,羞涩与暗恼悉数尽褪,小小的坏心眼儿不禁让她轻笑出声,银铃在耳,落入裴培的耳里,自是成了另番心思了。 暗暗讶异人儿忽地的欢快,眸光流转间,他竟贪恋起她方才的怯怜样儿了,虽然嫣然而笑的她也是成了他另番眷恋风景。 「……我就不须多言了,对吧?」微漾笑意,裴培在眾人的注目礼下依旧不改面色,逕自凝视着她,缓缓道出:「娘子。」 二字一出,帮会大厅就驀然响起阵阵喝彩,仿若雷鸣。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闹洞房囉——!」 「小孩认我做乾爸好不好?」 「我想宝宝也需要一个乾妈!」 「恭喜夫人!贺喜老爷!」 眼角眼光瞄见的,是她陡然窘迫的两抹嫣红,让他不禁微勾起唇。 不管那小猫方才是动了什么心思,若是想要佔他便宜…… 呵,娃,你还早着呢。 十二之三、为夫的节操都提早给你了,要不娘 纵使晓嵐方才已经试想过裴培的应对,但如今他这一答无疑是又再刷新了她对他的世界观。 能面不改色出卖自己贞节的,世间上约莫唯有他一人罢。 她怎么就不记得她有了个夫君了!哪里来的告诉她! 刚刚还想着要作弄他呢,结果现在就被他给先戳了过来。 裴大哥你不要贞节我还要啊。晓嵐欲哭无泪,内心凌乱如暴雨。 她越想越气,低下头,气鼓鼓地向他瞪去,一片欢贺之中,依旧未起身的他微偏首,薄薄的笑意恰好在她垂首的时候映上了她的翦水秋眸,春池荡漾,涟漪泛起,应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无疑是又更上一层地燎起了她的嗔怒,见她抬起了手,须臾却后又垂下,她扭头,横眉竖目地朝眾人喊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下线,好好沟通一下!」 他闻言,又是一声笑。 方才还担心着眾人的质疑会令她招架不住,总算顺着他们的话题好不容易绕走罢,这回,却又自己先行旧事重提、詔告天下了。 果然,眾人如梦初醒,「啊对,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连玩游戏都同进同出的?」 「如你们所见。」他一哂,刻意把话说得很是模糊。 「果然是因为成亲了对吧!」小伙伴们燃了。 不对,根本错啊。晓嵐抱住了头,恨不得把某个添乱的陛下给灭口。 可惜游戏中她是动不了他的,唯有下了线,一切才会比较好办些。 思绪闪过,她乐得阴险一笑,但这笑落到了某人那儿,却又自是成了娇憨的含苞待放了。 微微一滞,她却早已准备履行她的「阴谋」而先行下了线,在眾人的目光投向他以前,他也跟上了晓嵐的步伐,叫了指令,跟着下线去,准备接受她的「找碴」。 ? 就算晓嵐是笑着下线的,但拔下头盔时,胸口却还是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以不算温柔的力道将头盔摔至床上,她对着镜子歛了敛容,然后带着万千气势甩开了门。 「轻点。」相较于她被气得红通通的小脸,裴培就显得风雅许多了,他倚着墙,磁性的嗓音捎着兴许暖意与笑意,在她闔门与他相对之时,迎头向她扑去,搅和着他的气息,与她彷彿遥遥相望。 其实,却是近在咫尺。 不过,她现在可正气着呢,才不理会陡然曖昧的氛围,她轻哼了声,率先指着他的鼻尖,大骂:「你太过分了!」 他无动于衷,只是他此刻掛着的温笑让她又是一阵气,「何出此言?」 「你卖自己的贞操就算了,用得着连我的一起赔上吗!」虽是道得鏗鏘有力,却让晓嵐驀然一股心虚涌上,不知源于何故。 眉眼微弯,「没有卖,只是提早给了你。」 「……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停顿了会,俯身贴近了她,清冷的气息顿时更加显然地围绕在她身侧,在她气呼呼地指控之下,更是犹显他的不慍不火,裴培舒了口气,语调越发迷离曖昧了起来:「反正,为夫的节操早晚都是你的,还不如早些双手奉上,好让你早点对为夫负责,是吧?娘……」 裴培话还未尽,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乃外力也。 近似强词夺理的逻辑竟让晓嵐无法搭腔反驳,她紧锁柳眉,在不堪入耳的言论荼毒她的脑袋前,她慌乱地揪住他的衣领,藉此稍一使力,摀上他的唇,「闭嘴!」 他真的在说中文吗?为什么情况又对她越来越不利了?明明是她来兴师问罪的不是吗?怎么又变得好像是她始乱终弃了? 思绪甫处惊慌之中,她僵硬地维持着摀住对方的动作,心里却是越发窘迫与杂乱了起来。 因为裴培方才是弯下身与她平视的,不然依照他们两个将近四十公分的身高差距,只怕晓嵐是踮起脚尖,也难以触碰到他的唇罢。 软软的掌心正熨贴在他微凉的唇瓣之上,传递着暖意。鼻息间縈绕的尽是专属于她的淡淡馨香,为她蕴起的柔软这下只怕是更加鲜明了。 依稀含笑,流转之间,趁着对方分神之际,他猛然将她拦腰抱起,也连带挺直了身桿,这举动让小人儿明显一愣,为数不多的自在安然也于此刻悉数消散。 双足悬空,就算在怎么佯装镇定恐怕也是欲盖弥彰,欺不得眼前人的。方才发下的豪语早已微不足道,气势什么的也早已不值一提,顿时理解情势的她哀愁地叹了一声,她又输了。 弱弱地问了一句,挫败显而易见,「……你做什么。」语罢,她正要将衝动的手给收回,却又被他惊为天人的异举给慑了魂,一时之间,她石化地僵在他怀里,震惊难平。 促狭更盛,他又是动了双唇,再次轻啃上对方的指腹,浅浅的牙印顿时烙了上去,辉映着她震惊的眸,实是趣味。 应该是放弃了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她哀怨地开口:「……好吃吗?」 对她释怀了。 是,释怀了…… 也免疫了……大概吧。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将脸颊的微热归类成天气闷热所致。 他将她放了下来,手方松开,他温和地笑了笑,颇有几分慵懒间适的味道。「方才时间仓促,又是佳餚当前,所以一时迷了心窍而囫圇吞枣,来不及细细品嚐。」笑意更盛,復言道:「要不再给我品上一回?这回为夫定会细嚼慢嚥,吃抹乾净。」 「……我要告你性骚扰哦。」连他那番自称都无力纠正了。 「娘子捨不得为夫的。」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他略顿,含着一丝笑,「不正是你给我的么?」 「……」所以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和他讲话,真的好累。 今日,裴培再次刷新了他的无耻下限,也再次刷新了晓嵐那狭隘的世界观。 十二之肆、真该把你套紧些,免的他人肖想。 后来晓嵐再三严正地「叮嚀」裴培停止那个有名无实的称谓……至少目前是有名无实,待他答应后,这才结束了「沟通」,回到了游戏里。 后知后觉的她,这才发现刚刚一起下线的举动无疑是詔告天下他们的关係不浅……室友的关係不浅。所以出于亡羊补牢的想法,她就只好晚裴培十分鐘后才訕訕然地上了线。 至于为何她出现时,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眼神尽是曖昧,关于这点,她完全不想了解。 天知道裴培给了他们什么交代。 帮会中负责外交的司马长老环视了下基地,见该上线的都上线了、该解完任务的都回来了、该笑闹的也都玩的差不多了,便使了个眼色给君莫千行,把大家给聚集起来。 「大家到齐了?」睇了一眼君莫千行,待他頷首后,司马长老便正了正神色,在眾目睽睽之下,展开了一方皮纸往上扔去,让它悬至半空,「可看到了?北戮大陆的霸主——挽妃阁,向我们帮会下了战书。」 挽妃阁是北戮大陆的帮会,也是那里的帮会龙头,就有如游龙破云是东珀大陆的领头羊一般。而每届的帮会争霸,就是要让各个大陆上的群雄们一较长短。 私下的帮会邀战除了使用稀有道具跨区令之外,均是不得向其他大陆的帮会邀战的,而若是使用了跨区令向其他大陆的帮会下了战书,那下战书的那方就得要到被下战书的另方所在的大陆去pk,而被邀战的帮会虽然无法拒绝pk,但却能选择对战方式。 所以那张皮纸仅仅只有通知作用,因为覆天帷幄是没有选择拒绝权的。 竟然为了向一个小帮会挑战而不惜使用跨区令,还愿意风尘僕僕地移动到另一个大陆,可见挽妃阁的重视。 晓嵐闻,不禁有些担忧。 不过,这等担忧很快就云消雾散了。 因为眼下这个奇葩的帮会。 「终于——!」迪兮率先欢吼出声,他仰天大笑,乐得连手中的酒盅都掷了去。 到底。某娃目死。 「这是我们创帮以来第一个pk!」问青天热血地握了握拳,「我早想和大帮战一场了呵呵呵。」 ……到底哪里值得开心了?在开心前难道不应该捫心自问一下自己到底和对方结了什么恩怨吗? 请救救她日渐远走的价值观。 「我很早就想亲眼看看另一个高级术士了!」 「你说几度夕阳红吗?」 「这样三大高级术士就聚集两位……哦哦哦,如果笑添愁没有隐退就好。」 是的,挽妃阁除了有「北戮大陆霸主」之称外,里头还有个让玩家趋之若鶩的人物——和晓嵐同为高级术士之一的几度夕阳红。 晓嵐暗蹙着眉,这场pk极有可能成为她入天绝以来的第一场公开处女战。 她有些不安。有些辅助技能她放得还不是很流畅,而且临场反应还不够机灵,若是派她上场,她还真有些害怕自己的笨拙会给大家拖后腿。 「陛下……」踌躇再三,晓嵐还是走到了裴培身边,她扯了扯对方的衣袖,想要问问对方是否要让她上场。 洞悉她想法的裴培稍垂首,她在那瀲灩的眸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他含笑,「不用担心,你是我教过的,能差到哪去?」 「所以我真得上场?」纵使裴培篤定信任的口吻让她不再那么动摇,但他安慰之馀的言下之意她可没漏着。 「嗯,我认为此战邀约,他们正是想试探你的实力。」既然对方有意如此,那他何须推辞?正巧让小娃上去验收一下自己努力的成果,好让她在对自己有信心些。 他认为,那个努力想跟上大家的小身影,是有绝对的资格昂首阔步的。 而不是这样害怕自己的不足而怯弱畏缩。 君莫千行收回了心思,顿了顿,转而轻声笑道:「果真是红顏祸水,真该把你套紧些,免得他人肖想。」话语里没有嘲讽,倒是满蕴着轻哂,颇有逗佳人舒眉之意。 晓嵐并无察觉对方用心,依旧惆悵,「……我连累大家了吗?」她怏怏低问,失了那番无邪笑顏。 「无。」他一愣,旋即柔声安慰,「多亏了你,让大家能在帮会争霸前有个和其他帮会切磋的机会,而且如此看来,应该还能增加不少的『清洁费』。」 帮会pk向来都是公开对外的,为了增加游戏的可看性和避嫌等等用意。待双方谈妥条件后,系统便会将时间以及地点公诸于世界频道,置顶二日,让眾人得以前往加油助威。 这次欲对决的两帮会一方为北戮霸主挽妃阁、另一方为战榜榜主和生榜榜主所在的覆天帷幄,且又是难得的跨区战,多么有看头相信是毋需多言的,虽说系统还未公告,但他们却早已能预见到时候现场的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了。 依据覆天教义、守财奴书生甲的信条,这种时候当然就是能赚便赚、能捞便捞,极尽所能的充实帮会的「清洁基金」,好为世界的环境多贡献一分力。 以上歪理欢迎自动省略之。 十二之伍、为夫的节操就交给娘子替我守护了 「其实你们也能向其他帮会下战帖的。」思起方才眾人的欢声雷动,内心的内疚总算不再那么深刻,她抿起小小的笑靨,不禁无奈地轻笑出声。 「这可难办了,因为只有使用跨区令的邀战是不得拒绝的,所以就算是由我们发下战帖,对方也是拒绝居多。」笑逐眼开、一扫阴霾的晓嵐自是他乐见的,墨眉略展,君莫千行逐条列出,与小小娃分析道:「太新、太小、太弱的帮会他们看不上眼;而实力稳定些的帮会,则是不敢接受我方的邀约;至于像游龙破云那种等级的顶尖帮会,一般是不会接受帮会邀战的,一方面怕自己的底牌被看透、另一方面,他们不屑。」 「为什么?」顶尖帮会的反应她当然是能够理解,但她好奇的是,明明是个小帮,就算君皇威名再如何远播,也不可能让所有帮会都如此唯恐避之不及吧? 「因为我在。」他也毫不谦虚,回曰。 果真?这下她可疑惑了:「陛下你是杀人不眨眼,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吗?」 他唇角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黑线掛了满头,「……我没红过名。」 「那有至于让大家那么害怕吗?」只是一个战榜榜主的称号,不至于吧? 「……去年在帮会争霸的晋级赛上,尉迟啸生曾经一个人灭了西清大陆的某个帮会。」 先无论那帮会的强弱与否,官方有规定,参加帮会争霸的帮会人数不得少于十五人,因为报名队伍正是以十五人为一个单位的,而尉迟啸生凭藉一人之力就灭了一个有十五人的队伍,可见其兇悍。 再者,能与去年拔得头筹得游龙破云在晋级赛对上,先前战绩必然是全胜的,可见其实力定然不浅。 但还是让他以一抵十五给击杀了。 嗯,由此类推可知,更胜尉迟啸生的君莫千行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了。 要是她,也不会想上场给某皇虐。 她顿时心有戚戚焉。 「不过有次倒是差点被邀战。」沉吟片刻,君莫千行驀然思起,他回忆:「那时候我们才刚成立帮会不久,成员也才五个人。有一天我们到大观园去团练,结果被另一个帮会给抢了怪。」 ……哪一个帮会这么不长眼?还没听到后续,她就已经在为他们默哀了。 「那时青天气不过,抱了个西瓜就想砸,结果被他们的召唤师给识破,召了一隻棕熊吃了那颗西瓜。」 「……请继续。」她有点怀疑……确定不是在讲笑话? 「咳,」可能这段回忆真的有些不堪回首,见他难掩尷尬地轻咳了声,然后直捣重点:「反正僵持了很久,连刘姥姥boss都重生了三次,后来对方发现我们好像是新帮,就想倚老卖老,先给我们这些『菜鸟』下马威好来个教训。」 ……他们那些「前辈」还活着吗?她表面佯装平静,内心的碎念却早已喧哗满天。 「然后呢?」 「然后,在迪兮出来调解后,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他们帮主还送了三件六武给我们。」他默了一下,「卖了不错的价钱。」 是是,您都有了一武,那些对您而言就如同废铁一样,她懂、她懂。 不过……「为什么?」这前因后果有点跳跃她有点跟不上请体谅。 「因为美男计。」 所以在社会大眾的标准中表哥真的算帅?晓嵐想了想那张看到厌烦的脸,又想了想他过于失控的个性……抱歉,她无法认同。 所以她问:「那你呢?」 「什么意思?」 「我觉得陛下你长得比表哥好看。」她偏着头,诚实地发表自己的「高见」。 「呵。」诱导成功。裴培的心情顿时更加明媚了,上扬的弧度也更加肆意。 「……」因为那声低笑而隐隐觉得不对劲的晓嵐静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不禁气急败坏地娇斥:「你又欺负我!」 坏蛋!真的坏死了! 「乖。」拍了拍她的头,瞇起的眼眸带出了绚丽鲜明的笑,华彩尽彰,他点了点遮住上半部的面具,解释:「当时我带着这个和屏蔽了人物资料。」 确实,晓嵐初次在游戏中见到君莫千行时正是因为这个面具,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就是裴培。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她戳了戳他的脸,微微上扬的询问中除了疑惑,还尚存着些许馀慍。 「难道你希望你未来的夫君身边美女如云、在外拈花惹草?」淡如云水的反问,正是他默默挖好陷阱等小猫跳下的最好证明。 「你敢……!」晓嵐呲牙咧嘴,浑然不觉自己已被请入了瓮。直至发觉对方那过于安适的面容,她才啊了一声,慌张地摆手否认,「不是……!谁是你娘子!」颇为羞愤的模样。 君莫千行薄唇一勾,馀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早已目瞪口呆的小伙伴们,挑衅意味浓厚,「不敢,所以娘子记得看好为夫。」揉乱了她的软发,他不急不徐地补上了句:「还有,为夫的节操就交给娘子替我守护了。」 ……请说人话。 纪晓嵐凌乱了,面瘫着一张脸,任由顶上那双手肆虐。 还有那个什么节操她也一点也不想要,请拿走,让它离她远点,谢谢。 十三之壹、难得一场,当然是要玩大一点。 「头儿,虽然有点扫兴……」司马长老看着玩小小娃玩得不亦乐乎的帮主,眼神死然,「但眼下之急,是不是该由我方提出pk方式以及地点回报挽妃阁?」 还有,为了拯救大眾的眼睛。 「也是,」君莫千行沉吟了半晌,指节富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们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目前没有。」 「那便是由我们自己决定了,」凤眸光芒渐渐沉淀,一声笑来得有些令人措手不及,「生存战,每方十人,时间二十分鐘,剩多者胜。」 见君莫千行语毕后迟迟不语,司马长老不禁愕然抬首,「……就这样?」 「嗯。」 「真让我意外,我以为头儿你订的规则会在更刁难些的。」虽有些疑惑,但司马长老还是一边嘟噥着、一边连络挽妃阁,回覆他们罢。 其实不光是司马长老,其他人也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何时你们的脑子也和迪兮一样不灵光了?」接收了一轮惊讶眼神和迪兮在背后抗议的碎念,他笑了笑:「难得一场,当然是要玩大一点。」 ? 果不其然,当两帮会的战事一贴上了频道的最上头时,世界就轰动了,尤其是东珀大陆的玩家,连连直呼要去一睹女神与君皇的风彩。 因为嵐下秋棠在还未入覆天帷幄前就鲜少下山,就算下山了也是屏蔽人物资料居多,所以对她本就认识不多的玩家们自是无法认出的,但若是那场赛事嵐下秋棠得以上场,除了能一窥女神面貌,又能见识到高级术士技能的强大,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还能见着君莫千行一展神威,若能截上几张画面,便是不虚此行。 北戮大陆的许多玩家也纷纷踏上了旅途,就是希望让挽妃阁处于非主场时也能展现霸主的号召力和北戮的团结一心。 两派人马,不同心思,若说那相仿之处,恐怕就是那早已备妥的头盔摄相装置罢。 「老大老大老大,」帮会内,迪兮一见到倚于雕窗旁的君莫千行,就立刻贼兮兮地缠了上去,他一把勾住对方的肩头,「你真要让她拋头露面?」 拈扇摩挲的指腹微微一滞,俊美非凡的面容依旧淡然如初,他稍侧首,眼角馀光朝对方瞟去一眼:「此话何解?」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入帮会前有多自闭、你也不是不知道多少人对女神的好奇,你真的捨得让她上场,暴露在眾狼的目光审视下?」说得很是浮夸。 「难不成就让她一辈子绑在我身边?」平静的语调,并没有让迪兮忽略他剎那敛起的慍气与攒白的指节。 看样子,应该是很在意。 他凉凉地回答:「我看你挺想的。」 须臾沉默,「……她不会愿意的。」 「……等等那串沉默是怎么回事先说清楚。」他刚刚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度吗?太可怕了。井昀兮胆寒了下。 而且他认为不可行的原因不是因为脱离现实,而是因为对方不愿意? 换言之,只要对方愿意,他就有自信可以办到? 真的太嚣张了!他也想要保护可爱的女孩子啊……呜呜呜呜不带这么鄙视人的。 原想欣赏裴培因心情不明媚而难得一见的表情,结果反而是自作自受,自己先鬱闷了起来。 冷冷地朝陷入哀伤的迪兮丢去一眼,裴培拿开了横在自己肩颈上的臂膀,「我去找嵐,你随意。」就是要放生他的意思。 迪兮小小的心灵再度受到朋友离他而去的二次衝击,他泪眼汪汪地欲盘上对方,但,多年交情可不是说假的,只见洞悉他想法的裴培一个灵巧地侧身,闪过自个儿送上来的怀抱后,便毫不留情地迈步而去,只留他一人于原地悲凉独自成双。 十三之贰、几度夕阳红? 因为帮会基地的据点都是在城外,所以离所谓的野区并不会太远,有些甚至是比邻而居,可名曰为天然的训练场罢。 稍早前,素心明昭拖着嵐下秋棠和瀲灩依,硬是把她俩一起打包了出去,美其名曰为女人当自强,实际上……她想,她应该只是想找些打手帮她破任务吧。 庆幸的是,其实并不远,走出帮会结界后就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后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拜託了!」素心明昭双手合十,圆溜溜的眼可怜兮兮地流转于二人之间,连带着嗓音也是柔柔弱弱的,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真的很想要那套装备!」 晓嵐面有难色,「可是……」 她话语未止,却被素心明昭给打断了,「小嵐……你不可能小气到不肯帮我吧?」打击犹深的样子。 「不是不是,」她慌忙摆手,「只是……」无奈垂眸。 论委屈,晓嵐可不觉得对方赢得了现下的她。 「我们不是不愿意帮你,」瀲灩依也很无奈地将话接下,「只是我和小嵐一个是杏医,另一个是术士,所以说……」 瀲灩依的一语道破,让慢半拍的素心明昭到现在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一张小脸瞬间刷白。 她颤声说出几近事实的臆测:「……该不会我们三个人,只有我一个战力吧。」 二人点头,无可奈何的歉然在两人的面容上一览无疑。 「……而且,你貌似还要保护我们的样子。」 话道至此,恐怕也只能败兴而归了。 三人队伍中只有一人能够铲怪,就算是三头六臂约莫也是应接不暇的。 「可是我……」素心还是一脸恋恋不捨。 晓嵐心肠软,很快就于心不忍地败在好友的哀求之下,她苦思了片刻,尝试提议:「那么……我们叫陛下来?」 「……我们可没有胆子敢支使帮主。」 她还真以为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能够被帮主宠到这种程度? 她还真以为帮主不管是面对谁的呼唤,都会随叫随到么? 瀲灩依与素心明昭默然。 不过撇开支援对象的荒唐程度,请求支援这个提议倒是挺吸引人的,所以在爽快否决晓嵐的提议后,她们俩就撇下瘪着嘴的她,兀自讨论起人选来了。 「要不叫繁华姐来?」 「不好不好,我刚刚出帮会前就看到繁华姐和青天大哥一道走了,好像是要去护送货物的样子。」 素心明昭苦恼地翻着好友栏,「萌心姐和萧萧也还没上线……」 「那小离呢?她应该没事吧。」 「……她应该和她老公在一起。」 好的,驳回。 阻挡同伴的恋爱之路会被马踢的。 「……那怎么办,剩下的人要不是打boss,就是都不在线了。」瀲灩依。 「……回去吧。」就算是再怎么坚持,素心明昭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渴望去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那便显得她太衝动、太过愚昧了。 叹了口气,扼腕之情显而易见,她旋身,率先走向了蹲在角落逗弄银狐的晓嵐,「小嵐,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晓嵐偏头,很是不解,「拜託陛下支援不就好了吗?」 「只是为了一件小小的装备去拜託帮主,」素心明昭欲哭无泪了,「小嵐,杀鸡焉用牛刀啊。」真的不用为了她去请一尊大神出来的。真的不用拜託。 「……」她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后歉然地开口:「可是,陛下说他要过来。」语气中满是歉疚。 ……住手啊啊啊! 让君莫千行帮她过副本真的太奢侈了,她怕会遭天谴的。 「小嵐我们快走吧!快点回帮会然后就不劳烦帮主移驾了!」瀲灩依和素心明昭存的应是相同心思。见瀲灩依闻言后赶忙跟上,和素心明昭一道勾起晓嵐的左右手,急匆匆地想要拖着她离开,深怕再晚些就会世界毁灭似的。 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不速之客已至。 「咦,这不是嵐下秋棠和瀲灩依吗?」娇嫩的声线隐隐拔尖,由身后传来,伴随着尖锐的笑声,在徐风拂过耳际时一道传入,很是刺耳,「好久不见哇。」 瀲灩依唇边那抹淡笑顿时僵住了,她垂首,未语。 素心明昭在上回情何解来帮会踢馆时并不在线,再加上因为不是什么好事,导致当时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所以她自是不会知晓情何解与她们的过节了。 「你们认识?」她蹙眉,虽然对方不善的口吻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她还是朝两人投了个询问眼神。 「嗯。」晓嵐瞄了眼面色惨白的瀲灩依,先是安抚性地握了下她的手,然后将之递给明昭,示意她现下先不要过问。 之后晓嵐走上前去,微微挽弧,一缕轻笑便现,她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难得一见,咱们叙叙旧?」情何解媚笑,亲暱地挽住对方,形似情深。见其话落,尔后便是一个扭头,朝身后人一唤:「夕阳哥哥,看看我遇着谁了?」语气兴奋异常,彷彿真撞见了挚友似的。 她在演戏,可不代表她就得配合她。 黛眉顰蹙,她欲不着痕跡地挣出对方过于亲密的举动:「不用了,感谢厚爱,但我们要走了。」 其实已经很客气了,因为她更想说的是放手。 「别这样嘛,来、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看透晓嵐心思的情何解也不着痕跡地攒紧了晓嵐,她依旧噙着那抹艷丽的笑靨,将对方硬拉至方才呼唤的那人面前。 力量值低下的晓嵐自是敌不过对方的力气,于是她就不甘不愿地被拖至那人面前。 婉拒的话语还未道出,对方便先行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带出微微的疑惑:「嵐下秋棠?」 晓嵐姍姍然地抬首,在迎上对方时,先落进眸中的是他头顶上悬着的id。 匆匆烙印,却是让她一怔。 「……几度夕阳红?」 十三之三、嵐下秋棠,你可有意愿加入我们帮 「正是。」对方頷首而笑,「久仰芳名,小情一直和我提起你。」 提起她?晓嵐深觉纳闷,她先是清清淡淡地瞅了情何解一眼,尔后对上他的眸光,「你们……很熟吗?」 说真的,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在和她有所接触了。 「小情现在是我们帮的人。」几度夕阳红道。 这下晓嵐可不得不向她问起了,视线再度回到情何解身上,她微顿,訕訕开口:「你怎么在北戮大陆?」 「东珀大陆的二位大神我都得罪了,你觉得我还待的下去吗?」她倒也不避讳,就这么当着眾人的面直道了出口。又或许,这才是她的目的罢,「也不想想是因为谁?」眼光若有似无地瞟向瀲灩依和嵐下秋棠,令情何解眼前的女子面色微变,她娇俏地挽了缕笑,颇有胜利之态。 她想要的,就是她们那番被戳出癥结点的歉疚表情。 管她们内心是否与面上显露出的如出一辙,起码现下的她,获得了胜者为王的成就感。 素心明昭也隐约从二人的神色中知晓对方满满的恶意与不单纯的事儿,重义气的她率先赶在当事人前发难:「你别太过分了……!」 回应她的,是情何解充满挑衅的眸光。 「明昭,冷静点。」晓嵐望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啊,大家别吵了。」几度夕阳红不明所以,但见眼下气氛火爆,他也赶忙拉住了情何解,开口缓颊。 「小情,我们不是为此提早到东珀的。」私下,几度夕阳红也发了个小讯给情何解。 话到至此,情何解也只好悻悻然地作罢之。 这时他才吁了口气,导入此行的重点:「嵐下秋棠,你可有意愿加入我们帮会?我帮帮主对你很感兴趣。」 ……嗯? ……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嵐下秋棠惊恐了,反射性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我……」 别闹了,当着覆天帷幄的同伴拉她跳槽,这摆明了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真的很敢,几度夕阳红。 「先别急着拒绝。」他摇了摇食指,然后执起她拿着玉屏簫的纤手,在其上落下一吻。 纪晓嵐又是一僵,脸都绿了。 说话就好好说为什么要吻手背? 而且她的生杀大权掌握在陛下那啊自己去和他说啊! 「同为高级术士,关于技能的使用、问题我们都可以互相交流,我也能指导你。」他笑曰,提出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的论点。 可惜,在有力的理由到了「君皇的威胁」跟前,永远都只是枉然。 「这……真的不用……」 这真的不是重点啊。他以为君皇会採信这个吗? 才不会。 不、会! 如果真信其有,他当初就不会「威胁」她了好吗? 她死着一张脸,都快放弃沟通了。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几度夕阳红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退却,不然一旦无功而返,就枉费他和情何解提早至东珀大陆了。 不气馁地思忖片刻,他又再度啟唇:「可……」 然后静观其变的伙伴们就不爽了:「就说小嵐不愿意了,干什么强迫她?」 「你们就当着她同帮会的朋友面前拉人,不觉得太过分了?」 「不是啊,就算是同一帮会,她要不要答应我们,与你们又有何干?」情何解补枪。 「你……!」 「怎么?被说中事实,不开心了?」 「那我呢?」 驀地,一道清冷声音传出,间雅的在此刻这紧张的时分犹显突兀,眾人回首望去,只见凌风因起,一身华袍纷扬。 君莫千行噙笑,深色的眸子里却是簇火肆意:「敢问贵帮,不知在下是否拥有那个资格过问?」 十三之肆、他不是没有原则,而是他的原则就 虽然方才一直祈祷帮主能别来插花就别来了罢,但如今世事变迁,没想到刚刚的排斥竟反为眼下的情况更添了一份助力,而且这份力还是有如神助,让她们感动地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 救星啊救星。 一整个出场的气势就和她们不一样有没有。 瀲灩依和素心明昭都快当场拍手尖叫喝彩了。 「君皇?」几度夕阳红怔了怔,旋即笑了出声:「竟然能请出如此尊贵的大人物,我真是好运气。」 素心明昭闻此,忍不住冷哼:「废话。」 别傻了,你难道真以为帮主的宠妻无上限只是说说吗? 呃……更正,目前预备妻子中。 对于他的这般行为,自詡为君莫千行的拜把兄弟——副帮主迪兮曾下了个沉重的结论。 ——他不是没有原则,而是他的原则就是嵐下秋棠罢。 明明当哥哥的迪兮应该为此感到嫁妹妹的喜悦才是,起码男方并不差嘛。 可是那时候他的表情心如死灰,只想撞墙了事似的。 一定是被太多白光闪到失去对世界的希望了。小伙伴们最后默默下了结论。 闻之,君莫千行不怒反笑,反是悠悠道出:「能在此遇见阁下,也是我等之幸。」不过,孰知那话里掺了几分真、几分幻呢? 不待对方会意过来,他又是一个侧首,瞥向了自家帮会的三个小妮子,啟口唤:「娃,过来。」 不消多说,谁都能够清楚知晓君莫千行唤的是谁。 以往总是严正抗议这称呼的晓嵐,这时倒是很配合地小跑步至他身旁。 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她可是因为自己的职业,给他添了两次麻烦,就算在怎么厚脸皮,也不会在对方想帮你解围是胡乱造次吧? 她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 晓嵐才方站定至他的身侧,小小的手都还来不及揪住他的衣袪呢,空荡荡的掌心就驀然被一阵暖意给牢覆住了。 裴培头也不回,厚实的掌隔着衣料紧攒着她的手,传递而来的温度也因为料子阻隔了兴许,又或是,他内心那剎的失神让掌心的炙热褪了些去。 就像是、像是…… 真怕失去她似的。 晓嵐眨了眨眸,明明只是游戏里的他帮邀请?明明他在现实之中,就住在她的隔壁房里? 但那双如墨的眉依旧是拧蹙着的。 她嫣然一笑,稍挣开出那柔缚的力道,逕自将手伸出宽袖的包覆下,然后顺着微僵的掌心滑过,溜进他的指缝之中,转而扣住,柔柔顺顺地蜷在他给的温暖之下。 就有如他从不吝惜给她的呵护那般。 正以为被不着痕跡拒绝的裴培忍不住失神了片刻,但不消须臾,竟被那柔软给反扣住。他又是一愣,转眸望向她,见她却是调皮地吐了吐舌,衝着他比出了个胜利手势。 心底的最深处驀然被那抹笑容给触动了,隐隐约约地依稀注入了一缕清香,在心海里悠悠散着沁人的芳香,醉人心脾。 只是这一次,他醉了很久。 时间的涓流彷彿也在剎那间无限的扩大,一瞬、一霎都变得如此的漫长,世间万物也都在那一刻寂静了下来,岁月静好,就彷若度秒如年。 他多希望这是永恆。 最终的冀望成了唇角的淡淡笑意,他一点一点的将之往上提去,化成了一丝淡如云水的笑,一如往常的平静悠远,却能依稀描摹出此刻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也就是笑,并未多言。 不过有时候,笑容也能让人打从心里的感到愉悦。 晓嵐在他身旁望着他,裴培的侧脸俊美依旧,似笑非笑的双眸直视着前方的几度夕阳红和情何解,不过原应是肃穆的氛围,在她那番举动之后,彷彿便能在那眼底寻到款款流动的柔和,将他衬得更加出色耀眼。 目光灼灼,顿时间,那双载情的眼已然成了她最眷恋的风景。 唇畔不知何时也悄悄地上扬了些,不可言喻的,她竟也打从心里的快乐了起来。 十三之伍、记得和对方说「你有我了」,知道 看着旁若无人、逕自陷入粉红氛围的预备夫妇俩,被撇下的旁人表示深感无奈,但覆天帷幄那方的女孩们同时却也是深感庆幸,因为眼下再怎么紧张的情势都会因他们的闪光弹,再也紧张不起来了。 她们可没有兴趣当好战分子,那头衔给副帮主担当足矣。 而这道理,几度夕阳红怎又会不知晓呢?就算他再怎么心急如焚、再怎么求才若渴,现下这情况只怕是无法再更进一步了。于是他笑了笑,温言开口:「既然已经简单打过照面了,那么我们也不在多留。」 慢走不送。素心明昭无声地用眼神表示出她的鄙视。 不过既然都提早到了东珀来拐人,那显然这点眼神,厚脸皮的他们当然是会装作视而不见的。所以几度夕阳红的神色当然如初,只管復曰:「原本还想到连绵山去找你,却没想到在半路就能提早遇见你。」 这话当然是对着晓嵐说的,不过却把在场所有覆天人的眼神都吸引了过来。 晓嵐躺着也中枪,她好想哭。 相扣的大掌不知何时已悄然收紧了几分,她身旁的男子微微侧过身子,清冷的气息顿时攫住她所有的感官,她一窒,却是他先啟了唇。 「看来,还是别让你回山里头了。」哪天人被拐走了他都不知道。 别啊。她还想当个生活玩家啊。晓嵐一张精緻的小脸都垮了。 「……你别太嚣张。」嗨,垂死挣扎。 低低的轻笑声传来,捎着清澈静然的嗓音,舒人心脾,「过奖。」 哦不对,更正,她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深觉自己权益受到极大的损害,现下正感觉寒冬当头,哪还有暖春初乍的如沐春风之感? 但她也只能委屈瘪了瘪嘴,不敢出言反驳。 开玩笑,对上他,永远只有四句箴言——多说无益。 说越多,亏更多,还不如不说。 思及此,她又鬱闷了,再抬眸看向前方令她头痛的两人,唉,更鬱闷了。 「……感谢您的爱戴。」闷闷的,她朝几度夕阳红开口,「不过我并没有要离开覆天的打算,所以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她还不忘朝对方鞠了个躬,很是客气很是生疏。 身为天绝广为人知的几度夕阳红,向来都是打枪别人的份,而如今,竟然反被如此当眾拒绝,就算是再怎么厚脸皮,也还是会难免感到一丝窘迫的,他尷尬地笑了笑,替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那若有需要,欢迎你随时来北戮找我们。」 话罢,几度夕阳红急匆匆地抓了情何解就先传送走了,完全没有给纪晓嵐任何拒绝的机会。 不到转瞬,方才火爆闹腾的场面又回归起初的平静了,覆天等人相看两无言。 「……咳。」再次感受到聚集在自身的灼人视线,她尷尬地轻咳了声,找了话题转移了焦点:「既然陛下也来了,那么明昭,还下不下副本打装备?强大的输出可要好好利用。」 「还是算了我们走吧。」素心明昭想也不想,立马秒答。 「嗯?」 「走吧走吧走吧回家了。」 因为晓嵐要和站在一旁的素心明昭询问,所以她是别过头,面着明昭的,所以自是不会见到她后头的君莫千行表情是多么的……「黑气逼人」。 但面对着晓嵐的素心明昭看的可是一清二楚,那小小心脏被那笑脸惊得是一抖又一颤的,若她还不要命地答应下副本一事……她应该是不会怎么样啦,可是里面那些无辜的怪可就不好说了。 素心明昭一点也不想当个同情怪的悲情玩家,那种事给养着野怪的晓嵐做就足够。 拉回思绪,她迎上眼前女孩的疑惑眼神,再迎上女孩后头男子的满意眼神……嗯,太好了她拯救了世界。 其实裴培也不是说不愿意替素心明昭打个装备,毕竟她是晓嵐的朋友、也是自己底下的帮眾,只是他还得维持个冷静客观的帮主威严,他可不想在拿怪洩愤后,外头传出「覆天帮主被覆天副帮主带坏,也成了战斗狂」诸如此类的谣言惑眾。 ……虽然这个念头就已经有了被污染之嫌。 裴培深深叹了口气,再反省自己的情绪管理后,他重新勾起了笑,又是那个身如修竹的谦谦君子。 「以后再遇上这事……」轻柔地掰过身旁人儿的脸,他对着她的眼,将字字注进了温度:「记得和对方说『你有我了』,知道么?」 「好……」她朦胧地凝视着他眼里的光晕碎影,「……才怪!」 又诱导!他真以为每次美色诱惑她就会傻傻往坑里跳吗?她鼓着颊,气呼呼地蹂躪着男子的脸颊。 「别闹别闹,走了,回帮。」君莫千行弯下身子,一把抱起那个被他搞到火冒三丈的小娃儿,然后他回过头,朝着剩下两位仍没有动作的女孩喊道:「你们不一起?」 「不,我们就不劳烦帮主护驾了。」此话回得倒是迅速,完全没有半分犹豫。 虽然现下的瀲灩依和素心明昭可说是归心似箭,但她们还没有那么的不识时务,会愚蠢到当两颗闪亮亮的电灯泡,扰人清间。 想想方才那双凌厉的眼、想想方才那透着寒意的挺拔身影! 施主啊施主,爱惜生命啊。 说罢,她们俩也急匆匆地滚走了,完全没有给晓嵐任何表达立场的时间和馀地。 又回归了寂静,只馀下远处阑珊的潺潺水声与她略失平静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回盪在胸口之中,惹得她一脸红赤。 应是方才被捉弄的愤怒,或应是被君莫千行抱在怀中的害臊所致。 无论如何,在两人独处后这股不自在感确实被放大了,又加上刚刚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她几乎没了多馀精力可消受了罢。 晓嵐半卧在他的肩头,疲惫地轻叹了口气,闔上眼帘,任由对方沉默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给自己添了件衣,然后就这样搂着她,沿着碎石子路缓步行之。 平稳的呼吸节奏贴着她一起一伏,因行走而兴许摇晃的身子和着踏在碎石上而磨出的沙沙声,让原先的假寐也渐渐沉淀成了浓厚的睡意,她掩着小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也泛出了些微水光。 「累了?那先睡会儿,好好休息。」查觉到的他低低开口,沉稳的声线竟带了丝熟悉的安全感,老实说,令她睡意更盛了。 「嗯……」晓嵐含糊地应了声,难得乖顺地从了他。下頷抵上肩头,打算让自己的精神也得以做个缓和。 意识矇矓之际,她恍若听闻了一声轻微的低喃,从遥远的边际传来,飘渺萧瑟如光尘,令剎那翻涌而出的情感不及反应,她无所适从。 「若,你能想起我……」他浅浅地叹息,仿若哀鸣,字句之间,尽是萧索落寞。 「那就好了。」 十四之壹、上樑不正下樑歪呀。 不出所料,那日果然是人声鼎沸、户限为穿,从远处望去,那黑压压的一片、那鑽动的人群,让嵐下秋棠不禁想起了某天,在小吃摊角落看到的某坨数以千计的蚂蚁大军……嘖嘖,现在想起,仍是心有馀悸、惊魂未定。 听闻书生甲道,昨日迪兮还兴冲冲地提案,说是想要安排一个表演,在开场前给所有覆天小伙伴来个凝聚向心力、振奋士气诸类云云。 咱们的君皇大人初闻之,也似乎觉得并无不妥,于是便更深入地问了迪兮他的规划。 难得被首肯的副帮主兴奋地跳到了桌子上,桌边围观的尽是一脸期待的小伙伴,他深吸了一口气,嘹亮的嗓音恍若洪鐘:「我们,来跳毛利人的战舞!」 ……到底? 于是,不消帮主的示意,此案就在「某人就被眾人虐待得不成人形」的情况下无异议驳回了,完美的。 要覆天帷幄的所有男士光着上身、吐着舌头,威吓挽妃阁好提升我军斗志?萎靡我方士气还差不多些。 至于迪兮从何来的勇气给口出狂言?直到问青天再度抱出一颗西瓜,而迪兮也无法变出一隻棕熊吃掉那颗西瓜后,他才委屈地拿出「君皇后援会」私下塞给他的「精神勉励金」全数缴出充公,充进了帮会金库以及书生甲的钱包之中。 难怪今日的书生甲是那么的容光焕发,而自家表哥却是那么的愁眉苦脸了。 说人人到,原先还走在后头和君莫千行讨论战术的迪兮,一见到前方那冤家,便失控地衝了上来。 「说!你昨日何苦断我财路?」还不忘一脸哀慟。 「哦我伟大的副帮主,这您就错了,小的这是在用生命在守护您呢。」书生甲表情浮夸地摇摇手指,復曰:「让小的吸收掉您的赃款、替您背了黑锅,就是不希望因为您的一时糊涂,坏了您的一世英名啊!」 「你你你……!」一向伶牙俐齿的迪兮,一时之间,也无从反驳起。 「而且藉由我未来可能有的报应,让您了解到被金钱蒙蔽一时所带来的伤害,还能保您两袖清风,继续做个昂首阔步快意游侠!」说到热血处,书生甲还不忘激动地握紧拳头,一副我为人人的无私模样。 「……你说得出口,我还听不下去。」放弃沟通。 正所谓,上樑不正下樑歪呀。保重。 话末处,迪兮又嘟噥了句,加油添醋:「还有,其实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外加一副凄凉神色。 这样的鄙视发言对于拋弃脸面去捞钱的书生甲,当然是不痛不痒的,只见他咧开了嘴,欠揍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后,便喜孜孜地飞奔至司马长老边上去乎。 见状,迪兮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苛责着昨天向霸凌屈服的自己,兀自愴然。 真是凄凄惨惨、惨惨戚戚哇。 带着一身沧桑的他,只好独自远行,行至山穷水末处,浪跡天涯览观万物之胜,顺道让岁月抚平他的伤痕。 她彷彿如此听见她伟大的表哥在心中如此小剧场道。 于是这个不只深受一次创伤的背影前脚刚走,后头那个脱俗的身影后脚就跟了上来。 一派清朗,温雅且出尘。 君莫千行。 十四之贰、切磋罢了,尽力即可。 「可以么?」他问。 「呃……或许?」老实说,她对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同为高级术士,几度夕阳红的确比你有经验许多。不过,」微顿,他尔后道:「同时也因为他过于丰富的实战经验,容易导致施放技能的僵化。所以,嵐你要做的,就是用你的灵活去压制他。」 闻之,晓嵐沉默地点点头,神色凝重得好似是要她前去赴死般。 「没事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看着她欲发聚拢的眉,裴培轻哂:「好好玩吧。我在,不怕。」扇柄抵掌,他轻敲了敲小人儿的头。眸微弯,似月痕,长睫之下,她彷彿跌进了一整片星空,璀璨斑烂,柔和益彰。 「就你能那么轻松。」瘪嘴,她无奈地拿开在头顶作乱的大手,但因不安而有些失序的心跳却在此刻竟安定了几分。 「是你太紧张了,」他勾唇,又再捏了捏晓嵐的琼鼻后才甘愿地收了手,「不过等等记得躲好,你血薄,不耐扛伤害的。」 她乖巧地点点头:「知道。」 向来无论是前来踢馆的,抑或是接受踢馆的,原则上派出的帮眾最最先决的条件一定是「满级」。 满级,才有可能扛的起敌方的攻击、才有可能打出犀利的伤害。 目前天涯绝跡的等级上限为九十,对于战斗系玩家而言九十等并非难事,去个副本或是野外场景跑跑任务、把满山满谷的红怪来回砍个几百几千次,这事也就成了。但对于以养老步调在游戏生活的晓嵐……不,她或许不应该再奢望自己能有什么清静悠间的生活了。 咳,但对于曾经以养老步调生活的晓嵐,能「返老还童」、「有幸」热血一把地跟着那根本过动的帮会团练升级,对她而言,根本已经是奇蹟了……自己还没驾鹤西归的奇蹟。 更遑论她从最初的二十初等,跟着他们一路多灾多难地到了今天的八十六等……那早就不叫奇蹟了,根本已经是佛祖显灵了。她想。 一定不光只有自己这样想,她相信整个帮会都是如此认同。最好的证据,就是她发现最近迪兮看着她时,眼角都会带了抹「家女初长成」的晶莹泪光,颇有拉拔成功的感动与欣慰。 家女初长成,所以总得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是不? 所以当帮里在决定参与切磋人选时,他们完全无视了满级这个潜规则,一致要求才八十六级的嵐下秋棠出场,美其名曰为让她多个磨练的机会,但实为…… ……天知道那群小伙伴又再打什么如意算盘? 看了看挽妃阁派上场的选手名单,又看了看自家帮的,果然,总计二十人之中,只有她一个未满级。 她又惆悵了起来。 「别皱眉了,多相信自己。」身旁的男子见之,不免暗暗笑着,心想那娃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他一道说着、一道将陷入愁云惨雾的她给捞起,「等等一开场,马上散开,然后给书生一个速度加成。」还顺带补了句叮嚀。 「散开?往哪散?」说真的,突如其来的指挥反而让她更惶恐了。 裴培一脸轻松,似乎还能见着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随意,别残血就好。」 ……这要求可不低啊。 现在弃权,还来的及吗? ? 由于他俩方才耽搁了会儿,所以原先走在他们前头的那坨小伙伴们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影,应是早早入了场,准备就绪了罢。 一入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便一股脑地从四面八方涌入。 尤其当她的id随着她的人被君皇一起带出,出现至眾人眼前时,那未曾停止的欢呼声似乎又更加猖狂了兴许。 他无视,她亦同。还顺道屏蔽了沸腾异常的世界频,留个清静。 天涯绝跡所设的竞技场貌似是以现代棒球场的规格去设计的,很是雷同。擂台位于场地中央,擂台外头便是渐高的观眾席围着,排了五层。而现在,上头的座位早已被眾多玩家给挤得水洩不通,场面之盛,令晓嵐甚是惊恐。 往前方擂台望去,的确,覆天帷幄的大家几乎已全数到齐,或坐或站,就等着自家帮主以及预定帮主夫人姍姍来迟;而对面的挽妃阁呢,则是顶着后头浩浩荡荡的加油团,同着覆天等候今日的重点人物上场罢。 我方目前为首之人为司马长老,只见他临风而立于队伍前方,手持一剑,英眉略显焦虑的轻蹙着,恍惚之间,确实有那么几分大将之势。 只可惜,当他瞄见自家老大时,一切毁矣。 「头儿。」他对着二人頷首,眉间的刻痕似乎又更深了些,「对方阵仗可真大。」 「无事,」君莫千行瞇着眸,一丝笑缓缓漾开,「切磋罢了,尽力即可。」 十四之三、谁怕谁,来战! 「是啊,何必较真。」闻之,挽妃阁的帮主夜春秋漫不经心地翘起嘴角,「无关胜负,以后江湖再见,依旧能把酒言欢。」 谁有那多馀的心思陪你个汉子磨蹭。迪兮皮笑肉不笑,内心嫌弃得很。 但论表面功夫,君莫千行绝对是技高迪兮一筹:「能与贵帮为友,实是我等之幸。」翩翩出尘的味儿。 顿时间,场上充斥着惺惺相惜的和谐氛围,颇有不战而和的趋势。 虽然挑起帮战的正是对面的挽妃阁。 可能出于女人敏锐的第六感,晓嵐看着两方笑得风姿颯爽的领导者,驀然一股恶寒爬上了背脊,她不吭声,直退了好几步。 这场面好像有些似曾相识,例如先前初见某尉迟帮主之时。 奇怪了,怎么堂堂君皇到哪都给人家嫌弃了?她嫌弃、尉迟帮主嫌弃,现在,连隔壁大陆的夜春秋帮主也对他怀有三分敌意罢。 是的没看错,她很嫌弃。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乱说,要是一不小心到了君莫千行那儿……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小命可禁不起折腾啊。 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她抬首,在匆匆一瞥之时,却正巧对上了那人微烁的眸光,她一愣,剎那间,万籟俱寂。 彷彿被洞悉了想法般,撞上那双凤眸应是无意,可她却是越发心虚了起来。 原想避开这似乎是爱情小说里头才会有的谜之凝视,但当她馀光扫到他慢慢勾起的唇角时,她便索性和他乾瞪眼到底了。 谁怕谁,来战! 大眼瞪小眼,沐浴在眾人的目光之下、暴动在世频的讨论之中。当然,屏蔽掉世频的二位当事人自是不知晓玩家们是如何的加油添醋,脑补出一段爱恨纠葛了罢。 于是便形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场面,所有人看着那俩一大一小直发愣,奇妙的寂静气氛蔓延了全场,取代原本应有的躁动。 直至系统例行性地跳出提醒,才恍若初醒,再次炸了锅。 【系统】帮会挽妃阁和帮会覆天帷幄的切磋战将在十秒鐘后开始。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我的摄相指令呢?」 「左下方没有吗?被你自己屏蔽了?」 「终于!挽妃阁加油!」 「支持陛下!」 「女神快发威!」 「几度大神我爱你!」 相较于场外的兴奋失控,场上就显得沉静许多,方才诸多笑闹恭维早已悉数褪去,只馀下风雨欲来的肃杀静寂。 场上的人低头默数。 十、九、八、七、六…… 晓嵐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凝视着斜前方的书生甲。 五、四、三、二…… 一! 【系统】帮会挽妃阁和帮会覆天帷幄的切磋战正式开始,时间二十分鐘。 【队伍】君莫千行:「所有人,散!」 分秒不差,系统公告和君皇的指令几乎是同时之间一起跃上了版面。 晓嵐也几乎是在同时之间就缴出了速度加成拍到了书生甲身上,然后便迅速地往角落退去。 目光尚未赶得及从书生甲上收回,转而专注于前方对手之上,就被眼前那突如其来的清奇画风吓得一抖,险些壮烈牺牲。 嗯,她见书生甲如虎添翼地向上蹬去,对,向上。 不只书生甲。须臾间,原应在场上活跃、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们,全都、全部都,没了踪影。 一定是她今天登入时的姿势不对。 不然就是因为她今天早上抢了裴培的火腿,他反过来欺负她呢。 于是,她停下了动作,很可笑地站在擂台的角落边上,认真思索着人生意义。 画面堪称一个奇葩。 不过无妨,因为挽妃阁那边也是一脸茫然。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呆立的晓嵐,个个只管着目瞪口呆,场上选手手上的武器甚至都快垂下了罢。 不对呀,人呢,怎么开场还不到一分鐘,就只剩下两个了? 而反观方才腾空而起的书生甲却是气定神间,早已跃着了高台,逆着光,一席袍衣镶上了金灿的边儿,夺尽眾人目光。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唯能隐约见着那微抿起的狡诈弧度,那模样,活脱脱似隻老狐狸。 他手拈三棋,神色依旧莫测。位于低处的眾人虽极力仰望着戒备之,却仍是于事无补,只得听闻他轻蔑地轻哼了声,君临城下,简直要抢了某陛下的神采。 「放。」终究还是错觉,驀然传出了飘忽的嗓音,恍若由天际而来的隻字片语,虽不知源于何处,却足以尽释威压,如大江东去,馀了一闕景深山阔。 君莫千行淡淡一字,全场剎那寂静,个个屏着气,如惊弓之鸟。 度秒如年。 彷彿隔了百载之久,书生甲终于有了动作,他略略頷首,又蹬了出去,趁着滞空须臾,他旋了身,朝着几度夕阳红和二名伏天便将那三枚棋子掷了去。 纪晓嵐再次目瞪口呆。 十四之肆、队里一个智障。 该怎么说,她虽然完全不意外她们家的小伙伴们会搞出什么惊人之举,但直至亲眼见之,却还是免不了一身冷汗,以及局外人观戏的一丝丝无奈。 眼见三枚棋子衬着灿金渲染过的碧空,割划出道道弧线,本应是优美如星河坠,但绚丽却于此刻被修饰成凌厉的线条,晓嵐愣望,内心更发惶恐几分。 呃,她该许愿吗? 君莫千行处于高处,凝视着角落还在少根筋的娃儿,内心感叹。 「嵐,你拍定身到左边那个伏天身上,然后缴自己减伤。」迫于无奈,他开了尊口指点一二,顺便提醒那孩该回神了罢。 恍若初醒,她赶忙从之。以簫代笔挥毫,晓嵐迅速空气中拟了符,垂手那瞬见灿蓝围绕尔后黯淡隐没,她旋身,唇略抿,再次起手描摹术式,晶莹的光此刻迸出水色的蝶群,挟雾气嬝嬝,争先恐后地娉然朝那名伏天扑了去,在他脚下缠绕禁錮,使之动弹不得。 伏天身旁的几度夕阳红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见状,他即刻鸣簫,欲解除那位远程射手的束缚。挽妃阁也总算是闻声而起,回了神,在夜春秋略为凌乱地指挥下,朝高处的敌方进行攻击。 但在快节奏的一来一往之中,几秒的停滞虽看似微小,却足以致命。 敌方手忙脚乱,让方才书生甲掷出的棋无疑是成了现下加油添醋的一大推手。 为何语谓如此? 「……」晓嵐。 是的,她惊吓到早已失了语。 她见原先远望渺小如豆丁的三子,在书生甲左手食指中指併拢,画了个圈后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往下劈,竟有如吸了水的棉,亦发膨胀了起来。 并非危言耸听,真成了如莲座般的大小沉沉下坠,只差没搁个观世音在上头了罢。 最巧妙的莫过于迪兮之举。他灵巧跃出,如蜻蜓点水地踩过下落的棋,只道曰:彷若过眼云烟,涟漪无痕;又见他以其为助力,凭藉着晓嵐一时机灵拍给他的速度加成蹬了出去,直直飞往挽妃阁队伍的后方。 不得不说,君皇此计甚是精密。 在团队相抗之中,若想赢得胜利,队伍后方的治疗师定是关键。一队之中如果没了杏医的补给,就算前方的输出再怎么强大也只能是空谈。 君莫千行深知几度夕阳红的辅助将会是这次切磋最棘手的一环,因而声东击西,利用他帮助伏天解围时无暇分神的时间差来先行垄断敌方后勤的补给。 鋌而走险,却也能见之君莫千行的自信。 但毕竟北戮之首的名头非空穴来风,挽妃阁一行人也并非弱者,就算是刚加入不久的情何解也亦同。她一发觉迪兮的目标是自己后,未多做犹豫地就一个后跃,行至一名韵磐身侧求援。韵磐拨弦,以琴声代武,丝竹之声妙如高山流水,淙淙而来,柔亦刚、狭亦阔、幻亦真。迪兮蹙了蹙眉,慌乱落地,方才的狂傲转瞬间成了仓促抵挡的大刀挥舞。 「原来鼎鼎大名的君皇,也只不过是爱耍小把计的鼠辈之眾?」夜春秋漫不经心地勾起一抹笑,睨向仍位于高处的君莫千行,口吻之中尽是藐视。 「何来如此之说?」瞇着眸,君莫千行不怒反笑:「难不成有人规定,这场比赛不能声东击西?」 夜春秋一噎,顿时无语。 见状,他冷冷一笑,率先跳下,袍裾展,彷彿一朵墨晕即放,渲染绽开于澄澈的蔚蓝之中,依稀如画。 后头的小伙伴也纷纷冒出头来,尔后效仿之。一时之间,多人空降的奇景竟也有了那几分气势。 「远程!」见状,夜春秋气急败坏地大吼,「把他们打下来!」 挽妃阁心高气傲,所以在人力部署方面就选用了较多输出强大的近战职业,而相对减少了远程,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打破了平面作战的潜规则,先发制人地将了他们一军。 潜规则虽然是规则,但的确不是什么明文规则,所以今日君莫千行从这儿下手,他们其实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感叹那人的狡诈罢。 果然是君皇。他本来以为人多势眾,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夜春秋烦躁地蹙了蹙眉,只好转而变更策略,他先与那将近佔了队里半数的近战们道:「兄弟们,你们得把自己当成远程输出了。」 「是!」 再曰:「杏医,全场跑动支援,技能躲好,减伤夕阳给她开上。」 「了解。」 「远程和夕阳照旧,自己看着办。」 「好的。」 队里一阵紧张。 反观另一头…… 「嘿撑着点。」抱着一颗巨大棋子在场内奔跑的迪兮朝着正落地的队友们大喊:「别还没开始打架就死了!」 这傢伙果然帅不过三秒。晓嵐鄙视之。 至于画风为何突来惊奇一变……咳,情况是这样的。 书生甲把棋子扔出后,棋子放大,迪兮踩着棋子和它一同下坠,却在落地欲与情何解交战之时,被她同队的韵磐攻击。原先仓皇抵挡的他,却突发奇想,抱起一旁跟着落地的大棋子防御,意外发现效果格外的出眾,于是,便成了现下之景,再度成就了他的无下限。 「嵐再给我个速度加成!」转瞬间,迪兮竟然又从抱着棋子奔跑变成了坐在棋子上衝浪了罢,「还有青天来颗西瓜!」 「……」才刚落地摆出帅气姿势的问青天默然。向君皇瞟去一眼,果不其然,窥见到了他笑顏底下隐隐跳动的青筋。 裴先生面如春风,二眼盈笑:「再吵砍掉。」 明智如皇,讚叹我皇。 不过某人当然不吃这套,获得两人无奈加持的迪兮娇涩可人:「那你可要先追到我呀,哈哈哈哈快来,再慢就不等你了呦。」语毕,便驾着棋子乘风破浪了去。 「……对面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把他给灭了?」面对如此不要脸之人,即使是君莫千行,也只能甘拜下风。 堂堂副帮主早已失控,因为他正朝着敌方飆了过去,「哈哈哈哈哈出了车祸耶,抱歉哈哈哈。」 ……还撞到个人。 无辜的一名悬翦就这么被撞倒在地,而驾驶者本人也因为不小的衝击力飞了出去。 但,只见迪兮俐落地在空中翻滚一圈后,竟让他毫发无伤地着地了。紧接着他抽出大刀,二话不说的就将来不及爬起的可怜虫给戳死罢。 良心宣导一下,千万别像咱们井昀兮,撞到了人还把人家戳死肇事逃逸,请好好负起责任呀。 「……」我方纷纷为那位悬翦沉默哀悼。 队里一个智障。 十四之伍、你本来就很丑呜呜呜。 经过了方才那轮攻击抑或是玩闹,双方都折损了约莫二三名能将,场面也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撇下那在场上横行霸道,胡乱戳人压人的迪兮不管,其实覆天帷幄还是挺正经的……对。 「有人看到我的棋子吗?」书生甲蹲在角落摸索着,除了迪兮臀下那颗依旧庞大的棋子外,其他两颗早已恢復了原始大小,就不知落于何处供人踩踏了罢。 其实原始的计画是,书生甲想要利用被放大许多的三枚棋子先行压死敌方的二位伏天及几度夕阳红,但事与愿违……他没扔准。 唉,说多了都是泪。 不过无妨,因为其中一枚落入了迪兮的手中,起了更大的破坏力。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悵惘。 「行了大哥啊别找了快来,」萌心一脸哀戚,「等等我们帮你行不?你都不看看场上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消多言,或亦是多说也无益,因为场上早已充斥着满满的惨叫声。 「啊……突如其来的箭矢带来了疼痛蔓延全身,我的眼皮好沉……难道是上帝怜惜我的美,想要带我离开这污秽的世界……?」 「你就是这个世界污秽的根源。」不屑之,「小依小依先救我!我还得担起整个帮里的顏值!」 「你们通通闭嘴!」悲痛欲绝,「先回我血拜託,我被副帮主的西瓜给扔中了,可疼了嚶嚶嚶。」 ……是的,全是诸如此类的「真情流露」。 真的挺正经的呢,覆天帷幄。 晓嵐忽然忆起开场前裴培和她说的「好好玩,别担心」,原先以为只是为了安慰她所说,但综观现下局势…… 真的「玩」得挺彻底呢,覆天帷幄。 她面容配合着异常欢脱的气氛舒展摇曳,可谓笑靨如花,但其实她的内心此刻却一心一意地只想着回家。 她真的不懂他们的思维,请救救她,拜託。 「娃,专注。」被闹腾的一群人给边缘的某陛下终于冷冽出场,一身仙气傲然,他薄唇微勾,只道:「可要闪好了,躺了欺负你。」 「……什么?」 等等,这事怎么又到她头上了,与她何干啊到底?她是无辜的啊呜呜呜。晓嵐欲哭无泪。 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见裴培展了扇面,先是轻松一挥瓦解了敌方的音域干扰,尔后便迅速跪了下来,单膝着地,凌厉地朝地面划了下去。 扬起的袍袖牢牢掩起那人神情,唯有披散的青丝好似透着冷意,仿若撕裂了空气,凝成了强劲的风,朝场中央那两派人马袭了去。 无差别攻击。这景象似乎是该这么形容的。 ……好哦。 不意外不意外,最失控的终于展露本性了。她笑容满面,佯装轻松的来掩饰内心深处的哀嚎。 劲风扫去,在触及地面之时竟成了滚滚长浪,捎起了点点水沫与兴许尘埃。 和着水气的光尘无疑是最令人窒息的风景,但君莫千行带起的浪花与浪,无疑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水花溅起,可并非同常理般哀哀散落,反而是烁起了寒光,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往眾人拂去。 此举虽看似无害,但毕竟是出于陛下之手,再加上刚刚他「和蔼」地提醒……晓嵐默默架起了防护,然后眼明手快地拍给场上奔波的瀲灩依一个减伤效果。 秉着「奶妈不可灭」的铁则,她已经仁至义尽了,真的。 原谅她,因为她可不想惨遭某人毒手。 果然强大。当那多如繁星的水珠触及皮肤时爆炸开来的威力,让晓嵐深深佩服自己的明智。 因为直至方才君莫千行都安分得惊人,所以暴动的覆天小伙伴自是不会注意到自家帮主的突袭了……于是乎,覆天几近团灭了一波,华丽的。 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花式杂耍的他们竟非败于敌手,而是败于自家的老大。 覆天的亡灵们崩溃了。 「不带这样的啊!老大何苦自相残杀!」 「头儿,我英年早逝还没娶老婆啊!绝子绝孙你要负责吗!」 「老大我死的姿势好丑哦呜呜呜……」 「你本来就很丑呜呜呜……」 「呵,」裴老大听着眾亡魂的哀鸣,一声笑清清淡淡地逸出了唇瓣,他优雅啟唇,柔声道:「闭嘴。死掉的回头领罚。」 ……笑脸大魔头。倖存的晓嵐不寒而慄。 她旁边的瀲灩依配合地打了个寒颤。 而另边,挽妃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曰半斤八两,四字便能完美詮释——悽惨无比。 纵使他们堤防君莫千行之举从未松懈,甚至也发觉到了对方攻击的意图,但仍就躲避不及,慷慨就义地成了那人手下的亡魂罢。 凭藉着咱们陛下那不可忽视的破坏力,以及出奇不意的扫荡,果然是成效显着,铲了敌人也灭了异己,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眼看场内双方分别只馀三名选手,吵闹许久的观眾席终于寂静了,应是没料到有这么一齣大义灭亲,抑或是为了接下来的精采场面预做酝酿。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夜春秋讚许地点了点头,满意的目光流连于嵐下秋棠,久而不去。 闻之,晓嵐含笑頷首,未发一语。其实她只是爱护自己的生命,再加上有裴培的好意提醒罢了,绝对不是什么反应机灵诸如此类的,夜春秋实是抬举了。 「甚感荣幸。」君莫千行轻哂,眼眸了无笑意,「不过,现下说这话,似乎不大合适?」 「也是,」随手捋了捋发丝,夜春秋勾起唇角:「就算人所剩无几,这赛也终究是要比完的。」 十四之陆、别怕。他说。 话尚未落,几度夕阳红和夜春秋便有了动静。只见那俩一人执簫一人拈扇,后腿一蹬就朝他们奔了过来,举手投足间多年培养的默契犹然可见。 「夜春秋也是月僭?」晓嵐终于注意到对面帮主手上的武器。 「是。」她身侧的男子似乎不以为意。一派轻松地旋身跃起,他顺势扭头看她,双眸载情依旧,隐隐含笑的嗓音温润如碧玉:「然后,我的性命就交予你了,嵐。」 敢情帮主是把她忽略了么?瀲灩依心疼自己变成了闪光弹之下的背景板。 别把杏医的责任加诸到她这个术士身上啊喂。嵐下秋棠心疼自己变成了身兼多职的苦力。 场上不平静了。 几度夕阳红鸣起了簫。细不可闻的低咽绵长和缓缓下沉的音调,直教人心头随之下坠,如临万丈深渊、如处满遍枯林之中,毫无生机,除了死寂再无其他。 是弱化对手招式效果的buff!这下好了,无论是攻击还是辅助都已经受限于这招先发制人了罢。 若是晓嵐现在予他们同样的效果,敌方的弱化幅度也会较我方轻微,因为她身上已经受限于此招数了。 在剩下不到三分鐘的时间内,保住队友远远比斩杀敌人重要许多。所以若是现下施加增益效果给小依和陛下,首先难保能顺利抵消,其次还多了等待招式冷却的空窗期,太冒险了,现在不宜此计。 那……召光网呢?虽然抵挡攻击的作用削弱许多,但多少也能凑合着用? 对,保住队友最重要。思及此,晓嵐欲行之,却在那剎见到对面夜春秋略带惋惜的朝几度夕阳红摇了摇头。 不对……他们现下佔了上风,怎么面色却是如此难看? 正处于优势之中,不可能是因为自身处境而叹息……所以是她们?可是其馀两人直至目前并未有任何大动作……难不成,是她? 难道做错了么?这时候不应该放光网?那应该要怎么做? 她抿唇,眉眼间难掩焦虑,猜想着敌方心思让她手足无措。 「嵐。」驀然一声唤,她仰首。 中了弱化的君莫千行笼罩一身黑气,却不减他一身清冷悠远。笑意逶迤,他说:「别怕。」 别怕。他说。 那双晶亮的眼忽而平静了,彷彿涤尽铅华,总总千丝万缕悉数沉淀,澈然通明。 对,她得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就客观来说,中了弱化效果的裴培只不过是从大大神变成了大神,身任主攻一职仍旧是绰绰有馀。这点,和他对练许久的晓嵐是在清楚不过了。 暂时不用担心他。 但反观瀲灩依,被削弱招式的她,影响将会远远比陛下要剧烈许多。 现下形势以守为攻犹要,所以她要确保的应是瀲灩依的存活才是。 非常时期才能使用非常手段。光网固然强悍,但冷却时间长,在所剩无几的时间中约莫只能施放一次。 若她现在就扔出光网,而他们只是试探,这岂不是中计了?那尔后若是深陷险计,她可不就是黔驴技穷,置队友于危险之中? 幸好还未酿成大祸。思绪甫定,心有馀悸。 揣度一剎,她也有了动作。 银瓶乍破水浆迸。有别于沉落的哀鸣,这声促音来得猝不及防,陡然爬升,嘈嘈如急雨,一身鹅黄光芒绕。 速度加成给了裴培。 并未停滞,她转而奏上一曲磅礡。提高气血上限的buff拍给了瀲灩依。 既然陛下的攻击没了犀利的优势,那就用速度取胜;而瀲灩依,因为她可千万倒不得,所以眼下当然是让她越能扛得住伤害越好罢。 或许这样会比较冒险些,但却能保留更多的底牌。 望着增益效果,不消片刻,裴培了然之。唇角上翘,他气定神间地走了出去,翩迁的衣袪拂过那个小小身影,石上泉淙淙,不失轻柔,似是讚许。 以扇为武,清逸间雅,名曰月僭。 而现在,两名月僭,两副心思,背后是各被忽略许久的拥护人潮,眼前是难以言喻的敌人。 夜春秋心情复杂,他咬了咬牙,率先一技横扫迎向了君莫千行。 座上成群的欢呼声如浪,但裴培的目光却是更发暗沉。 「你的目的?」一声问不清不淡,淹没于浪潮。他偏首,闪过一脚。 「呵呵,哪有什么目的。」夜春秋旋扇,指尖晕染一抹金灿:「不过就是听我们帮里的新进成员和你们有些恩怨罢了。」 「情何解?」蹙眉,冷峻的口吻此时终于多了份微慍,他斥责:「夜春秋,你堂堂一帮之主,做事竟如此轻率?」 「那你呢?我认识的君皇,可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衝冠一怒为红顏。」不怒反笑,对方悠然开口:「其实呢,我会开这个帮战也是有原因的。」 「我不就是想看看我未来的师……」 未待语毕,一技霸王卸甲将之蛮横打断,掷扇、赴扇,待重回掌心之时,尖口却也早将夜春秋的长袍撕出了一个口子。 锦扇的主人淡漠睥睨:「你早与我无关。」 「哈哈哈,何必动怒?看样子还是换个话题吧,」夜春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想打速度战,但嵐下秋棠似乎不瞭解我们。」 「实话来说,就算你中了削弱招式的buff,但我的实力仍旧是不及你,这无庸置疑。」 「可是论速度,加了增益的你也不见得能赢过我。」 话了,他横劈带起一道天雷落,君莫千行沉默着,不遑多让地召了冰雪逐来。 「我们从来就没想要牵制你,我们可没那么傻。」夜春秋淡然,已然成竹在胸:「我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 瀲灩依。 不知何时,几度夕阳红以负手立于瀲灩依面前,笑如春风,一添神采。 她的治疗量本来就没有情何解庞大,再被削弱了招数之后,要保三人就已经很吃力了,更遑论现下欲加几度夕阳红对她的干扰,更是难上加难、火上加油了罢。 君莫千行眉间皱痕可见,他亟欲抽身,却不尽人意。 「要去支援她前,你得先拚过我的速度和情何解的治疗。」夜春秋堵了他。 回应他的是三道天雷蛮横劈来。 唇一勾,「呵。」 十四之柒、他笑了,真不愧是他的人。 就算听不到那二人的谈话,可是在场所有人依旧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势。 晓嵐正关注着两人的交锋,眼角馀光却驀然瞄到一道身影佇立,堂而皇之,忽略不得。 赶忙从腰间的配囊之中掏出一把短刃,她戒备着。 是几度夕阳红。 「……你。」瞅向了对方,她欲言又止,苦思转瞬,却又不知该从何啟语,终而作罢。 几度夕阳红一派轻松,他頷首,曰:「得罪了。」尔后掷簫于手,旋身便朝瀲灩依刺了过去。 虽然术士是个辅助角色,却不代表连普通攻击都得作废。 玉屏簫虽然是术士的最佳利器,却不代表它普攻的效益足够优越。今而几度夕阳红竟然不用更换剑刃就发动普攻,看来他武功了得,绝非等间之辈。 还有,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想出这么武侠的形容,想必自己也绝非等间之辈吧…… 她小脑袋瓜子就这样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一边下了庄周梦蝶,给分身乏术的瀲灩依一点缓衝及反应时间。 春色曼妙,瀲灩依孑然一身,咏起了史诗,淋了满头杏花雨唰唰回血,她身姿轻盈,仿若绝代舞姬,一回眸,倾国倾城。 色香味俱全,应取英雄顾。但几度夕阳红并未手下留情,连连攻击的速度还是令她应接不暇。 瀲灩依的血条起起落落,但由于她除了要自保,还要保前方那位三不五时就会掉点血量的君莫千行,所以她自己红条的回血幅度一次比一次还要少,掉血的频率也渐渐加快。 纪晓嵐对几度夕阳红的普攻也从未停滞,可有鑑于对方的治疗是那情何解呀!有着犀利的操作,这点小普攻根本对他们是无关痛痒。 情况愈来愈不利。 速度战被围剿、所有能缴的减伤都缴了,可是瀲灩依还是被打到快只剩血皮……晓嵐看着技能栏里几乎所有的保命招式都进了冷却时间,只剩下光网和定身效果,心里一阵挫败。 倒了一人就算输了。若现在扔了定身到夕阳红身上,只能应急,还是免不了瀲灩依躺尸的结果。 「嘿你们看,几度夕阳红打覆天帷幄的奶妈,虽然她的血降到只剩二成,可是就没再低下去了。」 「毕竟那是普攻,输出不够犀利,要磨死人最后还是得靠夜帮主给她一技。」 「月僭是远攻职业,所以夜春秋只要放个范围技,他们就赢了?」 「所以,君皇陛下才一直压着他不给空隙,不让他有时间去读范围技。」 「可是也差不多了吧。」 「是呀,真可惜,前面太闹了,来不及好好看上一场正经的比赛就要结束了。」 「不过就覆天帷幄的处女战来说,已经表现得足够出色了。」 「话说,那个女神大人也是处女战吧,她能活到最后也挺不错了,她还没满等呢。」 分神之际,眾人的讨论断断续续地飘入耳际,但此时她并没有因为被褒奖而感到喜悦。无暇顾及其他,她脑海只剩下一个想法——得牵制夜春秋。 依稀之间,晓嵐想起了某日,她心血来潮去逛了逛官网,无意间看到的介绍…… 值得一试。 于是她付诸行动了、于是她也让大家跌破眼镜了。 晓嵐调了指令,奏乐引了蝶群錮住夜春秋。未待尾音圆满,她又再次鸣起了簫,这次终于召出了光网。 不过目标并不是君莫千行、也不是瀲灩依。 「不是吧,我没看错?女神大人把光网给了夜春秋?」 「不对啊?怎么能给敌方?」 这下,连君莫千行也无解了,「嵐,你……」 「我不是卧底!」匆忙摇手,「陛下你快点预备放大技,等等光网一撤,你就要赶在几度夕阳红放招前灭了夜春秋。」 光网能无效化所有招式,换言之,除了攻击,连几度夕阳红的加成效果也会被无效化。 由于夜春秋被定身了,所以他在光网里头的这段时间无法预备放大技,只要君莫千行又在光网撤下的一霎那攻击,抢先夕阳红和情何解的保人,那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 利用光网和定身强制隔出时间差么?反其道而行之,高明。 他笑了,真不愧是他的人。 几度夕阳红的领悟力并不差,三两下子就知道她欲使之为何。这下连为难瀲灩依的兴致也没了,他目不转睛,就为了抢那瞬间的成败。 「要撤了。」不知何时,一人啟唇拧碎死寂,他道。 倒数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暖色光芒从夜春秋身下褪去的剎那,花火交错,一树银花错综绽放,似昼的刺眼令所有人闔上了眼,分不清哪曙光芒源于何人之手。 同时间,二十分鐘的时限也在迸发而出的灿烂之中落下最后一粒沙。 曇花尚未谢,胜负却已明分。 待光芒渐去,眾人张眼,一条告示已然跃上了世界频道,斗大鲜明。 【系统】帮会挽妃阁和帮会覆天帷幄的切磋战正式结束,胜利者为覆天帷幄。 十五之壹、师父,许久不见。 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覆天小伙伴欢脱地迎接下场的三位英雄。 「真有你们的。」虽然葬于自家老大之手有点羞耻,可问青天仍由衷地感到喜悦。 而反观…… 「老大大大大大大大——」明显没玩够的迪兮愤慨,他双目含泪,如泣如诉:「为什么要砍我们!」 被簇拥着的君莫千行丝毫不受影响,「因为你们太吵,」面色不改,毫无涟漪,清清冷冷:「尤其是你。」还不忘瞥向正在闹腾的某副帮主。 「我这是在热场!」他拨开了重重包围的帮眾,一把环住某人精壮的腰际,并且无视那人愈发嫌恶的表情,将奔腾而出的眼泪和鼻涕全抹了上,「你怎么就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呜呜嗝呃啊啊啊啊——」 话未了,迪兮就被千里繁华拖走了,连同着那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望着那绝美异常的笑容,站在裴培身后的纪晓嵐瑟瑟发抖。 刚好侧首见之,却是不明所以。他面容稍缓,轻声关切:「怎么了,会冷?」 「不,没事……」 给他知道了那还得了。她额间渗出一滴冷汗。 「话说,」突地,司马长老道:「头儿,我们是队友,你怎么能杀到我们?」 「哦,因为我开屠杀。」 「……」 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再帮战时开屠杀杀自己人为什么!有必要么?有必要么! 好崩溃不想和他说话了心好累。司马长老目死。 大抵是又思起什么,颓靡顷刻后,司马长老转而向了晓嵐,「啊对了,」他眼里崇拜光芒尽现,「嵐你刚刚那招真是漂亮!不过,你怎么能架光网给敌人啊?」 她无辜地眨了眨眸,「因为我也开了屠杀啊。」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开屠杀!为什么!他崇拜的女神! 不……她是为了胜利,可以理解。司马长老安慰自己道。 这时,旁听许久的花开花落疑惑了:「可是屠杀怎么能给敌人增益效果?」 「其实我也是赌赌看。」她灵动的杏眸满蕴笑意点点,「之前我在官网上看到关于屠杀模式的描述是『敌我不分』,所以我就想,既然攻击是敌我不分,那么增益效果或许也可以。」 「哇,这样也给你想到?嵐嵐你好棒呀!」 「反应真快!救了我们呢!」 闻眾人对晓嵐的讚扬声是有增无减,她身侧的君莫千行噙笑。拿了件外袍罩上那个小小身子,此刻他只觉那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特别动人。 见讨论将告一段落,那儿已经预备放闪,迪兮赶忙爬回来,嚷嚷道:「各位各位!那我们第一场切磋就赢了北戮霸主,是不是应该要去庆祝一下?」 千里繁华扬了扬眉,甚不屑:「庆祝什么,不就是小小的切磋吗?又不是帮会争霸赢了。」 「副帮主你在场上丢尽我们的脸,没让你去城门前倒立就不错了,竟然还想要庆祝?」 「什么,你这小小菜鸟也质疑我的付出!可恶你不要跑我要宰掉你!」 阿发和迪兮追逐去了。 远处传来熟悉的哈哈哈来追我啊诸如此类的台词,令晓嵐黑线掛满头。敢情是上演了爱情喜剧了是么? 不予理会。顷刻间,其馀帮眾们极有默契地共同忽略了那俩活宝。 「其实我们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君莫千行垂眸,言归正传,「因为挽妃阁派出的十人当中,就有七个人是新手。」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吧?」 「……他们瞧不起我们?」 眾人正愤慨,一声笑却在这时尤显突兀,「当然不是,你们误会了。」 「我方的目的本就不是与贵帮交恶,」夜春秋领着人群,盈着笑,姿态翩翩,身后人群宛若山峦壮阔无涯,「此战应该可以说是我的私心。」 「私心?」 「是,我来见见故人。」 无视裴培愈发聚拢的眉,夜春秋拢袖展扇,神色自若,他徐步而来。 「师父,许久不见。」最后,他说。 立于君莫千行身前,他说。 ……嗯?他说什么? ……嗯嗯嗯嗯嗯嗯? 于是乎,覆天帷幄激动了、挽妃阁激动了、在场观眾激动了,甚至还有人匯报到了世界频,所以世界也激动了。 并未给予任何承认抑或是否认,只见君莫千行冷冷地向他瞟去一眼后,便拂袖而去。 十五之贰、你担心我? 应是被气得不清,因为裴培是直接下线了罢。 见之,晓嵐赶忙与眾人示意,也匆匆追随着下线,关怀某人去也。 「嵐下秋棠,我很欣赏你,师父就拜託你了……」离去前,夜春秋唤她的嗓音飘入耳际,「我未来的师娘。」 ……到底? 尚未赶得及朝他投去惊恐的一眼,视野已然恢復一片黑暗,耳边同时也响起已登出的提示音。 顾不得其他,晓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摘了头盔,急急奔出了房间。 心绪仓皇,直至撞上一堵肉墙,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又太过莽撞了。安定兴许,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拍了拍通红的脸颊,訕訕昂起首来。 高?的身影不平静的眼,裴培单手揽住那个投怀送抱的小人儿,扬起眉,他低问:「这么快也跟着下线了?」 「你突然下线,什么话也没说……」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晓嵐现下只觉得脑袋晕呼呼的一片,「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呀……」她攒着对方的衣角,不言而喻地晕头转向。 一怔,旋即展顏,「你担心我?」话毕,他俯下身子,两人眉眼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额前发丝垂落,互相廝磨。 「我……」她双颊唰地窜红,更发鲜明。结结巴巴的欲语还休了半天,又见那人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最后羞涩如她,心一横,小脑袋瓜子乾脆直接埋进他的怀里,眼不见为净。 知道她脸皮薄,禁不起如此折腾,竟还这般捉弄?黑心大魔王! 思及此,晓嵐更羞愤了,胡乱扭动就是想挣脱这傢伙的魔掌。 看着娃在自己怀里鑽动的样儿,像极了讨暖的小动物,裴培勾起了唇,满目宠溺。 「我没事。」轻轻松松地将她悬空抱起,长腿一跨,「倒是你,刚刚撞那一下,会疼不?」将其搁至沙发上时,还不忘替她揉了揉额间。 「呜呃……你轻点。」抿唇,现在比起自己她还是更担心他,「真的没事?你和夜帮主……?」 裴培索性在她身旁坐下了,「我们曾经是师徒。」 「那现在,你们……?」 「之前发生了一些事。」他轻描淡写。 「很不好的事?」晓嵐蹙眉,死命地瞪着他,却无法在他平静的俊容上察觉到丝毫涟漪。 点点头,「很不好的事。」 虽说看不出裴培面容有任何一丝不耐,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人都知道已不宜多问。 「唔……那我知道了。」所以晓嵐也点了点头,然后她起身,效仿裴培平时所做——揉乱了他一头碎发,口中连带安慰着:「那既然事情都过了,你千万别再往心里去,好吗?」 他唇角轻舒,噙笑的眸亦发柔和,「好。」 晓嵐笨拙的安慰向来是最好的特效药。 「太好了,那你晚餐想吃什么?我掌厨!」话落之时,她先是坏心地在对方额间弹了一下,算是给他平时捉弄她的小小报復,尔后蹦蹦跳跳地远离男子。兴奋拍了下手,她自告奋勇。 「我正想问你呢,」他抚过「中弹处」,哑然失笑,「今天我大哥他们要请吃饭,要不要一起来?」 「林大哥浅大哥?」偏头。 「还有我妈。」 「……」房东太太?她才不要,这样多尷尬!「我待在家就好。」小萌新瑟瑟发抖。 见状,裴培也不再多劝,温言復曰:「那有想吃的东西?回来时帮你带。」 「没有,你小心开车才是。」 「知道。」抬眼望了墙上时鐘,已近赴约时间。他起身,还不忘手痒地捏了捏人儿的俏鼻,叮嚀道:「饿了冰箱里有昨天的炒麵,可以热来吃。」 「……好。」她怎么觉得那傢伙不喜欢让她碰火呀?的确自己没有他那么贤慧,那他也不能……晓嵐噘了噘唇,甚是鬱闷。 「乖。」又拍了拍低垂的小脑袋,他轻哂,「那我出门了,如果我十点还没回来,你就别等我了,早点睡觉。」 「慢走。」回应他的,是有气无力的小胳膊在空气中挥舞。 又是一笑,他摇了摇头,将玄关的门给带上。 十五之三、你有没有考虑嫁给我? 这世界真玄幻了。 晓嵐望着主卧室里那床上的大型垃圾,罕见地沉默了。 ……拜託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裴培那廝跟醉鬼似的为什么! 好吧可能是她太小题大作了,或许只是微醺而已,毕竟他方才还是自己走进来卧下的。 不过不过不过! 为什么你会醉啊房东太太呢房东太太没制止你么! 纪晓嵐濒临崩溃。 遥想几个小时前无人约束的快乐日子,就宛若天堂一般。 怎么现在……她又死目地瞄了那人一眼。 没错,几小时前,晓嵐是快乐的。 那时吃饱喝足的她因为百无聊赖,而且又没人在旁边唸叨唸叨的,于是她就索性颓废了一把——从冰箱捞出了三个布丁然后在电视机前当起了马铃薯。 过度的放纵是空虚寂寞。虽然突然来这么一段话很是矫情,但晓嵐的确荒诞不到一小时就深深厌倦了无聊。 于是她就出门蹓躂去了。 再然后,就是遇着那傢伙被林大哥开着他的车给载回来了。 先生先生,你开着车出去可是最后车子是别人帮着你开回来的,这事儿传出去能听么?多丢脸呀! 那时瞅见某孩一脸准备发难,裴林赶紧替小弟缓缓颊,免得这未来的弟妹还没正式入裴家门就先跑了。 「晓嵐啊,你别太苛责他了。」裴林一抹深沉于眼底,「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酒量特别特别差。你别看他这样子,他其实才喝了半杯红酒。」 「……」红酒原来能醉么。她沉默。 他能理解她的沉默,因为他这小弟的酒量之差,是连裴林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差。 不过这话真不假呀,希望别被她当成骗子才是。裴林摆出了真诚的表情。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诚意,也为了别让那么小个儿的女孩去因为照顾一个大男人而吃不消,裴林又道:「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他?」 闻言之,她其实想马上点头答应,不过瞬间思起了大嫂,「不好。」晓嵐摇了摇头,「林大哥回去陪大嫂吧,她不是感冒了吗?你还是回去照顾她吧。」 裴培倚着沙发寐睡,毫无动静,晓嵐瞄了一点,忍痛復曰:「没事的,林大哥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最后几字,说得很是壮烈,彷彿壮士慷慨赴义般。 「好……」他略有些迟疑,「那我帮你扶他进去,他虽然酒量差,但酒品还不错,你给他递些水就行了。」 「裴培。」语毕,裴林倾身,他轻拍了拍裴培的肩膀,「能起来吗?我扶你进去。」 几声闷哼、几声慵懒,「嗯……」裴培应了声,他凤眸微张,倦意之下隐含兴许朦胧、面容之上隐泛兴许潮红,「哥……」 「是我。」裴林笑了笑,又问:「能自己走吗?还是我扶你?」 「我自己可以……」撑起半卧的身子,裴培耙了耙发,修长的指埋入略凌乱的碎发之中,兴许掩住了低垂的眸和轻颤的长睫;臂膀线条优雅勾勒伸展,若鹤柔美;拘谨的白衬衫此时因领带松落而微敞,一添魅惑。 总括来说,那副景象状似懵懂、状似慵媚。 他起身,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走进主卧里了罢。 客厅只剩下两人。沉寂了片刻后,他俩对望,尔后相视而笑。 「那么,我弟弟就拜託你了。」裴林深深一鞠躬。 「没事。」晓嵐笑着摆摆手,「林大哥赶紧回去休息吧,代我向大嫂问好。」 「好。」 于是,裴林就那样回去了。 所以说,现在,这间套房,只剩下他们两个。 屋内充斥着淡淡酒香,寂静得慑人。 晓嵐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镇定。 害臊什么,不就一个裴培而已么?都「同居」那么久了,怎么这时候还害臊? 是呀,不就一个裴培而已么?而且还是个酒醉,攻击力低落的裴培。如果还被调戏的话……大不了灌他酒让他明天也爬不起来不就解决了吗? 嗯好就这样! 自以为准备周全的晓嵐,就这样匆匆走出主卧拿了杯温水、喜孜孜地藏了瓶水果酒,又挟了条毯子,再次羊入虎口去了。 保重,真的,保重。 ? 裴培进房倒向床铺后,迷迷糊糊地瞇了一会儿才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小小人儿为自己盖毛毯的景象。 「裴大哥你醒了呀,」四目交接之后,晓嵐先是一愣,旋即关切道:「头疼不疼,先喝杯水好吗?要不要换一下衣服?」 「衣服?」脑袋一片浑沌,但并没有让裴培漏收到那个关键词,「你要帮我换么?」 晓嵐哑口无言,「我……」 顷刻后,「不是,你这时候还欺负我!信不信我灌你酒让你明天也下不了床!」气鼓鼓地爬上了床、坐上他半卧的身子,她捏着他的脸,怒不可遏。 「手下留情。」被小娃儿压在身下,裴培一张笑脸淡淡洋溢,并未动怒。 直到对上了他的眸,她才驀地发现自己的逾矩。难掩尷尬地轻咳了声,晓嵐将水杯塞到他的手中,「哼,喝水啦。」顺道爬下他的肚子、溜下他的床。 深觉尷尬,可是晓嵐又被赋予照顾眼前人的任务而走不得,左右张望下,她只好随便拣了个事儿开始唸叨:「你看看你,领带怎么不好好收起来?还有这两件衣服也是,虽然你折得很整齐,可是衣服就是要放在衣橱里。」一种硬要挑毛病的概念。 裴培也不戳破,只是富饶兴致地望着小身影装忙碌,而且还特意避开他的样子。 不是说要照顾他吗?怎么,这回连看也不敢看了?裴培暗暗笑着,摇了摇头。 又追随了良久,也发现她终于快无事可做后,他慵懒一笑,唤道:「嵐。」招了招手,示意那猫儿过来。 「怎么了?」她翩翩落座床沿,偏头问。 裴培懒懒地倚着枕头,一时未答,双眼隐隐约约杂着兴许矇意,他把玩着她耳边垂落綹丝,不急不徐地开口。 「我说,你有没有考虑嫁给我?」 十五之肆、我也喜欢你呀。 怎怎怎怎怎怎么?他又是哪根筋坏掉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有。」脸不争气地红了,沉默许久,她訥道。 口是心非。他扬唇。 「真巧,」他扣着她的手臂,又是一笑,「我也没有考虑过要娶你以外的人。」 「……」和他认真就输了。她嫣红着双颊,强迫自己冷静。 「你这时候应该要说那我现在可以嫁吗?」许久等不到理想答案的他蹙眉,眸中一抹执拗,像个要糖的孩子。 然后,他开始了现场教学,「然后我才说可以。」 「……」他肯定醉了,她非常肯定。 「快。」微醺的他依旧摆脱不了那丝性感,若说平常的他是飘俊邪意,那现下的他便可说是在那番氛围中又更添兴许天真执意罢。 他伸手按住了晓嵐的后脑勺,浸着醇酒的薄唇印在她如雪的纤颈上,遍地开出妖艷红花。 「那……我现在可以嫁吗?」禁不住对方三番两次的美色诱惑,她朱红着双颊,勉为其难地开口,看似哄诱地说道。 他愉悦地翻了个身,枕上了她的膝,「可以是可以,但嫁妆?」 纪晓嵐一愣,低头看他,见他翘着唇瓣,略为失焦的凤眸紧锁着她,右手伸直攀住她的脖颈,玩世不恭的邪肆模样引人遐思。 有见过要人告白还要嫁妆的么?这里就有一个。 就算酒醉,还是依然的奸诈、依旧的厚脸皮。 「……你要什么。」 是的,天真如她,竟没有记取教训,三番两次地顺着对方的话给走下去。 往后她将永无止境的地唾骂此刻的自己,当然,这自是后话了。 「要美人。」倏忽压下她的头,同时间他也驀然抬唇,须臾间骤缩的距离让他们俩的鼻息交融。 连同两对唇瓣一起。 她惊愕地被一双冷唇錮住所有话语,唇舌相触,捎来了淡淡醇香沁入檀口,她被惹醺得近似无法呼吸。 弹拨、缠黏、勾惑,诸如此类的撩拨举动让她的剧烈起伏狠烈回盪在双方腔口,转瞬间,她已华丽地败下了阵,男性气息盈满,已经让她快无法辨别出她无所适从的身躯到底是源于何固? 缠绵了许久,裴培才恋恋不捨地退开了她的红唇。 她双颊涨红,由其是当她见着他们俩双唇所连起的银丝绵长成了咫尺的曖昧距离时。 ? 最后,她当然没能灌他酒,因为她被吻了。 最后,听说那水未动分毫,因为她被吻了。 最后,她已经语无伦次了,因为她被吻了。 再强调一次,她被吻了,被强吻了。 晓嵐茫然,只觉方才一切恍如梦,但双颊的灼热却时刻提醒着自己那的确是事实,千真万确,假不得。 不过所幸,经过一翻折腾,他总算安稳地睡着了,她精疲力尽。 缓了缓紊乱的情绪,她转而凝视着他俊朗如昔的脸庞,双手揉上,口中一道轻声喃喃,「你又欺负我……一酒醉就这么胡来,看来以后家里不能放酒了……」 「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告白吗?」又叹了一声,晓嵐才訕訕然吐了真言。 「——我也喜欢你呀。」 自言自语的同时,她的倦意也渐渐浓烈,最后,她靠着床边,趴在裴培的身旁,闔上了眼。 但晓嵐不知道的是,往后她将会为了这句话而付出巨大的代价。因为在场听闻的…… 并非只有她自己。 十五之伍、酒后乱性。 隔天醒来时,纪晓嵐发现这真的真的不是梦,因为她现在就睡在裴培的边上。 在他的床舖上。 想起昨日的失序,她已经不知道她要怎么办了。 双颊红透。 等等,晓嵐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昨天不是梦的话,那她怎么跑到床上来了?她不是坐在床边趴着睡着的吗? 该不会是她自己无意识爬上来的吧…… 幸好裴培还没醒来!她赶忙弹了起来。 坐在床沿边,她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但事与愿违,此时脑海里正强制播放着她昨晚被迫说出的告白。 一遍又一遍,重覆瀏览。她羞耻地捂着自己的脸,恨不得当场失忆。 「嵐,」身后传出一道低哑的嗓音,狠狠打断她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她身躯一僵,「你怎么在我房里?」 ……欸?和想像中的大相逕庭,让她又是一愣。 他似乎是……忘记了? 她欣喜地扭头看他,果真见他略带倦意的俊庞上还充斥着一片迷茫,看样子她的推断无误。 得救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晓嵐站起身,带着小朵绽放的笑靨,面不改色地圆谎道:「裴大哥,我是来叫你起床的。」 「现在几点了?」 「早上九点。」 「都这个时间了啊……」他略叹,尔后问道:「我昨天……有给你添了什么麻烦吗?」 「没有没有裴大哥你放心,」她赶忙陪笑,「你很早就睡下了。」 「是吗……」揉着眼,他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那嵐,可以麻烦你帮我拿杯水么?」 「可是……我昨天给你的水你还没喝呀。」她指了指搁在床头柜上头的玻璃杯。 并未动摇,只见他从从容容地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那……」水珠流淌,薄唇瀲灩肆意,他随兴地用手背拭去多馀的水渍,尔后将空杯递出,「麻烦了?」微偏首,他的语调微微上扬。 「没、没问题!」好像有那里怪怪的?不过,看裴培对昨日之事不曾起疑,她也总算是放了下心,头一次带着愉悦的心情接受了裴培的使唤。 心情大好的她,还特意从冰箱捞出昨天买的红豆饼,想要孝敬某人。 终于终于,给她过了这关了,谢天谢地。 ……才怪。 谁能告诉她,她为什么会被压在他的身下啊啊啊! 「裴大哥,我不是红豆饼啊……」她欲哭无泪地看着将她錮在身下的他,手中还很可笑地拿着红豆饼。 「真当我这么好骗?」他扬眉,瞇起的眼眸紧凝着她,「怎么,都吃抹乾净了却不打算负责?」 不带这样的啊!他竟然睁眼说瞎话!她哪有非礼他!哪有! 但不消片刻,她就将那人言下之意了然于心。 「你那时候酒醉啊……」知道他意有所指,但偏偏她就是不从。晓嵐艰困地扭动着,尝试挣扎,「不算数的……」 「酒后乱性完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他逼近她,迷人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全撒落在对方身上,「这种人是会被社会唾弃的。」 「你……」用不着社会大眾,我现在就很唾弃那个昨天对你百依百顺的纪晓嵐啊呜呜呜。她内心哀嚎连天。 「而且,你昨天的自言自语,」邪恶的笑容顿展,他搂住她的柳腰,让她更加贴近,他落于她耳盼,细喃:「我一字不漏的全都听见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她瞬间刷白了血色。 原来他装睡?啊啊啊啊啊奸臣!恶君!流氓! 「……今天天气真美好呢,真适合晒棉被。」转移话题、走为上策,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了。 她咬着下唇,羞赧地推开了对方,准备离开「晒棉被」去也。但未料,他一个机灵,伸手就抓住了那隻欲逃的小猫。 勾起的唇映着他的邪佞非常,尤为惑人,「想跑?」 「……」您到底是想闹哪齣啊。晓嵐欲哭无泪。 「这是你掩盖真相的处罚。」坐起了身,连带将她搂进了怀,将她小小的身躯包覆得密不透风,他下顎抵着她的肩头,抓着她的手腕,就将晓嵐手中的食物往他口中送罢。 已然失去所有表达能力,她目光呆滞,被迫将手中食餵予裴培。 见状,他愉悦扬唇,俯身一吻落于佳人眉间,低声喃喃:「那么,往后还请多指教了。」 「——媳妇儿。」 十六之壹、她深深思考起该怎么处理这傢伙。 他们真在一起了。千真万确。 裴培心情大好。 至于纪晓嵐那儿呢……虽然也不是说不愿意,但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呀,两情相悦允诺同守固然美好,甚至倒不如说她从前些日子就已经接受对方了,不过…… 好像连这「在一起」,都是个套路似的?不然怎么裴老大一个宿醉后她的名份就被安实了?她明明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她遗漏掉了?例如宿醉的其实是她?或者真是她撞到头失忆之类的? 晓嵐端坐一方绞尽脑汁。 里头水声哗啦。 话说由于昨晚酩酊,所以裴培自然是没梳洗罢。 别看她,她可没那么胆子和力气替他打理。 直到狠狠汲取朝思暮想的温柔乡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突兀得令人发指,那时只见他罕见地露出自我嫌恶的表情,尔后便放下了她,逕自入浴梳洗。 「嵐。」直至方才,裴先生才擦着半乾的发,从房内缓步而出。他一道打理着自己,一道说着:「换套衣服,我们去吃早餐?」 「呃,」她抬眼,尽佈愕然,「刚刚不是才吃过红豆饼了吗?」 「……」闻言,那人神色闪过一丝尷尬,却是迅速消逝无痕,宛如错觉,「那吃中餐。」半晌,改口道。 怎么突然那么坚持要吃东西?晓嵐狐疑。 而且话说那口吻……她刚刚好像听出兴许僵硬啊?他该不会又在挖洞给她跳了吧? 「快去。」未予她更多时间怀疑,裴培眼底浮现一抹促狭,微俯下身子,他轻弹了下那娃儿的额门,「晚了可就不等你了。」 果、果然有鬼!看他笑得那么奸诈!晓嵐樱唇欲张,半开的小口却迟迟吐不出像样的话儿,在他笑意未减的双瞳之下,最终只得化成嘟噥几句,尔后訕訕从之罢。 目送那小不点入了房门后,裴培才拿起震动许久的手机,接了通,却是未待对方问候,他清雅地低笑了声,率先开口。 「妈,人我等等给您带到。」 「好、太好了,」另一头的裴母可说是笑得阳光灿烂,「不过我说小培啊,你有了女朋友怎么不早说呢,要不是我昨天来找你们,哪会听到这么大的好消息啊。」真是,要不是她北上找小林商讨婚礼的事儿,哪会约他仨兄弟一块吃饭,更不会知道原来她的小儿子竟在不知何时交了个小女朋友回来,而且连他的兄长们他都没告诉! 遥想昨日裴培一语惊人,此话一出,实实吓傻了他的哥哥们和他貌美依旧的母亲。 不过这也挺好,她应该又可以添个儿媳了罢,唉唉剩下的就剩裴浅那小伙子了,都老大不小了还…… 所幸裴培听不见裴母心中的嘮叨,得以保耳根清静。他倚墙而立,外头璀璨,景色正好,「我这不是告诉您了么?」字字含笑,他的心情也恰恰正好。 裴母大大叹了一口气,裴浅滞销、裴培又晚报,愁上加愁呀这是,「唉呦就你这脾气……算了算了,我跟你说,我等等要先绕道去办点事儿,你们可以晚些出门。」 「好,等会见。」 掛上了宝贝儿子的电话,裴母转而拨给了晓嵐。 正在房内拣衣服发愁的晓嵐,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惊了一惊,匆匆接通后,连带着语调微微上扬:「房东太太?有什么事吗?」 「晓嵐啊,我这今天刚好上来北部办些事情,我能不能等等去找你收房租?顺便拿点邻居送我的喜饼给你。」 「咦,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她抬手,瞄了眼腕上的錶,「可是我等会要出门……」虽然裴培似乎不赶时间,可是让他等似乎不大好…… ……等等。 对面和蔼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不是这问题!「没、没关係的房东太太!」冷汗直冒,她急急开口:「您要在北部待多久?要不我改天去找您?不麻烦您跑一趟了。」 开玩笑,她和裴培今天才刚交往,她肯定还不知道他俩崭新的关係。如果给房东太太知道她儿子竟然和女朋友同居,而且还没有报备,她看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要流產了吧。 ……房东太太应该是不知情的吧?关于她儿子在这撒野的事。 听听听那口吻应该是不知情的吧? 「啊,可是,」话筒中晓嵐听得一丝为难,随之心头也隐隐浮上了一抹不安,「我已经到公寓底下了……」对面沉默须臾,最后带着歉意,裴母开口。 强顏欢笑地又寒暄了几句,最终木然掛下电话时,纪晓嵐感觉自己的心灵特别特别空虚。 ……裴家人都这样的吗? 怀抱着如风中残烛般飘渺的最后一丝希望,晓嵐宛若旋风捲出了房间,直衝着那大男人就是一句:「裴大哥!房东太太知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嗯?」裴培一头雾水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晓嵐,「不知道。」 完了完了完了,人就明摆在这,她等等要怎么解释?虽然方才是希望房东太太别知情的好,可是她要来呀!她若进来时看到她儿子,敢情自己要怎么解释? 掩着自己的脸蛋儿,她深深思考起该怎么处理这傢伙。 塞到衣柜里?关到浴室中?绑到床上?装死?吃药?啊啊啊要怎么办!她内心惨烈哀嚎。 「怎么了?」虽然小人儿窝成一团肉呼呼的特别可爱,但见到她深深拢起的秀眉,裴培仍是不忍远大于爱怜,在小娃身旁也蹲了下来,他殷殷关切。 她闷极了,「我在想,该怎么让你消失。」 「这么讨厌我呀。」失笑,他摇了摇头,眼底却是一片宠溺交错,「你不会捨不得我么?」 「不是啦,是房东太……」 叮咚。 「有人来了,我先去看看。」晓嵐被硬生生打断的话语裴培并未听闻,揉了揉她的软发后,他起了身。 仓皇抬首,却来不及阻止,「等……」 喀嚓。 十六之贰、晓嵐你不扑倒小培我要怎么抱孙子 万事休矣。自欺欺人地掩住自己的耳,她已不忍见。 「晓嵐啊……咦?小培?」是的,来者正是刚刚才与两人通过电话的裴母,而她现下的表情足像活见鬼似的,「小培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呢。妈,您怎么来了?」不知道自家老妈要来收房租的裴培也是一脸不平静,「您不是要去办事么?」 「对啊,所以我来这儿收房租。」裴母也懵了,「话说原来小培你认识晓嵐呀。」说实在,她一直认为几乎不近女色的裴培只是因为受昀兮之託,才会麻烦自己把这间套房给空了下来,没想到,原来认识啊。 说起不近女色,活了这大半辈子,除了昨天的震撼炸弹,她好像也只听说过这小儿子和一个小女孩儿好过……是谁呢她怎么就给她忘了呢? 「岂止认识,」笑意浅浅漫开渲染,他弯唇:「她还是您儿媳呢。」 「什、什么?」这下裴母的嘴巴闔不起来了,「是晓嵐啊……」若有所思的神情。 随着沉默,气氛陡然一凝,窝在角落捂着耳偷听的晓嵐紧张地嚥了口唾液。 房东太太不认同她吗……别啊别见光死啊他们才刚在一起呢。 「所以……」覷了眼小儿,高挺身板轻装愜意;又瞄了瞄屋里,成双物品不胜其数,「你们除了在一起之外,还同居了?」俄顷,她半信半疑地道出推测。 细细的冷汗密布额眉间,晓嵐苦思琢磨,「呃……」到底是该承认,还是该装死装到底?嚶。 不知是该高兴抑或是发愁,因为下一秒就有人替她回答了罢。贴心地让她的脑细胞免遭屠杀。 「是。」未见兴许波动涟漪,他依旧是他,依旧是那副运筹帷幄之姿,清雅平淡,俊眉都没有给它皱那么一下,「不可以吗?」理所当然的口吻。 ……怎么可能可以?才刚交往就同居这怎么看都不是件正常的事儿吧!虽然他们是先同住才在一起的但…… 她似乎已经可以在房东太太的眼里看到火辣辣的三个字——「不、检、点」! 于是乎,小娃可怜兮兮地开口:「那个……房东太太,请放心,我不会扑倒您的宝贝儿子的……」呜呜呜到底是谁扑倒谁啊,她心疼自己的牺牲。 孰料,二人闻言后竟异口同声:「为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房东太太。 对不理裴培。 裴母惊骇:「晓嵐你不扑倒小培我要怎么抱孙子呀?」 ……什么? 晓嵐发誓,方才她听到他俩同居时的表情都没有现下来得惊恐。 「不行不行,」不等那女孩儿开口,房东太太又自顾自地嘀咕道:「我辛辛苦苦地养大三个儿子,就是为了抱孙啊……怎么办?裴家要绝子绝孙了吗……要不把这里的保……都收走好了……」 ……保什么?她很在意啊请不要消音!还有话说这考量也太深远了吧?这是交往第一天会遇到的事吗?真的是她眼界太狭隘了吗? 晓嵐百味杂陈。 裴培见之,不禁轻哂,他稍稍倾身,低头凝着小娃儿的眼满载笑意。 看吧,不用担心。他用无声的口型向她如此道。 无心思考其它,晓嵐双目无神地竖起大拇指被动鼓励之。 ……裴家人都这样的吗? ? 两人跟着裴母下了楼后才发现,原来裴浅早已在车上久候许久。 当坐在驾驶座发呆的浅大哥看到晓嵐时,那双眼简直可说是闪亮的堪比明月,他兴冲冲地开口:「晓嵐,恭喜恭喜!」 「嗯?」她一头雾水,「恭喜什么呀?」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裴浅笑嘻嘻地反问,然后转瞬抱怨道:「不过你可真不够意思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浅大哥,结果我们昨天才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消息。啊话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 在那双闪亮亮眼眸的询问下,她的小脑瓜子又再度彻底停摆,只得愣愣应答:「我们今天才……」 「嵐,上车了。」未待话毕,却见裴培替她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尔后打断二人的谈话说道。 「哦……」 就算被动地结束了与浅大哥的谈话,但她仍旧是回不了神,神情呆滞,彷彿在思忖什么似的。 而这副景象落在裴培眼底,自是成为另番娇憨动人之景罢。 「裴大哥……」良久,在寂静的车内,应是得到结论的晓嵐啟唇,半试探性提问道:「浅大哥刚刚说,他直到昨天『才』知道我们在一起。」 「嗯。」 「……可是我们今天『才』在一起。」 「是啊。」 「……」 套路!满满的套路啊!敢情裴老大您是会预知是么?这叫什么,未卜先知?还是先斩后奏? 难怪昨天林大哥离开前还和她说声恭喜!她还想不透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预知交往啊,呵呵。 她气呼呼地瞪向驾驶座的某人,虽然那人仍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连个馀光都不肯施捨。 直至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被瞪得身心舒畅的某人才悠悠侧过首来,邪佞顿展,他一手托起小娃儿的下頷,曖昧的眸光紧锁着对方,轻声呢喃:「卖给为夫一个面子可好?回家后……」勾唇,「定随媳妇处置。」 嗔怒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就那样撞上了那双邪丝流转的凤瞳,交会而成了晓嵐颊上的两抹红霞,她哑然失语了半天,「……回去跪键盘。」最后细如蚊蚋。 「是。」裴培又弯了弯唇,抚上人儿的软发,他收回了目光。 红灯变了绿灯,二人沉默,未在交谈。于是乎,车内又回归了寂静,只听得外头呼啸声阵阵。 正当纪晓嵐百无聊赖,几乎要进入睡眠模式时,一旁却驀然啟唇,一道轻飘飘的嗓音悠然传入, 「还有,」顿,字字句句似乎酿起了情意,「媳妇,扑倒这种苦差事,为夫来做就好。」 「……你回去给我跪榴槤。」 十六之三、这真的是交往第一天会发生的事吗 在房东太太意想不到的拜访下,纪晓嵐以为的单纯解决午餐,竟演变成了认亲聚餐。 这真的是交往第一天会发生的事吗?迄今,她已经在心里自问了不下数十次,却依旧是个无解之谜。 而晓嵐不知道的是,就算裴母没有登门造访,这顿认亲聚餐她还是会被裴培诈着赴约。 对裴培而言,只是让自家母亲和自家女人相认时间提前几个小时罢了,并无大碍。 话说这场饭局,男方亲属参与的人数似乎有些浮夸呀?裴母林大哥林大嫂浅大哥,裴家到场成员堪称之齐全,出席率之高,根本只差裴父没到场了。 不过直至食毕晓嵐才知道,原来吃午餐并非此行之目的,真正的重点,是林大哥他们即将到来的婚礼。 也难怪眾人如此劳师动眾,裴母还特地风尘僕僕地北上罢。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裴大哥?」驱车前往的路途上,晓嵐偏着头问道。 「婚纱店。」 「大嫂要去挑婚纱吗?好浪漫——」一袭白纱向来都是每个女孩的梦想。这下闻之,她劲都来了,兴致高昂地嘰嘰喳喳,连连嚷着那是她幼年时期的嚮往。 裴培静静地听,偶然投去一眼,光辉透着窗落在人儿的发梢及带笑的面容,勾划而出的线条柔软,晶亮的眸子里嵌着光影叠叠交错,更发璀璨,金光灿烂,神采奕奕,如一片碧草如茵,春光正好,锦绣年华摇曳生姿。 如诗如画。 岁月静好,思了十载的人就在身侧。 似是被感染了那番愉快,他扯唇,一抹笑乍现,风过无云淡如烟,却是实实承了满腔的心思。 不见对方回应,她止了声,「怎么了?」关切道。 这才发现娃儿的目光又落到了自身这儿来,绷着的唇角一松,那笑顿时化成了潺潺流水,「要不,你也挑一套?」 「好啊好……咦?」小脑袋迟钝了几秒才领悟的纪晓嵐顿时硬生生地失了语,满佈无奈。 看吧!这是第一天会遇到的事么?挑婚纱? 裴培觉得理所当然:「反正总会用到的。」 不——不是这问题虽然你说得也没错!晓嵐凌乱,心情复杂。 为什么这位新上任的男朋友思想这么奇葩?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看应该是要改成男人心海底针吧,不然怎么她都猜不透裴先生的思考回路呢。 「好吧,看在你是菜鸟的份上原谅你一次。」她自顾自喃喃。 他漫不经心地覆诵:「菜鸟?」 「对呀,你这个菜鸟男朋友,」晓嵐莞尔,戳戳他的手臂,「超性急的。」 「是啊。」并不否认,裴培应答了一声后,他望向车窗之外,不復与言。 外头的风逶迤奔走,悄然捲起树梢摇摇欲坠的枯叶。 是啊,枯谢了十馀年的心有幸能死灰復燃,谁还能够泰然处之、无动于衷? ? 有别于世俗,婚纱店「流年」坐落于闹市之外的郊区,整个店面以素色为基底,精巧的窗和木门之上都簇拥了几朵白色的海棠花,在兴许青绿的烘托之下,更衬粉嫩清新,出淤泥而不染。 小巧的木屋样式看似精緻轻巧,但毕竟此处人烟稀少,当然没必要给客人都市之中的压迫感了罢。 山环水绕,有了一整座山头做陪衬的流年,木屋后头就是近百坪的园子,里头造景端庄大方,假山与小潭、繁花与高木,看是宴客拍摄歇息皆相宜,令晓嵐不由得钦佩起店长的心思细腻。 「大嫂,你的感冒好一些没?」会合时,晓嵐还不忘记关心抱病的徐苡涵。 苡涵心想这女孩真是贴心,她笑吟吟地回应:「不碍事的,放心吧。」 啟门,清脆的风铃声叮铃作响,店里一人从吧檯探出了头,秀眉舒展,「欢迎光临。」他噙笑。 「我是预约今天下午的裴林。」偕着未婚妻,裴林微笑頷首。 「啊……裴先生是吗?」 听闻,男子匆匆搁下手中的礼服和针线,环顾了一圈后,从缝纫机的基座下抽出一本小册子,连带捡起一旁的原子笔,埋着头,笔尖沙沙地摩擦纸张,「好的,我知道了。今天要来挑婚纱的是徐小姐吧?」节奏骤停,提起笔,男子抬眸,他温和地笑了笑:「我先前已经先看过您的照片了。更衣室里头放了几件我帮您挑选的婚纱,若不满意我们还有其他款式。」 好贴心!这家店的服务真是周到。 要结婚的女人就是幸福呀,看着男子领着夫妇俩远去的背影,纪晓嵐都快羡慕死了。 瞅了眼身侧,那双大眼都快被粉红泡泡给蒙蔽了,裴培唇角失守,压低嗓子,他沉沉问道:「羡慕?」 她也毫不避讳,坦率地点了点头,「有点。」 「那要不要也试一试婚纱?」 出声的并非裴培,而是方才把林大哥和大嫂带进更衣室的男子,他缓缓行来,唇边掛着温柔的笑,眼里倒映着晓嵐明显傻住的面容。 呆了呆半晌,她除了呃了一声之外,别无下文。 「每个女人都有漂亮的权利。」话讫,他旋身,从一旁的玻璃橱柜中拿出了套水蓝色婚纱,弯眸,他柔柔的嗓音似是能化出水来:「能帮我试试这件么?这件我总觉得有些地方还需要修改。」 踌躇再三,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得体,但触及裴培带有鼓励意味的眼神后,她终究是接过了那袭华丽精美的婚纱。 十六之肆、抱歉,我的女人我没管好。 (註:内有兴许bl元素,且因为是衔接后续剧情,串场角色戏份较重,请斟酌阅文。) ? 「对了,店长……」晓嵐回眸,凝着面容绝美的男子,内心怀疑更添几分,「你……」 话尚未圆满,「错了,是店长夫人。」伴随风铃声再次作响,另一道富有男性魅力的嗓音沉沉打断尔后击地。 那人一袭西装笔挺款款而立,挟带着凛冽的王者气势,但犀利的眼眸却在扫至男子后尽释冰霜,暖风堪堪注入眼眸化成融雪三分。 哇裴培二号。相仿的气质不禁让晓嵐暗暗讚叹。 「别闹。」店长……或应是店长夫人难为情地喝斥,搔了搔脸颊后,便朝那名男子迎了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工作都做完了,来接你回家。」 「啊……今天这么快呀?」他轻笑,揉上了对方的发,「辛苦了。」 啊……好一个和谐的场面。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这温馨的场面感动得唇角上扬…… ……才怪。「才没有!」此次铃声则是被残暴的力道所撞击,匡噹一声吓得晓嵐细不可闻地颤抖了下,「严总您明明还有会没开完!快回去工作了!」又是一人闯进,一样齐整的西装,却少了那般帝王气质、多了面容上那般怒气冲冲的神情。 被唤为严总的男人不屑之:「wu,你好吵。」 被唤为店长夫人的男人抚额:「……原来你又偷跑?不行,你要回去工作。」 「不要。」完全无视自己的擅离岗位会造成公司多大的困扰,他大剌剌地从身后环住对方的腰际,俊容充斥淡淡怨色,完全拒绝继续工作。 润上两朵暮色的……店长夫人?更发倾城,他拍掉对方不安分环上腰间的手,脸上潮红肆意,「客人在呢。」 可惜,没人理他,画面定格。 在场除了那两位肌肤相亲的男子,和看起来应该是秘书wu的秘书之外,其馀眾人都很没形象地傻住了。 不过身为开明的裴家人,和身为开明裴家的预备媳妇,他们傻住的原因并非眼前活生生的多元成家。 而是因为他们终于发现那名环抱「店长夫人」的「应该是店长的男人」,正是咱们国内市佔率最高的汽车品牌——may的总裁严胤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总裁在这啊啊啊啊啊啊! 传说中无情冷漠的严总裁为什么此刻像个忠犬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纪晓嵐佯装镇定地瞅向,「所以,您果然是……」语调微微抬扬颤抖,不知是否掺了几分敬畏,抑或是掺了几分激昂罢。 被环抱的男子勾起歉然的笑容,粉色的唇一抹水色微微苦涩,神情无奈,「是的。所以还请麻烦你们保密了。」 他身后的男人还不忘向眾人睨去一眼,种种心绪尽显,颇有威胁之意。 「当然没问题!」出乎意料地,听闻自己猜测被证实的纪晓嵐一褪畏惧,欣喜交织感动,她闪烁着一双美目,「那、那个……」 题外话,看到异常躁动的人儿,裴培突然觉得事态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嗯?」偏头应了一声,此刻他还不忘继续掰开黏在自己身上不放的堂堂总裁。 「可以和您合照吗?您是我最『喜欢』的偶像!」 此话一出……不,是那二字一出,空气都凉了,两位大男人眼神瞬间冰冷好几分,小小的店内宛如漫天霜雪肆虐。 严先生的心情不美丽,因为他狭隘的心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和他的恋人说「喜欢」,就算那是粉丝崇拜偶像的心情也一样;裴先生的心情也不美丽,因为他狭隘的心绝不容许自己的恋人和任何人说「喜欢」,就算那是粉丝崇拜偶像的心情也一样。 两位佈满阴霾的男人、一位即将大难临头的女人。 有点不妙,气氛。 但晓嵐仍逕自陶醉于见到天菜的兴奋之中,所以当然是无暇分神察觉这番诡异了罢。 未待店长夫人回应,呃或许也是因为他无法回应……因为此时搂着他的男人,正转而扣住他的后脑勺,霸道地封住彼此的双唇,在一室静寂之中、交缠的嘖嘖水声之下,极尽缠绵。 见之,各色反应各色人。裴母吹了声口哨、裴浅目瞪口呆、晓嵐醒了梦,也看羞了脸蛋儿,而裴培呢,他则是趁停滞之时一把扛起了那小娃儿,俐落地一个旋身,便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抱歉,我的女人我没管好。」脚步微滞,裴培扭头,对上那双犀利的眸子,他扯了扯唇:「我带去教育一下。」 传说中在纵横商场冷血无情的严总裁,向来都是流露出令人闻风丧胆的眼神,此时竟能从中窥探出几分激赏,他随意摆了摆手,表示要裴培快点带走其馀随意。 初见的双方竟在此时有着出乎意料的默契,根本是因为出于同副心思。 ……两个大醋缸。 见乱源已被她家男人带走,危机解除。于是乎,已然放心的严先生又垂下了头,唇舌更深一层的探入,罔顾旁观人,再次耽溺于温柔乡之中。 ———————————— 补充一下,那两位是我另个坑的男男主角,他们来串个场的不妨碍阅文(*′艸`*) 严总裁严胤和店长夫人(?)昫禹是一对,昫禹原本是模特儿(男)后来隐退开婚纱店,兼职「流年」的婚纱设计。 wu是严总裁的秘书。 至于严总裁……就那样了(挖鼻(x我只是想写总裁(不对 我总觉得这一篇好像都在写串场的两个人……(死目 对不住呀qq因为得衔接下一篇qq 那么,感谢阅文,然后祝福各位能有个愉快的一天! 十六之伍、吻我,不然吻你。 而另头,不理会小野猫的惊呼,裴培大步跨向窄小的更衣室。再以不怎么温柔的力道甩上了门后,他搁下了对方就是往死角逼。 「你做什么呀……」捧着一袭华裳,晓嵐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兴许不对劲,瑟缩了下,她又悄然往角落退了退。 「你还问?」裴培墨色的眸子深深一抹探究,嘶哑着的嗓音富有磁性,他沉声低问:「为夫还在你面前呢,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红杏出墙?」 「你吃什么醋啊,」连同话语一同洒落的气息灼热,不安份地挠起她的脖颈,双颊一朵羞涩绽红,她低下头,简直都要埋进了罩纱里头。「他是昫禹耶。我以前超级崇拜的偶像,他之前说要隐退时我还哭了好久,今天竟然见到了本人,让我不小心太兴奋了……所以这不是我的错。」委屈巴巴的口气。 孰料,醋意未减,反而更盛。裴培语调微扬哦了一声后,续曰:「所以,因为太过兴奋就可以向我以外的男人告白?」 晓嵐觉得好可怕:「……求放过。」眼前的黑不是黑、眼前的人也不是人。 「可。」他这回倒是答应得挺爽快,异常灿烂地予以一笑,他倾身,扣住那人儿纤腕以确保无法逃脱后,他轻轻开口,悠然的声线此时竟让人觉得有些胆寒:「那,吻我。」 「……什么?」迫使迎向那人有些肆意的笑,深色的眸宛若无境,她一哑,除了艰难吐出二字之后便无其他。 「我的意思是,原谅可以……」幽深的眸彷彿滔起滚滚长浪,瀲灩水花之下一丝晦暗翻腾,但更深切的却是霎那席捲而来的魅惑。几缕额前发丝垂落,却依旧难掩去那双不再平静的眼。「以身相许即可。」沉沉的嗓音略带笑意,一路直达眉眼,他低语似繾綣,彷彿最普通的一字一句都能给他说出诱惑的味儿。 「……」……看吧,男人心海底针。 虽说她撇头,坚决不受男人之色诱。但在对方愈发贴近的面容和悉数落下的气息交杂,二者相逼之下,她终究很不情愿地再度朝他瞟去了一眼。 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简直都要气死人了罢。那男人竟在不知何时将那番诱惑模样已然褪去,换成了一副「吻我,不然吻你」的无赖样儿,没错她还读出那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她真的真的都快要气死了,真的。 「我才不……」……依。最后一字尚未脱口而出,便被晓嵐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她触及了裴培挑起的墨眉和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小娃愤怒的火焰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人生困难。她内心哽咽了一声,深觉被压榨的自己很是凄惨。 唇畔朗朗笑意更发鲜明,他弯眸,「所以说,是你主动,还是我被动?」 ……这两个选项不是一样吗?她能有第三个选项吗? 迎向男人篤定的双眸,好吧应该是没有转圜馀地了。让她很想哭丧一张脸给某人看,但可惜,就是不行。 没有为什么,为了自己着想,就是不行。 苦思了三剎,最后她姍姍扬起首,先是略带兴许恼意地揪住对方衣袖,尔后使劲一扯,便将他往自己这儿带。 ……但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之下,她也就只能这样了。 瞅着方才气势万千的人儿如今竟已无下文,裴培失笑,抬手正想抚上她的发丝,但那小小的身影却又在此时带给了他惊喜。 视野驀然一暗,柔柔的指尖轻触眸梢,小巧的掌心尽覆眼前风景,裴培讶异地张了张唇,却终究未吐出一字。 袖端再度传来几许拉扯的力道,他被迫倾下了身,同时身下传来了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尚未赶得及釐清,一声轻喘就那样伴随着一双软唇覆上。 裴培瞠大了眼,虽然所及之处仍是一片黑暗,几缕光线偶然从指缝中溜进,却依旧是于事无补。 别于浓烈的深入,她的吻带点淡淡的甜味儿,触及即退,虽说是蜻蜓点水却足以燎火,羞涩且迷人。 堪称须臾,两人相吻甚至不过一秒就被晓嵐匆匆抽离了罢,她面红似火,退去之时也同时移开了眸光,就是死都不肯再瞅向自家男朋友一眼。 重回光明,入幕的第一副风景就是她仓皇垂手别过头的模样,小小的身躯低垂的小脑袋瓜子,一怔,冷唇之上馀韵尚存,他却深知自己按捺不住了。 修长匀称的指状似优雅,裴培以轻柔却又不失强硬的力道錮住娃儿下頷,尔后掰过,眸里悉数尽是她羞怯惊慌的神情,唇瓣更添笑意,他又再次印了上去。 转受为攻,这技俩不错。他瞇眸,在心头又给它记上了一笔。 保守的人儿当然是不知他所欲为何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吻,晓嵐愣了可不只一下,停摆许久的她,并不知晓「因一时疏忽而交予裴培领导权」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薄唇微啟,湿润的舌探出,先是细细地舔舐那双因怯缩而紧抿的樱桃小口,宛若一根羽毛挠着心尖似的,柔婉却又难以逃脱,一汪春水之上,她不得不沉沦。果不其然,晓嵐瑟缩了下后,她缓缓地松了唇。 裴培不禁轻笑了声,相缠的唇舌顿时将他吐出的气息悉数浸入那粉唇之中,她低鸣了声,近似瘫软。 见状,他旋即揽过人儿的纤际,让险些软脚的她得以有个支撑,却也让双方的距离趋近于零。 唇舌再掠,他轻囓,连带着舌尖更加深沉地渗入,恬淡的香气顿时袭来,他也毫不客气,一个逼近就是无止尽地索取。 十六之陆、一道曙光,一个回眸,他就在身旁 似是初来乍到的稚子,昨晚因半混沌而模糊的吻竟在此刻明朗了起来,他探索着她的一切,就像是一隻在窗边等待阳光的猫,慵懒着侵略、渴望着拥有。 鼻息唇口间尽是属于他的气息,被「攻城掠地」的纪晓嵐此刻只觉得全身热得都快烧起来似的,口中的周旋更是令她无法招架,「嗯……」终究抵不住那一声轻溢,愣了下,她终究顺从了酥涩感,闔上了眼帘。 唾沫相汲,气息交织,他只见身下那猫儿微微颤抖的长睫,和她绚丽难掩的两朵红霞。 舌尖又没入了兴许,裴培闔眸。那人儿竭力回应的怯缩样儿,诱人的彷彿只要再多瞟一眼,就会失控。 最后,裴培终究仍是放走了她,在她近似喘不过气前。 他也顺带反省起自己日渐脆弱的克制力。 而另头,重获自由的晓嵐抚着胸口,连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自由的味道真好。 但心绪尚紊、唇才方离呢,她又听见他开口了:「总之,不可以崇拜我以外的男人、也不可以为了我以外的男人哭泣,」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为了我哭也不行。我捨不得。」 您还要我怎样?灼灼红暉亦存,她扭过了头,偏偏不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大醋桶。」 眉眼染笑,微勾唇,他捏了捏晓嵐的鼻尖,「知道就给我安分点。」 稍冷静了些后,晓嵐这才发现她和他的距离是多么的亲暱。小脸驀怔,她赶忙从男人身下窜出,仓促逃离。 「好了你可以走了。」然后还不忘下了逐客令。 见她此时逃跑竟比喊开饭时还快,裴培无奈极了,唇边一抹溺笑流洩。他就搞不懂了,怎么她看到男朋友就像见鬼似的?真是欺不得。 捞起不知何时落下的嫁裳递给了她,他还不忘贴心地询问道:「不需要帮忙?」 「不需要,你快出去。」冷漠。他在还得了,哼。 裴培不死心,嗓音微微含笑:「有人帮忙不是方便些?」 「帮什么?要换衣服你想干嘛?」晓嵐气极了,鼓着腮帮子噘着唇拒绝,就是不让他在嚣张下去,「再说你今晚没饭吃。」 未讫,他再度啟唇:「哦?可是明明是我掌厨?」一双眸玩味重重,真是怪恼人的。 于是晓嵐就恼了,而且还无话反驳,「……」俄顷,「你到底出不出去?」对恼羞成怒。 可爱的女孩儿。裴培轻轻地笑了出来,情不自禁,但低低的嗓音却是一如往常的好听。 「……笑什么呀。」晓嵐见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凝着她笑,而那双倒映着她的眼眸彷彿在此刻吹起了春风十里,她脸一红,顿时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不敢。」又是一笑,「那,媳妇慢来,为夫先走了。」毕,未待人儿反驳,他旋过身后便退出了更衣室,还不忘替她闔上了门。 又欺负她,那廝就没其他的事可做了吗?不过,这名份也是给他嚷着嚷着就安下了,她也懒得反驳,所以也就不反驳了。裴大哥高兴就好,反正若是他们之后顺利,那这称呼也只是早叫与晚叫的差别罢了。 嗯,她点了点头。 ……嗯? ……等等,自己接受得真快呀。几乎是转瞬,晓嵐竟转而佩服起自己的接受了。 或许是眼下这番精巧的婚纱所致、或许是心中那个淡然的男人所致…… 呜呃呃呃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纪晓嵐拍了拍脸颊,神情窘迫。 她面起了壁,又再次思考。 那、那个!话说,她总觉得那人和她待在一起就常常在笑似的,别人口中的高冷大神,她怎么一次也没见过? 对啊,不可以!她等等一定要叫他不可以笑!要一天,整整一天! ……咳? 她呆了呆。 ……所以为什么她要在这儿自言自语胡说八道,还要在这里羞愧得无地自容,为什么? 摀住脸,她窝进角落之中,深深懺悔起自己的愚蠢。 后来,当裴培说着果然是需要帮忙,不然怎么磨蹭那么久的时候,晓嵐一句话也没敢说。 ? 意外的,这件婚纱穿在晓嵐身上挺合身。 因为相较于一般女性,晓嵐的身形算是比较娇小的,原先捧在怀里时,那份量还让她以为会太过于宽大,但没想到,原来那婚纱大部分的体积都是源于下摆的蓬松。 那件水蓝色的婚纱设计得很是梦幻,淡色的罩纱掩住锁骨处缕空的肌肤,脖颈还系上了缀着珠光的蕾丝,和束腰后那个大大的蝴蝶结衬成一对;下摆设计得简洁大方,月白色的裙渐渐于尾摆沉淀成水绿,串珠与精緻的蝴蝶结交织装饰,梦幻且不失端庄。 纪晓嵐很是喜爱。 拎起裙,她面着落地镜转了一圈儿,扬起的裙角似是沾染了她眸底的兴许笑意,弧度分外飞扬,尤显欢悦。 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推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踏着碎步走出更衣间。 从外头洒落的阳光耀眼,天气甚好。 而光雾之后,一人佇立,剎那即刻入眼。 果然是他。 她走到了他的身前。 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神情从怔忡慢慢转为失神、从失神慢慢转为若有所思,最后,他缓缓拧开了墨眉,抿住的唇瓣也捎起了阳光,一点一滴地往上提去,一路照进了眼底,融化了那双深沉的眸。 晓嵐忽然有种错觉,彷彿只要他那样笑着,就能在亙古中迎来天光乍破,一道曙光、一个回眸,他就在身旁。 「甚好。」恍惚间,她听到他如此说道。伴随着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个有力的心跳。 甚好,他默念着。下頷抵上,他闭上了眼眸。 是你,甚好。不是任何人,是你。 甚好。 十六之柒、他们才交往第一天就论及婚嫁了这 店内空无一人,原来都跑到后头的花园去了罢。 当那俩人跟随大伙,一同出现至园子时,眾人的目光都纷纷从那对准新人的身上移驾了过去,曖昧和富饶兴致的意味显而易见。 一袭纯白婚纱的苡涵甚至不惜扔下手里挽着的未婚夫,提起裙襬匆匆迎之:「晓嵐,好可爱呀。」 晓嵐也笑了笑,讚叹:「大嫂也很漂亮。」的确,当她看见苡涵时,真的确确实实被惊艷到了。面覆嫁纱、眸若桃花,高腰长裙优雅烘托,迷人气质尽彰。 果然真正要出嫁的女人真的是连气质都不一样了,一顰一笑皆带了股成熟的韵味、一举一动皆透露出幸福的味儿。 而另头,听闻对话的昫禹止了讨论声,他回首,目光也在她身上瀏览了须臾,尔后开口讚叹:「你穿起来挺合适的。」眉眼噙笑,他走上前去:「那,可以麻烦你转一圈吗?」 「好的……!」昫禹称讚她了昫禹称讚她了。晓嵐心花朵朵开。 不知记取教训的小野猫。见她过于欢脱的模样,裴培不置可否地扬起了眉,开口:「严先生呢?」眸光还若有似无地往那娃儿身上瞟。 昫禹面似含羞,有些难为情地踌躇道:「严……店长,被我赶回去工作了。」当然,这话也算是变相承认自己是「店长夫人」了罢。 见之,许久没说话的裴母又吹了声口哨,「这反应一百分!」尔后扭过头,与身后的裴浅道:「小浅啊,其实你不一定要执着于女学生啊是不是?男女都好,妈妈只是要你幸福。」说的一副感人肺腑无私牺牲的样子。 ……天知道她又开啟什么脑洞模式了。思起裴母先前要他拐个女学生当媳妇的无理要求,裴浅嘴角抽了抽,明智地选择无视之。 昫禹朝他俩笑了笑,「嗯……不过这件穿在她身上,好像还是小了点。」尔后转而沉吟。 咦?会太小吗?晓嵐低头查看,虽说裙摆只到了她的小腿肚,但穿在身上倒也挺合身,并无窄小的不适感。 一旁的摄影师搁下了手中的摄影机,冷冷开口:「她这样倒比较像个伴娘。」 「对耶。」一语惊醒梦中人,昫禹抚掌,别过头道:「兀,帮我把桌上的东西拿出来,好吗?」 被称为兀的摄影师不冷不热嗯了一声后,便行了去。 顷刻,那人归,手里还拎着一个有大大蝴蝶结作为点缀的发箍,晓嵐愣着,看着对方将那物什递给了她。 于是,一件婚纱被晓嵐穿成了伴娘用的小礼服。 苡涵兴高采烈:「来来,晓嵐这给你。」 「……这?」 「捧花,」她笑瞇了眼:「这样下个结婚的就换你了。」 「……谢谢大嫂。」捧花还能这样交接的吗?他们才交往第一天就论及婚嫁了这样真的好吗?晓嵐苦思。 「涵,」裴林走至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头,「捧花是要女孩子在婚礼当天接到才算数的。」 「啊是这样吗?那晓嵐我们结婚那天你记得过来呀,我好把捧花给你。」 「……」还能这样黑箱? 环顾了眼眾人幸福洋溢的笑,晓嵐语带迟疑:「可是,其实我们才……」 「嵐,」忽地,肩头传来兴许重量和兴许炙热的气息,回首探去,裴培正抵上她的肩头,腰间一双大手缠上交握,微微勾唇,他唇间轻吐:「嘘。」 ……他们果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保密啊裴大哥!纪晓嵐不依了,推着他的脸就是不肯让他赖在自己身上。 而注视着小情侣的眾人看见那俩人打情骂俏的模样,眼光更发欣慰了。 「兀。」 「嗯。」 喀擦。 打闹的二人闻声抬首。 映入眼帘的,正是眾人朝着那台镜头对着他们的相机聚拢,「拍到好照片了。」审视须臾,昫禹率先扬起头来,朝两人温和一笑,顺便附带个悄悄竖起的大拇指。 晓嵐无话可说。 被「自己的偶像算计」这回事太过于超现实了,一时之间,竟也没能给她思出什么应对方法。 甫处矛盾之中,大伙却又因各自忙碌而鸟兽散了罢,只馀昫禹和裴培在她身侧,一人拿起册子在开始上头唰唰疾书、一人则是依然掛在她身上未移半分。 纪晓嵐先是瞄了眼身后那稳如泰山的男朋友,而对方也恰恰回视,眸里警告意味甚重,他微微扬眉,彷彿再曰「别想给我缠上去」……她僵硬地转了回来。 纪晓嵐转而看了看眼前掛着肃穆神情的偶像,端正的脸庞上已然无笑意,而那双紧凝着她的美目也将多馀的情感悉数稀释,只馀下专业人的犀利审视……她无意识地立直了小身板,额间一滴冷汗滚落。 双双环伺,心理身理的压迫顿时加倍。 ……还她传言那个中高冷的陛下和节目上那个人畜无害的昫禹啊! ……好想回家。 十六之捌、我可不想娶不到这个漂亮的媳妇。 经过一番折腾,已然厌世的晓嵐终于得以换下了那身怪蓬松的婚纱。推开门,一身轻便的晓嵐欲走至裴培身侧,却发现他竟还处在原地,正对着一方薄纸发愣。 晓嵐踮起脚尖正想窥探,但碍于身高的差距,依旧是看不清对方手里的内容罢。 她偏首:「裴大哥,你在看什……」未毕,对方却啟了唇。 「晓嵐。」目光从手中薄纸上头移开,他垂首,对上她的眼,眸光澈然,口吻慎重:「我会好好疼你的。」 牛头不对马嘴,但她仍是一愣,心湖微荡,几缕陌生的情绪转瞬佔据心头,应是真真切切地被触动了。琢磨须臾,她訕訕然:「你在说什么傻话……」 将手中的照片转向晓嵐,裴培薄唇轻啟,言语间春风和煦:「我可不想娶不到这个漂亮的媳妇。」 是方才二人相拥嬉闹的照片。 「啊……这张好丑啊……」顺势覷了一眼,她只觉得画面里头的她根本惨不忍睹。因打闹而来不及整理的头发、因侧首而有失优雅的角度,种种失态让晓嵐瞬间想销毁那张极度失败的照片,「不要看了……」捉住对方上衣的一隅,她伸长了藕臂就是想夺。 「别。」裴培拈着照片的手也由曲展直,另隻手则是顺势一展,眼明手快地揽过因抢夺而稍踉蹌的娃儿,他沉下了嗓音,低魅喑哑:「你很漂亮的。」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心中那个最漂亮的女孩。 从始至终,始终如一。 压下身子,鼻尖相挲,裴培续道:「虽然这么问有点晚了……」深邃的瞳眸剎那迸出的光彩竟然夺目,他的声音彷彿从飘渺的天际中传来,「我们在一起好么?嵐。」 闻之,晓嵐停下了争夺的动作,如步云端,鲜明的情感又再度充斥了心脏,随着怦怦的心跳声渐渐紊乱,她垂下了头状似思考,内心却无法抑止那满溢而出的喜欢。 喜欢,是喜欢呢。 毋须确认,她昂起首,揪着对方衣角的小手又更加重了几分劲,扬起了嘴角,晓嵐绽出对方最喜爱的甜甜笑容。 「——好的,男朋友。」 ———————————— 其实在这里打上全书完感觉很圆满欸。 番外三之全、所谓万圣节。 早安,纪晓嵐来捣蛋了。 ? 一大清早,那孩儿就兴奋得磨人。 「万圣节快乐!」眉眼弯弯,她蹦蹦跳跳地上了沙发。漾起甜甜的笑,那景色简直堪比蜜糖八分,一笑使耽溺。 闻声,裴培的目光懒懒地从书上移开,瞟去一眼,尔后朝她扬起了弧度。「快乐。」讫,还不忘将那个攀着自己手臂的小娃捞进了怀。 「对!所以……」缠绕上自家男朋友的腰际,晓嵐伏于他的胸口。仰起首,一双美目波光粼粼,「不给糖,就捣蛋!」她大喊,朝气十足。 对没错她要讨回至今仍下落不明的零食。 「哦……?」但那人却反而将帘眸移回了文字堆之中,然后拉长了单音节。 末处几字音调还不忘稍抬,很是敷衍,令晓嵐很是不满。 噘唇,「快呀快呀——」她摇起了他的手臂,虽然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于是乎,为了重回关注…… 摇一摇、戳一戳、咬一咬……咳。 「别闹。」被折腾了良久,他总算开口,口吻间尽是显而易见的无奈,「晚上再说。」 「好!这可是你说的!」得到允诺,晓嵐愉悦地放开了某人,快乐去了。 ? 夜晚。 「裴大哥!」收进一整片银河的眼直直凝着裴培不放,她攒着他的袖跟随之。 无奈旋身,他无二话,一把拎起了小娃,频频点着她的眉心:「要糖总得扮鬼是吧?就凭你这样儿,要怎么威吓别人?」 就凭你这可爱模样,要怎么欺负到我,你说是吧? 「欺负别人做什么呀?」她眨巴着眼,一缕笑熠熠生辉,如寒窗映月,流光婉转闪烁,澈净明通,「我只要欺负你。」 个头小,说出的话倒是挺张狂。裴培不禁失笑,低沉的嗓音竟有着与之相仿的清澈。 大手一錮,掌心包拢住她的肩头,他方垂眸,就恰恰迎上了她扬起的首。 「小傻瓜。」瞳中,彼此的身影相互映照,在陡然升起的情绪之中,堪堪融成山涧鸣溪,温柔且舒服。裴培唇畔微勾,俯身,一亲芳泽。 外头,月色似水。 ? 餵了颗薄荷糖后,裴培挑起了一丝笑,「不许吃多。」然后便慵慵懒懒地撑起颊,富饶兴致的观赏起小猫嚼食秀。 「干嘛一直看我。」被盯的很不自在的晓嵐仗着有糖吃,连态度都没了方才的婉约,她抿了抿唇,蹂躪起身后那个大男人的脸颊。 「我只是在想,」略瞇眸,却可惜了晓嵐没见着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异彩,「过过万圣节似乎也不错?」 「是啊是啊,你终于……哇啊——」 一声惊叫,裴培猛地将人儿按倒,然后以身形的优势欺了上去。 「不给糖,就捣蛋?」唇畔的笑隐隐捎起了邪佞曖昧,舌尖妖孽地刷过唇瓣,他压低身子挨近娃儿,上身衣衫早已然褪去。 灯光映照之下,裴培那双眸里头似乎藏了个火芯似的,即刻燎原。「还有,」他一顿,「嵐,我佩服你的勇气。」在熄去夜晚最后一盏灯前,她听到他如此道。 ? 晚安,纪晓嵐被捣蛋了。 ——番外三,完。 十七之壹、这是夫管严。 瀲灩依觉得惊悚。 「……你和帮主交往了?」向来温婉的她声音在此时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可折腾人了,「还见过婆婆了——?」 「还挑了婚纱……等等依依你小声点。」未讫,晓嵐惊觉不妙,立即掩了瀲灩依滔滔不绝的小嘴,不让她继续放肆宣扬。 在她略带嗔意的眼神威慑下,瀲灩依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遵命,帮主夫人。」 晓嵐满意地点了点头,殊不知却招来了另一个人瞠大了眸。 这话说出的音量不大,但,恰恰惹来爱护表妹的哥哥足矣。 「什、什么——?」井昀兮停下刷洗草泥马的动作,高速衝来尔后大吼,「嵐嵐嵐嵐嵐我刚听到你你你你成了帮主夫人?」 「……」完了,她忘了最麻烦的那个人她没事先通知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啊?」涕泪交纵,「老妹啊你不认我这个表哥了吗?」他一边悲愤地抹去脸庞上纵横的泪痕,一边屁颠屁颠地缠了上去,活像个演相声戏子似的,夸张的肢体语言、一举一动直让人想发笑。 但此人悲惨,时机正好,某个自家老妹的男人正好在距离不到二十尺处谈论事儿,而他恰恰忘了那个男人是个重量级大醋缸——还是自己认证过的。 于是一个脚印子便华丽丽地出落在某个不识好歹的小崽子屁股上头罢。 「老大你太过分了!」捂着发疼的翘臀,他惊起,骂骂咧咧:「交往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连我抱我家妹妹都不让了呀?」 「是没多了不起。」茶盏尚温,他口吻间淡:「不过你现在想抱的那个人,是我的女朋友。」 「可是……」她是我妹啊。迪兮瞅向他敛起的眉眼,和他手中随时都会被当成凶器的茶杯,欲哭无泪。 「朋友妻,不可戏。」 「……」迪兮无语了,他一道嘀咕着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帮你了、追到我妹后心胸就便狭隘了诸如此类云云,然后一道走了。 可不是惧怕对方手中那盏还馀有滚烫茶水的凶器!绝对不是哦! 闻那一席话,晓嵐是不觉得迪兮有什么贡献,不过心胸狭窄吗……之前裴培效率换锁时她就已经深切体悟到了,不意外。 「人终于走了,只顾着闹都不晓得干正事。」君莫千行摇首,面色无奈。但在抬眼对上那娃儿后,却又萌生了几缕暖意。对着她,他道:「嵐,等等团练你不许缺席。」 「噯——」她还想去摘药草呢。 「今天下本。」一如既往地覆首,揉揉晓嵐的软发,挨近她,他悄声呢喃:「别怨为夫,计画表你哥排的。」 「……」这两人……嵐下秋棠尚未回话,在场的观眾们却不平静了,瞬间埋怨起上回说要增购墨镜却拿了钱没下文的书生甲。 不、不,他们应该是要习以为常的!不能因为「帮主坐实了名分而不知收敛」就将他们打败!不可以! 话说,虽然他们知道自家帮主是个能为嵐下秋棠破例的人,但、但这也打破太多了吧!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粉红氛围的人是谁啊啊啊!那个淡漠的大神帮主呢?陛下呢?君皇呢?呢——! 强迫自己接受事实的帮眾转而崩溃。 尤其是共同建帮的长老们,那心情起伏的幅度啊,可是远远超过于那群小新人的。一路在自家老大的压榨下走过来的他们,可说是实实将他极度的变化均收于眼底,而那个转捩点,不消多言,便是那小人儿罢。 问青天嘀咕:「……以后一定要好好抱住小嵐的大腿,哪天惹上老大的时候还能当救命符。」 「相信我,」千里繁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样会死更快,而且死无全尸。」 问青天被堵得无话可说,他蹙起眉,试想了想那情景后……他开始庆幸起自己方才的音量不大,没有引来某陛下的关注了罢。 要是真如自己所述——「抱大腿」,那他大概还未触及到晓嵐的鞋尖,就会被搧到地球的另一端懺悔去了吧。 问青天抖了一抖,默默拉开自己与君皇的距离,足足二十尺之远。 但显然是他杞人忧天了,因为正在疼爱小娃儿的君莫千行压根儿没有关注这群人的动静,在他的眼角馀光下,那一颗颗人头均成了背景板。他只管与她叮嚀道:「等会跟着他们走,我和书生先去处理点事,不许偷跑。」 她才正要张口,透悉她想法的裴培便先笑了出来,「偷跑晚餐吃苦瓜。」正中要害的补充口吻淡淡微带笑意,却狠狠令对方无可转圜,只得任人宰割。 「……你压榨人。」沦为待宰羔羊的晓嵐只能哭丧着脸,闷声指控。 「不,」他勾起唇,很理所当然地纠正:「这是夫管严。」 「……」 见她一脸吃到苦瓜的神情,裴培心中的阴霾总算放晴了些许,「那为夫办事去了,娘子可别太过掛念为夫。」他俯首,薄红的唇顿时轻轻擦过人儿额眉之间。 定格了一剎,尔后窘迫:「……滚。」摀着额,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她想。 君莫千行又捏了捏她的脸,才随着心急如焚的书生甲一道走了。 方出帮会基地,那抹温暖的弧度便扯成了冰冷的蔑笑,深邃的瞳尽逝柔和,转而镀上了一层晦暗,又是那个淡然疏离的君皇陛下。 「书生,」他歛眸拢袖,高挺的鼻矇上了半层阴影,微翘的唇瓣又上扬了几分,却不达那双深沉的眼。「你负责交涉。」 点点头,「好。」 「那么,你就先问问,」再抬眸,他连唇角的笑意都已然失去,沉下嗓,一字一句威严尽释。 「——夜春秋那傢伙不滚回去他的北戮,留在东珀执意要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十七之贰、夜春秋说他会再来找你的,要你等 传送符是很贵的,想当然尔,他们一个小小帮并不会因为什么鬼团练破费,不过主要是管财务的书生甲死活都不肯拨款,晓嵐觉得裴培真是独具慧眼,找了个勤俭持家的人来管仓,哪天帮眾集体露宿街头都不奇怪。 不不,她可绝对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她还是珍惜自己的小命的,阿门。 驀地,「小嵐小嵐小嵐。」 闻声,思绪回,她稍侧首,一抹探询的眸光扔向了出声来源——慕蓉萧。 见她急急策马至嵐下秋棠身旁:「你们——」 「你呀,就遇上八卦时才会这么积极。」晓嵐无奈地瞅了她一眼,她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要是你团练也这么积极,萌心姐就不会这么唸叨你了。」 「好好好,我等等一定会认真打架的!我一定会衝锋!」慕蓉萧赶忙讨好地缠了上去,揪住晓嵐的衣袖盪呀盪,「所以小嵐——」 对方特意拉长上扬的尾音让她手臂上头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晓嵐先是抬手,弹了下慕蓉萧的额,然后便在她的哀叫中认了罪……咳,认了事实。 真不愧是热爱八卦的帮眾,晓嵐哼出的嗯字尚未圆满,人却早已迅速合拢,探头探脑地正寻个好位置来听故事。 「……」纪晓嵐缩了缩肩膀,怕。 「小嵐你们到几垒了?」 「听说你已经搞定帮主的父母了,真的吗?」 「嵐嵐,老大煮的饭好吃吗?」 「什么时候结婚?我们在你们的婚礼上办网聚如何?」 「打算生几个?」 「呜呜呜呜呜呃呃呃呃呃呃呃——」这是迪兮,很意义不明我知道,因为他就是个很意义不明的存在。 此起彼落,大家丢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提问,很明显的都无视了爱情中或许会有的跌宕,和他们两个在一起根本还不到论及婚嫁的地步。 「这、这个……」嵐下秋棠巴掌大的小脸顿时通红一片,她支支吾吾,混沌的脑袋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应答。 大伙见之可说是一个乐呀,新出炉的帮主夫人总得逗逗,是不?而且自家帮主正恰好不在场,时机难得啊天时地利人和。 于是女孩们便纷支使着身下坐骑挨近晓嵐,个个伸手逗弄,惹得她软下了声调,笑着连连哀求。 「你们别玩疯啊,」还是大薯加辣外带明智,眾人笑闹时仍不忘陛下威严,他笑了笑,提醒道:「等等谁错频到帮会频道,就谁背锅去。」 晓嵐正被素心明昭挠着,笑到肚子发疼,闻那一席话,她赶忙求饶似地大喊:「明昭你再不停手,我可要告状了呀。」 「别啊——」她笑嚷着。 「好啦,都别闹了,」看着眾人折腾好一会儿的千里繁华总算发话了:「小依,挽妃阁的传话你告诉嵐没?」 「啊,我忘了……」 晓嵐茫然:「什么传话?」 「是这样的,那天你不是追着帮主下线吗?」 「他们说有些话没来得急告诉你,所以就请我们代为转达了。」 点点头,表示理解。虽然为什么不用游戏密语这个疑问令她有些费解,但她很体贴地选择了沉默。 瀲灩依偏着头思考:「几度大神说,之前打扰到你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追究。然后他说你的表现很出色,他心服口服。」话至此,她驀然停顿,左右张望了番后才神秘兮兮地再次开口:「他还说,随时欢迎你跳槽去他们帮会。」 ……他怎么还不放弃。虽然能得到几度夕阳红的称讚诚得可贵,但这话若是落到陛下那儿……会不会变遗言啊晓嵐很担心。 然后花开花落接言道:「情何解说,为难了我们真的很抱歉,她要去北戮发展不回来了。」 「不回东珀了?」 「嗯,她说她在东珀大概也混不下去了。」 「看样子她人也不坏?」晓嵐绽出小小的笑靨,心中释然几分。 花开花落不甚赞同:「未必,她是被几度夕阳红压着道歉的。」 「反正以后她也不会再来捣乱了。」天下太平了吗?人生美好。 晓嵐双手合十,在心里真诚地感谢起世界。 不过,事还没完。 呵,若事事都认为能够正重下怀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你们俩还没说到最重要的地方。」问青天插口,他微拧眉,道:「小嵐,夜春秋说他会再来找你的,要你等着。」 ……好吧是她太天真了她道歉。 所以拜託,麻烦不要惹出事端,拜託。 十七之三、不是爸爸,是老公。 她默念祷告。 不过自己到底是招惹对方什么了呀,竟然让堂堂挽妃阁帮主开了尊口说要寻仇……该不会是还惦记着帮战一事吧? 冤枉!虽然困住他的是她没错,可是砍了他的人可是裴大哥啊!自己的师父打不过就把怒火迁到她身上吗……哼了不起啊,她、她——! ……她打不过。 思及此,她哀怨极了,小脸愁眉苦脸的,兀自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中,思考着遗言遗產要如何分配,连眾人换了个话题继续高谈阔论都未察觉。 这副光景一直到了副本门口时依旧不见缓解,当然,当君莫千行他们抵达时亦同。 君莫千行一眼就望见了那小小的身影正呆愣着,整个人软软地贴在虎背上,大眼朦胧氤氳,贝齿咬着唇状似苦思,下頷磕在柔顺的皮毛上,纤细的芊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虎颈,看似已然出神。他笑着摇摇头,眸光似水。 于是他走上前去,扶起那个如柔水般的身子,轻顺着她的背脊,裴培笑着低问:「想什么。」 一坐一站,晓嵐抬眼,望向立于自己身前的裴培,顺势环上对方的脖颈,她怏怏回答:「我在想要怎么分配遗產……」 「别想了,都给我吧。」安抚的动作转而下移,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他勾起弧度,「谁欺负你了。」 「夜帮主说他会再来找我……」对方的宽慰,让晓嵐心中的闷彷彿都得到了出口释放,她噘起唇,低声且快速地抱怨:「杀他的明明是你,他不能因为砍不死你就迁怒于我啊……况且那是切磋,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吗?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 「夜春秋说会来找你?」听闻,他目光一紧,沉下声,他问道。 「嗯,他是这样跟他们说的。」指向覆天小伙伴。 他思忖了良久,久到大伙都懒得看他们继续晒恩爱而相继进了副本后,君莫千行才幽幽开口:「别赴约。」神情淡淡,微拧的墨眉上刻了浅浅的忧虑,「若真的逼不得已,记得叫上我。」 「知道了,裴爸爸。」他的允诺同行对晓嵐来说是再好不过了,跟保命符别无二致,想想她都笑弯了眼,掰过他的大掌晃了晃,晓嵐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好看得紧。 「不是爸爸,」顺势十指交扣,裴培俯下身,凝着她的眸子隐隐约约有了笑意,「是老公。」 「……」是啊是啊夫管严嘛。晓嵐心中的浪漫情怀瞬间全无。 未待她再开口,他頎长的身桿一挺,再道:「进本了,大家在等我们。」 「……好。」 这副本丝毫没有任何的挑战性。 桃花林,八十五级二十人副本,遍地桃花开十里,听闻风景极盛,是情侣必游赏之地。 至于它的难易度吗……对于那群几乎满等的,纵使他们帮会根本不足二十人,但也根本是如辗死一隻蚂蚁一样轻松。 完全无法理解迪兮的思考模式,但面对安排,覆天小伙伴们终究是选择服从罢,毫无怨言。 虽然也毫无挑战性就是。 对此,裴培也并未多言,他知道井昀兮这人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在这事儿上乱来。 泉溪涓涓,过了独木桥后迎来了满山纷飞,暖阳融融,比起副本,这的确更像一处景。 眾人们边是谈天边是兜兜绕绕的欣赏着美景,像是揪团来郊游似的,半点团练的紧张氛围都没有。 不过也不意外,因为桃花林的难易度是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新手不至、高手不来,虽偶有情侣三三两两,但仍不抵岁月消磨,久而久之,再好的风景也成了旧时风光,人烟稀少可谓必然。亦如连绵山的场景间置。 君莫千行微笑清朗深邃,牵着晓嵐的小手悠悠跟在队伍后头间晃,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带小孩的架式……咳。 「……亲爱的帮主,您怎么那么间。」揣度一剎,她终于按捺不住,一句提问脱口而出。 照理来说,每每团练裴培那傢伙不应该是站在最前方指挥的么?今天竟然……等等她会不会被跟着抓去前头当敢死队啊,别啊她还正值花样年华啊。 并未回正面回应,他微侧首,眸光不偏不倚地落到她身上:「你叫我什么?」 「……亲爱的帮主?」 他哼了哼,醇厚的嗓音没有起伏:「太长了。」 「……什么?」 「这称谓太长了,听起来多绕口。」谈天的同时,他们也正在过关斩将,一路像是切豆腐一样到了大boss的跟前,他拎着扇,和晓嵐站在后头欺侮着小怪,任由团员在前方花式杂耍。 似是事不关己,他单手秒怪的动作从未停过,柔韧的手臂优雅勾勒,宛若白鹤舒展,从容不徐,如同他轻松的神情和蓄满浅浅笑意的嗓音,「简短些。」 如诗如画。四字便足以将思绪实实填满,晚了好几拍,她才踌躇道:「呃……帮主?」 「……」对方倏忽回头,凝向她的眼神中尽是荒唐。 晓嵐抬起了手,「……嗨?」她可不懂他又再抽什么风,这之前不是还叫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满意了。 裴培蹙了蹙眉,竟无视之,扭过头,以更加高雅的姿态更加兇残地清理着剩下的可怜小怪。 这画面反差有点大,美得不忍直视。 须臾,「嵐,如果你是在欲擒故纵,」裴培歛下眼,深沉的瞳仁中平静无波,「那你做得很成功。」许是蕴含些笑意,许是淡过无痕。 「你到底再说什么?」她怔怔。 「去掉无谓的头衔,我只要前三个字。」微微调侃的口吻。 话了,裴培松开包覆葇荑的大掌,逕自走了。 她不急着追上,安静地处在原地,垂眸思考。 那女孩儿倒也不笨,顷刻,见她悄悄的啊了一声后,双颊陡然腾起两抹淡粉晕染。 「……darling(亲爱的)。」晓嵐轻声覆诵,细如嚶嚀,脸蛋上的羞赧更发鲜艳。 十七之肆、真是贴心如他,可惜没人想嫁。 理好思绪后,她才抬足訕訕跟上之。但在眾人目光的沐浴之下,她竟又拐个弯儿,直往副本出口去也。 迪兮赶忙喊人:「嵐,你去哪儿?」 「咦?」略略回眸,晓嵐比他们更惊讶,一双美目盈满惊诧,「不是打完了吗?我去副本外等你们。」说这话时她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因为她几乎没出到什么力,都顾着和君莫千行聊天了去。 正单膝跪地查勘的裴培循声探究,瞅向她的长眸微弯如新月,眼梢笑意繽烂,若银鉤衬繁星,高悬江流大海遍地月华片片柔光,「过来。」他朝她的方向勾了勾手指示意。 「你们在做什么?」似是思及方才那甜腻的称呼,晓嵐脸一热,仓皇行至他身侧蹲下,垂下眸光匆匆低问。 眼瞳映繾綣,他瞥了她一眼,愉悦更盛,「找水的源头。」 「找源头做什么?」这时候教导我们饮水思源的生命教育吗?真是好兴致。 「官方对这个副本的介绍是引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裴培道:「你去看看官网节录的片段。」 听闻,晓嵐旋即调出了指令,入了网站查找一番。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繽纷,渔人甚异之;復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她盯着截回来的资讯覆诵着,却依旧不解,「这是……?」出国留学多年的晓嵐,自然是不精通文言文想表达的意思了。 「它说,水源处那里有一座山,山洞里有光芒。」井昀兮知道小表妹的难处,赶忙解释。真是贴心如他,可惜没人想嫁,「我们怀疑这个副本是通往另一个副本的通道。」 「副本中的副本?」被这大胆的猜测给惊得瞠大了眼,晓嵐道:「真是胡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绝官方什么不干就爱搞事。」曖昧地朝两人横去一眼,井昀兮悄悄补了一句:「况且,就算再怎么胡来,都没有你家男朋友晚上时候胡来……咳我什么都没说。」僵硬地扬起嘴角,他默默地退至问青天身后,却依旧阻挡不了君莫千行那冷寂的眼刃扫过。 君莫千行俊容温煦:「我不介意让你再去王城广场重温旧梦。」 迪兮面色娇羞:「啊……皇上不要,皇后在看……」 「蠢毙了。」 「真是我帮的笑果担当。」 尔后被唾弃之。 他窝树下淋花雨去了。 「不管他了,我们言归正传。」弱弱的萌心以曲指抵唇,凝着资料思虑了片刻后曰:「既然要找山,就要先找到水的源头;既然要找到水的源头,那就要先走出这片桃花林。」 是啊,这是他们都了解的。只是,怎么找? 「上游坡度较陡,水流流速较快,所以相对的溶氧量较高,再加上水温偏低,所以容易造成河川养分缺乏,使得大型水生植物无法生存,只有一些硅藻附着在岩石表面上;下游流速相对较慢,溶氧量较低,不过水温较高,物种较多也较丰富。」司马长老推了推眼镜,口若悬河,「我们可以藉由这个方法去寻找。」 「闭嘴。」否决。 「你是生态学系吗。」提问。 「不……我是查百科全书的……」强烈的反弹令司马长老再次惶恐地推了推眼镜,好吧其实他现在没有眼镜。 「都一样,滚。」再否决。 「听不懂,不接受。」再再否决。 多了一个人陪迪兮作伴去了。 「那如果我们汲取些样本呢?」阿发已然身着一袭实验袍,富有知性,「因为上游比较缺乏各项有机物质沉积,cod(化学需氧量)等化学变化较少……」 「你这是要做实验的节奏吗?做屁实验。」否决。 「我都不知道我们帮会人才济济,刚轰走一个生态系,现在又来了个化学系?」讽刺。 「其实我是宗教系……」 「废话太多,退下。」再否决。 「不採纳。」再再否决。 三人环树的情景真是悲凉。 「还是我们藉由流速大小来比对?」眼见同胞相继牺牲,但然偏偏就是不死心:「我们可以擷取两段等长的河道计时,再带入公式v=l/t……」 「你慢慢量吧你。」 「掰,不送。」 四号来报到了,嗨。 提案一一反驳,小伙伴们虽然苦恼,却又不愿意大费周章地去研究一条溪流。 玩个游戏而已,何必呢? 只是若找不到入口,那约莫只能败兴而归了。这情况他们可不乐见。 ……难不成真的得在烧杯与公式中二择一吗? 「那个,」见眾人很认真的在纠结着,晓嵐不解地偏了偏头,开口说:「看水流方向不就好了吗?」 世界驀然一片死寂。 十七之伍、不,你谁。 一番跋涉,还真给他们寻到了传说中的洞穴,证实了覆天等人的臆测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根据原文的『彷彿若有光』……」踌躇抬眼,千里繁华的目光随着眾人一同落到到了眼前的山洞。 瀲灩依狐疑:「……哪里发光了。」 问青天:「我们是不是找错洞?」虽然是以疑问句做结,但那篤定的语调,怎么听都更像是个肯定句。 低眉思量须臾,君莫千行抬眸,环顾周遭一圈后便吐出:「无。」他迈步至洞口,长身玉立,神色淡如凉水。 风过,衣袪隐隐有逐风之势,他漫不经心地侧首,修长的手指探出,沿着洞口岩壁细细摩挲描摹,姿态从容,高雅逼人。 似是触及到一片透明的屏障,转而抚向虚无的指尖竟停了顿,岩壁周围溢出了密密的光丝,溶溶宛若熹微,将他英挺的侧脸线条融化在光芒之中,恍惚间,竟将之错认成梦境。直至不冷不热的声嗓捎来,「发光了。」 「……还真的是啊。」迪兮瞠目结舌,怔了顷刻后才知道回答。 但他的一停顿,仍是招来了某小娃的不满,晓嵐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蹲下,然后毫不留情地拍了一掌在自家表哥的额门上头。 「干嘛啊……」迪兮泪眼汪汪,完全不知道小表妹发了什么疯。 【密聊】嵐下秋棠:「不要看着我男朋友发愣!」与她气呼呼的神色相佐。 井昀兮忽地想笑,但戏精如他,硬是压下唇角的抖动,一脸哀戚地回道:「你男朋友不让我抱你,所以你现在也学坏了,不让我看你男朋友吗?」 【密聊】嵐下秋棠:「是你的表情太猥琐了!」坚持用密聊频道的小孩子。 「我哪……」 晓嵐一扬秀眉,打断之:「哦不是,我说错了。是表哥您本来就长得很猥琐。」 「……」真被带坏了。 迪兮哭着密聊君莫千行:「老大……您老婆欺负我。」 「那肯定是你的错。」裴培收到讯息后抬眉看他,唇瓣若有似无的弧度让迪兮深受重创,「别为难我老婆。」最后还在密聊频道向迪兮补了一句。 「……」世界没救了。 「头儿啊,咱们要进去吗?」回归正传。 裴培沉吟:「桃花源,九十五级二十人副本,但由于书生甲留守帮会,所以我们还差五个人。」 「……九十五级?我们玩家等级上限才九十级,为什么会有九十五级的副本?」问青天震惊了。 「不知道。」摊开双手,千里繁华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我们起码要凑齐二十个人。」 裴培闻言眾人的顾虑却是神色坦然:「无事,我搬救兵了。」 「……有你这样拜託人的吗君莫千行。」不紧不慢,一声埋怨恰好横空出世,回应了对方那过于自信的口吻。 见清来人,覆天小伙伴们宛若晴天霹靂。 「小嵐——」熟悉的开场白、熟悉的身影,沐酒率先于三两人中窜出,一个飞扑直往嵐下秋棠身上去也。 「沐沐,你们来帮我们啊。」晓嵐笑着搂住在她身前胡乱蹭的沐酒,小小的笑靨绽得她双颊緋红。 君莫千行眸底清澈,一如往常的平淡,但心里头想的却是下线后该怎么揉捏他家小娃儿的各种计画。 怕。 尉迟啸生挺拔的身躯往他面前一站,扬了扬墨眉,他道:「君莫千行,我特地放下手边工作,捞了五个人来救场。所以这个隐藏副本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嗯了一声,裴培瀏览遍对方带来的人马,吐出心得的嗓音淡凉:「都挺面熟的。」尉迟啸生、无法无天、焚眠、沐酒……除了那个七丝年,他谁。 似是注意到君皇扫过自己身上的视线带了一丝迟疑,七丝年心一揪,顿时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 「君皇……您还记得我么?」有如风中残烛的希望令他含泪开口确认,彷彿自己是悲剧男主角似的。 「不,你谁。」略冷的三字宣判了死刑。 天崩地裂,七丝年自动为自己加上了特效,连哀号的声嗓都埋上了一段坎坷的身世似的:「您来游龙破云就是我接待的您啊!」 「……哦,幸会。」也就默然了那么一秒,平静低沉的音调依旧舒服的没有任何起伏。 「……老婆——」过于浮夸的自我詮释隐隐带着哭腔,七丝年大喊。 听闻吶喊,游龙破云的人望向他时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怜悯。 这人真悲惨,竟然难过到出现幻想症了。 不过世事难料,片刻,竟还真有一温婉明媚的女子衝了出来,柔声安抚对方:「哎呀小七不难过了,我们帮主什么都好,就是记忆差了点,例如他常常忘记公共场合不能放闪……」絮絮叨叨安慰了一番。 覆天等人看着轻抚七丝年背脊的白首不离,呆然恍若雷击。 「……小离的老公是游龙破云的?」瀲灩依心有馀悸。 尉迟啸生也愣住了,良久回神,他愕然地睇了君莫千行一眼:「原来我们是亲家?」 「进本。」聚拢了眉良久不见舒展,君莫千行旋过身前,他略略侧首,回瞅了对方:「告诉他,我记住他了。」 此刻,他并不介意自己替底下的帮眾们把关覆天帷幄的未来女婿。 十七之陆、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想辜负。 初极狭,才通人;復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柳暗花明又一村,光亮之后映入眼帘的即是阔野平地,几幢村舍几株嫩芽,缕缕日光叮噹洒落,春和景明,颇有大同世界的理想模样。 裴培覷向与他并肩而立的尉迟啸生,眸色深沉黑亮如墨渍,「你怎么看。」 「有意思。」他抽出背上的弓,隐透红润的唇紧紧抿起。 「第一次觉得你能沟通。」洞悉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扯唇,勾勒出的弧度蓄着兴许讚赏,只是这在尉迟啸生眼中,这反倒更像讥誚了罢。 他哼了哼,没好气地目送着对方话讫移驾、目送着对方不由分说地将嵐下秋棠从队伍的最后方拎来了前头,然后目送着那小姑娘皱着小脸,硬是攀上男人的脖颈,在对方脸颊上啃了一口。 ……他突然明瞭覆天帮眾们的难处了。 馀光中似是瞄见小徒儿的身影蹬蹬跑来,尉迟啸生心底隐约平衡。兀自发笑,他往沐酒的小脑袋瓜子一揉,嗓音含笑:「奶妈,等会靠你了。」 沐酒愣,捧着的双颊滚烫:「好的,师父。」 再投去一眼,山丘之下俯瞰阡陌纵横,三两村民提着菜篓谈笑风生,无法无天凝视须臾,尔后侧首,略聚双眉的啟唇唤:「君皇。」 全员听令君莫千行的指挥,这是他们两派人马此时共有的默契。 「伏天放箭。」慵懒的声线不含一丝迟疑,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及篤定。 不疑有他,箭矢霎时颼颼脱离箭弓,精准地没入四名农民柔软的身躯之中。 百里之外,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村人无声倒下。 「陛下,你……」晓嵐攒着裴培的袍袖,口吻中尽是不解以及见血的怯弱。 心有灵犀,裴培伏下身子,嘶哑的嗓音和垂落的几缕鬓发皆于她耳廓廝磨,「看他们的篓子。」 忍住映入满摊血水的不适感,晓嵐瞇起眸,简略环视一眼后却是心头一惊,「那是……匕首?」 满篓匕首随着村民倒下悉数倾撒而出,卧倒于腥红之中,寒光慑人。 「是,所以你小心点。」 「扮猪吃老虎?天绝真变态。」焚眠吹了声口哨,但并不足以表达对眼前风景的震撼之情。 话音方落,倖存的村民视线驀然一转,饱含杀气的瞳仁纷纷对上了立于山丘之上的眾人,晓嵐往裴培身后缩了缩,内心惶恐。 「大家小心!」不知何人出口叮嚀,但却无暇顾及。因为,约莫同时,赤红着双眼的村人正号出非人的怒吼,挟带着万千气势朝向他们奔来。 零星几点相信他们不足畏惧,但此刻深深不得解的问题在于—— 「刚刚不是才几个人吗为什么转眼间变成一群了啊啊啊啊啊——!」迪兮惨白着脸,吼出在场人同时浮现于心的悲愴共鸣。 「悬翦衝锋稳仇,鸣鸿跟上。」所有职业中就属使剑的悬翦,以及用大刀的鸣鸿这两个近战的血最厚了,君莫千行眸光一凛,当机立断地下令,「远程从旁支援,与近战的距离不得超过二十尺。」 「两位杏医补近战,另外一位补远程和术士。」话音尚未圆满,他再次掀唇点名,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萌心、瀲灩依和沐酒的工作。最后,裴培侧向了身后的晓嵐,狭长的深眸星光点点异彩生辉,宛若不平静的潭水掩上片片银纱,最终却全盘收束于彼岸馀波盪漾至最后止声,悉数涟漪回归平静。 知道他所有的心绪尽映于瞳眸,无非归于那相信二字,她甫处怔忡,却听到他的嗓音意味深长:「术士,视情况支援。」 「好。」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想辜负。 略带凉意的大掌讚赏似的抚了抚晓嵐的小脸蛋儿,令她思起了那双手在现实中富有薄茧的触感,瞇起眸,她轻蹭了蹭,尔后立即旋身而过,备战去也。 眸底宠溺尽现,却堪称须臾。他沉下嗓音,再开口时已近若帝王之姿:「大家加油。上。」锦扇微展,半幅山水墨画掩去了裴培唇角勾勒而出的冰冷笑意,伴随着眾人共击,亦发影绰。 依循指示,率先而出的当然便属为悬翦的司马长老罢,他伏低身子,藉由山坡坡度滑草而下,后头其馀悬翦与身为鸣鸿的迪兮等人跟随之。 因快速滑行,导致犀利扫向的空气竟令他近似闔眸。他只好扭曲着五官,好不容易的才抬起半片眼皮,朦胧间,他只听得身后迪兮疾呼:「匕首射过来了阿老注意!」 「好!」方允诺,司马长老拔剑而出,往空气中凌然一挥,霎时数道无形的利刃便捨剑锋而去,鏗鏘一声硬生生地拦下数隻匕首。 但总有漏网之鱼,眼见朝自己而来的锋芒无情,司马长老暗叫不妙,看是来不及闪躲了、而队友也看似赶不上营救了,千丝万缕流转之间,他最终选择摊开双手,掛上最迷人的笑容准备迎接死亡。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心有戚戚焉的凄凉顿时涌上心头。 十七之柒、不想动了,心累。 「阿老发什么呆!」有如炯光反照,恍惚间似闻千里繁华厉喝,接着他见到碧空中有漫天綾缎飞舞,嫋嫋如姿态曼妙的舞姬,亦衬柔软似水。 驀然受到一丝力道束缚,司马长老愣着正要低头,却又被那力道向后一扯,瞬时滚入一旁的草丛之中,吃了满嘴土。 「谢了,我还以为我要躺尸了。」司马长老看向神来一举的千里繁华,感激地笑了笑。 纵使他满头蓬草,看起来滑稽狼狈,但基本的礼仪还是忘不得的。 千里繁华的职业为綾罗,武器綾缎,远程物理职业,防守为主,血薄。 她朝晓嵐蹦躂而去的背影努了努嘴:「没事,幸亏嵐及时拍了buff给我救人,不然你可要壮烈牺牲了。」 倒是贡献度为零的迪兮开口嘲笑了:「如果连小怪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埋掉,这样也太丢人了。」 未下评断,他扬眉:「告诉你一个更丢脸的死法。」 「什么?」 司马长老此刻扬起的笑容怪阴惻的:「被队友踩死。」 「……啊前面爆炸了。」 谜之沉默后便顾左右而言他,迪兮脱口而出的话语纵使惊悚,但一旦落到他口中,就彷彿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那般轻松愜意。 不过所言不假,司马长老回首,确实见着了横衝直撞的人群后头就是整片火光肆意,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火。 问青天深沉地盯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悠悠地发表感想:「好像灾难片。」尤其特别像丧尸横行的世界末日。 帮眾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君莫千行不悦了,「还傻站着做什么。」他皱着眉喝斥,然后俐落地从树梢跳下,一脚将直奔的村民撂倒。 无视身下那张狰狞吼叫的面孔,裴培勾起优雅的弧度,长指一转,扇尖对上了那名村人的咽喉便刺了下去,由于唇瓣笑意尚未入眸,所以幽深的瞳中折析出的尽是纯粹的红,别无其他。 那画面应该要是残忍噬血的,但他清雋的面容上却未掺有一丝杂质,高挺的鼻樑铺上淡淡阴影却不沦陷黑暗,眉下的眸看似莫测却依旧清澈。 纤尘不染,彷彿火舌席捲吞噬之中,天地间唯他全身而退。 事实上也的确只有他全身而退,眾人无语的看着衣衫不整的村人咆啸,再看看儒服完好如初,甚至没被溅上一点血的君皇……怎么办到的。 无意深入探究,大伙极有默契地交换了眼神后,便认命地衝入火海中斩妖除魔了。 三名奶妈和术士也很劳碌地梭巡于人海中,其中就算被伤到个一两下也并无大碍,毕竟混战之中举目便能见到自己人,互相支援下也倒不至于沦落到双双躺尸的困境。 敏捷的村人机动性太高,唯有混战才能达到随时应变、随时支援的目的。也因为计策使用得当,刀芒交错之间,敌方倒下的尸首也渐渐堆积了起来,成为火场中的助燃物罢。 眼看只馀伶仃几人正仓皇逃窜,眾人心头的压力顿时也减轻许多,笑笑感叹着什么九五副本也不过尔尔,正准备收工往讨伐大魔王之路迈进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驀然,刺目白光一闪,再张眸时却发现村民已全数重生。 「whatthefu……」七丝年一句粗口正要飆出,但碍于佳人正在身侧,只好訕訕止了语,用沉默表达无声的愤慨。 「怎么又重生了。」尉迟啸生蹙眉。 君莫千行眉眼间的拧痕与他相仿深刻:「再打。」 只好又是一轮廝杀。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再一次的重生。 大伙看着眼前蠢蠢欲动的村人,不想动了,心累。 「……再来吗。」 「不。」晓嵐急急开口:「我觉得不能先打村民。」 「对。」察觉出端倪的某男友頷首附议,绝对不是因为他是妻奴,「先打王,应该是王会让村民重生。」 「好是好,但眼前这坨……怎么办?」指了指眼前扭动的……呃,人潮? 「当然是,」某皇悠悠一抹笑乍现,温和如煦,却让眾人心头一凉。 果不其然,「——跑。」极其不负责任的一字,就这么从那双好看的唇瓣中轻飘飘地吐出。 大家都被这无下限的言行给震住了。 须臾回神,却发现某两帮主已各自拎了个人飞快离去,连个残影都没能捉到。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杵在原地的伙伴们纷纷相视,沉默之中,他们极有默契地同时咽了口唾沫。 诡异的死寂蔓延开来。 这情况直至后头一声尖叫划破了空气,场面才再次混乱了起来。 脚步声交错炸了开来,分不清你我,只得听到句句哀号中那特别清晰的悲吼。 垫底的迪兮后头就是成群结队的……殭尸?他扯开嗓子,泪水奔腾:「……真当在演灾难片啊啊啊啊啊!」 十七之捌、小东西,就知道设套给为夫跳呢嗯 原本以为帮主们的快速逃跑,是源于那一无所知的王有了重大的发现,但人生无常,事实证明,他们又被坑了。 就有如人间仙境转瞬间家破人亡,眾人好不容易奔出了村眷摆脱了纠缠,可是却迷路了。 唉变幻莫测啊这是。 「挺可惜的。」瀲灩依叹惋:「这么好的地方就这样被一把火烧掉了。」 素心明昭回应:「是啊,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园,他们怎么忍心?」满是愤愤不平的口吻。 「我的看法恰恰与你们相反,」千里繁华听闻女孩们的讨论,便也道:「我并不认为那是他们烧的。」 「怎么说?」顿时迎来了许多双眼。 她笑了笑,转而言其它:「你们觉得放这场大火的原因在哪?」 「为了烧死我们?」话音刚落,阿发便觉一抹奇异突上心头,不可言喻。 千里繁华略扬秀眉,从容反驳:「那他们大可可以将火纵在我们所站的山丘,为何要让起火点在自己身后,让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这并不科学。」 「是为了混乱现场吗?」沐酒兴冲冲的也随之提问。 「我一开始也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她復曰:「这整个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起火点的位置,如果是为了混乱现场,那他们甚至没有纵火的必要。」不是有枪林弹雨么,方才那一篓篓的匕首,就足以说明他们根本没有用火混淆视听的必要。千里繁华是这么想的。 覆天帷幄的大姐已进入分析模式。小伙伴们赶忙端正起脸庞,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纵使他们听得一知半解。 望着大家迷茫的神色,晓嵐暗暗失笑,「繁华姐的意思是说,这起火的位置有些蹊蹺,」鉅细靡遗地补充:「村民的前方正受敌,所以就算情况再怎么危急,他们都不应该将火放在身后,因为这样等于将自己唯一的退路给斩断了。」 千里繁华讚赏地看了晓嵐一眼,下了结论:「就是如此。我目前推敲出两种可能,其一、火根本不是他们放的;其二、他们想要掩盖什么东西。」 「分析的不错。」毕,君莫千行歛眸,清俊的面容上思量一闪而过,待悉数尽消散而去,他才开口:「不过我更倾向繁华你说的第一点。」 无法无天復言:「我同意君皇的看法,我总觉得他们的动作不怎么自然。」 君莫千行拧眉:「四肢无力、脚步虚无,而且他们都是先有身体动作才有反应,所以我怀疑村民是被控制的。」 「所以控制村民的人,不只是想要杀了我们,也有可能是要一同除去村民?」 「也有可能是想要毁掉村落里的什么东西?」 旁听的总算开窍了。 「都有可能。」眉眼间的深虑愈发深刻,他说:「我们回村一趟。」 火肆虐过的村落宛如废墟,成群的村人不知所踪,杳无人烟,断垣残壁隐隐透着悲凉的味道。 吁了口气,「到处都找一找。」君莫千行深沉下令道。 情况惨不忍睹。 四处倾倒的物什、焦黑的岩壁,满地残骸满目疮痍,火舌曾经在眼及之处肆意掳掠,空气中瀰漫着的灰烟似乎还和着尸臭味。 裴培蹙着眉环顾了一会儿,旋即侧首,一把将身旁小娃的大眼给摀了。「媳妇儿,你别看了。」 眼前场面之残忍之血腥,他可不乐见那张精緻的小脸又被吓成惨白色,怪让人心疼的。 况且,炉灶那儿还有具血肉模糊的尸首呢,她可不适合。 「哎呀不要拦着我。」像个正值叛逆期的女孩儿,她抿着唇,不依就是不依,「让我看,好不好——」特意拖长的尾音掩着娇嗔,颇有撒娇的意味,可惜,此刻裴培并不吃。 「会吓着你。」他哑哑的声嗓似是在忍着什么:「乖,听话。」撩起对方倾散于颈侧的青丝勾向耳后,裴培伏下身子,在那截暴露于空气的雪颈上落下一吻,颇有以物易物的意味,可惜,此刻纪晓嵐也不吃。 互相伤害啊。 一山还有一山高,鬼灵精怪的晓嵐在这方面上自是不愿落于人后了,抓下掩自己眼目的大掌圈在小手中,她仰首朝他哼哼两声:「这样就不会吓着了。」 他再一次被堵到哑口无言。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情况,若他说会呢,那就几乎等于是在灭自己威风;若他说不会呢,那就得如了那人儿的意。 清清浅浅地勾起唇角,他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小东西,就知道设套给为夫跳呢嗯?」 晓嵐甜甜一笑:「彼此彼此。」 ? 连连兜转了兴许都一无所获,纵使他们的推论再怎么精闢也都只能是枉然了,眾人正讨论着是否寻别处,只馀晓嵐硬是拽着裴老大寻找蛛丝马跡,死活都不肯放弃。 眼见整个村子都快给晓嵐翻遍了,她哀哀叹了一声:「真没有啊?」她还以为能帮上大家呢。 裴培轻哂,眉眼舒展:「要不要再多绕几圈看看?」 「可以吗?」水亮亮的眸子顿时对上他的。 「无妨。」清淡的声线中兴许笑意,裴培不着痕跡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他们相执的手。 走一辈子也无妨。 「噯裴大哥你看,」驀然,晓嵐扯了扯他的袖襟,芊指遥指:「这里是不是还没搜过?」 「嗯,进去看看。」望向眼前的小房子,竹篱内的茅屋简陋而残破,除了顶端稀疏的稻草枯垂,和摇摇欲坠的竹能勉强支撑,其馀尽丧火场,甚至连整体的轮廓都模糊难辨了罢。 模糊难辨……似是思及什么,他目光一紧,探究的眸光来回顾视,沉沉莫测,「嵐,来我抱着。」旋即唤。 晓嵐正想张口拒绝,但触及到男子那双眼里如墨潭的深邃……她乖乖地张开了手臂,任由对方单手就将她搞定。 「怎么了?」环着他,她问道。 「你先发个队频,叫他们都来这儿。」异常残缺的屋子,外头的竹篱却近似完好,不管怎么看都很是蹊蹺,就像……屋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似的。瞳仁更发深沉几分,他压下声,口吻篤定:「大抵就是这里了。」 就是这里。 始作俑者,或者说是boss,他的巢穴。 十七之玖、你离不开我吗? 屋内并无料想中的不堪,晦暗的室内空荡荡的,除了万物尽归的灰烬之外,别无其他。 变成掛在君莫千行身上的晓嵐晃着小脚丫,大大的眸子骨碌碌地转着:「什么都没有啊裴大哥。」因为其他人还没赶到,现场依旧只有他们俩,晓嵐也就懒得斟酌陌生的称谓语了。 「不可能。」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摇摇头,不置可否:「这里太乾净了。」反而显得异常。 说完便带着晓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忽地,「裴大哥裴大哥!你看你脚下。」 闻声,裴培旋即后退了一步,入眼即是一门镶嵌在木製地板上头,紧锁着。 是地窖。 锁头因大火肆虐隐有融化的跡象,他了然地哦一声,半跪于地,修长的指尖在上头探索须臾后,便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之挑开,沉静的脸庞平稳而内敛。 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在他那张脸上尽窥全貌。她稍不经意地一撇,竟成了怔怔流连,一时之间,竟连呼吸也被遗忘。 他低垂的眼瞳细细铺上一层浅浅的灰、高挺的鼻樑勾勒下頷线条紧緻、薄红的唇瓣分分合合,吐出的话语牵动着颈口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有个猫爪子在晓嵐心头上挠着似的,姍姍垂下眸光,脸上若有似无的燥热彷彿无形中透漏了心中的不平静。 裴培怎么会没发觉那猫儿的异常呢,他抬起的目光微哂,轻巧地瞅了对方一眼,倒也不点破,挺起腰桿便兀自领了那小娃往地下通道走去。 进了地窖才深知不妙,方入洞口便有扑面而来的腐气瀰漫,令人作呕,裴培聚拢墨眉,心想这地儿可能不适合他俩独闯,怕有万一波及小人儿云云,眼看便要旋身踏步而出。 「等等,有声音。」尚待于对方身上的晓嵐赶忙抬手,语气中有着藏不住的焦急:「里头有啜泣声,去看看?」 「不行,等他们过来在一起下去。」轩昂的眉宇此时染上了淡淡忧虑,他道:「boss可能就在下面,两个人推不倒。」而且,我怕你受伤。 「可是如果里面有受害者,而且他的性命危在旦夕怎么办?」女孩儿绵软的嗓音细小如猫鸣,「拜託,我们不和boss硬碰硬,救人而已。」还讨好地往男子胸口蹭了蹭。 这时候才知道撒娇,而且还该死的有效。难解的目光纠缠于她片刻,幽幽一声叹才从他唇中吐出:「不可以离我太远,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 得到恩准的她欣喜地抿起笑容,一跃而下,小小爪子直攀上对方:「好,不离开你!」 撞见那对乘满星空的眸子,裴培的心顿时软得一蹋糊涂,揉揉小人儿的头发,眉眼柔如水:「这是一语双关么?」 「嗯?」好吧可见对方根本没这心思。 唇瓣噙起的笑虽掺无奈,但却衬他更发清远雅致,「没事。走吧,小心点儿。」尔后率先走了进去。 原先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晓嵐,却在景象映入眼帘时脚步一滞,她屏住呼吸,躑躅须臾后而吐出的话语尽是不忍:「裴大哥……」她低唤。 地窖满室阴沉寂寥,长廊尽头举目可见,末处那儿囚着一个人,生锈的铁鍊牢牢将他栓于墙上,整个空间除了盈满他日渐微弱的残喘之外,别无其他,连天花板上头的蜘蛛网都落满了灰尘,丝毫不见生机。 何其惨忍,将人禁錮在压迫的寂寞里逐渐窒息。 「我去放他下来。」幽深的眸浅浅瞇起,君莫千行扭头,和她道:「你能在这里等他们下来么?」外头似乎隐约传来了吵杂声,他们应是不远了。 「不可以。」这回依旧是不怎么乖顺,「我说不离开你的!」理由倒是说得挺义正辞严的。 瞇起的眸顿时富饶兴致,他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你离不开我吗?」 「……当然!」两者应该相去不远吧?晓嵐偏了偏头,思考了半晌后朝气十足地回答道。 裴培满意地勾起唇角,总算甘愿了,一个偏首便示意小猫儿赶紧跟上。 她无意双关无妨,他有意足矣。 况且,论文字游戏,她怎么可能玩得过他呢。 ? 在队频叮嘱着眾人往地窖走后,裴培以掌撑膝,半倾着身子,探究起蹲在囚者脚边的小娃。 稍垂首,方能见着小小身影安稳地缩在自己脚尖延长而出的黑影中,他不经意地将唇角往上提了提,这感觉并不坏。 就像此刻他正拥着她似的。 并未察觉对方的心思,晓嵐正拣着搁在男子脚边的瓦罐,但由于视线昏暗,根本难以看清里头罢,「裴大哥你看看这些瓦罐,里面好像有东西。」苦思了几剎,最终想起了回头求助,她抬眼,这才发现他们俩的距离近若咫尺。 羞赧瞬时渲染,看着他頎长的身躯又挪近了兴许,她几乎都要抵上那厚实的胸膛罢;柔韧的手臂穿过她的发丝,骨节分明的大手流转罐身似琢磨;男性气息混杂着他炙热的吐息撒在半露的白颈,平稳的呼吸频率让她的心脏紊乱的彷彿欲将停摆。 不就是个游戏而已么,为什么这么真实!慌乱的心绪驱使着晓嵐逃离,却殊不知此举除了让她的后脑勺吃了大闷亏外,一无所用。 揉揉发疼的脑袋瓜子,正当晓嵐暗暗碎念着这人胸膛怎么那么硬时,头顶处传来了徐徐声嗓,沁人心脾,「里面是虫的残骸,村人们应该是被下蛊了。」话音落,他玩心大起,又补了句:「要看么?」 ———————————— 迷你番外。 ? 多年后某一日,晓嵐正面着裴培窝在他怀里,解锁一些增进感情的新动作时,她又再次不小心磕到男子赤裎的胸脯。 「唉你的胸膛真的好硬,疼死我了。」晓嵐泛着潮红嘟噥道。 裴培挑了挑眉,「硬?」下身又往人儿挺近几分,低下头,他口吻曖昧:「我以为你说这儿呢,嗯?」 「……你流氓!」面红似血。 悠然一笑,「这是礼尚往来。」 「……」什么歪理。 「话说,」男子沉吟,「没想到我竟然如此失职,让你还有馀力注意到其他地方。」 冷汗,「等等……你干嘛你别这样看我啊……哇啊——!」 于是乎,这夜,晓嵐被裴培强压着体会「何谓重点」,再一次迎来了挑灯苦战。 十七之拾、那些人,是她保护的人。 晓嵐赶忙撇开,死活都不肯再覷那些瓦罐一眼。 蛊,相传为一种用虫害人的巫术,古书《通书?六书略上》记载:「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自相残杀后倖存下来的虫便为蛊,牠会随饲主指示进入寄宿者之躯,饮血食肉,直至其亡,是一种极为恶毒的巫术。 他将目光移至那名正低弱呜咽的男子上头,风中残烛,这人应该也是被下蛊了。 「噯老大我们来了。」驀然,身后传来吆喝声伴随着许多脚步踏下阶梯的声响,君莫千行神情一松,心中的不确定感释然了几分。 「来的正好。副的,过来帮我下。」话落,他低眉,又朝晓嵐温言曰:「嵐,你后退些。」 「知道了知道了。」迪兮走上前去,一道环顾一道叨念:「话说这里怎么回事,阴森森的可吓人了。」 「村民被下蛊了,这人可能是受害者。」他简短地回答。「我要救他,没准能问到什么。」 闻言,眾人纷纷凝神研究起眼前这位生命垂危的男子,问青天甚至还嘟噥着这副本真灰暗,说好的人间仙境呢诸类云云。 两人一左一右,不费吹灰之力地报废了那陈年腐朽的铁鍊,迪兮嘿哟一声,君莫千行旋即提醒道:「轻一点,重伤患。」 人安然的被安置在了地上。直至焚眠点了火,这时眾人才将他的面容一清二楚的收束于眼底。 他的全身满是血污,油腻的发丝混杂着血汗黏附于额首,暴露在外的肌肤血肉模糊,伤口遍佈。 由于眼前人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过于悽惨,大伙瞧了一眼便纷纷移开了目光,难受与不忍的神色交杂于顏,心中所感难以言喻。 晓嵐难过地仰起首,眼眶的酸涩隐隐有匯聚的跡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 望着阴沉沉的天花板,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悄悄叹了口气,她方要垂首,却赫然发现裴培与昀兮上头的那处竟隐隐有所异动。 「小……!」尚未来得及喊出口,那黑影便已有所行动,晓嵐咬咬牙,眼明手快地召了光网将所有人笼罩住。 除了她自己。 因为,光网会无效化所有招式。 而几乎同时,黑影也动了,如细幕针雨,悉数倾落于两人上头。不过,幸亏有她的光网,让那些黑影一触及鹅黄色的光芒后,便消散地无影无踪。 不过可不包括她上头的针雨。 没有光网庇护的晓嵐被扎成了蜂窝,小小的身子霎时血流如注,一朵朵血红的花于她脚下展了开来,汲取着主人的生命妖异盛放。 裴培瞠大了双眼,前所未有的慌乱尽佈俊容,「嵐!」他嘶吼,嗓音有着藏不住的悲痛。他攒紧了双手,骨节用力的泛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捧在掌心的人儿为了要救他们,而将命丧黄泉。 一道鹅黄的屏障,用圈外人的性命,来换取圈内人的安然无恙。 他恨透了这种感觉,束手无策、心脏疼痛的无力抵挡……她是为了他。 为了他。 向来冷静自持的帮主此刻竟有如负伤的野兽,眾人都傻了,停摆了好几秒才愣愣地向晓嵐看去,见其惨状,呆然的表情才浮现出与他相仿的慌乱。 七丝年急急抬头,看见他们头上也是针雨密布,却也被光网挡去,他震得脑袋一空,连粗口都爆了出:「靠连我们头上也有!」 「小嵐你再撑着点,光网一撤我们马上帮你治疗!」沐酒带着哭腔大喊。 清秀的眉因吃痛而紧紧蹙起,晓嵐气若游丝地抬眸,看了一眼迅速减少的红蓝条,然后轻轻地朝沐酒摇了摇头:「我等等……再回来……找你们。」细若蚊蚋。 疼痛迅速蔓延,侵占了她的五官,晓嵐第一次埋怨全息游戏逼真的感官体验。死死咬住下唇,翻腾的腥涩感几近将她撕裂,泪水片刻便模糊了眼眶,如断线珍珠,啪噠坠落于脚下的血漥之中。 眼前伙伴们的身影朦胧成雾,晓嵐苍白如纸的唇艰困地扬起了弧度,微微掺着咸意,但内心却涌上前所未有的骄傲。 那些人,是她保护的人。 命换命,一命换多命,多值得。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思及此,她的小脸又皱上了几分,直要咫尺的男子为此心愈疼。 怎么还没变成白光飞走呀。晓嵐支撑着孱弱的身板胡思乱想着。 此刻裴培的心里也不好受,看着小人儿泪眼婆娑,死撑着的样子,他多希望现下受罪的是自己。她小小的身子怎么撑得住?她当初的痛感调整是否有调降至最低?焦躁的思绪浑沌一片,尽数盈满了她现在孤立无援的无助模样。 时间彷彿霎那间慢了下来,他看着泪光涟涟的她抬起头,甜甜的朝他笑了笑,然后咳出了一摊血;再看着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后,下一秒便成了一道白光,消散得无影无踪。 同时间,光网也碎裂得一乾二净,但针雨并没有随之消停的跡象。 似是要将扇柄嵌进肉里,君莫千行手劲大得微微颤抖,倨傲的凤眸寒光盘据,一身冷然威压尽释。 他拂手,三道天雷横空出世,轰隆作响震耳欲聋,银锋陡现,竟将本就残破不堪的屋子劈出了一个大坑,地窖仰望便能直达天际。 针幕顿时被斩断得一乾二净,连残渣都没能剩下。见之,君莫千行轻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兀自颳起暴雪冰寒,他瞇起眸,瞥向方才他们救下的那个人,对方依旧拖着残败的身子在冰冷的地板上,但细碎的喘息声里却能听出几丝诡异的笑声,望向那人血肉模糊的手掌,裴培竟在淌于血水中的指尖见得一抹朦胧光亮。 是魔阵施展的痕跡。 呵。男人扯了扯唇,忽然懂了。一缕笑痕勾,眼底却漫开一层极沉的腥色:「解释。」字字带寒。 眾人屏住气,彷彿连呼吸都是一种放肆似的,一室死寂。 君皇盛怒。 看来对方应该是死也无全尸了。 大伙抱着自作自受的看好戏心里,纷纷为此默哀之。 十八之壹、对不起。 一分鐘后又是个活蹦乱跳的嵐下秋棠啦。 但就算是如此崭新新鲜的纪晓嵐,面对「要从帮会的茅厕走出来」这个难题时,她的内心,也绝对是崩溃的。 到底谁会没事把重生点设在茅厕里头啊?角色死亡就算了,但全身痠痛乏力的从茅厕走出来,这怎么看都像是便祕好几天吧这真的好吗? 揉揉发酸的腰腹,小脸皱成了一团儿,粉嫩嫩的,上头尽是苦恼神色。 话说,难怪她常常看见帮里的人围在茅厕前,嚷嚷说着要蹲活点要封杀迪兮,那时晓嵐还觉得他们忘了吃药呢。 ……结果,原来是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呀。 她有点后悔选择传回帮会基地了。 在天涯绝跡中,毋论帮会等级高低,只要有帮会基地,皆能在里头设一处重生点,让帮眾们方便回家。当然,除了可以选择回帮会重生,也可以选择离当下座标最近的重生点復活。 鉴于离桃花林最近的重生点与覆天帷幄相距不远,所以她就索性回帮一趟顺道修个装了罢。自从往战斗系迈进后,她的修装费日日攀升,像方才的费用,就直直逼近她卖两天材料的钱呢,人生悲惨,以往总是当老闆敲诈别人的她,曾几何时竟然也要为钱发愁了。 思及辛酸处就是一把辛酸泪,晓嵐从npc手中接过玉屏簫,损失一笔可观的财富后,她仰起头,惨兮兮地喊了一句:「唉我好穷啊——」 「帮会不补助修装费啊。」驻守帮会的书生甲凉凉说道,他正在餵牛吃草。 晓嵐面无表情地瞥向他,「可是我是工伤。」然后她并不指望这话能够成功扭转什么情势。 果不其然,只见书生甲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是吗,可是我只看到你从茅厕走出来,原来拉肚子算工伤?」 她好像知道那个脑子抽的人是谁了。 她除了叹惋之外无话可说:「书生大哥,你真是被大材小用了。」您没去篡位把表哥拉下副帮主真的是太委屈您了。 他得意地哼哼两声:「我已经预见未来了,我将会是个成功的奸商。」 正当晓嵐琢磨着他自詡奸商的用义为何时,对方却又开口,言了其他:「话说,怎么就只有你回来?其他人呢。」如果小嵐死了,那他们要不是团灭、要不就是为了节省回帮时间集体自杀罢。而不论是哪个可能,算算时间,其馀人应该都要出现了。书生甲是这样想的。 「他们还在下副本呢,等会我也还要过去。」她笑着摆摆手,一派轻松。 书生甲顿时不轻松了,「等等……只有你?」 「嗯,只有我死了。」晓嵐点点头,尔后开心地道出她的贡献:「不过我阻止了团灭!」虽然很痛就是了。 不,你将会造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团灭。书生甲脸都白了,「老老老老大怎么说?」话讫,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的帮会频道不知于何时已悄然归于无声……对面的伙伴性命无忧吗?他默默打了个寒颤。 晓嵐偏了偏头,困惑之:「说什么?他没说什么呀……啊他来消息了你等会。」 「行行行,你慢慢聊我去楼上哈。」逃跑的书生甲。 其实说来消息也不全然是,因为他只捎来一个嵐字,别无其他。 【密聊】嵐下秋棠:「怎么了裴大哥?」她只好问。 他很快就回覆了。 【密聊】君莫千行:「还疼么?」 晓嵐见之,面容不禁浮现一丝尷尬。 她死前也不过是情不自禁地喊了一次疼,没想到还真被他看到了啊啊啊——敢情裴大哥您是会读唇语吗? 【密聊】嵐下秋棠:「不疼了,裴大哥你不用担心我。」 【密聊】君莫千行:「知道了。」 【密聊】嵐下秋棠:「那我现在过去等我一会啊。」 【密聊】君莫千行:「好。来的时候自己注意点,还是我叫书生和你一起过来?」 【密聊】嵐下秋棠:「不用不用,这样太麻烦书生大哥了,你们等我一下呀。」 【密聊】君莫千行:「嗯。」 晓嵐对着空气点了点头,正想和他说那就先这样时,他又开口了。 【密聊】君莫千行:「嵐。」他唤。 【密聊】君莫千行:「对不起。」然后,他说。 晓嵐懵了。 怔忡许久,她才回覆出一句勉强组织起来的语言,虽然看似欲言又止。 【密聊】嵐下秋棠:「裴大哥,你……」 那瞬,她彷彿看到了那个清远雅緻的身影在面前款款而立,向来自信含笑的眸底此时竟覆上了一层苦涩,浅浅灰灰的,却是挥之不去。 那双眉眼间的抑鬱,一剎即触到她心头最柔软的一块,她蹙了蹙眉,翻涌而起的情绪难以言喻,也难以抵挡。 晓嵐突然很想抱抱他。 突然很想抱抱他,是真真切切的他,那双微凉的掌心宽阔的怀抱,和他身上与她相同的淡淡皂香。 「裴大哥,我想抱抱你。」于是,她和他道。然后再急急忙忙地亡羊补牢:「没有双关!」 但此话一出,对面却迟迟不见消息罢。 另一头。 「欸欸你打算怎么办?」井昀兮朝那名伤患努了努嘴,然后探向裴培,「总不会要拷问人家吧?」看看好友方才那气势……嘖嘖,他是一个怕呀。 淡漠的眼神睨了那人一眼:「先把他銬回去。」话落,裴培眷恋似的往某处瞥了一眼,极寒的深处似乎兴许冰冷已化开,昀兮甚是惊诧,同他望去,却只见到一坏土。 自家好友是不是气到头壳坏去啦,对一小土堆发情?他该警告晓嵐她的情敌是一堆土么?井昀兮的神色古怪。 并未察觉异样,再抬眸,又是疏离如云烟,裴培拢了拢袖,「我下线上个厕所,大约十分鐘,你们其他人要干什么快点去。」 脑子真的坏了!井昀兮目瞪口呆地瞅着那修长的背影,他他他他他他竟然在团练的时候要离线?史上头一遭哇!该记下来当个纪念日了。 但他并未料到裴培会突然回头,搔了搔头,极度尷尬地收起合不起的嘴,他听到对方道:「你,留下来。全体下线会被视为放弃。」配上毫无温度的弧度以及他的兴许玩味。 诺诺连声,井昀兮不敢造次。不过他能知道的是,裴培的心情一定比方才要好太多了。 唉,妹妹呀,看来你又是救了咱们一次呀。 迪兮席地而坐仰头望天,脏乱的地窖之上,依旧有着一片温和的蓝天。 十八之贰、看你哭,真的会疼。 虽然最后依旧是没有任何回音,但好友栏剎那熄灭的那行名字,无非成了另一种默许。 晓嵐看着看着,轻轻地笑了出来。 当她推开裴培的房门时,对方早已弯着身子,落坐床沿边,抬眉瞅向她的眼眸深邃沉静。 左手倚着左腿内侧自然垂落,右臂朝她微曲掌心半展,偏偏头,他似笑非笑:「欢迎光临?」 「你别闹。」晓嵐笑骂。她走上前去,环上对方的脖颈。 双双沉默了下来,却也不见尷尬。 须臾,「你们那儿……还好不?」捋着他一头碎发,她低低开口。 「不好。」平静低哑的嗓音伴随着兴许重量抵上她的肩侧,「你不在那儿。」充斥着自责。 淡淡的,却骤然将她的心盈满。 「没事。」转而将裴培低垂的脸庞捧起,晓嵐在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待在这里吗?」她笑着开口。因为那双眼里的她,似乎已经快被沉鬱淹没。 他弯起唇角,长指顺着她的背脊描摹而下,「真的会疼?」 「现在当然不会了。」酥麻的触感隔着衣料传递,她瑟缩了下,嗔怪的眼神幽幽凝向。 视若无睹。他手一扯,便把人儿直往自个儿贴,「记得我说的吗?别哭,我会捨不得。」灼灼眸光顿时对上她的,他极轻极缓地开口:「晓嵐,我心疼了。」一字一句,皆是慎重。 我心疼了。 看你哭,真的会疼。 眼前黑眸寧静悠远,顿时与她记忆里那双模糊悲伤的眼恰好重合,晓嵐一噎,心里也难受了起来。 啟唇,吐出的清脆声嗓流洩不满,「谁准你不开心的。」她抓起裴培的右臂,不由分说地在上头烙了个浅浅的牙印,「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所以我说你不准自责,你就不许自责!」恶狠狠撞上他眼底的诧异,晓嵐哼哼两声:「有意见么!」 「没有。」他的嗓音似乎在笑,像是雨后窜出的绿芽,舒服且清爽。晓嵐点点头,满意极了。 即刻拥她入怀,手劲虽大却不至于生疼。晓嵐小小的手心穿过他的臂肩,攒紧他背后的衣物。 「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撒娇的原因么?」俄顷,晓嵐感觉他沉沉的声音伴随着平稳的节奏将她打绕,微热的鼻息拟作纠缠,不死不休。 她一愣,旋即笑了:「在撒娇的,不是你吗?」 裴培低低地呵了一声,也笑了。 不过,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那番极其无奈的笑容。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搂紧了她,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之中。 ? 上线前,裴培不忘与晓嵐叮嘱,要她把插在大厅地板里的那把毁给带过去,说是不可以便宜对方,要让它死无全尸。 晓嵐抱着半同情半幸灾乐祸的心态,领了命,便准备去会面那个让她得哄男人的boss。 不过后来她觉得,她家男人再拿毁去砍boss前,或许愿意先拿帮眾们去试试它的锋利度。 一进副本,就听见自家表哥正调侃:「老大你上厕所也上太久了吧。」 「还带老婆去上厕所?不然你们怎么同时下线同时上线?」阿发不怕死地接续道。 闻言,君莫千行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冷声:「囉嗦。」却也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奇怪的带人上厕所理论,以及言之过早的老婆称呼。或许正是因为那称谓正中了某人心坎儿,所以招待他们的也只是一记冷冷的眼锋。 晓嵐有点惋惜,她还以为明年的今天会是他俩的忌日呢。 「君莫千行,」不与那俩疯子一同闹,尉迟啸生拧了拧眉,说道:「刚刚我们又逼问了他,但他还是什么也不说。」 「别做蠢事。」裴培横了对方一眼,清冷的口吻中满满鄙夷:「他不是人。」 尉迟啸生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恼怒低吼:「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人!」 「我说的『不是人』不是指他是npc,」凝向尉迟啸生的眼神愈发荒唐,「他连npc都不是。」 「……什么鬼。」不只尉迟啸生,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他只是个容器。」扫了眾人一眼,君莫千行微勾嘴角,掀覆薄唇:「要证明么?嵐,剑给我。」瞳仁促狭点点,晓嵐哆嗦了一下,默默将毁递给了他,内心胆寒。 姿态瀟洒优雅,君莫千行方摆出架式,晓嵐就被惊艷到了。彷彿剑刃本就为他而生,行云流水的态势自然,浑然天成,虽然没了捻扇时的高雅,却多了分使剑时的俐落,丝毫没有一丝违和。 稳了稳气息,他略略凝神,反手一握银刃便劈了出去。 刀光锐利,在空气中划开了霎那银锋,鏗鏘一声,毫无悬念地砸上了那位负伤的人。 眾人呼吸忍不住一屏,虽然他方才说对方非「人」,但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依旧是难以消化了罢。 但下一秒传来的并非惨绝人寰的尖叫声,而是清脆的碎裂声,听来像是某个陶器或是瓦罐崩解了般。 大伙探去,寒光乍现的剑下根本没有什么血淋淋的尸体,只有自成一堆的瓦片兀自悲凉成双。 迪兮嘀咕了句难怪刚刚你没拿他出气后,便无下文。 十八之三、我很可爱。 「看你刚刚那样子,我还以为他就是boss呢。」见之,尉迟啸生也道了句。或许无意或许有心,因为他瞄见迪兮骤变的神情以及君皇沉下的面色时,眼底竟闪过一丝得意。 迪兮那是一个闷啊闷,方才的小心思如今竟被某人毁于一旦,尤其那某人还是某陛下的世仇啊啊啊——! 他细心替好友在老妹面前塑造的形象,嚶,没有了。 「殿下」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市井小民的辛苦了。只见他瀟洒地笑了笑,但,在一个转身后,却又无限落魄地回归本行,进行回收徒儿的工作去了。 罢,又是一个帅不过三秒的男人,散了散了。 「刚刚那样子?」兴许闷笑声绵绵软软,晓嵐笑着抬首,亮亮的眸色如水,彷彿盛进了三月的阳光,「你到底戳了他几下你老实说。」 「不多,」裴培从善如流,瞇起眼,摩挲下頷思索须臾后便道:「十下而已。」 「你失职了呀,」于是乎,换来了小人儿毫不留情地取笑,白晳的脸蛋上头润着浅浅的樱色:「你平常第二下就能发现不对劲的。」 「怒急攻心。」他点点头,倒也不否认。 人嘛,都会有些软肋,总会有个人恰好是你心中最净的一方乐土,就算是在怎么高傲在怎么冷漠的人,也能剎那化为指间柔,让你以最崇尚的姿态虔诚膜拜,小心翼翼。 其实裴培倒也没有隐瞒自己方才失态的事。这无可厚非,但他最看不惯的是,他竟然被某个仇家给嘲笑了。 瞅了某人和他身旁的小徒弟一眼,君莫千行暗暗冷哼,这人应该要与他感同身受才是,实着不该如此为难。 但此刻,君皇陛下万万没想到的是,某殿下根本尚未发现自己内心的心思,所以由此可证,他的情商依旧是个负数了罢。 思绪万缕流转于眼目,一时之间,气氛凝滞,无人胆敢开口,却殊不知如此压抑的气氛竟是源于他们帮主间的迷你恩怨。 最后,还是无法无天开了口:「所以,接下来我们……?」直睇向君莫千行。 「找到操控他们的人,」堂堂君皇笑得眉眼弯弯,彷彿一揽整树桃花,俊秀清雋,「然后任我们宰割。」但吐出的话语倒是如终年不化的冰芯,刺骨精淬,沁寒扎心。 是任你宰割吧喂。眾人僵硬了下,觉得此刻自己就彷彿就是那隻待宰的羔羊,顿时感同身受了起来。 素心明昭犹疑:「可是这村我们都翻遍了……」却什么也没找着。 「如果我们真的毫无遗漏,那只有一个可能。」墨眉于眼瞼投射下一处静影,将低首思虑的他润饰成岁月静好的美画,晓嵐抬首,只见其顾盼生风,再听得他道:「人已经混在方才那堆村民里头了。」 此话意味着……「呃,所以,我们,是要,回去,找……」迪兮利用他奇葩的断句,虔诚地祈求着他内心的那个想法不要成真。 「真不愧是我的副帮主,天资聪颖。」裴培朗朗一笑,成功验证了对方的想法、也成功换得了对方欲哭无泪的表情,「走罢,回头找村民了。」 一思起刚刚的追赶跑跳碰就心塞,迪兮嚥了嚥唾液,当机立断地揪住千里繁华的袖子扯了扯,果不其然,立马受了一记眼刃。 「干嘛。」冷眼。 「繁华娘娘啊,」献上自己諂媚的神情,迪兮眨眨眨眨眨眼,口吻娇羞带怯:「等会被追的时候,您能不能高抬贵手……」 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重点。还有把你的表情收起来,会吓到人。」 「……」委屈巴巴,「您的綾缎不是可以捲人吗?所以我希望您可以在我命危时候拉我一把……」况且,他的职业鸣鸿也是个挺会拉仇的坦职呀,说什么都得先抱好大腿,免得自己成为了脚印子下的可怜亡魂。 「……理由?」她挑高一边的眉。 迪兮笑开了,彷若势在必得:「我很可爱。」 「……」去你的可爱。 似闻身后被压低的闷笑声,千里繁华扬起了唇角,明媚动人:「行。」 「哦哦谢娘娘垂怜,小的不胜感……啊啊啊——」他欣喜地正要行大礼感天谢地,却驀然被腰间的一道力量给缠绕,再然后,他已消失于天际。 嗝。 千里繁华甩甩手,将扔掷迪兮出去的粉色綾缎拢回掌中,如玉纤指微展绸丝,姿态高贵优雅,自有道不出的馀韵万千。 一切安置稳妥,她才悠悠昂眉,美眸环顾了一圈眾人木然的失智神情,唇瓣缓缓漾出一缕笑。 晓嵐觉得那笑法,特别相似某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此刻似乎正站在她身后。 近墨者黑啊近墨者黑。 【队伍】迪兮:「你干嘛啊!」 【队伍】千里繁华:「你不是要我在命危时候拉你一把吗?」 【队伍】迪兮:「可是刚刚又没有……」 【队伍】千里繁华:「谁说没有。」 隔岸观虎斗的大伙看到这儿,不约而同地纷纷扭头去看那个出手毫不手软的女人,眸底迷惑成色。 【队伍】千里繁华:「如果你刚刚继续待在这,我觉得我会忍不住失手掐死你。」 「……」 行,就服你。 十八之肆、嵐,今晚一起睡吧。 晓嵐心本就软,再加上对方又是自家人,所以她笑了三十秒后,就极其有良心地点开队友状态栏,查看迪兮的位置。 匆匆扫了一眼,她忍不住又夸讚了句:「繁华姐,你扔的方向真准啊。」画面上显示的座标简直和村子里头的广场相去不远,晓嵐暗暗思量她和迪兮间的距离……哇繁华姐的力量值是不是开掛了。 千里繁华噙着笑意微微頷首,坦然接受之。 目光再移至迪兮的血条上头,减少了三分之一,看来那一下不只扔得远,砸得似乎也挺重的,小小娃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表哥造孽太重了啊,求上帝宽恕,阿门。 可能血脉相连所致,总之晓嵐才方垂下手,另一头就復而吼叫了罢。 【队伍】迪兮:「再怎么样也不能扔我吧,我的血都掉了快一半了……嚶嚶嚶求奶妈关爱。」 似是能勾勒出涕泪交纵的容顏,沐酒偏了偏头,按捺不住,终于扯上了尉迟啸生的袖子,开口问道:「师父师父,你不是跟我说这个迪兮是战斗榜第六名吗?怎么……」未完待续。 「怎么看起来这么弱?是吧。」问青天接口。他也是无奈,「这就是他的画风,神经病是不分强弱的。」 幸好这对话没搁上队频,不然某人看到又要闹腾了。 君莫千行欠下身子,双手负于身后,醇厚的嗓音明朗:「他跟你一样。」饱含笑意,他在小娃儿的耳后轻声低语。 「……」杏眸波光流转,悻悻瞪了对方一眼,晓嵐噘起唇,尤是不满:「你才神经病。」 讫,便扔了句话到队频,关爱关爱无人理会的表哥。 【队伍】嵐下秋棠:「你先喝些大红,等等我们就到。」 瞄了眼晓嵐在队频的发言,他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清冷的嗓音在晓嵐听来竟有几分温润,裴培顿了顿,说:「你们都同样让人不省心。」 不过,昀兮的不省心只会消耗裴培的耐心,而晓嵐的不省心,只会让他萌生更多的耐心以及怜爱。 他想照顾她一辈子,弥补曾经交错而过的时光。 【队伍】迪兮:「……我没带大红。」同时,终于得到关注的某人也惨兮兮地丢出诉苦。 顿时百感交集,触动与无奈共存,晓嵐张了张嘴,无话。 【队伍】迪兮:「噯噯你们快点好不好,我看到前面有一坨人往我这移动啊!」倏忽看见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愈发接近,他欲哭无泪又捎上了一句求援。 终究不忘目的,他们不再笑闹,司马长老迅速回了句我们马上到后,眾人疾驰而行。 不得回应的裴培倒也不恼,眉眼间暖如碧玉,缓缓勾唇,他拎好了小人儿,长腿舒展,便朝终点奔了去。 风声呼啸间,晓嵐揽紧了对方的脖颈,才不至于在大幅度的摆动中狼狈落下。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她满意地乔了个舒适的位置,正要把小脑袋搁至男人的胸膛上时,对方却开口了。 「嵐,今晚一起睡吧。」 晓嵐手一松,差点没摔下去。 幸好裴培反应机灵,大手一张,扶妥了纤细的小身板,才没让晓嵐沦于破相。 「咳……」难掩困窘,她抬眉见眾人神色无异后,这才扭头悄声与罪魁祸首道:「我才不要!」 「可是,最近天冷。」他扬扬眉,低魅的声嗓被风声揉碎,却依旧藏不住字字隐含的那番性感,「我需要温暖。」 「那我晚点去把我房间的兔娃娃抱给你。」她才不吃这套,晓嵐哼了哼:「您俩好好取暖吧。」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裴培一哂,心里只觉得彆扭的小人儿特别可爱。 被洞悉想法的晓嵐小脸一热,「谁、谁往那里想了!」几近咬牙切齿地反驳后,她却发现自己只是空有气势,实际上却是心虚得过份,连底气都没能补足。 他将眼眸笑成一汪寧静的泉,任由里头玩味踏碎晨曦,「那就一起吧。」 「……」连僵硬的假笑都不想给予,她默默撇开那双深邃,探向四周,半晌后疑惑地问道:「嗯?迪兮呢?」 原来在他们拌嘴的时候,已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村里的广场。 尉迟啸生说:「不知道,我们发队频了,他没有回。」还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方才迪兮说他的附近有一群村民……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难道是他们走错了? 看是心思相同,君莫千行思量须臾后,抿起唇,「他的座标?」薄薄的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看吧,不省心。 「我看看。」千里繁华一道回应,一道操作起了面板。 她审视着数据,喃喃:「呃,大概在北方三十二……等等!」 专注的视线此时不经意地扫至对方血条,她一惊,仓皇大喊。 「迪兮死掉了!」 十八之伍、就是他了,错不了。 「死掉了?」白首不离瞠大了眼,「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在她的印象中,虽然这个副帮主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挺不靠谱,但他可是迪兮啊!战斗榜排行第六名的迪兮,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就躺尸了,而且还是秒躺! 覆天那儿的人也都是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与白首不离此刻的震惊相仿。 「发生什么事?」眉眼间聚拢的痕跡更加深沉,君莫千行等到对方确实出副本回点復活后,他才开口在队频上问道。 此次不再是沉默,迪兮很快有了回音:「老大老大!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一个黑发红眼的小屁孩砍了呀!」挺慌忙的语气。 他揉了揉眉心,眸底一缕无奈掠过,但更多的却是那不见底的深邃,严肃地不容笑意,「说清楚。」淡淡三字,便能见其重视。 「刚刚不是有一堆人往我这靠近吗?然后因为你们腿又短走得慢,所以我只好躲起来了。」迪兮嘿嘿了两声,又说:「结果躲着躲着,突然就没了声音,于是我就探头出来看啊,这一看,就发现了领头的竟然是个小屁孩!」 ……腿短?眾人抽了抽眉角,突然有点庆幸吃土的是迪兮。 司马长老半试探性地开口接道:「所以……你就跑去打他?」 「我才没有那么蠢!」对面马上为自己的智商辩护,「是他跑来打我的!一个三连斩就把我剩下的血全都秒光了。」 司马长老点头,嗯好辩护无效,「那你怎么不跑?」 「他让村民围住我!」迪兮似乎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鄙视,他神情快速扭曲了下,极力为自己平反。 「好好好知道了。」于是,被敷衍了。 旁听完整个队频的对话,晓嵐轻皱的秀眉浮现了抹若有所思,「黑发红眼……」她喃喃念着,思绪逕自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几近同时,驀然一片吵杂狠狠打乱她的节奏,晓嵐正要抬眼查看,却被耳边那道清冽的声嗓抢先洞悉情况。 「他们来了。」成群的脚步声伴随漫天尘埃飞舞,君莫千行歛眸,在队频与迪兮快速说道:「你别廝混了,快回。」 「好咧。」 诚如迪兮所述,浩浩荡荡的人群最前方,的确能见着一孩童而立,束起的头发黑亮如墨、双眼朱如艳血,目光清澈、面容无邪,举手投足稚气未褪,目测年龄约莫五六。 就是他了,错不了。 但,完全无法想像他就是这副本等级九五的棘手存在、也无法想像他方才一个招式就秒掉了榜上有名的高手。 先发制人。君莫千行目光沉静,直点名了两个远程职业:「韵磐音域,綾罗千里长征。」 琴声高傲嘶鸣,挣脱琴弦而出,音波如浪潮,阵阵朝行走的敌人拍打而去。 音域是种叠加法术攻击,以声波相同所造成的共鸣干扰为主,如同涟漪圈绕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馀韵方长。 相较于音域的绵延不绝,綾罗的千里长征就显得俐落多了,远程中施展距离最远的招数,且犀利而致命。 法术干扰与物理攻击二者相辅相成,不出所料,确实在整齐紧密的村人中起了极大的破坏力。 那孩童底子多深目前尚未摸清,此举只是试探之计,顺道斩除阻碍甚多的村民罢。 似是已然透悉他们的计策,只见孩童绽开大大的笑容,挥舞起短小白嫩的胳膊,然后蹬蹬地朝他们奔了过来。 「术士牵制boss,韵磐綾罗你们对村民的干扰不要断,杏医全团血线拉稳,其馀人视情况攻击。」扇面上的泼墨山水已然成真,君莫千行话语落,似是呼应,扇上墨渍涌淌,翻滚而出,所到之处即是一片黑沉。 「躲好面向,被扫到很痛。」司马长老可没忘了迪兮的惨烈。 小孩儿衝上来了。 予他视觉干扰的墨花只牵制了他十馀秒,不过堪称须臾的时间差也足够大伙读技能放招了。 五彩繽纷的招式齐往那小小的孩身扔掷了过去,脚下有了晓嵐的蝶群而动弹不得、身后也没了村民作为后盾的他,霎时间,看似无力抵挡。 朦胧的大眼浮起一片水雾,粉肉肉的脸蛋也因吃痛而涨得通红,宛若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让眾人攻击的步调一时停滞了下来,隐隐之间,竟有相信眼见为凭之势。 唯有君莫千行、尉迟啸生,和无法无天方能自持,不为青春的肉体所迷,君莫千行搭上腰间剑柄,即刻毁剑出鞘,锋刃冷冽,折射出的光芒森森幽寒。 丝毫没有一丝犹豫,将他按倒在地后,剑尖旋即横贯小孩boss的左肩,没入脚下的泥地之中,使之无法动弹。 直至此,眾人才慌慌忙忙地復而攻击,但比他们高出五等的小孩童就是血又厚了一层,磨嘰了许久,才把对方磨成仅剩三十馀滴血。 ———————————— 刚刚打到某一句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吐槽。 裴培,不为,青春的肉体所迷? 真的? 那……晓嵐?(够了 十八之陆、开场白字句未改的朱雀。 但期间,大家也吃了不少苦,像是焚眠和七丝年,就不小心摸到了孩子连掷出的火焰,血条顿时只剩血丝,最后还是瀲灩依和沐酒放了急救招瞬发抬血回来,才倖免于难。 被围殴了将近半小时的boss也是眾人一边放技一边灌大蓝,才慢慢地磨成只剩血皮,虽然过程多了繁复冗长的打斗,但砍死九十五等boss所获得的成就感,也不是普普通通的高大。 君莫千行抽起将他钉在泥地上的剑,无视他异常粗哑的低吼和汩汩流出的腥红,长指一转,便把剑尖瞄准对方的心窝处,眼底不见一丝情绪,波澜不惊,平静地无法看透。 「问你问题。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懂?」沉静且凛冽的嗓音刺骨生寒。 小孩藐视地睨了他一眼,竖起左手中指。 君莫千行深深蹙起眉,剑尖往对方身上逼近一分。 小孩这才表情嫌恶地点了点头。 弧度微勾,却如临寒冬,他平静地开口,嗓音听不出悲喜:「你是渔夫?」 小孩嗯了一声。 晓嵐不解了:「渔夫?」怎么推敲出来的?和副本有关係么? 请原谅她,就别为难归国子女了吧。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瀲灩依方说出桃花源记的首段,便思起对方的不擅古文,她唉呦一声,转而曰:「你等等自己找帮主叫他给你讲解去。」 听闻,君莫千行分神回首,瞧了她一眼,然后在密语同她道:「嗯,等等到我房里来,帮你辅导。」 「……」那辅导二字,怎么听来特别的别有深意呢?晓嵐默然。 小东西又不理他了。裴培想笑,可无奈,眼前有个令他不悦的存在更为棘手。 低头,在对上那个小身子时,他不咸不淡的眸底似乎翻起了暗涛汹涌,抿了抿唇,他续言道:「火是你放的,对么?」 小孩点头。 「下蛊给村民的,是你,对么?」 小孩再点头。 「是你藉由地窖里的『人』,对我们发动攻击的,对么?」 小孩千篇一律,彷彿只会那个动作似的。 此刻,听到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君莫千行隐忍的情绪终于找到了迸发的出口,下頷绷得死紧,他冷着声,秉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这孩子,还活着吗?」 异常低沉的嗓音、狠毒的手段,都显示着这个小孩的身体里头,已被染上世间污秽的灵魂所佔据。 终于有所变化,只见他咧开大大的笑容,眉眼笑成冷月如鉤,本是该天真浪漫的笑顏,但此刻看在眾人眼里,心里竟有几分慍怒。 不消言语,他猖狂的笑容已能将事实得知七八分。君莫千行握柄的指节用力得发白,侧首瞄了眼小娃不忍的神情,很好,新仇加旧恨,对方该去死了。 也算是替那小孩儿报仇罢。 「迂腐。」垂落的发丝将俊容半掩于一片阴影之下,遮盖了他盛怒下的失态,冰冷冷地吐出二字,君莫千行不再与他周旋,一剑即刻没入仍在跳动的心脏之中。 沿着剑身窜出几缕腐黑气息攀藤而上,最终消逝于空气之中,但蹊蹺的是,boss虽然已死,但那小孩的尸身却没有因此消失。相反的,尽褪血色的身躯竟被毁剑忽然释出的柔光所笼罩,原本乌黑的发丝也渐渐稀释成如雪的白,再由银丝渐渐转成如落霞般的橙红,大伙很是诧异。 「该不会我们没杀死他吧?」焚眠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职业为韵磐的无法无天终于得以收工,他抱着琴,走到他们身旁:「应该不可能。因为在boss倒下后,村人们也都倒下了。」他认为,村人已经失去了boss的控制,所以照理来说,boss应该已经死亡了。 「他们还活着?」尉迟啸生问道。 无法无天笑着頷首:「没事,还有气。」 「……那他是?」沐酒撑着颊,蹲在小小身躯旁,观望之。 「……要不,趁他还没醒前把他戳死吧?」七丝年望了一眼安恬的睡容,深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放心,我无意加害于诸位。」极其违和的稚嫩嗓音忽地从人群中流泻而出,眾人一愣,纷纷止住了声然后垂首,一双大眼与一道温和的笑霎时映入眼帘。 甚是满意大家的反应似的,甦醒而来的小孩噗嗤一声,笑着说:「我是朱雀。」 是的,他是朱雀。 开场白字句未改的朱雀。 ———————————— 第一次开场白在四之柒xd 十八之柒、因为你讲这话实在是太污了。 晓嵐啊了一声,眸里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欣喜,她抓起他端详了半晌,尔后拋出一连串的问题:「太好了,朱雀你没死呀?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尚龙呢?」说到最后,自己反而先喘不过气来。 「你先缓缓,然后听我说。」小孩……不,是小朱雀弯起唇,眉眼温柔,「我没死,尚也是,毁剑只是把我们的元神关进去而已。」 「哦对了,」小朱雀侧首,朝上次没参与隐藏任务的人们道:「初次见面,我是朱雀。」浅浅的笑意一目瞭然,大伙试探的视线一触及那双清澈的瞳仁,内心猜疑顿时就减了大半。 在场两尊大神都没动作了,他们还担心什么呀?况且,纵使与这孩素不相识,但单单凭藉着对方那番清雅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危险的存在。 更遑论他看起来与某帮主夫人交情甚好呢。 「所以尚龙现在还在毁剑里头吗?要怎么放他出来?还有,那刚刚的渔夫是不是现在也在剑里?」可能因兴奋所致,晓嵐一改她文静的形象,一个劲地连道,片刻也缓不得,白嫩的脸蛋铺上了层淡淡的粉色,与桃花灼灼共一色。 「毁剑,能毁人、毁物、毁兽,还能毁神魄。其实,那是错的。」小朱雀抬起肉呼呼的小手,示意对方将他放下来,又示意对方看看自家的男朋友。直自那女孩脸色微变后,他才笑瞇了眼,继续说道:「应该是毁人、毁物、毁兽,然后收神魄。」 默默再瞄了眼裴培唇边的那抹似笑非笑,她哆嗦了一下,这股大难临头的预感有些不详。 发觉晓嵐复杂的眼神,裴培勾着唇角补充道:「他的意思是,除了四大神兽,其馀人被这剑砍到只能乖乖去世。」话罢,他偏首,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喃喃:「没有生气,如果你今天和我睡的话。」 ……你怎么还在意这事?晓嵐瞪向他,朝他皱了皱鼻子,尔后用口型道出不要二字。 「为什么。」薄凉的唇瓣挑起一丝玩味,却听不出字句中的丝毫情绪。 因为你讲这话实在是太污了。 晓嵐当然没胆与他这样道。对她只是想想,不行么? 很受不了那俩人的问话效率,尉迟啸生白眼一翻,便逕自将话给接了:「朱雀,你既然都能出来了,那尚龙有没有可能?」 「有的。」彷彿是蒙受世稀珍宝般,小朱雀眼底的柔软恰如涓水,恨不得将之捧在掌心疼:「找个无灵魂的躯体,让毁剑当成释放元神的媒介即可。」 读懂大伙眼底的疑惑,他噙笑頷首:「我方才就是这样的。」 于是,千里繁华指节抵唇,将心中所想道出口:「因为boss被斩杀时魂魄已逝,所以你才被放出来?」 眼楮迸发出几分神彩,扰乱了千年的死寂:「是的。」他迫不及待地点头。儒雅如他,竟也有如此希冀时刻。 没参与过之前隐藏任务的人,在听完沐酒与焚眠那番涕泪纵横、感人肺腑的故事后,也纷纷动容了,于是,大伙就兵分二路,开始了寻找尸体和医治中蛊村民的行列。 哦题外话,覆天的女孩后来也不忘找上她们帮主,嚷嚷着自己也要小嵐的兽耳照,但不幸的,都被裴培以一句「自己有莫大牺牲」给否决了,然后晓嵐还是不知道他到底牺牲了什么。 最后终于让他们在口古井旁找到了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娃,小小的身子双手交握胸前,横在草丛间,面容除了燻上一层薄灰之外还算乾净,神情安详的彷彿还处于一个甜美的梦乡。 裴培低下头看着男孩思忖,沉冽的容顏神色极淡,探不清那人所想,须臾后才缓缓昂首,扭头便朝小朱雀扬了扬眉,似是询问对方可否。 对方点头如捣蒜,眼里似乎有着星光闪烁,在那不温不火的静雅下,彷彿隐隐可见名为急迫和期待的情绪,在里头翻涌出不平静的浪。 他提起唇角,当没入孩童身躯的毁溢出青碧色光芒时,率先跃上心头的竟然是某个小娃儿失而復得的软甜笑容。 心里顿时被柔和的情感填塞得几近满溢。 不经意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裴培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的是该死的好。 ? 晓嵐那边则是担起了救助村民的责任,失去主人的蛊虫们在寄宿者的体内已是奄奄一息,就只剩下将之根除了。朱雀一听,便转头开了个方子给村里的村长,说这问题并不大,只是需要时间治疗,还叮嘱着每日三帖,服上半个月便可痊癒。 寧静温和的气质,消弭了村民们的最后一丝担忧,令他们笑逐眼开,连连道谢。 既然有了有办法,那她们也就不再焦灼,转而帮忙治疗起村民外在的伤口,还用上了先前尉迟啸生苦苦蒐集而来的肖楠膏药。 尉迟啸生在跟着君莫千行走前,那望过来的眼神呀,可说是一个赤裸裸的心疼,但在自家徒弟讨好諂媚的表情下,他叹了一声,终究是由她们去了。 十八之捌、来日方长。 待他们渐行渐远,女孩们相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闷笑起某殿下临走前那傲娇彆扭的神色,尤其是沐酒,憋得整个小脸红润润的,眸光如水。 但她们可没忘了正事儿,调笑好一阵子后便赶紧忙活去了。 于是裴培回来时就恰好撞上了这一幕。 随着云彩流转变幻,几缕光丝随着清影梭巡于伤患之中,晓嵐垂下眼,捲捲的眼睫眨呀眨,精巧的小脸放得很柔,嘴角一抹笑意沾染光晕,化成柔水栖居眼波,顾盼流转、巧笑低语,每一个动作在他看来,都被润饰成最繾綣的花蕊,迎风摇曳,安放心尖。 他突然有一种衝动,想要把人揉进怀里,然后昭告世界,这个天底下最好的小人儿是属于他的。 是属于他裴培的。 兀自出神,此刻,看是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了罢。朱雀朝他瞥了一眼,弧度淡哂,他牵紧了手中汩汩传递而来的温度,头一回,他觉得拥有这种心有戚戚焉的感慨真的是太幸福了。 心心相印,身侧突然收紧力道的小手,终于让还昏愣着脑袋的尚龙有了一丝清晰,他迅速转头,恰时对上了那双熟悉且温暖的眼眸。 这是真的,尚龙心念一动,一股酸涩驀然涌上哽在喉间,他吸了吸鼻子,张开没被握住的小手臂就搂住了对方。 朱雀从尚龙回来后就不怎么平静,但直至方才,那人还是一副没缓过神的样子,久久没语,让朱雀一边是欣喜着恋人甦醒、一边却隐隐担忧着出了什么紕漏,让他不敢再正式确认他安好如初前大肆欢快。 显然是多虑了,此刻,怀中与自己身形相仿的孩子正微微颤抖着,却又倔强地将自己搂个死紧。 见此,朱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再也守不住了,越提越高、越捲越深,到最后,竟酿成了他的首次咧嘴而笑,眉眼也随之笑成了两道弦月。他拍了拍对方低垂的小脑袋,然后在他泪光粼粼地注视之下,当着所有吃瓜民眾的面,捧起那肉呼呼的脸蛋儿便吻了上去。 于是目睹这一切的吃瓜民眾就沸腾了。 「哇靠现在是连小孩子都学坏了是吗?放什么闪!」阿发怪叫了起来,「这世界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焚眠认真地说:「他们是千年神兽,你忘了?」 没忘,就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他这单身年龄等于实际年龄的纯情新好男人不也就是盼个媳妇而已吗?怎么连根头发都还没盼到,就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狗粮啊! 单身狗没人权吗?没有吗! ……对啦真没有。阿发想哭,求安慰。 这里心里小剧场演得正盛,那里「儿童不宜」的动作也撩拨得挺火的,看的七丝年都想找自家媳妇来亲一亲了。 哦裴培还在恍神,别理他。 方认清这不是梦境的尚都还没哭够呢,就被朱雀一把拉去吻得昏天暗地,分不清楚南北,但他也没有推开对方,彼此的呼吸心跳纠缠了许久,直至自己快缺氧时才被放开。 阔别千年的凝视繾綣得动人,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眼底承满了各自最熟悉的宇宙。 谁也不急着开口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他们的明天很多,未来很久。 「小雀,」后来是尚率先开了口,语气极其轻柔,宛若呢喃:「这吻,可真烈。」 「是你说下次还我的。」朱雀环起胸,一副要秋后算帐的气势,但眸里却是水光闪烁:「我等千年了,讨个利息不为过吧?」 「你急什么?」尚低笑:「反正,来日方长。」 朱雀愣了愣,旋即也笑了。 「是啊,我们来日方长。」眼眶却悄悄红了。 是啊,我们来日方长。 不用山盟海誓、不用朝朝暮暮,他们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和一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我会陪伴你,你不离开我。 我们可以踏尽天涯、可以游歷江南、可以手挽着手逛遍市集,向卖布料子的王婆婆杀价、可以再像从前一样,去那草原玩耍吹风,逗着许久不见的肖楠玩儿、又或者,未来等我们长大,可以拿本春宫图册,指着某一页调戏对方说宝贝儿今天试试这个姿势如何…… 反正,来日方长。 多么动人。 十八之玖、我还是要看好戏。 喜孜孜的,尚勾勒起美好的未来情不自禁,吧唧一口就亲上对方的脸颊,两个小小孩这番亲暱的动作,倒是比方才唇齿相偎的画面和谐太多了。 莫怪莫怪,他们太年轻,两个小男孩深吻的画面他们可受不住啊。 响亮的啵一声,终于引来了忙碌治疗组的注意,女孩们转眼张望,而晓嵐第一眼就是下意识地去寻找裴培。 頎长的身影很是显眼,略略扫视便能发现。 望去,那张清雋脸孔被雨丝般的日光描摹得温润暖融,一身气质顿时有了温度。本就忽视不得的一个人,为此,出落得更发璀璨,叫人移不去流连的目光。 似是拨弄了心湖涟漪,晓嵐弧度上的暖意只怕是要更加柔软了,她起身,拍拍裙上的尘土,抬足正要向他走去时,却霍然发现——对方好像在发呆! 对方,那个裴大哥!裴培!竟然在发呆! 她兴奋地走上前,勾住他的指节勾划,才将人的注意力给吸引回来。 也知晓自己的失态,他难掩尷尬地轻咳了声,顺势将掌心上不安分的指尖牢牢束实,不允许小娃儿再造次。 无暇回应男子的小动作,晓嵐就这样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然后一边拖着他往两个小小孩那里靠了过去。 墨绿色的发绿沉色的眼,她笑着,内心的不确定感消散了几分,弯唇,她试探性地开口:「尚龙?」 「是我。」顷刻抬首,瞳眸中的灵动熠熠生辉。 于是晓嵐顺利地被融化了,她完全忘记眼前的小孩是个千年神兽,忍不住地揉上对方的小小脑袋,轻柔吐出的嗓音慈爱张扬:「多多指教。」 一旁的朱雀也是带着一脸光辉,注视着半倚在怀里的尚。 她喜欢小孩。裴培默默点头,好以后弄个出来。 不经意瞥见君莫千行幽深的目光,尉迟啸生抽了抽嘴角,转而道:「竟然万事大吉,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君莫千行露出那表情八成没好事,机智如他,还是快快转移话题快快分道扬鑣来得好。 「嗯是该离开了。」千里繁华蹙紧眉心,「可是迪兮去哪了呀?说要快点来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说不愧疚还是骗人的,千里繁华虽然大剌剌了些,但这事追根究柢,也是因为她一个玩闹的举动,才让迪兮吃了一回土。 她一直想要当面给迪兮一个道歉,但无奈,王掛了他们也要出副本了,他却到现在都还没过来。 「……」君莫千行完全将他忘记了。他瞇了瞇眼,旋即展开队频查看了一番后,道:「他没在发言了?」队频上,他最后的出现,就是应诺裴培的那句「好咧」,尔后全无下文。 千里繁华急了,赶忙丢出呼唤。 【队伍】千里繁华:「迪兮迪兮迪兮,呼叫迪兮。」 【队伍】司马长老:「迪兮迪兮迪兮,呼叫迪兮。」 【队伍】问青天:「迪兮迪兮迪兮,呼叫迪兮。」 【队伍】瀲灩依:「迪兮迪兮迪兮,呼叫迪兮。」 【队伍】焚眠:「迪兮迪兮迪兮,呼叫迪兮。」 然后引起一堆刷频。 刷了将近两分鐘,迪兮才出现,匆忙开口回应:「抱歉抱歉,我一急就忘了要报备了!嗨嗨我这里有麻烦事啊!请求支援!」 「怎么了,你在哪里呀?」晓嵐快速回应。 「我在副本门口!」迪兮停顿了会,才接续曰:「我被挽妃阁的人缠住了!他们不让我走,说要见嵐啊!」 「……」还真的找上门要报仇啊?你们帮会切磋输了真不是我的错啊。晓嵐欲哭无泪。 可是君莫千行听闻这话后,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他眉头深锁,面容煞那冷了下来:「我们等等过去。」话落,他撇头看向尉迟啸生,「这是我们帮会的事,你们要先走?」 「当然不。」尉迟啸生幸灾乐祸:「你们做了什么,竟然惹到了北戮霸主?」 「因为我们上次帮会切磋打赢了他,他们不服气,要针对小嵐吧。」问青天揉揉太阳穴,对这种输不起的行为很是头疼。 「哦?」此话一出,尉迟啸生兴致就来了,他勾起一抹笑,瞅向君皇:「需要帮忙?」 「不。」声线沉冽,隻字阴冷。君莫千行知道夜春秋的目的,绝对不是问青天猜想得那样简单。 尉迟啸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哦了声后说:「那我还是要看好戏。」 回应他的是对方不冷不热的一眼。 「那我们走吧。」无法无天倒是想到很实际的一面,「君皇,通副本的奖励在你那,是吗?」 又道出君莫千行心头的一桩疑惑,他摇摇头否认:「我没收到。」原则上,击败王后,爆出的宝物会全数先交予一队队长,然后再由队长分配奖励,但这隐藏副本直至现在,却依旧没有丝毫给予奖励的动静。 「……」无法无天抹脸,口吻甚是无奈:「好吧,先出去,大不了等等我回头客诉。」 至此,晓嵐才蹲下身,笑盈盈地询问:「那……朱雀、尚,和我们出去?」 「好。」朱雀弯起眉眼,然后伸出手来,「不过我们得先认主,不然我们出不去这个副本。」 似懂非懂,她偏头凝着展直手臂的朱雀,表情慢慢从疑惑变成迷茫、再慢慢从迷茫变成震惊,不自觉地咬下唇,晓嵐半信半疑地猜道:「朱雀,你要……认我为主?」 十八之拾、有何贵干? 「可以吗?」一展温柔,朱雀点头,坚定地不容置疑。 「我可以吗?」她侷促。 可以的。 倘若没了这个温婉却不失坚强的女子,朱雀相信,他的等待一定不只是千年,他可能继续在回忆中苟延残喘、可能在荒芜死寂中逐渐凋零…… 幸好,迎接他的是新生、迎接他的是他的笑靨。 所以,必须是她。 「只能是你。」 只能是她。 触及朱雀慎重的眼眸,晓嵐安放了担忧,她露出清浅的笑容,不再推辞:「那要怎么做?」 「很快的。」摊开的掌心于话落时陡然窜出一簇火光,朱雀示意晓嵐露出皓腕,尔后便将那抹橙红覆了上去。 并无料想中的灼烫温度生疼,待离之时,晓嵐发现,她的左手腕处竟多了个样式精巧的焰火图腾。 同时,视野也跳出了系统提示。 【系统】战将朱雀欲认您为主,是否同意? 「战将?」晓嵐瞠大了眼,换来了朱雀略略含笑的唇畔。 战将,类似人型灵兽,战斗力高强,野外或副本中有渺小的机率可撞见之,从主条件极其严苛,但是极其忠诚,也极其少见。 人真不可貌相。她抱持着敬畏的心,摁下了确认键。 于是这事也就这么成了。 战将的逆天是在场人都所深知的,所以无法无天震惊地环顾那两个小孩儿后,不敢置信地问道:「那尚龙,也是战将吗?」 「对。」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多大的兴趣,尚龙在敷衍回答完毕后,便兴致高昂地看向晓嵐:「那我也可以认你为主吗?」虽然他不像朱雀,与所有人都只是一面之缘,但他知道,跟着小雀定有肉吃! 浑然不知自己被当作肉的晓嵐,只能歉然地揉揉对方的头发:「抱歉,我只能被一个战将认主。」 没肉吃的尚只好不甘不愿地随便抓了一个人。 尉迟啸生就是那个随便的人。 就算是随便的人,尉迟啸生还是暗暗欣喜着自己拥有了一个强大的战力。 当纹身雋刻上他的手背之时,两条系统通知也恰好跃上了队频与世频。 【系统】完成隐藏任务雀寻龙。 「原来这样才算完成。」焚眠端详着包裹里多出的金钱与肖楠膏药,喜上眉梢:「怪不得先前我们都没收到系统给予的奖励。」 「连我们前面没参与任务的都有。」讚叹着官方的土豪,瀲灩依说:「不过这任务真够刁鑽,除了激活隐藏任务,还要找到这个隐藏副本。」 「未必。」在一行人往出口前进时,朱雀解释道:「这个任务不一定要在桃花源中才能完成,只要能让我们挣脱毁的束缚,让我们相见即可。」 「所以我们算误打误撞了。」白首不离一脸高深莫测。 「话说,我收到通关副本的奖励了。」君莫千行在打开包裹查看时发现另笔奖赏已然进帐,于是便道。 「等等解决完挽妃阁再来分哈。」眼下还有件更急迫的事等着他们处理,司马长老扳了扳手指,笑得和蔼慑人。 抱着打架以及看戏的心态,两队人马无暇顾及世界频因他们而躁动的情绪,齐往出口匆匆迈进罢。 ? 出了副本,果真见着了迪兮与他们对峙的场面。 夜春秋环着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旁的迪兮和他带来的三五个女人。 眼见迪兮面如土色,背桿僵直姿态硬挺,身边女人环伺,调笑娇嗔盈满环绕,不绝于耳。 「哇香艳刺激啊。」问青天吹了声口哨,完全看不出这画面到底哪里有需要他们支援的。 「香艳个屁!」迪兮面色如纸,他一边避过在他胸前画圈的纤指,一边惨兮兮地哀嚎,「救我!我快被吃了!」 他们尚未赶得及回应,他身旁的鶯燕便率先媚声开口了,一时之间「哥哥你好讨厌呀」、「我们才不会吃了你呢」诸如此类的娇艳魅惑此起彼落,将迪兮的脸色惹得更发难看。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某位殿下,他胆寒地嚥口唾沫,这般场景……好像在他身上似曾相识啊。 晓嵐牵着小尚龙的手缓步行来,入眼即是这令人发噱的场面,一声笑浅溢唇瓣,她私底下暗发讯息给了迪兮。 【密聊】嵐下秋棠:「表哥,艳福不浅?」 「哎呀这真不是我的锅啊!」连回应私讯都无暇顾及,迪兮乾脆直接吼出了声:「别只顾着看戏快来救我——」当然,这话不单单只对晓嵐说,更是对在场的伙伴们说罢。 有愧于他的千里繁华还真施以了援助,粉色绸缎飞舞,飘嬝间,一人被捲起復而落地,位置恰好就立于嵐下秋棠之后。 慵懒地抬起眼,夜春秋那道狭长的眸子悠远,他玩味地扫视过迪兮,復而君莫千行,兜兜绕绕,最后落在了晓嵐身上。 仿若入之珍物,他一扬手,让身后女人们尽数止声,尔后来回顾盼,一道灼灼目光彷彿要将那人儿盯出一个窟窿,亦或是透视出衣料子下头的未着寸缕。 虽然当事者晓嵐仍处于一头雾水之中,但那刺骨的眸光却实实惹怒了君莫千行与覆天帷幄的其他伙伴。 他抬手,将掩住自己上半脸的面具给揭去,回眸倾身,将之覆上了晓嵐精巧的面容之上。 「夜帮主,有何贵干?」捋了捋几缕凌乱的发丝,薄唇微扬如月鉤,掀覆间,笑意不达眼底。 「哇是个大帅哥呢!」 「君皇那么帅啊。」 一旁夜春秋带来的美女们也酡红粉颊议论纷纷,传闻君皇颇是俊美,但今日有幸见之,的确所言不假,甚至可曰更胜一筹矣,这叫她们怎么能不兴奋呢。 可是游龙的伙伴可就不兴奋了,为首的尉迟啸生更是,他明明也是个大帅哥哇,怎么落得今日这种下场,毫无存在感。 很想甩袖就走,但无奈,看戏是自己说的,奖励还在君莫千行那呢,摆明了戏得好好看完才准放行……他更鬱闷了。 「我不就是来看看师父和师娘而已吗?师父您何必如此戒备?」遇上如此显而易见的防备举动,夜春秋也不恼,嘴角依旧掛着弧形张扬,他整了整衣领,好整以暇。 君莫千行嗤笑,凤眸尽是嘲弄:「是么?多谢关心。」话罢,便揽过小娃儿的肩,旋身就要离去。 「听闻师娘的炼丹技术卓越,改日徒弟必前去拜访,」身后传来的嗓音轻佻,晓嵐蹙起眉头,回首探去,果真迎上了一双轻浮淡暗的眼,和半扇金龙张牙舞爪的画掩出鼻口摇晃,「到时候,还请师娘务必赏光。」 身旁男子极沉地呵了一声,俊容冷得死寂,他挪了挪身形,确立怀里人儿的一丝一毫都不会被身后那两道刺人目光给染指后,这才抬起足,率着眾人离开。 孽徒。 十八之壹拾壹、苦瓜。 晚餐时分。 裴培在极度阴沉的冷脸下迅速分配了奖励,搞得眾人吓得只想赶紧远离某人三尺,所以当他们领到奖励后,便快速道谢然后快速逃命。 只有尉迟啸生比较镇定些,他接过奖品悠然地翻找一番,嘟囔着庸俗的报酬后淡然转头,勾唇道:「不过它给的晋级资格倒是省去我们很多麻烦。」 晓嵐偏头:「晋级资格?」这时候就属她敢待在面色如霜的裴培身边了。 「你们不知道?」琢磨须臾,他瞇起眼,片缕精光掠过,决心不说破:「算了,你们自己去看世界频吧。」 「到底什么事啊?」噘起唇,小脸上神色不满,她最讨厌这种话只说一半的态度了。 「我要下线吃饭去了,走啦。」就算被冷寂的眼风扫过也不愿屈服,他背对他们挥了挥手,就领着尚龙回去了罢。 现下要让朱雀尚龙分离也着实是种折磨,所以晓嵐乾脆就让朱雀随尚龙回游龙破云了,反正战将能远距离召唤,不碍事。 送走大伙,晓嵐笔直的小身桿终于得以放松,她伸了一个大懒腰,尔后悄悄地朝男人投去一眼。 回眸后才发现,这时裴培也恰好在看她,绷着的脸线条温暖了几分,似是被那眉宇间的幽深给震慑了心魂,晓嵐不自在地轻咳了咳,撇开目光展开世界频寻找答案了去。 对方难得不折腾,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她,浅挑的弧度依旧,他淡淡地收回微哂目光,嘱咐道:「我先下线,半小时后出来吃饭。」 「别呀,我来帮你。」曾深刻反省自己太过于颓废的晓嵐,赶忙收起查找世界频的纪录,匆匆随着对方下线。 裴大哥做饭好好吃。于是半小时后,晓嵐咬着筷子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心中第无数次地讚叹自家男人的贤慧。 唯一的缺点,就是摆在她面前的这道菜正是咸蛋炒苦瓜。 是咸蛋炒苦瓜。 是炒苦瓜。 是苦瓜。 哼太天真了,以为摆在她前面就会吃吗?晓嵐嗤之以鼻,她肘倚着桌半起身,伸直手臂,筷子四处流连,就是独独不愿宠幸眼前看起来清香爽口的苦瓜。 裴培端着白饭,优雅从容地正嚼着食物,瞅向她的瞳眸中镶嵌了层淡淡的无奈和溺爱。 「不要挑食。」那小娃儿夹啊夹,夹到最后除了苦瓜,竟然连胡萝卜也不愿意吃了。实在是看不下去,裴培叹一声,开口轻斥。 「可是,你自己说跟你去副本就不用吃苦瓜的。」今天的晓嵐也觉得自己很是委屈,都陪着他出生入死了,结果呢?晚餐还不是道油亮亮的苦瓜搁在自己面前。 「我是说,偷跑晚餐吃苦瓜,」替她舀了一碗海鲜浓汤,他单手支顎,削薄的唇瓣抿出一丝清润笑意,「我可没说不偷跑就不用吃苦瓜。」 闻言,晓嵐的粉颊旋即被气得鼓鼓的,她敲了敲碗,表达严正的抗议:「啊你骗我!」 「不敢。」伴随二字,他吐出极哑极沉的低笑,然后替她夹了半碗的胡萝卜。幽深的眼再度将她攫住,他乘载着灯光折射出的光晕凝着她,道:「不过,你乖乖吃萝卜,我就不为难你吃苦瓜。」 立即成交,像是怕对方反悔似的,只见她点头如捣蒜,然后埋头苦干。 有了长远的目标效率的确倍增,转眼间,瓷碗里头的食物已几近见底。 「乖。」微凉的大掌奖励似地揉了揉小人儿的头发。 在两人一同洗完碗后,裴培就先行回卧室洗澡了罢。而得了间的晓嵐,此时思起了尉迟啸生下线前的那番復言又止,好奇心与时间过剩的她,便兴致高昂地开了游戏论坛,寻找蛛丝马跡。 还真给她给撞上了,网页最上头,被推得火热的那一篇帖子就是在讨论稍早前一鸣惊人的系统公告。 楼主用着一副唯恐天下大乱的口吻,诉说横空出世的系统公告是如何扰乱人心造成群眾躁动,看得身为当事者之一的纪晓嵐,都开始将自己人生从头到尾地懺悔上一次。 实事求是,楼主还不忘附上那条公告的截图,也正因如此,晓嵐才得以不用大费周章地去找寻纪录。 【系统】恭喜君莫千行率领的团队首通九十五等菁英副本桃花源,该队成员所属的帮会覆天帷幄以及游龙破云可获得帮会争霸的晋级资格! 下方的言论则是掀起了一阵论战,有人认为用首通的资格换取争霸的晋级优势有失公允,而有人认为,他们花费时间利用智取拿下菁英boss,此举已经大不容易,获得晋级省去多轮筛选,也只是给予他们适当的鼓励罢了。 毕竟,能推倒高出自己整整五等的王,他们都认为,无论那团队有没有经过筛选,晋级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官方此举反而省去许多无谓的精力与曲折,多好。 况且君莫千行和游龙破云的名字明晃晃地掛在那儿呢,信服力顿时又多了几分,所以目前晓嵐综观下来,言论偏颇赞同居多。 但最令她诧异的是,夜春秋竟然也回覆了,还是站在赞成方的……奇怪,他和裴大哥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总感觉这其中的关係有些微妙。 由于这论坛和游戏帐号是绑定的,所以只需轻松瞄眼暱称,便能知晓对方身分。 身为君莫千行和尉迟啸生的强敌,都已经发话表示愿意支持官方的决定,那他们市井小民也用不着再争些什么了,所以当夜春秋的言论一出,后头跟随的风向又大大地削弱了反对人潮,甚至还隐隐有歪楼的趋势,几人轻描淡写地着墨到了先前的帮会切磋。 瀏览至此晓嵐才发现,原来先前他们的帮会切磋关注度竟然如此之高,除了有人录像、还有人对这场pk洋洋洒洒地写了篇长达万字的技术分析帖,看得晓嵐是啼笑皆非。 是不是太大材小用啦。 十八之壹拾贰、那我呢? 不过也因为有人关注留像,所以此时身为某男人的女朋友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乐呵呵地蜷在沙发上疯狂存取着某皇的照片截图。 太过忘我,所以当她感受到蒸腾的水气缠绵而来时,身前已有一人扶着椅背弯着腰桿,探究着人儿此时正关注的内容。 裴培是面着她低下头的,因为要看清她手中颠倒的萤幕,所以他贴得极近,伴随着略为潮湿的气息绵延,鼻间环绕起若有似无的柠檬香,那是他最惯用的肥皂香气。 晓嵐下意识地低头回避,却完全没料到,顷刻入眼的竟是与身前人相同的轮廓勾勒,她一怔,旋即懊恼地小叫,她竟然忘记她正在存裴大哥的照片! 欲盖弥彰地盖上笔电,她虚掩起半张小脸儿,左躲右避的,就是死活都不肯对上那双玩味的目光。 裴培勾起唇角,啟口吐出的声嗓悠远间緻:「存我的照片?」 鸵鸟心态地摀住眼,耳边只听得掀开萤幕的细微声响和那道低沉的男音,晓嵐无声扼腕,随口胡诌道:「呃,那张背景特别不错。」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笑意越彰,裴培扳开黏在脸上的一双小手握于掌心之中,另手转了画面向她,他点了点萤幕上的相片,抿着弧度问她:「那这张呢?」 微翘起的嘴角弯成一条涓流,似水温柔,薄凉的唇色彷彿成了沾染馀霞的浅溪,荡漾心神。 晓嵐正襟危坐,以接受盘查的正经姿势来忽略胸腔澎湃的撞击声:「这、这张的五官阴影特别立体。」 「那这个呢?」修长的指尖优雅地往下挪移了些。 视线飘移,来回徘徊,最后她心虚地将目光落在对方碎发中露出的一截颈子,给出的理由很是牵强,就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完全没底:「这……这个姿势特别生动。」 煞有其事地略略頷首,裴培松开禁錮的力道,转而将笔电闔上搁至一旁。 正当晓嵐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头顶又传来了那道魅惑人心的嗓音:「那我呢?」 「咦?」未经过大脑运转,憨然的单音节就这么脱口而出,同时,厚实温凉的触感抚上脸庞,晓嵐疑惑抬眼,只见漫天阴影被放大成毫无瑕疵的俊容,然后便蛮横席捲她的全部感官。 裴培单脚跪上了沙发,膝盖两侧便是小娃儿微微合拢的双腿,他姿态前倾,两手分别抵在她左右耳旁的椅背上,将她虚圈怀中。 绵密的啄吻如雨点落下,他轻柔品酌,由唇角慢慢印至唇心,高大的身型也更发贴近了几分。晓嵐仰起下頷,软软的小手揪着他的衣摆,一副任君採擷的乖顺模样。 并不打算止步于此,在他浅嚐半刻后,她终于忍不过缠绕,一声软糯糯的嚶嚀宛若奶猫小叫轻逸出口,樱桃小嘴也因此微微张啟,开其门户。 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裴培一把扶住人儿的后脑勺,奖励似地轻咬下粉嫩唇瓣后,舌尖便滑入对方口中,捲起丁香小舌死命缠绵。 这吻他们吻得浓烈深入,极尽廝磨地交融、浑然忘我地依偎。所以,当晓嵐轻喘着气,唇光瀲灩地回过神时,她才吃惊地发现,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坐上了裴培的大腿。 两朵羞赧跃于双颊,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发现腰间那双大掌将她扣得死紧,均匀修长的指节还用力地泛白。 「别动。」如幽潭般的眸子此刻隐隐浸着情慾的色彩,他嘶哑的嗓音压得极沉,透出一丝隐忍。 不知事态严重的晓嵐,原本还想不怕死地伸展有些发痠的腿,但方挪移半寸,所有真相顿时便明朗了起来,如拨云见日,抑或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他他他他他竟然…… 不小的份量真实地抵在她的腿根,她僵了僵身子,小腰桿瞬即直挺如木。 十八之壹拾三、那你应该也会喜欢我的床。 「裴大哥……你还好吗?」战战兢兢,怕得无非是星火燎原。 闻声而抬眸看她,见娃儿香腮艳色灼灼、美眸柔水流淌、红唇微肿晶莹,发丝凌乱衣领微敞,一顰一笑分明惹人情动…… 该死,他很不好。 天杀的不好。 伴随着低重急促的呼吸声,他埋首于雪肩,汲取着縈绕鼻间的体香,沉沉说道:「没事。不怕,让我抱一会儿。」 她只好回抱对方,缓一缓他的背部软声劝慰,却不知此举无疑又成了一根撩拨心尖的羽毛,酥酥痒痒的,裴培忍得更辛苦了。 暗暗蹙拢墨眉,但也不想放开她,只是恨恨地在人儿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上了一口,烙下个鲜明粉嫩的印子。 他怎么就给一个小丫头牵着走了呢? 不得其解,他抬眼瞅向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 撞上对方的眼神,她以为男人正是示意自身已冷静许多,赶忙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着下来。但等她一站直身板,杏眸骨碌一转,她就知道她错了…… ……还精神着呢。 就算在怎么佯装镇定,小脸依旧不可抑止地飞上两朵浓郁的粉色,攒紧衣摆的小手覆了层薄汗,她难为情地撇开了目光,暗恼着当事人的从容安适落落大方。 裴培看起来的确是一派间雅,他起身,捋了捋衣衫便要旋身回房。 噯,等等。 在他转开门把,半个身子已然踏入房内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兴微的拉扯力道,他偏头,乾净面容在灯光映照之下,藏在深邃眸光里的窘迫一览无遗。 原来,在害羞呀。 晓嵐笑开了,红扑扑的脸蛋驱散了兴许不自在,她勾勾手指,示意男人倾下身,然后一把捏住对方的脸颊,大声嚷嚷:「裴大哥你好可爱!」 「可爱?」裴培挑起眉峰,这娃是不是忘记最重要的事了?他扣住人儿纤腕便将她直往门板上抵,磁性的声线彷彿带着馀韵未褪的沙哑:「我还有可怕点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那腿间的怎么还没……晓嵐立刻严肃起来,不再和他闹了。脑袋飞快地运转,机智如她,真找出了个话题得以松缓两人间的旖旎氛围:「……话说,裴大哥你和夜帮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开场白挺生硬的。 如愿以偿地被松开了手,裴培瞳孔润泽,微微瞇起,一闪而过的情绪似乎是……厌恶? 「不谈他。」声嗓依旧哑着,却已如临冰窖,疏离且淡漠。 她似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怎么了?」 嗅嗅,嗯柠檬味的。 「没事。」傲娇。 这气裴培自然不是对小娃撒的,只是一想起过往,就算是淡然如他,心里头还是没来由地泛起慍怒,况且,那傢伙最近的目标看来是…… 罢,他能处理好的。所以那些破事还是别给小娃知道得好。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还半掛他身上的晓嵐,方才阴狠的计画锐利的眸霎时放柔了几分,面色无奈。 不过媳妇,你不怕擦枪走火,我怕啊。 在他怀里乱窜的晓嵐,对这些细微的情感纠结自是不知的,她还以为某人吃醋了呢,想着怎么搞定男朋友的她,心慌须臾后便轻声唤了句裴大哥,然后说:「你特别好。」 「嗯?」摸不着头绪的一句话让裴培愣了半晌,后来才想起原来这小娃是在回答他先前的那个疑问。 他问,那我呢? 她答,你特别好。 感受到紧绷的身躯有了些微的放松,她扬起灵动的水眸,软声又补了一句:「我比较喜欢山水画。」 她记得裴培的折扇是幅山水画,而夜春秋的是条金龙。 她喜欢他的山水画。 但她更喜欢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道理他还不懂,一抹风雅笑意乍现,他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心情明朗:「那你应该也会喜欢我的床。」 「……」回应他的,是煞风景的一串沉默,和觉得自家男人煞风景的无语目光。 裴大哥,有没有人说过您真的很固执。 十九之壹、裴大哥,想不想丧偶? 最后,那晚当然没给裴先生诱拐成功,因为自从那天之后,她只要洗完澡后就会匆匆躲进自己房里还落了锁,摆明着男女授受不亲,让某个男人只能独自品尝寂寞的夜。 不过没差,因为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的,之后良机来临,裴培终于得以打破这无趣的僵持,获得了软香小女人的滋润。 但是这滋润是有代价的。 已开学了一段时日,晓嵐终于和裴培昀兮他们一同迎接了校园生活,很幸运的,三人都是以优异的成绩录取了国内评价不错的k大。噢,不过对晓嵐而言,这是她崭新的大一生活,但对裴培昀兮而言,只不过是重返校园的大三日子罢了。 由于他们纪家企业在国外也是小有成就,所以晓嵐其实满嚮往普通的校园生活的。 昔日在国外读国中和高中时,就学的都是所谓的贵族学校,每天面临的就是少爷千金为了家族以及企业利益的假意相惜,不然就是承受各个名媛公子暗地里波涛汹涌的算计詆毁,她最想要的平凡根本成了奢侈。 好不容易摆脱了父母回了国,面对着熟悉的黑发黑瞳,以及兴许陌生但友好的环境时,晓嵐的顾虑终于得以雾消云散。 还是东方的脸孔最有温度了。 迈向全然陌生的新阶段,她心里头说不激动绝对是骗人的。 因为这里没有人知晓她是企业家纪洸知的女儿,更没有虚偽的友谊逼她应酬堕落,光是如此,就令她感动得无以復加。 更别说那位成了她人生意外的男子了。 晓嵐心怀小梦,眸光闪闪满是希冀,在那开学前夕。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往后回首,晓嵐只想替那时单纯的自己掬一把心酸泪罢。 灾难的起源始于几个月前的开学日。 那天,裴培载了晓嵐和昀兮驱车前往学校。车上,昀兮还不忘与她叮嘱:「嵐啊,小心你家男人。」 「为什么?」晓嵐不解。 昀兮瞄了驾驶座神色如常的那位后,神秘兮兮地道:「他可受欢迎了。」还用眼神示意了下。 那时她心还咯噔了下,暗暗埋怨着对方是个蓝顏祸水,但后来她发现,其实情况比她想像得要好很多了。 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入了校区便步行,三人慢悠悠地晃,但由于拜了某人所赐,一路上受到的注目礼可谓眾多且复杂,让某个原先大大方方走在他身侧的小身板渐渐缩到了表哥后头,深深体会到了崇拜的力量。 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外乎就是探究和不甘了,谁也想不到那个不近女色的裴学长,一个暑假后身旁竟多了一个小女孩,这等大事,怎能叫她们不猜疑呢?特别是某些有意接近的女同学们,凝向她的眼神都能将她灼出个洞了。 但在某人的冷脸下,也只是以眼神示威罢了。 不过,后来晓嵐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是眾多的眼神不光光只有女性,竟还有男性交杂其中,且为数不少。 ……原来,他男女通吃吗? 为了实验,她将到处串门子的迪兮拖离了裴培二十尺,幸好,许多男性也就那样从他们身上将视线移开,兴冲冲地转而去骚扰他们的目标了罢。 晓嵐安慰似地拍拍胸脯,幸好,她的情敌似乎少了一些。 自得其乐的小娃,并未察觉一片阴影已悄然将她的身子笼罩…… 等晓嵐反应过来时,某人正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往怀里带、数双惊疑的眼也随之瞠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眼见事实。 举目,一辆脚踏车飞驰而去。 「小温你看看,你的男神刚刚搂她!」 「啊啊啊啊啊好羡慕!要是我刚刚也走他旁边就好,说不定被救的就是我了!」 四周稀稀落落的目击者们暴动了。 ……真的挺受欢迎,晓嵐咬唇,仰起头却只看见优美的下頷线条,和微微牵动的喉结。 哼,裴大哥才不会救你。她默默地收回目光,内心泛起一股酸意。 「你看到了吗?裴学长和那个女孩子……」 「看到了看到了!那女孩子是谁哇?国中生跑这来干嘛?」 国中生?她转而拧眉。醒醒,她已经成年了!她还是他女朋友,怎样! 她要坦诚佈公!她的男朋友才不给她们肖想。 润了润嗓,晓嵐正啟口,却陡然触及某道燃起熊熊烈火的目光…… 「裴大哥,放开我……」细若蚊蚋。 对,她怂了。抱歉世上女人惹不起。 挣扎着想要摆脱肩上那双有力的大掌,却被錮得更紧,斗不过,晓嵐只好低声开口:「这里是学校……」 「知道。」狭长眸子疏冷,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低声嚷嚷的人们,直到她们都闭上嘴后,裴培礼貌性地点头致意,然后将闹腾的人儿按牢,沉声嘱咐:「你走里面。」 「……」四下环顾了番,确认这角度眾人无法看见后,她才重重地在对方腰间拧了一把,轻嗔:「大家都在看!」 「嗯。」他沉吟了半晌,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扬眉喟叹喃喃:「我也是个有家世的男人了。」 「……」不行,她已经感受到饱含杀气的刺人视线了。胆战心惊地嚥下一口唾液,晓嵐正色开口:「裴大哥,想不想丧偶?」 这回换裴培沉默了,原本目不斜视的他,终于将清冷的瞳眸映上她严肃的面容,此举也随之将其注进了兴许温度,堪堪融暖,「……不想。」吐出的话语也和缓了许多,完全没了先前的满面冷然。 她慎重地说:「嗯,我也不想。」话了,晓嵐猛然从温热的身躯中退了出来,站直了小身版,裴培扯扯唇,疑惑的目光才方落下,就听得清脆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谢谢裴学长的死命帮助!回头我叫昀兮表哥请您一顿饭!」 这话,当然不是要说给眼前人听,听听那特意放大的音量,和特意加上的称谓便可知晓。 果不其然,四周立马传来许多松口气的了然与讚叹。 「原来是井学长的表妹,难怪裴学长特别对她照顾了。」 「是啊,关照一下朋友的妹妹天经地义嘛,裴学长真温柔。」 目击者的心愉悦了。没事没事,男神还未有主呢,她们想多了。 当事人的心不愉悦了。敢情那小娃儿是要与他撇清关係?裴培的俊脸黑了一半,就算对方挤眉弄眼的暗示表情甚是可爱,却依旧缓解不了他脸上的阴霾。 但妻奴这个头衔可不是空穴来风,该妥协的最终还是妥协了。裴培紧锁着眉心点了点头,然后拎起该拎的之后就迈步离去。 于是,她用她的智慧造就了短暂的校园小平静,也用她的智慧造就了长久的同居不平静。 十九之贰、他会保护她。 小小的平静来得困难,去得却快速,晓嵐只觉得她被命运之神坑了。 当然,如果真有命运之神的话啦。 按照裴先生的说法,因为晓嵐否定了他们的恋爱关係,所以他在学校会重新真心诚意认真负责地追求她,直到她点头亲口承认,他们的关係是以婚姻为前提的交往。 等等!晓嵐听到这就觉得奇怪了,重新追求是怎么回事?以婚姻为前提又是怎么一回事?某人是不是偷偷加码了什么条件? 那个某人倒是很理直气壮,指节抵颊挑眉反问了她一句难道我们不结婚吗?顺利的让某孩哑口无言。 不是,他到底哪来这么多自信? 然后某人又说,因为在学校不能牵不能抱不能亲,他会处于一种极度禁慾的状态,所以他要求她必须给他早安吻和晚安吻,不可以拒绝的那种。 裴先生您到底想在学校做什么啊!还有这是什么歪理?晓嵐无言地看着无下限的男人,觉得人生困难。 这不是最让她崩溃的。因为后来晓嵐发现,某人竟然是认真的! 她真的都快疯了,真的。 「……裴大哥,」晓嵐攀住垂落在她身侧的长臂,精緻的小脸上满是诚恳,「你真的真的不用在每天陪我来了,你的课又和我的不一样。」她几乎每天都有早八课,可是他没有啊! 「学妹。」裴培不咸不淡地开口,舒服悦耳的嗓音彷彿有种天生的魅惑,堪堪道尽二字之后的繾綣,他停顿半晌,提问道:「你知道怎么追女朋友吗?」 对没错,自从他要求一个在校的名份后,在学校时他就会规规矩矩地唤她学妹。 有种你就在家也规规矩矩的呀!流氓! 「……不知道。」其实她想说的是知道。半杯红酒就能搞定了啊是吧裴大哥?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过你放在餐桌上的小说。」间雅弧度一出,晓嵐就想咬下那张特别从容的笑脸,眉眼舒展,他开始弯着长指一样一样的数着:「帮她买早餐、陪她散步、帮她提包、帮她课后復习、在她半夜肚子饿时给她送宵夜、在天冷时给她外套、在天热时给她买水……我还要继续唸么?」搭配着一张只有她才能读懂的邪恶笑脸。 「……你到底看了什么呀?」默默看着因包包被某人勾走而空荡荡的左手,她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把那本书给烧了。 「这并不重要。」一双深邃的黑眸比她更诚恳,如果他现在不是在搞笑的话,晓嵐都快被他感动了,「重要的是我正在追你,学妹。」 可惜她现在只想问他他到底在玩哪齣,「……您的节操到底去哪了?」 「之前就说过了,为夫的节操早就给你了。」 「……」这是不是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都摊上些什么事啊?欲哭无泪的晓嵐低眉,看着暗沉沉的柏油路在冬季的叨扰之下,沾染叶叶枯黄。 男人淡淡一瞥,眉梢隐约含笑。他慢下脚步,利用自己身形的优势,遮挡可能会有的视线,将女孩软软的小手捞进兜里相扣取暖,似是无声的疼惜。 接下来的路,二人皆无话。 「到了,进去吧。」正当晓嵐还在哀悼自己的遭遇时,一旁驀然传来那道男音,她怔怔抬头,阳光片片搅和着凛冽的风,吹起他额间碎发出落璀璨,裴培微微低下头,从大衣兜里掏出被搓至发热的暖暖包交与给她,又拿出先前送给晓嵐的毛帽替她戴上,顺道捋捋软发一边低声说着:「天冷,别感冒。」 含糊地唔一声,巴掌大的脸蛋儿几乎都要埋进了围巾里头,羞赧的目光紧盯着自身脚尖,却在不久之后,彷彿突然思起什么似的,仓皇抬首左顾右盼。 四下无人,只有那双略带无奈的凤眸近在咫尺。 「这里没人。」被吹凉的指尖轻柔滑过冻红的脸庞,晓嵐的心顿是被那双手熨贴安然,被放柔的嗓音沉沉盘旋耳畔,他说:「嵐,我知道你怕,但你必须要相信。」 她侷促,蹙了蹙眉,怯声问:「相信什么?」 「相信没有人伤害的了你,相信自己不用再看着因为别人的评价过日子。」一吻犹落,还带着冬天寒凉的触感,裴培握了握柔软的小手,嗓音却带着春末时冬逝花来的醇厚明媚:「晓嵐,你已经回来了。这里有我。」 「……你都知道?」 勾起唇角,揉揉她的头发:「知道。所以不急,我等你。」 等你不再被外人的言论所束缚,等你觉得能公开我们的关係时。 晓嵐目送着笔挺的身影隻身迈入寒冬之中。 回盪不止。 做为一个商人的女儿,无论是形象谈吐抑或是任何的行为举止,都是要被放在目光所集之处被审视评断的。 必须性格大方、必须八方玲瓏、必须和所有人打好关係、必须文武双才、必须…… 在她回国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叫她缓缓。 从来没有一个人叫她不用活得这么累。 结果在今天,有一个人和她说,不用在意,她还有他。 他会保护她。 「今天也没那么冷呀……」拉了拉被裴培硬逼着穿上的毛衣,晓嵐一道走进了教室,一道低声喃喃,心里头暖得直发热。 十九之三、恨不得拿篮球立刻砸爆他的脸。 今天晓嵐的课虽然是满堂,但中间还是拥有将近一个小时的午饭时间可以外出放风,舒缓舒缓被耗弱的精神力。 晌午,被知识大海淹没大半天的她终于获得解脱。教授下课二字话音方落,她如获大赦,在心中狂喜地欢呼一声,揉揉酸涩的眼,起身收拾桌面上厚重的课本和繁复的笔记后转身就要离去。 才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放过她,晓嵐前脚方踏出教室门口,手机和教室里头就霍然传来一声通知与叫唤,分秒不差,近似同步。 手机里的讯息抢先跃出,简单一句「下课了?」溺在一片柔情之中,晓嵐睨向后头落款的名字,不自觉地就连结到他英挺温润的弧度,心头融暖如阳。 扬头喊声等等,晓嵐垂下首,纤细的指尖宛若跳跃音符,在萤幕上的键盘上灵巧活动着,须臾便将软软的「嗯」字和附带的小鸭图案发送了出去。 虽然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几十秒鐘,但出声喊她的人早已奔了过来,攀上晓嵐的肩膀眼巴巴地望着,晓嵐觉得好笑,轻声问道:「什么事呀?」 「我们去篮球场一趟!」小鱼半撒娇地扯扯对方的衣袖,笑得无害。 小鱼是她大学迎新时候交上的好朋友,为人单纯善良,就是八卦爱凑热闹了些,所以晓嵐知道,通常她摆出这副神情这个态度,就准没好事。 晓嵐皱起一张小脸:「……可以不要吗?」 「不可以!」小鱼甜笑。 「啊,可是……」生性本就喜静的她,只得苦恼地琢磨用词想要委婉拒绝,她犹豫啟口,思绪未明,正要说出些什么时,却陡然响起来电通知,瞄见对方称呼,她心头一喜,赶忙道:「我有电话,等等。」 原来是男人得知媳妇下课了,也就懒得用文字交流有无,一通电话立刻风风火火地拨过去,完全没有平日的沉稳间雅。 「嵐,」话语里醇厚笑意倾泻,还带着些微的喘气声,「一起吃饭?」 「好啊!」迫不及待地回答像是不给对方任何一丝时间反悔。无视对方低溢的笑声,她捂住话筒,朝小鱼歉然笑笑:「抱歉,我和人约了吃饭。」 小鱼这下可就不服了,粗神经的她哪想得到什么男朋友?只觉得一通电话来,就把好友给抢走了。她皱眉,深深觉得友人这样不妥,「那可不行啊!」加大几分音量,「你得和我去看帅哥!」她就不信了,有了美色诱惑,这事还得不成么? 当下一愣,等晓嵐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她将手里捂着的手机急急贴近耳朵,正想开口时对面却传来轻巧的一声提问:「哦,帅哥?」磁性声嗓尾音上挑,彷彿带了丝危险蛰伏的味道。 臭小鱼!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可以害她一整个晚上吗?晓嵐死命摇头,软糯嗓音几分抵抗,「我不去我不去,小鱼别闹。」旋即低下头对着手机柔声哄诱:「你也别闹,乖,一会找你吃饭。」颇有安抚小孩子的味道。 「啊啊啊不行啦!你不去我哪有好位置!」情急之下,小鱼也顾不得要隐瞒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了,她紧抱着晓嵐的另隻手,完全无视对方还正在通话中,使劲地拼命游说:「你不是认识裴学长吗?他在篮球场打球,我需要你才能就近欣赏到帅哥啊!」 宇宙安静了。 「……」持手机的俩人此刻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浅浅的呼吸声交错递回。 仿若良久,晓嵐率先开口,做出最后挣扎:「……你在哪里?」 「球场。」别于方才的死寂,裴培这回倒是答应得利索。 「……」又是沉默。 「我等你。」对方态度已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简明扼要的三字说得极快,怕她作罢似的,不等对方开口,嘟的一声就掐断得彻底。 「晓嵐你和我去嘛——去嘛——」话讫,瞅见女孩憨呆地垂下拿着手机的那隻手,微捲的长睫像对展翅的羽翼搧呀搧,举棋不定的模样让小鱼内心越发欣喜,以为事情已成了八分,于是便不由分说地拉她就走。 于是,纪晓嵐就这样牺牲了。 当她俩赶到球场时,不夸张,现场已经可堪称是人山人海了,欢呼声加油声此起彼落,盛景当前,晓嵐被那庞大的气场吓得后退一步,女人的力量真的不容小覷。 但论气场,某娃身旁的好友似乎也是不得忽视,只见她杏眸一瞪,旋即抓起她的手腕,朝眾人怒喝了一声:「放肆!」 ……放肆?小鱼今天没吃药?被拽住的晓嵐眼神古怪地瞥了一眼。 全场剎那寧静了下来,只剩下球体运地的啪啪声响,看来觉得她没吃药的人不光只有晓嵐一个。 「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吗?」小鱼拉着她的手往上举,大声嚷嚷:「她可是——!」 目光唰唰一齐转向她,她无奈地摀住半边脸,轻声阻止:「小鱼……」太招摇了。 「……井学长的表妹。」那股狠劲顿时消弭。 听闻骚动,人群中央忽然爆出一声呼唤:「啊!老妹你来了。」井昀兮转身朝球场上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旋即便朝她俩小跑过来。 前方人影交绰,将晓嵐的视线遮得掩实,这时表哥的举动无非是间接替她拨开了人潮,拨云见日,举目顿时明亮。 昀兮站定于两人面前,衝着她们咧开一口白牙,然后在眾人和某人的目光沐浴底下,牵起晓嵐的手就要领着她们往场中央走。 裴培狭长双眸薄凉,淡漠睨着井昀兮那张得意洋洋的笑顏,修长手指拢紧兴许,恨不得拿篮球立刻砸爆他的脸。 晓嵐的眼神此刻正落在表哥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家男人的异样,她蹙眉,唸叨道:「哥你穿太少了,你这样会感冒。」 「哈哈哈,打球嘛。」他不在意地拉起衣领擦拭汗珠,衣襬下肉色隐约,顿时换得女人们的一轮惊叹。 要知道,井昀兮也是有点市场的,如果他不抽风的话。 十九之肆、还记不记得我们学长了? 昀兮一连串动作虽然豪迈,但显然并不适合于当下。先遑论现场人多不说,光是这个寒冷的天气,若是不慎受寒,那可就有的他受了。 晓嵐不甚赞同地按住对方的手,衝着他摇摇头,关切的神色凝重,那番谨慎,简直将之变成了一枚二十四孝的模范好妹妹。 「你哥我才没这么虚弱,放心。」昀兮倒是轻松,他噗哧一笑,揉捏下对方的面颊后续而前行,最终站定于五名球友身前。 掺着寒气的冬阳挟光影斜落,将人儿的一顰一笑照得绚丽,连带驱走了几分冷冽、换上了几缕温暖。裴培看着她,方才的不满顿时消散无踪,眉眼舒展,尾梢霎时放柔兴许。 满意地接收一轮他们兴致的目光,昀兮搭上她的肩头,笑瞇瞇地介绍:「这是我表妹纪晓嵐,旁边是她的朋友……」骤然止声,他侧首望向小鱼,用询问的眼神,向她索要一个适当的称呼。 小鱼一个机灵,从善如流地将话接过,姿态落落大方:「各位学长好,叫我小鱼就好。」就算冷场一剎也丝毫不见尷尬,她弯唇,就算如愿近距离观赏到了大神,她也是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颇是恰当,和私下的狂热模样大相逕庭。 见此,晓嵐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打过招呼,她暗自吐舌,乖乖巧巧地跟着说道:「学长好。」萌软的模样直叫人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好好揉捏一番。 话音方落,某道含笑的目光就彷彿盼到花香的蝶,迫切却不失婉转地追随了上来,晓嵐仰起小脸,双目剎那交融,将粉嫩细滑的脸蛋映照在深邃明亮的瞳仁之中。 匆匆一瞥,却近似难分难捨。心跳仿若雷鸣,她无意识地捏紧衣摆,胸口起伏的弧度似乎又激烈了些。 万般心绪道不尽,最终酿成了嘴角一抹含羞带怯的笑。然而她却不知,这笑对裴培的杀伤力极大,只消惊鸿一瞥,心都能为此融化。 纵使许多双眼目不转睛,但他们俩之间的小插曲却是鲜少人能看得明瞭,晓嵐谨慎,美眸环顾一圈见眾人神色无异后,才窃喜地拉着小鱼想要退到一旁,还给几个大男人舒展活动的场地。 可惜算盘打得再怎么精,一旦遇上某人……咳,再怎么亙古不变的事只怕也要变得世事难料了。 晓嵐拉着好友都还没来得及全身而退呢,身后就有两道嗓音同时流洩而出,像是非要搞出点事才肯罢休。 「学妹,你只记得关心你表哥,还记不记得我们学长了?」低沉嗓音徐徐,迷人且乾净,听起来煞是舒服。晓嵐一听,就知道这熟悉的声调是源自于哪个妖孽。 而现场压低音量的议论声,也证实了的确是晓嵐心中所想。 「小学妹,真认不出我啦?」几乎同时啟口的另道嗓音则是捎上轻快,听那口吻,感觉他与自己应该甚是熟稔,但晓嵐此刻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与小鱼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还是得不出解答,无奈之下,她只好訕訕转过头,对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和一双狐疑的深眸。 原本只是想逗弄逗弄自家小娃,却没想到昀兮的学弟会突然开口,而且那语气还挺是亲暱,让裴培不禁拧起眉,他偏过头,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探不出眼中情绪。 晓嵐朝那个戴着大墨镜的男人审视一番,试图找出些线索,可无奈记忆不给力,所以挣扎一会后,还是只得作罢之。 不过无妨,一件一件来。她将视线收回,先是对上裴培的,然后衝着他皱了皱鼻,尔后笑得温婉:「裴学长,怎么可能忘记您呢?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是为了您来啊?」方才女学生们惊喜裴培难得温润的议论言犹在耳,让一向说话轻柔的她,此时的娇软竟带了丝显而易见的埋怨,「所以我猜学长应该不需要我关心才是。」 哦,原来是吃醋了啊。裴培面上噙笑不语,因猜测而纠结的心也因为这段话舒坦了许多。 若是另人不来叨扰的话,裴培相信他的愉悦肯定还能持续上大半天。 对,若是。 没被想起的男人哀伤地摘下墨镜,委屈地接着话题说道:「小学妹,那学长没人缘,你来关心我好啦。」 成功刷到存在感的男人露出真面目后,总算被晓嵐想起来了,她惊呼一声:「学长?」然后惊疑地看了看昀兮等人:「你认识表哥?」 「他是我朋友的直属学长。」林贸扬勾唇回应。 没想到还有这层关係在,井昀兮看向学弟的表情都变了:「那学弟,你和晓嵐是……?」纵然她喊出口的称谓与方才无异,但语气里的惊讶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 井昀兮当然知道目前晓嵐和裴培的关係还不打算公开,所以有些事好友现下也无法直接开口问罢。但好在自己聪明威武,根本不消裴培的示意,就自动自发地替他问了,也顺便燃烧燃烧自己的八卦之魂。 闻声,林贸扬嘴角的弧度又上提了兴许。他一把勾住晓嵐,将她的秀发揉个凌乱:「她是我直属学妹。」 这举动实在是有些唐突突兀,晓嵐躲避不及,只得狼狈地瘪瘪嘴,异样情绪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地方发洩。 拿下你的手!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昀兮根本没胆观察某人的神情,他嚥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以为小学妹有说。」不解昀兮拼命向自己使的眼色,林贸扬依旧掛着轻松的笑,特意咬重的「小学妹」三字语气轻佻曖昧。 裴培撇开蕴含危险气息的冷眸,看似漫不经心地伸展起身子,趁着侧首的空档,意味深长的朝晓嵐投去一眼,彷彿无声的询问。 总算挣脱开来的她委屈地抬头,朝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直属学长,所以没什么深交,要他别多想。 十九之伍、我要追她。 晓嵐是在系上迎新时被林贸扬抽走的,但他们的交集也没有因此而比较热络,只有在家聚和送糖时才会有所联系,再者就是校园相遇时的点头之交罢了。 每次偶遇,都能看见他身边酒肉朋友成群,且怀里的女人不尽相同,次次更迭,环肥燕瘦佳人云集的,几次下来,这学长就在晓嵐心里留下了个不三不四的坏印象,自然就敬而远之了。 不过他每回送来的allpass糖晓嵐都有收下就是了。 谁叫裴培那么严格管控她的零食呢,哼。 另头,阴鷙的眸光化成冷蔑的弧度,不动声色。裴培向傻住的队友瞥去,一把接过对方捧在手里的球,运球之后便姿态从容地朝篮框投出。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略展,柔韧优美的线条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完美的拋物线划过眾人的眼前风景,无声地落入篮网之中尔后坠地,裴培单手插兜,云淡风轻地扫视全场,口吻有着和神韵相仿的慵懒随意:「继续吧。」清淡如水,却带有不容拒绝的气势。 光辉在他俊逸的脸庞罩上浅影,神色极淡看不出悲喜,宛若一名运筹帷幄的王者,高贵逼人,拥有着能让天下苍生剎那失去呼吸的能力。 屏气过后,便是失心的滔天崇拜,大伙的目光都不愿留在那头的小情小爱上了,个个精神专注,不愿错过男神运动时的每个节奏。 「……好!」昀兮彷彿走了回鬼门关,他松了口气,根本是求之不得。 打球?把他当球打都行! 晓嵐则是轻皱黛眉,心想表哥的话果然没错,这男人真的是蓝顏祸水。 身边女人的反应确实让她感到不太舒服,不过她转念一想,当初嚷着要关係保密的其实正是她,况且裴培其实是在替她解围,他那么为她着想,她实在不应该无理取闹才是。 思此,内心的酸涩也就缓解了些,晓嵐感激地感激地朝他笑笑,就拉起小鱼赶紧溜掉了。 由于娇小身影匆匆,所以在她身后,林贸扬的那道炙热注视她并未看清。 显然已忘了原先目的是要找裴培一同吃饭,晓嵐她们兴冲冲地拣了个离场中央只有五步之遥的跑道坐了下来,清澈的眸子微微弯着,自始至终都追随着某道頎长的身影,偶尔与小鱼低声嘰嘰喳喳地讨论心得。 不知是命中註定还是人而为之,一连数场下来,无论他们怎么变着花样分着队友,裴培和林贸扬总是互为敌队。 于是给了裴培一个大好机会。 他知道自己拥有身高优势,所以平常和友人打球时他都是礼让三分的,今日难得大展手脚一番,整个球场的速度就在他紧密的攻防节奏之下,气氛渐趋紧凑沉默。 冷凝的氛围之中,大伙也看得紧绷,呈现一股极度压抑的状态。 渐渐的,有人乏了、有人想起自己还未吃饭、有人觉得要变天了……诸如此类的理由,使得人潮稍稍散去了兴许,但观看赛局的数量依旧是可观地惊人。 而晓嵐就是属于发觉自己已经饿了,但又不肯离去的那类人。 正当她和小鱼捂着叫嚣的肚皮忍着飢饿时,驀然一片重量压上肩头,伴随着兴许暖意,晓嵐抬眸,只见挺拔的身影背阳面她而立,背桿微微欠着,蒸腾出闷热气息的他容顏没于阴影之下隐约,只有那对噙笑的眼,在此刻显得特别清晰透亮。 「学妹,帮我保管下好么?」裴培见小人儿虽然思绪出走,却仍呆然地凝视着自己,不禁吐出一声低笑,磁性的嗓音带上了些运动过后的急促与沙哑。 在换得对方近似无意识的朝他点头后,他又是一哂,弯下身,替她拢实了大衣,然后在她耳畔轻喃:「抱歉,再忍忍好吗?他们不让我走。」 此时不用想也知道,四周拋来的目光数量一定很惊人,晓嵐低头看着一双匀称乾净的大手停留衣领,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好……」 忍住想把女孩揉进怀的衝动,他直起腰板,转过身正准备回到球场时,又有人来捣蛋了。 「小学妹!」这里的动静林贸扬自然没有忽略了,他将手中的宝特瓶随手一扔,从球裤里掏出一张纸钞便大步往他们走去。 眼前高潮迭起的,吃瓜民眾都看呆了。 当事人之一的纪晓嵐现在只想逃跑,好躲避那张笑得过于浓烈的容顏。 「哪,小学妹,帮学长买些饮料吧,请他们的。」他将一千大钞票至晓嵐手里,朝他们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已然东家姿态,「这买剩的钱就当学长请你……们吃顿饭吧。」话毕,他还得意的哼哼两声,心想自己实在太贴心了,既能看出小学妹的飢肠轆轆,又能替她出了午餐钱,实是体贴。 庸俗。裴培沉下脸色,晦暗慑人。 是请你吃饭吧?覬覦晓嵐就直说哇,不带这样附加的。小鱼听着硬生生加上的字汇,心里直想要让晓嵐出局他,她不喜欢。 这学长多居心不良,此刻就算是瞎眼人也看得出来了,周遭响起一片叫好声吹哨声,纷纷怂恿着在一起在一起。 学长衝她扬起自信的笑容,而晓嵐则是艰涩地捻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钞,困扰地思考着要怎么把这钱还给对方又不拂了对方面子。 在场除了当事二人明瞭自己的关係外,就属昀兮知道自己站在刀口上了,某人面色越是不善,他就越是珍惜活在当下的每分每秒,深怕自己下秒就遭遇不测。 是,裴培现在颇是不悦,自家的人儿被别人凑成一对,对方还隐隐有宣示主权的举止,他能开心到哪去?若说方才他想拿篮球砸爆昀兮,那他现在应该是很想直接把对方做成篮球罢。 于是他动作了。 外人看着从头到尾都持旁观态度的裴学长,忽然迈步走回女孩身侧,一把抽出她手心里头的钱,扔给他身后的男人,脸色似乎有些……愤怒? 还未从传至掌心中的力道缓过神,一个沉甸甸的皮夹就取而代之的落入了她的手中。 「用我的。」虽然他的嗓音很是冷冽,但望向她的眼眸却满是柔情:「钱包你收着,不用还我了。」 你敢给我还不敢收呢。晓嵐无语地回望对方,不过紧绷的身躯倒是因此缓和了兴许。 ……等等这什么发展?他们是不是错过什么?他们不是来看球赛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八点档?吃瓜民眾下巴都掉了,个个开始怀疑起人生。 「你什么意思?」他还以为这大神想要当面给他难堪,也没多想,拽住他的衣服脸色难看。 「放手。」似笑非笑的墨眸驀然对上他的,看似温润无害,却散发出冰冻三尺的冷意,林贸扬嚥了口口水,顿时无声。 裴培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 「这不就是你正在做的吗?」未带对方回答,裴培双手抱胸,凭藉着挺拔高?的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酝酿出的情绪浸染语句,鏗鏘有力,隻字森寒。 「——我要追她。」 十九之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大家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被当眾告白的晓嵐,大脑已是一片空白,脑海里闪过千头万绪,最后悉数化成说不清的酸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当她听到裴培说出那句话时,心里突然一阵百感交集。 就像是他之前替她揩去眼角的泪光,沉稳嗓音放得很轻很柔,宛如呢喃般和她说着「好女孩,你尽力了」。 就像是先前抢亲的时候,他与青龙一族为敌,强势地将她揽过,牢牢圈入他所能保护的范围之中。 就像是她被挽妃阁为难时,他神乎其技地出现在她身旁,用掌心的温度来告诉她「一切有他在,别担心」。 又像是现在,他明明有着更简洁更有效率的解决方法、他大可可以直接宣告他们的关係,但他却选择语带保留,只为了信守与自己的承诺、只为了她任性地没做足准备,还不愿面对群眾。 他真的在等她。 他总是这样,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下呵护着,不让外面的风雨淋到她,更愿不自己伤着她半分。每一寸心思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渗入他每个对待她的举动之中,织成一个最绵密的网,一个最温柔的堡垒。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现场陷入一片哗然,林贸扬和裴培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不知何时阳光早已隐没,冬风捲起一片阴霾,每当近逢年末,这天气都是阴晴不定的,颇是折腾。 这林贸扬在k大也是满着名的花花公子,是个纵身花丛不沾胭粉的狠角色,他当眾撩人往往是乱枪打鸟,也不管人家有主没主,看到喜欢的就是一阵撩拨,所以常常引起愤慨,大伙们对此可说是司空见惯,在普通不过了。 可是此刻,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k大着名的冰块男神!传说中清雋疏离的裴培竟然当眾表白?本以为能让他淡然的面容流露出浓郁的色彩已实属难得,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当浓郁到极致的深情摆在俊容上时,竟是如此的柔软繾綣,直叫人沦陷进那一汪墨眸之中。 眾人很想听听当事人的答覆。 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再次沉重了起来,晓嵐压力突增,她拧眉,下意识地就去追寻裴培的眸。 他沉静地凝视着她,不躲也不闪,交融着她眼里的怔忡,与她对望。 懊恼在那双入鬓深眸中一闪而过。 裴培几乎是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明明他的小女人还不希望公开的,可是因为自己的衝动,让她得毫无防备地摊在眾人面前,任其打量指点。 紧锁眉心,他掂量掂量了分寸,优美唇形微敞:「我……」 未料,晓嵐抢先他一步,清澈的嗓音似乎有些低落:「我先去帮学长们买饮料。」微弱的语调轻得彷彿随时都会消散在寒风之中,裴培听得心头一揪,连忙再向她探去,不远处的小脑袋耷拉着,神情掩藏在垂落的发丝里,不见悲喜。 是他思虑不周,一时被情绪左右了思绪,忘了最重要的初衷。 以为晓嵐心情欠佳的小鱼急急说道:「晓嵐,我陪你去吧!」方才她思考许久,才从男神的自带滤镜当中回过神。裴学长有什么了不起的?很伟大吗?管他何许人也,只要是敢让晓嵐难过的,照样三振出局! 「没关係,我自己可以。」埋在围巾里的小脸依旧温婉,清浅勾起的弧度淡淡,彷彿是为了矫饰苦涩而佯装出来的,触及即逝。 言下之意,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裴培的目光又深沉几分,黝黑地不见丝毫光彩,他缓缓吁口气,将欲迈开的笔直长腿收了回去,原地追寻那个娇小的身影,直到再也不復见。 周身气势寒冻。 他知道他不能追上去。 这不是她希望的。 完全没有想到小人儿心里的想法恰好与他南辕北辙,裴培将自己的挫败隐藏的极好,却没能歛去他内心的阴鬱。所以少去一丝沉着的他和广大群眾都没能发现的是,当初亟欲将千元纸钞退还给林贸扬的纪晓嵐,却在离开时默默将皮夹安放于怀中,视若珍重。 ? 冬天的雨确实无常,纵使k大与附近的便利商店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可是晓嵐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淋得一身溼。 威力不亚于夏日午后的雷阵雨,这雨势除了兇猛,还驻留得漫长,所以即便她接受阴天的洗礼也不过一分鐘的事儿,可是她看起来却还是如此的狼狈可怜。 站在便利商店的屋簷下,小人儿低头看着鞋身周围匯集而成的小水漥,发梢滴落的雨珠沿着颈侧线条,滑入微微哆嗦着的身子,潮湿的寒气宛若一隻无形的猛兽,将她裹得掩实,保暖的衣物在汲取了水份后显然成了一种累赘,笨重又冰凉,晓嵐抿抿苍白的唇,十指不安地交缠,等待雨停。 其实不过就是进去买把伞就能解决的事,不过小姑娘心地善良,不想让自己沾了泥泞的鞋子污染店内的洁净。 于是在那傻站了二十分鐘。 看是已近下午的第一堂课,眼前雨水碎裂而成的雾幕依旧不见缓解,商店里的店员顶着眼下青影还在昏昏欲睡,晓嵐叹了口气,攒足了勇气后认命地迈开脚步,再次踏入那片浑沌溼冷之中。 道路氤氳,空气中瀰漫着水雾里应有的味道,晓嵐的小脑袋瓜子被砸得隐隐生疼,只好沿着稀疏的树荫加快步伐。 十九之柒、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身后汽车喇叭声长鸣,晓嵐急着回学校,头也没抬地就往里头挪靠了些,那副傻子劲让车上男人看得很是心急。 裴培那时本就没有了打球的兴致,奈何队友的强留和自家小女人在场,这才又多奉陪了几局,但在晓嵐离开后,他连场面戏也懒得做了,意兴阑珊的只想找个理由开脱,而正好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就像上天给予他最正大光明的理由似的,他心稍放松。 正想等人群散后在默默去追人的,却驀然想起对方似乎没有带伞,心陡然一沉,情急之下也就不管什么外界眼光了,仓促地驾着车就到商店堵人。 也幸亏他有赶上,但入眼景象还是令他心生疼痛。 停车开门下车,裴培捞起副驾驶座的大衣三步併作两步横到人儿身前,大衣一张就往她头上盖去。 垂帘的晓嵐这时才诧异地仰起小脸来,被雨洗涤过的眸子水漉漉的,分外明澈,裴培一眼就能清晰明瞭在看见他之后眼底浮现的困窘。 「怎么没接电话。」裴培衣衫轻便,正是他方才运动时所穿的那套,墨眉蹙拢的痕跡深刻,他听到自己的声嗓极为沙哑,斥责之外更多的是浓烈的担忧。 「啊……」晓嵐抬手,想要抹乾面容上的水珠,但却越擦越是狼狈,只得作罢。 她瞅着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挺拔的身子此刻与她相仿,被雨幕浸得衣襬濡溼,凝着水珠碎裂地面,额前墨发凌乱地塌着,不知是源于雨水或亦是汗水,却敛不住他狭眸里毫无掩饰的心疼。晓嵐一愣,心里忽地涌起的酸涩顿时满溢而出。 剎那红了眼眶。 他又来帮她了。不嫌麻烦的,总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对不起,我忘了……」她低声说道,所有的歉疚悉数掺在寥寥数语之中。 当时她会想要单独出来,只不过是因为还未想好说词应付小鱼,和担心林贸扬出口说要陪她罢了,根本没想到当下突生的权宜之计,会让某个男子胡思乱想,所思极远。 说不惶恐绝对是骗人的,晓嵐不用想也知道学校论坛等会儿会被掀起怎样的狂澜大波。本来就担心自己处理不当,一场大雨又彷彿否定般,将小人儿浇得遍体生寒,负面情绪也就随之被扩大了。 这时突如其来的依靠就像救赎,她多需要他。 「没事,没有怪你。」裴培放柔了因紧张而绷紧的神色,深眸里的小女娃依旧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连呼吸都放得又细又轻。 单膝抵地,裴培单手环住人儿纤腰,正想把她打横抱起放入车厢里头时,却陡然触及那双盘踞着泪水的眼,他僵了半晌,才復而动作。 将车里的暖气调至适当的温度,他从后座拿了条毛巾替她擦拭下小脸儿,低声开口:「忍一忍,我们回家。」 「那我等等的课……」看着副驾驶座的地毯因为自己满是泥泞,晓嵐内心的亏欠又多了几分,她低眉,细不可闻。 这小傻瓜,淋了这么多雨还想上课。 「我让昀兮去请假了,今天下午就待在家。」汽车驶入雨阵,外头灰矇矇的,拍打车身的声音紊乱无律,就宛若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无所适从。 「那裴大哥你……」 身旁的男音再次响起,话语里的温柔彷彿能驱走她的不安,心稍安定:「我陪你,怕你感冒。」 「嗯。」她轻轻点了头。 太多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最后,化成一句轻声的提问。 闻言,裴培趁着等待绿灯的空档朝她瞟去一眼,氤氳的眼里馀红尚存,他敛起眸,口吻情绪莫辩:「是啊。」 晓嵐心一痛,正要认错时,又听得对方问道:「怎么不去便利商店买支伞,把自己搞成这样?」话罢,伴随着一双大手握上,传递暖意。 双眉深深蹙起,焦灼的口吻更是不忍。 「我怕我弄湿他们店里。」她拧着正滴着水珠的裙角,带着兴许忧愁的脸笑得靦腆羞涩。 「小傻瓜,你可以做无数次你口中所说的麻烦事,我都会很乐意的帮你解决,只要你不感冒。」裴培抿紧薄唇,往上提了提:「下次不许这样。」旋即长臂一勾,冷唇不轻不重地拭过她的眼角,衔走兴许水滴。 双颊滚烫,她訥訥捂着烧红的脸:「那我如果感冒了……」 他看了过来,长眸深深,弧度有些肆意邪气:「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现在不想了。」那眼神太过妄为,让她顿时蔫了,粉嫩嫩的脸颊低垂着,含苞待放,看的男人很想上前咬下一口。「然后……抱歉把你的车弄脏了,我会负责清理的。」俄顷,她续道。 并未即刻言语,裴培将车停靠安放,下车绕至副驾,开门将她连人带衣地抱入怀中,神情慎重:「嵐,我要你知道,」温热的鼻息伴随话语铺洒颈侧,晓嵐微颤,这才听得他说道:「这些,都没有你重要。」停顿了半晌,话锋一转,嗓音也随之低了下来,蓄满外人不易见的溺爱和歉意:「所以别哭了,是我不好。」 「……我才没哭。」瘪瘪嘴,晓嵐窝进他厚实的胸膛,埋着头,弱声反驳。 她那是感动,感动好不?为什么被这男人曲解成这样了? 裴培低笑,腾出手刮了刮小巧的鼻尖:「那是哪个小笨蛋双眼泛红?」 「……你到底回不回去?」须臾沉默后晓嵐就决定无视他的调侃了。她鑽动着想要对方将她放下,却换来他沉沉一笑,转而将她抱得更紧。 「别乱动。」怕小娃不知严重性似的,裴培突地低首,薄唇微掀咬住她的耳垂细细廝磨,黑沉的眼神隐含笑意直攫着她,丝毫不留给对方逃避的空间:「否则当场办了你。」这话当然是唬她的,他口味可没这么大。 但显然,先前他的各种无耻行径深深烙印在她心中,造就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晓嵐看着除了他俩之外毫无人烟的公寓停车场,竟然很天真地相信了,她僵直了身躯,不敢造次。 将她往上掂了掂,裴培暗暗思忖着一定要把这小傢伙给餵胖,太轻了这怎么能行? 上了电梯直奔九楼,期间还进来了两三人,羞得晓嵐连人都不敢看了,直往他怀里埋,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到她。 裴培虽然浑身湿透,但依旧是那般雍容间雅的样子,长身如玉,一派安然,对上少妇和煦的视线也从容自若,朝她略略頷首说道:「抱歉,我老婆比较害羞。」 「谁是你老婆……」某孩顿时不依了。 裴培微哂,与怀里的小脸四目相接:「不躲了?」 晓嵐恼羞成怒,咬了口他的手臂做为回答。 在少妇们的讚美声中踏出电梯,裴培才把人儿放了下来,掏出钥匙开了家门。 纵使有了男人的大衣添暖,但一时之间失了温度充盈,晓嵐还是免不了掩起鼻,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对方马上瞥了过来:「等会先去洗澡。」 「你先吧。」若是平时,洗澡的先后顺序的确无伤大雅,但今日裴大哥是因为自己才成了隻落汤鸡的,晓嵐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受凉了,向来柔软的个性在此时坚决得很。 十九之捌、最喜欢你了。 「媳妇儿,」裴培在她面前蹲下来,噙笑的狭眸闪烁着若有似无的浮光浅影,灯晕簇拥,铺上他如墨的发色渲染透亮,「你这是在邀请为夫?」 「……」漫长沉默后,晓嵐狼狈地撇开目光,蹬蹬溜进浴室中,只留给对方一阵女孩特有的清香拂过。 由于晓嵐也怕裴培湿着身子感冒,所以她潦草地淋个热水澡后就匆匆换了家居服奔出,推着男人的背直往浴室走去。 自从上回裴培硬闯晓嵐的闺房后,他只要一逮着机会,就免不了对她一阵殷殷教诲,大意无非是「女孩子穿那么少很危险」、「虽然是家居服,可是还是要注意」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搞得晓嵐终于忍受不了,把电脑扔过去叫他自己解决,不要再唸叨了。 要知道,就算是那个清冽的男人,执拗起来也是很恐怖的。当时他噙着异常高雅的笑容,手起刀落间,以四套动物连身睡衣决定了人儿任人宰割的命运。 譬如现在这套,晓嵐全身都是蜂糖色的色调,头上戴着的连身帽还嵌上了一对猫耳,将整个人被衬托的更发娇小精緻,像是颗会行走的肉球,煞是可爱。 裴培瞅着那张红润笑顏,心念一动,恨不得将那隻毛茸茸的小东西抱过来好好搓揉一番。他倾身,捏了捏正仰着的小脸,弯眸低笑:「别急,汤还熬着呢。」 「你快去洗澡!」显然,这理由并不能将她说服,晓嵐鼓着颊,佯装豪迈地朝他一挥:「我来!」 「哦,我家小娃这么厉害?」他薄唇浅勾,富饶兴致地问道。 被怀疑的她横眉竖目,娇喝道:「你当我吃软饭的吗?」 ……对,就是个吃软饭的。十五分鐘后,晓嵐拿着锅勺站在煮滚的汤前,不知所措。 她明明记得煮滚后,只要关上瓦斯不就成了吗?怎么再她关了之后,还是一直冒出汤汁,毋论怎么挡都无动于衷? 幸好,知她者裴培也。堪称顷刻,就见他披着飘渺烟雾,穿着黑色浴袍走出。胸口半敞,湿气繚绕,将他整个人烘托得更发性感撩人。 晓嵐几乎都要看直了眼,但对方倒是从容,从呆滞的她手里接过汤勺,眉眼承载着满溢的疼惜:「去客厅坐着。」 晓嵐唔一声,捧着发烫的脸去边上自个儿玩去了。 三菜一汤很快就上了桌,待悉数都安顿妥当,裴培才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沿,欲唤小人儿回眸。 可惜对方并未留心,她紧凝于手中亮着萤光的长方体中,眼眸映亮光彩,唇角微抿,颇是专注,丝毫不觉此刻自己已成了他人心尖上最美好的风景。 裴培心里顿时柔和起来,他悄然倾身,唇瓣微翘,但这一切在他看清她手机上的内容后,却又迅速敛起,宛若船过水无痕,不遗痕跡。 佯装无恙,他眸色深深,姿态却彷彿如初。探手出去,他轻捏起晓嵐下顎,在她疑惑的目光之下,完美偷得她一丝软唇馀香。 不等她娇嗔抗议,辗转于她嘴唇上的薄唇已然退去,裴培一抹笑看似轻松温润,实则掺杂了些自己才知的微慍:「去洗手,准备吃饭。」 柔和的嗓音恍如互诉衷肠的呢喃繾綣,晓嵐并未多疑,揉捏了下他的脸做为报復后,便起身张罗了。 这时裴培才捞起人儿随意搁在茶几上方的手机,快速瀏览起画面上的内容。頎长的身子半倚沙发,幽深的瞳仁探不清情绪,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头漫不经心的滑动,清俊的脸庞越看越是绷得死紧。 最后,他指尖灵巧飞跃,在里头留下几行文字后才甘愿松手,唇畔復而勾起,弧度有些意味深长,裴培一哂,将手机搁回原位。 他的杰作直到他俩吃完中饭后晓嵐才发现,她呆愣了许久,才收起忘了合拢的小嘴,拿着手机激动地指着上头内容:「裴大哥……这你留的?」 他抿了一口清茶,浮烟嬝嬝,恍惚间,他的嗓音恍若隔世:「对。」 「……你说你自己是萝莉控?」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身旁依然是那个清雅自若的他,和一声平淡的嗯。 果然是消息灵通的k大,篮球场那事儿才发生没多久,就有人将过程鉅细靡遗地扔上了学校论坛,在网路上掀起另一阵风浪。 留言大多都是祝福或亦是不予置评的,就是有了几颗老鼠屎非要搀和进来,在下方造谣其实裴学长是被勾引的,或臆测起她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云云。 诸如此类的谈论越烧越烈,都要搅黄一汪清泉了罢,但所有的谈论却又在出现一则寥寥隻字的留言后嘎然而止,全数平息了下来。 那是一则匿名留言,话语间口吻平淡,却又无比张扬。 他说:「抱歉,我是萝莉控。」 与上方毫无关联的言论,又带着肆意的猖狂,其身份者自然不言而喻。 这就是他给她的爱情。 愿意站在她身前,与全世界背道而驰也要维护她的这种爱情。 多么剽悍、多么珍贵。 她逕自沉沦于心湖盪漾而起的涟漪中,失神地一踏糊涂,因而让裴培有了可趁之机,他一张大手,就将她拉到自己腿上牢牢圈住。 俊俏的容顏有力的心跳双双环伺,晓嵐眼前就是毫无遮掩的起伏胸膛,她脸一热,方要闪躲,就听得耳畔响起一道再慎重不过的低涩:「今天的事,是我的错。」 「对不起。」 他今天怎么一直在道歉?晓嵐搭上他的双肩,蹙紧眉心,不甚赞同:「你做错什么了呀?怎么一直道歉?」 裴培眸底有些黯然:「因为我忘了顾及你的感受。」 晓嵐又是一愣。原来他是在自责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他怎么……那么尊重她呢。 这么清傲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她低下无数次的头。 他说对不起,因为他没保护好她。 他说对不起,因为他包容着她的任性。 「你确实需要道歉。」晓嵐正了正神色,让自己看起来有威严些,她收回双手尔后抱胸,在他略带紧张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缓慢道出:「你才是萝莉!你全家都是萝莉!」 ……可是我家就是你家。纵使他心中第一时间冒出的反应是如此不正经、纵使这完全不是这场对话的重点,但因为裴培现在自知理亏,所以他仍是乖乖地道歉了:「是,对不起。」 噢,真的道歉了。心底最深处因为这句玩笑话驀然有些什么膨胀了起来,化成眼底柔如春水般的嫣然笑意,她一怔,旋即弯起眉眼,将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听不见里头的柔软:「噯,这样全校都知道我们的关係了。」 晓嵐再度开口,就戳到了裴培现下心中所担忧之处。环在她腰间的那双手微微一颤,又收束了几分,薄薄的唇抿得死紧。 「所以你加紧追吧,我等着答应你呢。」未待回应,她笑嘻嘻地补了句,捞起一旁的毛巾盖在他微垂的头上,使劲擦了擦。 裴培扬首,深邃的眼光彷彿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快速掠过,打碎了他有些寂寥的阴影。 「不气我?」磁性的男声沉沉问道。 晓嵐含糊地唔了声,不确定的语调又让对方的身子僵了僵。忽然,晓嵐揪住他的衣领,弯着弧度在他紧绷的唇角落下一吻,毛茸茸的脑袋磨蹭着他的肩窝:「最喜欢你了。」 十九之玖、折磨人的小妖精。 淋了一场大雨的后果就是——晓嵐真的感冒了。 就算前一天某个男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可惜的是,病魔隔天还是照样来报到。 裴培先前那句「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她本无意探讨,但没想到背后真相竟然这么快就体会到了——晓嵐在那个发烧热度还不怎么高的早晨,被压在床上亲了好一会儿,原因就在于她书柜上的总裁系列。 满足地揩了一把油的裴培是这么说的:「你那些小说不都这样写么?生病的女主角和男主角亲吻过后,女主角就不药而癒了。」然后感冒全都传染到了男主角身上。 熟悉总裁系列的晓嵐当然懂得他后续没说完的套路,她是很感谢对方愿意替她承担的贴心啦,不过这挪到现实管用吗?晓嵐眼带怀疑目光看着一派安适的裴培。 不管用。到了晚上,裴培依旧健壮生龙活虎,但娇弱的晓嵐却悄无生息地加重了病情,整个人懨懨无力,完全失了早晨尚有的活力自在。 这下裴培也失了从容,跟前跟后的在她身边频频转悠,三不五时就要探探她的额温、问问她的感受,微蹙的眉眼始终未展,焦灼之色难掩。 「我真的没事。」这是晓嵐第八次和男人这样说道。起因是源于裴培坚决要带她去医院治疗,可是她觉得只是小感冒,没有这个必要。 要求宠妻如命的裴培与自家姑娘抗衡本就实属难事,这回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他才异常坚定,但眼下女孩在拒绝八次后还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 裴培只能轻叹,捋实了她身上的被毯,终于妥协:「那我去买点成药,你先把粥喝了。」 她爽快地应了,只要不去医院一切好谈。 退让许多步的裴培总算甘愿出门了。 但时移境迁,当他拎着几包药打开家门时,眼前映入的景象让他稍安定的心转瞬变得无语。 「嵐,醒醒。」他瞄见茶几上那碗温度稍凉的白粥已去了一半,而该把它吃完的那个人儿正曲起身子,蜷缩在沙发角落寝睡着,裴培轻捏了捏她的掌心:「想睡的话先吃完药再回房里睡。」 这小傢伙,都感冒了还睡在外边,冬天这么冷,待会又着凉了怎么办? 思及此,心中惦记又多了几份重量,男子眉锋聚拢,一声声的低唤许久未果,看样子人儿真的睡得挺沉。 正当他放弃叫唤,欲直接将人抱回房里时,对方终于有了动作,她捏住裴培的衣袖,樱唇开合,不知囈语些了什么。 原来是说梦话呢。他哭笑不得,只好将人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 一番动静将人儿扰醒兴许,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受到沉稳的气息和熟悉的柠檬香随着梦乡摇晃,令尚在睡眠的晓嵐无意识地扬起小小的笑靨,凭藉着本能,又往温热的胸膛又靠拢了兴许。 裴培将她抱到自己的卧榻上,先替她摁实了被褥、又替她理了理因一番折腾而稍显凌乱的发丝,打理了半天,才撑着颊,在熟睡的她身旁躺了下来。 这样做也并无道理,她的房间四季如秋,时时刻刻都带着凉意,现在她都因受寒而感冒了,裴培可捨不得再让她多吹一丁点风。 其实裴培也提过要与她换房间,但她坚持不肯、要她与他同床共枕,她又因为顾虑起某些念头而作罢。 干嘛,他们还没好吗。 不过就算他俩真的睡一起了,裴培相信自己也不会贸然地去碰她……她还小,而且,他可不想吓着他的小娃儿。 顺其自然就好,也连带锻鍊下自身的自制力。 睡容酣甜,平稳的呼吸声富有节奏,裴培方卧下,那小人儿就循着热源,温顺地蜷到他怀里来了。 娇躯在他頎长的身子旁更衬小巧玲瓏,发丝披散于他的胸前,清香隐约,稍垂首就能窥见那宽松睡袍下正起伏着的雪白,风光正好,裴培一窒,僵硬地替她拢了拢衣领,尔后极其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但显然,安然徜徉梦乡的人儿并不知晓人间疾苦,她甚至环上了对方的腰际,还毫无察觉地蹭了蹭他的腹部。 裴培怔忡少顷,然后轻柔地将她掰开……再然后,就去冲冷水澡了。 再回,就见她竟已甦醒,应是那哗啦水声所致。 「多睡些,好好养病。」裴培卧在她身旁,揉揉她依偎而来的细发,轻声叮嚀。 转而趴上对方的胸口,晓嵐侧耳倾听一片微凉之下有些失序的有力心跳,她不解地晃了晃小脑袋儿,开口道:「你刚刚去洗澡了?」软绵绵的声嗓彷彿甫处梦回之中,宛如细嚶更似柔水。 裴培反射性地低眉正要回应,却恰好接着了大片美景入眸。 她的双眼因还存有倦意而浮上一层薄雾,闪闪亮亮的,氤氳朦胧,我见犹怜;红酡酡的鹅蛋脸从垂肩的发丝中探出,细软的发因磨蹭而略显凌乱,交错之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延伸而下的线条优美,牵勒着细小的胳膊伏在自己胸口间;单薄娇弱的身子软成一滩水紧挨着他,温热交融,不分你我。 最要命的是,那翘臀之下的白嫩腿儿似乎正抵在他的双腿间……裴培抿了抿乾涩的唇瓣,突然而生的燥热感牵动了他脖间的喉结滚动了下。 该死,是不是又要再去冲一次冷水澡? 裴培沉沉地嗯了声,声线有股说不出的性感迷人,似乎还带了份隐忍,「以后不会再让你感冒了。」他道:「简直亏大了。」除了心疼,还得禁慾,真的亏大了。 浑噩的小奶猫一时半刻还未能领悟,足足愣了半晌后才轻轻地啊了一声,面如朝霞:「你、你不会乱来吧……?」 「不会乱来。」轻蹙的眉眼微微舒展,暖意融融,他揽住晓嵐的纤腰翻过了身,将她的脸蛋面向自己胸膛后,裴培低首,吻上她的眉眼,才从从容容地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不保证。」 因为直到方才他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不大成气候了。 再面对她以后。 她小小声地抗议:「……我是病人。」 软糯的娇嗔无疑是另项致命的诱惑,裴培闔上眼,心里告诉自己不下数十次屏除杂念后,他才再次替她盖好了被子,轻轻说道:「不想被乱来就乖乖睡觉。」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晓嵐听闻,不敢相信似地眨了眨濡湿的双眼,再次开口:「真的不乱来?」 「嗯。」他将下巴抵在小人儿的头顶上,将她牢牢按入怀中,「快睡吧,不舒服叫我。」 此举一来是怕她受寒、二来是又怕她乱动,撩拨到自己的某处…… 「那,晚安。」小孩终于不闹腾了。 「晚安。」 空气渐渐沉静了下来,晓嵐安然窝在男人的怀中,额门倚着的胸膛起伏平稳,外头夜色如墨,满室沉寂,可她却没了睡意。 良久,她探出小小的脑门,低喊:「裴大哥,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晓嵐半撑起身子,盯着那个沉静的俊俏睡顏,心念一动,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轻轻描摹。 从轻拧着的墨眉,到闔上的狭长双眸、高挺的鼻樑、优美的薄唇……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发现她正以唇代指,将蜻蜓点水的一触轻巧地吻在男人的嘴角上头,晓嵐吐了吐舌头,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一样,满足又羞涩。 一不做二不休,坏事竟然已经干了,那晓嵐也觉得自己没有逃避的必要,于是第二吻就这么落在了他的喉结上,贝齿还得寸进尺的在上头啃了一下。 没发觉到对方驀然加重的呼吸,晓嵐咬着粉唇笑得水光动人,她浅浅地细喃了句感言,又打了个小呵欠后,便满足地缩回原位,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均匀的鼾声由身下传来,裴培缓缓张眼,一双瞳仁在黑暗中宛若两簇火光窜动,久久无法平息。 他轻手轻脚地松开熟睡的小小娃,离开了床舖,再次洗了第二次冷水澡。 水气裊绕,在雾气的掩盖下,向来清冷的裴培此刻竟罕见地红了大半个耳根子,似是思起晓嵐方才甜甜的那句「老公,你好可爱」,他压抑地攒紧了掌心,深深吐了口气后,便一口气的将水温降至最冷。 真是……折磨人的小妖精。 二十之壹、好吧他们的江湖冒险果然精彩。 次日。 晓嵐虽然已经退烧了,但裴培还是不许她出门,非要她安份在家,度完她这个惨绝人寰被禁足在家的週末。 她原本还想着要拉某人去逛街呢,先前昀兮传给她的那对泰迪熊太可爱了,今日正想和裴培一起去把它们抱回家,结果……嚶。 无所事事,男人在房里不晓得忙活什么,晓嵐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在指尖触及到床头的头盔时,她才想起她似乎有好几天没有上线了。 终于找到事情做的晓嵐乐孜孜地戴上头盔,她奔上游戏后的首要之务就是衝到许久不见的连绵山,看看那两个小调皮有没有掀了她的老窝。 两个小调皮?哦就是尚龙与朱雀。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跑到连绵山上……这又是个漫长的故事了。 话说之前尉迟啸生不是喜获尚龙儿子一枚吗?还附赠了一个儿媳妇朱雀,原本应该是桩美事,但再他把他俩带回游龙破云之后,一切就悲剧了。 短短几日,游龙破云酒馆里头的下酒菜都被他俩嗑得精光,帮会伙食严重透支,原本在现实过得已经很不好的小帮眾们,现在连想上游戏吃个山珍海味也求食无门,怨声载道,搞得尉迟啸生得亲自贴钱给帮眾们买食物吃。 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支撑了几日,小徒弟沐酒的财產也被师父搜去充公了八成。 软妹子温顺,跟她借钱成就帮会并不是难事,但又到穷途末路之时,被看上的下一隻肥羊——无法无天就没有这么好忽悠了,尉迟啸生被自家副帮主训了将近半小时。 可怜的帮主也知道自己挪用公共资源养自己的战将很不应该,但他也无可奈何啊,因为他连自己的房子也没有,当初建家园的费用全都用来经营帮会了。 虽然走头无路,但他也不愿把他俩送回覆天那,毕竟当初是他硬要领尚龙回去的,现下送回去只怕自己是要在君莫千行那失了面子。 斟酌再三后,只好放他们俩出去挣自己的奶粉钱。 尚龙小孩非常快乐,因为那是他久违的自由,他乐呵呵地抓了朱雀就开始了他们的江湖之路。 算盘打得很精,他们也不管某个游龙帮主的小小尊严,旅途开始前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前往覆天帷幄,去寻找冤大头纪晓嵐,当时两个娃子一人抱着她一隻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着自己心里那远大的梦想,和为了筑构梦想他们已经毫无分文,无家可归。 晓嵐听着他们的胡说八道,很没形象地张大了嘴。 目睹全程的裴培则是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的朱雀被掉包了,那个当初为情所苦哭得唯美的朱雀呢?这个小孩是谁他不认识。 但晓嵐毕竟成了朱雀的妈,所以最终她还是给了他们钱,还很贴心的没有过问他们到底要去做什么大事业。 日子就这样平静了三天。 三天后,他们又来了,这次说什么他们攀越人生巔峰,但处于高峰处的他们不甘漂泊不定,要在覆天帮会住下来。 不明所以的她只好细问,最后得到了一个令人无语的结果。原来是他们不想冒险了,外头人情薄凉,屋里比较暖和儿。 况且听说就连肖楠那儿都不想收留这俩越来越皮的毛孩子,什么?家人?在自己可能被连根拔起的风险下,一切都是浮云! ……好吧他们的江湖冒险果然精彩。 晓嵐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了。于是,他们就开始了覆天帷幄鸡犬不寧的生活,搞得书生甲很火大,直嚷着要把他们扫地出门。 由于覆天并没有游龙那么宽敞气派,在他们住进覆天的期间,那小俩口常常觉得日子乏味无趣,所以他们经常跑到游龙破云去导弹,几日下来,终于惹毛了无法无天,仗着他们现在只有五六岁的身体,他两手各拎着一隻,亲自光临了覆天帷幄,火冒三丈地说他俩又吃光了帮里的下酒菜,要覆天帷幄吐钱出来。 那个「又」字听来蹊蹺,负责接待的书生甲几番询问之后,才知道那两个小孩根本不是因为闯荡事业才背家离去,他们根本是被扫出来的! 不可忍啊!重点是游龙这时还向他们要钱!书生甲当然不肯,那时君莫千行又刚好下线煮饭张罗自己和老婆,少了帮主调停,两人僵持许久,久到一场帮战要开打时,晓嵐抱着一整篓的药草回来了。 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一遍,晓嵐很无奈,为了息事寧人,她只好拿出好不容易炼出的白丹,才让无法无天满意地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根本没胆问为什么不是尉迟帮主过来,他……还活着吗? 尚龙和朱雀这回又被迫出门流浪了。 再回来,已是一周后,这时他俩已有了新的收穫,说是寻到了一个好地方他们要移居去那。 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看上了晓嵐间置许久的连绵山和小茅屋。 于是他们就喜孜孜地把覆天帷幄里的小动物一起带回山上了,顺道把晓嵐的屋子据为己有。 晓嵐全程见证了温文儒雅的朱雀被尚龙带坏的整个过程,她感想不多,只觉得整个下来最吃亏的就是自己了,花了钱养战将又赔了茅屋,知道她后来的下场是什么吗?裴培藉着她的茅屋被占据,把她绑回他那个豪华到令人发指的皇宫,让他们连游戏也一起同居了罢。 佳人成双,共居一室,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大家都道这是美事一件,值得庆祝。 但晓嵐寧愿说自己想法肤浅,她也不想掩盖失去小茅屋的悲伤,她养多久的动物啊!才没多少日子都倒戈了都。 欲语泪先流。 二十之贰、爱,就是给予改变的勇气。 况且值得哭泣的还不只这一桩,纵使他们不在帮会里闹腾了,可是她该给的伙食费还是得发,她可不想成为天绝第一位把战将养到饿死的玩家。 而那个可怜的尉迟啸生亦同,他背着君莫千行向她借了些钱,也是不想饿死尚龙,但又不想让君皇再嘲笑一次,只好出此下策。 等于晓嵐一次得包揽两个大吃货的食衣住行。她都还没嫁还没生呢,就早早有了家庭的压力。 连绵山上,小人儿很无奈地想起近日来坎坷的生活,一边看着尚龙驾着她家小牛在山头乱窜,飘雪如飞絮,在他的青衫上沾染绽放。 低眸,朱雀乖巧立于身旁,凝视尚龙的眼深情而专注,纵使冬季乱雪零落,万物落拓,他们之间却彷彿柳绿花红,日日都是好时节。晓嵐眼底划过一丝笑,心底倏忽释然:「开心吗?」她轻声问。 「嗯。」眼里山遥远,心里人相近。能共赏一处雪,共拥一轮月,此生夫復何求?朱雀笑着,如此反问。 大概差一把等待相好归来要用的伞吧。晓嵐摸出一把油纸伞,拍拍朱雀的小脑袋,也笑出了声:「下雪了,叫尚龙别玩太疯,我可不知道战将生病了要怎么办。」 「好,再让他玩一会儿。」 「那我先走了。」晓嵐拍拍身上的落雪,转头又叮嘱一句:「别着凉。」 「慢走。」朱雀頷首,眼底清澈静好,与晓嵐记忆中那个陪尚龙胡来的孩子截然不同,但神韵气质倒是与等待时的他有几分相似,她微愣,脱口而出:「朱雀,你……」 「嵐。」朱雀突然打断她,唇瓣轻扬:「爱,就是给予改变的勇气。」 「加油。」 「……你其实是玩家吧?」被戳中心思的沉默半晌,她才訕訕开口,弱声反驳。 他耸耸肩,同她开起了玩笑:「唔,谁知道呢?你去问问游戏工程师。」 「别闹呀,」晓嵐笑骂,「我走啦,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有事直接来覆天帷幄,不然去游龙破云也行。」说罢,转身召出白虎就要下山去了。 身后稚嫩的嗓音又叫道:「等等。」 「嗯?」 「除了伞,」朱雀一咧嘴,小小的虎牙顿时露出,煞是俏皮:「我们的人生,可能还需要几瓮桂花酿才会圆满。」他扬扬手上的伞,深怕对方不知道他箇中意思似的。 「……」夫復何求是吧?谁管你们人生圆不圆满,她只知道她又该去赚钱养娃了……呵呵。 回到帮会基地前,晓嵐顺道去了一趟东珀的主城之一——隋城,她上架的货物以及强化用品有一部份就搁在城里北面的交易所里头。 四块大陆除了有各自的守护兽,还各有三座主城,分别以中国歷代王朝的国号作为命名,其中,东珀大陆的主城就名为夏城、汉城,与隋城。晓嵐身为一个把成品出售外界的商人,她一向都懂得风险分散,把东西平均託卖于三大主城的交易所中,以防某城价格波动严重,血本无归。 不过,最近除了那两隻神兽之外,这个又是另件让她上心的事儿了。 最近凡是她上架的一切物品,无论价格高低,实用有无,都会被一名名叫「中古草」的玩家全数收购。 她曾经试过,把一颗低级清丹的价格涨至与上品紫丹媲美,但隔天那位中古草依然照样收购,全数物品尽收囊中,毫无遗漏。 晓嵐疑惑对方身分,进而尝试联络对方,但奈何毫无回音,当然,她也曾经询问过夏城和汉城的交易所,可惜都是一无所知。所以今日她除了来收取贩卖货物的所得,还想顺道拜访隋城交易所的掌柜,看看能否探出一二。 「噯,这位小哥,」交易所内,晓嵐倾着身子半倚柜檯,从布包里拿出几两银子,「能不能帮我叫叫你们掌柜?」讫,将银两往小毛头推近几分。 「不可以!」新来的小哥眉眼刚毅,他将银子推回,正气凛然地说道:「咱东家说了,攀亲戚的一律不见!」 晓嵐觉得人生困难,要不是眼前是个生面孔,她用得着金钱贿赂吗?以前那个伯伯多好,经验老道,大老远看见她就泡好茶请好老闆出来了,哪用得着在这周旋? 身为他家老闆的货物供应商,此刻却被挡在门外,妹子委屈,但妹子不说。她耐着性子,温温婉婉地劝说道:「小哥,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攀关係的呢?如果我是你老闆的旧识,那你这不是招待不周吗?」 「咱东家的旧识?」小哥哼哼,一脸古怪地望着她:「姑娘可别笑话我啦,咱东家才刚接手这交易所,哪有什么旧识可言?」 「什么?」晓嵐愣了,「换老闆了?」交易所一向是官方在经营的,npc不太可能会更迭,若说经营者替换了,那通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官方交易所民营化了,现在身后的掌管者已经不再是官方,而是一个帮会,或甚至是一个玩家。 其实要买下官方经营的店舖场所也是可以的,只是购买和租金的费用极高,且做出的每个决策,若事关其他玩家的权益,那就必须接受官方严格的审查,所以想要经营官方事业,此举可说是得不偿失,投资报酬率极低。 「是啊。」小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所以你请回吧,咱东家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好吧。」能获得线索的渺茫机会断了,晓嵐挫败却也束手无策,她礼貌地欠欠身子,「抱歉,打扰了。」 今日依旧全是中古草奉献的银两,晓嵐将之拽进兜里,一边低头思索着另寻他处,一边漫不经心地就要跨过交易所的门槛,霎时阴影笼盖,她却浑然不知。 一头撞进方要踏进室内的人的腹部,晓嵐捂着鼻子,抬头一句道歉含在唇间就要吐出,头顶却驀然传来一声惊诧,似乎还带着笑:「师娘?」 「……夜帮主?」他怎么还在东珀晃悠?晓嵐也震惊。 但更让她震惊的却是柜台小哥喊出的称谓:「东家,您回来了啊!」 ……嗯? 东家? 她听到了什么? 二十之三、他要有情敌了。 「你是交易所新来的老闆?」真相骇人,晓嵐吃惊地掩起微微开合的唇,半晌才组织起完整的语句。 「是我。」夜春秋隻手插兜,弯下腰平视着对方:「怎么?找我有事?」他挑起一丝笑,边把玩着掛在腰间的流苏,一边问道。 「我……」思起家中男人论到此人时面容浮现的厌恶,晓嵐稍退半寸,思量后还是摇手婉拒了:「还是算了,谢谢你夜帮主。」 「师娘,都是自家人,跟我客气什么?」狭眸笑瞇成线,夜春秋拍拍她的肩示意,率先走进柜台后方的厢房里,完全不给小人儿反应的时间。 夜春秋说到「自家人」时,唇角的笑意似乎深沉了几分,她所思极浅,并未多想,对于他自说自话的举动纠结须臾后,最终被心里的礼义和道德打败了,叹了口气,随之跟上。 小哥跌破眼镜,原来真认识? 双双相对落座,夜春秋随手斟上清茶一碗予她,「好了,师娘你说吧。」节骨扣桌沿轻敲,他上身朝她倾向,目光如炬:「你找『老闆』做什么?」 「谢谢。」捧茶品茗,她润了润嗓后抬眸看他,开口问道:「是这样的,最近我託卖在交易所的货物,全部都被一位叫做『中古草』的玩家收购,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才想问问看有没有老闆对这个玩家有印象……」 「原来是这样。」夜春秋沉思喃喃,嘴角翘起,面容上尽是玩味:「如果我说,我知道她呢?」 因为对方是新上任的老闆,所以晓嵐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所以当意想不到的回答从他口中吐出的那剎,她很是震惊,撑桌而起,眉梢神情急切:「你知道?」 「嗯。」指节曲起抵颊,他向后一躺,侧首望她,勾起的弧度被垂落的发丝掩去兴许,透露出几分神秘慵懒的味道,「虽然我刚接管这个交易所,但这个人每天都会来,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她每次来都是只买你上架的东西,还表明要全数收购,因为我认识师娘你,自然就多留意了些。」 「那她……」 「我知道的也不多。」凝着对方拧眉神色,他笑了笑:「她说她只是受人所託。」 好吧看来更复杂了,晓嵐眉间痕跡更加深刻,她托腮,脸颊鼓起,又再度问了句:「她有说她受谁所託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略带歉意。 「没事。」清浅笑容乍现,她弯眸復而起身,理了理衣袂后朝对方深深一鞠躬,说道:「夜帮主,谢谢你,我再去问问看其他人。」虽然这个夜春秋迄今为止给她的印象还不坏,但她一思起裴培因这个人而慍怒、因这个人而紧锁起的眉心,晓嵐想,还是别跟他有太多交集才是。 虽然有人买自己的商品让自己有所收入,晓嵐是挺感激的,不过这么明显的针对行为,她还是想了解一下对方所图为何,不然总觉得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人正惦记着她,感觉怪猎奇的。 这回真是告辞了,他也不挽留,饶富兴致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瞅着娇小的背影提起裙摆,小心翼翼跨过门槛,那模样与初出巢窝探索世界的小雏鸟有几分神似。 夜春秋被此景逗乐,他笑而准备啟口,正想要她小心阶梯之时,就见她身影晃了晃,彷彿下一秒就会跌落,心下陡然一惊,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跨过去,手一伸,就将她的人连同衣领一同提起。 轻松将人拎离地面之时,他片刻怔忪,听着对方细小若猫鸣的道谢声也毫无反应,只是愣愣看着背对他的小脑袋瓜困窘地低垂着,挫败的身影此刻他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彷彿体内有一道枷锁,当第一个失控的想法冒出来后,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也就难以抑止,悉数一涌而上,衝破藩篱。 不知道……他的师娘在现实里是不是也是如此娇小?不知道……在现实里,他是不是也能够这么轻松地将她拎起甚至抱起? 直至下方传来几声乾咳,夜春秋思绪才获得兴许清明,他尷尬地扯了扯唇,喉咙似乎有些乾涩:「师娘。」 「是?」狐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夜春秋沉默半晌,才说道:「……你问的那件事,我觉得你不妨告诉师父。」 「我本来想说先有个眉目再和他说,但看样子,还是和他说一下比较好,」思起晚报的下场,晓嵐苦恼地喃喃:「唉又要被唸了,那坏蛋每次都……我只是不想要他想太多自己吓自己嘛。」尾音温软,虽说是抱怨,但听来反而更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身为一个外人,却依旧被扰乱了心绪,飘飘荡荡,泛起涟漪成丝。 夜春秋眸色暗沉,话语蕴含着就连自己也听不出的不甘:「这一次他并没有想多。」 晓嵐半信半疑:「是吗?」 「嗯。」直至方才仍是轻佻的想法,此刻却再也认真不过了,他低首慎重地对上她,透澈的双眸里承载着清新乾净的气息,他贪婪留恋,字字有力。 「他要有情敌了。」 二十之肆、不爱江山爱美人。 晓嵐一听,深觉不妙,心想这事得马上告诉裴培,分秒都拖不得,一定要让他自己调查那个「暗恋者」的真实身分,不然按照他那个醋缸性子,又是隐瞒又是不让他亲自参与的……她怕她性命不保哇。 是的,娃儿单纯,只认为夜春秋所说的「情敌」是指委託中古草的人,并未察对方说这话时眼底一抹复杂。 告别夜春秋后,晓嵐独自在城里溜达了会,就迎来了裴培的上线,而男人阔别多日首次出现在游戏之中,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安顿好自己的帮会,而是点开媳妇的座标,开始寻找起放生自己的女孩儿,纵使她现在就睡在自己的隔壁房。 典型的不爱江山爱美人有没有。 最后在隋城北街的摊贩前找到了她,只见她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另手拿着糖葫芦啃得欢快,完全没意识到后头某个高?的男人,和他身后围观大神的群眾。 甚至不及一根糖葫芦的存在感,裴培非常无奈,他瞅着背对自己的小奶猫,双手环胸倚在柱子旁,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回眸。 五分鐘过去,堂堂君皇的脸也黑了一半。 好吧他似乎低估了她的吃货能力。 修长的腿迈出,他悄声无息地立于人儿身后,薄唇勾了勾,深眸一道精光闪现,电光石火,堪称转瞬,就让方才还安然无恙站在地面上的晓嵐,被打捞而起半掛男人怀中。 双脚悬空,晓嵐先是下意识地挣扎,但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后,她懊恼地小叫一声,顿时安分起来。 揽着她的大掌稍稍施力,使对方更加贴近自己,裴培垂眸,嗓音低沉却和煦:「偷吃糖,嗯?」 此刻晓嵐若能仔细倾听,定能发现话语里鲜明的笑意,可奈何她因被抓包而吓傻,且口中还未吞下的山楂果成了确凿的证据,她訕訕开口欲辩驳,却拣字拣了半天,无话可说。 「……游戏里也不行吗?」她委屈地仰脸,柳眉蹙起,湿漉漉的大眼眨呀眨,彷彿下一秒就会落下两滴清泪。 裴培表情有些松动。 并非看见她欲垂泪而心慌,因为他很了解,那是小人儿装可怜时常用的小手段,这招她使了很多遍,自己永远免疫不了,该死的有效。 但在大眾眼里看来却不是这样。 他们眼里看见的是,君皇强行抱起女神,和她不知说了什么后女神就快哭了。 世界频道已经开始讨论起君莫千行的举动,群眾们大约都能认出此时君皇怀里的女人应该就是生活榜榜首的嵐下秋棠,如此之高的辨识度,都要拜上次和挽妃阁的切磋所赐。 但由于他们俩还没在游戏里成亲,所以除了帮会那伙人之外,吃瓜大眾并不明瞭两人的关係,只看见陛下强抢民女,抢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女神,不过女神并不为色所迷,所以陛下出言恐吓,险些惹哭女神。 这瓜真甜真好吃,不过他们并不是白吃白喝的瓜眾,若有必要,他们定会对女神鼎力相助,帮她脱离追求者的骚扰! 就算骚扰者是战斗力开外掛的君莫千行也一样! 井昀兮隔岸观火,看着世界频明显脱序的脑补故事,笑到抱着肚子直喊疼。 最后擦擦眼泪,好心地发了一句密聊给兄弟,提醒他把长年屏蔽的世界频给翻出来看一下,共享欢乐。 欢乐个屁。阅毕,裴培俊容骤然一沉,睨了眼周遭的脑洞惊人的路人们,揽紧小人儿召出飞宠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同为万年关闭世频的晓嵐,自然是不知世道的跌宕起伏了,悄悄瞄了一眼裴培,见他眉心紧蹙,面色不佳,怕是真动怒了,她蔫着脑袋,权衡许久,终于忍痛拿出剩馀的糖葫芦,皱着小脸毅然决然:「裴大哥,给你吃。」 凤声嘶鸣,裴培从她身后将她环抱驱使凤鸟乘风破浪,她细软的嗓音从风中传递而来,他低首,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抵在唇边那串只剩两颗的糖葫芦。 晓嵐攀着他的手臂半转身与他对视,纤细素净的腕上还掛着那隻银狐,樱粉的唇微微噘起,神色有些心疼却又无比坚定,就算裴培方才因为这根糖葫芦被忽略,但到底孰轻孰重,此刻已有定夺。 男人不禁愉悦地笑出了声,顺手把垂落发丝向耳后勾去,他挨近她就着她的手,在山楂果上头的糖壳舔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长睫迷人,晓嵐端详对方清雋的脸庞,双颊顿时有些发热,正想把整串糖塞至对方手中,他却已然退去,留下一道含笑的视线注视着一头雾水的她。 裴培笑得雅致:「不要了,你吃。」 「可以吗?」精神萎靡的人儿瞬间復活,双眼里镶嵌繁星点点,她提高语调,口吻里尽是不敢置信:「我把它给你了耶?」 「可以,反正那本来就是你的。」轻轻拍了拍凤鸟颈边,示意降落,他顺着俯衝的风力微微倾身压向前方的女孩,长臂扣紧,他一哂:「而且它最后还是我的。」 风将君莫千行的长发吹撩而起,他眼底极浅的笑意再也掩盖不去,晓嵐尚未开口,就听得他的细喃递回:「因为糖是你的,你是我的。」风声作响,那道男音却更加蛮横地一路闯进她的胸怀之中,融化于她已乱套的怦怦心跳之中。 安然落地,裴培先行跃下,双手倚靠兽身,将尚在凤鸟上头的晓嵐虚圈怀中,他弯眸,眼里倒影清晰,逐渐放大,最后定格。 「况且,你够甜了。」话语化于她的唇间,晓嵐心乱如麻,无奈地闭上双眼,心里忿忿且羞涩。 这么老的套路她竟然被撩到了,总裁小说果然害人不浅。此念头方浮现心头,就被湮灭于澎湃的心跳之中,形成连绵不绝的浓情密意,难捨难分。 二十之伍、挖坑多辛苦。 不知是无心抑或是有意,裴培降落的地儿恰好是城郊之外的小山丘,此处风景宜人,方可登泰山而小天下,草木丰美,神农嚐尽百草皆生此处,很适合游歷赏玩、更适合摘草去卖。 晓嵐像是发现糖果堆似的,双眼水灵灵地放着光,抱着药篓边捡边往里头丢,而再次被忽略的裴培因为刚确立了地位,所以也不见一丝羞恼,慢悠悠地跟着小人儿身后,看准对方手中竹篓半满时就一手拿过,看是连游戏里也捨不得她负任何一丁点重。 馀雪染白天地,晶莹素净,女孩踏着雪地蹦躂,笑顏乾净纯粹,时不时扯过身后衣袪言笑晏晏,而男人总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腰,儒袍风扬广袖轻送,他低垂眉眼细细倾听,儒雅的弧度浅勾,成了安详氛围中的另一片景,宛若山涧有明月、鲤潭有睡莲,内敛而细緻。 彷彿能这样牵手走过白头的错觉。良好气氛使然,两人都有些放松,各自心头话各自揣度,裴培心想,眼下应该是适合倾囊相诉的好时机。 他思量的是方才的风波,被大眾脑补的故事提点过后,他赫然惊觉他们游戏里竟然还没成亲,这万万不可啊,若是有人不长眼,覬覦他家娃儿怎么办?裴培感受到深深的危机感。 都怪他整天逗小奶猫玩,得意忘形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幸好,亡羊补牢倒还来得及。思此,君莫千行姿态如初,悄然加深的笑意不动声色。 只可惜,这回他失算了,被自己的前徒弟给摆了一道。 正琢磨着该如何起头,便率先听得晓嵐开口,甜软嗓音温婉可人,但其中内容却令他险些盛怒暴走。 没错,晓嵐觉得此刻愜意,兴许能减去对方一些怒气,便一股脑地将近来中古草的风波与夜春秋的臆测一併道了出来。 真不愧为情侣,默契极好,连谈心时间都选得分秒不差。 人儿话讫,心里重担一放,连神情都轻松不少;男人听毕,心里重担徒增,自己的精准预言顷刻成真,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快乐。 裴培和晓嵐的智商差距就在于,晓嵐当初咀嚼不来的深意,裴培此刻只消一听,就能清楚明瞭他要面对的敌手到底是谁。 男人神情凝重,方才静好迅速消逝无痕,他手持摺扇旋身背对小人儿,清起角落野怪不发一语,后头背着的药筐遮挡住晓嵐探询的视线,她探头探脑,却只得见他捻扇的指尖隐隐泛白,似乎用劲极大,甚至还差点削到月月的皮毛。 还是生气了吗?晓嵐嚥了口唾液,面露紧张,似是等待眾神判决的罪囚。 未料,良久后传来的温淡男音和缓清润,丝毫不见慍怒:「嵐,你先下线去我房里,地上有些书我那里放不下了,你的床能借我放么?」虽然牛头不对马嘴。 嗯?这跟刚刚的话题有关係吗?正想反问,却驀然意识到他所说的事可能更严重些,赶忙问道:「等等,那我睡哪?」 他沉吟,佯装思考过后才把预备许久的答案道出:「跟我睡。」没有双关,现在没有双关。 不过以后就会有了。 「……」这绝对歪楼了吧这,晓嵐对方的执着与无下限震撼到了:「能拒绝吗?」她乾笑着,心中并不抱希望。 「不能。」他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因为我品行良好。」虽然他那晚冲了两次冷水澡,整夜几乎失眠。 可能因为昨天他的自制真的出乎晓嵐意料、也可能因为昨天的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她挣扎地凝视他好一会儿,终于妥协:「……好。」 终于有件事能让他情绪稍佳。冷硬的线条舒展兴许,君子如玉,由衷流露的喜悦淡得即刻散于空气之中,却依旧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天知道他挖这个大坑等她跳下等多久了,要不是昨晚自己的意志力强大,他也不敢保证今天小人儿会吃他这套。 挖坑多辛苦,其实他方才没上线就是为了这桩事做准备,他特地把柜子深处的纸箱通通拖出,并把里头十几年来的课本和相册都抱了出来。原本想等到晚餐时分在请她「帮忙」,但现在看是有事得去处理了,为了支开她,只好出此下策,请她先独自下线。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孩搬书,所以速战速决吧,快点完事快点下线,让自己为了夜晚的幸福努力。 不过这样或许也好,说不定等会他下线时,小人儿就会捧着他的相册,惊慌失措地跑来问他为什么十几年前的自己也在照片里头了。 但这,又是他挖的另一个大坑了,谁叫某小娃不长记性呢?一个十年就把自己忘得一乾二净。 二十之陆、只好请你夭折了。 目送对方下线后,没错君莫千行第一件事就是找夜春秋谈判。 传送给夜春秋的密语简明扼要,他冷声,开头便直奔主题:「座标。」 「师父?」回覆的语音听来似乎颇是愉悦,对方一派轻松,彷彿是在回答今日天气如何:「有何贵干。」 「呵,你这声师父我可无福消受。」君莫千行被气笑了,口吻里尽是刺骨的寒:「你的座标。」 「好吧你不认我这个徒弟没关係,」对面停顿了下,啟口笑意不减:「不过我们好歹曾经也有过师徒一场,何苦今日刀剑相向?」 不屑之:「你要我顾及往日情份?」 言语未落,话锋陡然一转,犀利斥责,字字份量极重:「夜春秋,当你架空笑添愁的时候,可曾顾及往日情份?」 言及笑添愁,夜春秋大笑出声,在君莫千行压抑的沉默之中,尤显诡异。 天涯绝跡着名的术士有三,已隐退的早期玩家笑添愁、隶属挽妃阁的几度夕阳红,以及着名生活玩家,如今归属于覆天帷幄的嵐下秋棠。 许久,夜春秋嗤笑说道:「我和几许两厢情愿,是笑添愁一直不肯与她分手,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况且架空笑添愁的主意也是几许提的。」他讽刺:「只是游戏,这么认真做什么?」 夜春秋偏激的想法深深刺激了裴培,他深吐好几口气,想要抑制自己内心滔天的怒火。垂眸凝视雪地,脚边还留有小人儿的脚印子,他蹲下身,在小脚丫上头勾勒两点一勾,画出个笑脸。 不好,这笑脸好丑,不像她。蹙眉,抹拭痕跡又是一阵勾画。 这样的动作周而復始,来回许多遍后,裴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愚蠢,默默牵起唇瓣,他与雪上崭新的痕跡一齐笑得无奈。 阴鬱虽稍稍好转,凛冽却依旧,他理了理思绪待之清明时,才又沉沉续曰:「是,笑添愁离开前说过只要几许过得幸福,他愿意既往不咎。」相较于方才的盛怒,他现下可说是平静得可怕,彷彿暴风雨前的寧静,诡譎蜇伏:「可是你后来做了什么?逼走笑添愁后故技重施,把几许也逼走了,然后併吞整个挽妃阁?」 可能是因为君莫千行沉默太久才开口,这回,夜春秋并没有马上传来回覆,于是他又继续说道:「你说得没错,游戏可以玩玩,但感情岂能容你糟蹋?」 「你背叛了笑添愁又背叛了几许,试问,你今天这个帮主位置坐得可安心?然后今天兴致来了,又想用一样的方法招惹我的女人吗?」 我的女人。 当夜春秋展开密聊视窗,听到对方低沉的嗓子没有迟疑地将这四字说出时,心脏竟微微抽疼了下。 在他的口中,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但在自己口中,她只能是别人的全世界。 就像月球与地球,他只能成为绕着她旋转的行星,挪不近她的身侧半分。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尝试努力一次,成为地球的太阳。 「如果我说,」别于提起往日的狂妄,此刻他一字一句精心雕刻,注入的感情繾綣,对他而言却是陌生:「我对师娘是认真的呢?」 若说地面上那张笑脸是让裴培心情好转的关键,那如今这番话就是让裴培怒火更盛的原因了。 冷笑一声,看来是有人觉得自己的存在,浪费了地球的空气是吧? 呵,他非常乐意代劳。 转而向迪兮发出个谢字,他扬手一挥,再无回覆兴致地关掉密语频道,旋即将传送符拧碎,霎时温暖色泽流淌,映亮了君莫千行那张异常阴森的俊容,显得妖冶而震慑。 密语发出,夜春秋在等待的过程中,突地听得身后淡淡说道:「我头一次收徒弟,没想到还未出师就养歪了,实在有辱师门。」背脊一凉,他仓促转身,正巧对上君莫千行阴鷙黝黑的双眸:「『为师』的确难辞其咎。」 传送符鹅黄的光芒逐渐淡去,不给反应时间,随即接替而来的是一道刺目蓝光乍现,伴随寒冷声嗓悠远:「所以,看来只好请你夭折了。」 下一秒,系统公告跳跃而出。 【系统】身外功名易淡、江湖恩怨难了,玩家君莫千行一时怒急攻心,斩杀了玩家夜春秋。 世界频道譁然。 二十之柒、求殿下正面上我! 【世界】拿车轮:「什么时候天绝允许同名了?」 【世界】↗㊣炎乂咘可儿卍:「我看到了什么!陛下砍人了?」 【世界】恨芙雁蕊:「天啊是君皇——!前排强势围观!」 【世界】霸气a香蕉:「前排强势围观!」 【世界】冰龙的苦茶园:「前排强势围观!」 【世界】农夫老王:「前排强势围观!」 【世界】阿发:「前排强势围观!」 下面一排陛下粉丝就此省略。 「你凑什么热闹!」覆天帷幄的帮会基地中,迪兮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阿发,恶狠狠地巴了下他的头:「你不怕你变成老大下一个砍杀对象吗?」 阿发喀滋喀滋地咬着口中的瓜子,蛮不在乎地说道:「安啦,老大不怎么看世界频道。」 「哦这你就错了,」迪兮怜悯地瞥了对方一眼,深怕从此之后就成永别:「你不够了解老大,所以,安息吧。」阿门。他在胸前虚画了个十字架,姿态虔诚。 不在理会阿发的惶恐嚷嚷,迪兮兴致高昂地召出密聊视窗,劈头就是一长串:「嘿老大,原来你叫我找夜春秋的座标就是为了要砍他吗?」不管另头是否听见,他继续嘮嘮叨叨:「兄弟我呢,虽然很惊喜你的误入歧途,不过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啊,要不是我刚好在城里乱晃刚好撞见他,你说我能……」 「闭嘴。」君莫千行声音很冷。 迪兮顿时乖巧地闭上了嘴,悄声无息,连呼吸声都一併掩盖而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口吻有些无奈:「……也顺便叫尉迟啸生给我闭上。」 迪兮切换到世界频道,果然发现某殿下的不知死活。 【世界】尉迟啸生:「噢,话说我记得夜春秋之前好像有喊过君莫千行一声师父?」 【世界】妹妹背着癩蛤蟆:「对耶!之前覆天帷幄与挽妃阁的帮会切磋!」 【世界】oo屠夫oo:「所以是一场师门恩怨?哇求八卦!」 【世界】霸道总裁就是我:「只有本霸道总裁关心野生出没的陛下和殿下吗?」 【世界】鄔妹求之:「求楼上用钱砸死我!」 【世界】够了我只是想静静:「有有有!我关心!求合影!」 【世界】太子妃:「嗷嗷是殿下!求殿下正面上我!」 【世界】沐酒:「不可以!」 【世界】尉迟啸生:「……」 下面一排殿下粉丝就此省略。 原先世频的讨论方向都集中于君皇与挽妃阁帮主的恩怨,此时一语惊醒梦中人,经过尉迟啸生的提点,世态急转直下,又是一阵舔频与世人臆测而出的跌宕起伏。 尉迟这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嫌眼前八卦不够精彩罢了。 迪兮也想搞事……不过,有了某皇的授权就不算搞事了吧?呵呵噠。 【世界】迪兮:「殿下,君皇叫你闭嘴。」 看到刻意高调的迪兮,君莫千行突然有种想把人种到土里的衝动。 【世界】恨芙雁蕊:「哦哦陛下在看!前排告白一波陛下,陛下看我!」 【世界】冰龙的苦茶园:「前排告白一波陛下,陛下看我!」 【世界】拿车轮:「前排告白一波陛下,陛下看我!」 省略。 「你怎么让我个闭嘴法?」尉迟啸生捎来密语,半嘲笑的口吻戏謔道:「让你媳妇来我们帮?」 君莫千行冷哼:「作梦。」 「我也压根不指望你会答应,我就只是说说……噯,你徒弟在世界频道说话了。」 早化为一道白光飞走的夜春秋早已不在君莫千行身侧,但他仍是淡淡地朝原本对方站立的位置瞥了一眼,眉眼寒澹。 【世界】夜春秋:「各位言重,我和师父只不过是小小切磋罢了。」 狗屁,系统出现的是斩杀字样,怎么可能和他说的一样,是「切磋」呢?切磋自有切磋模式,若是如此友好交流,又何必需要走上廝杀一途?迪兮对于这种近似睁眼说瞎话的发言,表示三观尽碎。 质疑之人并不只迪兮,声浪四起,于是夜春秋在迎面而来的各种提问中再次开口:「多亏师父指导,徒弟获益良多,恳请师父在帮会争霸赛之中见识徒弟的修练成果。」言下之意,就是夜春秋向君莫千行再次邀战,在帮会争霸之中一决胜负。 「他烦不烦啊!切磋战不是已经输过一次了吗?怎么还来啊?」迪兮在密聊中怪叫:「他是不是暗恋你啊老大!」 无视之。 【世界】夜春秋:「所以若是徒弟赢了,能否请师父给徒弟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呢?」等不到回应的对方,继续鍥而不捨。 抬手揉揉锁死的眉心,裴培耐心正式宣告告罄。 【世界】君莫千行:「休想。」短短二字,足以显示他此刻极度阴沉的心情。 看来原本想和小人儿提的游戏成亲是得延期了,因为这里还有个情敌穷追不捨呢。若是不予理会,只怕那人是会干出抢亲这等事罢。 就算是游戏里的婚礼,他也不允许有任何一丝不完美。 只有足够完美的,才足够配上他最重视的她。 顺手关掉因君皇现身而已然暴动的世界频,他扬手一挥,召出退出游戏的指令,毫无恋战地顷刻下线,离开没有她在的游戏。 ———————————— 标题纯粹想搞事(暖笑 尉迟啸生:??????????? 二十之捌、难不成是你在上吗? 方拿下头盔,入眼即是晓嵐背对着他弯腰,从地上搬起一叠课本,睡衣臀部处的尾巴随着她的动作晃呀晃,无声之中替她增添了兴许纯真气息。 疼妻如命的男人一丝一毫的心情起伏都是源至此,映入眼帘的景象安详甜美,让慍怒顿时变得微不足道,更迭的正是遇上她之后最为熟悉的温暖盘据心头。 原想直接将她搂入,小小的坏心眼却突然氾滥,他揪住她不安分的尾巴一扯,趁她失去重心向后跌落时随即大掌揽过,将她捞至怀里。 陡然失足的她惊叫出声,直至被带入蕴有些许凉意的怀抱时还馀悸犹存,晓嵐回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在他手臂咬了好几下才平息恼怒,开口间话家常:「裴大哥你下线了呀。」简单打个招呼过后,旋即谆谆教诲:「下次别这样扯,幸好我有抱紧我手上的书,不然砸到你怎么办?」 裴培也挺配合,恰到好处地摆出疑惑的神色,追问:「会怎么样?」 她张大美眸,把吃惊这个表情詮释得很是浮夸:「你会变傻子呀!」顺手把手里书本放到对方盘起的长腿上头,晓嵐贼兮兮地伸出咸猪手,在他脸上乱摸一把,感叹:「唉这样就可惜了这张帅脸了,可惜了可惜。」 ……娃儿欠压?裴培颇具威胁性地瞇起深瞳,眸光焯烁。他沉默了会,又问道:「我被砸傻了你会养我吧?」 若是晓嵐精明点,应该不难听出话语里隐约的危险。 可惜她没有。 只见她猖狂地哼哼两声,骄傲地表示:「看你表现。」 眼底慧黠如繁星,熠熠生辉,裴培彷彿被感染那番欣悦似的,唇角轻扯,弯成一抹温笑:「我不好吗?」他口吻不咸不淡,唯有双眼流泻而出的情绪清澈鲜明:「会打扫会煮饭还会暖床,」如数家珍,最后在晓嵐明显傻住的表情下,他从容地补上最终目标:「未来还可以给你添娃。」 「……」这未来会不会太远啦?他是不是很习惯超车!晓嵐一噎,心感复杂,她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敷衍道:「好好,你行你上。」 「当然。」裴培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难不成是你在上吗?」 「……」不!要!突!然!开!车!困窘地掩住半边脸颊,她发现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搬书去啦,你好好暖床,别添乱。」所以还是乖乖干活吧,晓嵐化悲愤为力量,决心力争上游。 裴培乾咳一声,差点忘了正事:「我来。」按住那双蠢蠢欲动的小手,欲阻止她搬起自己腿上的书,但纤细的指尖还是无可避免地划过男人大腿内侧,像奶猫的小爪子似的,挠过的路跡顿时一阵酥麻感宛若电流席捲而过,男人不禁闷哼出声。 晓嵐急忙翻下身,低垂着脑袋蹲在他身前,关心道:「抱歉抱歉,腿压麻了吗?」那双手还欲探出,想要替他按摩按摩。 别闹了。裴培赶紧挡下,顺势刮刮她微仰的小巧鼻尖:「没事,你就那几斤重,怎么可能压得麻我?」深怕人儿又会有什么撩拨的举动似的,话音方落他便起身,将地面上剩馀的书本与怀里的一併单抱于怀,薄唇浅扬,看上去的确有那么几分雅致。 在后脚正要踏出主卧时,裴培陡然回首,果真看见小人儿半掀起被子正要往里头鑽。面对她心虚的眼神,他溢出一声低沉的笑,下巴朝椅背处抬了抬,那处正掛着一条绒毛毯子,「披着毯子,先别进被窝,被窝凉。」略顿,随即含笑说道:「别抢我工作,等我回来暖床。」 「噯,裴大哥你会读心啊?」嗔怪的目光幽幽,让已放完书本折回主卧的裴培心情又愉悦上了几分,她拖着腮,目光一路追随那挺拔清雋的身影。 因为方才夜春秋的事有所耽搁,所以裴培还未赶得及洗澡,此刻他背对着床上的人儿,倾身在衣柜里挑拣着换洗衣物,他唇角舒展,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只读你。」 看看这驾轻就熟的姿态!这个撩拨!晓嵐在他看不见的视线范围里,又悄悄红透了大半个耳根子。 二十之玖、他喜欢你。 纵使晓嵐就像个小天使,转瞬就让裴培心情好转了大半,但方才游戏里头的风波还是让男人隐隐有些担忧,所以当夜晚小人儿窝在他怀里,半试探性地问起她下线后的事情时,他只稍微忖度一下便全盘托出了。 绝对不是因为他免疫不了她无意间的色诱,绝对不是。 「在创立覆天帷幄以前,我是挽妃阁的。」开口就是重磅弹,瞥见娃儿瞠大双目,不敢置信的模样,裴培点了点头,证实对方并没有听错:「知道笑添愁么?他以前是挽妃阁的副帮主,我跟他关係不错,就是他邀请我加入挽妃阁的。」 手肘倚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半撑起身子,她再度迎接第二个惊人的事实:「裴大哥你认识笑添愁?」 男人点头。 她羡慕地讚叹一声,思考半晌后又问道:「那夜帮主……」 他就不懂了,为什么这人儿总是崇拜别人不崇拜自己,裴培暗暗吃味砸舌,但还是继续给她说故事罢:「夜春秋是我入帮后才认识的,收他为徒也是之后的事。」 「那时我是帮会团里的总指挥,笑添愁是副指挥,我们三个和笑添愁的女朋友常常一起下本。」 「笑添愁的女朋友?」哇大神有八卦!晓嵐屏气凝神,颇为专注。 他也被称大神啊,他也有女朋友啊,怎么就没有得过她那种闪亮亮的眼神?惩罚性地捏了捏粉嫩嫩的脸颊,他磁性声嗓復始,沉着平稳:「他的女朋友叫做几许,是挽妃阁的前帮主。」 「然后呢?」原来挽妃阁那么多歷史,晓嵐叹为观止。 裴培不语,再开口时声线已有了变化,隐约掺杂了些薄怒淡凉:「后来,夜春秋成了笑添愁和几许的第三者,在他们的地下恋情曝光后,几许和夜春秋合力陷害了笑添愁,让他失去帮会群眾的信任,一连串的打击又加上情伤,正是他退出游戏的原因。」 现实比预想中的往事更加悲凉,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里头的原因竟是如此,罕见地欲言又止,回旋心头的不真实感促使她在踌躇过后訕訕开口:「……夜帮主,真的这样做了?」 「我起初也不相信自己的徒弟竟然干出这种事。」他自嘲地笑出了声,「可是当他用一模一样的方法逼走几许时,我就不得不相信了。」 唇齿间顿时瀰漫苦涩,她紧蹙顰眉,艰难道出:「你是说……他又一次陷害几许,把她逼走挽妃阁后当上帮主?」 「嗯,而且当时帮眾们几乎都被他收买了,所以没有人出来替他们说话,我气不过就断了师徒,然后退出了挽妃阁。」裴培瞇起眼,长指摩挲起下顎,状似思考:「后来我来到东珀大陆,想起当时劝我玩游戏的昀兮好像在这里,我就找上了他,和现在的朋友们一起创了覆天帷幄。」 「想不到他是这种人……」其实她真的满信任夜春秋的,看她此刻异常受伤的神情便能知晓。逕自哀怜一阵子后,她驀然思起方才话里的蹊蹺,赶忙抬起小脸,好奇问道:「不过,话说裴大哥你也是因为表哥的推荐才玩天涯绝跡的吗?那当初怎么没和他一起?」 没遗漏关键字,他慵慵懒懒地嗯一声,尾音上挑:「也?」 点头如捣蒜,宛若变相胡乱蹭着他:「嗯!我也是表哥推荐的。」 按了按躁动的小脑袋示意安分,他噙笑,口吻清淡:「那我还真要谢谢他了。」未待她体会箇中之意,薄唇掀,他将过往润饰圆满:「当初没和他一起,主要是因为他游戏中也有自己的交友圈,而且我从新手时期就待在北戮了,要不是出了那种事,我也不会到东珀来。」 「了解!」设身处地的思考下裴培的立场后,晓嵐觉得对方实在很不容易!为了表示敬意与安慰,她主动送上两个香嫩嫩的啄吻于他脸庞,「那今天怎么突然愿意告诉我了?」然后一边玩起对方的发丝,一边提问。 搂腰,轻嚙,裴培回敬的每个举动都做得行云流水,诱惑十足,很快的,怀里传出细碎的娇嚀。 也算是小小报復一下对方的多次撩拨,他坐怀不乱,满意地续说正事儿:「上回入桃花林副本前,我不是和书生出去一趟么?那是因为夜春秋执意见我,说要谈判。他希望我们主动弃权这次帮会争霸,不过我们没答应。」 他说起今晚夜春秋在世界频道的挑衅,「这次他反而在世界频道主动邀战,我想,你就是他这次转变的主要原因。」尔后作结。 「我?」晓嵐抬起氤氳双眸,水光瀲灩,话语里还带了些羞赧未褪。 裴培迎着她湿润的眼瞳,替她简单地打里下凌乱的发丝,然后佯装不甚在意地回应:「嗯,他喜欢你。」虽然话落时猛然攒紧的指节隐隐露了馅。 虽说那话只能名曰惊人的臆测,但男人话语里比起怀疑,更多的是篤定。 她呛咳出声,「咳……裴大哥,你没搞错吧?」还好她没有在喝水。 「没有,所以你之后不要离他太近。」言语坚定,他想了想,觉得方才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严厉,于是他放柔声调,又叮嘱一句:「保护自己,知道么?」 「知道了……」她诺诺连声:「那……他为什么希望我们弃权?」 「他可能怕我们覆天夺了他们帮会争霸的名次,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帮会争霸,挽妃阁是个很老字号的帮会,若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就砸了他们的招牌,他怕他帮主面子掛不住。」他无奈抵额,眼底的戏謔一掠而过,顷刻歛去:「我该庆幸他很看重挽妃阁吗?」 「那他这次……」既然如此,这次为何又当眾邀战? 「这代表,你比他的面子重要多了,所以我才把这事情告诉你。当初不想说是因为我觉得依照你这性子,又会想要帮我做什么而乱来,对吧?」让人不省心的小傢伙。裴培捏了捏她因自己而红通通的鼻子:「这本来就是我和他的旧时恩怨,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淌这浑水。」 抿唇,她略为不满:「可是……我会想帮你啊。」 怎么什么事都给他猜到了?连她的预备反应也猜得分毫不差。 裴培哑然失笑:「你啊,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乖乖让我养就足够了。」 番外四之全、所谓情人节。 裴培非常期待今年的情人节。 以往,这个节日总是他异常头疼的时刻,因为他必须用许多措辞来婉拒女人的心意,不然就得从四面八方收下许多像是用糖粉堆出的甜腻巧克力。 当然,义理巧克力他也收过不少,但遗憾的是,裴培并不嗜甜,所以那些无法拒绝的巧克力通常最后都会进到井昀兮的肚子里,迄今为止,从无例外。 但今年并不一样,没错今年是个崭新的开始。 他从一个礼拜前就开始期待了,渴望今日能在某娃那里收到甜滋滋的巧克力。 而晓嵐呢,虽然也有这个打算,但无奈他俩现在同住一间公寓啊,想做巧克力什么的根本毫无隐私可言。 原想在今日溜去表哥家借个厨房,还可以顺便和阿姨聊聊天,但因为她扯谎扯得有些拙劣,裴培一听,立即反驳:「你情人节不和情人待在一起,跑去找阿姨叙旧?」墨眉微扬,薄唇浅抿,他佯装得有些慍怒。 晓嵐马上摇手,乖乖服软。 看来只能买现成的了。晓嵐才如此心想,就听见对方磁性的嗓音如清澈鸣溪,缓缓流淌而过,乾净而附有魅力:「除了你做的巧克力,其他的我不吃。」 唇角一耷,东窗事发的颓丧感让她一张小脸都垮了:「……你都知道?」 「嗯。」捎着笑意,裴培似乎听起来有些愉悦:「不然冰箱里的材料哪里来的?」 ……有道理。她当初以为那些材料是裴培做菜要用的,还感叹自己怎么那么幸运呢,原来是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配方都给他看了去。 「下次别偷看呀。」略带埋怨地扫了一眼,晓嵐牵起对方指尖,将他领到厨房:「既然你都看过了,那你就来帮我吧。」 「不是要送给我么?」顺势弯下腰桿,裴培双手插兜,与娃儿对视:「还叫我做?」 狭眸黑沉,似乎有抹笑意于深处翩迁,冷硬为柔情所融,绽放出几星光亮熠熠,晓嵐将他的眼底星空悉数收览,不禁有些慌乱,仓促移开视线,她不自在地哼了哼,嘴硬道:「谁、谁说要做给你了……我是要做给表哥!对,做给表哥。」 裴培笑容繾綣:「好,做给他。」不过对方敢不敢收又是另回事了。他伸手捏捏她藏在发丝中的耳垂,弯眸讨好:「那做为帮手,总该有个义理巧克力吧?」 晓嵐很好哄,三两下就将她的毛给顺了。她嘿嘿两声,抬手拨乱男人柔软的头发:「当然,你好好干,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 绽放的笑容软甜:「嗯!不食言。」 「乖。」裴培唇边那抹温润的弧度,不知何时已悄然加深。 看来,今晚有肉吃了。 ? 晓嵐想做的是甜度不高的草莓巧克力,正好考虑到裴培不喜好甜品的个性,而且做法不难,又恰好符合她这个初学者。 第一步是将黑巧克力、鲜奶与奶油一起隔水加热融化。因为晓嵐在洗等等要包进巧克力里头的草莓,所以这步骤就让裴培做去了。 沥乾草莓上头的水分,晓嵐很是满意。她点点头,从洗得透亮的精巧水果中挑拣出一颗鲜艳饱满的,美眸如水,她笑得如同被月华映照粼粼的月牙双泉:「裴大哥!」她扯了扯对方腰腹处的衣料。 碍于身高差距,裴培先是欠下身来,才啟唇问道:「怎么了?」 「吃草莓呀!」狡诈一笑,她踮起脚尖揪住男人的衣领,用草莓堵住他微微开闔的薄唇。 裴培单手抱锅,里头是已然融化的巧克力,另手支腰,噙笑的瞳里无奈和宠溺交错,如同烟火般繽烂。 随着细细咀嚼的动作,男人垂下的眼帘轻颤,灯光色泽暖黄,替长睫披上一层浅浅金光,忽而将弧度提上几分,沾染些许暖意:「有些酸,不过还可以接受。」 「洗得不错。」 心思简单的晓嵐因为对方的一句夸奖,开心得脸都红了,她攀上男人手臂,朝锅里探头探脑:「那巧克力呢?巧克力怎么样?」 「还没试过。」裴培乾脆伸指探入,用食指沾了些往口中送,瞇起眸品嚐半晌,说道:「好像太甜,娃儿你试试?」话毕,復而动作,只是这回是将指尖凑到人儿唇边。 ……他是不是特别喜欢这样?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长指,晓嵐嚥了嚥唾液,怯怯地仰起脸,目光游移。 他也不催促,半身斜倚在流理台上头,眼底促狭掠过,一抹似笑非笑浮现唇角。 看着小人儿面容闪过一丝决然,她带着壮士断腕的神情,一把捉住对方手腕,娇唇渐渐挨近,直至温热口腔将之包覆。 小舌软软地刷过指节至末,白嫩脸庞如同扑了胭脂,红艳得似能滴出血来。裴培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感,如同猫爪挠心,片刻不得安寧。 坏心突然由生,他牵动了下被含在唇齿间的手指,身下果不其然响起一声嚶嚀,晓嵐微恼,扬首与他对视,眸光如水,在一片波光中荡漾着,迷离氤氳。 身下一紧,他低眉,轻柔的将手指抽出,流泻而出的声嗓带上了些沙哑:「就说太甜了。」 「其实还好……」 「太甜了。」裴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一把将人儿扛起,他旋身便往卧房走去:「所以我认为这事得从长计仪,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应该预支点好处。」 晓嵐倒掛在裴培背上,惊叫:「等等,你想做什——」 「做万圣节做过的事。」笑意邪肆魅惑,他微微一顿,话语低柔近似呢喃:「情人节快乐,宝贝儿。」 一切的后续与晓嵐的哀嚎声,都与裴培身后的房门一齐缓缓被闔上。 看来今天是吃不到她做的巧克力了。 不过,吃她似乎也不错。 裴培勾唇,开始了今晚的侵略行动。 ——番外四,完。 ———————————— 我觉得每次写节日番外都是便宜到裴先生233 二十一之壹、你要送两份礼了。 半个月过去,裴培等人那日在篮球场发生的事情,依旧在k大论坛持续发酵着。 大家都说,清贵飘逸的出尘仙人和阅览群芳的公子哥同栽进一朵花里头了,但那花骨朵是喜欢俊秀绝代呢?还是更喜风流无双?网上为此掀起好几轮激战。 鹿死谁手还未有定论,有人认为洁身自好,不拈花惹草的裴培定会毫无悬念地抱得美人归;但有人持相反意见,认为比起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深知女人喜好,体贴有趣的林贸扬胜算更大一些,毕竟正值青春大好年华,何必那么早吊死在一棵树上? 各种理论辩驳争得口沫横飞,大伙看戏看得很认真很专业,却殊不知那朵花此刻正舒舒坦坦地枕着仙人的大腿,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呼呼大睡。 而传说中的裴仙人呢,则是倚着沙发,单手虚圈着小娃,沿着她瘦弱的背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另手则是扣着笔,在纸上唰唰写下几串字跡潦草的数据。 他偏头夹住手机,话筒另一端的裴林还在报着数据,裴培驀然一顿,眉峰聚拢,他低声:「这个月的支出和收益怎么比前几个月还少?妈没有算错吧?」 「没有。」另一头的大哥幽幽叹气:「我想这是因为上个月时装秀的风格实在变化太大,影响了国内品牌的经营走向。而妈又不怎么关注这些,自然跟不上潮流,所以生意也就比其他同行差了。」 「行,那我再做些评估。」苍劲有力的字跡为这通电话匆匆註解,在笔下奔走逐尘,裴培端看那张被自己书写凌乱的纸张稍作沉思,顺便随口问道:「对了大哥。」 「怎么?」 「你和大嫂的请帖怎么还没发?婚礼不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么?」言语之时,女娃恰好翻了个身,眼看小脑袋瓜子就要跌落膝盖之下,裴培连忙伸手勾住,将她往自己这儿带了带。 方过午的阳光正浓艷,窗明几净,涌动的光丝如同薄纱,虚掩在人儿满足的睡顏上,彷彿成了一位披着阳光的新娘,光尘同舞,时间行走得温柔且无声,将顷刻装饰得静謐静好。 低眉笑得宠溺,她沉睡于梦乡中倘佯,他沉溺于她的容顏雋永。 好想去登记。裴培想起夜春秋的挑衅与林贸扬的碍事,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婚礼要延后了。」此刻裴林的声音似乎遥远了起来,却阻止不了裴培对消息的掌握,他讶异地微微张唇,旋即疑惑:「出了什么差错吗?需要帮忙?」 「的确出了差错,」裴林挺严肃的口吻:「也的确需要你帮忙。」 裴培一凛,眉眼歛,被刻意压低的嗓音沉稳认真:「你说。」 对面却陡然浅笑一声,不知是愉悦小弟的反应,还是现下所说的事情。他顿了顿,悠然回应:「你要送两份礼了。」 男人愣了愣,随即了然勾唇,轻声笑言:「大哥恭喜。」 结束通话后,那人以最小的幅度舒展舒展僵直的背桿,想起方才裴林话语中的欣喜愉悦,裴培琢磨许久,觉得是时候要加快自己拐老婆的计画罢,没道理自家大哥都要家庭圆满了,他却还得跟情敌们周旋,春风吹又生,日復一日,他怕等到他抱回美娇娘时,自家二哥裴浅都有女朋友了。 这话要是给裴浅知道,肯定涕泪满衣。 ? 实行斩草除根的计画很简单,听听此刻教室里议论的话题方可知晓。 晓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将周遭兴致盎然与身后那道灼灼视线一齐忽视了去。 小人儿内心哀嚎满天。 她觉得她特别特别不容易。 自从全校都知道他要「追」她之后,某学长就发话了,说既然全校都知道我们是追求与被追求的关係,再加上自己在网路上发表的「萝莉控」言论,那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这回就要追得高调,才能逼退情敌,抱得美人归。 晓嵐听得不是很懂,不过没差,某人马上就用行动来实践自己所言罢。 于是就產生了一个很奇妙的现象。 每个礼拜四的第二堂课,晓嵐所在的教室后头都会坐着一尊明晃晃的大神,不言也不语,学妹们向他搭话询问八卦也只是淡笑頷首,那张清雋面容老安静地垂着眼,也不知道是在听课还是在出神。 大家都隐隐猜得出成绩优异的男神学长,特意回来旁听大一的课意义为何。 看看他都坐在谁身后。 悄悄瞄向自体发光的男朋友,晓嵐暗暗发誓,在学校她打死都不跟他坐在一块儿。 不过裴培虽然想要高调打击情敌,但他更在乎的其实是小人儿的感受。 他知道他的女孩因为家庭教育使然,她特别害怕眾人的负面评价,所以对于他这次的行为,他有特别徵询她的意见。 他说:「我知道我有些举动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但我希望在你能坦然接受眾人的审视前,让我用我的方式保护你,保护我们。」一番话说得很是繾綣,也很是模糊。 晓嵐那时就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懵懵懂懂地说了好,道了谢谢。 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二十一之贰、不想辜负尚未重逢的青春。 ……文字游戏真是高深呢。 但事还没完。 后来,井昀兮发现了,他也兴冲冲地加入了旁听队伍,而他们的兄弟们在某次找人找不着,最后竟然在大一课堂上找着他们之后,他们也来了兴致,偶尔也会到这儿补眠。 于是更奇异的情况发生了,五个大三生坐在后头给人家当人形立牌,教授瞠目结舌。 不过在教授发现星期四的课堂缺席率最低后,他就恨不得他们天天来课堂报到。 此刻教授还未进班,学生仍在闹哄着,昀兮老早就趴在桌上昏死过去,嘴角悬掛一条晶亮银丝,鼾声连连,他还真的是来补眠的。 裴培单手支顎,双腿交叠,充满骨感的大手正转着一隻笔把玩,沉黑色调的钢笔在他匀称的长指间回悠,灯影由指缝中流泻而出,随着变换的动作时远时近,依稀虚幻。 近似随意的举动由他詮释而出,竟别有一番高雅。他若有所思,眼底闪动着似笑非笑的玩味,那表情实是狡诈,要是晓嵐得以回首见之,定毫无二话,即刻逃之夭夭。 骤然停下把玩动作,他缓缓牵起唇角,扯成一笑惊心动魄。稍俯身,裴培在晓嵐肩上点了一点。 女孩轻颤一下,不予理会。 男人笑意更沉了,他鍥而不捨,继续骚扰。 三番两次下来,晓嵐终于忍受不了,枉顾他人探询的视线,她搁下传出了讯息却毫无回应的手机,回眸怒视。 「裴……学长,你别老是折腾。」硬生生转换称谓,晓嵐气鼓鼓,她低声说:「别闹,一边玩去。」 宛若未闻,他拈起方才放下的钢笔,在纸上迅速写下一串算式,将纸张转而面她,裴培淡哂:「学妹,能教教我么。」 「……」她看起来数学比他好吗?堪称绝望地盯着复杂的公式,她在放弃思考前选择了垂死挣扎:「我记得这好像是您的专业?」 裴培两手一摊,笑意窒人:「时事变迁,我以前学的东西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 「……」才过两年,先生。「那你问这个做什么啊,你们大三也学不到这个了呀。」 「哦,是这样的。」屈了屈指,裴培示意晓嵐侧耳倾听,薄唇贴耳廓,额前碎发恰好让双眸入鬓,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邪气。 低澈嗓音呢喃,气息滚烫:「我要用来调戏媳妇。」 「……滚。」晓嵐又羞又恼,她捂住彷彿被灼伤的耳根子,咬唇狠瞪对方一眼,虽然威胁力极弱便是。 眼底噙笑,柔情深淀,他笑得柔软,一点也不想辜负尚未重逢的青春。 ? 终于在魔音传脑中迎来终结,待教授离席,学生们才纷纷起身,或结伴或形单影隻的准备离去,昀兮睡得很沉,脸颊及额门上头的红印很是明显,晓嵐摇他好几下都不见甦醒,是裴培最后巴了他的后脑勺他才依依不捨地离开周公,悠悠转醒。 看昀兮打了个呵欠,眼角逼出几滴晶亮,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晓嵐极其无奈,她将面纸递出,「哥你怎么那么会睡。」 裴培挑眉,「而且吃饱就睡,睡饱就吃。」 「你不能这样说。」昀兮慢条斯理地收拾桌面,一面反驳:「这是养精蓄锐!要帮会争霸了,当然要好好储备战力。」 晓嵐噗哧一笑:「这样也能扯到游戏?」 「当然!咱们帮主大人都在世界频道上接受别人的战书了,」昀兮朝面容冷峻的裴培挤眉弄眼一番,调侃道:「不能输嘛,对吧帮主大人?」 他睡傻了?裴培头疼地揉揉痠胀的太阳穴,懒得应付:「我没有答应。」 早料到你会这么说。昀兮挑眉,幸灾乐祸地嘲笑道:「兄弟,以你的智商应该知道,这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依照夜春秋那么高调的个性,你如果不修理他一顿,他还会继续死缠烂打你信不信?」 其实昀兮所说的,正是裴培心中隐忧。他难得词穷了下,「……信。」 「而且他还特别在世界频上邀战,眾目睽睽,这不是逼你答应是什么?大家才不会管你的意愿,因为他们只想吃瓜。」话至此,昀兮耸了耸肩,用他仅存的良心同情了裴培一秒,「你这是不接受也得接受哇兄弟。」 完美命中男人的顾虑,只见裴培深眉紧蹙,薄凉的眼神扫过对方,口吻寒澹:「……不想吃午餐就滚。」既然眼下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说出问题的人。裴培的举动,正好完美兑现这至理名言。 要吃要吃!昀兮顿时闭嘴,乖巧得如同初进夫家的小媳妇,他将手机里的图片翻出,指着在报刊拍下的图片,说上头推荐的这个义式餐厅特别好吃,若是他俩对于午餐还未有定案的话,他想带他们俩去嚐个鲜。 晓嵐瞄见上头色彩鲜艷的甜点,点头如捣蒜。 裴培并未察觉人儿的小心思,只是见对方眉飞色舞的神情,事一放、心一软,也就随他兄妹俩去了。 昀兮很兴奋,他一路领头,带他们弯进k大旁的小路,矮墙窄巷,几分农村的愜意顿时浓厚,与巷外人声鼎沸车如流水的繁华景象截然不同,彷彿步入幻境,遗世独立,万千盛景高潮迭起,最后归于间雅朴实。 藤花悉数蔓长一隅,迎阳而生,盘根错节于矮房两侧,烘托建筑物更发精緻小巧,店长极富巧思,用几株柳翠淬鍊出巷弄里的小美好,清新而不落俗、平淡而不疏离。 听见晓嵐讚叹的惊呼声,昀兮得意哼哼,英雄所见略同,自己出色的眼光就应该不吝于藏私,大方分享多好。 裴培不想理会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友人,他逕自越过,率先将店门推开。 木门划过地面地毯,磨擦出细微的声响,服务生闻声望向门口,笑脸盈盈:「欢迎光……靠!」制式的礼貌却在最后破了功。 裴培忍住甩门离去的衝动,回头撇了昀兮一眼,目光沉沉。 没错开头是美好的,但结果是可怕的。 冤家路窄啊。 早安,林贸扬。 二十一之三、茄燉牛肩肉义大利麵。 无端被瞪视的井昀兮不解其意,在探进门瞄见神色难看的学弟才了然于心,他哈哈乾笑两声,内心已将自己唾弃上了百来遍。 ……不知道他和裴培解释这是巧合,对方听不听? 「哈哈……学弟,好巧啊。」昀兮硬着头皮朝对方扬起手,以极小的挥动幅度映衬他唇边的那抹僵硬。 林贸扬抓着菜单的手隐隐有定格之势,他皱起眉,与裴培不悦的神情正面对峙:「……只有你们两个吗?」 「……」昀兮被这简单的问题难倒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是呢,眼下气氛似乎不大妥当,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大冰块不容忽视呢;但若说不是呢……人就在他俩身后玩着花盆里的草是要怎么藏啊,这样欲盖弥彰的回答,似乎只会加深他俩之间的隔阂而已。 ……不过自从上回的篮球场事件后,他俩本萍水相逢的情谊就已经加遽下滑了,应该不差这点仇恨值罢。 裴培没有想回答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瞟着对方,喜怒不形于色。 店内縈绕着轻快的琴音裊裊绕樑,简洁明亮的摆设没有整齐紧密的座位给予压迫感,只有将近十张桌子与相对而列的皮质迷你沙发,虽然座位不多,但也落坐了六七分,生意还算不错。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舒适清爽,的确是他们仨会喜欢的那种环境……若是没有眼前那个名为林贸扬的服务生的话。 撇去还在门外欣赏花草的小人儿不谈,三个大男人此刻营造出的氛围与室内的安然恬静形成极大反差。相相静默,除了景象犹显突兀之外,还特别挡路。 于是,总算想起自己是来吃饭的晓嵐,就被两抹挺拔的背影给拒于门外。 她攀着门把跳呀跳,伸长脖颈想要看清店内情形,可无奈昀兮和裴培的身高太过于歧视,她跳了两下还是不见内部分毫,稍一洩气,就乾脆放弃不干了,心累。 不了解里面情况,也看不清二人隐没在光亮后头的神色,晓嵐琢磨半晌,就扯了扯昀兮的袖口,想要询问当下形势。 这一动静终于打破他们将近一分鐘的诡异僵持,三人不约而同地偏头微侧,将目光纷纷集中于女孩身上。 直至此,晓嵐才懂他们杵在店口的原因。看是也不需询问了,她扯扯唇角,同昀兮方进来时一样,做起了表面功夫:「学长午安,好久不见。」 「我就知道小学妹会来。」林贸扬神色渐趋和缓,他朝她笑了笑,口吻熟稔:「我看今天这机会也算难得,不如让学长请你吃午餐吧?上次没请到你,这次可要好好补补了。」 晓嵐眉头一蹙,口中不字尚未吐出,就听得裴培温淡嗓音不慍不火,赶在她前头掀唇说道:「麻烦带位。」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离开。」可能是裴先生的举动太过于出乎意料,昀兮刚落坐俩人面前,劈头就是一句话。 「没办法,」男人侧首,挺直的鼻樑轻轻蹭过人儿鼻尖,他弯起弧度,「媳妇想吃。」 转头看着裴培等待他说话的晓嵐顿时涨红双颊,手足无措。 昀兮与两人相对而坐,想回避都由不得他。他欲哭无泪,表示眼睛很痛:「……行我去坐别桌你别给我撒狗粮。」说完就想拎起包往后桌躲。 「你吃什么狗粮?别装了,快看菜单。」可惜他兄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只见裴培神情毫无波动,淡淡扫视对方一眼后,便将菜单塞至对方手中,示意他要演快演完,别拖戏。 闹腾一会,昀兮总算肯平息悲愤了,他低下头,开始专注于研究手中菜单时,裴培又悠悠补了句:「而且我也不是撒给你看。」 他慵懒地瞇起眸,流露而出的情绪带起唇边的那抹兴致盎然:「喏,你看,这不就有人来讨粮吃了么?」 林贸扬从柜檯处朝他们缓步而来,最后站定于昀兮身旁,低下眉眼朝他开口:「二位学长和小学妹要点餐了吗?还是需要帮忙?」虽是与哥哥说话,但服务生的目光却有隐隐飘向妹妹的趋势。 「我要一份茄燉牛肩肉义大利麵,再来一份草莓冰淇淋松饼。」昀兮从直立起的菜单上露出一对狐狸眼,他朝晓嵐眨了眨眼:「不用太感谢我,我很帅心地又善良我知道。」 「别吃冰淇淋,天气还有点凉。」裴培眉眼未抬直接反对,修长指尖捻着内页快速翻阅,最后停留:「改成义式香草奶酪好吗学妹?」 「哦……好的。」的确她最开始看上的就是裴培所说的奶酪了,小时候阿姨请她吃过一次后,她就对那种滑顺细緻的口感难以忘怀,所以男人这样反而迎合了她的喜好。 她点点头,绵糯的嗓音又懦懦地问了一句:「那我还可以多加点一杯热巧克力吗?」 「当然,你随便点。」说出此话的并不是身为她男朋友的裴培也不是身为她表哥的井昀兮,林贸扬笑瞇瞇地看着她,叮嘱道:「不过中午还是要吃点正餐才行,小学妹我给你推荐点吧?」竟然同裴培一齐关心起她来了。 晓嵐莫名的压力山大,但碍于对方服务生的身份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只好点点头,认真聆听起他对每道主菜的评价。 而剩下两人很贴心地谁都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装逼。 「……总而言之,我个人最推荐的是这道蘑菇鸡肉白酱义大利麵,它内料实在不说,因为加了点白酒提香,所以闻起来也很不赖,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听起来是还不错,」晓嵐在空中画了个叉,歉然笑笑:「但裴学长喝不了一丁点酒,所以我猜他也吃不了掺有酒的料理。」纤指于纸面游移,她仰脸,双眸微弯:「所以我想点这个。」 裴培瞥去一眼,恰好也是自己想点的料理。极好的默契不禁让他心情大好,略为勾唇,他悄然将手中菜单闔上。 林贸扬愕然了:「关他什么事?」 「我如果吃不完的话就得麻烦他了呀。」她朝裴培俏皮地眨眨眼,双手合十:「可以拜託你吗学长?」 他也是配合,頷首笑曰:「当然。」 不得不说,小娃实是聪明,既能巧妙地回避林贸扬的讨好,又能以不戳破彼此真正关係的前提下全身而退,着实是个满分的反应。 虽然裴培希望晓嵐有朝一日能够坦然面对外在视线,大声宣告他们只属于彼此,但他并不希望这些话是因为情势所逼,迫不得已才昭告天下。 所以她方才的回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还是在秘密地拥有着她,等待花开迎接新生。 而且有时候秘密也挺有情趣的,例如每天的早安与晚安吻……裴培目送着情敌捧着点菜单,心有不甘地返回柜檯,不禁喜上加喜,让他黑沉眸色里闪过一丝鲜明的愉悦。 ———————————— 标题源于我半夜写文时上网查菜单的怨恨。 好饿ttt 二十一之肆、昀兮选择当个帅气的瘖哑人。 林贸扬生性风流,本就不会对一个女人太过于执着留恋,追求晓嵐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让自己的爱情史多誊上一个名字罢,却从未想过这次的目标竟多了裴培这个对手,骨子里的征服慾以及对那人喜好的好奇使然,让他对他的直属学妹不禁萌生了几分探究,也让他对追小学妹这件事更有了几分动力。 其实他刚知道竞争对手是那个裴培时,第一直觉反应就是争不过,还是放弃比较妥当,毕竟他对女人的态度就是这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少了一个对象无妨,因为还有整片森林任他採擷。 但旋即涌上的便是不甘与好胜了。不对啊,凭什么裴培名号一出眾人就得乖乖让位?说不定小学妹就喜欢他这种的呀!自己好歹也涉猎过多种女人,难道连一个小学妹都搞不定吗?这念头在林贸扬看了k大那篇分析后,便于内心疯狂滋长着。 ……却殊不知自己还未上场就已败得彻底。 鍥而不捨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小人儿一句撇清关係的言论而放弃,反正追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厚脸皮和耐心呀!这些技俩他最擅长了,妥的! 于是已经够悲惨的三人,即将迎来更悲惨的午饭时刻。 料理饮品陆续端上,晓嵐双手捧着奶酪喜孜孜地嗅着,醇厚的奶香与香甜气味掺交充斥鼻间,她乐呵呵地傻笑两声,顿时觉得人生圆满了。 裴培含着汤匙噙笑凝视,正想开口与晓嵐分享她的圆满人生时,身后突然传来那道讨人厌的嗓音:「嘿,我能坐这里吗?」言语笑意甚至更胜他一筹。 裴培迅速降温成一张冰块脸。 昀兮赶忙撇过头,忽视对方卓越的变脸技能,他转而瞅向手里一份餐点的林学弟,内心只想打死半小时前的自己,「……学弟你不用招呼客人吗?」 「服务生也是要吃饭的啊,放心刚刚店长准许了。」林贸扬端着员工餐逕自入座,他衝着一脸茫然的晓嵐笑出一口白牙,「嗨小学妹。」 「……」这人来搞笑的吗?还是刚失忆过?晓嵐无语地回视,觉得奶酪笑起来应该还比他还好看些。 只能说她评断男人的眼光都被裴培的姿色给养刁了。 「林学弟。」裴培低歛俊容,平静无波的脸庞有着一双暗涛汹涌的锋利双眸:「我想贵店的座位,应该没有如此贫乏到需要让陌生人併桌吧?」字句极淡,却分分犀利。 这话真毒!竟然说林贸扬是陌生人,连点馀地也不留。昀兮选择当个帅气的瘖哑人,除了埋头苦吃之外什么都不会。 「裴学长。」林贸扬将爽朗的笑顏对上裴培那张如寒冬的面容,感觉两相对比之下,自己显得更为大度了。他自信地在心里肯定自我一番后,愉快说道:「饭就是要和朋友一起吃,才会显得更美味啊。」 ……行,就服你。昀兮选择与世隔绝闭关自守。 晓嵐看着各说各话的两人……算了她还是选择看奶酪好了,起码还能找找它的嘴巴在哪里。 「小学妹。」把气氛弄僵的林贸扬神色依旧,他先是出声唤了女孩儿,然后在她抬眼之时顺手夹了块嫩肉就要递到她嘴边:「这鸡肉特别嫩特别好吃,试试看?」 大大别闹了呀!她赶忙撇过头,坚决不受:「不用了,谢谢学长,你自己吃就好。」 「林学弟,请自重。」裴培搁下手中碗筷,冷淡神色情绪极淡,望向他的幽深瞳眸晦暗不明,深处有光影流动,色彩诡譎。 昀兮立马弃守自闭,出来灭火:「学弟学弟,给学长吃吧,学长我特别想嚐嚐。」他觉得自己根本牺牲,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而被迫吃下沾有学弟口水的鸡肉,看来颁个诺贝尔和平奖给自己都不为过,真的。 一场战役因而暂歇。 但这只能名曰暴风雨前的平静,尔后林贸扬又是几番邀请品嚐几番嘘寒问暖的,他的伙食最终竟然有三分之一都落入了昀兮的肚子中,和林贸扬的口水一同腐蚀成胃酸的一部分了。 井昀兮都快怀疑林贸扬其实是来追他的了。 而裴培的脸色除了与小人儿交谈时会和缓些外,其馀时间一概冷脸面眾。 谁叫他眼前坐的是某个不识时务的学弟呢。 其实林贸扬倒也不是有眼无珠,只是有些嚥不下这口气,看看小学妹,都和裴培同食一道料理了,为什么自己连片高丽菜都送不进女孩口中?明明他们两人都处于相同地位不是吗? 咳,昀兮瞄着面色渐沉强顏欢笑的学弟,突然觉得矇在鼓里还被强迫餵狗粮的学弟其实也是满可怜的。 二十一之伍、早就认定你了。 最后这顿午饭昀兮竟一反常态,赶在裴培晓嵐掏钱包前抢先付清,小人儿睨着笑得一脸諂媚的表哥,心想原来在钱财和生命的权衡之中,自家表哥还是会选择后者罢,太好了起码他还没有被书生甲给传染,这真的是今天迄今为止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负责替他们结帐的依旧还是林贸扬,他虽然面色有些懊恼,但眉眼间仍是神采奕奕,不掩原先气场,看是真不枉为走过许多女人青春中的花花公子。 晓嵐瞅见他在看向自己时眼底还是带有一抹希冀,心下一沉,她回头看向立于身后的男人,而对方恰好也从林贸扬那里收回视线,长眸入鬓,虽然不难看出他眼底尚存不悦,但那双眼看向自己时,却仍是一派温润,所有的负面情绪分毫都不属于她。 晓嵐突然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了。 连一点不愉快都捨不得交予她分担的男人,怎么会让外界不流言蜚语伤到她呢。 这里真的不会有人伤害得了她。 因为她有他啊。 心底深处驀然拨云见日,前一刻还是最惧怕的事物,此刻似乎已如螻蚁一般不足为惧,过往如云烟逝去,他们拥有对方,便彼此互相成就了彼此的强大。 裴培当初话语里的意思,她似乎有点晚才深刻体会箇中之意,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晓嵐首次坦荡荡地直视林贸扬,笑靨如同初夏睡莲,从黑夜中迎来晨曦绽放,明亮宛若新生:「学长,借一步说话好吗?」 裴培和井昀兮被赶出了店外。 摸不透娃儿此时举动的意义,裴培藉由落地窗观望两人互动,侧脸有光影,将面上淡淡疑惑照得一览无遗。 他看见晓嵐先是向林贸扬鞠躬,然后看见她仰头,樱唇开开合合,不知和对方说了些什么,再看见男人先是愣了一下,尔后仰头大笑……然后猛地扭过头,面色狰狞的与店外的自己遥遥相望。 他略为扬眉,下頷微抬回视对方,眼底矜傲淡淡,清贵高雅的王者气势顿时流露。 林贸扬更不爽了,他嘖一声,高举起右手竖起中指,挑衅意味十足。 「学长,别这样……」一旁的晓嵐赶紧出口制止,面露担忧。 「反正我也不用在你面前维持形象了。」林贸扬扬唇,放下右手转而揉揉对方发丝,「小学妹,还是朋友?」轻佻的眼亦如初识,弧度不羈。 「朋友才不会这么亲暱。」晓嵐无奈挽弧,她退后半步,提醒道:「学长,这动作不是每个朋友都能接受的。」 「我知道啦,我就是想气气他。」林贸扬抬起下巴指向按兵不动的对方:「不过他还真是淡定,我以为他会进来揍我一顿,呵。」话毕,他还自嘲地笑了下,说不定对方根本不在意呢,或许……甚至没有把他当对手看? 啊啊真不甘心。 晓嵐了然地笑笑,推翻对方上一秒的想法:「因为他在等我的解释。」话落,她抬足便要离去,推门而出前,她回眸看了他一眼:「先走了,学长保重。祝你……早日定下来?」 「快走快走,这对我来说并不是祝福。」对方衝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去搞定门外那个:「我还想多玩几年咧哈哈。」 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晓嵐点点头,闔门而去。 果然迎接她的正是裴培那道欲言又止被阴霾压着的视线,晓嵐不待对方开口,便示意男人弯下身来,附耳说道:「我和学长说我答应你了。」 触及微微瞠大的眸,她赶忙摆手:「你别误会啊,我不是为了摆脱他才告诉他的,如果是为了摆脱他我早就在他为难我的时候告诉他了,哪会等到刚才……唉呦我在说什么?」说到最后反而自己先自暴自弃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裴培心下一松,他悠悠然地堆起笑容,轻声提问:「肯让我登堂入室了?」微停半晌,又附上一句:「以结婚为前提?」话语里满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结婚这事,要不要答应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别那么嚣张。」晓嵐弱声反驳,心里则是同他一起舒开了笑意。 早就认定你了,傻瓜。 二十一之陆、某男人那堪称疯狂的妻奴属性。 就像扎在心上的刺突然被拔起,想开的她通体舒畅,当然,裴培亦同,因为他俩在学校里的互动也从这天开始就明显亲暱了起来,看是就差没在学校满垒了……没,刚刚思想被外星人控制我什么也没说。 当然学校内也传出过些声音,甚至偶尔还会出现些小动作,但晓嵐发现这些与她先前面对的实在相差甚广,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足掛齿。 况且,某人总是能神乎其技地知道今天她被谁小小为难了,然后在御驾亲征,亲自私下处理……搞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是谁欺负谁了。 就连先前疯狂崇拜裴先生的小鱼再知道消息之后,也只是气呼呼地挠着她的痒说她不够义气连朋友都不告诉之外,从此就没再肖想过友人的家属,安分地去追其他校园男神了。 感谢这个世界还能如此温柔。 本来祝福的人就佔了大多数,被这样一弄,更是连点反对声都被强制消音了罢。裴培和晓嵐成为k大最出名也最奇葩的一对情侣,出名是因为裴学长那张盛世美顏、奇葩是因为他俩之间那彷彿隔了一个银河系的身高差……和某男人那堪称疯狂的妻奴属性。 妻奴这事儿是源于某天有位王同学拿了三百块跑来找裴培,说要还他上回跟他借的钱,那时裴培正半弯身子咬着发圈,帮晓嵐重新扎她歪斜的马尾……好个偶像剧场景。王同学眉角抽搐,顺从裴先生的眼神示意,乖乖站在一旁等待。 终了,裴培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甘愿搭理他:「什么事?」 王同学恨不得赶紧交差赶紧离开,不想当电灯泡:「上次跟你借了三百,来,还你。」 对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他垂头盯着那隻伸出的手沉吟半晌,视线朝女孩那飘过:「给晓嵐。」 王同学瞄了一眼正在和男人抢包的人儿,忍不住多问了句:「你也欠钱?」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裴培看他的眼神顿时像在看白痴:「……我钱包放她那。」 ……还没结婚就管财產了?王同学看向晓嵐的视线已带敬畏。 「你也知道放我这!」没抓漏关键语句的晓嵐气呼呼地抱怨,一秒推翻:「你把我的包还我,然后把钱包拿走!你今早不是才说手痠吗?干嘛还坚持帮我提什么包。」话说到后头已是满满心疼。 话说自从他说钱包给她不用还之后,还真的没在要回去过。之后裴培总爱往里面添钱,有需要花费时在和她请款……这到底是什么怪癖,能治吗?晓嵐每想至此,都是眼神死。 原本还想随便丢在个显眼的地方让他自己拿走,但在上回不经意地看到里头几张级别不小的信用卡后,晓嵐顾那个钱包比顾自己还走心。 他含糊地唔一声:「那回家帮我揉揉?」然后手上那个女款提包他依旧抓得死紧。 晓嵐就是天杀的个子小,只要男人一伸长手臂她就拿他没輒,她揪着他蹦跳许久就是无果,气恼之下,便发狠地在对方腰间拧了一把。 可惜人儿力气小,裴培并不觉得疼,甚至还觉得有些痒。他低眼双眸载笑,顺着背脊而下,五指微张虚扣住闹腾的小傢伙,深怕她一个重心不稳就掛了彩。 已然被忽略的王同学迟迟等不到有人接过手中的钱,他欲哭无泪,感受到世界满满的恶意:「……你们两个谁都好,快来接我的钱放我一马吧我错了。」 妻奴名号就此传开。 虽然男人先前觉得关係保密也不全然是坏事,但他最近发现,还是透明化了才更舒爽些,现在他当眾揩油也可以不再顾忌、人们看到他俩在一块都会自动绕道给予空间,重点是再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拐带他家小女孩儿。 噢,但某个不长眼的徒弟例外。 过几日后便是天涯绝跡的年度盛事——帮会争霸的准决赛,这几个礼拜就已经在为了争夺晋级资格而如火如荼地进行淘汰赛,除了预先获得资格的覆天帷幄与游龙破云之外,其馀各个帮会皆是卯足全力,严整以待。 挽妃阁早早就在淘汰赛中拔得头筹晋升,后头几日倒也落得清间,于是某个为了决赛而勤奋上线的女孩就悲剧了……远在北戮大陆的夜春秋简直把东珀大陆当自家花园在跑,传送符被他当作卫生纸一样消耗,看得晓嵐都为此等奢侈行为所心疼。 女孩好说歹说,美其名劝对方把时间跟金钱利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实情则是真怕了这个黑歷史极深沉的夜帮主……况且裴大哥还说他喜欢她。 那她就得要更加小心,可别给了他希望才是。晓嵐想。 二十一之柒、覆天帷幄首当其衝。 但夜春秋给的理由也很理直气壮,说什么他必须常常来这照看他的交易所,和师娘交流只是顺便云云。 晓嵐被这么一堵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好拿了中古草贡献的金钱匆匆离去,回头再和裴培说起这些事儿。 顺便?裴培听了冷笑。 中古草那事他可没被夜春秋的爆炸性宣言给忽悠过去,裴培后来找了昀兮和他一同分开调查,发现这人的上线时间并不长,上线大多只干两件事,出入挽妃阁、搜刮交易所。这乍看之下似乎毫无问题,但男人并没有忽略晓嵐当时所言——她说夜春秋并不认识她。 而那时昀兮也恰好传来消息,说她不是挽妃阁的帮眾,正好证实了晓嵐的说法。 但这可并不合理,夜春秋身为大帮帮主,怎么可能随意让间杂人等混入帮内?裴培揣度兴许,就发现其中的矛盾之处,心里也简单地有了个底。 为了印证内心所想,他隔日就拿出月僭武器专用的镶嵌宝石,让晓嵐掛上交易所卖去,小人儿看见裴培拿出的那颗比前几日自己送他的属性还要好,不禁心疼地让他换下:「我上次给你的你镶上去了呀?」 「是啊,别想要回去。」讫,随即唰一声展开扇面,扇中有画自成天涯,扇柄处一颗宝蓝色的珠子温润含光,君莫千行垂眸,大山河水在他眼中栩栩如生:「这挺好。」 「可是这颗的法术加成,可没有我给你的那么好。」晓嵐以为裴培不知道那两颗宝石的差异性,急急忙忙就想把手中的递上去:「用这颗吧,我换你那颗去卖。」 「不必。」薄唇翘起,他拢袖收扇,挺拔的身子微微倾下,指尖滑过她摊开的掌心,将之逐渐收拢:「比起无谓的数值,我更喜欢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 裴培的臆测确实不错,几日过后,他在夜春秋的扇柄上头看到那颗金鑽。 对方坦荡与他回视,唇角微勾,宛若讥讽般,他手中的那隻金龙也频频在晓嵐眼皮子底下舞动张扬,这时,裴培才知道,原来夜春秋也不甘心做白工。 只可惜小娃儿对于亮澄澄的宝石根本是过眼就忘,夜春秋次次示意暗示,那颗宝石都被忽略得一乾二净。 裴培也担忧若把中古草的主使者告诉她,以她的性子怕会对夜春秋有所亏欠,思量之下,也就乾脆佯装不知情罢,让她自己发现去,反正,她也不吃亏。 但他自个儿倒是吃了一点闷亏。 其实他那颗金鑽是先前单刷副本时出的,掉落机率不高,就恰好让他在打发时间时给矇到了,原本想回基地镶嵌上去的,但一出副本,在出口附近採药的小东西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捧着属性略差的宝石嚷着要送他,说是方才挖草时在土里发现的。 依照某人的个性,就算晓嵐给的是一块石头对方应该也是照换不误,所以在那瞬间男人就肯定,自己拿到的那颗金闪闪石头没用了。 可是没用归没用,他却没想到自己会把对敌方有利的东西交至情敌手上,准备一较高下。 由于此刻裴培已接手了些母亲旗下的店面,所以他多少已培养出商人的精明头脑,他知道自己既已投资出去,来日必当得有所收穫。 ——这场与挽妃阁的赛事他不能输。 ? 决赛名单出炉,除了覆天帷幄、游龙破云为外加名额外,四个大陆在淘汰赛表现卓越的帮会也纷纷入选,往年的四强竞逐因为多了两个帮会而硬生生地成了八强,再加上君皇与夜帮主的恩怨,让今年的争霸赛格外令人关注。 有别于淘汰赛各种刁鑽蛋疼的比赛方式,决赛就是很单纯的武力竞技了。机制与淘汰赛相同,赢者晋级输者淘汰,对手随机分配,由最初的四组逐渐删减至最后一组争夺冠军。 换言之,若是夜春秋想要与君莫千行一决雌雄,那么两帮会在对上以前其中一方都不能落败。 赛事敲响的第一天,覆天帷幄首当其衝,对上了西清大陆的帮会枕中絮。 枕中絮这个帮会君莫千行是听说过的,休间人口居于多数,前几年的争霸似乎都没有他们的份儿,看来今年他们算是侥倖,可……也大意不得。 的确大意不得,当枕中絮的帮主率领整个小队像是仰望神祇般,崇拜地看着嵐下秋棠一口一声连喊女神大人时,站在前头的君莫千行才恍惚想起,生活玩家好像都挺崇拜他家小娃的。 他默默瞄向对面帮主一脸狂热,恨不得跪下膜拜的神情……接下来的十分鐘内,君莫千行手起扇落手起扇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新了他自己在团队中的斩杀人数,一点儿情面都没给枕中絮留下。 二十一之捌、我女朋友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生 但远在西清大陆的枕中絮,要见上东珀大陆的嵐下秋棠是何其困难?今日难得有幸碰上一面,他们又岂会如此轻易地就打退堂鼓? 于是赛后,他们拋去被陛下狠狠修理一顿的狼狈,一窝蜂地凑至晓嵐面前,将小身板的周遭挤得密不透风。 无奈之下,君莫千行只好拎起人儿让她坐至自己肩上,寒凉的眼神朝他们刮过,示意他们安分些。 皇威浩荡,在此刻竟不见效果,那群小粉丝依然不见退却,眼巴巴地绕着男人转,像极了请求餵食的二哈们。 居高临下的嵐下秋棠唇一松,忍俊不禁。她捋着男人的脑袋将下巴搁上,白嫩嫩的腿儿晃呀晃,她眨眨眸,掛起清浅弧度轻声问道:「想问些什么?」 获得准许,果然立即七嘴八舌了起来:「女神大人!我想问问雪山峭壁上的七彩灵芝採集点在哪?」 「还有还有!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出紫丹的机率变高?」 「鍊铸师有个升级任务我一直找不到他要的五穀杂烩……」 「刺绣图有个龙凤翔天的图案配方,除了金丝线我听别人说似乎还有其他的替代方案……」 晓嵐极富耐心,含着笑有问必答。 几番对话下来,枕中絮对亲民的女神印象又更好了,眼中流露而出的喜悦和钦佩更发鲜明。 君莫千行见此,墨眉挑了挑,神色平淡并未言语,但扶着娃儿的手却悄悄收拢几分,占为己有的意味极重。 知他者莫晓嵐也,那几分力道虽然不重,却已足够让对方知悉他心境上的变化了,晓嵐深怕某个大醋缸暴走,赶忙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视线下移,她看向现场最后一名欲言又止的女孩:「那你……?」 那女孩宛若受惊的小动物颤抖了下,她面有难色地扬首,粉拳紧握復而舒展,晓嵐正疑惑地想要开口,就瞅见她乾净的脸庞闪过一丝决然,和她积攒许多勇气后道出的嗓音:「那个……女神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没事,你请说。」 「请问……」脸颊逐渐涌上緋红,她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和君皇陛下……」眼神略略飘移。 原来是自家男人的桃花债啊,哼。晓嵐微愣之时脑海便率先浮现这个想法,她低下头,在男人耳畔说道:「自己解决。」软糯语气隐约带上醋意。 到底谁才是大醋桶呢。君莫千行心底暗笑。 他挺直身桿,一袭儒袍飘逸雅緻,薄唇略抿,面色冷冽清淡代她回应:「我们在一起了。」但口吻却不似神情冰冷,他多迫不及待要让每个人知道——她是他的。 嵐下秋棠攀着男人角色那一头滑顺的长发,小脸半埋,隔着距离,怯怯地观察起对方反应。 未料,提出发问的女孩却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所以迪兮和女神不是恋爱关係囉?」她拍着胸脯,喃喃说道我就相信女神大人不是这种人、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之类云云。 这也难怪,知道晓嵐和昀兮真正关係的人也不多,约莫只有自家帮会和兴许友人罢。 ……不过,这误会可大了,她可不记得表哥在公开场合有对自己做出亲密举动啊?晓嵐垂眸思索,直至另个惊人念头掠过脑海。 骤然抬首,她不敢置信地目光与对方重合:「你……是不是很关注迪兮?」 可能是真相来得太快,轻飘飘的一句提问竟又让女孩静若寒蝉,她匆匆低首,脸庞嫣红更胜。 良久,她才细不可闻地点点头,动作很轻,像是捨不得弄碎这份感情似的。 小人儿噗哧一声笑了,「我表哥单身未婚,欢迎追求。」瞥见对方闪过一丝讶色,旋即被惊喜取代,她笑瞇瞇地又补了句:「他哭没女朋友哭很久了。」而且,她也缺大嫂很久了。 此刻男人也很自动自发地开啟队伍频道,将早已离场的昀兮给抓回来:「副的,有你的桃花债。快回来处理。」 「什么——!」昀兮惊喜地大叫,弄得对面裴培头很痛,「可爱吗?软萌吗?等等我马上回去!老大千万要帮我把人留住啊——!」 君莫千行揉揉太阳穴,极其冷静,「没有嵐可爱,也没有嵐……软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女朋友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满是炫耀的口吻。 「……」 霎那间,十五人的队伍集体噎到,一片死寂。 「你不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最先反应过来的晓嵐面红似血,她挣扎着要他将她放下,然后抓起男人手臂就是一口:「你……!」 君莫千行隻膝跪地,他牵起对方双手,弯眸噙笑:「你看,这不是最可爱是什么?」话落,头颅还不忘在嵐下秋棠的怀里蹭了蹭,像足一隻撒娇的大型犬。 将陛下惊人之举一览无遗的那个女孩当然自动被忽略了,不过没差,因为被惊呆的她一时之间竟也忘了离去。 于是,方才做出告白宣言的女孩就这样被匆匆赶来的迪兮等人给逮住了。 「你、你好!我是迪兮!」此刻的昀兮像个情竇初开的大男孩,他摸着后脑杓笑得靦腆。 「……嗯,我知道。」来不及撤退的她只好低下头,羞赧地应道,「那个……我……」 「迪兮。」突地,身后一道女声响起,千里繁华挟万千气势,拨开自家帮会的新人们走了出来。 「我喜欢你。」无视昀兮已经傻住的神情,她揪住对方衣领将他往自个儿带,面容贴近,温热气息洒落,千里繁华勾勒出一个明艷的笑容:「下个月三号,b城,约不约?」 二十一之玖、都是套路。 ……靠,气场强大啊。 君莫千行停止与人儿深入讨论「为何她和昀兮会被误会,他们却不会」的议题,富饶兴致地抬起头,难得当上一回吃瓜民眾。 「繁、繁华,」光气势就输了人家一大节,昀兮吞口唾液,左右环顾,额上渗出几滴冷汗:「你、你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问青天愤慨,为他们副帮主的智商堪忧。他率先疾呼:「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值得人家繁华这时候和你开玩笑?」 「是啊!繁华姐能看上你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什么?」 「别找理由搪塞啦——副帮主你身为男人的气势呢?是男人就学学我们老大!」 「负责啊负责!」 负责个屁啊!他有对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没、没有吧!深深的无力感顿时袭上心头,举步维艰的困境将他笼罩。 ……这种被逼婚的感觉似乎有点不妙啊! 无视质疑人生的昀兮,小伙伴的帮腔还是直往一面倒,让晓嵐开始怀疑起其实自家表哥根本是做人失败。 「所以呢,你约还是不约?」千里繁华乘胜追击,威慑的语气说是告白实是更像威胁。 曼妙的曲线恍然贴近,虽然气势磅礡,但美眸深处依旧划过一丝徬徨。 她挺起腰板,不肯退缩地直攫着他,颇有鱼死网破的觉悟。 就算是在怎么大胆的女孩子,在告白这种事上仍是需要些勇气的,更别说是在大庭广眾之下做出此等惊人之举了。晓嵐瞄一眼佯装镇定的繁华,又瞅了瞅方寸大乱的表哥,她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八九分罢。 噯,虽然繁华是因为感受到危机感不得已才出手,但若欢喜冤家能因而变为情侣似乎也挺不错的。思起他们俩在帮会里斗嘴调侃的点点滴滴,晓嵐默默牵起唇角,这大嫂到来得猝不及防,但这人选她倒是挺喜欢的。 小傢伙顺水推舟,开啟密聊频道,朝对方砸出一串,也同大伙一起逼起婚来了:「表哥,你快决定呀,答应谁拒绝谁都好,就是别把双方都晾在这里啊。」 向来疼爱小表妹的昀兮,这回竟首次没有回覆妹妹的讯息。 但不代表没有影响力。被表妹话语刺激,他宛若初醒,闔帘沉淀心绪,半晌復而张眸,若有所思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异常深邃的目光专注。 千里繁华被他难得认真的模样给震慑到了,心鼓紊乱,她啟唇欲言,却驀然被一股力道拉扯,顷刻重心丧失,她惊叫一声,跌落昀兮怀中。 成功反客为主的昀兮紧扣纤腕并未松手,他顺势搂住对方,在她耳边落下此生最为霸气的发言:「往后每天都约。」 片刻沉默,昀兮乾净的脸庞闪过一丝红晕。 他说道:「繁华,我们在一起吧。」 话音虽轻,却在不知何时归于沉静的现场中清晰若宏鐘。 被揽在臂弯里的繁华有片刻怔忡,旋即赤色渲染,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地,回拥对方。 「嗯。」她埋入昀兮肩窝,头部细不可闻地点了下。 轻微的动作解放了眾人的狂喜,顿时,掌声如雷鸣。 「哇哦哦哦哦哦哦哦——!」 「鞭炮来鞭炮来!」 「可恶又出了帮对啊!羡慕!」 「竟然让你这小子脱鲁了!能在头儿的顏值底下追到咱们大姐,不公平啊区区一个迪兮!」 「是啊区区一个迪兮!不甘心啊,兄弟们一起上!」 劈哩啪啦的炮竹声和爆吼声取代前几秒的真诚祝福,昀兮赶在被架走前将新出炉的女朋友推开,他委屈地控诉:「你们变脸也变太快了吧?刚刚不是还一副我不答应繁华就要让我做太监的样子吗——?」 「祝福跟忌妒是两回事!你都抱得美人归了让我们揍一顿不为过吧?」 「刚刚耍什么帅啊?看了让人觉得很不爽啊!」 「为什么啊——!」昀兮悲愤了,他苦兮兮地拿出此刻的最后希望做为挡箭牌:「是老大——!是他教我这么做的耶!为什么还找我麻烦!」 「这不是废话吗?你以为我们找得了头儿麻烦?」 「因为刚脱单的是你啊!」 「……老大。」昀兮转头,幽幽眼神瞟过。 「嗯,刚刚干得不错。」君莫千行双手环胸,勾起唇角,笑得风雅……且狡诈,「不过倘若出事了,我一概不负责。」 「呜呜呜呜你套路我……」最后一声哀怨被隐没在人群中,逐渐变成「不要脱那里」诸如此类的微弱求饶。 男人们玩得欢快,女人们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因为她们正面有难色地看向一旁被忽略许久的女孩,琢磨着如何在失控的氛围中开口。 最后,弱弱的萌心乾咳一声,说道:「迪兮,你在被扒光前,要不要先留点门面来拒绝这个女孩?」 话落,喧嚣的男人们须臾沉默。 他们还真忘了这次告白事件的起点。 窸窣一阵后,昀兮衣衫不整地走出,他尷尬地垂眸注视对方,慎重开口:「那个,如你所见,对不……」 「不用道歉。」女孩将之打断,她挑起一丝笑,完全没了方才的羞赧。 昀兮心下一松,正想道谢对方的善解人意时,却听得对方语出惊人:「请多关照,姐夫。」 ……什么鬼? 女孩笑瞇瞇地勾住千里繁华,朗声说道:「我这不是在为姐姐的幸福努力吗?」 千里繁华小心翼翼地观察男朋友的神色,发现对方眉眼之间除了震惊之外别无其他,也就放下了心,她走上前去,勾起昀兮下頷,扬起的弧度妖艷:「不这样,你会从了我?」 「……我又被套路了?」被矮自己半颗头的女朋友调戏,昀兮还没有为受的醒悟,也没有被算计的恼怒,只有到处都被套路的厌世感,他抹了抹脸,看破了红尘:「的确……你们长得有点像。」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繁华朝裴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失笑道:「这也是老大教我的。」 「……」伴君如伴虎啊。 多么痛的领悟。 二十一之拾、情场无兄弟。 「真的是你的杰作呀?」晓嵐看裴培并未否认的样子,赶忙拉了拉对方悄声问道。 有暖阳迎面兜来,将他低垂的眉眼描摹得更发轻柔,他嗯了一声,唇畔微微抬扬:「他们本来就是郎有情女有意,要不是你表哥智商太低,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话至此,他停驻思索片刻,旋即悄声曰:「而且我受够电灯泡了。」 「……裴大哥,他是你朋友。」替表哥挽回一点他在裴培心里的地位,晓嵐觉得她这个当妹妹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情场无兄弟。」所以更别论那个已经断绝关係的前徒弟了。他想,等赢了和挽妃阁的争霸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人儿给娶回家,分秒都拖不得。 思及此,男人眉宇间的神态又明媚了几分,堪比煦风徐来,绕得满身花香。他欠下身子,一把将她抱起,愉悦溢于言表。 「噯,你……」晓嵐被他一身儒袍遮盖得掩实,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她仰头看他,欲语还休。 「嗯?」托托小娃的臀部,他噙笑回视,疼惜目光紧瞅,曖昧繚绕,再度看红了对方白嫩的脸蛋儿。 于是这个自带滤镜的浪漫画面,让靠过来寻求意见的小伙伴们又被强行闪了一波。 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问青天用力地咳了一声,张扬下存在感,也让晓嵐更发羞窘。 但男人说不放手就不放手,他收束几分,挑起眉峰回首问道:「怎么?」 「长老说情侣初次约会就是要去捣蛋,所以他提议下个月三号我们覆天帷幄乾脆也再b城办一次帮聚,大家都觉得不错。」有好玩的事可掺和想想都觉得兴奋,问青天心里呵呵,语调有些高昂:「老大你怎么看?」 「b城离我们倒是不远……」裴培沉吟半晌,尔后低眉询问:「娃儿你那天有别的安排么?」 「唔,目前没有。」晓嵐想想,便扯了下男人的袖口,笑言道:「我们去吧?我还没去b城玩过呢。」 好。对方立即妥协:「行。不过别聚太久,半天就好。」瞥见两人一脸不解,他勾唇补充:「还是要留给情侣一点空间。」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问青天不笨,话里几个意思通通给他听出来了,被默默发粮的他扶额,觉得头很痛,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 最后决定先行撤退,留给眼前「情侣」一点「空间」:「那我们先回基地讨论去啦,你们两个在这等下一轮的比赛名单公布?」 「好。」 此举是因为在覆天帷幄胜出之后,会场马上又开始了下一组的比赛,所以他们才想在会场等待今日所有的赛事全部结束,以便第一时间知道自己下场赛事的对手是谁。 对了!要传回帮会基地的问青天在离开前匆匆回头:「还有,繁华的妹妹说想加入我们帮,老大你等等回来在参酌参酌?」 「她?」问青天离去前的这番话倒是让晓嵐来了兴致,她探出头,好奇道:「她不是枕中絮的吗?」 「没,她没有帮会。」问青天耸耸肩,笑顏无奈:「她玩天涯绝跡都是因为老大教繁华的那个计画,她甚至还没满等。」 说到这,问青天又要再次讚叹君莫千行的头脑了,先是怂恿身为女方的千里繁华利用假情敌给自己製造一个告白的机会,然后在男方迪兮被告白的当下利用密聊循循诱导,让他认清自己的感情,进而传授对方正确的姿势,牵得一桩佳缘。 男女双方当下都不清楚君莫千行的两面计画,直到他们方才互相琢磨,才得以将他的私下计画詮释圆满,也让他们在场旁听的人听得好生羡慕。 什么陛下什么君皇什么大神都是假的!月老大大,也替我们牵一段好姻缘啊!单身许久,心累了呀。 可惜那男人听不见他内心里的哀嚎,而他也没胆开口要求,于是最后问青天还是无限落魄地传送走了,选择早早回帮里的酒馆买醉消愁。 耳根清静,电灯泡剷除,裴培总算满意了,他拎起小人儿席地而坐,并将她搁上自己盘起的大腿上,藉着会场直播赛事的大萤幕,观看起另头廝杀惨烈的赛局。 他们还位于刚刚比赛的赛场,但由于前方柱子的隐约遮掩,再加上引人入胜的高水平打斗,观眾并没有太注意到角落里的动静,也因如此,君莫千行那些举动才没被搬上世界频道上,给大眾编写出另一段荒唐的脑洞。 今天是晋级赛首日,官方的赛事编排是打算先进行过一轮各组对抗,共计四组,最后再把各组胜出的帮会归为两组,分日举行。 现在大萤幕转播的正是南燎大陆和西清大陆的帮会比赛,裴培没多大兴致,只是单纯消磨消磨时间等结果罢了。 但某个窝成一颗毛球的小孩却看得很认真,指着画面连连惊呼,直缠着自家男人询问那些犀利的走位和帅气的架式,搞得对方很不是滋味,但也挺耐心地有问必答,丝毫不觉得麻烦。 以至于双双投入心神的他们,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朝他们款款行来的夜春秋。 二十一之壹拾壹、不及格,辣眼睛,回厂重造 柱子掩去光亮,阴影之后晓嵐娇小的身影率先映入眼帘,夜春秋的世界举目明亮。他略略勾唇,正想上去攀谈,却陡见小东西倚向男人耳畔言笑晏晏,男人含笑倾听,些微低眉神态无比温柔,夜春秋脚步一顿,那样的画面里那双璧人,令他转復黯淡。 那是他走不进的氛围,自始至终。 「师父、师娘。」夜春秋终究还是唤出声,他攒了攒手心,温度冰凉,背手倾身,微上勾的眸底闪烁,他将自己完美偽装,他是多么的屹立不摇、是多么的恬不知耻。 对,他多恬不知耻。触及嵐下秋棠明显呆愣住的目光,夜春秋内心暗暗自嘲,轻巧笑意未减半分。 怔忡旋即惊醒,晓嵐内心难免有些疙瘩,但她仍是落落大方,頷首微笑致意行云流水,不失礼数:「夜帮主。」 她直起身桿端正以待,却发现此刻她正落座于裴培的大腿上与他相对,懊恼于眼底一掠而过,她扭了扭身子就想往下爬,但对方不肯,圈住人儿腰际似笑非笑,瞅得小傢伙敢怒不敢言,只得掛着僵硬的弧度朝夜春秋笑笑,那小模样看是彆扭极了,忒可爱。 君莫千行挨着她低语哄诱几声,鼓起的腮帮子才有缓和之势,他扯弧淡笑,薄唇轻轻擦过人儿眼瞼,把她安置妥当后,这才回首看他:「有事?」声嗓淡凉。 夜春秋訕笑:「这不和师父一样?在等结果。」一面说着,他一面在晓嵐那侧坐了下来。 「是么?」会场这么大,哪里不坐偏偏挨这来了?男人清冷地瞟去一眼,微微侧身将小娃护住,低沉的嗓音中情绪淡漠,丝毫不受其影响:「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两人看似简单的对谈,却是一语双关,晓嵐云里雾里,一个字儿都没能体会出深层的意思。 夜春秋下意识扫了女孩一眼,见她一双大眼直瞅着君莫千行,扑闪扑闪的,伴随着她浅浅上扬的笑靨,更发夺人心神。 「或许是吧。」难得不是针锋相对,他沉默过后的声线有些乾涩,万物有枯荣,夜春秋像是片腐败的残叶,一无所有,只有迎不来的春天。 人心难琢磨。一语犹落,三人沉寂,不再琢磨各自心思,一齐望向大频幕等待结果,无话。 解说赛况的主持人嗓门洪亮,滔滔不绝口才极好,还附带许多招式的撞击配音,完全充分炒热了现场的气氛,叫喊声欢呼声此起彼落,但仍是丝毫影响不了此刻充盈于他们之间的死寂。 好吧,从方才就没进入状况的晓嵐终于体悟到一丝异样了,但自从裴大哥和她说清来龙去脉后,她对夜春秋也有了些忌惮,不敢再像以往那样舒心搭话。 可是这样的气氛多闷呀,经过他这么一搅和,她连看个比赛都如坐针毡的,连呼吸都得放轻几分。 画面中,南燎那方有一人将姿态放低,宛如满弓,趁着队友散出迷雾干扰时朝敌方飞奔而去,迅猛如豹,身后带有满浪同他席捲奔走,眨眼之瞬,浪雾齐放,威势浩大,恰好一举歼灭西清那方仅存的二人。 声色俱佳,这是一场带给观眾极致享受的高品质比赛……或者又言表演似乎更加合适? 「真是作秀。」君莫千行神色很淡,他看着主持人激动地涨红了双颊,冷冷下了註解:「多此一举。」 言下之意,不及格,辣眼睛,回厂重造。 「可是我觉得刚刚最后一招挺帅的。」她攀着他的手臂说起了悄悄话,「误导和攻击搭配的时间也挺巧妙,不太容易。」说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 「竟然会分析作战技巧了,不错。」他噙一抹淡笑,伸手点点她的鼻尖,面色流露出一种养媳妇不容易的感叹。 的确不容易,因为旁边还有个人虎视眈眈。君莫千行馀光轻瞥,瞄见夜春秋温笑容顏正侧首,瞇眸观察两人的互动,眼里闪动的情绪莫名。 在小人儿软糯的抗议声中,他收回目光,斩断一切可能与对方有所对视的可能。 虽然他挺想直接扛起晓嵐,离开有夜春秋的地方,但无奈他有所顾忌,假若对方跟了上来只怕会更加难以收拾,因为整个会场,也只有现下这地儿比较隐蔽罢。 「作秀自然有它的好处。」这时夜春秋站起身来,扑扑身上留下的尘土,他转向君莫千行,让对方刚刚欲回避的小动作徒劳无功。 夜春秋逆光而立,轮廓模糊,不清其人神情。他轻轻开口,连同此刻主持人宣布下一轮对抗名单的声音一同传入俩人耳中。 「——师父,它让你不得不答应我的邀战。」 「最新分组名单出来了!后天,四强率先争锋的是——东珀大陆的覆天帷幄和北戮大陆的挽妃阁!」 等待比平时还要鼓动的欢呼声平息过后,夜春秋仿古代礼仪,甩袖抱拳,眼底笑意隐约:「师父,后天请多指教。」话毕而离去。 于是在帮会基地里,还未见到裴培一面就先接到二手消息的昀兮,对于此事脑海率先浮出的想法就是…… ——干,官方搞事情! 二十二之壹、疯狂。 当赛情进度迈入四强之后,官方感觉就用心了许多,连竞技场的佈置都能用上个老半天,不知是否是在为即将上场的两方人马製造出更多的可看性,好藉由话题热度,赚取更高的收益。 覆天帷幄和挽妃阁的赛程是在当日下午,由于那天是假日,所以晓嵐便同裴培一起早早上了线,然后紧张地展开面板……做起了日常。 裴培悄然无声地将双手缩回,内心哀叹。说好的安抚拥抱呢?怎么变成了做日常?那小东西明明平常都不做日常的! 是的,日进斗金,在覆天属于隐藏版小富婆的晓嵐,对于那些奖励微薄的每日任务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今日可能拜紧张所赐,竟让她做出些反常事来了。 说也奇怪,上回明明已和挽妃阁有过一场交流,却也没有像今日这样失态,她想,可能是因为面对夜春秋的心境有所转变,抑或是被帮会里肃然的气氛威慑所致。 今天的日常难度不高,任务内容是源于开饭馆的曹厨子因为昨晚宿醉,赶不及置办材料参与顾大人的母亲顾老太太的寿宴,因而引起的一连串使唤玩家的连环任务,共二十环,从打鹿肉抓鱼再到佈置料理云云,算得上是比较悠间的休间玩法了。 也的确是晓嵐比较能接受的步调,于是她就从城内市集一路蹦躂到野外鹿林,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不见稍早前的那份不自在。 经过某皇的洗礼,她终于不再是那个看到小怪可爱就不忍杀生的小孩子了,放出范围技定身,她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行云流水,每个画面都令人赏心悦目。 兴许真是受到裴培的影响吧,又或许是因为过往的教育影响通身气质,此刻的她,竟有种不易接近,宛如高岭之花,盈盈绽放于白雪皑皑之处,迎风摇曳的姿态堪称柔软,却给人一种不可覬覦的错觉。 夜春秋寻着追踪人物的功能一路至此,入眼即是这番风景。他扶着树干,弯下腰喘气,隔着三四棵入云树木将她遥望,对此,他有些移不开目光,却也挪不开脚步去接近半分。 原本只是想在与君莫千行正式撕破脸前来看看她,见此,心里却突然窜起一股异样来,思绪复杂,由爱怜、悔恨、喜悦、悲伤、脆弱、痛苦等诸如此类的心情交融而成,像是一道汹涌的浪,来势汹汹,不留馀地地撞击心脏,彷彿要将一颗仍在跳动的生命撕碎殆尽。 内心抽疼。 夜春秋捂着胸口,缓缓蹲下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被他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溃堤太快,他感觉他的骨肉正在为此一点一滴地被啃食着,彷彿下一秒他就会和他姐姐一样,迎来被死白囚禁的漫长岁月,然后再悄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姐姐、姐姐…… 他呢喃着,两字尚未赶得及出口,便化于唇齿之间,就像她曇花一现的生命一般。 大抵只有自己记得她吧。 夜春秋涩涩地笑出声,伴随着哽咽。他将面容埋入掌间,蹲在草地上的身子晃了晃,下一刻,踉蹌跌坐。 此番动静惊动了百尺之外的晓嵐,她放下手中的布袋,躡手躡脚地靠了过去,在见到夜春秋的当下,她惊呼出声:「夜帮主?」尾音上扬。比起怀疑此人身份,她更加肯定这个看不见面容的就是夜春秋罢。她端详对方半晌,语调渐趋轻柔:「……你,还好吗?」 她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对方埋着脸,沉默不语。 「……要不要我帮你叫你们帮会的帮眾来?」 「……」对方依旧埋着脸,沉默不语。 「……」晓嵐抹了抹脸,这人怎么那么难搞? 本来就不想与对方有过太多交集,但出于相识之情,如此异状她还是关心了他两句,岂料对方根本不领情,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诡异死寂瀰漫,两无言。 在气氛变得更糟前,小人儿终于决定放生,她清了清嗓,开口道:「那个……夜帮主你是不是睡着了?那我就先走了哦……?」最后几字放得特别轻。 话毕,她转身就想拖着装鹿肉的布袋离开此地时,手腕驀然被一阵力道拉扯,她回头,恰好撞上夜春秋那双写满悲哀的腥红双眼。 「我们谈谈。」嘴唇蠕动,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嗓音枯涩得骇人。 晓嵐被他那张交杂着颓败阴暗的神色给惊吓到了,脑海顿时浮现裴培常对她说的一些「坏人精虫上脑而製造出来的社会案件」,她哆嗦了一下,完全忘了这里只是游戏,开口就想拒绝:「不了,我……」 夜春秋情绪正不稳,哪能顾虑到晓嵐的担忧,他一急,猛然起身正想哀求,却重心不稳,连带牵连到小人儿与他一同跌落。 幸好身下是柔软的草地,也不至于被撞疼,晓嵐嘶的一声倒吸口气,她扬头,看着覆在自己身上却已然失神的夜春秋,急忙喊道:「夜帮主……你快放开我!」边说着,她边挣脱左手腕处的力道,伴随着身子扭动,未被束缚的右手胡乱挥舞。 「不放!」失控的夜春秋当然不肯,他将人儿的两隻手拉至她头顶上方,单手扣紧,另手支在她身侧,用全身的重量去压制她,他有些疯狂,红着眼恳求道:「陪我一下……好吗?」 二十二之三、我也为能认识你而感到骄傲。 这下后续的一切也不需要夜春秋说明,就自行茅塞顿开了,超乎想像的猜测夹杂着强大的悲伤席捲而来,晓嵐在剎那间竟无法呼吸:「大家……都不知道你们的关係吗?」 「当然不知道,所以在我和姐姐演戏时,大家才会这么生气。」夜春秋神色枯败,光点细细铺展于他的发上,却丝毫照不进那双了无笑意的眸瞳中,「姐姐和我不同,她失去了她最喜欢的舞蹈,甚至连书都没办法读了,她的生命只剩下游戏和自我嫌弃。」 「她很看重这个游戏,也很看重曾是我姐夫的笑添愁,所以她更不想要连累他,才会在后来拜託我,让他毫无愧疚地离开她。」略停顿,他自嘲一笑:「很像八点档吧?我也挺希望这其实八点档。」可惜,真实就是这么的冷血,刺人心骨,万劫不復。 她的柳眉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未曾在舒展开过,惶惶不安地对上对方的眸,却换来他的摇首与唇边那道浅弧,此刻,他不需要谁的同情。 「所以笑添愁并不知道几许的病情吗……?不,应该说,大家都不知道,对吗?」 「对。」夜春秋敛容,眼下芳草如茵,他用指尖细细抚过,些微的刺痛感能喝止他的过于沉沦:「姐姐和我说过,笑添愁是个很好的人,优秀又温柔,那时候他正面临着是否要出国读书的抉择,若被他知道姐姐的状况,他一定会留在国内然后去找她的。所以她只能这样赶他走,才能让他毫无顾虑地离开她,又不耽误他的前程。」 晓嵐急急提问:「那架空笑添愁的权力也是吗?陛下说过,你们让他失去帮会群眾的信任……」 「其实根本没有不信任笑添愁这回事。」他解释道:「姐姐那时候故意当坏人,在我们『偷吃』的事情曝光后,她趁笑添愁不在线的时候硬生生地拔了他的职位,大家都以为姐姐是做贼心虚正要抗议,她却要求大家不许有意见,否则勒令退帮。师父那时候不在场,当然会误会大家的事后沉默是因为不满笑添愁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惨澹一笑,眼底悲哀瀰漫,却是无可奈何:「我们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笑添愁多待在游戏上一天,我和姐姐的关係与她的状况暴露的机会就多一分,姐姐真的很不愿意自己拖垮他的人生。」 「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帮会民心偏离帮主,等到姐姐要离开前,没人会捨不得她。」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一个人的重担,包括他自己。 不等小人儿开口,他又说道:「手术的成功机率只有一半,姐姐深怕会有万一,所以在离开游戏前已经把自己的存在剥离得一乾二净,我……很心疼她。」 心疼,比谁都心疼。不曾退却的情绪始终盘据,就算她的生命早已然逝去,「她离开前,我演了最后一场戏,就是当眾『逼迫』她交出帮主职位,因为帮眾对她早已离心,所以自然就没有了支持她的理由,更合理地给了姐姐退出游戏的藉口。」 听至此,她心底也依稀描绘出那时的情景。有个女子,不惜让自己深爱的人与伙伴厌恶自己、污衊自己,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存在用痛恨抹去,留给朋友们一个没有悲伤的曾经。 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晓嵐轻轻开口,望向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兴许暖意和水雾:「我为你拥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而骄傲。」 夜春秋盈着温笑回视,「我也为能认识你而感到骄傲。」 趁她呆滞,尚未做出反应之时,他便已然将不曾有过的柔软视线给收回了,再度復曰:「其实在准备动手术前,我还是满乐观的,想着等姐姐好起来之后我们可以在回帮解释这一切,大家又能一起玩,而姐姐也能继续跳舞了。」停顿,「可是三天后,姐姐病情恶化,必须紧急动手术,我和母亲到处借钱终于凑足了数目,赶到医院去。」 「然后我就错了。」至此,他的笑容突然变得苦涩,彷彿方才的温润全是错觉,抑或是被无声湮灭:「进医院前,我想起了父亲,我以为他还有人性,我以为他还会想起这个家,所以我就打了电话给他希望他能来看姐姐一面。」 「结果他那时正找了我们几天没找着,我给他的这通电话刚好让他找上医院来要钱,好笑吧?他甚至连家里人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他轻笑出声,话音里浓浓悲哀。 「母亲当然不肯给他钱,几番推挤下,躺在病床的姐姐被撞到,跌下病床,我……」夜春秋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浮现,看是力道极大,状似痛苦。 安静许久的晓嵐内心一片不忍,她轻声劝慰:「没关係,我们不说了。」 「……姐姐还没动到手术就走了,钱也被父亲拿走了。后来母亲接受不了打击,半年后也去世了,而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父亲。」他深吸一口气,「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把爸爸叫回来,姐姐说不定就来得及接受手术,说不定现在还能活着。」是他剥夺了姐姐的生命,她那么好,未来的人生还可以有那么长,怎么能走得这么仓促? 二十二之肆、放过你自己吧。 「这不是你的错。」晓嵐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夜帮主,你确实做到你该做的了,你提醒了他要对这个家庭负责。至于你父亲要怎么做,那些都是他的责任,与你无关。」 「可是……」夜春秋抬头,眼前那个娇小的身子稍稍倾身与他相视,那双大眼微微弯起,勾勒出一抹温和。 「夜帮主,没人能够预知。」她突地啟口打断了他,甜软嗓音里头的话语份量不容置疑:「你已做到了最好,自然能抬头挺胸,问心无愧。」 盯着对方清澈的眸子良久,静默的每一个瞬间被拉得老长,「师娘,谢谢。」最后,他开口。寥寥数语,每一字都蕴含了无限真诚。 确实,对方鏗鏘有力的话语,此刻就宛如一隻拉他出深渊的手,「其实,除了姐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笑添愁和师父了。」 话锋一转,他再次倾诉:「师娘,我承认,我当初接近你的确是因为师父,我希望能惹师父生气,让他朝我发一顿脾气或痛揍我一顿也好,这样我的心里起码能好过些。」略为思索片刻,他扬唇,苦笑弧度淡淡:「我永远记得,他退帮时看我的眼神有多么的失望。」 「别怪他,因为在你告诉我真相以前……我也不是很认同你的行为。」晓嵐赶忙替自家男人说话,不过拣字拣得倒是很小心翼翼,就怕再刺激到眼前人。 「别说你们了,那些行为我自己也觉得怪噁心的。」未料对方却豁达得很,他笑了笑,旋即抱怨道:「而且得把自己偽装成轻佻风流的男人、还得故意跟师父对着干,不然让帮会的大家起疑了那就不好了,我、我也是很辛苦的……容易吗我?」说到心酸处,他还哀叹了一声,蹲在地上以手掩面,看是不愿意直视自己的黑歷史罢。 晓嵐低头瞅着对方,头一次觉得草地上这颗生物竟然也拥有些正面形象,例如现在,颇是俏皮。 哑然失笑,她同他抱膝而坐,抿了下唇,问起对方行径失常原因:「为什么……会愿意告诉我这些?」 「因为,后来与你接触过后,我发现师娘你和姐姐真像,有时候呆呆的少根筋,特别可爱。而且刚刚你放技能的时候,像极了她跳舞时候的摸样。」夜春秋搁下手,思忖了会,又说:「不知道欸,我可能是希望你能代替姐姐原谅我吧。」 晓嵐对于此番言论不甚赞同,她摇摇头,道:「我不可能代替几许原谅你,因为她是她,我是我。不过我想,几许她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离开造就你一辈子的愧疚。」 「她有多么的看重笑添愁,就有多么的看重你。因为你们都赋予了她生命的色彩啊。」说到这,一道灿烂笑意随之绽放,晓嵐随手摘了朵花,交付予他:「夜帮主,接下这朵花,然后放过你自己吧。」 夜春秋略为失焦的眸里映照着粉嫩的瓣儿,他有些失神,却听得女声再度传入耳际:「别担心,没有人会怪你。」 「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责怪我。」话音坠落击地,无声激起千层浪,旋即眼眶酸涩涌现,他埋起脸,被遮盖住的声音有些闷:「我一直都活在自责里,所以我太懂那种感受了,我寧愿自己继续当坏人下去,也不要让帮会里的那些小子和我一样知道真相后自责不已。」 他想,姐姐这么重视这个帮会,这么重视里面的大家,他除了继承她的心愿替她隐瞒之外,其馀的一切,他也无能为力了。 而这,也只是他唯一能帮她留下的东西吧。 「他们都有与她的回忆,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夜帮主,我觉得这一切必须告诉他们,他们有权利知道。」有暖风远逐花香而来,吹散了晓嵐一头长发,她顺势捋发进而侧首看他,眼里有光芒跃动。 同他笑了笑,晓嵐把手中花硬生生地塞进对方手中:「如果他们是她的朋友,就应该要有悼念她的权利,大家不能一辈子矇在鼓里,这是对他们的不信任,更是对你姐姐的不尊重。」 直捣痛处的一句话,豁然开朗。 若说夜春秋身上一直有道无形的枷锁将他桎梏,那如今嵐下秋棠的这番话就有如崩解他束缚的钥匙般,起落伏宕间,她代替命运还给了他最初的清澈纯净。 心脏给予的跳动始终平缓有力,夜春秋定了定神,凝神注视着眼前洋溢光彩的女孩,应该要有的悸动悄然无声,替代的反而是股暖流逶迤淌过,转瞬充斥了整个身躯,舒人心脾,拨云见日。 他呵了一声,终于懂了。 「师娘,我喜欢你。」心中大石悉数放下,夜春秋连带着神情也轻松了不少。瞅见人儿张口欲言的为难,他笑了笑,补充:「可是我刚刚发现,我对你的喜欢或许不是爱情。我想要照顾你、我希望你幸福,可是那个人就算不是我也无所谓。」 「谢谢。」晓嵐也松了口气,她笑弯了眼,开玩笑道:「你该不会真的把我当作你姐姐了?」 「或许吧。」他俏皮地衝她眨眨眼,双手半张,朝她勾起唇瓣:「那姐姐,能给我一个拥抱吗?」然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人家给拥入怀里。 清香绕,让我和你说声再见。 女孩在瞬间有些僵硬,旋即便冷静了下来,伸出手,在他背脊上拍了拍,温声曰:「都会过去的,加油。」 「嗯,谢谢你。」话毕剎那,他同时退开了拥抱,不馀眷恋,只剩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将她折射。 谢谢你。 虽然你不是她,可是你的确给了我救赎。 再见。 夜春秋微微笑着,手中的花朵随风摇曳,他牢抓于手心,安放于心口,心脏跳动着,里头承载的珍视回忆鲜明而动人。 二十二之伍、生命可贵。 夜春秋和纪晓嵐一起回到了覆天帷幄。 那时场面堪称之经典,因为在大厅做战略调整的大伙看到帮主夫人身旁的某人时,共同反应都是——嘴张,面容惊恐,手中武器齐齐掉落。 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他们领头的伟大的帮主大人。 君莫千行那时正在与迪兮等人商议着下午的赛事呢,蹙起那双好看的眉,他正想向自家媳妇询问缘由,但密语还未来得及发出,就听得她身边的男子开口:「师父,我们谈谈。」 「你拿什么资格和我谈?」清冷地朝对方瞟去一眼,君莫千行撑着桌面抬眉与他对视,平静无波澜的俊容不辨情绪,只有那双绷紧的薄唇可以略探一二。 「我惹师娘哭了,因为我强压她。」夜春秋将手中装着鹿肉的布袋还给了小人儿,他向前迈去,与之相对,「然后我还强抱了她……还要继续说吗?我觉得这样就够有资格了。」偏了偏头,他笑得无畏,但吐出的话语却让在场其馀人等恨不得立即消失在现场。 ……强压?还强、强暴?眾人眼带怀疑,瞄了眼佇在门口的两人。他们是不怎么怀疑嵐下秋棠的品性啦,不过他们倒是挺怀疑那位几小时后的敌人他的智商,这时候跑来拿老大的心头肉开刀,是嫌命太长了还是自己的皮太厚?少年你的未来堪忧啊。 大家臆测得暗自欢快,可某男人就没那么间适了,话落当下,只听得闷声一响,眾人惊醒尔后望去,一隻笔在那双修长分明的大手中华丽地被折成了两半。 而直至方才还称得上清淡的面容,此刻却佈满了阴霾,晦暗骇人。 现场所有声响瞬间凝结于此,小伙伴们很机智,默默闭嘴,捡起地上的武器,消音般地纷纷往场外散开,寻找遮蔽物珍视生命。 真的,生命可贵,别随便糟蹋啊。 「那个……是拥抱的抱。」眼看情势不妙,晓嵐抱着会被大骂一顿的觉悟,懦声灭火。 寒凉的视线下意识的就要往声源扫去,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傢伙正怯缩地看着自己,裴培硬是止住一身凛冽,不禁一阵懊恼。他可不想吓到她。 摁了摁紧皱的眉心,他放缓自己冷厉的神色,沉哑的嗓音带着些微哄诱:「嵐,过来。」 她哆嗦了下,宛若一颗受惊的小毛团,怕生柔弱,极需要安全感。 反……反正,被骂就被骂吧!大不了等等下线后再求一下情……应该有用吧?晓嵐镇定心绪,给自己打了剂强心针。她壮起了胆,视死如归,一步做三步的……缓慢地、优雅地移了过去。 驀然有力道牵扯,男人像是等不及似的,把和蜗牛比慢的小孩儿一把揽入怀中,掌心紧贴腰腹处,裴培低首恍若无人,深眸擒佳人,目光灼灼。 她微微瞠大了眸,男人冷峻的脸孔近在眼前,他抬手,抚上对方下眼瞼处,指节轻轻摩挲,低声问:「你哭了?」语带关切,毫无掺杂一丝不悦。 「我……」并非预想中的不悦与责怪,确实让晓嵐愣了不只一下,揣摩的腹稿悉数作废,她啟唇欲语,终究却还是作罢之。 「没事。」隐约见着那双清澈大眼又有了氤氳之势,裴培暗叹,一秒屈服。 看是对她只能服软罢。捏起对方下頷,在多双眼的环伺下,于其眼睫上落下一吻。他看了看她身后的大布袋,温声问:「你先去交日常任务好么?」话罢抬头,朝茅厕方向喊道:「迪兮繁华,你们和嵐一起去可好?」 温热擦过,她怔忡,一时未答。 废话当然好!昀兮呢他终于强势上一回,罔顾很想看戏的媳妇儿,他将她一把拉起,然后把大布袋甩至肩上,匆匆拎起还在状况外的小表妹,便往帮会外走去。 「对了,」踏出危险区前,昀兮回头,弱弱地提醒一句:「那个……老大,要清理门户前,记得开啟切磋模式啊……」照这情况来看,杀一次绝对不够他兄弟解恨,但若是斩杀字样频频刷版面……以那两个人的知名度来看,绝对不可能再用个师徒名义就能打发围观人潮了。 唉,人红是非多啊。昀兮感叹了一声,就把即将发生灾难的现场留给了自己的同胞,自己带着妻小……咳,家人避难去了。 待三人身影不知所踪,裴培尽褪柔情,他傲然凝视被间置已久的夜春秋,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坠冰窖,寒光盘据:「二楼厢房,如你所愿,我们『慢慢谈』。」 眾人一齐打了个寒颤。 ? 这一谈还真的谈了很久。 平常喜欢在市集上玩耍的晓嵐,因为总惦记着帮里头的情况,一反常态,竟早早回了基地大厅蹲守结果,应是担忧跟自己走进来的人,结果竟是躺着出去罢。 方踏入帮会,小不点就被好事的小伙伴们拉去八卦实情,但因为涉及人家隐私,她也不好透露太多,匆匆几句作结就想回避,搞得大家越发好奇。 好奇归好奇,但下午的正经事他们可都没忘。于是,大家揣着满腹心思,既期待又怕受伤害,一面在大厅进行最后调整、一面在外待命,怕是等等要被召唤去收尸之类的…… 彷彿走过一年寒暑,漫长的等待终于在鞋履磨擦楼板的脚步声中,迎来了终结。 二十二之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软弱到需要 说实话,其实刚刚完全没有人胆敢上楼去偷听,所以,这说明了此刻这脚步声只会属于两个人。而他们深信着这个即将步下大厅的,应该就是他们霸气测漏、英明威武的君皇大人了。 是的,不赶快趁现在拍点马屁,他们怕等等某皇就第一个拿他们来开刀啊! 「老大,那个楼上需要我们收……等等怎么是你!」阿发諂媚着就要靠近正要下楼的对方,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怪叫一声,一脸惊恐。 夜春秋正偏下头去躲避屋樑,恰好露出半张面容,他挑起眉,似乎是对对方来了兴致:「怎么不能是我了?」 不可能啊!依照他们帮主的个性,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难、难不成……! 一个危险的想法闪现,阿发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他急地抓耳挠腮,频频眺望二楼,那般急切,颇有忧国忧君忠卫精神,只可惜,他杞人忧天了。 瞥了一眼表情丰富的路人阿发,夜春秋收回溢笑的眸光,转而从整坨好奇的人群中找到那娇小的身影,「师娘,师父要你上去找他。」也算是另类破了阿发的天马行空了。他衝她笑笑,那道弧度不刻意遮掩而张扬,但其中意味,只有他俩知晓罢。 可这情景再落入其馀人等眼中,却是令他们不明所以。怪哉怪哉,这结果怎么与他们料想的差了一百八十度?那傢伙其实是被打傻了吧?不然怎么还敢盯着他们帮主夫人不放呢? 接受了一轮狐疑的视线,晓嵐并不是不了解他们心中的疑惑,但基于尊重,她并不打算开口解释;而夜春秋呢,他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因为比起他们,他还有与自己牵绊更深的小子更需要他的真相,更需要与自己一起承受回忆给予的伤痛。 这令他想起了刚才。 进门后,君莫千行什么话也没说,关上门就是永无止境地点他切磋,他也没想躲,男人也不留情,顺水推舟地平均十秒就让他濒死一次,然后让他灌大红,再点他切磋,再十秒…… 这样的循环周而復始,时间就这样流逝了将近二十分鐘,君莫千行才坐了下来,听他用十分鐘说尽这三年走过的沧桑,神色自始至终的极为清冷。 故事走完了过去,来到了今日。夜春秋言毕过往,旋即抬头,认真地瞅着对方看,似是想从那张毫无波动的面容中瞧出一丝端倪。 男人撑着颊,垂头敛眸,无喜无怒,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茶几繁复的边纹,久久未语。 终于,他总算开口,却是言及其他:「如果你在抵抗我的情况下进行对打,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纵使话题荒唐,夜春秋还是认真思考起师父的问题来,他琢磨了两人的装备差异、实战经验、应对能力等等……最后终于说出了个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的时间:「……大概,三分鐘?」最后几字简直是含在口中说出的,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丢人,但这是事实,无庸置疑。 身为他「前徒弟」,他太懂这「前师父」的威力了,真心不骗。 「嗯。」君莫千行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点点头,起身后又是一个切磋邀请:「那来试试吧。」 这次比上回更久,他们切磋了四十分鐘。 但他支撑的时间却是一次比一次久。 从起初的三分鐘慢慢地拉长时间,五分鐘、七分鐘、十分鐘……到最后的十二分鐘。 最后一技墨浪下,君莫千行復而归位,拂袖拢扇,眸邃深深,他凝视着摊坐在地上的夜春秋,袍泽飘逸。 「人会在逆境中成长,为了生存。这是本能。」然后,他开口,薄唇轻扬:「例如你,你从一开始的三分鐘到现在的十二分鐘,你获得了四倍强大。」 「你会成长,大家也会。那试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软弱到需要你的保护?」若有似无的笑意跃动,融化了冷硬轮廓,他抬手送客,犀利的话语已不復先前寒霜:「离下午比赛还有两小时,你还有时间去打击一下你的队友。」 「我……」师父难得对他说这么多话,夜春秋都懵了,愣愣抬头,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已经答应师娘,下午的比赛我们会弃权。」 「是么?」君莫千行挑眉,一贯云烟过,淡凉如水:「那你可以回去了,帮我叫你师娘上来。」也并未劝说,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却让夜春秋欣喜若狂,「你师娘」这三字轻飘飘地传入耳际,代表的份量却足以让二人关係破冰。他惊喜地想要朝师父道谢,却见得对方单手支腰,微微倾身,与他道:「但这不代表你以前干的荒谬事都能一笔勾销。」 例如中古草那事是吧?夜春秋很乾脆地认错了:「是,我会和师娘请罪的。」 「嗯,」听到这,他总算满意了,点点头,不再留人:「你回去吧。」 「谢谢师父。」推门离开前,他回头望向早已落坐的对方。 君莫千行品茗抬眸,裊裊茶烟绕,清雾飘盪于他的面容间,不辨神情。或许是胧雾所致,此刻他的嗓音听来似乎夹杂了兴许波动,名曰悲伤:「节哀。」二字落款,或许有过的悲切也随之消散于空气之中,不见足跡。 二十二之柒、小坏蛋,你又忘记我了。 思至此,夜春秋唇畔微漾,朝频频观望的覆天帮眾笑了笑,更加坚定心中想法。「抱歉。」委婉地拒绝过后,又道:「不过,你们下午比赛加油。」 大家也不怎么在意,书生甲秉持着外交精神,友好地回应:「你们也是。」 「不,我要弃权。」转头看向晓嵐,他眨眨眼,表示自己此举为信守承诺。 「什么——?」一石激起千浪,他话音方落,大厅就响起各种嚎叫,充斥着许多为什么,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言传千里,哀鸿遍野。 太突然了吧!他们还想和挽妃阁进行一番激战耶!突然弃权什么的根本不符合他们北戮霸主强势剽悍的作风啊! 嗯,他们帮主被打傻了,绝对是。 我方这儿各种打不到菁英部队的悲伤哀惋,但敌方夜春秋那儿倒是一派从容,一缕微笑淡淡,从未变化。 晓嵐也觉得此事不妥,当时只觉得对方是情绪失控比较不分轻重罢,没想到她没当真,对方却还真把它当真了,「那个……大家我先去送送夜帮主。」她弱弱地喊了一声,当然,转瞬就被湮灭在音浪之中。她示意对方和她一道走,待于基地门口站定,她神情严肃地和他说道:「夜帮主,既然帮会是你姐姐的心血,那就不应该弃权不比赛。让它堂堂正正地登上巔峰,是你、几许,和帮眾都想看到的吧?」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帮会好。」夜春秋立场异常坚定,「不过约定就是约定,我言出必行。」 「好了,不用劝我了,这事我自有定夺。」瞅见晓嵐一脸欲言又止,他一声低笑溢于喉间:「我先走了,你快去找师父吧。」话罢,暖黄光芒将他笼罩逐渐收拢,最后化成了一颗光点同尘消散。 看他那番释然,她想夜春秋应该是和裴大哥重修旧好了,于是她蹬蹬地转身就往上跑,想要借男人师父的名义,再对他进行一番劝说。 「裴大——哥。」急切地扭开门把,她晕着红扑扑的脸蛋儿弯腰喘气,水亮亮的眼神直瞅着安然间雅的对方。 「嘘,小声点。」裴培搁下手中茶盏,食指指尖在薄唇上点了点,笑得邪肆惑人,「关上门,然后过来我这,有什么事慢慢说。」 她匆匆走到男人面前,随手拉过矮凳就坐,软甜的嗓音一反常态,像个正在进食的小兔子般,小嘴不断蠕动着吐出话语:「裴大哥,夜帮主说要弃权下午的比赛,可是我不希望他因为我放弃这场比赛,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劝劝他。」 他低低地嗯了声,状似苦思,一面将坐在身前的小东西抱到怀里,自己顺势斜倚了下来,「他骨子里倔,既已决定的事情很难动摇他。你看他一件事能闷这么久你应该就能知道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的帮眾会解决的。」低首,笔挺的鼻樑轻轻刮着她柔软的侧顏蜿蜒而下,近在咫尺,他身上縈绕着茶香,清淡而幽远。 对于这男人说的话,晓嵐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是没问题了,她点点头,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噯你做什么呀。」末处转为一声娇嗔,略带痒意的脸颊惹起一阵酥麻,她仰头,妄想用眼神喝止男人的小动作。 当然是徒劳无功,抬起长睫与她对视,他哼了哼,道:「我在消毒。」 「消什么毒……啊!」话尚未讫,男人又猛然将她抱起,从背后环抱的姿势转为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空隙,曖昧地紧贴着,同步心跳,传递温度。 小人儿跪坐在他修长的大腿上,袍裙因为一番举动而被蹭乱了兴许,隐隐露出白嫩的腿儿,裴培微微瞇眸,向前倚去,「他碰了你哪里,嗯?」磁性的声线被他压得很低,像猫爪似的,特别挠心特别性感。 呼吸一窒,她咬唇,红着脸将头偏过,如实回答:「手腕……跟肩膀。」几近细不可闻。 很好。裴培扯唇,心里又暗暗给某夜先生记上了一笔,他转身,让小人儿的背部抵上椅背,自己则依旧挨着她,将她牢牢包覆。 鹰眸深邃,灼灼燃烧着赤裸的佔有慾,男人身后的灯光被他高大的体型给悉数遮掩,扑面而来的狂野气息迎头兜上,小人儿只觉得她的脸都快被蒸熟了。 下意识的就想挣扎,却被他紧紧錮住,纤腕被反手扣上椅背,手劲不大却还是挣脱不了,袖袂滑落,洁白剔透的手臂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配上她通红的面颊和迷离的双眸,更发引人遐想。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低首唇齿摩挲亲吻,繾綣流连,彻底「消毒」。 微凉的触感不断纠缠着,反而令她体内的温度更发炙热,敏感的肌肤底下宛如有道电流正在乱窜,她死抿唇瓣,泪眼涟涟……她讨厌全息网游。 隐隐有进攻之势,他鼻息间的气息温热,擦拭着她手臂上的每一寸肌肤,逐渐往肩窝处掠去。 压了她好一阵子,晓嵐身上那套古服也被蹭乱了五六分,外袍斜落肘处,里头的衬衣也不復先前保守紧裹,胸口微敞,露出些微酥胸,雪肤滑嫩。 瞳孔暗了暗,就算现在只是在游戏里头,但眼前风景却逼真得引起他的兴致。挪至肩颈处,原想在上头咬口尔后作结,却没想到指尖竟不经意地划过她胸前,小人儿旋即叫出了声,红霞更盛。 陌生的身体反应令她羞怯,美眸氤氳,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软糯的嗓音彷彿随时都能掐出水来:「这……哪是消毒,明明……是惩罚……唔……」她轻喘着抱怨。虽说是埋怨,却说得断断续续,毫无力道。 「我说过,别为其他男人哭。」凌乱的她似乎更添嫵媚,美色当前,就算只是游戏,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快起了反应。抬起人儿下頷,他沿着她艷红的唇角反覆碎吻:「有困难为什么不找我?」 「我……我那时候害怕……就忘记了……」男人衣冠楚楚,自己却是衣衫不整的样子,她羞赧地紧捉着对方衣袖,伏在对方肩上轻喘着气。 「不乖,所以要处罚。」转而咬上对方如玉般的耳垂,他轻舐着,在人儿一阵颤慄中含糊说道:「小坏蛋,你又忘记我了。」 二十二之捌、大家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 诚如裴先生所言,这事还真给挽妃阁的帮眾给摆平了,下午的比赛他们并没有弃权,赛场上早早就能见着他们红着眼眶,气势磅礡地矗立与我方相对,屹立不摇,承担悲伤后的他们,坚强而不可摧。 看来夜帮主已经把事情给说出来了呢。晓嵐脑海里盘旋着方才和夜春秋的对话,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某人猖狂的举动,她红着脸颊,向他撇去一眼,对方彷彿心有灵犀,剎那即将眸光投了过来,扬起削红的唇瓣,心照不宣。 主持人的嗓音依旧宏亮的惊人,还掺杂了些许不忍直视的浮夸:「既上次东珀新兴帮会——覆天帷幄,和北戮强悍霸主——挽妃阁那一场精彩的帮会切磋,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之后,我们引颈期盼许久,终于!迎来了他们再一次的王与王的对决——!让我们来个掌声!」 场内瞬时如雷贯耳。 问青天掏了掏耳朵,冷静地评断:「这一个主持戏做得真足。」 「可能这场官方收了够多钱,他们高兴。」书生甲耸耸肩,嗤之以鼻。靠他们获的利还不分红这摆明不是坑人是什么? 在场边准备观赛的尉迟啸生和他愉快的小徒弟听了也是心中一把火……不对,有火的只有咱们的殿下。 王对王?敢情把他们这个去年夺得冠军的游龙破云放到哪儿去了?这江湖还有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 尉迟殿下看着「他的老爸」君莫陛下,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不过在场除了他徒儿以外,没人理他。 「好啦——那相信大家都等不及了!那么废话不多说,让我们给选手一些暖身时间,五分鐘后,开始我们帮会四强的第一场比赛!」激昂的声线宣告着时间的推移,晓嵐的胸腔彷彿和它有了共鸣,怦怦心跳声清晰撞击出些微震动,浑身热血沸腾。 这是她在休间的游戏生涯中从未体会过的。 已临倒数阶段,覆天等人在裴培的战术指导下,纷纷准备就位,武器上手,凛凛生威,面对强劲对手,气势丝毫不居下风。 拉开序幕前夕,她抬眸瞅了为首的夜春秋,对方也正好回望,他朝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在开始的那瞬间,转身,踏着从容的步伐,他走下场地。 此举令眾人惊骇之。 这是什么意思?夜春秋不上场比赛? 挽妃阁似乎早已知道自家帮主的决定,在大伙甫处怔愣之时,以几度夕阳红接替夜春秋,居领导位置,率先朝覆天帷幄发出攻击,先发制人。 四强赛和冠军赛皆採攻防战,一方守一塔,然后先行将敌方的塔破坏成功就算胜利。 这种方式比较刁鑽的地方就是兵得分二路,且指挥官异常重要,必须经验丰富,才能在团队配合和战力分配上都操作得宜,这可不是件易事。 但言及裴培,他是谁啊?他可是君莫千行!从以前待在挽妃阁时就担任指挥要职了,无论是领导还是实战,都是经验充足,所以对他而言,无庸置疑,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反观几度夕阳红,向来都是服膺他人的术士,虽然是个辅助要角,能比他人更迅速地分析当下局势,但在编排和下决策方面上,与敌方君大神相比,可就逊色许多了。 所以在指挥官夜春秋下场的那一刻,胜负便已明分。 就算挽妃阁佔得先机,却还是被迅速整顿起来的覆天帷幄打得一败涂地,一反先前霸主常态。 在高塔碎裂成尘沫的那一瞬,现场和世界频爆出许多谩骂和不谅解,像一阵阵袭人的浪,让主持人宣布胜利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淹没在茫茫声潮之中,不得安生。 大家骂得无非就是那些了,抱怨挽妃阁的敷衍、抱怨他们的散漫,让他们浪费票钱看了一场品质低劣的比赛,还将矛头转到夜春秋身上,说他当眾和君莫千行邀战,最后却不敢上场,根本孬种,不配为一帮之主,无法服眾。 场外场内,和场内两方皆是两副风景,外头气氛火爆,里头气氛一派沉静;覆天一副胜利之后的安然,挽妃阁一副了结心事的轻松。 不过搭配着他们仍通红的双眼……嗯,好,看起来有点狰狞。 没事,不碍事。 彷彿水火共融,两极反应颇为格格不入,夜春秋站在会场旁,自始至终都未言语,似笑非笑地环顾一圈,接收一轮各方复杂的视线后,他脚一抬,便往台上走去,用行动无声制止眾人的愤怒。 「当初,的确是我向师父邀的战。」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宛如一道细流漫漫,在眾怒未平的火焰中流淌着,「但我却没上场,我知道这让大家很愤怒,不过,我依旧愿意服输。」收回瀏览观眾的视线,他转过头,朝自己帮会的小子们深深地鞠了一鞠躬,然后说道:「对我而言,大家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没什么区别。」 彷彿戳中帮眾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他们涩红的眼眶隐隐又有了氾滥之势,夜春秋笑了笑,和他们逐一拥抱,共同承担彼此的创伤。 场面一片祥和动人,方才还在辱骂的观眾有点懵了。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他们接受不了哇!感觉上一秒他们还是付钱的大爷,结果下一秒他们就成了惹人哭泣的加害人了。 分享了伙伴们的温暖,他向前走去,转而在君莫千行的面前站定,又将腰桿弯下,他把头垂得老低:「师父,徒弟先前的行为举止有些鲁莽,请师父原谅。」 裴培一身袍衣飘飘,暖阳高照,他俊朗的面容似乎有些软化,轻提弧度,紧抿的薄唇中依稀能听得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算群眾不愿错过君皇的关键反应而放轻了音量,却还是无法听得场中央那恍若呢喃的答应声,不过无妨,观得夜帮主那释然的表情便可知晓。 但夜春秋还不愿退回挽妃阁那儿,因为为了以示诚意,他决定他要为了师父师娘搞一次事罢。 搞不好师父愿意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也说不定呢。 于是他又迈前走了几步,不过这回停在了晓嵐身前,他清清嗓,特意确保这次说话的音量:「——师娘。」方吐出二字,就让现场响起许多倒抽气的声音,夜春秋弯唇,知道自己目的已达成,「先前对师父态度不佳,我也向你道歉。」语毕,又是一个欠身。 ……等等,关她什么事?晓嵐停下往包裹掏草药的动作,抬起头,吃惊地撇了他一眼。 二十二之玖、带回去,做老婆。 的确不关她的事,但等等的发展就关她的事了。夜春秋朝裴培那儿瞥了一眼,果真撞上对方颇为兴味的眼神,他旋身功成身退,路过男人时,双方眼神交换,他用唇瓣开合,无声说出「赔礼」二字。 当初想抓小人儿去绑姻缘线成亲时,就是因为顾虑眼前这个夜春秋会来捣乱才暂时把这事儿延后,没想到今日对方竟主动替他把这事情公诸于世了。眼看好事将近,他不禁唇一松,一缕弧度乍现,一样清淡的笑容,却蕴含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愉悦。 长手伸展,眾目睽睽之下,他一把将还在苦思因果关係的小孩儿抓了过来,低下头,眉眼间是只愿予她的全部温柔。 与此刻专心吃瓜的现场不同,负责转播的世界频道已经闹翻天了,先前君皇陛下和女神大人在公眾场所发生过的事儿一件一件的被挑出来说,群眾兴致极高,完全忘了他们今天本来应该要是个运动版的。 结果却成了个八卦版。 男人笑得温和明朗,搂住小人儿的手臂微微出力,将她压向自己,同时请求交易的指令也发了过去。 「你做什么呀?」她半伏在他的胸膛上,有些晕眩,她极力抬头瞅着对方,想挣脱却不得其法。 纪晓嵐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如此亲暱的动作,只怕是无法消受了,她紧攒裴培胸前的衣料,看着请求交易的提示栏,不知该如何是好。 「接受它。」君莫千行勾唇。 「不是……你给我这些要干嘛?」突然给了八位数这么一大笔钱,就算是游戏也很令人手足无措。 「聘礼。」他字字带笑。 「什……?」她有没有听错?天啊这男人突然抽什么风? 观眾席上人满为患,却一直只在过往的八卦中徘徊,对于现下情况的理解度根本是云里雾里,这时他们好不容易补捉到一个最敏感的词,便纷纷尖叫拍手大喊,完全忘了他们原先来这儿的目的。 「嫁给他!」 「女神嫁给他!」 「开桌吃喜酒!」 「包红包!」 「快答应啊啊啊!」 君莫千行抬起手,优雅的身姿让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谢谢各位的祝福。」 谢什么我还没答应耶谢什么!纪晓嵐感觉自己的意见被直接忽略了,她不禁悵惘。 「但她仍未成年,」瞇眸,眼底一抹精光掠过,「所以顶多只能订……」 话未尽,突地一声娇喝便以惊人的气势打断他,在这突然寂静下来的场上犹显清晰,「我成年了!」 你才未成年,你全家都未成年!她怒气衝天。 「为夫甚感欣慰,」上鉤。裴培愉悦,「原来娘子如此心急,那为夫也不好再推辞。」 ……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来人。」不顾小傢伙已经一脸呆滞,他头也不回,手径自笔直地指向她,「帮我打包她,我要带走。」 「好嘞!」看戏看很久的覆天伙伴们这下可乐呵了,他们响亮地应了一声,便簇拥着晓嵐就要往场下走,眉宇间尽充斥着搞事的兴奋。 「你要做什么?」她被迫推移,惊恐地回头看他,手一抖,包裹里的药材掉了一地。 她有不好的预感,相信她。 她感觉就跟被陷害进了帮会一样! 「如娘子所愿,」长身玉立,翩翩君子间致清雅,宛若海面上温柔流涌的月光,十分夺目。他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当然是,带回去。」 带回去,做老婆。 ? 她讨厌这个只会吃瓜看戏的世界。 第一天的四强赛就在这样的超展开中落幕了,由起初的怨声载道到晓嵐下线时的举世狂欢,二者分割之间竟是源于他俩的关係曝光,和她莫名其妙地被答应求婚,而身为当事人的她竟然一点表达话语权都没有,就这样在主持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宣判声中,懵懵懂懂地退出了游戏。 下线后,晓嵐抱着娃娃思考起方才的一片混乱,越想越觉得不对,可无奈脱离战场了已是有苦说不出,她不服气地哼了哼,决定去找在客厅的某男人秋后算帐。 像泼妇准备骂街似的,她气势凌人地跑到对方面前,单手插腰指着他的鼻子,粉嫩的小脸因为激动涨得红润润的:「你你你!」兴许是过于气结,让她连吐出的话语都只是单字,内容贫乏,威胁力一下子就下降许多。 裴培以手支颊,慵懒地瞟了小奶猫一眼,口吻里自有道不出的溺爱:「亲一口才许说话。」 气过了头,她竟然也没多做反抗,急急凑近就在他脸上啃上一口,却被他一把勾住,唇不由分说地就这样压了上来。 「媳妇儿。」回味般地舔过自己唇瓣,他眼中带笑,捧起对方的小脸蛋,抵上对方的额。 「谁是你媳妇儿。」晓嵐后知后觉地发现男人又撩了自己一把,颇为不满,她瘪着嘴,轻哼一声将头撇开,奶声指控:「都、都是你不好!」 他倒也从善如流,揽着纤腰低头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顏明亮,乘尽了他的馀生欢喜:「是,我会负责的。娘子。」 二十二之壹拾壹、是你父亲。 听说被重新承认徒弟身份的夜帮主,还总嚷嚷着要当师父师娘的伴郎,执念之深,让某师娘严重怀疑这个幼稚至极的夜帮主是否曾遭人掉包过。 言及成亲一事,君莫千行原本在争霸赛闭幕典礼过后就想直奔月老庙的,可是自家小伙伴拼死拼活地将他拦住,说什么大喜将近,求个双囍临门自是最好,坚持要把他们和迪兮那对同日拱进洞房,若不从就要已死相逼,在帮会门口躺一地的尸。 裴培揉揉蹙起的眉心,神情中的不耐烦远大于无奈。深思熟虑一番后,终究决定拯救帮会名誉,他长叹一声,随他们去了。 昀兮说,他们牵姻缘线的时间定在去完b城约会外加帮聚后的隔天,这样繁华如果不满意自己,她也还来得及退货。 一副委屈小媳妇样,立马换来自家女朋友的柔声安慰。 戏精,真的是戏精。眾人看着得逞的昀兮,纷纷表示鄙视。 如同大家期盼已久的心情,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朝阳如煦。男人一早就把小孩儿给挖起来,可晓嵐贪睡,嘟噥几句便抱着他又睡着了,他有些无奈,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扶着还昏昏欲睡的头颅,替她拣衣。 坐在床边翻找衣柜,半晌后裴培拿出件粉色洋装随手搁放一旁,他稍稍俯身,捧上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轻声耳语:「小懒猫,别睡了。说要去的人可是你呢。」 不甚满意寧静遭受打扰,她下意识地闷哼一声,转过了身,将小脸埋入对方腿间,嘴边掛着的银丝也随着此举蹭上了对方笔直整洁的裤子上。 男人哑然失笑,吻上她的发顶,呢喃捎满笑意:「小坏蛋,你弄脏我了。」话罢,手臂动作,穿过对方腋窝将她抱起,放入怀里,「你再不起来我就帮你换囉?」 磁性的嗓音道出的话语是多么的令人惊悚,一下子就把晓嵐的瞌睡虫驱了大半,她抬起半片眼皮,砸砸嘴,软软嗓音里头带着些微沙哑:「可是……睏。」还不忘偷吃点豆腐,环绕上对方精实的腰身。 「乖,等等上车再睡。」今天去b城当然是由裴培担任驾驶一职了,修长的腿舒展,瞅着抱着自己打盹的小娃,他瞇起眸,倾身向前,口吻愈发曖昧:「再不下床,等等就让你下不了床,嗯?」 晓嵐立刻惊醒,松手弹跳后退一气呵成,距离他足足三大步远。 小傢伙真禁不起撩拨,可得要好好教教了。裴培淡笑,起身离房准备去热牛奶时,他还不忘指指床上的洋装,示意自己都给她安排稳妥了。 晓嵐很容易满足,心上人任何一个替她着想的小动作,都能让她心头开出花来。她嘿嘿两声,攀上对方仰头朝他憨笑:「裴大哥,你真好。」 水嫩的软唇晶亮晶亮的,彷彿让她绽放出的笑靨也溢出了光彩,分外动人。他伸手托住像隻无尾熊的她,替她将发丝捋至耳后,「这可不是无偿报酬,要还的。」 闻,小人儿像是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儿似的,脸蛋立刻升起两抹红霞,男人伸手抹掉她嘴边的涎丝,轻弹额门,勾起唇角:「想什么呢。我是说,我的裤子被你弄脏了,等会换好衣服帮我选裤子。」 哦哦!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对方又想……抚抚胸口,晓嵐放手,抱起洋装边允诺边将对方推出房门。 房门外,又是一张止不住笑意的俊容,裴培暗暗摇首,便自个儿干活去了。 晓嵐的手机并没有放在房里,而是被她随意扔在客厅,所以当铃声响起时,第一个看到来电人的就是那位正在餐桌上摆盘的男人了。 并没有窥探之意,但不经意地一瞥却让他神色一凛,悉数欢悦收束。 悠扬乐声清淡高雅,和小人儿那软甜的气质截然不同,裴培放下手中餐具,走到房前轻扣门板:「晓嵐。」 「怎么了呀?」她似乎心情很好,哼着小调回答,房门后似乎充满愉快浪漫的气息。 低头,他看着手机萤幕里闪烁的未接来电,含在唇齿间的话语不忍吐出,捨不得破坏对方此刻的快乐。 可惜美好有尽头,时光亦是。在晓嵐打开门好奇地看着无下文的裴培时,他终于放弃挣扎,将手机交还给她,眸底沉沉:「……有你的电话。」 晓嵐暗暗讶异对方此刻不太寻常的情绪,她一面接过一面唸叨着:「谁啊?表哥吗?你怎么不直接接呀。」 所有疑问都在点开通话纪录时连同呼吸一起隐灭了去,凝着手机画面,精巧的脸蛋有些沉重,她抿起唇,久久不发一语。 裴培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蹙紧眉心,他顿了顿,随后低沉的嗓音响起,适时填补了死寂般的空气:「是你父亲。」 纪晓嵐的父亲纪洸知是掌管知名财团——纪氏集团的董事长兼职总裁,外界对此人评价两极,对他经营公司的手段既是佩服又是胆寒。佩服他精准预测市场的眼光和雷风厉行的执行效率,却又忌惮他如豺豹般诡譎的行事风格,深怕被这人盯上,尸骨无存。 当然,未来的岳父裴培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他被塑造成一位严肃凌厉的企业家,其实这话说得倒也没错,瞧瞧他对自己独生女的态度便可知晓。 晓嵐又闔上门,捧着手机去讲电话了,裴培并没有忽略小人儿关门前她眼底的惧色,所以他并没有离去,站在主卧室外,让她一开门就能看见他。 二十二之壹拾贰、晓嵐的男朋友。 「裴大哥……」约莫十分鐘后,晓嵐开了门,见男人还守在原地不禁一愣,拢起的秀眉似乎不再那么紧绷,但神情还是有些犹豫和为难,「今天……我可能没办法去b城了。」 这个情况的确在裴培的预料之中,他单手插兜,俯下身与她平视:「你父亲?」 「嗯……爸爸说他和妈妈刚好回国几天,想来看看我。」晓嵐低头,小手紧揣尾襬,裙痕顿时与她面容上的忧虑相仿深刻:「对不起,裴大哥,你好好去玩吧。」 「知道了。」听得男音沉稳有力,晓嵐点点头,正想准备去把家里打扫一下,顺便把裴培的东西藏起来时,长臂将她捉住,一揽而过,把小身板捞进主卧室里。 把她放到自个儿腿上,男人落坐床沿,低下眉眼描摹沉静,他掬起对方发尾,替她摆弄造型,一面说道:「房子不用收了,等等帮我挑套西服。」 「欸?」女孩呆了呆。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裴培手上动作未停,抬了抬下巴示意,言道:「嵐,拨电话给昀兮,记得开免提。」 兴许是兴奋过头,就算双方隔了一台手机联系,接通后依旧能感受到表哥捎满欢快的嗓音被放大,充盈回盪:「怎么了啊晓嵐,你们出发没?我等你们很久了,我超怕迟到的,如果给繁华带来不好印象怎么办……?」不等对面开口,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最后在后头接了一串自言自语。 「昀兮,是我。」裴培开口,直奔主题:「抱歉,我和嵐今天就不去了,帮我们和大家说声。」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啊!」一怔,同样开啟扩音模式的昀兮停下抹发油的动作,旋即激动地捧起手机大叫。「啊啊啊等等我的手机都是油啦……」然后发现机身被自己的一番举动搞得狼狈。 无视他的哀嚎,不温不火的嗓音依旧悠悠响起:「我要见家长了。」话落,不等对面反应过来,裴培就示意晓嵐将之掐断,嘟的一声乾净俐落,毫无辩驳权利。 顺从指示将电话掛掉后,晓嵐迷茫地转头看他,男人噙笑以对,眉宇生暖。 「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他说:「我们一起面对。」 另头,昀兮呆滞了好一会儿,才从掛断的电话里反应过来:「见家长?阿姨叔叔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靠!他烦躁地耙耙头发,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打理许久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情不自禁,一声粗话又爆出了口。 源于晓嵐之故,井昀兮对纪父纪母的观感并不怎么好,虽然他们每次出现在公开场合都是光鲜亮丽温婉笔挺的。 可他真的不喜欢他们把小孩当下属训练的教育方式。 想到这,他心里萌生庆幸,幸好小表妹并没有因此长歪,依旧是个水灵灵软嫩嫩的小姑娘,特别讨喜的那种。 唉但愿老大过得了这关,纪家千金可不好娶啊。 昀兮幸灾乐祸了一番,却在下一秒发现了自己的危机。 「……等等,如果他们俩没有要去b城,那我怎么办?」他因为有顺风车可以搭才没订火车票耶,这下……「靠!」又是壮烈的一声惨叫。 方早晨,昀兮在今日就已破戒高达三次,每个状声词都是戳心的浓烈悲伤。 ? 裴大哥穿西装真的是帅惨了。 她偷偷窥视站在落地镜前系领带的男人,捂着脸颊,顿时觉得有些闷热,心脏也彷彿不受控制的在胸腔内躁动起来。 頎长的身桿笔挺的腿被剪裁合宜的西裤烘托得更发修长,气宇轩昂;沉黑的色调搭着扣得严实的衬衫,勾勒出的气质成熟且禁慾;再加上男人如刀削般冷峻的深邃轮廓……小人儿呜咽一声,觉得此生圆满了。 沉浸男色不可自拔的晓嵐心花朵朵开,殊不知对方也正在悄悄观察她,瞧她放松不少的神情,裴培心中担忧消弭了几分。 就想这样一辈子守她快快乐乐的,让她馀生欢喜无忧。 他的心思就是如此简单,却终究敌不过一声门铃响。 晓嵐的手机萤幕随着清脆响声闪烁,乐音飘扬。思起即将到来的挑战,小人儿唇角的笑意也不再明亮,他俩对望一眼,裴培抬手揉揉低垂的小脑袋,便率先越过她,抢先一步应门去了。 反正,岳父岳母这关总是得先过的。 门啟,一张硬朗严肃的面容撞入他的视线之中,眸神犀利姿态矜贵,就如同报章杂志上头的他一样,一丝不苟且毫无破绽。裴培心神一凛,彷彿此刻战鐘已提前敲响,侧身让道,腰桿微欠,他的姿态高雅,却又不失尊敬。 和女儿将近一年没有见面,纪洸知曾设想过闺女久疏问候可能会有的变化,却怎么想也想不到,在这期间有个男人已经闯入她的生命,言及终生廝守。 所以他当下的反应就是:「抱歉,敲错门了。」微頷首,他撇头凝了随身助理一眼,想要叫他再拨一回晓嵐的电话。 「您并没有敲错门。」裴培当然认得出来那是自己未来的岳父,他摇头,抬眉深瞳灼灼,对上纪先生,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道:「伯父您好,我是裴培。」 腰桿復直,他一顿,沉声补充:「晓嵐的男朋友。」 二十二之壹拾三、代表你未来可能要入赘纪家 这下,纪父是真的愣住了,片刻怔忡在他锋利的神情上一闪而过,向来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面容总算出现了些许常人的温度。 自己的一番言语竟有幸让他的表情出现破绽,裴培内心苦笑,他该为此感到荣幸么? 不过要是给他知道某个小人儿心里偶尔也会这样定位他,肯定为之气结,把她抓起来打屁股。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纪洸知咳了两声,抬眼瞅了身形高?面容端正的裴培,瞳里情绪深沉几分。 此时恰好馀光瞄见捲出如疾风的晓嵐,他撇开审视的目光,朝女孩喝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毛毛躁躁?我怎么教你的?」 晓嵐就是怕父亲,听言,她赶忙停下脚步,挺直小身子,恭恭敬敬地喊声爸爸。 「嗯。」他清淡地回应,旋即领着随身助理踏入屋里,彷彿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但毕竟这位是自己的父亲和未来的岳父大人,所以他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原地相望无奈。 情侣俩站在玄关边处,正在用眼神交流当下心情,却听得里头传来助理一声呼唤:「纪小姐,这些补品我放在桌上,你可别忘了。」 听闻,裴培復而动作,从容闔上大门,然后跟着晓嵐一同入内。 「谢谢王叔,」晓嵐朝对方笑了笑,接着转头看向早已落坐沙发的父亲:「也谢谢爸爸。」 又是那声不带任何情绪的嗯,纪父双手交握,身躯微微向前,黝黑的眸子墨色铺展:「爸爸对你这一年的生活很感兴趣。」凌冽气势顿张,身下的平价皮革沙发也丝毫无法消减他的那道锋芒,他别有深意地睨了眼裴培,「给爸爸讲讲,如何?」 晓嵐哪敢拒绝,胡乱点头表示允诺后,便拉着男人与自家父亲相对而坐,认真地开始叙述起一年的种种光景……包括身旁的他。 纪父似乎对这种近似于下属报告的口述很是满意,晓嵐言毕之时他点点头,对上女儿有些紧张的神色,提问道:「所以,你现在和你男朋友同居?」 揣摩过各种回答的她顿时一噎,没了声响。 将目光投向餐桌上成对的马克杯,纪洸知的语气几近淡漠:「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女儿。」 话题转得实在太快,所以小人儿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她呆了呆,在意识到父亲的话中意思才急急开口:「爸……」 眼锋旋即扫了过来:「你别插嘴。」 就算对方的视线并没有看向自己,但一直专注于倾听的裴培当然能明瞭他的意思,他不可见地拧了下眉,慎重说道:「抱歉伯父,我没有离开她的意思。」 「嗯,我知道。」听得不如自个儿意的答案,也不见他的眉头皱上一下,彷彿已在预料之内,纪洸知以掌撑桌,转头,深沉的眸直攫着裴培:「那么,你打算怎么说服我?」 眼看情况不妙,晓嵐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时,便听得她父亲说道:「晓嵐,你妈妈应该正在从公司赶来的路上,你下去等她。」 「可是……」 「去。」一声威严口吻打断,女孩缩起脖子,噤若寒蝉。 裴培赶忙安抚性地握了握对方柔软的小手,朝她浅淡一笑:「没事,让我和伯父谈谈。」 虽然说是谈谈,但眼下这情况根本和谈判别无二致。 大门啟而復合,待落锁声安定,裴培抬眸,眼神沉静,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和这位举世闻名的企业家共处于一个空间之内,任由死寂蔓延。 纪洸知也不急着开口,他接过王助理手中的笔记型电脑,支着颊便看起了萤幕上的内容,敲打键盘的声响单调且规律,增添馀音回盪。 晾了他好一会儿,纪洸知隔着屏幕看向对面,见对方姿态依旧笔挺,俊容沉稳,没有浮现丝毫不耐,他唇角浅勾,终于打破无言僵局:「你说……你叫裴培?那是小名?」还颇兴致盎然的模样。 ……这场景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似乎是想起小人儿那时的一脸惶恐,裴培的脸部线条不再像方才那样紧绷,他略展眉峰,「不是的,那是本名。姓氏裴,培根的培。」 「看资料上说,令尊已亡故?」纪父闔上了电脑,靠上了沙发。他松松领带,说道:「抱歉,无意冒犯。」 「没事。」他歛眸,兴许不知名的情绪一掠而过,「是的,家父已在八年前过世。」 本来就只是做个确认罢了,纪洸知点头,没想在这话题上多作停留,他抿了口茶,问及其他:「你有没有欺负我女儿?」 这话说得含蓄,可裴培一下子就心知肚明了。他摇摇头:「没有,我想至少等我们关係更加确立以后。」挑起的弧度柔和,堪比他捧在手心上的她:「我不想让她有顾虑。」 「确立关係?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纪洸知神色一凛,身突前倾,厉眸紧凝,「代表你未来可能要入赘纪家,你可接受?」 见对方并未马上言语,他冷哼一声:「如果不行就别再继续这段无意义的关係,也别做这些无意义的承诺。冠冕堂皇的话我听多了。」 对方的迟疑让纪父有些失望,他站起身,欲唤助理离去时,男音传入耳际,诚恳有力:「为什么不愿意?」 其实裴培方才的迟疑只是在挑拣措辞,因为言至敏感话题,他才分外谨慎,不然适得其反,反而留给岳父不好的印象那就惨了。事实上,无关金钱与地位,于他而言,这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比她重要的事物了。 「不过,我有自信,未来能用自己的能力让晓嵐风光嫁入裴家。」但是他想,他还是得变得比她更强大,才能守在她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这是他一开始就坚信的。 哦?纪洸知瞇了瞇眼,里头流露出一丝激赏,復而归位,直至如今,他才真的对他来了兴致:「说出你的计画。」 二十二之壹拾肆、不是只有你希望她快乐。 「家母目前正在从事服饰批发,还开了几家分店,我现在就有替她打点了些内部运作,而母亲也有意在我毕业后将它全权交给我经营。」他顿了顿,沉着气态生远虑,「未来,我想以母亲的事业作为基石,拓展它的规模发展成公司,建立自己的时装品牌。」 年纪尚轻就有这么大的志向,实在不容易。纪洸知沉笑,微微挑眉,骨节轻扣桌板:「令堂的店面在国内的服装界中还算具有知名度,消费者对它已经有了既定印象,你若是要转型,难度恐怕会比其他同行还要高。」 「我知道。」裴培頷首,抬头眸光灼灼:「但那是我父母亲的心血,我既然从母亲手中接过,就要延续甚至完成他们的梦想。」 抿了下唇,停顿半晌后又说道:「可是我也不会因为我的一个决定就委屈晓嵐,让她陪着我吃苦。」话至此,裴培深吸了口气,身子微绷,像是劫后馀生似的,眉眼间尽是凝敛肃然。 就算平时冷静淡然的他,在见岳父大人时,也是免不了一阵紧张。 幸好,纪洸知好像挺满意的,他拊掌笑曰:「好,你说服我了。」然后回头朝助理一阵叫唤:「小王,把我的名片给他。」 「回头写一份完整的计画书给我,如果它能在董事会上通过的话,你初期的发展资金会由我们纪氏集团提供。」指尖敲击桌面富有节奏,他看向他,轻松语调此刻陡转:「不过条件就是,在晓嵐嫁给你以前,你的公司必须掛名在集团之下。当然,我以董事长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干涉你们公司任何的内部营运。」 这近似有去无回的投资,就连门外汉都能明瞭对方其中之深意,更何况是已经在打理母亲事业的裴培?未来的岳父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帮助他呢。 此话怎解? 因为被套上既定印象而转型困难的事业,在纪总的条件下先暂时依附至纪氏集团之下,这样不但获得了一大笔资金,还可以吸引一些纪氏商品的爱好者稳定初期客源,再加上能在大集团的知名度下连带打响名号,目前看来,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同时,纪洸知也把话挑得很明确了,「不会干涉你们公司任何的内部营运」,这话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但细细品味后你会顿然发现,怎么可能没有什么?这简直是把投资他的钱全部送给了他! 不会干涉,代表的是纪氏董事会对裴培的公司没有控股权,如此一来,就算他的公司能够大笔营利,那纪氏能从中获得的利益也只能是九牛一毛,塞塞牙缝罢了。 更遑论他说的只是让裴培「暂时掛名」。 不贪钱财,不图扩大成衣市场,那这个事事皆求利益的纪大商人要的是什么呢?怕是只求女儿未来的生活高枕无忧吧。 面对举世闻名的企业家突然的「慷慨解囊」,裴培一时也没了话,酝酿半晌,才慎重开口:「谢谢伯父。」 「不用。毕竟我也是父亲。」抬首瞅了眼腕錶,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容,「我和她妈妈因为事业亏欠她太多了,而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替她做的。」 「况且,比起那些富二代,我更中意你。」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纪洸知一面示意对方止步,一面往外走:「好好加油。」最后,他瞇了瞇眸,眼底有毫不掩饰的笑意掠过。 裴培当然懂得岳父大人的挽留,但他仍是随着对方一同站起,「我……送您到楼下。」 自从王助理代替纪洸知递给裴培名片以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想当然尔,此刻在电梯这狭小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俩的存在了。 电梯下降,相比于方才「谈判」前的沉默,此刻的安静已和缓了不少,颇为静謐祥和。可不知源于何故,不曾退却的裴培,竟在此时萌生出了一丝紧张。 「对了,你有看过她书架上的那些小说吗?」像是看出寡淡俊容下的不平静,纪洸知双手抱胸,微弯起的眼笑出岁月痕跡。 裴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小孩儿那一整排总裁言情小说,他松了松唇,笑意轻勒:「看过。」 「那你应该知道,她最讨厌的剧情就是长辈因为要求门当户对,而将情侣活生生拆散这件事了。」他温声开口,向他睨去:「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了吗?不是只有你希望她快乐。」 「您……是个好父亲。」 「呵呵,真希望她也这么想。」他低笑,严肃的面容一抹柔和,向未来女婿倾吐的肺腑之言,将随着开啟的电梯门一同掩去,深埋于心。 毕竟,他是父亲。 公寓大门外,晓嵐领着好不容易盼来的母亲,急急往电梯走去,想要阻止可能会有的火爆场面发生时,就恰好撞见那两男子一前一后的从电梯走出,前者面色一派轻松,后者则是截然不同,反而有些凝重。 这怎么看怎么不妙呀,可是碍于父亲就在自己身前,她也不好直接询问自家男人,抿了抿唇,晓嵐悄悄揪住裴培的衣摆,怯怯问道:「爸爸……你们怎么下来了?」 「我和你妈妈等等还有会要开,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走了。」 「可是妈妈才刚来……」 「好了,别撒娇了,」纪洸知打断她的欲言又止,严父形象顿出:「你想找妈妈可以和我说一声,我帮你买机票你当天就能飞过来。」 若不是和纪董事长有过番谈话,裴培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严厉的男人,和方才那个替女儿着想的父亲竟是同一个人,前后差距之大,他想,或许只有一词能精准地囊括他整个几近矛盾的行为模式罢。 名为:傲娇。 二十三之壹、我爱你啦。 待不知又从哪冒出的王叔把纪父纪母载离之后,晓嵐才停下挥手道别,急匆匆拽着男人就要回屋。 鞋方落,她掛上了那个高大挺直的身子,凝着对方端正乾净的侧脸,口吻焦灼:「裴大哥你和爸爸说了什么?情况还好吗?」 「伯父那儿应该是没问题了。」顺手托住,他低眉噙笑,一抹浅弧勾动心湖:「怎么办,我好像已经把半个你娶回家了。」 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她松了口气,随后嘀咕:「啊,这听起来好恐怖。」踢了踢脚丫子,打趣问道:「那你是想娶上半身呢?还是下半身呢?」 「我想要全部。」薄唇擦过额门,低笑曖昧回盪于唇齿间,「伯母那边,你有没有为你老公多说好话,嗯?」 「谁是我老公?哼我还没要嫁呢。」嫩肤若雪,仗着对方将她揽着,她有恃无恐地乱扭起来,让裴培联想到闹起彆扭的小猫儿,「妈妈原本还说要为难你一番,结果看到你的长相后什么意见都没有了。」见对方无动于衷,显然胡乱捣乱还是撼动不了他,她噘了噘嘴,选择放弃自我。 男色惑人啊,你个小妖精。 晓嵐深深鄙视起肤浅的人类,例如她自己。 「你说谁是小妖精?」翘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男人扬眉,旋即低首,轻囓眉骨,「既然男色能诱惑人,那你怎么没被我诱惑?」微微展眉,他佯装吃惊:「难不成……你也是小妖精?」 「……」很好,自己脑抽,竟然把心里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晓嵐懊恼过后旋即被男人难得的幼稚心性给震慑,她僵持着,望向深润瞳泽,不想说话。 但裴培岂会这么容易地放过她?额首相抵,温热的气息缠绕彼此鼻间,他笑得清淡:「那小妖精,叫声老公来听听?」 ……两个话题的关联性在哪?晓嵐誓言不向恶势力低头,她使劲地缩起脖子往后退,却忘了此刻她正被男人抱在怀里,那点微弱的反抗根本不足以构成什么大问题。 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小傢伙被自己逗弄一下就忘了呼吸,那问题可就大了。裴培见她紧闭着眼,小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心里微哂,他悄悄挪近脸庞,在她此刻看不到的那双眼里,似乎替她缀点了满空星光。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鼻息缠身,晓嵐更不敢动作了,眼眸闭得死紧,搭着对方肩膀,她屏着气,以被动姿态来接受等会可能会有的繾綣缠绵。 没想到男人只是逗着她玩儿,近在咫尺时,他动作定格,原想瞅着小人儿观察她何时会发现苗头不对,却发现她迟迟不敢有所作为,憋着气的小脸也涨得越来越红,彷彿随时都会缺氧一般。 赶忙将她放了下来,裴培揉了揉她后脑勺,轻声笑道:「小傻瓜,我还没亲你呢,你怎么就忘了呼吸了?」 「啊……」脚踏实地顿时充盈,顷刻的黑暗迎来了光线,让晓嵐免不了的晕眩半晌,略带憨傻的小脸儿愣愣回头,在迎上对方宠溺的笑顏时,她忽然恼羞成怒了:「坏人!」对她突然发现自己被耍了,气冲冲地指着男人鼻尖,她嗔。 他眼里带笑,鍥而不捨:「是老公。」 她撇头:「哼,不叫。」 「小傲娇。」 「幼稚鬼!」 「可是,我爱你啊。」 「我不……」 「嗯?」 「……我爱你啦。」 ? 幸好,在b城的会面昀兮最终得以赶上,他们很顺利地没有闹出感情危机。 而裴培这里呢,也很刚好地搞定了纪家长辈,天时地利人和,这不弄个双囍临门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隔天,裴培和昀兮就按照原计画,一起和自己的伴侣绑了姻缘线,先行在游戏里给了她们一个婚礼,也算是对吃瓜群眾们还愿了。 那时闹洞房的和看戏的人数真的很是浮夸,尤其当游龙破云和挽妃阁像是要打帮战似的,召齐全帮会的人来凑热闹时。 但两对新人,他们恰好惹不起其中一对,于是乎……辛苦繁华和迪兮了,真的。 说起婚礼,晓嵐他们最近对于结婚这类事的接触频率满高的,游戏里刚成亲,现实里就紧接着准备张罗与出席林大哥他们的婚礼。 正好,又是一年秋。 晓嵐当时还觉得奇怪呀,他们不是很早就在筹备了么?怎么现在才办成?她还怕过程是出什么岔子了呢,直缠着裴培逼问,想找找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准新娘苡涵在试完婚纱后几日,被裴林拎着去参加婚前检查时发现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原本双方家长想要趁苡涵肚子尚未明显时快点办办的,却被裴林一口否决了。 裴林知道自己老婆身体虚弱,怀孕已经够折腾了,且医生说了,前三个月胎位不稳,不宜过劳,所以没道理在这节骨眼上冒险。 况且他俩也登记了,人都抱回家了所以也没必要赶着结婚,此番言论一出,双方家长一听,纷纷觉得这男人疼老婆,也就都乐呵呵地答应了。 于是他俩的婚事就拖啊拖的,到了孩子都迸出一个月了才又再度忙碌起来。 二十三之贰、裴培觉得他笑得特别猥琐。 整个行程总共两天,分别为第一天的西式婚礼和第二天的满月宴,晓嵐裴培身为新郎的家属和准家属,毫无疑问的当然是参与全程,刚好可以帮忙打点宾客和帮忙照顾小姪子之类的。 满月宴是中式习俗,为了方便,裴家直接找间饭店,这下连地点也不用换了,小院直接拿来办婚礼,宴会厅张罗大伙的吃喝,楼上还有房间能直接办理入住,给住得远又要参加第二天的亲朋好友们行了个方便。 确实挺方便。裴母趁着大喜当前,罔顾小儿子来此处只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给他俩订个双人房,看样子是犯老毛病了,第一个儿孙还抱在手里呢,就妄想抱上第二个了。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有那一腹坏水,根本不知道某人效率极高,老早就拐得小人儿与自己同床共枕了……只是,她期待的事情一次都没发生过。 准新人和家属团在婚礼的前一晚就先行到了饭店,探勘场地、张罗各种琐事进行最后一次确认,慎重异常,大家都希望婚礼能让这对夫妇锦上添花,有个美好的起始。 比照西方习俗,婚前男女不得相见,所以那晚晓嵐、苡涵、小宝宝和裴母便一起就寝了,三兄弟则是挤到了大哥的房间,在大哥单身前的最后一晚进行深度对话。 好吧,其实也没多深度,就是裴林问起母亲那里的财务运行,裴培回答,或者是裴浅滔滔不绝地抱怨起学校不受控的学生们,然后被自己的兄弟嘲笑告终。 离家之后兄弟各奔东西,像这样能聚在一起促膝长谈还是挺难得的,所以纵使谈话内容虽然平淡琐碎,倒也相谈甚欢。 几近深夜,裴浅也聊出了劲,兴忡忡地不知从哪摸出几个易拉罐,笑曰:「兄弟们,来罐啤酒?」 「不了,」裴林率先否决:「我明天结婚,宿醉不好。」话罢,便起身洗澡去了。 唔,这理由还真成回事。哗啦水声送,裴浅嘖一声,为了不沦落成「眾人皆醒我独醉」的窘境,他路不转人转,改变方向转而骚扰自己的小弟去了。 「裴培,来一杯?」 迎向二哥的弧度,裴培觉得他笑得特别猥琐,抽了抽眉角,他婉拒道:「哥,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 「可是你酒品好啊!」到手的肥羊说什么也要抓牢,裴浅露出赢得万千学生信赖的笑容,鍥而不捨地怂恿:「反正现在晓嵐也不在,睡一觉起来谁也不会发现的!」 「晓嵐不在?」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破口,裴培瞇眸细细琢磨,沉吟半晌后他打开手机萤幕。 话音响不到五声就被接通了,娟秀的脸庞和她怀中的小婴儿顿时跃于屏幕之上,清脆的嗓音至此传出:「裴大哥你找我呀?怎么还没睡?」澈然见底的双眼微微弯起,正好与她双手里的小肉球有着相仿柔软。 裴培很轻地笑了一声:「你浅大哥要灌我酒,快救救为夫。」然后回眸,衝着裴浅摇摇手中机。 裴浅赶忙摇手,表示作罢,这一言不合就放闪的行为真得太低劣了,傻子才和情侣起鬨。 原本听见裴培要喝酒还下意识地紧张了会,如今见对方如此,晓嵐也就放下心来,弯唇笑得清浅:「浅大哥,你别找裴大哥,要喝我明天陪你喝,我酒量好醉不了。」 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自己酒量好呢。裴浅来了兴致,撑桌靠向裴培手中的屏幕,一双好看的眼若有似无地闪烁:「真的吗?」 「不可以。」不等人儿回答,手机主人就抢先反对了,绕过二哥往外走,裴培关上房门,頎长的身子倚着门板,同她细细耳语:「你呢,怎么还没睡觉?」 「小草还不肯睡呀,大嫂和房东太太先睡着了。」晓嵐指了指她怀里的宝宝,「等他睡了我再睡。」话音方落,那小调皮天资聪慧,拣个好时机又翻过身,衝着女孩咧嘴笑了笑,惹得她心花怒放,香吻下一秒便落到了那肉呼呼的脸蛋上。 甜软的笑靨绽放若花,裴培看着画面里的小人儿奶声奶气哄诱的模样,心里剎时柔软,宛若一汪春水涟漪四起,从此不再平静。 可惜好景不常,因为这愉悦并没有在裴培心中逗留太久。 「那你把小草抱过来吧,我来哄。」裴培思考了会,又温声说道:「嵐,你早点睡,听话。」 「不!」未料,晓嵐立场坚定得很,她义正词严地说:「今天我要抱着小草睡!」随后又蹭着宝宝的脸颊,喃喃说着他身上的奶香真好闻诸如此类的。 裴培笑容顿时一僵。 他觉得有点不妙。 ……自己的地位,似乎,被一隻小毛头给威胁了? 二十三之三、我不介意拥有些意外的美好收穫 果真应了他的猜测。隔天,当晓嵐欢天喜地地抱着小草打开房门时,裴培就更加深信昨晚自己的想法。 这小婴儿,不能留。 「早安裴大哥!」思绪甫怔,就瞅见晓嵐穿着小睡裙在他身边蹦躂,仰头露出的笑脸很甜:「你穿西装很好看。」 「谢谢。」鬱闷收拢了兴许,他含笑弯身,呢喃错落:「裴太太,你真好。」话罢,便想拨开人儿额前发丝,烙下一吻。 「欸,别。」摇头,水盈盈的大眼微弯,她理直气壮地指向怀中的婴儿:「小草在看。」 「……」在这一瞬间,裴培对小孩的厌恶达到了最高点。他深深吸了口气,抬手,遮住电灯泡毫不避讳的视线,俯身在对方小脸狠狠啃上一口。 虽说狠,但男人力道拿捏得好,倒也不至于生疼。晓嵐噘嘴,正想嘲笑人家霸道时,男音缓缓飘入耳际:「谁都不可能阻挠我疼爱老婆。」低嗓似乎还停顿了下,再后又强调了次:「没有人。」 「……大醋缸。」还知道閙彆扭呢。 「嗯。」裴培不否认,双手一摊笑得温润,眉眼舒缓,他提醒道:「快去换衣服,家属团得负责招呼。」讫,又吃小孩儿豆腐,探手捏了捏对方鼻尖。 虽然婚礼仪式下午才开始,但身为亲属的他们,可是一早就不得片刻清间,从新娘子的化妆、个人打理,到宾客名单的确认,还有近午时的简单排练诸如此类,每个流程都颇耗费心神,但大家仍乐在其中,脸庞喜悦洋溢。 依照西方习俗,直至婚日当天,新郎才得以见着妻子身穿白纱的模样,可裴林犯规,先前带苡涵试了几套婚纱,连带着绝美多多少少都给他看了去。 不过无妨,这不碍事儿,况且已接受过一轮惊艷,照理说再见美景应该能冷静些的,但…… 那个抱着老婆转圈圈的人是谁呀!说好的清贵冷静如月华般静謐的男人呢? 晓嵐站在边上,看着林大哥抱着大嫂就再也不肯撒手的孩子心性,震惊过后就噗哧一声,弯眸笑了。 好吧,虽然她前面还是有质疑下画面的真实性的,不过这排山倒海的幸福的确假装不了。 真好。 另头,忙活半上午,终于在走最后流程时见着了自己的小姑娘,裴培轻撇了眼身穿礼服的晓嵐,喜悦淡漫,唇瓣微翘。 真好。 「哥,想抱大嫂晚上你可以抱个够。」结果最先忍受不了的竟是裴浅,他双手环胸,口吻极其无奈:「不过你们只有一个小时能走流程。」 「咳。」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番话果然让裴林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微窘,小心翼翼地将媳妇放了下来。 裴浅满意了,他点头,教师模式上线,「妈,你顾小草。」推推镜框,示意晓嵐放下手中娃,「然后你们俩,」裴浅指向裴培他们:「站门口接待客人,去。」 于是,他俩就被赶走了,毫无反驳馀地的。 「嵐,」在等待的间暇时分,裴培在一片祥和的寧静中突唤她,言了其他:「知道大哥为什么选在这里办婚礼么?」 午后浅阳点缀,流光铺陈在英挺的脸庞线条上,晓嵐端杯看向,见他微挑眉眼,任由温柔描摹轮廓:「因为这里是我父亲的故乡。」随后,他说。 她略茫然:「伯父……?」 「噢,」想起自己似乎还没与她提起,他笑了笑,说道:「我父亲在我国中的时候去世了。」 「啊……那个,抱歉……」 果然见她一脸愧疚,男人轻摇首,眼中含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哥并不希望父亲在他重要的人生旅程中缺席,我也是。」裴培撑膝与她平视,弧度浅柔:「我想让父亲提早看看他儿媳妇了。」 笑容酥麻,颇有融化心房之势,晓嵐纤手轻颤,手中酒被差点儿就要端不住,她微訥,尔后又吐出了熟悉的疑问:「……你是在求婚吗?」 低笑溢喉间,男人神情似是怜爱眼前人,他揉上对方发顶,「我这是在邀请你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看父亲,当然,我不介意拥有些意外的美好收穫。」 啊,自己又误会了吗?好丢脸呀……恨不得捂脸逃离,可惜她现在有任务在身,只好放轻语调,不让对方察觉到话语里的羞赧:「当然好呀……」 「乖。」闻声,又是头顶一阵温暖抚过,晓嵐正想抬眼瞅看,却发觉阴影已褪,男人即刻直起了身子看向他处,长身玉立,姿态笔挺,风度翩翩:「两位么?麻烦出示您们的邀请卡,然后帮我在这册子上签名,谢谢。」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晓嵐这才发现面前有一对夫妇正带着笑签名,临走前还不忘扭头看了他们几眼,神色间慈爱和煦。 ……他们站在那多久了?晓嵐觉得有些不妙。 ……该不会,刚刚,都被看光了? 二十三之伍、分分鐘都能燎原啊这。 好不容易走回房门口,小人儿当然还是不肯就范胡乱闹腾,男人只好安抚:「乖,别闹了,嗯?」低嗓沉沉,他单手将她揽住,另手探入兜里找寻房卡。 晓嵐当然不予理会,晃悠着脑袋直往对方肩颈蹭,西装外套落了兴许,露出里头齐整笔直的衬衫。 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女孩瞇着眼摇头晃脑,甜笑过后便一把咬住对方衣领细细磨咬,无论裴培怎么轻声哄诱死活都不肯撒手。 只好由着她闹。入了房间,裴培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她坐至床上,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悉数褪去,任她咬玩,尔后将小孩放至床榻上,再三确认不会嗑着她后他才起身,行至浴室放热水去了。 十馀分鐘过,浴门啟,他上无着衣物的从浴室中跨步而出,赫然抬眼间,一幕景象迎面而来,令他措手不及,就这么的跃入了眼帘,牢牢地收进了眸底。 瞧,他家那小小娃,正大字形地躺在床上,抱着衬衫睡得可酣甜了呢。 裴培不禁失笑,他坐上了床沿,然后一个倾身,就将她小小的身躯稳妥的覆于身下,男性气息与漫出的蒸腾热气交织,牢牢地将她笼罩于内,密不透风;手臂屈起,两肘撑于她头的两侧,他垂首,唇瓣贴着她的耳廓,似是描绘似是品酌,他轻唤:「嵐……」 纪晓嵐折腾许久好不容易才睡着,且此刻睡得可香着呢,驀然有道声音挠着,让她近似无意识地皱起眉,闷哼几声,她蜷起身子埋入衬衫中,拒绝回应。 「起来洗澡,洗完再睡。」轻手轻脚地将她拦腰捞起,娇小的身影倒掛,深眸剎那便触及对方礼服之外的裸肤,眸色微暗,只见裴培神色如常,唯有匀称的指尖迟疑了下,最终他探出,缓缓拉下女孩身后的拉鍊。 大片美背顿时再无遮掩,伴随着男人喉间一涌而上的乾涩,他抿了抿薄唇,替她将悉数衣物褪去。 人儿身上顿时只剩内衣裤,裴培让她倚着自己尔后落坐缸边,试图将她唤醒:「晓嵐,你醒醒。」一出口,才知自己的嗓音沙哑得惊人,「快起来……不然我可要帮你洗了。」 可能此话真的太过惊悚,方转瞬,醉意尚未退去的晓嵐便半梦半醒地张开了眼,迷茫的大眼氤氳着水气,她微偏头直瞅着男人瞧,小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吐出:「我……我自己来……」宛若囈语,话罢,也不顾裴培还在场,就想解开胸前的束缚。 这有点不妙。他难得狼狈地将头撇过,扯下掛在支架上的毛巾便一把往人儿身上裹,平时的从容一扫而空。 在她酒醉时擦枪走火可不是件好事。 他要的是晓嵐全然的身心交付,而不是意乱情迷过后的后悔莫及。 其实他很胆小,连一点小人儿悲伤的表情都承担不起。 略显躁动地耙了耙碎发,待紊乱平息,他伸手探探水温,确定不会烫着她后才将她抱起,放入温池之中,「晓嵐,毛巾我放在你的左手边,睡衣我放在你右手边,等等洗好了记得擦乾,不然会着凉。」还怕小傢伙脑袋混沌听不清似的,他还抓起晓嵐的手引导一番边叮嚀着,等到她拿起肥皂准备动作时,男人才退出浴室。 可裴培还真的是太高估醉酒人的自理能力了。 一个小时过去,浴室里从十分鐘前就没了声响,裴培摩挲纸张踌躇再三,终究还是放下手中书本,敲响了浴室门:「晓嵐……你还好么?」 没有回应。 「晓嵐……我进去了?」 还是没有回应。 裴培松动门把,缝隙半开,那修长的身子正要踏入,便忽然听得细细的啜泣声夹杂在满室雾气中,轻得彷彿随风而逝,却分外令人揪疼。 男人急了,三步併作两步地拉开浴帘,浴缸里的温水已被放了大半,晓嵐抱着肩蜷缩角落,手中紧抓着毛巾,抬头看向裴培的水眸不断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怎么了,嗯?」赶忙把湿漉漉的小孩裹上毛巾抱了起来,他低头亲吻着那隻泪人儿,想要吻去对方脸上的泪珠。 「我穿不下衣服……我、我变胖了……呜……」她抽抽噎噎地抓着毛巾哭诉,方才因酒醉红润的脸庞现下只怕变成是哭红的了。 垂下长睫温笑,裴培轻声安抚,嗓音温柔如细泉:「才没有,所以我们先穿衣服,好么?」话音落,他抱着小身子弯身,想去拿前方的睡裙哄她穿上。 这一碰才发现不对劲,这裙子怎么会是溼的?疑问方上心头,就听得怀里的人儿带着哭腔,软绵绵地纠正道:「那是毛巾……衣服在我手上……可是穿不下,呜呜……」 ……难怪穿不下。裴培看晓嵐依旧哭得梨花带雨,终究明白了醉酒误事这四字的精髓。 可是好可爱。男人不禁怜笑,他捧起对方小脸,眉眼柔和:「晓嵐,你看裴大哥瘦吗?」 「……」使劲眨了眨眼,晓嵐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连哭泣都止了住。 最后,她瞇起通红的眼睛,扬唇笑得纯粹:「嘿嘿……好看!」 傻丫头。裴培放柔神情,替她擦净脸上水痕:「嗯,等等裴大哥拿自己的衣服给你穿,如果晓嵐你也穿得下,那就代表你和我一样好看,知道吗?」 「好。」这样说那个小醉鬼果然满意了,开心地搂着对方的脖颈就是一阵蹭,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此刻上身全裸,而自己也只有一条毛巾做为遮挡。 可怜的裴培身子剎那绷紧,方才的繾綣转瞬令他嚐尽人间疾苦。 这……分分鐘都能燎原啊这。 二十三之陆、人生圆满矣。 自制力强大的他只好压抑着体内乱窜的衝动,一面环着她以免走光,一面将自己的睡衣捞了过来,细细帮她扣牢衣上钮扣。 套上宽大衣裳的她总算满意了,一挥而别阴霾,晃着袖子笑得憨甜,随后心满意足地鑽至床上,抱着暖呼呼的被褥就准备睡觉了。 裴培无奈挽弧,神色淡而宠溺,见他跟随着小人儿的身影单膝跪于床沿边,拿出吹风机后便替她打理起她那还滴着水珠的发梢,低下的眉敛如画,专注而细腻。 直至将她打理妥贴,男人捋了捋被角,将她全身遮盖掩实这才起身,拣了裤子迈入浴室之中。 本就预定为两晚的行程,很难再有什么变动,所以裴培的上衣也没多带,而最后一件方才又给晓嵐套上了,方半个夜晚,就让上天蓄意製造的窘境一下呼之欲出。 所以当他洗完澡后,也只得再次光着臂膀走出,然后拿起先前小孩玩得欢快的衣衫入浴亲手洗涤,看能不能赶得上明天早晨前晾乾。 不过幸好,裴培打点了大半天,再晾好衣服之后总论也能算上安顿好了彼此俩,轻舒口气,他翻开被子,躺入被窝时还不忘顺手将那娃给揽入怀中。 夜晚替熄灯后的房间染上墨色,只留床头一簇昏黄幽微。 软嫩香甜的身躯倚着自己浅浅打鼾,令裴培也不禁迎来一丝睡意,他撩开晓嵐的额前发丝,在光洁的额首上落下一吻后,便想不同以往简单的就这样将她放过。 可风水轮流转,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如此轻柔的一吻竟将这个小调皮给吵醒了,明明刚刚还死活都不起床洗澡的。 晓嵐揉着眼,睁眼剎那对上的就是男人赤裸的胸膛,她愣了愣,尔后咧嘴而笑,半撑身环着对方便是一阵碎吻落胸前。 裴培轻蹙着眉,呼吸紊乱粗重,他按着在他身上窜动的小脑袋瓜子,哑声道:「别顽皮了。」 声声入耳,丝丝入扣。 这轻斥还真的让晓嵐上了心,她懵懵懂懂地摇着头,含糊不清地拒绝道:「可是……我好喜欢你呀。」 他忽然笑了,嗓音磁性悦耳:「那,我们结婚好吗?」 几乎没有迟疑,水眸顿时弯若月牙:「好。」回应宛若晨曦,明亮而清澈,就如同醇酒一般,酝酿出无限芳香。 深夜中,他的心明媚如春光,「你说的,事后可不许反悔。」捏了捏晓嵐粉嘟嘟的脸颊,裴培勾起薄唇,或许,他的人生至此便可曰圆满矣。 二十三之柒、半车,慎。 秉持着「第一次绝不酒后乱性」的原则,无论男人的内心如何波动,终究都还是又哄了她一回,让她再次平静下来,也让他归于沉静,坐怀不乱。 晓嵐虽然不容易酒醉,一酒醉就是醉得彻底,却也醒得极快。 凌晨三点,晓嵐扶着有些酸胀的脑袋,在裴培的臂弯里迎来了漆幕里的第一阵凉风。 从肩头滑落的被单将她裹着宽大衬衫的娇小身躯暴露于空气之中,她打了一个哆嗦,沉色窗帘任由风尾捲起,融入一片夜墨。 她小心翼翼地挣脱开男人的怀抱,起身欲关窗。 围绕身子的温暖尚未吹散,早已因她而甦醒的裴培就展开长臂,把床边正穿着拖鞋的小人儿一把勾了回来。 「酒醒了?」然后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晓嵐被问得不明所以,在内心默背一回九九乘法表确认无误后,她才迟疑地回道:「应该吧……?」 是么?很好。 关係确认了,她也酒醒了,似乎能更进一步了? 男人不再言语,一把将她按入怀里,侧首埋上她的肩窝。 「痒。」晓嵐双颊润色馀韵尚存,她被那头短发挠得笑出了声,床头鹅黄灯光之下,那张小脸映亮得更发粉嫩。 「冷。」裴培扣着小娃的纤腰,极低的嗓音带些尚未清明的沙哑,他贪婪地汲取着女孩发间的幽香,指尖流连纤细腰腹,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勾勒轮廓,酥麻的触感令小人儿细不可闻地颤抖了下。 「所、所以我要去关窗了呀……」晓嵐咬了下唇,瀲灩的水光顿时浮上氤氳的眸底,腰间的敏感使她无视不得男人的欺负,她轻嚀了声,红艷艷的脸蛋儿一丝窘迫:「别乱摸……」 软糯嗓音蓄着羞怯,宛若奶猫细鸣,裴培沉沉地笑,扳过她的小脑袋瓜儿贴近对方,将那丝微弱的反抗悉数吞噬于唇舌之中。 唇离,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小女人早就化成一汪春水,软在男人怀里,裴培瞇起眼楮,深色的瞳仁情绪翻涌,已然情动。他翻过身,身躯撑在猫儿上头,两肘抵在对方肩侧,将她虚圈怀中。 「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磁性迷人的嗓音此时似乎有些压抑。 「……什么?」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吧?紊乱的气息撩动着她凌乱的发丝,向来完美的他此刻虽然少了份间雅清淡,但却多了分撒野性感。 晓嵐呆愣愣地看着危险的男人,一时之间竟忘了要防备。 裴培瞬时挺直了腰桿,静謐的目光蛊惑狂乱,薄凉的唇衝着娇嫩的人儿抿起,弧度迷惑,令她慌乱地撇开目光。 勾唇而无二话,他一把褪去半盖在身上的被单。 赤裸的躯干霎时侵佔视野,健康的肤色上头肌理分明,窄腰精实线条柔韧,模特儿该有的线条深壑裴培一样不缺,裸裎相见,将他整个人烘托得色气惑人。 但让晓嵐更发羞赧的却是烙在男人胸前的红痕遍佈,和他极其玩味的眸光。 「那些……是我用的?」儘管事实摆在眼前,但晓嵐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清雋的男人,竟会任由她为所欲为,将自己的身体印上如此曖昧的宣示。 裴培俯下身,精壮的胸膛顿时贴上她胸前的柔软,他低低的嗯了声,修长的手指伸入衬衫,摸索着往上探去。 肌肤相挲,滑嫩如丝绸的触感让裴培不禁逸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游走于美好之中的那双大手,就像带有电流似的,所及之处无一不引起晓嵐的反应与炙热。 玲瓏的身躯本就敏感,现下又有了浓墨的夜作为催化,曖昧氛围蒸腾而上,耳边又时不时的传来男人的温热鼻息,方半晌,她就已经溃不成军:「别……」柔软的小手凭藉着最后一丝清明,艰难地揪住准备解开扣子的手,浅浅的呼吸声急促且纷乱。 「宝贝儿。」情到浓时,向来克制的裴培也几近把持不住,带有几分迷离的瞳眸看向对方,牵扯喉结鼓动:「你要知道,你对我做的,正是我想对你做的。」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这么做了。」 「只想对你。」 这、这人知不知羞!而且他竟然还喊她宝贝儿……晓嵐羞涩极了,心里因为他这番话胀得满满的,她抬手掩住发热的脸,伴随着更多的情绪名为幸福。 裴培很满意因为听到自己倾吐心声而发窘的小女友,他紧挨着她的耳廓品酌,没了小手阻挡的掌使他褪去衣物更发便利,几声摩挲声传来,转眼间,她已衣不蔽体。 就寝时晓嵐本就没有穿内衣的习惯,再加上那时她整个人晕呼呼地,全身闷热,根本就没想到今晚可能会有的危机,所以当裴培扒下她身上的遮掩时,如白玉般无瑕的躯体便瞬时蹦入眼帘,成了大好风景令人爱不释手,他深邃的黑眸暗了暗,里头似乎有抹流光窜动。 半压住被他脱得乱七八糟的衣物,裴培以唇代手,流转于她胸前徘徊,绵密如细雨的吻在她嫩緻的雪肤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小红花,晓嵐不禁撩拨,玲瓏的身子蜷曲成一团微微轻颤,小嘴吐出囈语般的嚶嚀。 夜色浓,春色旎。 纵使现下场面有些无法控制了,但裴培在更进一步之前还是有秉持着对女孩的尊重。他弓起背呈现跪姿,垂眸凝着以手掩面的小傢伙,单手扶床头,悦耳低嗓沉而哑,有些撩人:「可以么?」他问。 你、你都扒光了才问!晓嵐凭藉着最后的勇气,挪开双手羞愤探去,却发现对方那张压抑的俊容里真无一丝玩笑气息,彷彿此刻她只要说个不字,他就真的立马偃旗息鼓,不深入半毫。 黑夜中,那双狭眸暗涛汹涌,赤裸的慾望和无法掩饰的宠爱相互交错于此,昏黄幽光错落,男人性感的身体曲线遮掩了为数不多的暗光,更发影绰。 面色晕红,被尊重的感动和对这人的喜欢煞时满出心脏,她咬了咬下唇,做出了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 双手带着些微颤抖,她缓而柔地勾上对方脖颈,声嗓轻软,隐约带上了些颤音:「……你轻点。」 二十三之捌、发车,慎。 裴培薄唇微啟,闷沉的笑溢出:「好。」胸腔震鸣,简单一字,蕴含无限情意。 一问一诺之间,他们已互许终生。 获得恩准的他不再止步于现况,男人再次低首,张合间,柔软上的一点嫣红没入唇齿,湿润的触感伴随着轻囓微微撕扯,小人儿骤然一颤,半仰起头,被刻意压低的呜咽声破碎。 这儿忙着,可那儿也没间着,裴培半搂着她,得空的单手挑起薄弱的布料,在下方找寻到紧闭的私处,他松了松口,对上人儿迷离的双眸,柔声哄道:「嵐,放松,听话。」暗示性的在她大腿内侧按压。 背脊从深处窜起一阵酥麻,晓嵐紧揪着被单,通身泛起淡淡粉色,宛若初生婴儿。她咬牙,忍住羞耻感和令她退怯的快感,慢慢地打开双腿。 男人讚赏似地亲上她的小嘴:「乖。」顺利侵入,划过许多敏感处后觅得花核,长指稍施力,便沿着周围开始轻轻揉弄起来。 身下惊叫出声,胸口起伏的幅度忽而加重,怯怜怜的眸光似乎泛起一层水雾,晓嵐拱着脚背五指蜷缩,死抿的下唇被牙痕硬生生地咬出一丝苍白。 怕小人儿咬伤自己,男人腾出手,沿着嫣红的唇瓣反覆打绕:「疼就咬我,咬自己会受伤。」伴随着微微嘶哑的嗓音。 沉色色调的夜灯替他镀上一层虚幻感,滚烫的汗珠一路从笔挺的鼻樑蜿蜒而下,结实有力的胸腹佈满细汗,独有的男人味随着一举一动賁张而出。 早已软得一塌糊涂,晓嵐一反常态,听言而做,红唇轻啟贝齿含上对方指节细细磨咬,面色红晕,姿态朦胧嫵媚,看得男人心头一阵痒,显先就要克制不住。 讚赏似地刮了刮女孩的鼻尖,裴培以手包裹小巧的足跟,瞇起眸朝她哄笑:「来,脚勾在我腰上。」嗓音放得特别轻,一字一句都捎着情慾的味道。 随后,他俯下身,长手下探,略侵兴许,绕得满指柔水流。 小身子一颤慄,立马告饶:「啊……别进来……」呻吟似奶猫呜咽,一声声轻喘已然带上哭腔。 裴培把仰躺在床舖上的女孩撑起,让她环上自己的脖子,耳语呢喃,小心翼翼地安抚:「没事,我轻轻的,不弄疼你。」可下方的捣弄并没有停,里头沿着内壁摩挲,让小孩儿只得软绵绵地抱着他,在他耳边糯糯娇吟。 果真敏感。方挑弄半晌,晓嵐猛烈一缩,急促的轻叫伴着下身如浪潮般的一阵阵颤动,让这一切带有侵略性地朝她袭捲而去,随体内膨发的情念载浮载沉,感光交加,小小身子挨不住这滚烫而陌生的快感,她又嚶嚀一声,泪水霎时迸出眼尾滚落。 裴培低首,闷热的鼻息埋于对方肩首,和抵在她腿间的温度有着相仿灼热,双唇紧贴着渗出薄汗的肌肤,他带笑呢喃:「我的宝贝儿真可爱……」 本就足够羞怯的女孩子哪经得起再这样赤裸裸的示爱,她攀着对方宽大的背肌,张口就是一个牙印落在他的臂膀上,弱弱的,有如小猫挠抓,衬着她面色晕红愈发甜美可人。 男人吻着她的面颊,一面引导着对方往自己早已未着寸缕的身下探去,低哑的嗓音蛊惑:「嵐,帮我套,嗯?」 ……套什么呀?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见裴培长手一伸,头一偏,性感地咬开保险套包装,他扬唇笑,下一秒,那东西便进到了晓嵐掌心,一同沐浴在对方勾人的视线之中。 「那、那个……」忽然意识到的晓嵐脸颊潮红,望向男人昂扬挺立的……她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圈,支吾其词:「……我不会。」 「我教你。」话落当下,男人有力的臂膀也纠缠上来,他握着对方的手,垂眸挨近递回炙热,气息曖昧:「来,捏着前端,先挤出里面的空气……对,然后往下套……」 晓嵐被迫与那硕大尺寸肌肤相亲,脸庞早已熟透,她害臊地抬手挡住眼睛,黑暗中,她被引领着往下挪移,掌心里灼烫又坚硬,耳畔还时不时地传来男人低低的闷哼声,撩人又性感。 末,晓嵐感受到纤长的指节拨开她耳前发丝,接着湿润的触感含上她的耳垂,话音吐息一併洒落,尤显色情:「嗯……我们的晓嵐真棒。」同时,温柔的力道也将女孩掩住光亮的小手牵了下来,握在掌心视若珍宝。 ……这男人真危险。眼看又是一次撩拨,可这回对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晓嵐窝在裴培怀里有些不知所措,此刻连耳根彷彿也燃烧起来似的,她浑身发烫,只得扭扭身子,舒缓舒缓体内喧嚣的情意。 这近似无意识的举动对裴培来说却是另种折磨,薄唇离去牵银丝,他按着孩儿的小脑袋,将她轻柔的放倒回床榻上。 狭眸深处汹涌翻滚,裴培撑在她两侧垂首俯视,喉结滚动汗水滴落,他略蹙眉峰,低下头扳开两腿,在双方唇瓣贴合前沉声说道:「抱歉,可能会有点疼。」 两舌交缠,裴培捏着小人儿的下頷吻得深入,下方抵着的也就着湿润缓慢埋入。 就算裴培欲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但突如其来的挺进还是让她疼痛出声,攀着男人的手臂,方才停下的眼泪又被这番侵佔给逼了出来,抽抽噎噎,简直都要糊花了那张精緻小脸。 「痛……好胀……」泪眼汪汪,男人的手腕都能隐隐见着被她握出的痕印,晓嵐抽着鼻子,我见犹怜。 男人看起来似乎也不大好受,薄唇紧抿额间渗汗,下身的紧实憋得他有些难受,他反覆亲吻对方眉心,忍着不适温声安慰:「抱歉,都是我不好……别哭了嗯?像隻小花猫。」然后不断揉着女孩儿的头发,啄吻持续往下,令行跡遍佈每寸白皙的肌肤。 直至十馀分鐘后酸痛的情况才稍有缓解,他才敢更发深入抑或是摆动,晓嵐一开始的啜泣声也逐渐消弭,渐渐成了含羞带怯的轻嚀回盪床第之间,自成彼此旖旎。 眉色暂缓,男人弓起背脊探下身,掺着汗珠的鼻樑刮着女孩胸口:「宝贝儿……宝贝儿……」每声呢喃跟随着每次的衝撞,时轻时重,反覆不止。 晓嵐意乱情迷地承受对方满溢而出的爱意,含糊哼唧几声,青丝凌散,白床单被衬成了雪色,簇拥粉花等待绽开。 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共攀巔峰剎那,耳畔响起的是男音沉沉低吼,和自己急促不止的喘息。 他们共拥相同爱恋。 他们一同沉沦。 二十三之玖、太阳很好,我比谁都要喜欢你。 所以说,开荤的男人真的很可怕,真心不骗。 难得今天不是裴培叫她起床,晓嵐甦醒时他还在她身旁睡着,这让她略感惊讶,因为以往他总是会比她早起约莫一个小时,先起床做早餐晨跑洗澡之类的,男人赖床这种情形自他们同床共枕后还真没发生过。 虽然很想闹闹他,可晓嵐昨晚可是被压着欺负了大半个夜,现在是睡眼惺忪浑身酸痛不想动,只好维持原姿势呆愣愣地傻着,任由昨夜没能关到的窗子送来晨光照亮一室。 光芒澄澈,暖融的彷彿来自另一头遥远的世界,虚幻而不真实,晓嵐枕着男人的手臂静静地瞅着他,看着被镀上鹅黄晕色而同样不真实的睡顏。 眉心轻蹙,冷冰冰的唇角并没有因为阳光而融化,依旧微微抿着,俐落的下頷轮廓冒出兴许经夜长出的鬍渣,这样的容顏似乎有些沉淡,但又替平常的他增添了一丝成熟的男性魅力。 端详许久,最后挨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她悄悄抬手,碰了碰对方的鬍渣。 嗯,刺刺痒痒的,很舒服,不怎么扎手。 小手的确不疼,可这轻微的举动却牵扯到人儿腰腹的酸麻,形成了另一处的疼痛,她轻轻嘶了一声,也不管裴培看不看得到就瞪向人家,衝着他沉静的睡顏,轻骂:「都是你纵慾!裴大哥你坏死了!」 却在欲退离时,猛然被一阵力道攫:「我哪里坏了?」又是一次完美的吵醒,裴培半撑起身含笑看她,眸里藏着尚未清明的慵懒邪肆,口吻曖昧:「嗯,是这里么?」罢,便压着她的后背使之贴向自己,长腿勾着对方脚踝,两腿间精神饱满。 ......她好像知道男人平常早起都是干什么去了。晓嵐双手抵在对方赤裎的胸膛上,面红耳赤:「现、现在是早上……」为什么一早就有东西抵着自己啊……呜哇哇…… 男人低笑两声,牵起小手在手背上吻了吻:「可是……晓嵐还没告诉我哪里坏呢。」旋即抬眸,微翘的唇瓣充满兴味。 她蜷缩在对方怀里,水嫩嫩的眼神特别惹人怜爱:「你又想怎样呀……」 「嗯……」这是个好问题。裴培状似沉吟半晌,下一秒便猛然将小个子的她捞起,转身往浴室走去:「抱你去洗澡。」 没了纯色被单做为遮掩,两人光裸的身躯在男人下床后便一同暴露于空气之中,晓嵐羞红了脸,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双手到底是要先遮眼呢,还是先遮胸好? 「先……先穿衣服……」然后才囁嚅地吐出一句细若蚊蚋的哀求。 「小傻瓜,都要洗澡还穿什么衣服?」裴培心里都快给这小人儿给融化光了,藉由公主抱之便,他低头,托着孩儿臀部的手掌也悄然挪移兴许,暗示性地往某处按压:「尤其是这里,等等得好好洗洗了。」 晓嵐浅浅呜咽,在对方怀里瘫成了一汪春水,眸里顿时瀲灩成波。 「晓嵐,」他勾着笑轻啃对方眉骨处,语调愈发诱惑:「等等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纵慾。」 浴门闔上。 所以说,开荤的男人真的很可怕,真心不骗。 ? 洗澡「洗」了许久,他们总算肯出来了,女孩此刻正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帮着男人给他擦头发。 「裴大哥,」往地上瞄了许久,晓嵐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发问:「为什么……这地上没有我的衣服呀……?」说到最后,语调愈发低下,就怕对方给出的答案正是她脑海里的那个。 在她的想像中,散落一地的衣物中并没有自己的这只有一个可能——很有可能自己是属于那种一酒醉就会裸奔的那种人。 晓嵐活到这么大岁数,直至昨日都没有喝醉过,所以也无从得知自己的酒品是否良好,不过若是自己是属于暴露型的……那她保证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再碰酒了,因为那太悲惨了,真的。 裴培搂着她的腰看她一脸壮烈,多少也将她的想法猜出了一二,唇角失守,他轻哂:「因为你昨天啊……」 听对方描述完自己的事蹟,晓嵐都快被自己蠢哭了,小脸埋进枕头中,她蹬着脚丫子,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啊,好丢脸……」那个人是谁她不认识。 顺势拿着吹风机坐到她身侧,在呜呜风声中拨弄起她的一头湿发,他倾下身,字句噙笑:「不会,你很可爱。」而且,还是他倾尽一生的温柔。弯起眸,裴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提醒道:「等等还要见我父亲,你可别皱着一张脸去呢。」 「啊,对欸。」她都忘了。赶忙直起身来,晓嵐揉揉自己的脸,抬眸望向窗外:「嘿嘿,今天天气很棒,适合见家长。」一反阴鬱,笑顏灿烂。 「裴大哥,说起天气,我们之前在国外,外面都会下雪呢,很漂亮,很想给你看看。」忽然忆起过往,晓嵐弯着眼瞅向他,接着开始说起先前在国外的事。 他低眉敛眸,雅緻如画,纵使他去过了不下数次曾有过她的城市,但他仍是细细倾听,不想放过她任何的呼吸起伏。 他其实有些恍惚,这瞬间彷彿回到了十年前,有一个小男孩蹲坐在电话旁,抱着话筒笑得含蓄,汪洋之外,有个小女孩也像现在这样,正在与他分享她的生命。 随着这席话,一幕幕鲜明的记忆由脑中展开。过往驱使,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淡淡口吻,彷彿回到了幼年时候:「我们这里下不了雪,不过风景很好,等你回……」驀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裴培停顿有些怔忡,落地窗洒满阳光,女孩正处在向阳处与他相对而坐,手里柔软的发丝、眼前明媚的笑容并非梦境。他忽而释怀,浅勒勾痕,改口道:「我们等等去看。」 多好,他们还能一起携手看人生繁华。 「好呀!」她兴奋地点点头,「不过我腰很痠……」想起某人昨晚与方才的纵情,晓嵐脸红了红,赖皮道:「你得要负责!」 「好。」说负责就负责,裴培放下吹风机,将自己身上的衣着打理妥当后,他拿起床舖上的礼服替她穿上,又给她套上了大衣,抱起她,走出饭店。 外头,碧空如洗,万里有白云浮动,阳光从云隙中透出光丝,万物为此照亮,金光涌动。 风光大好。 裴培拥着他的姑娘沿着一旁蹊径缓缓步行,像是抱起了生命的全部重量。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摇头晃脑哼起不成调的曲子,还时不时揪着他的衣袖,指向旁边的花花草草言笑晏晏。 他垂眸倾听,倾尽全数温柔,一抹浅笑始终掛在唇畔上,从未卸下。 多庆幸,时光还有退路,还有你陪我一起走。 天有地、日有月、风有鸟、水有鱼,而他有她。 多好。 「裴大哥。」清脆柔软的嗓音轻轻叫着,晓嵐揉着他失神的面容,扬唇指向天空:「你看,太阳很好。」 裴培轻笑:「是啊。」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太阳很好,」她停顿了会,再仰头,笑顏若阳:「我比谁都要喜欢你。」 「是么?」听闻,他挑起眉,噙弧而低头:「日月为鑑?」 晓嵐撑着他的肩,双唇凑上,轻轻地闔上眼眸:「日月为鑑。」 天地为证,日月为鑑。 从此,我们就是我和你,不再是拨出号码后的嘟嘟忙音、不再是想你却还要编造出复数假象的虚偽藉口、不再是年年枯荣后被我反覆嚼在舌根,念在心上的泛黄记忆。 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相信,那张笑脸,未来将会陪他走过每一个盛开的春天,和每一个等待重生的秋天,鐫刻永恆。 永恆。 我们的永恆。 真好。 ——【网游】伊人独佔一江秋正文完。 番外五之壹、所谓在那之后。 此为短篇合辑。 ? 一、土豪。 夜春秋并没有失约,后来还真为了中古草一事特地跑来找晓嵐道歉。 真相大白,她听出了个水落石出。 其实这本来不是多大点事,但一想起对方当初面不改色地和她说「自己并不认识中古草」时,女孩心里就起了些疙瘩,夜春秋也知道她那一脸为难源于何者,一再鞠好几个躬连连道歉,翻滚撒娇卖萌拍打什么的也都给做遍了,最后她终于忍俊不禁,水袖一甩便赦免小徒弟的罪,扬起的弧度清浅轻盈。 他们的关係本来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尷尬,接受道歉什么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晓嵐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自己才刚原谅对方就担心起对方的心里感受了,在夜春秋离开前还同他开了玩笑,希望他放宽心,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有个土豪朋友也是不错的,是吧夜帮主?」 「有个顶尖鍊铸师当师娘也是挺不错的,」摸摸朱雀的头,夜春秋递给他一串糖葫芦,抬眼即是讨好的笑:「我们帮里的武器修缮就拜託你了?」 「知道啦,土豪徒弟。」晓嵐衝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但是不会比较便宜哦,我还得养那两隻小孩。」指了指正在和尚龙分糖的朱雀他们,夜春秋笑着点头表示允诺,换得女孩喜上眉梢,然后欢快地与他挥手说再见。 其实土豪什么的只是随口一说,用来调侃调侃夜帮主罢了,可晓嵐却没想到,帮里的伙伴们心机如此深沉,竟然都默默成了君莫千行的眼线去了。 叛徒啊叛徒。 那时没在场的裴培过没几天就知道了这段对话,当时的他眉头一扬,觉得是时候和小娃进行一场深度谈话了。 于是那天饭后。 两人食毕,晓嵐正依照惯例地收拾碗筷,准备起身善后时,斜倚在椅上的男人驀然向前倾,握住了她。 「怎么了?」女孩停下动作,歪头看着他。 「嵐,」他认真地看着她,吐出的话语却很是突兀:「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措手不及,晓嵐剎那定格,看向对方的眼神已带上荒唐。 他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怎么办她该配合吗?在线等,急。诡异的死寂充斥,直至许久,她才想起自己必须回应,晓嵐轻咳了咳,满是尷尬:「好,谢谢……?」 「嗯。」裴培面色平淡地点头,攫住她的手掌未松半毫,「那我和夜春秋,现在是谁比较土豪?」然后吐出的话语更加突兀。 这时晓嵐才知道,原来是前几日的玩笑让这人上了心罢,有些无奈,她搁下碗筷将他环住,打趣问道:「嗯……那我得要看你有什么价值?」 「我有你,」裴培低笑,像是隻大型犬似的将她紧紧回抱,沉沉嗓音满是篤定:「所以我价值连城。」 ……天啊,好撩。晓嵐一下子羞红了脸,半掩面容的手许久才放下,软唇印上,她轻声喃:「……那你赢了。」 「必须的。」瞇起深眸,薄唇勾,裴培将对方一把拉下,专心致志地回应。 胜利。 ? 二、心灵的深度交流。 某日,晓嵐突然想起先前在表哥家与裴培的初次会面,记忆中那个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歷歷在目,她噗哧一声,忽然兴起了兴致。 于是满怀期待地拉着裴大哥走到客厅坐下,然后劈头就是一句:「裴大哥,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啊?」 裴培停下做报表的举动,摩挲下顎,慎重且严肃地目光投注在对方身上,流连半晌,他缓缓开口:「你先说。」 「……」好吧,不和他计较。晓嵐非常的大度,端详了对方一会后,她啊的一声击了下掌,兴高采烈:「那时候觉得裴大哥你高得人神共愤!」 他轻笑出声,尾音微微上扬:「高得人神共愤?」 她不容置疑地点点头:「高得人神共愤。」 「那是你太小了。」裴培弹了弹小孩儿的鼻尖,噙着宠溺。 「……」无视歧视!晓嵐噘唇,鍥而不捨地又问了次:「所以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啊?」 这回倒是没了方才的琢磨,男人挨近她,揉揉她的头发:「我的女人。」 「……啊?」懵。 「我说,」抵颊笑得诱惑,裴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次:「我的女人。」 她真的傻住了。 第一印象……我的女人? ……回过神的瞬间,晓嵐立刻离了他十步远,并且内心暗暗发誓,今天都要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註:半小时后,不甘被边缘的裴培就将晓嵐扛进了房里,进行了一场深刻的「教育指导」。) 番外五之贰、所谓在那之后。 三、结婚这档事。 其实不光是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他们连结婚都是莫名其妙的。 这要追溯至某个愜意的午后。 他们一道吃完了午饭,便懒洋洋地靠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各自忙碌。 呃其实也没有多忙碌,一个在看小说、另一个边看文件边上网。 而当腻在男人怀里的小人儿正看到总裁夫人和前妻对峙的紧张情势时,身后驀然开口了。 「嵐,你喜欢白色婚纱还是水色婚纱。」裴培从笔电画面上抬起眸,不咸不淡,眼中情绪莫辨。 「嗯?」前妻呼了正宫一巴掌,好坏呀。晓嵐心思正在那一触即发的剧情上,也没特别留意对方的询问,随口含糊了一句:「唔,之前那件水蓝色的挺好。」 「知道了。」男人瞭然,又随口问了句:「那你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总裁快去护你的小女人!她都快被情敌害死了。略蹙秀眉,心思依旧全然扑在那上头,「……西式?」 「那喜欢什么季节的婚礼,春天还是夏天?」 「春天,夏天好热……」总裁不要再开会啦! 「那喜帖要大红色的还是要淡粉色的?」 「呃……淡粉?」 心不在焉的对话持续着。 「戒指要镶鑽的还是水晶的?」 「水晶……」啊!好气哦,总裁你在哪儿啊?女孩看得专注,嘟了嘟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回应是关于何者。 「顏色呢,银色还是粉色?」 「银色。」几近条件反射了罢。 「那我们明天去登记,然后等你毕业的隔年春天办婚礼,好么?」 她随意摆手:「好好好。」所以别吵我了呀,正精彩呢。 对话结束。 终于看到了尾声,总裁赶了过来,一张登记证直接甩到前妻脸上,晓嵐的少女心都要开了。 心满意足地闔上了书本,她一回眸,恰好迎上对方在自己身上驻足已久的笑意。 她愣了愣,这才仔细回想起方才的对话。 「……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结婚了?」她刚刚,是不是,无意间,把自己卖掉了? 「噢,你酒醉那天。」可能是因为拐带成功,裴培脸上的笑意明媚了不少,他关上电脑,眼底笑意闪烁。 「……」酒醉误事啊。 他喝醉定下俩人的关係,她喝醉定下了俩人的终身。 重点是她什么都不记得! 啊啊啊他们这一生的重大决定是不是都跟酒脱不了干係了? 晓嵐一脸纠结,对于此事的真实度保持着高度怀疑。 看完一本小说、处理完一日公务,他们也顺便解决了所有结婚细节。 同样的时间内,达成了三倍效益,嗯效率真高。裴培环住一脸茫然的小娃,满意地想。 ? 四、裴总裁。 裴培和晓嵐差了三岁,所以当裴培毕业出来闯荡江湖时,晓嵐还在校园里打滚沾染青春。 但大家都知道,有个名叫纪晓嵐的娃子有张娃娃脸,她的男朋友是个特高冷特会吃醋的一名校园前男神。 拜之所赐,晓嵐剩下两年的桃花几乎为零。 而这一切抗议,皆在裴先生的夜晚教育下宣告无效。 话说裴培在校时就已经替母亲掌管了一部分事业,处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颇具经商手段,所以当他毕业后,裴母就乐呵呵地将自己名下的连锁店面和房產们一併交予他管理了,自己则是整天在家逗小孙子玩,做个掛名老板等三个儿子养。 确实不辜负裴母期待,裴培在晓嵐求学的这两年干了很大的事。 男人顺理成章地放开手腕去做的结果就是,服装连锁店面数量增长许多先不说,他以老妈的基石自行创立了品牌,并将之发扬光大,成了服装界的一匹空降的黑马。 以前在裴母时代,她的服装事业只不过是进口一些比较珍稀的样式来贩卖,简单来说,就类似个批发商。但裴培的野心并不小,只用了两年,竟然就将它焕然一新,赋予它全新的地位,并发展成了企业规模,气势凌人,和may的服装品牌「流光」并称为近年来时装界的两大龙头。 而原先依附在纪氏集团下的公司,也在两年内夺得国际时装秀的首奖,并同时宣布脱离纪氏集团,出来自立门户。 更有外界谣传,那服装公司的领头羊裴先生其实是纪董事长的女婿,未来极有可能会回来掌握整个财团,日后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覷。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公司的名称沿用裴母的店面名称「九朝」,裴培顺理成章地成了总裁大人,当初被抓去挣江山的昀兮也留在公司里头,成了副总裁。 昀兮非常感动,苦尽甘来,他终于有钱能养老婆和小孩了。 哦对,繁华怀孕了,目前五个月。 这两年,晓嵐一直看着裴培的工作,有时看他深夜端着一杯黑咖啡研究着财务报表、有时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造访客户、有时叫她起床结果最后却抱着自己一起睡着了,错失了许多早课。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家里给予他的优势并没有让他比别人轻松,甚至还得要打破投资方对「九朝」的既有印象而更加拼命。 她不只一次的替他揉着眉心,和他劝说叫他不用这么卖命,两年太短,五年好不好? 裴培总是笑着摇头,说他要攒够钱,才能娶老婆。 我又不会跑掉。晓嵐失笑。 等你毕业就娶你,我们约好的。 对,他们约好的。 而他,从来都不会失约。 两年岁月的洗礼,将她的男人添上一份内敛温雅的气质,曖曖含光。 有了总裁的身份,裴培满意极了,因为现在他全身上下由内而外都是小人儿最喜欢的。 嗯?不信?去问问她满架上的总裁系列吧。 那么多总裁,她最爱的一定是他了。 于是,为了让她充分体验他这位裴大总裁的美好,晓嵐一毕业,就被拐去当总裁「专属」助理,兼职总裁夫人。 晓嵐自此没在翻过书架上那些欺骗广大少女的总裁小说。 番外五之三、所谓在那之后。 五、裴家男人的战争。 裴大总裁对他家儿子可说是又爱又恨。 大家都说,裴朵那薄薄的唇、立体的五官轮廓出落的与他父亲一模一样,但那双分外水灵的大眼、尖巧的小鼻则是承了他母亲,和她如初一辙。 男人当时一垂眸,直直瞅了那小毛孩好一会儿,直至那张更似他的神韵令他感受到一丝危机感后,他才若有所思地抬起眼,指尖摩挲起下顎:「你就叫裴朵吧。」一脸深思远虑的悠远。 「裴大哥您在跟我开玩笑吗?」震惊到连敬语都出了口罢。女孩下意识地抱紧手中娃,内心替他默哀了三秒。 「嗯?」却未料,那西装笔挺面神俊朗的裴先生,竟是一脸认真的回应:「我原本还想叫他裴根呢。」 怎么办他看起来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内心一震,连忙秒答:「其实裴朵这名字还挺可爱的真的请别祸害我们儿子了拜託。」 晓嵐深深觉得他的取名能力糟得令人发指。 后来她也发现,对方的心胸,似乎也狭隘到令人发指。 「妈妈,抱抱。」 「小花朵给爸爸抱,妈妈忙,别吵妈妈。」 ……对像这样。晓嵐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再看看裴先生怀中的小小孩,一阵无语。 方开始她还以为裴培是体贴她,关爱孩子,但久而久之……裴培其实也不是不喜欢这儿子,只是他好像不怎么满意小婴孩的恋母情结。 男人向窝在边上的媳妇瞟去一眼,尔后便挺直了身桿,默默挨近了自家老婆,左手扶着裴朵餵着他喝奶,右手则是顺势揽过,凑上她的软唇就是一吻缠绵。 「哎呀,孩子在呢。」晓嵐半嗔。 「妈妈,小花朵也要亲亲。」几乎同时,裴朵啵的一声放开了奶瓶,奶声奶气的朝她伸出双手。 对了,题外话,小花朵是裴朵的小名,小名的由来是裴培对女儿的渴望以及对裴朵的期许。他常叨着二分之一的机率,竟然给他矇到了一个和他抢老婆的男孩,不甚喜悦。 晓嵐顿时被儿子给萌到了,横在裴培盘起的长腿上,捧起肉呼呼的脸蛋就是一口。 小花朵哪懂得什么男欢女爱?只觉得他想要和爸爸一样,点着唇,他天真无邪:「妈妈,我要和爸爸一样!」 「……」于是乎,晓嵐窘了,裴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威胁了。 「不要和爸爸抢老婆。」他捏着儿子的脸,把小花朵逗得咯咯笑。 小花朵回头抓起老爸的手指,偏头:「老婆是什么?」 「就是指妈妈是爸爸的,所以只有爸爸能亲妈妈的嘴巴,知道么?」还不着痕跡地宣示了主权。 话说,裴大哥似乎越来越幼稚了?晓嵐默默旁观。 不过小花朵真不愧是他俩的小花朵,只见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是妈妈也是小花朵的,所以妈妈也是小花朵的老婆!小花朵也可以亲妈妈的嘴巴!」 「……」无法反驳。 男人面如土色,只好僵硬地着自家儿子离晓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裴培心有馀悸地睁开眼。 早晨。 想起脑海里那富有衝击性的画面,他蹙紧眉头,猛然撇头往身旁探去。 还好,他抱着的晓嵐怀里并没有什么小花朵。 拜这脑洞大开的噩梦所赐,裴培目前并没有要生小孩的计画,并且他坚信,若是哪天真蹦出了个儿子,他一定要把他取名叫裴根! 裴朵?小花朵?这太可爱了店家不收,并不足以表达他对儿子抢老婆的愤慨。 裴家儿子还没有个影呢,就已和自家老爸开啟了家庭战争。 ——番外五,完。 番外六之壹、所谓裴太太苦命的一天。 又是一个疲惫的早晨。 现在约莫早上七点,一隻已经结了婚,却依旧没有半点贤妻模样的纪晓嵐,此刻正捲在软绵绵的被子中,赖床。 窗头被铺陈开来的晨光有些晃眼,可还是无法撼动她和周公继续打交道的决心。 连房门外隐约飘来的食物香气也对这个小懒虫束手无策,这让不知何时推门而入的裴培觉得有些无奈。 男人早已将自己打理完毕,连两人早餐都安顿稳妥,可奈何就碰上了这懒猫一隻,心里觉得无可奈何也是无可厚非。 但萌生更多的却是岁月静好的欢喜。 着一袭笔挺衬衫和西装裤,他无声无息地落坐至床沿右侧,那本来是他睡的地方,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就让她从左侧滚到右侧来了。 让他看得是一个胆战心惊,就怕他家小女人一个不慎滚到床底下,若是掛了彩,他岂不是又得心疼了。 裴先生这才庆幸自己进来的真是时候。 略为转身,裴培转向仍埋在软被里的小姑娘,双手撑在对方身侧,他躬起背脊悄悄挨近,鼻尖廝磨那一头的发香于颈侧:「老婆,起床上班了。」醇厚嗓音中还带有早晨特有的沙哑,字句尽溺在一片宠爱之中。 成堆的棉被里,一隻手无力探出,软绵绵地砸向罪魁祸首,晓嵐闷闷的嗓音似乎有些埋怨:「我才刚下班……」 「嗯,裴太太加班辛苦了。」捉住那隻不安分的小手,裴先生一把将女孩拉起,顺势揽过柔若无骨的腰际,他捧起对方昏昏欲睡的容顏,俯身就是一个早安吻,「给你加薪?」含着粉唇辗转缠绵,他不忘低哂提问。 事发多次,晓嵐早已不吃这一套,跨坐在男人怀里仰面任由採擷,她瞇着眼,只管嘟噥应道:「我要辞职……」双手环住对方腰身,管对方怎么折腾,反正她就是要继续睡回笼觉。 他吻他的,她睡她的,谁也不许打扰谁。 「好,明天再復职。」吻终,蹂躪完嘴唇改蹂躪脸,裴培饶有兴致地揉起晓嵐粉嘟嘟的脸蛋,眉宇淡悦落款:「今天不去上班了?」 「嗯……」胡乱点了几下头,却在意识即将剥离现实时想到今日悲伤的行程,晓嵐剎那醒了大半,苦着脸撑起身子,「不行,今天要开季度会议。」说罢,她离开男人的怀抱,认命地准备洗漱去了。 脚尖触地使力站起的那瞬间,晓嵐腰部一阵酸软,险些就要跌坐在地,还是坐在一旁的裴培眼明手快地将她拉住,才免于狼狈下场。 晓嵐瞪了一眼自家男人,指向自己腰部:「看,血汗劳工。」 裴先生沉沉地笑出声来,「为夫的错。」他始终扣着晓嵐纤腕,耐心等待对方适应得能站直身体方才松开。慰劳似地拍拍小人儿的头顶,「乖乖换衣服,等会儿出来吃早餐。」 「好。」应声虽落,但其实晓嵐还有些小怨懟,在他背后挠着那劲瘦的腰腹无声抗议,直到男人扣上门前,刮了刮她的鼻尖,这才鼓着小脸不甘不愿地消停罢。 裴培的手艺一向优秀,两人食用了一顿堪称丰富的早餐。 咳,不过裴先生似乎有些不满意,在洗碗的时候隐约压嗓说了句「没有裴太太好吃」诸如此类的话晓嵐一概装作没听到,闷着头只管擦碗,死活都不肯在这时与某人对视。 兜兜绕绕许久,裴家夫妇总算肯出门去上班了。 「九朝」大楼离他们家不远,驱车约莫半个小时就能抵达。将车安顿完毕,男人牵着他家媳妇儿从停车场走进办公大楼,一路頷首致意,接受各方员工和保全的招呼。 眾人都认得他们清俊的总裁和他身侧体形娇小的总裁夫人兼总裁祕书。 除了那对夫妻惹眼的容貌以外,还有那频繁到眼疼的秀恩爱,让他们想不认得都难。 晓嵐刚下车就接到好几通公司的电话,应接不暇,所以男人牵着自己也难得没想掩饰,就任由对方带自己走,自己则专注在手机上的对话内容:「好……我到办公室在传真一份给你,那麻烦先把今天要进行的会议概要先发给我,还有各部门这个月的收支,和设计部要聘请的设计师名单……」 裴培从内兜中掏出一张卡,感应了下电梯,在牵她入内时带笑调侃了句:「秘书大人真是日理万机。」 刚好那儿也告了段落,晓嵐掛断电话,抿了下唇:「承蒙裴总厚爱。」抬头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她娇嗔着抱怨:「裴大哥你说你有必要吗?设计师的名单你直接过目就好,何必要经手于我?」 裴培弯下身来与她平视,他微微勾唇,额头抵上她的,嗓音有笑:「我这样有助于维持家庭和谐。」事情是这样的,九朝最近有意与一位设计师合作,推出下一季的新时装,但这位设计师好死不死,对裴总裁……嗯,有很大的兴趣,想深入了解的那种兴趣。 对,就是当初在裴林婚礼上向他搭訕敬酒的那位小姐。她是一名设计师,和裴母是多年的忘年挚友,先前裴母在经营九朝时就与她有过合作关係。 裴培将这一次设计师的选用大权悉数交与晓嵐选择,无非就是让她自行取捨,毕竟和那位设计师的合作与否,于他而言皆是无关紧要,比她优秀的设计师多得是,没有必要因为小人儿可能会有的不高兴去鋌而走险。 番外六之贰、所谓裴太太苦命的一天。 晓嵐经此一撩拨,顿时有些赧然,推开这危险依旧的男人,她弱弱反驳:「……我相信你的。」 「相信和约束是两回事。」轻摁住小脑袋瓜子,裴培瞇起眼去蹭她肉呼呼的脸颊,一张外人看来清淡的脸孔在此时舒展成显而易见的柔软:「怎么办?嵐,我把全部都给你了,你呢?」男音繾綣曖昧,却给她听出了个大坑。 谁再往下跳谁就是傻子! 所以对于此言晓嵐才不予理会罢,待电梯叮咚一声敞开门后,她便直接扔下自己的男人,蹬着象徵专业的素色高跟鞋就这样直接往他俩的办公室中走去,一眼都不肯施捨给那位流氓起来毫无人性的裴先生裴总裁。 对了,说起他们这个共同的办公室,可又有了另外一段故事了。 想当初参与办公大楼的设计时,他们曾经对总裁办公室的装潢格局有过一段不小的争吵。 好吧,在裴培的眼里是争吵,毕竟他是用了将近两晚才搞定,咳。 据晓嵐的意思是说,她认为秘书就该与人事部待在同一层楼,这样消息流通才迅速,能给总裁更好的服务。可是被某人以「总裁秘书不跟总裁待同个办公室要待哪?」驳回了。 笑话,他们人事部男多女少,他老婆被他抓来可是要来好好恩爱的,哪是给那群单身狗看的? 人事部泪流满面。 后来,见驳不过,晓嵐只好又提,说她要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可是裴培却一脸冷淡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我会搬过去」让晓嵐彻底弃守投降。 总裁天天跑秘书办公室这能看吗! 最后,晓嵐气得在总裁办公室中划出三和七等分,没错她七总裁三,用扇门隔出两个空间。 反正两个地方都在总裁办公室里,裴培总没有意见了吧? 虽然,总裁的办公空间立刻变得比一个主管的办公室还要狭仄。 不过裴培没差啊,因为那扇门在他眼里跟个摆设一样,几乎没什么用处可言。 再说起今日的季度会议。 这是各部门的主管和所有管理阶层都必须参加的,故他俩现在进办公室只不过是回来拿个资料,顺道确认一下今日两人的所有行程,整顿片刻后就得在马上下楼去开会。 和咱们的裴大总裁不同,晓嵐是一次得准备彼此的资料,那可说是一个忙碌啊,所以自然是没那些间时间和裴先生消磨了,虽然他站在一旁也不忘协助收拾……但裴太太就是要忍不住痛批,那廝就是祸患根源啊! 男色误国啊男色误国。 所幸俩人该认真时也会认真,早早就在假日研究过今日会议了,倒也不至于在面对五十馀人的高层时浑水摸鱼。不过不得不说,当裴培坐上主位时,那一身的气场凌厉寒凉,不怒自威,已然成为金鑾殿中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举手投足尽显锋芒,一个眼神方能群压眾才。 哪像某个井先生井副总,和裴先生并列主位,却是两手一摊,一张笑脸笑得比花儿绽放还要妖艳。 好了好了,我知道又添一个女儿你很高兴,但能不能别在开会时笑得这么傻?看着怪磣人的。晓嵐列坐于裴培左手边的直排首位,目光一瞥就能扫到自家表哥那荒唐劲,她内心叹了口气,连忙移开去看投影到萤幕上的报表,不忍直视昀兮智商逐渐下线的整个过程。 就像每周的例行会议一样,除了今天因为是季度总结,开会时间长了点之外,整个过程很是顺利。 几近晌午时分这才散会,可怜的小东西,正想拖着凋零大半的身躯回到办公室补眠,可无奈,回头又马上被销售部的主管给揪住,等到顺利出逃时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了。 她踏着虚浮的步伐走入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门开视线即落,裴培闔上手中的文件夹,迈着修长的腿大步跨至小女人面前,低眉描摹尽是疼惜:「吃午餐了吗?」 「在销售部吃过了……」关上门后自成二人世界,晓嵐衝他张开双臂,下一秒,裴培意会地将她打横抱起,旋身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会面宾客的沙发上头,「好,秘书辛苦了,补个眠,有事我盯着。」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女孩细腻的脸庞,触感有些粗糙,却又有兴许不可言说的亲暱。他端详许久,最终开口,低沉的声嗓隐隐带笑:「我的小秘书,真是一辈子都看不腻。」一双眸子里宠溺交错,在光影下闪动若暖阳。 晓嵐枕在男人曲起的腿上,唇角一丝笑意温软,「晚安了啊,总裁大人。」 裴培拨开散在耳畔的发丝,润笑而垂首,轻洒鼻息耳廓绕,字句呢喃盛欢:「晚安,总裁夫人。」 番外六之三、所谓裴太太苦命的一天。 晓嵐是被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毕竟在办公室中睡觉对她而言还是会有些良心不安,故一路下来她都睡得不是很安稳,养养神且罢,所以当她听到办公室响起的电话声时,晓嵐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任由身上的小毛毯滑落于地。 此刻却赶不上捡起,小人儿匆匆跳下沙发,三步併作两步地衝进自己的办公室,接通电话时声音还有些喘,馀韵未平:「你好,这里是总办。」 「老妹!」电话那头,昀兮如释重负的声音在耳边被放大数倍,晓嵐赶忙将话筒拿得远些,免受其害,「你家男人去哪了?半小时后我们要去会面客户啊,可就没见他人。」 「裴大哥?」表哥这么一说才发现,裴先生真的没在办公室里。晓嵐左右环顾了下,确定人真没藏起来后就先和昀兮招呼了声,掛了电话。 先前午睡时就有感觉到他的离开,可就捉摸不定她家男人的行踪,再次确认总裁的行程却不见进展,晓嵐兜悠了会儿,才在沙发前面的小茶几上发现便利贴一张。 人事部找你商议员工考核一事,为夫代你去了。裴培。 晓嵐顿时怜悯起人事部的各位,不知道他们看到总裁亲临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知晓对方下落事情就好办了,小人儿再次拿起话筒,欲拨给副总办要昀兮直接去人事部与他会合时,一声细琐摩擦声响,裴培恰好推门入室。 「醒了?」冷峻的冰块脸霎时融化严冬,裴先生沾染哂意挽和煦:「打给谁呢。」 「打给表哥。」晓嵐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一份文件,拍到男人手里,笑意嫣然:「裴总,您该去开会了。而我,再一个小时就能下班了。」口吻中尽显她那点小心思。 真难得,自己能比他早下班!要知道,以往她几乎都是要跟他一同忙到晚上八九点才会离开公司的,可这时间点裴培竟然要去会见客户,这说明什么?他不回公司了!她今天也不用加班了!天佑劳苦人! 裴培当然知晓那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略为不满地扬眉,男人长臂一揽,立即就把站在面前的女孩儿拉入自己怀里。「媳妇儿,为夫今天得加班,你这么高兴?」背脊磕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沉稳心跳和磁性嗓音随着震鸣与她交织,晓嵐霎时身体酥软,踉蹌软了脚,拣不出隻字片语回覆。 可裴培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在意,狭长双眸瞇起,他捞起小小隻的女人落坐办公椅,将她搁在自己腿上,嗓音挟诱惑,邪魅潜伏:「那好,我就先补点晚上的份。」讫,一手稍稍撩起衣服下襬,不安份地攀附腰际而上;另手则是一把将晓嵐后颈领面下拉兴许,白净的颈子顷刻暴露在露骨视线之下。 晓嵐双手无助地抵着桌沿,浑身动弹不得,她压抑着嚀哼,面色潮红:「别闹呀……我是来工作的……」 裴培面色如常,照样把她摁在怀里欺负:「没闹。我就是你的工作。」猖狂氾滥,男人说着,还不忘肆意在对方后颈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印子,撩拨十足。 「唔……」小人儿见尝试挣脱无果,就想尽法子去捞近在眼前的电话,可怜的小东西,非但要承着后头的挑逗,还得要自食其力,靠一己之力去请求外援。 还好还好,在内衣被解开以前,晓嵐总算勾到桌上的电话,她喘着气向身后人软声告饶,一面拨起电话给表哥的办公室。 也幸好副总办公室是唯一不需要经过转机就能直接拨通的。 电话被接通的剎那,晓嵐卯足了劲大喊:「表哥快把裴大哥带走!」随后像是会怕被昀兮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音犹落,就被小女人匆匆掐断了罢。 于是当昀兮推开门时,就是一副令人尷尬的场景。 好吧,说不定只有晓嵐觉得尷尬。 昀兮双手插在裤兜里,富饶兴致地看了眼衣衫略为不整的裴先生,口吻里满是调侃:「你的外套呢?」 裴培瞟了眼身上罩着西装外套,趴睡在办公桌上的小娃儿,笑而不语。 「走吧。」重新打了遍略为松开的领带,裴培拍下昀兮的肩头,示意离开罢。 他家小女人真是可爱得紧,半点儿都欺负不得。闔门之际,他想起对方假寐前的面容如晚霞,不禁失笑,内心柔软亦如初见。 ? 又是一个疲惫的夜晚。 一日将尽,晓嵐卧于铺上,当脑海里瀏览一遍今日之境遇时,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嗔怪。奇怪了,她好歹也是纪氏集团的千金啊,就算她不怎么奢侈,也没道理活得这么劳碌啊,想着想着她又不乐意了,翻身面向正在擦乾湿发的男人,指着他的鼻子怪罪道:「你白日宣淫!」 哦?裴培慵懒一眼望向,唇边弧度在无声无息间已然危险。他单膝跪上床舖,屈身阴影悉数拢住小娃儿,垂眼轻笑,在他开口前,两人唇齿早已交融。 「无事,我还夜夜笙歌。」倾吐间,依稀能听得他如此说道。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天时地利人和,看来,今日似乎又是个适合加班的日子罢。 ——番外六,完。 番外七之壹、所谓初遇。 「……你叫我来你家的原因就是这个?」裴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扬起手中的书本:「叫我拿走自己的书?虽然我很庆幸你还记得要还我,不过在我洗完澡后还一直逼我出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撑起身子,面色平淡深眸直瞅,「井昀兮,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并非他不大度,只是若论起长达半小时的电话轰炸,他相信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了的。 「那、那个……」他嚥了口唾液,悄悄往后退了三步,支吾其词:「老大……是这样的……」 裴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嗯?」 「等等……有人要来。」 「女人?」 「……是女人。」 「井昀兮,你是不是又和我妈串通了什么?」他扬起眉,面容已然不悦:「我不需要什么女朋友。」微倾身,男人嗓音沉沉,又道:「再说,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你可以不要一直拿这种容易揭穿的谎言当藉口吗?」就算被友人误会,昀兮还是忍不住反驳:「这藉口你已经用了七年,你不觉得腻,我听了都腻了。」 对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就算她还在国外、就算她可能将他忘记了,他也…… 往事袭来,他敛容,沉色一片。 瞥了他一眼,昀兮见着了他兄弟俊容佈上了少有的欲言又止,虽浅得稍纵即逝,但却是他鲜有的神情。 只消一眼,昀兮便知晓了对方此刻心中所思,也顿时明瞭了对方口中唸叨多年的「未婚妻」到底是源于何人了。他叹了口气,难怪这么多年,裴培对于这位「未婚妻」皆是避而不谈,今日总算弄清了七八分罢。 揭开了未婚妻的神秘面纱,昀兮也随之多多少少知道了这话里几近渺茫的真实度和男人深沉的希冀,又是一声哀叹,他说了句:「老大,那恭喜你,你口中的『未婚妻』就是今日的访客。」 不过,晓嵐儿时最喜欢在口中叨唸着的「大哥哥」却沦为她记忆中近似了无的存在,消逝得一乾二净。 这他懂,所以他以前很挣扎。 话落当下,伴随着匡噹一声,矮凳随之倾倒。 剎那触及男人微微瞠大的眸和蹙拢的俊眉,难得沉默良久,才听到他哑声低问:「那,她……」却是欲言又止。 她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在时间的痕跡中将他留下?她…… 「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井昀兮走上前去,面着犯窘的对方,他深吸一口气,滔滔不绝:「纪晓嵐,刚过十八岁,性别女,最近归国读大学,目前已被k大录取,即将成为大一新鲜人。」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昀兮见着对方神色依旧不见缓解,他思了会,带着笑,又补了句:「补充,她虽然不记得她的幼年玩伴,但她目前没有男朋友,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 哦,是么?他再度落座,显然是要来齣「旧识重逢」罢,「那事就好办了,」卸下兴许情绪的负面波动,他扬唇,掺上了不可闻的安然,「重新认识便是。」 又是那副运筹帷幄之姿。 忘记?无事,重新认识便是。 单身?无事,打包带走便是。 这次,一定要深刻的让她难以忘记。 ? 说来话长,裴培和井昀兮其实有着不浅的渊源。 他们是自幼便相伴的玩伴,虽说他们两个年纪相当,但相较于裴培的早熟,小昀兮符合年龄的玩心便显得有些稚气罢。 由于他俩之前常常混在一块儿,有些不知情的街坊邻居还以为他们是亲生兄弟,于是便会糊里糊涂地衝着裴培老叫他老大,然后叫昀兮为老二,久而久之,昀兮便也只管他叫老大了,至今依旧如此。 然,原本的二人组却在某天裴培到昀兮家玩后有了变化。 他看见了抱着昀兮母亲,缩在她身后的小晓嵐。 「老大,」注意到裴培视线的小昀兮,便兴奋地捞起她的手腕,将她给带了出来,「你看,这是我妹妹。」 「哥哥,他是谁?」小晓嵐惶恐不安地眨着银眸,小小的脸蛋佈满胆怯。 就算是稚气未褪的小迪兮,在面对妹妹时也是一副成熟哥哥的温柔样,他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满是骄傲,「他是哥哥的老大!很厉害的。」 闻言,小晓嵐低头垂思了半晌后,星眸昂起,晶亮的直盯着他,「哥哥的老大?那就是大哥哥了。」 「大哥哥,以后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或许「哥哥」这个称号代表着就是亲近罢,只见小晓嵐方才的怯缩早已消逝,咚咚的朝他跑去,小小的葇荑轻扣他的臂弯,樱色软颊水嫩欲滴,她弯着杏眸,欢喜的笑意繽烂,如月牙浸江,心湖为江,浸下,月影朦胧映照,从此沦陷。 他们三人行了两年,绕床弄青梅。 那年,裴培、昀兮九岁,晓嵐六岁。 ?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 「大哥哥。」红霞从天边一隅染流渲染,倾覆整个视野,他低头凝望着揪住他衣角、可怜兮兮凝望着他的小晓嵐,她小小的身子映上了满天流彩,彷彿就是仰头而能瞥见的那片晨空。 可能那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他的天空了吧。 近在眼前,却又远如天边。 「怎么了?」他蹲了下来,看着满脸委屈的小晓嵐。 「给你,」她抓着他的手掌,暖暖的小手覆上他的,「所以,不要忘记我。」 「什么?」他不明所以。 打开掌心,还透着馀温的一朵粉色小花凄然绽放。 「我要出国了……」失神的霎那,她隐带哽咽的嗓音縹緲传来。 他蹙眉,稍显稚气的脸庞映上了不该属于他这年纪的恍然,他张口,欲言又止。 「不要忘记我……」这次的嗓音不在压抑,清甜的脆声此时蕴着请求,嘶嘶哑哑的,捎着氤氳的水气。 「不会,绝对不忘。」就算是较同龄小孩还要成熟的他也免不了一阵慌乱,他手足无措,唯一能做的只有揩去她眼角晶莹的泪光。 她仍在啜泣。 手忙脚乱的他从口袋中翻出了一只小盒,讽刺的,这原本是他准备要在她下礼拜的生日时送给她的,眼看,竟要成了饯别礼。 他无奈地掛起笑容,稍稚的脸庞有些涩苦难解。 若是他也跟着她难过,那她就会更捨不得走了。 他不能这样。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既定的事情,那就不能在徒增她的伤感。 番外七之贰、所谓初遇。 「小嵐,我等你回来。」替她开了盒,是条丝带。他替她系上了发,口中一边允诺:「我不会忘记你的,所以,你也不要忘记我。」 但,男孩子的手本来就稍缺灵巧,更遑论他还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孩子。 于是小晓嵐的头发便给他扎得歪歪扭扭,稍欠美感。他微窘,原想将她那头惨不忍睹的发束给解开,却未料,她一把护住了那歪扭的发型,仰起头,眸底雾气笼罩住了她唇边缓缓带起的笑,依稀变得有些看不清了。 「说定了哦。」他听到她这么说,带着泫然欲泣。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容之下那般超龄的凄绝。 或许,那时候他就被她给震慑了吧。还是更早的时候呢?他也记不清了。 那天,她是第一次和他说「再见」,而不是「明天见」。 偶然思起,那晚的枫叶,凋零得萧瑟。 是隔天晚上的飞机。 他没去送机,就算他的父母疑惑问起,小裴培也只是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远行的她祝福,以及等她回来。 但等,是多么被动的一件事。 幸好,他终于将她等到。 「大哥哥大哥哥!」话筒里,清脆的嗓音彷彿带上了他最喜欢的甜甜笑容:「跟你说呀,我们这里好冷哦,外面还下雪了。」对面傻笑两声,满捎希冀与欢喜:「很漂亮,很想给你看看。」 「是吗?」只可惜,对方看不见他也在笑,裴培一抹笑意清淡,他垂眸,轻抚过那朵案底下的小粉花:「我们这里下不了雪,不过风景很好,等你回来了,大哥哥再带你去看。」 「嗯!约好了哦。」 裴培轻轻笑出声:「嗯,约好了。」 约好了。 不只这个,他们其实还做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约定。 像是…… 「大哥哥!今天隔壁的汤姆笑我长得太矮,以后会嫁不出去。」又是一日,小晓嵐满怀悲伤地打电话来向他控诉,稚嫩的口吻彷彿带着哭腔。 听出了不对劲,裴培停止振笔疾书,专心致志地捧起电话:「才不会,小嵐长得很可爱,以后一定会嫁得出去。」他温柔安抚:「大哥哥给你保证。」 「真、真的吗……」女孩停止了抽噎,认真问到:「那大哥哥会想娶我吗?」 这是小孩该问的问题吗?无奈的当下,裴培也同时从脑海中翻出许多童话故事中王子与公主结婚后的情景,不外乎的拥抱……和亲吻。 亲吻二字跃出,男孩立刻联想到两个嘴对着嘴,吻得深入的模样,场面之繾綣,让年龄尚幼的他红了脸颊,支支吾吾一时没了话。 另头发觉到对方的欲言又止后,便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我就知道……!呜呜,我要嫁不出去了……呜……」 这真的是小孩该考虑的问题吗?裴培最见不得这小妮子哭了,以往她被昀兮惹哭时,自己都要哄她哄上个大半天,最后还要买糖讨好才肯止住掉了好久的泪水。 「小嵐别哭,」裴培急忙安抚,他放柔声调:「乖,大哥哥娶你呀。」 「真的吗……约好了哦?」她抽泣着,话音有些断断续续。 「嗯,约好了。」稚嫩男音有些无奈,却带着多年后依旧惯有的宠溺。 谁叫对方是她呢。 ? 没想到,那个只是安抚用的约定,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了作用。 十三岁,他和昀兮一同步进了国中,但于此同时,裴父在那年也因为一次意外而失去了生命。 那是个充满阴霾的一年。 所幸,那对兄妹并没有离去,在他最消沉的时候还愿与他相伴。 小晓嵐还特地放下日渐沉重繁复的课程,坚持着每天打越洋电话,就是要和裴培聊上几句,逗他开心。 晓嵐于他而言,就像是个拯救他的天使,他想。 歷经过家庭变故的裴培,在心智上绝非一般的国中生堪可比拟,很是老沉,成熟稳敛的气质衬着他的气宇轩昂,让正步入情竇初开的女学生们纷纷为其而倾心,一时之间红极一时。 这年龄的学生对于情爱正懵懂,谁喜欢谁、谁和谁在一起了,都是他们在课业以外最关心的话题。而那时恰好正有传闻传出有位国三的学姐,似乎正暗恋着国一的裴学弟。 一语激起千层浪啊。那学姐是谁?学校书法比赛的常胜军啊,又是田径队队长,气质出眾美貌出色,极富出名,大家讨论的舆论更为高涨了。 只可惜,裴培一向不参和这类八卦,当然也没兴致去浪费唇舌解释,却没想到这样的沉默竟被那位学姐曲解成了默认,自认为对方也暗恋着自己,所以便喜滋滋地择了个良辰吉日,把他给约了出来。 天时地利,却不见得人和,只见裴培冷着脸,听完了她含羞带怯的情话后,头略偏,不带任何一丝情绪地说道:「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这藉口在那之后的确还吓跑了不少妹子。 目送哭着跑开的学姐渐远后,他默默地倚于原地,仰天望着被碧色洗净的苍穹,反思起方才自己的发言。 想着想着,男孩驀然提起唇角,展顏笑了。 未婚妻啊…… 当时凭藉着女孩带着哭腔的童言,裴培心一软便半笑答应下来,如今竟然成了一个最有力的藉口。 未婚妻,未婚妻。 怎知,未来几年,这寥寥三字会由无心渐渐上了心。 但愿,未来在异乡的她,还记得自己幼年时候的模样,还记得保留她位置的他。 番外七之三、所谓初遇。 拗不过时间的顽强和距离的固执,他们最后还是沉默了。 就像不曾遇见过般,他们转瞬陌生。 算算时间,那年应该是晓嵐步入国中的时候。 ……真想看看她穿上制服裙的模样。 ? 分别来得猝不及防,换上秋衣的那天,她像是不曾来过。 裴培再也没接过她的一通电话。 在很久很久之后,昀兮才和他说起她的情况。 他说,晓嵐在国外上国中以前其实还住在亲戚家里,父母亲还常常跑各地的业务,那时日子与国内相差无几,颇为无虑,但上了国中后就被接回了家里,入了贵族学校,再也没有人能和她联络上。 她就这样放任着故乡里的他思念喧嚣,连句再见也没能说出。 小坏蛋,真怕你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 想起她刚消失的半个月,他心血来潮地去查了那朵粉花的品种。 名曰:秋海棠。 秋,正是她离开的季节。 秋海棠意相思,又名八月春。 思念。对,他正想着她。 八月春。八月的春天。 剎那思起了她。 本该是他的春天,只是,她不在这里,有可能他们就这么恢復平行了。 他的春天,不在他身边。 案底下的那朵放花依旧保持着三年前那副最美好的姿态,而他竟只保有她的过往模样。 她的笑脸、她的倔强、她犯傻时的娇憨、她扯着他手臂撒娇时候的眉眼闪烁…… 都只是过去。 转瞬成空,记忆在睁眼的时候了无生机。 颓然地深拢双眉,超龄的神情悄然攀上,他不愿多想。 ? 幸运的,上了高中后,裴培和昀兮都考上了当地的第一志愿。 三年,他们依旧要好,孽缘仍持续。 只是少了她而已。 裴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探寻着她,反而会下意识地避开有关她的一切话题,昀兮见好友这样,也就没在提及他所知不多的情报。 他听说,晓嵐的父母很严苛,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着父母应酬和读书,昀兮第一次得知她的情况还是在她失联后的一年。 初次听闻。 繁重的学习与僵化的应酬,让她这半年超龄了不少,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会拉着哥哥们一起游玩的小人儿了。 那时尚年幼的她,却被逼迫着学习高中的学科,这一切,将她这折磨得不成人形。 但她很坚强,话筒隐隐传来的稚音明明透着疲倦,却仍是强打起精神,安慰着他,她没事的,哥哥不要难过。 但昀兮其实也只比裴培多了这通电话而已。此后,晓嵐还是失联了,直至五年之后。 可是她记得他,却忘记了他。 千斤重的现实,逼迫她忘记了童年。 点点滴滴依稀还存着残影,但陪她创造点点滴滴的那个人却已模糊,只剩下那双替她綰起发丝的丝带与那双悲伤的眼眸。 这些,昀兮都没有和他说。 说她活得很辛苦,说她很勉强。 他看着曾经最亲的两个人渐渐沉默,一个沉默地辗转于回忆中痛苦、一个则是沉默地屈服于现实中承受。 他突然发现有些东西变了,多了那个童年时没有的悵惘。 不能再让他们两个背负更多了。凭藉着这个念头,他也随之沉默。 这些,让他担。 这也是他唯一能替他们做的。 ? 昀兮再接到晓嵐的电话已是五年后。 「表哥,」时光飞逝,当年童稚的嗓音不减清脆,不知是因为此刻的话语或是岁月的洗涤,她的嗓音听来竟有几分决绝:「我要回国。」 接到陌生的电话号码有些错愕,但久违不见的表妹更令他错愕。 那天,昀兮和她聊上一整个晚上。 次日,昀兮立刻接手打理起小表妹的安置事宜。 再一次听闻她五年处于的高压生活环境,昀兮更对这个小表妹心生爱怜,她抑鬱地将过往娓娓道来,口吻中透出几分世故和压抑。 让他对幼年疼爱的小表妹留心几分。 她说她要回国,也考上了她表哥的大学。 以前三人之中成绩最差的就属晓嵐了,不过经她父母这么一番严导后,现在最差的人恐怕是变成了井昀兮。 他们三个同在一间大学。 井昀兮当初是拿着低裴培兴许的分数有惊无险地填上了,而晓嵐则是因为先前的交友圈都在国外失联了,所以乾脆从了昀兮填了他所在的大学。 晓嵐在她父母的严教下被束缚到了十八岁,犹记她十八岁生日一过,她就马上计画着要搬了回来,独自一人回国。 那时候她方回国,原本井妈,也就是晓嵐的阿姨希望她重回与他们同住,却被她婉言拒绝了,不过她托井昀兮在k大附近帮她租一间房。 昀兮高三时因为井父被派遣到他地出差而曾举家迁移,正恰好搬到了k大附近。 他们又能一起了。 他们的童年还没死。 说起童年……他心头一动,找上了裴培,请裴家空出k大附近的小套房租给晓嵐。 裴家那时候也没多问,反正也是间置准备出租,知道对方和昀兮认识然后是个女性后,很简单地就答应了。 其实那时应该就要把小人儿归国的消息告诉对方了,只是昀兮害怕又有什么闪失怕希望落空,才迟迟没透露。 不过对方也真是配合,晓嵐都已经住在他家一段时日了,他就没曾去见过那位新房客? 还真是……对晓嵐以外的女孩完全没兴趣啊。 万千思绪流转,最终化为唇中吐出的一言,「老大,我先上一下游戏,等会晓嵐来了就帮我开个门。」交给他了。 话说,他还有件事没有告诉裴培。 他当初推荐裴培玩的那款全息网游,他也推荐晓嵐玩了。 「好。」他頷首,不改面色,但挺得笔直的身形已微微绷紧,看上去很是紧张。 见之,昀兮暗暗一笑,闔门而去。 老大,是时候,你该开心了。 番外七之肆、所谓初遇。 与晓嵐相处过后的裴培比起高中时代有生气了许多。 所幸,晓嵐亦同。在她回国后她的心情明媚不少,甚至在和裴培交流之后还养起了小性子,令两个大男人十分欣慰。 话说裴培那傢伙,他除了同以往的疼着对方,他现在还附带了一个最新功能。 ……他开始喜欢去闹她。 「裴大哥,你认为我多大?」那是她某天很正经问他的问题。 「大概国中?」 对,她炸毛了。 不得不说,那是他故意的。他总觉得她鼓起脸颊气呼呼地瞪着他时,真的有种让他重回现实的真实感。 她的笑容太过鲜明,鲜明的好像回忆之中的她,彷彿如昨,让他有些隐隐的不安,深怕她哪天又是离开,再次两人相隔。 而他,还总是喜欢唤她小娃,因为对他而言,他的印象始终是那个漾着甜甜笑容的小小孩,会牵着他的手对他奶声奶气的小女孩。 他想,他会愿意牵着她走到最后,那个只属于他的女孩儿。 ? 某天早晨,伏在裴培胸口的晓嵐悠悠地醒了过来。 昨晚裴培伴她伴到了十二点,看着某娃明明过了午夜时分,却迟迟未有就寝之意,裴老大眉头一皱,龙心很是不悦。于是,行动派的他便手一带、人一扯,就直接把她扛到了床上,没有反驳馀地。 「你欺负人……」她很是委屈,可怜兮兮地指着他的鼻子埋怨。 「不敢,」他用他身形的优势欺了上去,一笑,话语隐约捎了曖昧,「但你若在不睡觉,我也不介意坐实了这个罪名。」 关灯,睡觉! 于是乎,为了监督她有没有乖乖睡觉的裴培,就这么「监督」了一夜。 睡意未消的她有些懵懂,剎那间她想尖叫,因为那极近的距离。但她却又驀然发现,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看来上回的醉酒事件真的给了她不小的衝击。 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却见无果,她噘唇,无法挣脱那隻横过她腰际的有力臂膀,辗转兴许后,她只好挠着对方的脖颈,迫使对方甦醒。 「裴大哥,松下手,你压着我了。」连带着口中的叫唤,才让已装睡许久的裴培带着笑,佯装慵懒地「醒了过来」。 「再多睡点吧?」促狭地又将纤际拢紧了几分,透着睡意的嗓音夹杂着低哑,格外的富有磁性、更添迷人。 「不行不行,」稍稍免疫的晓嵐摇了摇头,脸上红润在阳光洒衬下粉如桃瓣,「再睡就成猪了。」 「放心吧,」他捏上了她的鼻尖,字字带着疼惜宠溺,「小懒猪我也娶,怕什么。」 「……」果然离完全免疫还有段需要努力的空间。她害臊地埋入他的胸口,幽幽訥道:「让我下床,我想洗脸刷牙。」 「再睡一会。」目光流转,最终停泊于她柔软的娇躯上头,「昨天你辛苦了。」 「不辛苦。」她微笑,正想应下对方的慰问,却突地发现她又被他拉着话走了,在不经意之时。脸微热,她嗔道:「不对……弄个报告而已,没必要说的这么曖昧好吗?」话落,她顺带捶了对方几拳。 裴培低低地笑了几声,顺带松开了手,目送着对方下床梳理自己。 当晓嵐正想挽起头发时,却迟迟没见着她的发饰,探寻了几眼,终于在床头旁的小柜上发现了它。 「裴大哥,帮我拿一下……」她单手圈这成束青丝,另手朝裴培比划了番,向对方示意道。 「这个?」裴培拿起,瞅了几眼,「……这?」这不是他以前送她的丝带么? 「这是以前有个大哥哥送我的。」她笑盈盈地接过,顺带道。 「看来你很珍重它。」这丝带缘角起了些许毛边,顏色也没有崭新之时的艷丽,静静的用泛起的桑黄鐫刻上岁月的痕跡。此物的年龄绝对高达了十来载,若非它的主人甚是疼惜,它绝对无法存活如此之久。 「当然,因为毕竟是我的初恋对象送的,虽然我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啊。」晓嵐弯着眼,粉唇绽出小小的笑意。但她却好似思起什么,沉浸回忆的甜美转瞬湮灭,她惆悵,「你会不会不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我就不留了。」她知道,他向来是个大醋缸。 「无事。」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平静的可怕,甚至还能瞥见他眉梢隐隐的笑意,他走上前去,将她搂入怀,徐徐的嗓音温润如昔,「和我说说,如何?」 「虽然说是初恋,但我的记忆却几乎没有他的影子,」羞涩一笑,她续道:「我甚至忘了他的长相、忘了如何与他认识,只记得那天他送我礼物的时候,他的笑容很悲伤。」 悲伤到已牢牢扣在她的心头上,挥之不去。 那是一个连岁月江河都无法带走的笑容。 他默。默了良久。 见他思忖许久,她惶惶不安地问曰:「你真的不会生气吗?就算印象在怎么深刻,但那也毕竟是过去回忆了,会留着丝带只是因为纪念……」近似语无伦次。 「不会。」回神,裴培揉上了她的发,温坦地勾起弧,「反正现在你的男人,是我。」 「你留着吧,就当个纪念。」就当是给过去的自己一点小小的奖励吧。 再多,他也不会让了。 就算是过去的自己也亦同。 世界上最美的情话便是两情相悦,虽然曾经错过,但最后依旧还是重回了交集,相织不分。 飘荡了许久,终荡成了一对鸳鸯凑佳对。 她最终还是成了他最美的情话。 这是他以前的信仰,现在亦同。他相信,未来也会是。 撩起她的发,他熟练地取过她手中的丝带,将成束乌丝綰起,技术很是纯熟。 八月春,他的春天。 微微倾身,他吻上她的额,眸底一片柔和相映,两人带笑,交织相错,在尚未釐清时却已悄然贴合。 那双于他梦里繾綣许久的双眸缓缓闔上。 光丝洒落,兴许晕影茫茫然地绽于她的肩侧,微垂的眼睫也给细细地舖上一层金光。 如花美眷。 案头下的那朵秋棠,在光斑的渲染下依旧绽放,身姿摇曳。 ——依稀如她。 ——番外七,完。 后记:那些你很温柔的梦。 我喜欢你的嘴脣 像水里的小鱼 我喜欢你的手 遮着脸,像玻璃做的贝壳 像沙 你的气味,白色的铃鐺花 我喜欢风转过身彷彿鰭的流动 我喜欢岛 你在岛上 你在风里 ——伊格言《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 图源:fb粉专「温如生」 ? 大家好!我是又簫,很庆幸我能写到后记,以这种方式和你们(说)见(废)面(话)。 关于这本网游小说,完结时候整整三十万字,故事剧情中大概包含了晓嵐和裴培再遇见后的一年,以及跨越深藏在裴培昀兮两人内心深处的十年时光了。 可能会有人觉得校园部分和家庭部分涉猎得挺少,原本我也想针对这两个地方再做延伸,但后来想到晓嵐的父母常年在国外,而且晓嵐归国时正好遇到了所谓高三生的暑假,等待开学的假期漫长,想想也就这样了,调低校园比例可能比较妥当。 重点是,我不想再爆字了啊啊啊啊xd(冷静 刚好趁机深入探讨那两隻情侣,我想我必须大方地敞开我的心路歷程(不用 当初会想将他们俩写出来真的是源于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就是我想自產狗粮(搭配慈母微笑 身为我人生中第一个超过五万字的小说,我想我对它是有包含深沉的爱在里头的,于是凭藉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伊人理所当然地成形了,还让我义无反顾地把当时正在修稿的古风耽美给拋诸脑后,题外话,现在那个坑依旧还停留在两万字,离开车依旧遥遥无期。 对了,跟你们说,我原本预计伊人十万字就该完结了……它不知为何走到了今日竟然胖了三倍,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说起伊人,我觉得必须要跟你们提一提那两个傢伙的名字由来。 意外的,这次取名非常快速,跟师宠不同,伊人几乎是三秒定案,裴培和纪晓嵐就在三秒内被我拱向了不归路。 晓嵐很简单,这是我要表达我对纪晓嵐先生实为男性的震惊。想当初我一直以为纪晓嵐和曹雪芹是女生,然后清照姐姐是男生……这世界套路太深了,我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哦 裴培的故事就有趣了,他的名字被我定案早在三年前,大概是我国三的时候xd! 那时我的好闺蜜,正在写都会爱,女主角的名字我忘了,不过男主角叫作裴林(蜜汁微笑 闺蜜某日兴冲冲地捧着笔记本向我奔来,然后言道:「我的裴林好帅哦——怎么办我好爱他!」然后捧着笔记本开始飘花。 我:「……这傢伙为什么是管家?」 是的,遵于裴林的原作者,裴林的职业是管家,隐藏设定,大家笑笑就好(裴林:乾 闺蜜:「这样他才能跟女主角同住进而產生爱的火花啊!」然后她转而问我:「欸我想写他还有两个弟弟,你说该取什么名字好?」 「小弟叫裴培,我觉得叠名很好。」好我那时候超闹我知道,裴培我对不起你。 「裴培是三小www?」她一秒喷笑,「别闹,有种你之后自己去写小弟的故事,刚好我们成系列作。」 好我今天写出来了,闺蜜你的系列作呢?(含笑 我记得很久以前好像有人问我裴家大哥和二哥的故事会不会写,今天我跟你说呀,应该是不会,因为大哥他是我闺蜜的孩子,大哥还是交给她詮释比较好。 ……不过她大概是弃坑了,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对了,我最满意的名字是表哥井昀兮,不管是用看的还是用唸的我都很满意。 再论整个伊人的核心设定,当时还没开始打文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我想要的是一个身高差萌萝莉的恋爱(? 对了,还有不按常理的恋爱,照理说网游的套路应该都是:网路认识→网恋→结情缘→现实见面→在一起→(同居?)→结婚→end 可是我写伊人的套路是:现实见面→网路认识→同居→在一起+网恋→结情缘→结婚→end ……现在看来,贵圈真乱(不对 再说说人物性格和设定吧,晓嵐这个角色我原先的设定是软萌萝莉,可是写到后来她越来越活泼,各种吐槽各种崩溃都出来了,让我写她的时候觉得很有趣,她有时候会完全表达我对一件事应该有的反应及人生观。 对比她幼年时候高压的学习环境,我觉得她在认识裴培之后才算有了自己的色彩,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展现她原本的性格,没有被在国外求学时代所扭曲的她还能保有善良,这是我觉得她最可爱的地方。 当然,我也爱萝莉(突然 裴培么,其实我觉得他有点像是我对所谓「新好男人」的憧憬,并非是我赋予他的长相,而是他体贴心上人、专一、所有事情都愿意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又能充分带给她温暖和安全感诸如此类的特质,每次写到他疼晓嵐的时候就会特别特别憧憬爱情,我说我xd 然后他撩妹的时候我会很佩服自己的脑袋,不知道它是怎么想到这些梗的,可能我很适合去撩妹吧(不是 还有我想再特别提的角色就是夜春秋和尉迟殿下了,尉迟殿下快登基了,所以我们就先不谈他,等他退位时再来好好谈(嘲)谈(讽)他(喂 夜春秋,说真的,当初的定位就是一个大反派,我当时都没想过我有一天竟然会帮他洗白,要不是某尘特别喜欢他,他可能就这样一直被厌恶下去直到完结吧(? 不过这也给了我另一个惊喜,让伊人能够少掉真正的坏人,也能少点遗憾,每个看似反常突兀的背后,其实都有它的痕跡能够依循,要是我少了这些笔墨去琢磨,说不定伊人就会多了那么一个缺口,无法完整。 所以谢谢,能有你的意见是我的荣幸。 其实,写文最快乐的地方莫过于看着故事里的人彷彿有自己的生命,从脑海中迸出来被自己化为文字了,就连自己有时候也没办法掌握他们的走向,记事本许许多多安排的片段都因为这样没能放出来。 不过,看他们欢笑、看他们幸福的有了馀生相伴,就觉得每天想尽办法的拦车都有了意义(什么鬼 曾经有个老师来私讯我,说很喜欢我的伊人,特别来问我有没有固定更文的时间,还说每天在学校处理小孩处理的乌烟瘴气,下班后能看上小说放松身心是她生活的乐趣之一。 虽然我后来错过了时机没能回她,可是我觉得,如果写的人能开心,看的人也能保持愉快,那或许我在他们身上投注那么多的心血也就值得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能从一位老师获得鼓励,我很感谢,能从你们这里获得动力,我也如获至宝,谢谢你们不嫌弃伊人,让这对小情侣的故事得以参与过你们的生命,对此,我无比感谢。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一千多人陪我一起做梦,愿各位的人生都能待你像梦一样的温柔。 我们师宠再见。 最后谢谢大家耐心地看完我的废话,没追师宠无妨,不过若是之后还记得伊人记得回师宠番外看看他们呀,师宠完结后的番外他们应该会出来串场。 感谢大家的阅文,不胜荣幸。 祝福各位能有个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