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钻(女病娇,双囚禁)》 抽条 真正喜欢上季萄月,是一次演讲比赛。 那会儿他们学校刚发生了坠楼事件,校方迅速处理后,全方位调控中学生心理健康。 演讲是其中一环,主题是珍爱生命。 那天她知道晚上的演讲比赛有他时,脸涨红,心里咕咚咕咚打鼓,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才鼓起勇气给文艺委员传了张纸条。 “你好,我是江桧。我想报名,晚上去看演讲比赛,请你把我登记上。” 文艺委员回了好。江桧把纸条捻成一砾,扔进桌侧的垃圾袋,心里隐秘的快乐几乎要破土而出。 教室时钟指到7:30,她带着数学题册往图书馆二楼走,外面已经盖了三层黑,表层是纱,因为还能辨明青黑色的高树。 她一直埋着头写题,因为流于表面的人际恰恰是她最不擅长的。写到颈部发酸了,抬头看候场名单,再过两个就是他。 于是抬起头手掌摩挲颈部,时轻时重地着按揉酸痛的肩部。不设防手肘磕到旁座女孩,她烦躁地啧了声,眉头皱起,唇角往下重重一压。 是极快的一瞬,然而她的表情却定格在江桧脑海,隔几秒便拿出来反刍。 江桧红着脸,神色尴尬,没有道歉亦没有赔笑。只是反复开导自己,谁都一样,谁都能让她变成这幅鬼样子,是她自己脆弱。 终于到他了。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好。”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开场白,可她听到“亲爱的”三字还是忍不住脸红,一面又懊恼自己惯性痴心妄想的厚脸皮。 看得出来他准备得很充分,幻灯片背景音乐一个不少,得体的表达辅以适时的肢体动作。 他娓娓道来的舒缓深重的语调很容易把人拉入情境。江桧没法形容抒情高点和背景音乐融汇那一秒的内心感受,正如她没法形容发现他眼底有泪光时那种震撼。 那一瞬间她是确确实实看到爱与生命的。 前面的选手要不就是过度紧张导致方寸大乱,以至于语言组织破碎情感空洞;要不就是太功利,完全忘了主题,情感悲喜过渡极其生硬。 幸好带了纸巾。 年轻生命逝去的悲壮是她远无法承受的,无论以哪一种形式。 她那会儿心里装满了无限的柔情,因为两周前她有听到周围人开死者玩笑的。 好烦。 脑袋要炸了。 人命是什么?你们真的懂吗。 那天起她开始写日记。 有关季萄月的一切。 她承认,她是下贱,是不光彩,她尾随他偷看他,拍下他们班的课表,在不能相遇的时刻里时常揣测他的日常。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 她的幻想里总是有各种藤蔓在疯长,细密的葡萄藤勒死了葡萄,一直延伸到浩大的天际,裹缠住月亮,把月亮也勒得奄奄一息。 而她掌心攥着钥匙。 她在幻境与现实间穿梭,一墙之隔。 “江桧,待会帮我给老师请个假,理由随便说。”女生的眼神并不看她,只是路过这么轻描淡写一提,像是吩咐。 可是她已经帮她请过好几次了。 可是李老师真的很凶。 可是她真的不喜欢她。 可是她们也没什么交集。 而所有的祈使句都不需要她的回应,做就对了,是臊着脸皮还是抿着嘴唇,都无所谓,做就对了。 这才是她的生活。 是她无须假饰的日常。 同桌 同桌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 不过他很少和自己说话,她还记得他们上次说话的内容。 “待会我晚点到,帮我给老师解释。” “好。” 也就是上周一的事儿。 她和所有人的交谈都像隔着厚厚的屏,屏那边冗繁杂的吩咐尽数甩进来,而她不止是情绪垃圾站,还是免费的信息中转站,垃圾信息分类处理站。 同桌叫张祺尧。 他上周一向夏怡梨告白,失败不说还被夏怡梨的男朋友拖到废弃教室教训了一顿,他回来时眼皮发青。 科任老师瞪了她一眼。 因为她五分钟前对他说的是,老师,张祺尧上厕所去了,他应该马上能回来。 李麒挑眉,说你确定? 她空泛的眼神聚焦,点头,说老师我确定。 李麒讨厌谎话连篇的学生,但自上次学生跳楼事件后,学校很重视学生出勤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同她计较。 张祺尧捂着眼睛嘶嘶喘气,脑袋几乎埋到桌洞里,小心地掏出碘酒和棉签,给自己上药。 没一会儿他就发现难度系数很高,因为他手臂也挨了几脚,他嗷的一声,棉签也掉在大腿侧。 他也不理会周围人的冷眼和嘲嗤议论,吸着气,腆着脸皮求江桧帮他上药。 江桧欲出口的拒绝到嘴边却化作好的。 他低着脑袋下压身体,抬起头,直勾勾看着江桧,等待上药,江桧被看得很不自在,弯腰给他眼周上药。 回神之余发现他在看自己衣领内的皮肉,她扔下棉签,被恶心得忘记了害怕。她是知道他平时偷拍女生裙底的事,知道他有时手脚不干净性骚扰胆小的女生,也知道他上课会对手机上的照片打手冲。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把心思动到她身上。 有时他所散发出的淫邪会让那张不错的面皮顿失光彩,甚至让人心生讨厌。可是没办法,她脑子里完全被那张脸充斥,厌恶和恐惧交缠着撕开她敏感的皮。 但那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她可以当一切没发生。 季萄月现在在干什么。 她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想到。 今天是周二。他上午的课表是英语,英语,数学,语文,物理。现在他可能被老师抽起来读课文,也可能在探讨小组课题,也可能老师没来在上英语自习,班里闹过了便维持课堂纪律。 她是大课间见到他的,他抱着一摞作业,耐心听着老师的指示,表情不冷默亦不谄媚。恰到好处的分寸。 她知道他习惯各种视线,所以就算一直盯着看也没关系,即便她的眼神灼热到可以把白纸烧出孔洞。 “中午我来不了,帮我扫下教室谢谢。”女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再看向她时表情多几分轻蔑与不屑,但也不愿多同她纠缠。 江桧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像是进入了战备状态,十分警惕的样子,但这并不能帮她削减麻烦。她只能在每天的高度警备和情绪反刍中,内耗完所有能量。 他们明晃晃的恶意是在张祺尧对她动手动脚后直白显出的,就像晃着白炽光的刀刃。 她看起来很营养不良,中等身高骨架偏小,模样瘦弱。张祺尧觉得自己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拧断她的一对手臂,况且她从不拒绝的态度更让他心里的邪念痒痒的。 不拒绝就是主动勾引。他暗暗想到。 麻烦 “江桧,张祺尧去哪了你知道吗。”为首的女生问。 “我不知道。”她声音细如蚊呐。 “你为什么不知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旁侧女生尖声怪调阴刺到,她们笑作一团,为首的张遇虚推了李佟一把,示意她们收着点。 “他不是。”她的声音淹没在尖锐的恶意里。 “不是男朋友还能亲嘴啊。”李佟轻飘飘笑道。 江桧不说话了,眼泪哗啦哗啦地掉,砸在课桌上。 “别哭啊。这样吧,既然他不在,你替他来怎么样,真可惜,夏姐男朋友还想再见见他呢。”张遇从她头顶顺她发丝,半怜惜地用食指指腹给她擦眼泪。 “今天下午18点哦,三运体育馆,记得叫他来哦,谢谢啦。” “遇姐你干嘛对她那么客气,夏姐看不上的男人她上赶子贴,而且那男的那么恶心。”李佟想到张祺尧手机里的裙底照,满脸厌恶道。 张遇没说话,只是笑,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我说,大家平时收着点,别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这话有点阴侧侧的,走在后头双手抱胸一脸趾高气昂的李佟顿了一秒,只“嘁”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张祺尧是下午第二节课来的,估计中午在家午睡过头了,他头发有点乱。 李麒已经见怪不怪,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背对着学生用力写着黑板字,像和谁较劲似的,衣袖下的手臂青筋微凸。 他下个月说什么也跳槽,想到最初踌躇满志要做学生的人生导师,而今这一群烂透了的东西,简直磨尽他所有耐性。 下节是体育课,江桧生理期痛经向老师请了假,留在教室写作业,教室里没人,她暗叹一口气。 毫无底线的允诺虽会带来更多的侮辱,有时也会减轻麻烦出现的频率。早上刚被找过麻烦,不出意外这两天会相对平静,他们也需要休息和缓冲。 江桧半难受半轻松想到,只要她不在意,只要她忍,只要她做好自己,都会过去的。 后门有了些动静,她回头看,是张祺尧。 张祺尧回了座,翻找柜子里的药酒,没找到棉签,只好把桌洞里用过的棉签表面脏污处撕下,用白色棉丝沾药酒擦伤处。 江桧余光能看见他的动作,笔尖一顿,做足心理建设,开口道:“张遇她们说,下午18点三运有篮球比赛,约你去玩。” “哦。”张祺尧动作没停,张遇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他和她没有纠纷,过去他还请她喝过奶茶。 “你很讨厌我吗?”张祺尧伤口沾了汗,他“嘶”一声,眉尾一挑,目光死死锁向她。 她被迫和他对视。他五官清秀,就算眼周青紫也不影响气质,哪怕是龇牙咧嘴叫痛时,也是唇红齿白的,看着不致招人讨厌。 “没有。”她低下头写作业,没有再继续话题的欲望。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摁着墙上,强吻她。 她脸色苍白,浑身乏力,挣不开他。他的舌头猛钻,想撬开她的牙关,她死死不放,憋气憋到脸部发红。 眼看牙关撬不开,他左手攥紧她的两臂,右手不老实的往上,隔着内衣揉她胸,没一会儿解开她后背的内衣扣,边掐揉她的乳肉,边卖力亲她。 她头脑晕眩,换气之余防线被他攻破,他的舌头钻进她口腔,毫无章法地舞动。她的眼泪挂在苍白的脸上发凉,风灌进松扣的里衣,她整套内脏也恍若被吹洗得泛白发凉。 他本还想脱她内裤的,结果有几人回班,见状神情暧昧,但也只是接水喝了几口,没多停留,回了二运。 江桧趴在桌子上,臂弯埋脸,泪已经干了,可是痛经,痛得她神情扭曲,手捂小腹苍白发抖。 “你怎么了,肚子痛?”张祺尧看她不对,忙问。又想到她下体厚厚的隔障,猜到她是来月经了。 他到教室后边的班级药箱里找出布洛芬,给她抽了一板,接了热水让她喝下。 她接过后道谢,热气轻绕在她眼周,润润干涩的眼角,被动地接受他滚烫的手心揉她小腹,一面又问她还痛吗,卫生巾够不够,要不要他去买。 她眼神空泛,看着大理石地板发呆,心里闷闷的。 她看不透他这人,看不透他们所有人。 帮助 张祺尧18:15到了三运,张遇倚在体育馆门边,冲他微笑招手。 他走近才发现异样,可已经跑不了了,他前腿迈进体育馆,后背就被人狠踹一脚,整个人小鸡仔似的摔在地板上。 体育馆的门被重重关上。 “来了?”宋桀抬眼笑道。 张祺尧隐隐能猜到他们的意图,满脸挂笑,问他怎么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你照片删干净没。” “删完了,真的删完了。” “可要是你骗我们该怎么办,夏夏面子薄,上次她很生气。要不这样吧,你让我们拍拍,留个底证,怎么样?” 张祺尧顿了顿,很爽快应下。 他们让他穿女装跳一段,他也照做。 宋桀有些意外,起初还有点兴致,直到他穿上布料极少的女仆装,给他们高低来了一段,宋桀感到胃部有隐隐的呕意。 “可以了。” “以后看到夏夏绕道走。” 宋桀示意其他人清理痕迹,他拿上手机赴夏怡梨的约。 “你放心吧桀哥,我肯定不再犯。”张祺尧在他身后喊道。 宋桀进了门,先入眼帘的是笑着说话的夏怡梨和神情淡淡的季萄月。 他在夏怡梨一旁坐下,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已经帮你教训他了,有视频,看不看。” 夏怡梨下意识皱眉,拒绝。 宋桀安抚性抚她后背,问:“你们来多久了。”季萄月递给他一套碗筷,回:“没多久,十多分钟。” 夏怡梨笑眼弯弯,说道:“是啊,我们刚刚还说呢,要是你来晚了,我们就赖你埋单呢。” “好啊,下次你俩请回来不就完了,天天都聚着的,总逃不过的 。” 季萄月抿唇笑。 “你们晚上几点到校。” “19:10啊,你忘了?昨天也是这个点。”夏怡梨给他戳了块水果,递给他。 “季萄月呢?” “他们班管得严,18:50就打迟到,他一会儿就要走了。”季萄月专注吃饭,夏怡梨接过话茬给他解围。 宋桀了然,手指扣打木桌消遣。 季萄月和他们明显聊不到一块,夏怡梨为什么总要叫上他? 季萄月离开后,宋桀欲言又止,夏怡梨低头回朋友消息,不知道男朋友那点九曲回肠,再抬头时,宋桀那点不快已然消尽。 付账时,前台微笑告知3号桌已被付款。 他给夏怡梨披上外套,送她到学校后,回了自己学校 。 “今晚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呲牙】” “不了。”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没事。谢谢。” 夏怡梨放下手机,神色担忧,牙尖抵在食指指节,纠结地磨咬着。 季萄月最近和家里人关系很僵,他们家一向下得去狠手,断他生活费不说,家也不让回。非逼他自己服软才肯缓和。 关键是宋桀那边,要是她太过帮助,他会生气的。想了想,要不让季萄月到宋桀那睡?不过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宋桀肯定要拒绝。 苦恼。 她给宋桀发了消息,委婉说明情况,又给他刷了一串亲亲的表情包。 宋桀才勉强答应。 “我和宋桀讲了,这两天你去他那吧。外面宾馆很贵,而且不安全,能省些是些吧。不用有负担,他人挺好的,而且他父母不常回家。”她敲字速度很快,生怕慢了他会拒绝。 这回他那边隔了很久才回。 “谢谢。” “都是朋友,应该的。” 礼节 周三的课很烂。 不喜欢的课挨着连堂,江桧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脑袋发晕,想吐。 下了课,她在办公室门口假作无事来回踱步,他在绿植的另一面,绿丛的空隙里只能看到他的校服衣角,和他戴了表的手腕。 他的视线一挑,落在她临近的告示栏上,她心里打鼓,极快的移了视线,而他只是静默地注视那边的楼。 那边的楼。 那边在灼日下耀着金光的办公楼,光是墙砖便给人辉煌之意。 她的神思远了,顷刻忘却了校园的窒息与压抑,他人冷漠而讥笑的神色,纯粹而天然的恶意。 她想起每月按时汇款但近乎失联的父亲,报名那天他开车载她进了那栋大楼,校领导笑意温和弯腰和她爸握手,夸他爸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她那天所获得的善意是入校来的峰值。 回班时李响闵正在讲近期的文娱活动。 “下周五的校庆,大家打算出个什么节目呢?咳咳,我知道你们那点爱好,上面说了哈,节目要给人身心愉悦,传递正能量的哈。” 下面的谈论嗤笑交杂。 “那还不如直接举办诗歌朗诵比赛,主打的就是情感激昂积极向上。” “都校庆了不敞开玩?” “服了,爱办又设限,直接找零班他们上啊,来个‘我咏灿烂山河’”。 “李老师,我建议就热舞献校庆,多慷慨激昂啊!” 几个好事儿的男生放肆地吹口哨,表示热烈的赞同。 …… “同学们保持安静!”李响闵狠拍桌子,教室才短暂地恢复了宁静。 “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高中学习是很累,大家想放松,是合理的。这样,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选好交给我审批,只要不太过,都给过。大家说怎么样。”李响闵语气柔和,劝慰道。 下边一片掌声,口哨声高低起伏,还有人顺着气氛怪叫着“李老师好帅”的。 李响闵摆摆手,无奈笑压他们过度兴奋的情绪。 隔壁班的张莉文嘴角抽搐,李响闵到底在干什么啊,他们那班整天闹哄哄的。 他的眼睛像玻璃球。 圆滚滚,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只有球心一抹绚丽的蛇形色素,滚动时发出清脆的咕噜声,像冰块坠进汽水里,滋滋冒着冷气。 她眼球和桌面玻璃球平行,静默想到。 这层楼有13个摄像头,有3个针孔是坠楼事件后安上的。其他楼层类似,一楼多两个大厅监控。 一层楼有6个班,每班一个。走廊四个,厕所两个,死角有一个。 在她长久的静默时光里,她见证了一株花的枯荣,一只猫的生育,一棵树的繁茂,以及一栋大楼的拔地而起。 尝到甜头后,学校开始大力打造校园形象,优秀校友带动宣传,引入慈善教育,智慧扶贫。校门口修电子屏,放映校园日常吸引生源,她每早入校都能看到季萄月的形体。 在读书角安静的地看书,在器材室整理器械,课堂上专注的注视,国旗下的演讲,图书馆志愿服务…… 他白皙的臂,隐隐能窥见青色的筋脉,他的血液在极细的毛细血管内缓缓流淌,她想知道他心跳的频率。 他情绪多是平稳的。正像他不争不抢的性子,任外界如何惊涛骇浪,总是有条不紊地安排日常,一步一脚印地走。 季萄月是在僵持的第三天妥协的。 他的零用被扣得很紧,私存积蓄的可能几乎为0,而近期随着校庆而来的,是班服费和精装资料费。 夏怡梨借他的钱已然告罄。 他拨通了他母亲的电话,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周四晚换上正装,参加他们的礼宴,庆祝南家小女的生日。 季萄月进了会场,随意落座。 他隔着人群,与母亲对视。林殊含笑,示意他过来向南泞祝好,他体态端正,笑容得体。 南泞扶着他肩,笑着让他带身后的南缌到后院转转,解解闷。 南缌的眼神很怯,不像是经常应付这种场合的样子,小心地打量着季萄月,初步判断他的可信任值。 “走吧。 ”季萄月对她温和一笑,牵过她的手,灯光下他的面容俊秀而平和,面部留白刚好可以让人视线停驻。 他们绕着后院逛了两圈,就着后院亭子歇下,晚风习习抚走燥热,南缌警备略有松弛。 晚风止息时,衣装下薄薄的汗液附着皮肤,然而礼服并不透气,南缌难耐地忍着热汗。 季萄月在池边不远处找了张荷叶,笑意温润,语气轻巧问道:“南叔叔会生气吗?”南缌笑容局促,摇摇头。 季萄月坐到她身侧,上下扇动着荷叶,给她送凉,他送风频率适中,南缌压制的倦意一点点舒展开来。 南缌打了个哈欠,方才被她爸拉着和这个叔叔打招呼,和那个阿姨聊爱好,累得要死。她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季萄月开始哼唱舒缓调子,南缌在迷迷糊糊的睡意里感受他轻柔的哼唱,旋律悠长,南缌没听过这调,一时很新鲜。 就着他扇叶送的凉风睡熟。 醒来时月亮已经爬到树梢,看起来快要掩藏在亭子后了,换个方位,月亮倒仍是高高挂在交错的树杈空隙间。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同他一道回了宴场,人已散去大半,见了她爸也不再那么依赖,反倒有些不舍同他告别。 南泞看出女儿的眷恋,看向林殊,笑说:“往后有的是机会。” 林殊也笑了,肩臂因笑的幅度微微震颤。 “和南叔叔他们告别。” 告别南家父女后,他开了后座车门。 “怎么,不在外住了?”林殊被罩在一大片黑里,神色不明,语含讥笑。 季萄月默然。 车窗映出他的轮廓,眉目疏离,五官平缓没有波澜。 车外夜景的光少许洒进黑沉室内。 他眼珠依然很黑,合上眼,不作回应。 他好反常 周四。 “同学们两列排好,现在到二运排练!”上午第五节自习,李响闵站在班门口,压低声音唤到。 班里的人纷纷起身,难免带动桌椅磕碰,嘈杂脚步错落迭着。李响闵偷瞟隔壁班张莉文反应,看她讲得专注,暗松一口气。 他们班的舞蹈以团体为主,中后段几人独立出来,作一支短而激昂的舞蹈。 江桧跟着集体脚步走,偶被磕撞,于是尽可能减小自己动作幅度,专注排练。一场排练下来,先前兴致勃勃的同学们萎了不少,聚在一伙休息。 赵赊嫚倚着李静休息,视线随意地扫一圈,男生那边焉答答的,外圈几个黑眼圈很重,脸色蜡黄,眼皮直打架。 赵赊嫚不比他们好多少,呼吸浊重,像是累坏了,索性闭了眼,靠在李静肩头小憩。 李静知道她昨晚多半熬晚了,估计这会儿运动身体器官受不了,怕吵到她也没敢乱动。一面应着邻座搭话,不时笑笑。 江桧肚子下坠感强,脸色不太好,手指揪着旁侧假草发呆。 休息了会儿,李响闵吹口哨召大家集合,自己则慢腾腾从远处走向他们。 他们班选的舞很活泼,蹦跳频繁。江桧肚子隐隐作痛,冷汗直下,下腹热流涌出,她只垫了张薄薄的护垫,多半漏了。 她咬着下唇,耐着疼排练完便匆匆往厕所跑了。苍白的手按着肚子,要起身时才发现忘带卫生巾,她满脸局促地缩在长方形的厕所隔间,不知所措。 “李静,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听出是赵赊嫚,江桧谷底的心情直往上蹿,她声线微抖,紧张得有些磕巴:“……赵赊嫚,你可以帮我拿张卫生巾吗?就在我桌柜里。” 那边顿了几秒,说行。 几分钟后,江桧接过底缝的卫生巾,小声道谢。 江桧起身才发现裤子也沾了血,好在裤子是黑色,她扯扯衣服下摆,勉强能盖住。教室拿了饭卡,慢吞吞上食堂楼梯。 打了饭,靠角落坐下,三心二意地嚼。视线乱晃,找到了,他坐在食堂进门侧,旁边有几个女生。 她只认识夏怡梨,额外的比较面生。几个女生笑着谈天,谈几轮夏怡梨便把话题抛给他,视线焦点再度转移。 她知道偷看他们的不止她一个。 每天有各种视线扫射他,焦灼的哀怨的痛苦的仰慕的爱恋的,而他仍是淡淡,他从不为多余的人事分出精力。除非有价值。 江桧小口咽汤,心不在焉想到。 下午张祺尧竟比她还早到。 他给她买了一盒红糖姜茶,盒子开口处被扯开一半,她的玻璃杯盛着冒热气的红糖水。江桧谢过他,揭开笔帽写字,完全避开他的视线。 张祺尧略显尴尬,咧嘴笑,说:“谢谢你帮我涂药。”“没关系。” “那天的事对不……” 江桧起身,凳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老师我肚子疼。”她面无血色,举手示意道。 “去。”李麒写字的手未顿。 李麒的粉笔尖在黑板上有力鼓动,彭蝉看着黑板上的“畜牲业”面露犹豫,小声开口:“老师,‘牧’字错了。” 李麒皱眉,粗暴地用指腹擦去改正。 忍耐 周五。 张祺尧最近格外活跃,上课也积极许多,连李麒都看出他的变化,批完作业把他叫到办公室,难得露出笑容,让他攒把劲,下回地理给他争点面。 他本来生得不错,笑起来更是好看。 江桧觉得他最近殷勤得有些过头,因为他忽地变得乐于助人,什么事都非掺一脚。 她是没什么,可上次来那几人硬说张祺尧是她男朋友。他现在这样……确实让人误会。 英语课他给她传了张纸条。 “谢谢你和我玩,大家都不喜欢我。” 江桧捏着纸条一角,不知怎么回他好,在回他和听课间纠结,错过了词类辨析。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只能红脸。 “啪嗒。” 赵赊嫚杯子摔碎了。她脸色很差,大抵觉得尴尬,报告后起身收捡玻璃渣。 任雨虹继续讲课。 玻璃碴割破了赵赊嫚的手,她手指冒红血珠,可班级药箱的创可贴早已告罄。 任雨虹只好中止课程,给她找创可贴,江桧里兜正好有一张,传给那边,便不再分心。 结束授课后,离下课还有8分钟。 任雨虹在讲台备课。她心里的天平默默向李麒偏斜,他说得对,只要在这个班,就不会有真正舒心的日子。 她感到烦闷,她带着理想来到这,难道要以这种方式收场?大学实习那会儿忙里忙外没拿一分工资,可是快乐。现在授课完全把教案照着念,学生黑压压的脑袋沉默垂着,右手忙碌地在本上律动,抬起头那麻木的眼神。天哪。她简直不敢想她要教这么一群人三年?! “老师,这种情况加that还是which?” 耳边女声把她拉回现实。 “which。”她看过题后答道。 侧头看来人,是班上一个较安静的女生,好在认真踏实,英语不错。她问题时眼神盯着册子,相当专注的样子。 任雨虹稍有安慰,很耐心解答了她笔记本上的诸多疑问,甚至给她本子批了“A”,鼓励她加把劲往120冲。 江桧点点头,思维在别处,尽力消化着任雨虹的提点与纠偏。 周六。 照常的集体排练。 点到的时候才发现张祺尧没来,江桧后知后觉他上次也没来。 李响闵的表情很微妙,但只是一瞬。 队形没给张祺尧留空,江桧近来脑子被他吵得嗡嗡的,他最近话尤其多。 她上回低血糖,他都能扯到他小时候低血糖晕倒爸妈赶忙送医院,又叽里呱啦800字,终于得出结论:是个乌龙。 江桧起初不好意思敷衍他,一面写着“课前须知”,一面耐心听他讲。不过听了几回就知道他尽扯一堆废话,便习得高阶敷衍法,脑袋放空,一面对视接茬,一面手上不停。 看她连自己废话都听得这么仔细,他愈发喜欢她这人。当然,同学之间的喜欢。 江桧还是时常能撞见季萄月。 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她吃过饭回班拿书,经过乒乓球台,正巧看他在打。他轻轻抛球,扣过去,那边顶回来,他又送过去。 江桧不大会,放慢步子,边看边琢磨其中奥秘。 他打得绵中有力,慢悠悠的,待那边卸下防备又一个狠扣,那边接不住,只好放下板子小跑捡球。 他露出笑容。一个无意泄露在面具外,转瞬即逝的笑。柔软地像绒毛,江桧心口刚被揉软,结果和他对视,立马被狠凿了一下,内陷个坑。 惊慌失措,几乎是小跑。 后知后觉自己的狼狈,她这样子,倒像是偷窃惯犯,被主人家逮个正着,羞红着脸使出最快速跑。可就算逃过审判现场,也没法躲过羞耻心的反复折磨。 果真。她晚上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翻来覆去还是他的笑,他的眼睛。视线交触的一瞬,皮肤过电的微麻。 对视 周日。 早晨睁眼的一瞬,快乐竟是超出烦闷。超出这一周来她所有的不快和郁结,近乎隐秘的快乐,她每个器官都在生长花园。 周日是假期,她照常逛他平日常去的地方:图书馆,奶茶店,体育馆。 她是在奶茶店“偶遇”他的。 他进门时不慎踢到她的凳腿,江桧脊椎有余震,她低头咬吸管,手指绞着,指甲在旁座铁凳上点点敲敲。 今天和他聚餐的人面孔都很生。 和他坐得最近的女生,很局促地捏着点单一角,笑也不是,找话题也不是。季萄月侧脸温温柔柔对她笑,握笔勾选了几类,并迭加了份数。 江桧有些后悔自己来这趟,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俩凑得那样近,季萄月的呼吸喷洒在女孩耳侧,她耳根全红,而聚堆的众人并未打趣,权当正常相处。 江桧果茶空了一半,那边的人也零零碎碎离开。待江桧果茶即将告罄时,那边只剩他们俩了。 季萄月脸面也有些发红,他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相当无措地找些不着调的话题续聊,眼神也飘飘乎不大自然。 从来没见他这样子过,江桧熬着分秒承受着幻想的一点点崩陷。她简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女生长相很普通,右脸有疤。她挨着季萄月的左脸几乎全红,红得像是被人踩着底线羞辱即将失态模样。然而她只是太过害羞。 江桧先前近乎羞愤到颅顶的情绪平静大半,想来一月前他也微笑着和鸭舌帽几乎要扣到嘴唇的自己谈天。 那会儿她的表情比那女生还要失态,一句话八个字要磕巴四处,人为划分句子节奏,讲诵效果却不及AI,因为声音近乎变调。 外面开始飘雨了。 斜对面那俩仍沉浸在爱的泡泡里,季萄月亲手给她拉花,女生的唇再近些就能触到他的脸。 “要加糖吗?”江桧听到他温柔问道。 “嗯…好…不…不用加,我乳糖过敏。” “抱歉。这杯我喝吧。”他执糖勺的等待时间估计过久,少许糖粒洒进了咖啡。 “不用的……” 他只是轻笑,递给她新的一杯。 外面雨大了。 江桧灌着门口送进的冷风,充血的脑袋稍好一些,然而手脚发寒,并不能动弹。 “客人,需要换座吗?”贴心的服务员关上门,问道。在她拒绝后,给她搭了条薄毯,她笑容僵硬,道谢。 雨还在下。 他们终于准备离开,季萄月撑开伞,示意女孩躲进来。伞面很大,外头雨点大得发沉,不讲礼节地哐当乱砸,砸得伞骨呜呜呻吟。 江桧撑开伞,和他们隔得不远,他们的伞面黑沉沉的,在这样阴郁的雨天显得愈发压抑。季萄月表情看不清,女生低着头半是雀跃半是腼腆地分享日常,世界也为他们静寂。 江桧被厚厚的不开心笼罩,却始终闷不出一场暴雨,她哀怨看向他们的黑伞,企图看穿伞后的人。 他们的伞刚好一个倾斜,女生被忽淋些许没忍住惊呼,却也没抬头责备,江桧这才看清他冷漠的神色,全然没有先前的讨好。突然,他视线不经意移转。 她和季萄月视线撞了满怀。 他眼珠黑沉,鸦羽般的发丝,深深看进她的眼,像是要剖出她无趣的魂灵。 度日 新的一周。 周一。 照常的排练。 江桧和李静站位挨得近,赵赊嫚今天没来,她孤零零地站着也有些尴尬,顺势坐在江桧一旁。 “好热啊。”李静扯着领口扇风。 江桧看向她,点头。 她苍白的脸因疲累显得有些憔悴,额头泌着细密的汗。李静被她的憔悴吓到,明明处在最有活力的阶段,她却像疾病缠身多年精气全散的样子。 听说你和张祺尧在谈。 李静咽下这句八卦,笑说:“班里大家关系好像都很好,有时候还真的有些孤单,就好像不管怎么去融入,总是圈子外的人呢。” 江桧拔草的手停了,她抬头认真道:“你吗?”李静表情不太自在,眼神闪烁,快速眨了眨眼。以示肯定。 “很寂寞。”江桧平缓语调下情绪很波涛,尾音稍长,像是欲吐露出内心最厚重而压抑的苦闷。 李静点头,无意窥见江桧湿润的眼眶,红得像是把眼皮内膜翻出展示。她有些后悔开了话匣,自己的烦闷没缓解,反倒……如今只好顺着往下说。 “是。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快速分辨出不适合自己的人,避免没必要的社交?更能专注学习?”她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轻松一点,尽力挽回崩坏的谈天。 江桧眼睛还湿着,浅笑。 “嗯。” 这天闷热得像是蒸桑拿。闷了几天终于憋了场大雨,关了窗分不清窗外是轰隆还是哗啦。树杈也为之舞动。 下了课外出上厕所,扑面而来的土腥气说不上好闻,但空气好歹没那么闷了。 又见季萄月。 夏怡梨头发被雨打湿,他抽出纸巾递给她,并脱下校服外套,放在她臂弯。接着离开往楼上走。 江桧静静地站在栏前,像在等候一组长镜头,主人公隐没在楼道间,耐心用脚步读阅每一阶梯,继而在观众的视野中心出现。 只可惜她还没等到,上课铃刺破了她的幻想,她走进班。走进黑黝黝的日常。走进奇幻而难耐的地理课,在众人的视野里涨红双颊,承负着轻巧而沉重的笑意。 李麒有些针对她。 他总抽她僻难而又不常考的知识点,她总给出白开水掺廉价香水的回答。李麒回回都露出难以忍受的皱眉,像在公交车上闻到刺鼻香水味。 一个理想破灭又无法跳槽的老师,开始对生活做出了反击。 只是很不幸。 靶子正好是她。 到了晚上这雨的效用才显现出来。 晚上窗边的同学吹着凉爽的风写题,突然尖叫。有人蹙眉,有人啧声烦躁。众人看向声源处。 大量的蚊虫飞进室内。 本就是一群躁动的人,这样的火星子一炸,班里顿时沸腾。书本拍墙,拍桌,拍人的声音层出不穷,到处是高低起舞的飞蚊,扑腾着长长的翅膀,扑在顶头灯上。 更多的无处躲藏,无处落脚,胡乱地在狂躁的人堆里蹿,随机降落在他人头顶或书本。 此起彼伏的尖叫,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兴奋。更有甚至跳到桌上,打窗帘顶上的蚊虫,眼里跃动着兴奋的火光。 江桧本来把自己和这一切隔绝。直到蚊虫飞进她敞口的水杯中,翅膀溺湿没法飞出,无力地攀着杯壁。 江桧有些不知所措。 张祺尧小心伸手,把浸湿的蚊虫捞出,笑着说下课就去帮她洗杯子。 “谢谢。”她说。 张祺尧只是一脸好脾气的笑,直到后桌男生的揶揄将此打断。“瞎说什么。”张祺尧语带责备。 周二。 李静手指滑动,扫视着空间的各类分享,难得看江桧发说说。配图是一杯果茶,和室外的雨。点进放大看图,没认出是哪家奶茶店,退出时顺手点了赞。 “你和她玩得还挺好。”赵赊嫚低下头看了眼,嘴角下压,神色轻蔑打磨着指甲。 李静表情有些尴尬,笑说没有啊,当着她的面点了删除好友。 赵赊嫚吹散指甲细屑,就着教室光线打量自己磨得光滑的指甲。忽地一笑。 “李静。我好想和他表白啊。”赵赊嫚自然地倚上李静的肩,尾音拉得长,拖带些许惆怅。李静不知道这个“他”是谁,只可尽量揣摩赵赊嫚希望听到的回答。 “加油。勇敢一把。”李静正视前方,心思却细,细细感受她的情绪。 她轻笑。听上去还算满意。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她问。 “很漂亮。成功几率挺大的。”李静语气算得上真诚,侧脸的笑意明显。 听她这么说,赵赊嫚心情好了不少。她从小就被人夸长得标致,初中追求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被同龄外的人表白过。区区一个男生而已,没那么难。 她很有把握。 李静看着练习册封面出神。自己刚才反应为什么那么大,赵赊嫚也没说什么,她直接就删了江桧,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或许是上次她和江桧的闲谈,隐隐透露出她们塑料的友情,怕赵赊嫚知道发脾气。 李静轻轻叹息。 只要赵赊嫚不发脾气,人倒也不算坏,每个人多少都有点个性,她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赵赊嫚。 这么一想开,生活中的情绪阻碍散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没那么堵了,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是前面有几块大的石块,有时会恨自己的路不够平坦,忙着痛苦扰了心神,其实细想也不影响前行。 绕开就好了。 别人的人生她管不着。 想透这点,她内心无比舒畅,心情轻盈翻开练习册唰唰书写。 晚上李静陪赵赊嫚去表白。 李静按指示躲后墙根,耐心等待。赵赊嫚鼓起勇气,拦下小卖部回来的男生,路上很少人。 “那个……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啊?”男生显然一愣,尬笑。 “你讨厌我?”她语气有点崩了,但还是强撑着。 “没有啊。。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讲这个。”男生笑道。 赵赊嫚说不下去了,因为羞恼的泪水将要奔涌,她不想在他面前出丑。 李静看到几乎用跑的她,结果了然。有些发愣,不知该怎么好。 “看什么看!走啊!” “哦……哦。” 赵赊嫚捂着脸,拽过李静手心的纸巾,边擦边往厕所走。在厕所隔间痛哭一阵,缓过那股劲后,等待发红的眼回归常态后才愤愤地回了教室。 一句话说出口就要有被拒绝的准备。 李静没说这话。 她不敢。 只是下午才调整好的情绪又得被弄糟了。 她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只低着头纠正错题。只期望赵赊嫚不要把她当出气筒。 好在赵赊嫚面子薄,加上化了妆,刚才在厕所又补了散粉,看不出难堪。但能感受到情绪很差。 不知道谁又得遭殃了。 “赵赊嫚,你下课能不能把作业交了再出去?每次都是你!”林恺抱着一摞作业正要走,表情很臭,视线一扫锁定目标后,爆发了火气。 李静为他默哀一分钟。 “什么每次都是我??!你不想当别当啊,那你别收我的啊!你记我啊!” “你拽什么拽!” “是你要揪着不放!” “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 一向好说话的班长也发了威,结束了这场闹剧。 周三。 吃坏肚子了…… 兜里只有薄薄的两张纸巾,方才又被自己湿手弄润了。想拜托女生给她送送纸。 她能联系同班女生的渠道只有班群,而班群内非好友是无法进行聊天的。点开搜索栏却发现李静把自己删了。 为什么。 她心里咯噔,不适感与恐慌就着冷汗蔓延。她是哪里惹到她了吗。明明她们今早才相互打了招呼。 是不是赵赊嫚不喜欢自己。还是李静认为她和谣传一样,是装柔弱博同情的婊子。她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攻击自己吗。 这会儿疼痛神经全相连了。她肚子疼到没办法思考,满头虚汗,恨不得死了的难受。好在只持续了一会儿。 她把微湿的纸巾对迭,尽可能物尽其用。好在下身还算干燥,不至于难堪。 腿脚虚软,撑墙起身,她恨自己的思维如此呆钝又如此活跃。她只是完全没想到。如果说非要给这一切加个错处。 那便是她的软弱。 可是软弱有什么错,初中她也这个性格,从来没人找她麻烦,她被大家标榜为脾气最好的人,常被亲近。知道她喜静,也不强求她社交,只是团体活动总是细心惦记着她,给足参与感。双向的包容和尊重。 她知道她从未做错过什么。 她无尽后悔那天校领导问她父亲是否要分到最好的班。她摇头说不用这样,随机就好了。 她很痛苦。时而有埋怨。 埋怨给她打造华丽幻象的父亲,只是短暂地在她某个成长阶段闪一个影,又很快消失。让她在没选对的人生关口,一次次地在错误里徘徊。 恨。 恨之外是思念。 “江桧,你内衣带露出来了。”后座男生和她开着没分寸的玩笑,笑意轻佻。 江桧的脸白了一秒。侧头看肩部,并没有。只是白t恤会显出内衣带形状,她垂眸,不做搭理。 男生手指捏起她一缕发,在指尖缠绕。江桧能感受到后桌的骚扰,她停下笔,回头:“你想断手吗。” 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这样具有威胁性的话,他一时觉得新鲜,更来劲了。指尖稍一用劲,拔下几根她的黑发。 她攥笔的手捏得很紧。表情半掩在头发里,看不清。 男生还想羞辱她的。拳头很快落在脸上,很快和张祺尧扭打在一起。张祺尧手臂狠狠勒住他的喉咙,他便用尽全力挣脱张祺尧,并施与报复。 一个劲往张祺尧右臂下狠手。 作为漩涡中心的江桧,被迫感受着被无意蹬到凳腿的震颤感。却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要是细看,能看出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在崩溃。 后面打得太激烈了。稍有力量又不怕事的男生主动拉架,把脸色涨红、皮肤挂彩的两人拉开。 “别看了!准备上课!什么都没发生!”班长吼道。 众人整理歪斜的桌子,捡起课本。 如此混乱的环境。 哪怕是常处漩涡中心的他们,也难免生出厌烦。 张祺尧在大喘气。江桧没有看他。她的眼神很空洞。如果张祺尧晚来一秒,她将会把圆规扎进男生的手心,再是脸,再是眼睛。在那一瞬间她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甚至预算了未来十几年的牢饭。 爆发被忽然中止,她全身的力气都被踩瘪。她想结束这一切。哪怕连带上她自己。 即使崩溃到这种程度。她依然没法流出一滴眼泪,她口腔出血了,准确来说是舌头。咬得太用力了。而她只是像咽口水那样,平淡地吞咽下一口的血腥沫子。 而在众人眼里,她只是坐在位子上不知所措,甚至没主见到不敢劝架,惯性退缩的一个懦夫。 是的。一个懦夫。 校庆(强迫h) 周四。 几个女生在厕所补口红,也就闲聊的事。从口红色号扯到了谁喜欢谁。班上明着暧昧的也没几对,绕了绕去又绕道江桧头上。 她这对,确实蛮有争议的。 “张祺尧,还挺男人的。昨天那样,我对他有点改观。”万莉点评道。 乔屿她们一般不参与这种话题,所以自行禁声,各干各的。 好在她们没有嚼八卦和传谣喜好,当着她们讲也不尴尬。 “确实。”彭钦抖落多余的眼影粉屑,小心地在眼尾晕开。 万莉挨着她的脸,能看到彭钦分明的黑细睫毛,开口道:“其实我还蛮羡慕江桧的。人是普通,挑男的倒是不错。” 彭钦发笑,笑意使睫毛微微震颤。“听着你怎么有点意难平呢。” 万莉面上忽地有些臊,“没有啊。我只是一说,而且我也不……” 彭钦盯着镜子的眼睛,转向她,手里刷子往左侧一指:“在这说。……肉麻死了。” 万莉后知后觉刚刚的站位,她一直贴着彭钦耳根在说,热气喷在她耳侧,原来她躲那几下是怕痒。 她们没有再往下聊。 张祺尧在一旁嘶嘶地上药,江桧没有多管闲事,把他屏蔽在自我世界外。 她在纸上画圆。 抵着稿纸,摁着圆规,画下圆。收尾没收好,圆开了个歪斜的口子,重画时下面没垫书,稿纸被戳破。 张祺尧偏头看她本子,有些惊诧:“江桧,你会做这题?” 她依旧在纸上画圆,闻言,点头应答。 她佝着的身体像一块半圆,呈现半封闭的状态。 张祺尧不知道她低兴致的缘由。包括昨天的事。她更是一句未提。 常把对不起、谢谢挂嘴边的她,对于他这位功臣,也是毫无表示。 “不要再管我的事。谢谢。” 张祺尧神色微愣。看向她。 她嘴唇抿得很紧,表情算得上冷漠。 她怎么了? 她步子很慢。步子消殆迟疑。 她走进李响闵的办公室。 李响闵正忙着处理PPT。 “李老师,我想找您谈心。” “好,好,马上我把文档弄完。等我一会儿啊。你坐嘛。”空闲的左手把桌下的凳子扯出。 没让她等太久,他很快把打印出的文档,小跑着拿到资料中心,回来和她面对面同坐。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老师。”她的眼泪无声滚动。 “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李响闵抽了一小沓纸巾递给她。 抹去的眼泪又会在下一秒涌出,打湿纸巾。 “……” “……” 她这样子完全没办法诉说。 “老师。我好像状态不太对。”她的字眼很钝,像是讲出口前已经过数次的筛选。 她的表情很空。眼睛看着他。完全等待的样子。 “哦!是成绩吗?没事的,一次月考而已啊。老师相信你。是哪些因素导致的呢,你自己可以试着找找原因,或者周末给我发信息,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 ……还是生活上?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还是和同学们关系不好? ……我理解同学之间有时的摩擦。大家都处在一个成长与试错的阶段,各种个性都在激烈碰撞,需要时间磨合。 ……身处集体,总是要试着融入,老师知道你性格比较腼腆,融入有一定难度,那么交几个知心朋友也不错。身后有人,做什么事总归有底气些……” 李响闵停顿压地很好,见江桧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只好主动给她提供思路和解决办法。 江桧听得很仔细,逐字逐句理解他每句话的含义。 李响闵与李麒不同,他没见过这群人的另一面,他也不会揣测霸凌这样恶性的事件在他全是好孩子的班里早已视作常态。 “不是的。是……”江桧看着他,语义很深。 办公室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李老师,我想来问个题。你有空吗?”李文倩胸前压着课本,笑道。 李响闵表情有些为难,看向她,问是否可以。她点头。谢过李响闵后,把凳子推回桌下离开。 迎面碰上,李文倩没看她,只是看着李响闵笑。和平日两人打趣没什么两样。 十分钟前。 江桧的无意走神,与窗外远远的她们对视。她不好意思打断李响闵,只是在心里掐着时间,琢磨退路。 昨晚的圆规没有刺进施鹏掌心,她将回归她的日常。她有些后悔来到这里。 太冲动了。她隐隐后怕。 只要一天没有结束,她就必须考量每一步的后果。 李响闵说得对。 身后有人,做什么事都有点底气。 赵赊嫚有李静,有包容她的家人,有很多漂亮的朋友。彭蝉有一众看好她的师长,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无限支持她的父母。夏怡梨有爱她的男朋友,有季萄月做朋友,有富裕的家庭。彭钦有万莉,林恺有张俊…… 而她有什么。 她身后没有人。 人们提起她,知道她缠了一身的麻烦,知道家长会她的座位是空缺,知道她没有亲近的朋友,知道她在这蛇鼠一窝里是孤身一人。 她身后有影子,但影子没有攻击性。 周五。 经过上次张祺尧和施鹏的斗殴,班里安分不少,临近校庆,大伙都很兴奋。 走读生叽叽喳喳讨论着晚上要带的零食,住校生则分析着到李响闵办公室偷出自己手机的可行性。 校庆? 季萄月有演出。 和一个女生同台,合奏钢琴曲。 江桧眼色很淡。晚上她想请假回家。 李响闵批了假条,但还是嘱咐她要先把方队走了才能回家,另外到家发消息告知他。 李文倩没有找她麻烦。有些意外。 算了。随便了。 这是这周最平静的一天,她很珍惜。课下她在一片葱郁树簇的荫蔽下,捡几片边缘圆滑而形状可爱的叶片,夹进书页。 抄了一首诗。 手机震颤。 季萄月划开锁。 许婧冶。 _“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下午要排练,晚上要演出。” _“啊…这样吗。很久没见了,不远的。而且,待一会儿就好。” _“楼下开了家很好吃的川菜馆,我记得你喜欢吃辣。” _“对了,还记得去年你送给我的仙人掌吗,它开花了,花朵是白色,很漂亮。” _“外面一到中午就很热呢,根本不敢溜出去玩,好怕中暑,天天窝在空调房里,四肢都快退化了哈哈,过来一起晒太阳啊。” _“上次我爸爸和阿姨通话,阿姨还说有空让我到你家玩呢,但你好像不常在家哈哈,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来。不过你来找我的话,只要我没什么,我爸爸也不会说什么的。” _“上个月我学了一道菜,朋友都夸我做得好,你要是来了,我肯定满汉全席款待你哈哈。” _“见一面也不行吗?” 季萄月是下午回她的。 “我排练完就来找你,五点。” “好。【笑】” 她坐在白色床单中心,指甲敲一旁置物台,思绪在别处。想到他,久违的微笑再度降临,她双臂抱腿,发热的脸颊贴在膝盖,棕色的眼睛也聚了窗外的光。 五点。他如约而至。 他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妆,和五官贴合度很高,本就出众的五官再添几分光彩。 淡漠的眼多几分柔和。 他将手里的果篮放在置物台,在她一旁床铺坐下。“最近怎么样。” “还算稳定。如果这个月没有复发,就可以出院了。”女生温柔笑道,她的发垂在肩侧,眼底没有黛色,脸色红润,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嗯。好好休息,按时吃药。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起身。 她按住他的手臂,几乎是央求:“再待会儿,我想和你说说话……好吗?” 他情绪很平。帘布拉上了,没了自然打光,他的眼色恢复了淡然的黑。 他垂着眼,拿出果篮里的水果,把玩。 “你总是不回我的信息。有时候好想和你讲话,哪怕你什么也不说。 有时很恨你,明明不喜欢我,又做出让人误会的表情,就好像真的喜欢我一样。害我当真,害我和家里吵架,说你不是那样的人。恨你给我希望,又让我被毁灭。 如果那天爸爸没有回家,可能你已经见不到我了吧。当时我很难受,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我已经吃了药啊,为什么还是那么痛苦,刀片割破皮肤的时候,真的好痛,手臂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勉强还有意识,清醒的部分眼睁睁看着自己下陷。 爸爸很震惊。他没想到我真的会做出这步,他只当我是一时难受,冷静冷静就好了。 阿姨不知道这事。我知道阿姨如果知道了,会把你弄得很惨,我知道你一直以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我们会在一起,这点疼也不算什么,好好住院就是了。很好笑吧。那时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我让爸爸保密。爸爸说我已经被彻底洗脑了,他从来没那么凶地骂过我,那还是第一次。 但他知道我不是主动求死。所以他原谅了我,但他没法原谅你,所以和阿姨断了一切往来。阿姨很生气吧。但我不想对你说抱歉。 一直以来。都是你欠我道歉,很多很多句。爸爸说得对。你是极能伪装的人。我有你很多把柄哦,所以你要好好讨好我,就像以前一样。对你来说不难吧。你身边,还是有很多喜欢你的女孩呢。” 女生说到这展颜一笑,看向他。 他垂眸削苹果,盘旋的苹果皮长长吊着,没有断。整个苹果被利落地剥开外皮。露出白净的果肉。 把它放进果篮里,擦净手。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吗?”他笑。 “不是吗?”她可爱的卧蚕挤在一起。 他走近她,轻轻贴上她的唇,左手搭在她的肩,右手扣住她后脑勺,极尽缠绵的亲吻。 “这样呢?这是我的初吻呢。” 女生只是笑。 笑到眼里冒出泪花。 “好,我相信你。以后要常来哦,每晚,我都很思念你呢。” 他轻笑。 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她手机。 “有事找我。会接的。” 下午的课大家都很躁动。 任雨虹有些头大,“我能理解大家想玩的心情,但我们应把该上的课上好,掌握知识后,放松的玩,好吗?” 她戴着小蜜蜂,声音比平时大,也更有威慑力。 英语课后就是排练! 李响闵也没吊他们高涨兴致,排了两遍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众人跟猴一样,到处跑跑跳跳,甚至拉着李响闵加入他们的嘻乐。 李响闵站在疯疯闹闹的孩子堆里,像原始部落沉稳的首领,久之竟也被他们同化。 隔着一众人和张莉文对视,不免尴尬自己的失态。便从他们堆里抽身,借口上厕所,实则回了宿舍楼休息。 在炸过烟花后,校庆开始。 各班列着方队,在主持人的念稿声中踏正步走过。大部分班级统一了着装,白手套,白球鞋,校服全套。 顶上有小型飞行拍摄器拍摄。主席台的校领导笑容和蔼,很是满意。 献礼完毕后。各班在定位点坐好,有节目的到候场厅等候,因为是百年校庆,学校很给力,一个节目配备一个休息室,用作休息准备。 江桧坐在最后一排,她一会儿要走。校领导一排面熟的有三个,她想等待主持人介绍后离开。 “在今天的日子里,让我们欢庆他们的到来!首先,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杨敏校长!!……欢迎林俞弘主任!……欢迎奎文汕主任!……” 江桧到教室收书,她书桌有些乱,这会儿正好有空,她把桌洞的东西尽数捧出,一件一件地整理。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张祺尧回了班。 每一次列方队的时候他都不在,看来他是一开始就不参加,她加快了整理的速度,怕他缠上自己。 “我去。宋桀真够贱的。让我去给节目搬道具,那么重。他们自己表演的不会搬吗?”他好像在和人打电话,憋着一股火。 宋桀不是外校的吗? 怎么会管这个。 “啊,我跟你说吧,他认识我们学校学生会的。贱得要死。有点钱了不起吗!” 那头应该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没一会儿,他挂了电话,埋在臂弯里哭。 不幸压到右臂,又嗷嗷地叫疼。 江桧把干净纸巾放到他桌子右上角,没发声。他抬起来,一脸泪水。 真的在哭啊。 有点意外。 “你能帮我一起搬点吗,不是很远,就搬到那边的休息室。” 江桧想了想。说好吧。 果然有点重。江桧搬的都算轻的了,还是边走边气喘吁吁,张祺尧想怜香惜玉都自顾不暇。 他裤子有点松,费力搬着道具这么磨磨蹭蹭,裤子直往下滑,害得他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拉裤腰。他兜不会破吧! 他停下摸兜,还好,钱和东西都在。 终于搬到了,累死了。还好只搬一趟。 最后她手里还有一小件,包装着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张祺尧说搬到最靠里的房间,她抬头看上面也没标号,还有很多灰。正犹豫着,就被人推了进去。 她血液都凉了。 张祺尧想的没错,他一只手就能钳制她一双臂,他快速锁了门。 江桧一脸惊恐,拼命挣扎。 他用尽全力按压住她,抽绳绑住她的双腿双臂,直到她没法挣扎。 好在她属于哭吼起来声音也不算大的人。 隔壁钢琴声就能把她的哭喊盖住。 钢琴?她记得季萄月的节目就是奏钢琴曲,抱着最后的希望。 她先是央求着张祺尧不要这样做,他按住她弓起的膝盖,钢琴声停时,她大喊救命强奸。音量比方才钢琴声小,但隔壁收音完全是可以的。 张祺尧一下慌了。 他听见隔壁开了门,他的手指僵在江桧的内裤边沿。他全身冷汗。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令人错愕的是:脚步声停在了门边,没有敲门。 两分钟后,隔壁再次奏起音乐。 江桧面如死灰。 张祺尧后知后觉用毛巾堵住她的嘴,急切地亲她耳侧,在她耳边喷散热气:“放心吧,不会疼的。我准备了很多工具。” 他裤子前端已经被浸湿了,光是脱掉江桧的上衣,露出被白色内衣包裹的乳房,他就难以控制地射了精。 他所肖想的一切!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他用湿纸巾擦了手,擦了她的下体。套上安全套,倒了许多润滑油。 他清秀的面孔展露出狰狞的欲望。 他试图进入。 又被大量润滑油逼迫退出。 他屈起手指颤抖地为她扩张。 好…好一些了。他不想再忍了。挺动着进入她的身体。 操……好紧。他完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很快射了初精。解开她的内衣,乳房被完全释放,他看得两眼发紧,揉上她胸。 和隔着衣服揉不一样,他现在心跳很快,心脏简直像窝在耳蜗里打鼓。 他第一次觉得欲望是如此可怕。 又如此美妙。 突发事件 阳台的玫瑰开了。她把纸杯的水倒入手心,手掌倾斜。水珠从她的手指流下,滴在肉粉色花瓣,多数水珠滚落进泥土。 她一脸郁闷地搓弄着圆形叶片,指腹在锯齿状边沿反复剐蹭,然而这样的程度不至于把指腹划破。 她真希望被划破。 这样她就不用去参加晚上的校庆了。 她脸上还残留着舞台妆,落日的暖光迎面照射,妆面显油。她指腹轻戳花刺,稍稍施力,指尖溢出血珠。 她捂着指甲,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她快速奔到房间,锁上门,心跳很快地找缺席理由。 内心同样害怕妈妈的责备,雀跃渐渐平静,她侧脸贴在床单,眼角溢出少量泪液,浸出肉色圆点。 一开始,她以为被选上是能自己独立表演,老师却补充是合奏,她心里微微失落,但勉强接受。 直到她发现不均的分工。她的作用很小,只是坐一旁吹笛子伴音,说白了就是给他当绿叶作配。 学校的各项活动总有他一席之地,校庆更不用提。可是合奏却由一人独挑大梁,作用被压缩的另一人又会怎么想? 钢琴是她还算拿手的本事。 她努力大过天赋,学琴时吃尽苦头,流尽了崩溃的泪水。 只有在他人眼冒星星惊叹你好厉害的时候,她故作轻描淡写地回还好时,才会让她苦闷的心有所缓和。 她不愿给他作配。 她宁愿不去校庆,宁愿被骂不知分寸,宁愿校园公众号没有她的照片。 她内心正苦闷郁结着,敲门声传来。 “小屿,妈妈能进来吗?” “马上,妈妈。” 她从床上蹦起,给妈妈开门。妈妈拉着她的手,一脸柔情笑意,说:“小屿,今天你覃阿姨要来这!” 覃坛。她妈妈的朋友,也是她曾经的钢琴老师,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女人。 她眼睛微瞪,惊讶且期待:“真的吗?那她会来我们家吗?” “要来。但她只待一会儿,看不了你的演出,这也是妈妈找你的原因。 妈妈想和你商量,覃阿姨来一次不容易,要不校庆就不去了,覃阿姨说要教你几个小技巧呢。 不过,妈妈还是尊重你的选择。要是实在想参加,妈妈就跟覃坛约下次。” 她嘴巴微张,内心很是感激。 湿湿的眼睛看着妈妈,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说:“妈妈,我不想参加校庆。那个节目,有我没我都一样。” 她妈妈轻拍她背,笑道:“不想去就不去,来厨房和妈妈一起洗菜,等会儿欢迎覃阿姨。” “嗯。” 半小时前。 季萄月戴着耳返练琴,音乐高低起伏,高音填充颅内,乐调低时隐隐听到隔壁的杂音。 是秦屿吗? 他发信息问秦屿怎么还没来,一面停了动作,起身,走出练习室。 走廊上空无一人。 隔壁房间没有标号,不像是练习室,更像是间废弃的储物室。 他停驻在门前,等待秦屿的回复。 正当他准备敲门时,秦屿回了消息。 “对不起,我的手刮伤了,没办法参加今晚的校庆。祝你演出顺利。” 他面无表情回了嗯。 回了房,手指沉默地搭在钢琴白键,眼色晦暗。打开手机,看校庆直播进度,已经到第3号节目——他必须要快速想出解决的办法。 林殊会在台下看完他节目全程,多机位摄像头将记录他每一个细小动作,舞台扩音设备将会让人辨识出节目的缺憾。 他修长手指依然搭在冰凉琴键上。 过了会儿,手指由缓到疾快速悦动。少了伴音的笛声,也就缺失了田园的韵味。 耳返里的音乐早已停止,隔壁的杂音仍在继续。随后,他出了门,敲响了13号节目的练习室 。 门被打开,屋内视线聚集于一点。 季萄月双手揽着一筐汽水,笑道:“我的搭档出了点状况,有兴趣合并节目吗?” 众人在规划粗排后,看了融合效果,还不错。 他的钢琴曲小众而悦耳,她们的舞姿蹁跹而富有故事性,两者相搭配,优势互补。 节目很快确定下来。 现在的关键是季萄月要适应她们乐曲的节奏,于是两者告别,季萄月回房练习。 偏执 出于兴奋和恐惧,他只做了两轮。 他衣物还算整洁,简单擦拭后,躺在她一侧闭眼喘息,他的手心很烫,像他此刻喘出的热气,出了汗有些黏,虚搭在她腰侧。 他不担心人来,学生会已经检查过两轮,第六个节目正在进行中。 一共26个节目,他的时间还很长。 刚才只是凭蛮力压制住她,没多久她便满身泌出湿黏汗液,筋疲力竭后睡去。 他把小的包裹箱划开,拿出粗硬的长绳,理顺,缠绕,捆紧。 他小心翼翼动作,尽量不惊醒她,屏住呼吸拉紧绳结,憋出一头大汗。 她还没醒。 周围没有尖锐物,绳子捆得很紧,正常挣扎顶多移位几厘米。他收拾现场后,小心出门,去买水和湿巾。 拧了锁,把钥匙放回兜里。 出了小卖铺,大概在离二运不远的树荫下,被同班一个女生拦住。 “你去哪了?” 她梗着脖子,脸色阴暗偏执,开口便是尖锐的质问。 “你们做了,对吗。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她表情全绷,几乎是歇斯底里。 他不应,拧开瓶盖,阴着脸看她发疯。 张祺尧掐紧瓶身灌下半瓶水,汹涌的水流从窄小瓶口迸溅,浸湿他胸前的衣料。 少许水珠溅在下巴,他拽起上衣下摆擦净脸,眼周绷得很紧,剜她一眼 。 嘴角紧抿,扯动:“关你什么事。” 空瓶砸在塑料桶肚,哐当。 被捏皱的瓶腰,佝偻地躺在桶底,赵赊嫚眼眶渐红,狠力踹翻塑料桶,塑料桶被踹倒,狼狈翻滚。 她捂脸蹲下,喉间压抑的恨意化作痛苦的呜咽,脑袋和胸口猛涨到发疼。 她紧咬的下唇内侧发白,手掌下涨红的脸因崩溃的大哭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赵赊嫚还没回来吗? 李静看了眼一旁的空位,已经是第12个节目。她最喜欢的民族舞。 她去哪了? 李静小心摸出手机,调暗,帮她录像。余光提防暗处可能会冒出的李响闵。 舞毕后,腰肢纤细的几位表演者笑意含蓄,低垂眼,细指捏扇,拼出一朵欲绽的花。 主持人笑意得体,念完衔接词,直接越过13念14,李静感到奇怪,场下人们略有骚动,窃窃私语。 但主持人挂着一脸神秘的微笑,说惊喜在后头,请大家拭目以待。 下面的疑虑声这才退去。 又过了两个节目,现在是第15个节目,小品。主人公普通话里夹方言,说到激动时,手指边捏麦调整,灵动的表情投在左侧大屏。 场下笑声阵阵。 一侧有阴影袭盖,动作幅度很小。但李静知道是赵赊嫚回来了,录像的手还没放下,不小心按退摄像头,她只好做罢,点进相册检查清晰度。 你刚没在,12号我拍了视频。 这话李静还没说出口,本打算把手机递给她看,余光觉察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只好吞咽口水假作不知。赵赊嫚斜着颈,泪液聚成珠,滴在她衣摆。 在场上场下明暗的强烈割裂下,隐没在深黑里,很是隐晦。 在舞台时不时的明光闪烁下,李静看到接连的泪滴浸湿她白色校服的一小块。 现在是第16号。 李静看着身旁许多女生纷纷拿出手机,用最快速度解开锁,快速点开录制。一秒不肯错过的样子。 李静低头看节目表,借着微弱的光,看清数字后对应的名字。 原来是季萄月。 舞台光柔和得像一整片白色羽毛,顺滑地抚过他白皙的颈,他颀长的身影落在地上,牵出一道灰色的痕迹。 左侧大屏上是跟随乐曲起伏剪辑好的视频,正向舞台是他微躬的背,微曲的手指在黑白色块间灵活闪动。 他垂眼,黑白琴键迸发出的低音在他指尖流淌,仿佛无意拨弄山间清润泉水,凉意浅浅。然指尖稍有变幻,又似湛蓝天色下翻滚的波涛,晃出白茫茫的水花。 当白日渐褪,月光穿过薄纱般的云层,投射在宁静的湖面,一颗尖石投掷湖心,水波漾动。 许久后,黑沉湖面再度归于平静。 但他并未起身谢礼,而是再度摁下白色琴键,候场台两侧的人对称涌出。 此刻,音乐一改先前的柔情,幻化一番青春的灵动,舞者轻快的脚尖点动地面,在舞伴的牵引下,跃动出一道纤美的人形弧线。 她们浅淡的笑意在舞动中加深,清脆的击鼓声回荡,新增的光影从舞台游到阔大的观众席。 人群被一点点照亮,白光里有纤尘跃动,黑暗被短暂吞噬。 李静看得着迷,无意瞥见在灰暗里一直静默流泪的赵赊嫚。因长时间的流泪,她的眼睛有些发肿,眼底布满细而密的红血丝,像血一样。 白光打在她五官,划分出明暗。暗面隐在黑里,晦暗。明面的面部肌肉崩得很紧,透明的泪液刺眼,依稀可辨认出浅色泪痕。 她脖颈恶狠狠梗着,梗出一条明显的筋。不甘与愤恨的泪水刮在表情凶恶的面部,显得过分偏执与癫狂。 李静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不轻。 赵赊嫚现在完全处在崩坏边缘,她眼里的血色是李静从未见过的疯狂。 李静心口狂跳,心悸一般。又像受创伤后恐惧情绪的病态循环。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循环着她阴郁的表情。 她实在害怕,害怕赵赊嫚最后一根脆弱的弦,会被自己无意挑断。 李静小幅度呼吸调节气息,尽可能让自己放轻松。另一方面,深深的疑问同样缠绕在她心头。 赵赊嫚只是出去了半个小时,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舞毕后,隐没在后台的主持人徐徐走上台,长长的裙尾点缀细小亮片,在光下跃动,她的唇角微微上翘。 “这是典雅与流行的碰撞,这是虚幻与现实的交织,这是人类与自然的合奏。此曲只应天上有,欣赏乐与舞的完美交织,在精神得到洗濯之余,我们更应擦亮那一盏闪烁人类光辉的精神高标——” 接下来,请欣赏青年学子饱含满腔爱国情深为我们朗诵的——《你 和 我 的 山 河》” …… 怀柔(h) 张祺尧回到角落的房间。 江桧躺在地上,四肢被绳索绑紧,口腔被布料塞严,看来没人发现。 张祺尧微松一口气,但赵赊嫚神经质的拷问又让他感到不安。 她要是敢把这事捅出去…… 他掩去眉目间浓重的戾气。 他扶起江桧,喂水。江桧没张口,也没呼喊,只是静静看他,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审视。他被看得发毛,尬笑。 “江桧,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说完又凑上去亲她,贴上她柔软的唇,她纯粹的眼睛倒映出他的脸。 竟然没有推开他。 他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难以遏制的激动。没忍住和她舌吻,亲到脑袋发晕,浑身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江桧…你是答应了吗?”他紧张得有些发抖,手臂有些发软地撑在软垫。 她垂眸,没有否认,任由他的五指扣进手心。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颈,看她不抗拒,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她身体微微发颤。 睫毛也颤抖不已。 他的手指滑进她上衣,一路向上,在内衣出停驻,解开她的胸衣,释放她被包裹的柔软的乳儿。 手掌从她腋下穿过,小心托住乳房下沿,掌心向上,整个手掌包裹住她饱满的乳房,亵玩滑嫩的乳肉。 她唇角溢出细小的喘息。他被欲望占据头脑,刺激得双眼发红,冒着傻气在她耳侧肌肤吮吸。 “我还想做…桧桧,我们再做一次……好吗。” 她没拒绝。 他小心推开她合拢的腿,挤出大量润滑液涂抹在下体,缓缓撸动。戴上指套的手指扣挖她湿润的小穴,穴口吞进他的指节。 润滑液太多,他撸快了,滑腻的安全套脱离肉棒,掉落在地。 他有些尴尬,打算重新拆一个。 她被解开的手拉住他,安静看他后,对他敞开了腿。两指分开被人操开过的穴口,穴肉翕动着,等待他的进入。 他既兴奋又紧张,缓缓进入时她眉头也不禁蹙起,咬住下唇。 “涨……”她声音很低,略显嘶哑。 “好…好。”他慌忙舔她乳肉,舌尖来回刺激她乳尖,暧昧的湿吻从乳尖蔓延到颈部,再是下巴,最后是她微张的嘴唇。 他们的舌头再次交织纠缠。 看她注意力被分散后,才把暴露在空气里的肉棒尽根没入。 完完全全填满了她。 里面绞得很紧,他额头滴汗,紧咬牙关抽松,她被顶得身体微躬,腿根紧紧夹住他紧实的腰部,两人性器亲密相抵。 他掐着她腿根大力抽插。 直到他感到浓烈的射意,压制着极致的爽感,准备从她穴里抽出射精时,她紧紧扣住了他的十指,在穴肉的猛烈收缩下,射在了她体内。 她眼圈微红,喘息不止,苍白的脸被红润的血色填充。是被做狠了的神情。 张祺尧躺在她一侧,心底一片柔情,心跳不已。早在第一次强吻她时,他便知道,这张脸被凌辱的羞耻感沾染时有多么迷人。 事后。 张祺尧给她穿好衣服,再度收拾了淫乱的现场,然暧昧的气味一时没法消散。 江桧拒绝了他送她回家的提议,同样拒绝了他给她打车的提议。 她手脚被捆绑后微微发麻,下体也因扩张而发疼,走几步体内的精液便有下滑的趋势。 她夹紧腿,小幅度迈步离开学校。 回到家,扣挖出穴内精液,用特殊小袋装好,以及拽下的细短黑发。反复清洗下体后,就着温水,吞服了避孕药。 她的眼周很干,但血红一片,这会儿在不均匀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内凹。她的面部表情呈现一种病态。 明天还要上课,她松开攥紧玻璃杯的手,喝完最后一口冷掉的水后。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睡不着。 她的胸腔疼得像是被人从中部强行撕裂,湿咸的泪液堆浸在眼角,火辣地发疼。手腕像是被窄小的铁环套牢,勒出红圈,没法挣脱。 她这一夜在梦魇与短暂的清醒交织中度过。 一方面,她对明天充满恐惧; 另一方面,她对即将要做的事缺乏勇气。 勇敢和怯懦在她羸弱的身体内搏斗。 遍体鳞伤。 峰回路转 周六。 她起床很早。 她全身酸痛,下床的时候两腿相绊,在床边摔了一跤,她撑着床沿站起,脚底发麻,腿部腕骨处疼痛,步子缓钝。 出了门坐上提前打好的车,司机压着厌恶从驾驶座伸长手臂和身体,给她开副驾驶的门,整个过程并不看她。 重重哐门,关门一瞬夹进大量凌冽的风。 像是含蓄甩她刺痛的一耳光。 因为她超时了。 可以被这样对待。 下车的时候太仓促,又在车前绊倒,她跪在半开的车门前,路边的早餐摊贩好奇看她。 双手撑着粗糙地面起身,空气中还残留车子的刺鼻尾气,她低着眼慢慢踱步。 刷卡,上楼梯,转弯,进教室。 教室里没有人。她没有开灯,静静地坐在自己座位,脑子异常清醒。 她视线聚焦在一点,时而模糊,又时而清晰。 班里来了人,手指在微暗门边摸索,灯一亮就见沉默放空的她,微微凹陷的眼眶嵌在苍白脸上,像一条飘飞的魂。 吓人一跳。 他不禁骂了句脏话。 她没反应。空落落地。眼神很死气。 人渐渐多了。 室内开始嘈杂,她把一切人声排除在外,直到有道熟悉男声贴着她耳根说话。 太近了。 他的声音强行钻进她的神识,搅浑了她的思想。他声腔带笑,说给她带了早饭。 她木木地点头。 她把双脚严严实实踩在地板,感受到的不是踏实,而是一种虚,一种恐惧和不安在身体缓缓流窜的过程。 很罕见的。 早上的课她都在走神,有时她也会尽量把意识拉回课堂。 比如现在。 她看向黑板,数学老师讲得唾沫横飞,使用过度的粉笔头堆几层密密麻麻的粉屑,为了更方便画图,长长的粉笔被从中间掐断,黑板上的三棱锥棱角分明,一条侧棱的白线有细微的出头。 数学老师讲到激动时眼角挤出的纹,紧皱的五官,写出论证过程后终于舒畅的表情,以及拿着画图工具的手舞足蹈。 镜片后浑浊但毫无邪念的眼睛,黝黑粗糙而干燥的左手掌摁着工具,右手快速画下崭新的几何图形,手臂一侧被蹭上条状粉笔灰。 她视野的一切都清晰。 知识的传授过程如水流般舒缓,没有任何不良人为因素掺和,面向多个主体的问句和强调句。 本该令人平静。 可为什么?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很快就要把所有证据移交警方,板上钉钉的强奸,绝对完美的受害方。 她喉咙很干。干得发痒。 她水杯空空,眼周也干得要命,像有细微粉尘在打磨眼皮。不适感渐强,她开始频繁吞咽口水。 “喝我的吧。” 黑色水杯侵入她余光,附带他的笑容。 她全身顽固地保持原状。 数学课下,嗓子发疼,欲呕。 她大口大口吞咽温水,不适感微微缓解。一旁的男生喋喋不休,声音听上去很是明朗,单方面的分享,他也并不感到尴尬。 她的手指在桌下轻轻动作。 正在录音中…… 她开始引导话题——与昨晚有关的一切。 他露出青涩冒傻气的表情,几乎语无伦次,从未想过会被她接纳,更何况是这种方式。 他的诉说越发激动,却在某个关口突然一顿,然后以极其亲密的姿势靠近她,红着脸问她今天还能不能再做。 手掌包住她的手,牵引到他的下身。 她心一跳,触电般甩开。 今天是这周最平静的一天。 很快她止住了思绪。 因为她昨天也这么想。 下课时看到张祺尧在刷校园墙,校园墙的帖子被昨天校庆刷屏,底下评论多是求联系方式的,也有一些对节目的讨论。 张祺尧点进的图片是夏怡梨,她是昨天的主持人之一。他放大图片看了看她的脸和着装,退出框,点进别的节目视频。 细弱的钢琴乐曲从他扬声器传出。 江桧只草草扫了一眼。 舞台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敛尽所有光线,再缓缓释放出自己的光芒。 这下她为他找好的一万个开脱理由,一遇现实,全幻灭了。 其实也并不意外。 她曾对他有过很长一段日子的窥听。 这就是他的本质。 对他唯一还残留的滤镜,是那道光,那段柔光下的演讲——珍爱生命。 “ 尊重生命的伦理,意识到自己是有生存意志的生命,围绕我们周围的,也是有生存意志的生命。 全然肯定生命,我们才能改变以往的生活态度,而开始尊重自己的生命,使其得到真正的价值。 ” 什么都能是假的。 但他提及逝去生命时眼里的泪光不能,让她为之动容揪心的句子不能。 然而在今早的过度走神里,为了消磨时光,打开学校发的《群文阅读》,然后看到了原句。 啊。史怀哲的句子。原来是引用。 这下她最后的执念也没有了,有的尽是虚空的倦怠。 她觉得很空虚。很荒谬。 她生命中的一切,真真假假杂糅一团在她眼前高速晃动,晃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拨开一看,竟没一件是真。 耳边很吵。 原来张祺尧一直在和她说话。 他问下午放学她要去哪。 她只是看着他,沉默很长很长。 然后她看向桌板,说她下午有事要办,不要跟着她,否则晚上就不去找他。 他很兴奋,连忙说好,保证下午绝不跟她。 她起身外出上厕所,在洗手台洗手时,盯着哗哗的透明水流出神。 厕所外的摄像头好像坏了,没人注意也没人修,又是周六,看来要等到下周才有人发现。 放学时候。 张祺尧被一通电话叫走,他拿了手机钥匙就匆匆跑了,书包也没拿。 江桧看他走了,松口气,缓慢收拾东西,磨到人都走光了,她抬头看灰着眼睛的监控——早已被断电。 她才带上手套翻他桌洞和书包。 书包里有润滑油、粗绳、沾了他指纹的避孕套。她小心装进自己书包后,还原他桌面,然后出了班门。 下楼的路有两条。 她本打算走通向大厅的那条,走了几步,发现钥匙没拿,再出班门索性换了条道,这条要经过厕所,但下楼后就是顺坡,直达校门。 这糟糕的一切,将在今天结束。 很快。 # 相信原罪论吗? 生来有罪,一生赎罪。 在她途经女厕,被陌生肢体粗暴拉进厕所的时候,一种灭顶的恐惧浇淋她全身各处,绝望像寒冬,把刺骨的凛冽凝结为一瞬。 她被悲剧的环牢牢套死,而她不知道该如何赎罪。 然后雨幕一样的水流喷撒开来,更快的,水流开始成股地聚集为强劲水柱,她五官的秩序被冲垮,表情混乱。 她被扼住咽喉,像一条腰身被按在砧板上的活鱼,只有头部和尾部拼命摆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她腿胡乱踢蹬,水柱偏斜,喷射在按压她的人脸上。 那人暴怒,尖叫着拽她头发,把她的脸完全按进装满水的水槽,她呛了水,拼命咳嗽,喘粗气,费劲呼吸。 江桧内心的恐惧更深。 是三个人。 她拼命撞向其中一人,在那人衣服上擦干脸上水渍,凭借模糊的视线,她认出了其中一人。 “……赵赊嫚。” 被认出,赵赊嫚恼羞成怒,示意另外两人给她点教训。 她们拽着她头发,按进水池,又提高,如此反复。 挣扎之下,暴力的巴掌多次少量的迭加,她缺乏锻炼,加上昨天激烈的性和不健康的作息,她免疫力下降,且有发烧趋向。 她有很强预感,如果今天没有人来,她将会死在这。出于多种偶然因素综合。 在她和她们扭打时,她摔倒在地,腰部磕到一侧尖角,疼得浑身冒虚汗,无力挣扎,这更助长了她们混乱的暴力施加。 她喉咙出现血腥味。 直到有人闯进来,赵赊嫚慌神,被对方狠狠刮了一耳光,对方扬言已经通知校方,赵赊嫚在极度慌乱下没挣开她,被她短暂压制。 赵赊嫚找来当打手的另外两人是外校的,不想招惹麻烦,张遇一个人也拦不住她们,只好放任她们慌忙逃窜。 女生的声音很耳熟。 江桧记得她。 但意识已完全模糊。 再醒来时她在校医室。 张遇看她醒了,很是惊喜,忙给她端水。 喝过水,她想开口问现在的情况,可是喉咙像是刀片刮过,刺痛感强烈,说不出话。 而另一边。 杨敏感受着室内的低气压和对面人的黑脸,后背直流汗,压着恐惧赔笑。 想到他这么多年的辛苦打拼很可能毁于一旦,额角汗液也开始往下滚动。 “我把女儿送到你们学校——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江净枝强忍怒火和恨意,质问他,然额头欲暴的青筋暴露出他深重的恨意。 “对不起,江总。涉事学生我们都会予以开除和严重处分,其他的…只要您说,我们都尽力满足。” “满足?” “对不起。我们校方尽全力补偿。” …… 畜生. 江桧默默打量周围的摆件,排排立的柜子,整齐罗列药片和资料。 张遇化了全妆。 她的睫毛显然夹过,刷的是较轻薄的睫毛膏,睫毛清晰而根根分明,细看还有修饰眼型的眼影和眼线,口红偏淡,贴近自然唇色,整体妆容很服帖。 她穿的裙子刚好到膝盖,膝关节微微泛粉的少女姿态。 张遇像没感受到她视线般,温温柔柔对她笑,和她闲谈。 先前张遇找她那次,她一直低着头盯桌板,没注意她的五官,不知道她名字。 她打扮得像是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敲门声响起。 张遇递给她装满温水的玻璃杯,笑着安抚她没关系都已经过去,然后顺平裙摆,开门。 “江总。”她微微露出吃惊,少女羞涩的韵态被她铺过腮红的脸色掩盖。 “她还好吗?”江净枝点头,视线向里。 “一切都好。”她轻笑道,身体微微一闪,出了门。 江桧玩着玻璃杯,水液在杯内倾斜、晃动,倾斜角度大了,水液泼洒在桌面,她停下把玩动作。 与江净枝对视,认真道: “爸爸。有个男生说他喜欢我。” 闻言,江净枝晦暗瞳孔微微一亮,像在为她欣喜。 “这是好事……” “他强奸了我。” “对不起。”他的声音渐哑了。 “爸爸强奸了妈妈,因为喜欢。别的男生这样也没关系——我应该原谅他的。是不是?爸爸。”她的眼睛好像在笑。又像是恨。 江净枝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他保持原有的姿势坐在那,而四肢已经缓缓僵直,温润表情风化干裂。 商人滴水不漏的笑,狡诈的试探,圆滑的迂回。 他对谁都能游刃有余。 唯独他的女儿。 钟表争分夺秒哒哒地走,江桧走了几步,提起脏兮兮的书包,打开,把证物一一罗列在桌上。 江净枝看着桌上的避孕套和润滑液,先是愣,紧接着,痛苦和懊悔占满他的眼眶,很久后才找回自己声音。 “爸爸…等会儿带你去报案。” 没等到她的回应,他抬头看她。 她的眼珠黑得像在暗涌某种情绪,五官中有明显波动的是开合的嘴唇。 “然后呢?”她问。 “什么?” “报案以后呢?”她又问。 “先把他父母叫来吧。”她提议道。 江净枝在查过张祺尧家庭后,发现他的父亲在他公司的一个分支下工作,很快江净枝调取出他的个人信息,拨通他的电话。 室外。 “江总。”男人表情局促,脸部皮肤因常年曝日干燥发黄,手掌龟裂而无措。 江净枝轻微点头,视线转向低头看地板的张祺尧。 张斌不知所措转头,看到儿子那张不争气的脸,怒火攻心,顾不上有外人在,铆足力气踹在他腰椎,嘶吼着嗓子让他跪好。 揪着他衣领,发了疯般扇他耳光,张祺尧被打得满嘴是血,鲜红血液从嘴角流下。 他爸起身,附近楼层装修,抄了根粗硬铁棍,不计后果地挥打,因为是侧躺,暴力的铁棍集中在左腿,很可能骨折。 张祺尧痛苦蜷缩身体,身体开始流血,血液在地上摊开。 铁棍被摔在一旁,发出金属特有声响。张斌跪在血泊里痛哭,嘴里反复咒骂着自己怎么养出你这样的畜生,情绪崩溃到狂扇自己耳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粗野而细弱的声音。 然后跪在江净枝腿前,重重磕头。对着江净枝不知疲倦地磕头说对不起。 终于,他满是红血丝的浑浊双眼圆瞪,含泪抬头,几乎是用尽全力地说道:“我这畜生儿子干了这样畜生不如的事——他这畜生,早晚也是坐牢被人砍死的烂命,求您给他一个机会赎罪!如果…如果您还是觉得不够,就算…就算您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赔给您!” 江净枝面容冷峻,看向江桧时才略有软和,问她怎么处置。 她看了眼跪着痛哭的张父,抬起头看江净枝时面色平静。 她说。爸爸,至少让他活着。 家。 江净枝难得下了厨。 锅里油和水相抵触,发出细细爆破声,江净枝的一贯从容出现裂缝。 厨房烟雾铺散,整个屋子呛着油烟味。 江桧盯着电视屏的眼睛微动,摁了暂停,到厨房打开油烟机,系上围裙。 “爸爸。你出去坐吧,我来就好。” 江净枝短暂权衡后,顺从地出了厨房。游走到客厅,客厅桌子摆有一个空相框——那儿曾经是他和礼诗的结婚照。 那时已经怀上江桧,礼诗小腹微微隆起,看得出是一家叁口的合照。 取名的时候。 知道礼诗喜爱植被,他翻着各类资料书找,势必要取出独特有富有寓意的名字。 终于在某页找到。 guì桧 即圆柏 。一种常绿乔木,寿命很长,叶有鳞形和刺形两种,雌雄异株,果实球形,木材桃红色、有香气。可用于工艺品制作。 他满腔欣喜拿给礼诗看,抚摸她的小腹,说小家伙就叫江桧怎么样。 礼诗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 怀孕后她经常不理他,一发呆就是一下午,看着室内的花,窗子紧闭。 孕期激素波动不稳,他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尽量提早下班陪她。然而她依然神情恹恹,眉目间满是倦怠。 他只当她是孕期综合症,缱绻亲她嘴角。 后来江桧出生,她也没第一时间看孩子,只是躺在病床上发呆。 比起产后孕妇,她更像是病人。 在江桧勉强能走路,看到火光还是会好奇,想要触碰时,她露出淡淡的疲惫,责备道:“江桧。过来。” 她念的huì。 他那时隐隐不安,总觉得她总有一天会不顾一切地离开。 孩子根本栓不住她。 她对自由与爱情的渴望,远远超过责任。 果然。 他猜得没错。 她彻底抛弃了他们。 江净枝没待几天。 但他为江桧找了一位家庭教师兼保姆的年轻男性照顾她。 江桧打算休学半年后回原校就读。 他原是想让她转学换城市,换新环境生活从头开始。 江桧拒绝了。 张祺尧石膏拆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张斌甚至给他签了无偿卖身契,把张祺尧典当给江家。并说只要小姐开口,立马把他送到江家当牛做马。 江桧一直没表明态度,他不好做决定,只说再等等。 两周后。她说爸爸,按您说的做吧。 让他过来吧。 江桧的家教兼保姆叫林峪。 他确实很专业。 比如此刻。 她和林峪相照面坐着,进餐。而纹路华贵的宽大桌布下,跪着一个拴着狗链赤身裸体的男生,正在费力嚼着桌上主人扔下的骨头。 他浑身青紫,移动步子艰难,稍有不慎在光滑地板上打滑,只能拖着一身伤痛缓慢爬到她脚边。 他的链子耷拉在林峪脚边。 而林峪面无表情进餐,对一切熟视无睹模样。 这只是极平常的一天。 ———— 江爸的故事类似古早强取豪夺,主打一个狗血。 江桧名字念huì。尊重她妈妈的意愿。 避孕药。(微虐) 他忐忑敲门。 门开了。 她一身黑裙,白皮的优势在这时候显现,嘴唇红润了些,以至于眼下淡淡的青黑都带了些她特有的气质。 “脱衣服。” 天很阴,她的眼里没有亮光,像裹了层黑漆的磁珠。 他从充斥着冷暴力的家,带着些许忐忑来到这里,她一贯的温柔小意让他心里微微发热。他甚至有些可耻的期待。 他在来的路上想过她的无数种反应。 无措,惊慌,失神。 唯独没料到她的冷漠。 他有些错愕,笑容一僵,直直看进她的眼,而她眼里没有情绪。 刚拆石膏不久的左腿还隐隐作痛,双手交叉脱掉上衣。 “裤子。”她的视线从他的脸滑到他小腹。 他顺从弯腰,脱下裤子。 凉风吹过。没有衣物遮盖的皮肤敏感许多,他微微打了个寒颤,表情被丝丝的风扯得愈发紧了,变得局促。 她的视线从他的小腹移到他的下体。 太冷了。 他没有硬。 可被她这么看着,他有种很钝的羞耻感,他看向她,很快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面对面站立的姿势,余光也有限,只好又看她。 “真的要来吗?” “嗯?”他被她不明意味的问句问得有些发懵。 他的爸爸,把他送给了她。 除了这,他还能去哪? “什么都做吗?” “……嗯。” “真的吗?”她小心翼翼,眼里有细弱的期盼。 “嗯。” “那进来吧。” 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身体一侧,示意他进来。 室内没有开灯。 地板很光滑,他赤脚踩着冰凉地板上,刺麻的寒意从脚底爬到脚踝。 他觉得额侧有些发痒。 不知道为什么,从一脚踏进这个屋子开始,一种莫名的不安细细缠住了他,像湿润的蛛丝,他裸露的脖颈也开始发痒。 微弱的光,能看出屋里摆件的华贵。 但过多的留白给人空旷之意,有些阴森,她的步子偏缓,每一步都像在提防着某种难测的意外。 她对这栋房子的生疏,让他有一瞬间的错乱——就好像她只是短暂的寄人篱下。 “进来吧。”她打开一间屋子的门。 他走进,只有一颗微弱的小夜灯在发亮,视觉上也没法增加温度。 他觉得身体很冷。锥骨的寒意从脚踝爬遍小腿,滞留在膝盖。 房间的冷气重了。 她像是感觉不到冷,坐在凳子上对着空空的书桌发呆。 房间里没有多余凳子。 他背脊微驼。驻在原地。 房间里的冷气已经爬到他头顶了,他抬头才发现空调开到了最低。 他很想开口请求点什么。 可是嘴唇在冷气下发干发涩,渐渐发麻。 他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口。 喉咙。喉咙好干。他吞咽口水。 “渴?” 她像是突然注意到他,忙从凳子上跳下,像是责备自己的疏忽,眉间微蹙。 黑色保温杯。 他感激接过,手掌握着水杯,微微倾斜的弧度。 哐当一声。 水溅一地。 水液刚沾唇的一瞬,温温的触感。很快,更多的、滚烫的热液不受控制地,从圆状杯口奔涌而出。 只一瞬间,他的口腔感受到灼热的爆痛。舌尖发麻,他的五官因痛苦拧成一团,像被反复拧绞成麻花状、被拧干水液的粗布。 他的呻吟并未引来她的视线。 她垂着眼,桌上有一板药片。 “快吃吧。” “什么?” 舌尖发疼,少量口水润喉,他艰涩道。 “避孕药。” 他愣住了,脚步往后微微退了退。 地面四散的水液让他遭了秧,他狼狈摔坐在地。 “你说过的。什么都做。” 她坐姿没变,拿起一旁的药片,一颗一颗掰出,铝箔纸轻微摩擦,在静寂的室内显得格外清脆。 很快,她手心攥了一把药片,她握着的拳头翻转,然后在桌面上方摊开,药片乖顺地掉落,聚成一堆在桌面等候。 她走近他。 微凉的足尖从他冻得发硬的小腿,踩到他的大腿侧,然后是—— ……胯间。 过久的寒气,他这处也只残有浅淡的温热。 他完全不知道她要干嘛,眼睛不安地注视着她,手指无措,虚搭在地面。 然后搭在他阴茎的脚动了。 先是痒。 酥酥麻麻的痒。 女孩温凉的触感。 “……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抬起的脚,再次踹在他温热的胯间,一下更比一下重,更偏向虐,对他全身最脆弱的器官施虐。力道重了,踹到的地方也失控。 有时是敏感的前端。有时是脆弱的睾丸。 他痛得身体直缩,双手颤抖地捂住胯间,口中发出“嘶嘶”的呻吟,极力缓和着剧烈的疼痛。 然后她从床底摸出一根细长的铁链。 银白色。 他沉浸在痛苦的呻吟中没有觉察。 她跨坐在他腰间,为避免挣扎,用劲地摁住他的头部,在他青筋暴起的脆弱脖颈套上链子。链圈很紧,他的颈部被窄小铁圈套紧,鼻腔发闷。 链环在她手心。 她起身,随意拉拉链条。 他吃痛地、被迫地被拉向前。 空调已经关了,地板却像北极的寒冰,他背部的温度全散,细嫩的皮被粗暴刮蹭。背部全红。 他错乱地感到。 他的筋骨并没他想象的那样坚毅,他只是一个有着脆弱肉身,以及丰富痛感神经的人。 不。 他应当只是一张脆薄木板片,只要外力稍稍对折,便能轻易地从中部折断。 “什么都能做?”她又问。 他紧咬牙关,痛苦的泪液顺滑到锁骨窝。 “张嘴。” 她的食指搭在他嘴角,温柔道。 他没动作。 “不听吗。” 她无奈道,踩着他柔软小腹,指尖收紧了链环,猛地一瞬,他的喉咙被剧烈收紧,窒息感当头浇淋。 被松开一瞬,他剧烈咳嗽,脸部涨红,脖颈勒出一道深刻红痕。 她的食指轻柔抚摸他的唇部,指尖探进他口腔,粗暴扣挖。 直到四只手指都顺着他温热口腔壁进入,拇指在外侧定点,用力地,像扯鱼鳃般猛地一拽,暴力地把他闭合的口腔拉开。 他口腔内壁发酸。 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巴,露出红艳艳的口腔。 他湿润的口腔被塞进一大把药片。 捏紧他的咽喉,再轻轻释放。如此反复。 凭借口腔的少量水液,有的被吞进胃里,有的卡在喉咙,干呕出来许多药片,连带少量胃部酸水。 她用湿巾擦干净手。 他躺在地上疯狂喘息。像一条搁浅的鱼。 他脆弱的呻吟。 比任何情话都来得动听。 内射女同桌 那天暖黄色的大灯下了满天地的金丝银线,细细的梭线在天地间穿梭,忙碌的梭子在织线,整个世界变成一张巨大的网。 视觉的暖和触觉的凉交缠,她心里的情绪便更细腻柔软。 抬脸迎上斜飘的雨丝。 那一刻她感到身体无比轻盈,所有心事都被抛之脑后,她全神贯注于这个近乎永恒的瞬间。 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走廊窗前,感受风。 “江桧,你在看什么?”张祺尧好奇地探脑袋往上看。 他只看到在黄灯下的雨水淅淅沥沥,细针一样,是有那么一点让人新奇,不过,这也不至于让她在这站上十分钟吧? “灯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着他,平静的五官只有嘴唇轻微动了下。 “没有。只是路过。” 风停了。她蓬起来的裙摆干瘪了,她转身要走,被拉住了手腕,男生的劲很大,她的腕骨微微发疼。 “哦……最近有个电影,你有空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我看看啊……周四…周六…周日!周日正好有一场…周日你要补觉吗?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她用劲挣脱了他的手。 “给个面子嘛同桌。”他的声音软了,略带撒娇的鼻音。 “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没空。” — 窗外此刻正下着那天的雨。 千万根针似的雨丝,密密麻麻,残忍地扎穿这大地。 几乎赤裸的他跪在暖光灯下,白皙的后背被镀上自然的暖色,阴茎勃起的形状被紧绷的黑色内裤出卖。 平日球场上硬邦邦的男生,现在却显得很柔软。 “疼吗?”她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也显得很轻。 他很想说点什么,红肿的咽喉痛得没法发声,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开后很快闭上,他轻轻摇头。 她冰凉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他俊朗的五官在暖灯下多几分柔和,他的确长了张还算赏心悦目的脸,而左脸上依旧清晰的巴掌印却破坏了和谐。 她手指轻轻提起裙摆,露出白皙的大腿根,再往上,黑色内裤的蕾丝边角显露,纹路细腻的花边。 欲盖弥彰的性暗示。 “要做吗?”她轻轻地笑,逆着光,只有细细的发丝耀着金色的光。 白皙的皮肤像一种美丽的引诱。 他眼眶很干,费力地向上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两人交合处的满是狼藉的景象在他记忆里很快闪过,生理性地咽了口水。 这个视角,他能看到她粉色的乳晕……她没有穿内衣,这个认知让他大脑微微过电。 勃起的肉棒比迟钝的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他被紧绷的内裤勒得发疼,他小心地扯了扯紧绷的内裤,渴望能得到那么一点的解脱。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的下体。 “要不要先看看片?” 他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一时分不清是顺从她的诱导,还是顺从自己内心的欲望,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拉拉链子,脖子上顿时一股很强的束缚感,他不设防,跌坐在地。 好在她早已关掉了冷空调。 房间里有一小块圆形地毯,她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密密麻麻的AV片名让人脸红心跳。 “是不是有点眼熟?” “在你电脑里拷的。” 她笑。 他一直麻木的情绪被突然刺激,脸蹭一下红透,忍着肌肉的酸痛,想要抢过遥控。 居高临下的她拉紧链子,氧气被暴力地尽数掠夺。 “别乱动。”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威胁。 只一瞬间,她好像忘了似的,又好脾气地问他看那部。 他偏过头,完全回避视线,满是抗拒。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是每天都在看?”她有些无奈,只好自己选。 屏幕飞速滚动。 数万部不堪入目的肉体交合的色彩在他们皮肤上滚动,直到…… “找到了。就看这个吧,是你最喜欢的。” 她一脸笑意,手指却几乎是用尽全力扳过他的脸,让他好正视屏幕。 片名是:《内射女同桌》 大概有十来分钟的剧情。 女生趴在桌上午睡,男生非常小心地拍了她的裙底,并且在宽松校服外套的遮蔽下,把手伸进女生的里衣里,摸了女生的胸。 事后男生以此做要挟,要求女生必须和自己发生关系,否则曝光她的裸照,女生很害怕一直央求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星期天到他家里做爱。 男生很粗暴,也只想自己爽,上了床就让女生给他口交,口了约莫十来分钟,性器官并没有打码,和他的欲望一样,狰狞而丑陋。 张祺尧视线回避屏幕,她也并不恼,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狰狞的性器。 问他:“他们在干什么。” 他不答。 大腿根的肉被拧到发紫,他才终于沙哑地开口:“口交。” “要试试吗。” 他不答,黑色的眼球完全灰暗了。 因为屏幕黑了。 只剩下嗯嗯啊啊的呻吟和永不停息的抽插声。 安静的呼吸也显得极其奢侈,他最大限度地压低自己的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没用。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乳上。 “我没有穿内衣。”她害羞而又大胆地在他耳边低声说。 他手心一片柔软,手心正中感受到明显的凸起,然而他没有硬。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也确实内射了我。” “开心吗。” 她没有笑了。两道泪痕划过白净的脸颊。 与其说没有笑了不如说她一开始就在假笑。电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笑的桥段。 如果非要说有,最好笑的桥段应该是女的一如既往的蠢。 裸照曝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少比被强暴会好一点。 他的阴茎完全软下去了,他觉得眼睛很酸胀,呼吸也很累。 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过去他也经常得罪人,但总能凭着一份厚脸皮的迎合脱逃,面对她,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办法。 他已经被卖给她了。 要是她真的想要弄死他,那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已经不再是谁的儿子,谁的学生,被谁小心暗恋着的高高在上。 他只是有些埋怨她为什么不一下子给他个痛快,被反复无常的态度折磨得有些神经衰竭了。 他觉得眉心很涨,真的很累,特别是电影里循环的尖厉的惨叫让他感到头疼。 幕布上正播着血腥的杀人视频。 不知道她在哪找到这些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地闪出一句话。 某天她外出上厕所忘记合上的日记本。 黑色钢笔写下的字迹很是娟秀。 “有时我对未来充满期望。 有时很沮丧。” 取悦她h 从新校长上任起,他们被要求趴在桌上午睡。 起初不习惯,醒来时小腿酸麻得无法动弹,颈肩难受得抬不起来,她思维混沌,被负面情绪霸占了迟钝的大脑。 大脑被强迫着缓慢思考。 高考是一座令人畏惧的高山,越过这座高山,他们这群人会各自分流。 那座山背后的风景究竟是什么呢? 因为未知。她总是抱有期待和幻想。 跟几个女生表过白? 他有点糊涂,算不清。 最开始他看上了一个娇娇小小的女生,总是坐在角落,长得还算清秀,他起了色心,一有空就找她搭话。 女生很少和男生相处,和他说话总是脸红,他说她穿百褶裙很漂亮,女生渐渐克服了腼腆,笔直的双腿总是让他性欲大增。 但他克制着欲望装绅士,不会毫不掩饰打量她,或者过早暴露出自己的邪念。 他一边和她礼貌交谈,一边探她家底。他家里不算富裕,因此哪怕是他决心要做的事也要多做考虑。 考察清楚了,才知道该不该做,能做到哪个地步。 然而有天被女生发现了他手机里的裙底照。很恶心。他的手机里还有很多他自己撸管的视频。 女生又恶心又害怕。 大夏天也换上了长衣长裤,几天后就转了学。 他那天正准备和她表白的。可惜。 第二个是张遇。 他曾尝试过追她。 装朋友,给她送奶茶,约出来玩。 没办法,张遇和他少有独处时间,她大多数时候都会带上她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嘴碎朋友,光是听她们发泄脾气的咒骂,他就够阳萎的了。 更别提那几个扫兴的女的掏空了他的腰包,他支付出去的钱就像盆里的水,泼出去就没有了,连手都没拉到,更别提摸她大腿。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没有想过赵赊嫚,她的漂亮不长在他审美点上,他不喜欢浑身带着攻击性的女的。 他喜欢乖乖的,喂她鸡巴就会乖乖张嘴的,阳具抵在她大腿根,就会自己打开腿让他插的。 第六个。第七个。数不清了。 有时为了省事,刚加上好友就表白,或者一天给多个人表白,有那么一两个会答应,但都没真正得手。 要是想做爱。 把为她们花的钱省下来也能嫖外边的人。 但他喜欢乖的。喜欢反差。 渴望平时乖巧懂事的女生在他底下浪叫,在她满脸潮红的半推半就中进入她,粗暴地破坏她鲜红的处女膜。 真正的得手只有那么一次。 但很短暂。 她能被各种人欺负,女生看不起她,男生看不上她。 发现她漂亮的时候是在一次体育课。 她运动完坐在草坪上费力喘息,平时没有血色的嘴唇红艳艳,白色的校服短袖,黑色的秀发就披在后背,他才发现她的胸部很饱满。 因为是体测,她穿的是短裤,更方便运动,她的腿又白又细,手臂也是,腕骨很明显。她全身皮肤白皙得能反光。 她红着脸,喘息声令人浮想联翩。 很多av就是这样的视角,自上而下,他很容易联想到白皙的肉体,对她内衣后藏着的粉色乳头想入非非。 其实她有一副很容易取悦男性的审美的脸蛋和身体。 是他们谈论得最多的易推倒体质。 她现在这副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发出性欲和怜爱。 他现在就想干死她。 还好这个画面只有他看到了。 只有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他也只是沉住气,等那么一个机会,探探她的家底。 他问过她父母的职业。 她说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作者,在外地工作。 家长会的时候她家长并不会来。 吵吵嚷嚷的家长进入教室,她就领着他们找学生的座位,她辅助老师忙碌完,会坐回自己座位听老师开会。会后他爸和她聊天,知道她成绩挺好后,很是高兴。 回去后给他打电话。 说祺尧啊,要和同桌搞好关系,把成绩搞上去。 他一边应和,天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他想上她。 反正对于他来说,逆袭不过是300多分到400多分的奇迹。 与其和加法纠缠,不如多干点自己想干的事。 毕业后干的肯定是和老爸类似的劳力工作,自由的时间并不多。 他得抓紧时间。 _ 昏暗狭窄的空间里有迷乱的肉体紧密交缠 ,空间里全是起伏的喘息,粘稠的水液声和肉体的撞击声。 “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吧!不痛的,很快,我,我只是太想要你了,就当是为了我,就当是为了我好吗,再让我进去些吧…对,对,打开腿,像这样再打开些,你太紧了,夹得我好疼。 不要哭,我会尽量让你也舒服的,你不知道我为这天准备了多久,别哭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只要你以后只给我一个人操——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她的双腿被大大分开,露出被肏得翻出殷红媚肉的穴。惨兮兮的泪水挂在眼角。 他紧紧抓着她白皙的大腿,秀气的手指用力到狠不得焊进去,他像台满电的机器,做着高频次的剧烈的活塞运动。 在剧烈的撞击后,他很快射精。 从她被蹂躏得可怜的小穴里,流出红红白白的混合液。 那天的事怎么可能忘得掉。 再快乐也只是短暂的。 都过去了。 他身体被最大限度分开,被粗硬的麻绳,有技巧地绑在坚实木架上。 烧红的烙铁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很快他的喉咙榨出最凄厉最尖锐最持久的高音,他的痛觉神经紧绷到可以随时炸裂。 一股浓浓的焦烟味在小空间里弥漫开来,他的痛觉比平日敏感千万倍。 他有一小块完整的皮肤都被超出人体能承受的高温烫毁了。 像是烧热的油泼在皮肤上,没有被烙铁直接接触的皮肤也有很强的灼烧感。邻近的皮肤也红肿不堪。 疼痛渗到骨头缝里,所有的灼热闷在胸膛里发热,并不向外传热。 他脆弱的咽喉已经嘶哑到近乎失声。 在他晕死之前,红热的灼烧感是他对她的最后印象。 如此暴虐。 如此刻骨铭心。 _ 她低垂着眼,一如从前的乖顺。 她轻轻抚摸着他烧焦的小块皮肤,等伤好了,这儿会有一个记号,就像物件的编码。 一种比较原始的标记方式。 打过记号后。 他乖了特别多。 耳光和鞭打他已经免疫了,被打得浑身青紫也能做到费力爬到她脚边,舔她脚踝,她爱抚他的时候,他会舔她手心。 她安静地看他身上的伤口,鞭子的纹路有种天然的美感。 虽然休学了,她也只是学生,用的是家长的钱。 她哪来的本事养他? 没有她爸爸,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有想过赚钱养自己吗?”她冰凉的手指温柔地触碰他的脸侧。 他的喉咙还没办法说话。 他轻轻偏头,顺从地舔她离他嘴角最近的一根手指。 她的食指指尖被含在他温热的口腔里。 “你总不能一直让我养你吧。我也没有收入来源啊。”她温柔的声音让他发抖。 他颤抖着,拼命地向她示好,几乎把能想到的所有讨好方式都用尽了。 她残忍地抽出湿热的手指。 纸巾擦干净被舔得湿漉漉的手指。 “……不想养了。”她声音很轻,站起来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后。 全是厚重得能压死人的黑。 他赤裸的皮肤轻轻碰到冰凉地板就会冷得发抖。 他还没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 他缓慢爬到一块圆状地毯上,蜷缩着,缓和身心的寒。 下午的时候她给他带了一些吃的,一张暖和的毛毯。 他很感激。 她在他一旁坐下,闲适地与他聊天:“不是不要你了。那我也不能白养对不对,你总得有点自己的价值。挣钱也不难,我可以帮你的。你会同意吗。” 她看向他,抬起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 他眼睛里没有多余情绪,只有哀求。 她叹气,有些无奈:“你不同意我也不会逼迫你的,你的行李我给你收好了,里面有几百块,应该能活几晚,算上偷抢,应该能活上一周吧。” 他缓慢地趴下,从她手背舔到她手心。 她笑了,温柔地揉他脑袋:“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不用怕,不会死的。” _ 她很有耐心。 下午给他灌了肠以后。 把他架在炮机上,多机位录像,光影打得很唯美。 外网看什么的都有。 有比他身材好的,没他声音好听;有比他声音好听的,没有他脸好看。 因为他是初次。 考虑到他身体的承受能力,炮机的频率开得较低,也只定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为了保持神秘感、吸引眼球,给他戴了黑色眼罩。 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更具情色意味。 视频刚发出去就收获了大量浏览,不过没怎么涨粉,打赏的人很少。 他的伙食在短期内无法改善。 有限的食物只能达到维持生命的目的。 这使得他被玩具操的时候更显脆弱和迷乱,也更诱人。 粉丝开始涨了,打赏也是,她们的口味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挑剔。 这种视频一旦发上网,删不干净的。 他心里很明白。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能做的是控制自己嘶哑的声带,尽可能喘息得色情勾人些。 这样才能留住她们。 留住那一大批被男性主导av荼毒的女观者。 他现在只怕这其中有SM爱好者,性暴力爱好者,露出爱好者,以及第四爱。 然而该来的迟早会来。 她们的评论,她每一条都会看。 她们的需求,她都会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