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 前言 其实这故事应该叫,疯狂的吴冠谦。 不然就是,疯狂的男人们。 Chapter 1 李诚彦没事情的时候就会想起小的时候,那种好几家人拥挤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模样,只是一想到那时所有稚嫩纯洁的面孔如今都已变了模样,心里总觉一丝落寞。 想到这里他擤了擤鼻子,首都冬天一直这么冷,高楼的落地玻璃窗里反射出李诚彦憔悴的样子,他倚着宽阔的办公桌已久,昂贵的地毯上那些灰黑色的粉末显得无比突兀,李诚彦很爱惜他这块从澳大利亚运来的羊毛地毯,但今晚不是,因为他手里那隻烟已经是第八根了。 想到那少年,心就会痛。 吴冠谦妈妈是院子里出了名的美人,身材高挑,姿态万千,他妈妈还尤其会化妆,在那个家庭主妇都蹲在院子台阶上醃白菜的年代,他妈妈就已经踩着跟大白菜差不多长的高跟鞋对着化妆镜往脸上折腾化妆品了。 吴冠谦的妈妈绝对是院子方圆一公里以内所有家庭的谈论对象,包括李诚彦。 「老婆,你也去买裙子穿吧,你看人家冠谦妈妈穿了身材多好。」 「老公,你给我买裙子穿吧,你说都是女人我怎么就只能穿传统服饰。」 「诚彦,你说这裙子妈妈穿好看还是冠谦妈妈穿好看?」 小诚彦被烦的头疼,他也见过吴冠谦的妈妈,是王逸洋拉他去的。忘了说,王逸洋是诚彦唯一的玩伴。那天吴冠谦妈妈穿着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粉红色裙子坐在椅子上戴耳环,诚彦被那鑽石的光芒闪到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承认吴冠谦确实有个很抢手的老妈。 但李诚彦不喜欢那女人。 这也是王逸洋告诉他的,那天李诚彦半天只憋出一句「好看」来,王逸洋偷着笑,说当然好看,然后把李诚彦拖到角落里去,笑嘻嘻的说「不准说出去」,然后李诚彦就看王逸洋一脸邪恶的说话「他妈妈就是个卖的。」 那年代,少年早熟还不是大势,纯洁的跟朵茉莉花儿似的李诚彦不明白什么叫卖,不纯洁的王逸洋就一脸小嫌弃的表情,决定捨身当园丁栽培李诚彦这朵嫩苞,就兴致勃勃的解释给李诚彦听,还没听完李诚彦的脸就红的发烫,然后一脸严肃的推开捧腹大笑的王逸洋。 那天回去的时候李诚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爸妈急得以为是生病了,直摸孩子额头,李诚彦只是冷静的躲开爸妈频繁伸过来的手。他真没想到吴冠谦妈妈是这样的女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诚彦妈妈给他塞被子讲故事,诚彦倚在妈妈怀里,妈妈讲了什么也浑然不知,然后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来。 「为什么没有人见过吴冠谦他爸爸。」 李诚彦妈妈对着李诚彦的小脑门就是一记暴戾「小傻瓜,安心睡觉吧,你嘀咕啥呢。」 李诚彦整晚都在很严肃的清醒中思考,自己好像真的没有见过吴冠谦的爸爸。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李诚彦安心的睡去。 Chapter 2 李诚彦又吸了一口菸,把菸扔进菸灰缸里,那时自己几岁?七岁对吧,是七岁那年吧,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晰,是因为李诚彦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件在院子里引起过轰动的事情。 是什么呢?对。吴冠谦妈妈死了。 他妈妈到死都爱漂亮,那是一个清秋的傍晚。吴冠谦妈妈用半生的积蓄购得一件镶满水晶和鑽石的连衣裙,然后束起长长的金色捲发,踩着鞋柜里最贵的,自然也是最新的那双堪比恨天高的高跟长筒鞋优雅的坐在院子外面的鞦韆上,路过的人一定都捨得花回头的时间细緻的观察这难得的美人。 他们是对的,因为不看的话,就再也没的看了。 等到所有的照明灯都暗下来,月光朦胧的时候,吴冠谦妈妈平静的吞下一大把安眠药。 常年一个人睡的吴冠谦已经入睡了,被院子里其他大人小孩们的七嘴八舌吵醒了,他爬起来拉开房门,李诚彦清晰的看到吴冠谦乾净的眼睛里充满疑惑的眼神,所有噪音瞬间停了下来,有谁家的老奶奶叹了口气,叹息声被风吹的很长,很长。 吴冠谦被大家带到鞦韆旁边,他还没缓过神来,所以他在拼命的揉眼睛,在旁人看来就是孩子满脸的不相信,所有人都不敢讲话,吴冠谦这回清醒了,他见到美美的,他那永远沉睡的妈妈了。 他站在鞦韆前许久不说一句话,李诚彦和王逸洋挤在人群的最后,他不知道那时吴冠谦是怎样的表情。 夜晚好安静。以至于吴冠谦接下来那句话不偏不移的砸进每个人耳里。 「早就知道会这样……」 七岁的少年上前托起母亲冰冷的身体往家里走,他一直低着头,用力的,使劲的,拉扯着他美丽的母亲。 大家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覷的样子显得很尷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凝视这个瘦弱而倔强的孩子的背影,然后把一切想说的通通带回家里。 「这孩子怎么这么冷血?亲妈唉……」 「是不是脑子不好……唉呀我说真的,平时就……」 「死了可惜啊,是个美人呀……」 「死了最好了,省得你心都蹦她哪儿去……」 李诚彦知道吴冠谦一家,也就是吴冠谦和他妈妈,平时从不像大家那样生活,他妈妈几乎晚上从来不在家,吴冠谦平时独来独往,也没有朋友,从外面回来也一句话不讲只奔屋里,好像他房门一关就与世隔绝的样子。 李诚彦和院子里其他几个小孩的关係也不错,但只有王逸洋玩的来,王逸洋要是被他妈揪着去帮忙醃白菜了,李诚彦就从头到脚都觉得孤单。 吴冠谦,不会孤单吗? 吴冠谦,是用钢铁做的吗? 李诚彦一晚上认真的思考了这两个问题,答案是无解,因为他一点都不了解吴冠谦这个人。 Chapter 3 吴冠谦面无表情的用湿毛巾给女人擦拭身体,旁边是整整齐齐叠放的是女人华丽的衣物和首饰,他想要这些东西和这女人一起消失,一起埋进冰凉刺骨的泥土,他心目中的母亲就是一个骯脏、齷齪、卑鄙、下流的代言词,他最看不起的人就是母亲。 吴冠谦恨妈妈,恨到看到死去的她内心竟冒出一丝喜悦。 吴冠谦,你是**。 吴冠谦看着妈妈苍白的面孔内心骂着自己。 但这不能怪他。 吴冠谦收拾完一切属于女人的东西,看了看手錶,竟已经是黎明时分了,揉了揉酸痛至极的双眼,吴冠谦站起身打开房门。将女人沉重的尸体一路拖着走到后山,然后摸黑的把女人埋成了一个小山包,想了很久要不要写块木牌,类似于xxx之墓,想了想还是算了,冷笑了下,给妈妈写这个,就等于骂人,他以前听人说过,叫什么「**也想立牌坊」,吴冠谦忙完一切拍拍手就回了家,他心里还是很纠结的,但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养的猫死掉了的样子。 吴冠谦就是因为知道母亲总有一天会自杀,才那么恨她。 院子里的小孩年龄都差不多大小,这个年纪该上学了。 李诚彦以为吴冠谦这种冷血的人是不会上学的,但他还是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了吴冠谦。他就坐在很角落的地方,上面有高墙挡着,只有一扇细瘦的玻璃,阳光挣扎着从那里照射在吴冠谦瘦小的身躯上,李诚彦歪着脖子看他,这一看就是好多年。 李诚彦不相信巧合这种事情,但确实有这事的存在。同一个院的四个小孩,就他和吴冠谦被编进同一个班级,李诚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因为爸爸妈妈最近都开始叫他不要接近吴冠谦。 吴冠谦个子生的很瘦小,坐在第一组的第一个,李诚彦那时是最高的一个,老师看了他二话不说就给分到第四组的最后一个。 总共就四个组。李诚彦和吴冠谦连起来就等于平分了教室。 李诚彦隔着重重人头伸长了脖子看吴冠谦,看了半天吴冠谦也不往他这儿瞅几眼,李诚彦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吴冠谦好像特别受老师欢迎,李诚彦已经发现这铁一般的事实了,所有老师在同学回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叫这个坐在最前排角落的男孩子,即使他从来不举手,李诚彦也觉得吴冠谦特别神奇,怎么这么聪明,想着想着突然想起吴冠谦的妈妈。 他爸爸肯定又有钱又很聪明! 李诚彦得意洋洋的判断着,然后就听见老师点了自己的名字。 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回答对老师的问题,好让吴冠谦也大吃一惊,李诚彦自信的笑着,老师看着课本问他,「李诚彦同学,上来抽写一下生字。」李诚彦上去的时候走路步子特别大,好像还看到吴冠谦笑了笑,他捏起粉笔做好了准备。 「第一个!谦虚。」 李诚彦蒙了,吴冠谦的谦要怎么写…… Chapter 4 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李诚彦没有回头。 他小心翼翼的从后拥上李诚彦,两隻手圈起的越发紧,侧着脸靠在他肩上,他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和香水味道。 李诚彦握起那人的双手「怎么了?」,那人不说话只是蹭了蹭李诚彦的西装,像一隻乖巧的家猫,这是李诚彦对罗哲佑永远的印象。 罗哲佑很懂李诚彦这个人,这点他引以为自豪,他以为世界上就他那么了解李诚彦了「又在想以前的事情吗?」,李诚彦点点头,嘴里默默吐出一个烟圈来。 李诚彦觉得吴冠谦不是人。本来只有李诚彦这么觉得的,后来王逸洋也默默的转移了阵地,再后来全班都承认了,他吴冠谦真不是人。 上课。李诚彦就为了看见吴冠谦上课举手,有时酸痛着脖子盯他一节课也没什么特殊收穫,李诚彦知道自己很无聊。 吴冠谦就会盯着书,李诚彦就会盯着吴冠谦,这是王逸洋的总结,李诚彦纠结,他怎么知道自己那么喜欢看吴冠谦。 选班长。吴冠谦就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了满满一张纸的演讲稿,虽然他讲话从来没什么声调,李诚彦觉得他唸书的声音就像新闻联播一样,长得也像,但年少的一年级生们还是被吴冠谦正儿八经的长篇大论吓得半死,他居然全票当选,李诚彦特别庆幸自己没有去碰个巧。 考试。其实小学这种考试差距拉不怎么大,这是李诚彦永远给自己的催眠药。但确实会拉这么大,李诚彦看着自己永远97,98,99的成绩就来气,他纳闷吴冠谦怎么就能考满分,李诚彦学着吴冠谦上课,坐得笔挺笔挺的,不到半节课就累的趴在桌上。 交友。说到这个李诚彦就可以很高兴的笑了,他跟全班人都认识,别说他搞笑,因为这点吴冠谦就做不到,李诚彦很得瑟,小屁孩乱来的年纪,李诚彦和全班人都混的不错,也可以说全班人都混的不错,就吴冠谦独苗一个,不爱搭理人,也不和大家一起。 李诚彦纳闷了,这么个吴冠谦,怎么大家嘴里的他还是很好的? 李诚彦把这些通通告诉王逸洋,然后一字一句鏗鏘的说,他,不,是,人。 其他的他不怎么记得了,就记得王逸洋笑的倒在地上直打滚,王逸洋笑的眼泪都飆了出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衝着李诚彦大笑。 「不是人你还看他,你也不是人。」 李诚彦松开罗哲佑的手,他得承认王逸洋是对的。 Chapter 5 李诚彦对小学的所有印象就只剩下了邪恶的王逸洋和不是人的吴冠谦。 他记得初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想到就头疼。 初一那天新生入学,李诚彦拖着王逸洋去瞧分班表,找了半天没找到吴冠谦的名字,王逸洋就特激动的指着俩贴在一起的名字,「我们在一起耶!」王逸洋大声乱叫,李诚彦特别想说这人谁啊我不认识。后来给他找到吴冠谦的名字了,在好下面好下面的角落里,李诚彦指着三个小小的方框惆悵,果然不是人,吴冠谦被编在重点班里。 那几天自己有点魂不守舍,用王逸洋的话说,这就叫正上演的悲催单相思。 满脑子都是听说,什么听说吴冠谦在重点班里拿了第一当了班长啊,什么听说吴冠谦选学生会会长成功了呀,什么听说吴冠谦班上有个成绩下降了被踢到普通班啦。听到这个李诚彦就激动了,回到家里饭都不吃就开始对着英语书狂看,楞是把爸妈吓傻了,爸妈倒不是因为李诚彦这天一反常态,是因为人家李诚彦拿着倒过来的英语书看的起劲,嘴里还不时的碎碎念。 李诚彦什么都好,就是小时候有点二。 不用说,凭他那倒看书的功力,到最后也没考进重点班,李诚彦鬱闷,就找王逸洋解气,王逸洋被李诚彦勒着脖子左摇右晃的,还没等王逸洋哀鸣,李诚彦就大叫「我为什么不行呢!」,王逸洋对着李诚彦死命摇晃的小脑袋就是一记打「你傻呀,哪那么多巧合!」 真有那么多巧合。 初中就已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社团了,吴冠谦在学校里见了李诚彦就跟见了陌生人似的连看都不看李诚彦一眼,李诚彦算是看开了,王逸洋说的对,他就是一单相思。 在社团招新会上转了半天,到处都有排长队的,李诚彦最讨厌排队了,瞅见一个小门面的社团前没什么人,抽了张报名表就凑了过去。 是摄影团,叫琥珀。李诚彦反正走到哪里都自信得很,看着自己即使当不了很好的摄影师也可以当个被摄影的吧,二话不说就报名了。 他庆幸自己的懒惰,和决定。 因为当天他就在为数不多的成员名单上看到吴冠谦三个字。 李诚彦开心的跟揍了王逸洋一样。 Chapter 8 李诚彦必须承认,如果要在吴冠谦和王逸洋中选一个,他肯定会选后者。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选。 年少多梦。 醉梦多情。 Chapter 9 吴冠谦在孤独的路上奔波了好多年。 他才出生一个月他妈妈就恢復了本性,把他扔在医院里,找个奶妈给点钱就自己快活去了。 他妈妈是夜店的头牌,一天就可能接好几单,有时候妈妈嫌宾馆和店里太脏,就把人带回家去,吴冠谦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是来过两次的。四五岁的时候吴冠谦每晚失眠,等到妈妈回家,把又一个男人送走,他坐到妈妈面前很严肃的告诉妈妈「妈妈你晚上能不带他们回来吗?」,吴妈妈只是冷笑着卸妆,一句「都是为了你。」,就让吴冠谦无话可说。 他是妈妈的意外。 用妈妈的话说「都是因为那个男人,我以为他是老手了,居然不知道要带套!」,吴冠谦没见过爸爸,从一开始就是,一想到爸爸和晚上来得那些男人一样,吴冠谦就想找到爸爸,把爸爸从人海里揪出来,然后狠狠的扇他一耳光。 ——你为什么让我活在这世上痛苦。 吴冠谦看谁都觉得谁看不起自己,说难听点,也就是说实话,他就是一个**的孩子,就是个鸭,爸爸有跟没有似的,妈妈也只是生他的工具。 吴冠谦自卑。 他只能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把坚硬的外壳疯狂的加固,即使孤单也不要紧,因为自己在厚重的外壳的保护下,至少很安全。 直到李诚彦出现。 他不是不记得李诚彦。 李诚彦每次都会在吴冠谦面前出糗,不是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就是站都站不稳,吴冠谦每次都想偷着笑,但怕李诚彦误会了,只好硬着一张扑克脸,李诚彦没叫过吴冠谦,吴冠谦扭头看李诚彦的时候李诚彦都走的急匆匆。 你是不认识我了吧。 那天社团活动,他是鼓足了百倍的勇气才握上李诚彦的手,然后叫出他的名字。李诚彦笑的样子很尷尬,吴冠谦心里很不是滋味。 吴冠谦特别羡慕王逸洋,也羡慕李诚彦。 羡慕王逸洋是李诚彦最好的朋友,也羡慕李诚彦可以有这么一个同甘共苦的朋友。 Chapter 10 吴冠谦现在愁死了,他自认为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可以说心里话的,包括明明认识了很多年但是最近才熟识起来的李诚彦。吴冠谦对李诚彦一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该如何去形容,小的时候很严重,大了反而好些,他之所以讲不清楚,是因为他总是直觉地想要远离李诚彦,说白了就是天生的反感,但至少,他是不讨厌李诚彦的。 想起李诚彦笑容明媚的脸,吴冠谦就有种被融化的感觉。 说到他发愁的事情,那真是很愁,吴冠谦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他已经无力缴自己的学费了。 当初卖掉母亲所有的衣物首饰,换来的真是很大一笔钱,他没想到一枚小小的戒指就要七万,而母亲又有很多很多类似的物件,但他没很惊讶,因为他妈妈认识的每一个男人都能给她买好多个这种戒指,他还找到了母亲的存摺,那上面真的是有很多个零,存进去的次数也很多,整整两面。 他给自己办了存摺,把所有能变换成钱的都存进银行里,当初有吓死人的一大笔钱的,吴冠谦到现在都记得当初还勾不到柜檯的他在办存款的时候里面工作人员面面相覷的尷尬样子,但六七年过去,吴冠谦的存摺快也渐渐归零,他上的都是私立学校,他的年纪是国家规定是不允许打工的,所以即使有时候他真的想要靠打工赚钱,总会被委婉地拒绝。 吴冠谦一个大字倒在铺好的被褥上。 现在居然还要为了钱伤脑筋。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需要太多钱,但是撑过这些岁月的钱还是必要的。 吴冠谦第二天出门,取自己下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是省到不能在省了,但还是不够,吴冠谦颓废的站在银行门口,「请把卡里的钱都折现取出来吧。」吴冠谦隔着玻璃窗对着里面讲话,反正也没多少钱了,他记帐记得很清楚,卡里还有四千多一些,柜檯内的男人明显的一怔,他想了想,问吴冠谦「现在您的帐户里有馀额每一个两百一十七万,要全部取出来吗?」吴冠谦机械般的摇摇头。 钱从哪里来的? 吴冠谦一手攥着装着三万的信封,一手拿着存摺走在路上。 他失眠了。 Chapter 11 时间过的很快。 但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吴冠谦每年固定都会收到一笔巨额的匯款,他坚信那是他爸爸的所作所为。 吴冠谦开始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找他的爸爸。 初三的毕业旅行是李诚彦心上的一道疤,他无法释怀心中那抹浓郁的伤痛。 吴冠谦还没找到爸爸,就已经把李诚彦弄丢了。 Chapter 12 私立学校总是能决定去一些好玩的地方,每天呼吸着首都不太清新的空气和处在紧张的学习氛围之下,孩子们都想往远的地方走,学校把选择权交给一个班级抽籤选择,是李诚彦去抽的,抽完他就衝着王逸洋笑笑。王逸洋站在凳子上大吼大闹「外岛,海鸥!!」,全班就沸腾了,男的女的老的,也就是班主任,都喊着海鸥海鸥。 那个小岛离首都好远,四面环海的城市。 李诚彦喜欢海。 于是考完最后一门试,王逸洋就带着全班同学一起站在凳子上,一个劲的狂喊「毕业旅行万岁!」,王逸洋还抱着带水的拖把深情的发疯,李诚彦就倚着门框满脸慈祥的笑,他感觉他考的不错,他感觉王逸洋应该也不差,他以为三个人可以上同一所高中的。 乘了很久的车,李诚彦头有点昏昏沉沉的,身旁坐着王逸洋,王逸洋笑瞇瞇的看他「诚彦你知道自己很好看吗?」,王逸洋还是一脸很灿烂的笑容,李诚彦瞇着细长的眼睛,两隻手枕着自己的脑袋「当然知道。」,李诚彦发现原来时间不止让吴冠谦变了,自己也是。 王逸洋特别兴奋,他把身体转向李诚彦,端着李诚彦的脸一通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你也没我好看是吧?」,李诚彦送王逸洋两个白眼,继续睡。 老师说队可以自己组,李诚彦毫不犹豫的就把吴冠谦叫了过来。 他想他一定除了自己,没人能依靠了。 他们坐上船,准备在周围的海域里一游。李诚彦还是有点头昏,外面海景很美,他却满脑子睡意,吴冠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爱摄影,他和王逸洋上到船的顶端拍照,那梯子格外的陡峭,吴冠谦有点恐高。 王逸洋一直特别兴奋,摆了无数种姿势让吴冠谦拍,一边看吴冠谦刚才拍的照片,一边一个劲的感叹「我实在是很帅啊!」,吴冠谦笑笑,他觉得王逸洋也是个好人。 两个人拍完就赶紧下了顶,吴冠谦不敢看下面,双腿抖的厉害,一踩就踩到了王逸洋的肩膀,吴冠谦眼睛闭得很紧,王逸洋大叫一声,吴冠谦都是汗的手就滑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踩着王逸洋,下意识的迅速的把腿抽开,王逸洋哼了一声,然后吴冠谦发现自己踢到了王逸洋的脑袋。 水花溅开来的声音很响,吴冠谦不权怕高,还怕海,他没有勇气看王逸洋,他不知道王逸洋不会游泳。 一起去的老师发现王逸洋的时候大家还在欢声笑语的喧闹,李诚彦半睡不醒的听见老师大叫「王逸洋!」时,李诚彦才一个激灵。 女生们尖叫起来,但没一个衝下水。 李诚彦衝到船梯的时候,吴冠谦脸色惨白的贴在船身上,老师已经把王逸洋救了上来,李诚彦满脑子空白,直到老师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他那笑容明媚的王逸洋居然不见了,李诚彦睡意全无,王逸洋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是他从小到大的知己。 李诚彦衝上去拎住吴冠谦的衣领。 吴冠谦面无血色「是我…是我…我杀了逸洋……」 李诚彦气的想掐死吴冠谦。 忘了他本来是准备今天向吴冠谦告白的。 Chapter 13 吴冠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狭小的空间里瀰漫着浓郁的绝望气息。 王逸洋死了。 吴冠谦连着几晚上做噩梦,不是王逸洋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就是李诚彦恶狠狠的表情,无法摆脱,彷彿梦魘附身一般,他自己也觉得手上沾满王逸洋的鲜血,那天他语无伦次的对李诚彦说了无数个对不起,李诚彦两隻手摀着脸,眼泪从缝隙里流了出来,吴冠谦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一昧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李诚彦大叫了一声滚,吴冠谦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李诚彦满脑子都是王逸洋,他和王逸洋的所有回忆,王逸洋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至少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王逸洋一样真心待他的人了,王逸洋居然就因为面前这个软弱的人永远不在了,李诚彦只要一想到他的身旁以后从此没了王逸洋,就失去一切理智。 李诚彦衝到吴冠谦面前拽起他的衣领,对着吴冠谦满是泪水的脸就是一巴掌,吴冠谦瘫在地上,脸上痛的发麻,他嘴上却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 李诚彦的直觉没错,他考的很好,王逸洋也考的很好,吴冠谦也是。 他心里一阵绞痛,看着王逸洋三个黑字就痛,他根本没办法原谅吴冠谦,儘管他看见吴冠谦的成绩后违心的松了口气。 他敢肯定吴冠谦填的志愿学校和他是一样的,他内心一阵纠结,他不想看见吴冠谦,但他又不捨得离开吴冠谦。 李诚彦为自己的喜欢感到可耻。 王逸洋说的对啊,他是孤独的单相思。 李诚彦父母开始变的忙碌,他爸爸的确很聪明,当年股票在国内风行,他爸爸和妈妈彻夜讨论以后把家里的储蓄都买了股票,不能说是一夜暴富,但至少能算是个富裕家庭了,他爸爸见势就赶紧开了个旅游公司,一边把挣来的钱用来买股票,一边再从股票里收益,李诚彦发现父亲不是一般的聪明。 李诚彦的零用钱开始噌噌的往上涨,母亲也开始像名媛一样打扮。 父亲那天晚上做了个决定,李诚彦不知道是该说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们搬家到a市。」 「你的学校也找好了。」 李诚彦躺在床上,他想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吴冠谦了。 又一个难眠之夜。 ——「我的热情酝酿了多少年,如果某天意外地忘却了你,你不要难过,我放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我的另一个灵魂。」 Chapter 15 吴冠谦在昏暗的灯光下穿上衣服,扣釦子的手有点发抖,身后满脸肥肉的男人笑着从皮夹里拿出钱「这是你老闆的,这是你的。」男人先把一刀不薄的纸币放在床上,再把一张信用卡塞在吴冠谦手里。吴冠谦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那还请您多光临了。」,吴冠谦在后者脸上亲啄一下,心里一阵反胃。 那人笑着走了,嘴里说着「一定来。」 吴冠谦这时候才清晰的感受到下体传来的剧烈疼痛感,吴冠谦暗骂了一声。 吴冠谦把纸币对折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捏着信用卡推进李靖所谓的办公室,吴冠谦把信用卡摔在李靖的红木桌子上,李靖笑瞇瞇的拿起信用卡塞进兜里,吴冠谦脸色不太好,李靖看了看他惨白的脸和皱起的眉头叹了口气,转身去拿药膏。 「嘶……」吴冠谦眼泪都快出来了,李靖停下来表情凝重的看着吴冠谦「疼?」,吴冠谦只是皱着眉头叫嚣着说:「下次再点我,我就把那肥佬给做了!」 李靖本来同意吴冠谦来工作的理由是吴冠谦身上有种他们这里的男孩都没有的纯洁感,他没想到吴冠谦花一两个月就坐上了头牌的位置,他是真没想到。 吴冠谦赚钱的速度特别快,因为他李靖的收入频繁的翻倍,吴冠谦有个特殊条件,就是给的钱一定要分两份,一份给李靖,一份自己留着,客人都会多给吴冠谦点小费,但吴冠谦每次都把多的那份交给李靖,这也是李靖不了解吴冠谦这个人的现象之一。 每次有人点吴冠谦的时候,吴冠谦就一脸轻松自在的去,毫不犹豫,照单全收。 李靖想起当初吴冠谦应聘时候问他的问题就会不由的紧张,可他又不是造物主,有些事情他不想插手。 给吴冠谦上完药后,吴冠谦就又躲进巷子里去了,李靖不懂他。 吴冠谦当初问李靖的那个问题是。 「我是先天爱滋病病毒携带者,你还要我吗?」 李诚彦实在是没办法在a市待下去了,他到a市后的第三个月就持续发高烧,一发就是半个月,肺炎也发出来了,李诚彦的生日也是在医院过的,父母看着李诚彦难受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心疼,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李诚彦吃力的眨眨眼睛,望着医院白花花的墙想了很久,他用尽全身力气憋出一句来。 「我想回首都。」 父母在一旁沉默着,李诚彦确实有点想念首都的一切了。 吴冠谦。 李诚彦想着想着笑了,他对不起王逸洋,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真的讨厌吴冠谦,他总是会想起吴冠谦的模样。 吴冠谦,你还是永远的第一名吗? Chapter 16 李诚彦在拿到前往首都的机票时,病突然就痊癒了,他不是装病的,但他现在心里确实洋溢着一种名为兴奋的感觉,他爸妈的工作都在a市,所以不能陪李诚彦,李诚彦只得到了在那待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得住他哥哥家里。 他的哥哥,李靖。 今天李靖收到了吴冠谦停职一个礼拜的申请,他还很纳闷,他印象里吴冠谦是那种执着的要死的人,记得上个月吴冠谦接了个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吴冠谦好看的五官都给疼的扭在一起,浑身都是伤,结果还没等李靖给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吴冠谦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接客去了。 你是该休息了。李靖这样说着把吴冠谦的申请批准。 吴冠谦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他高烧好几天了,他这些年就没有停止过找爸爸的念头,他试了很多种办法也没能把爸爸找出来,后来他发现自己真是很傻,他想起每次给他匯钱的那个帐号,他记得每一笔匯进来的钱,当初他用掉的,现在都重新回到存摺里。 他去银行的柜檯里,指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帐号问柜檯小姐「这人的个人资料有没有?」,里面的女人抹着很浓的口红,吴冠谦一眼就发现那女人浑身都是假名牌,女人抿着嘴「我们客户的资料都是……」,吴冠谦推过去一个牛皮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笔钱,那女人转过去仔细的数了一番以后转过来一脸灿烂的对吴冠谦说「我们客户的资料都是开放的。」 吴冠谦鄙视她,儘管从性质上来说自己还比不上这种女人。 手里捏着薄薄一张资料,只有姓名,住址,联系电话,但吴冠谦有这三个就够了,吴冠谦轻轻的读了出来,下面一排黑色的数字密密麻麻的,吴冠谦看着有点晃眼,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把电话号码输入进去,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长长一段等待,吴冠谦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到出了汗,像是过了半个多世纪一样漫长,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起「喂?」,低沉的男音,吴冠谦半张着嘴巴讲不出一句话来,「喂?」电话那头已经像是没了耐性的准备掛电话,吴冠谦下意识的说了声「爸」。 他真的是下意识的,因为爸爸这二字他从来没说过。 电话那头明显的一愣,吴冠谦恢復了平静「明天下午机场正门见。」,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吴冠谦相信他一定在听,「您不来我是不会走的。」,吴冠谦是狠了心的要把爸爸找出来。 「知道了。」吴冠谦松了一口气,刚想说声再见,对面已经是冰冷的滴滴声。 Chapter 17 吴冠谦是一直住李靖家里的,他今天带了简单的一小包行李就奔去父亲所在地的机场,李靖和他一起去的,说是要接个朋友,李靖问吴冠谦他的房间能借给他弟弟用吗?吴冠谦想了一会儿耸耸肩说「随便。」,李靖目送吴冠谦进了海关,手机在包里震动:「哥,我到了。」 吴冠谦下了飞机就出关了,他绕到机场的正门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男人戴着墨镜站在门口,吴冠谦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那个混蛋爸爸,吴冠谦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他可以平视男人,男人身上有淡淡的菸草味,他俩只隔着几里米的距离可吴冠谦还是觉得很遥远,他鼻子有点酸酸的。 「找家咖啡厅说吧,上车。」男人不容吴冠谦拒绝就拉着他上了车,吴冠谦一路上侧着脸看着男人,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尷尬至极。 这里很冷,但吴冠谦还是觉得车里更冷,即使开了不小的暖气。 吴冠谦把一本蓝色的簿子塞进兜里。 吴冠谦和男人面对面坐着,吴冠谦望向男人。 该死,居然还戴着墨镜。吴冠谦看不清男人的眼眸。 吴冠谦把兜里那本蓝色簿子摔在桌面上,是他的存摺。 「你的钱,还给你,一分也不少。」吴冠谦用自己最无情的声音吐出这段话,男人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吴冠谦最后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他怕他会控制不住的发疯。 「等一下。」,男人拽住吴冠谦的手腕,另一隻手缓缓的摘掉墨镜,「不要那么急。」吴冠谦死死的盯着男人的面孔,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扶着咖啡厅沙发坐椅的边缘慢慢坐下去,想了很久很久,喝下一口黑咖啡以后说,「我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口腔里苦涩的气息衝撞着,说出来的话却是轻松无比。 吴冠谦一看清男人的脸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了。 他怎么就是没有猜到,他和李诚彦共有一个爸爸呢。 吴冠谦摸起桌上的存摺。 「你给李诚彦的爱,应该有一半是我的对吗?」男人不讲话低着头。 「你觉得你应该给我的,就是这点臭钱吗?」吴冠谦把存摺摔在男人脸上。 吴冠谦现在终于知道他以前为什么对李诚彦有那种特殊的感觉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生的反感,那就是他灵魂里的嫉妒和恨意,他不该认识李诚彦,他不该对李诚彦抱有任何幻想,因为他和李诚彦就是同根生。 男人终于开口,他声音是低沉的。 「我没能承认你……是我的错……但你妈没告诉我她有爱滋病……我……那时诚彦已经出生了……我不想他妈妈想不开……我想给诚彦一个好的环境……我没能承认你……你和你妈妈……」 吴冠谦冷着脸看着男人。 李诚彦。 你抢走我应该得到的爱。 Chapter 18 吴冠谦没在a市停留,他去了趟离岛。 一个人坐上小小的渔船,在当年王逸洋摔下去的地方停留了许久。 他们都说,时间是治愈所有伤痛的良药,可对我失灵了怎么办。 吴冠谦知道,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他数不清楚他把爱滋病传染给了多少人。 「时间能停止就好了……」他甚至无力乞求时间倒带。 他在一点一点腐蚀自己。 Chapter 19 李诚彦知道他哥哥,也就是李靖,开了一家地理位置很隐晦的夜店,但他也听说过的,ivy,首都有名的地下彩虹村。 李靖笑瞇瞇的开车送李诚彦到自己家里,「本来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人想介绍给你的呢」李靖这样说着,李诚彦反问「然后呢,怎么不介绍了?」,李靖满脸遗憾的说,「他现在不在首都了,他要离开一个礼拜。」,李诚彦说着真是巧合啊,车就开到了社区门口。 李诚彦行李不多,李靖说那人的房间暂时借给自己,李诚彦就领情的往最里面那间房走,里头煞白煞白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床,和一台电脑。 「真的是很无趣的人啊!」李诚彦喃喃道,「因为他很少在家里的」,李诚彦一扭头,李靖满脸微笑的倚在门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又在车上了,李诚彦疑惑的问李靖这是要去哪里,李靖面向着前方,嘴角的弧度咧的很大「不是你说,要到你同学的学校去的吗?」,李诚彦精神恍惚了,对啊,他是来见吴冠谦的。 「到了,我一个小时后来接你。」李靖拍拍李诚彦的肩膀就走了。 李诚彦走的很慢,从门口走到佈告栏就花了很长时间,佈告栏里用红底黑字的纸张贴出月考的前二十名,李诚彦用手遮住密密麻麻的小方块字,然后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去,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二十名,李诚彦略感吃惊,他以为吴冠谦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必须第一名的人。 其实他也没错,吴冠谦确实一直是,做什么都要求第一名的人。 李诚彦找去校长办公室,「请问,这里有叫吴冠谦的学生吗?」,校长友好的请他坐下,翻遍了学生名单后说没有,李诚彦呆了半响。 李诚彦一出校门李靖就在了,李靖远远的就看见李诚彦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人见到没有?」,李诚彦摇摇头。 我还是没能抓住你…… 李诚彦一回去就说要打包行李回家了,李靖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不就是人没见到吗,谁啊,至于吗?你现在就回去,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啊?」,李诚彦停下整理的双手,抬头看了李靖一眼「哥哥是不是不懂得失去的难过?」,李靖没说话,转身离开。 李靖一回到房间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背抵着房门,人失去重力般的跌落下去。 他怎么会不懂,所谓失去的难过。 Chapter 20 吴冠谦推开李靖的家门,李诚彦正在向李靖告别。 吴冠谦明显看到了李诚彦眼底溢满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他歪着脑袋平静的放下行李,看向李靖「靖哥,这就是你弟弟啊。」,李靖笑着点点头,走上去准备把吴冠谦介绍给李诚彦,吴冠谦看向李诚彦,他眼里不知道有没有洩露出一丝恨意。 「又见面了,李诚彦。」这话和当初在学校社团里见面时一模一样,李诚彦握上吴冠谦的手,还是那么柔软,只是不再温暖。 「原来你们认识啊……」李靖突然觉得气氛不是他想像的那样,开始打圆场,李诚彦也没看李靖一眼「哥哥,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朋友吗。」,李靖傀儡般点点头,然后默默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手机萤幕闪起来,「哥,你告诉他我在你那里工作了吗?」,是吴冠谦的短信,李靖仔细的想了一遍他告诉李诚彦的那些,然后确定的打了个「没有」回去。 李靖想起刚才李诚彦看向对方的眼神是分明的爱意,即使藏在心里某处角落里,也被李靖用尽全力的找到了,赤裸的呈现在他面前,那肆虐的爱意,那毫不掩饰的爱意。 李靖坐在他房间阳台的边缘上,双腿随意的晃动着。 「你是白痴。」 又有电话来了,是吴冠谦的。李靖深吸一口气之后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李靖听的很吃力,「哥,我停职时间能延长吗?」,李靖「嗯」了一声,然后想了想用平时那种戏謔的语气开口,「你想停多久是你的事,不过那些肥佬们要是找上你了我就没輒了,我永远的头牌,冠谦先生。」,吴冠谦笑着说知道了,就掛了电话。 李靖又自言自语着说。 「你特么的是白痴。」 那边,李诚彦也是。 吴冠谦和李诚彦走在无人的空巷里,只有树叶被吹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走动的声音,李诚彦很想告诉吴冠谦一切,包括那句初三毕业旅行时未能说出口的告白,吴冠谦突然停下来,毫无徵兆的抱住李诚彦,他抱的太突然了,李诚彦下意识的回抱住他,然后吴冠谦抱的越来越紧。李诚彦突然觉得左肩上湿润了一片,心里一慌,端起吴冠谦的脸。 吴冠谦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李诚彦突然就心疼了,把吴冠谦宝贝似的揽在怀里,吴冠谦一面慢慢停止抽气,一面表情变的冷酷起来,而李诚彦所知道的就只有吴冠谦在他面前失态的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而已。 吴冠谦,你演技真好。感受到李诚彦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发丝,吴冠谦把头埋在李诚彦肩膀里苦笑,笑的比哭还难看,他笑的越来越厉害,只是没笑出声音,于是李诚彦就只看到吴冠谦剧烈抖动的肩膀,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李诚彦说不出话来,他,变了好多。 但他只是这样想着,也只敢想着而已,他停不下手的动作,和心里对吴冠谦越来越多的爱,他突然很怕下一秒吴冠谦就会消失在他怀里,所以他紧紧的抱着吴冠谦。 Chapter 21 李靖经营夜店也有几年了,他最会看人的眼神了,都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吴冠谦也是凡人,他的眼睛一样不会撒谎,他觉得有些事情是应该向吴冠谦坦白了。 吴冠谦送李诚彦回了a市,并且告诉李诚彦自己会去找他,李诚彦才安心且不捨的上了飞机。一回到家李靖就坐在餐桌前面,表情严肃,吴冠谦挑挑眉「怎么?」,李靖一句「坐下」就让吴冠谦没话讲了,吴冠谦倒了杯水拿着,玻璃杯里看出去的李靖扭曲的变了形。 吴冠谦发现李靖绝对是个狠角色,因为接下来李靖说的每句话都足以让吴冠谦死去千百次。 「诚彦,海景好美啊,我们一起去拍照好不好?」 「不要,没兴趣,你和冠谦去,冠谦不是很喜欢拍照吗?」 「冠谦,这梯子好陡啊!你不是恐高,要紧吗?」 「应该可以吧,我有点怕……」 「冠谦,这风太爽了,李诚彦这死傢伙居然来了,也不上来吹吹海风!」 「我就知道你拍出来的照片最好看了,我比李诚彦好看多了!」 「我们下去吧,快到了。」 「……」 「诚彦救我!」 「李诚彦……」 「……」 吴冠谦全身无力的瘫在地板上,玻璃杯摔碎在地,碎渣扎在吴冠谦手心里,疼。 吴冠谦脑子里闪过杂乱的王逸洋的面孔,李靖说的这些,是一字不落的那天吴冠谦和王逸洋的对话,吴冠谦吃力的抬头看李靖「你是怎么知道的。」,吴冠谦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 「逸洋还活着吗?」,李靖把吴冠谦拉起来扔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去取药膏,边拿边风轻语淡的说:「你会在意他活着还是死了吗?」,吴冠谦看着李靖走过来,一边退缩着向后,一边重复着,「我问你,逸洋还活着吗?」,李靖拽过吴冠谦直冒鲜血的手,用镊子把玻璃渣子夹出来,「当然活着了,你以为王逸洋的心思会比你单纯吗?」 吴冠谦停止了挣扎,「他在哪儿?你和逸洋什么关係?李靖你到底是谁?!」 李靖突然笑了,吴冠谦看着他嘴角的弧度陷入熟悉的旋涡里。 「就在这儿啊。」 他指向自己。 「我永远的头牌,冠谦先生。」 Chapter 22 吴冠谦望着面前这个自己不知该叫逸洋还是靖哥的人浑身乏力。 「我在李诚彦身边那么多年了,我会不知道他对你什么感觉?」王逸洋笑着,吴冠谦满目的谎恐,「其实我本来只是想让他来救我的,好让你知道他李诚彦,心里好歹还有个我。」王逸洋没说谎,他最初只是因为喜欢李诚彦,但李诚彦却更在乎吴冠谦一些,他疯狂的嫉妒在心里蔓延,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王逸洋坐了下去,两隻手压在脑袋后面,满脸轻松的样子,吴冠谦丝毫不在乎李诚彦喜欢自己这点从王逸洋嘴里说出来,那一天,就在那天李诚彦拥抱他以后,他就确认了。 「没想到他一脸无所谓的闭着眼睛,我看你的表情也是吓坏了,居然没人下来救我」 「所以你就装死!」,吴冠谦死死盯着王逸洋。 「怎么,不可以吗?让李诚彦讨厌你而已。再说了,你和我难道不是同一类人吗?」吴冠谦没想到王逸洋心思这么慎密,他彷彿可以看到王逸洋背后巨大的黑色旋涡,可他就是看不透他。 「我跟你不一样。」吴冠谦的指甲把沙发的牛皮抓破了。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们都爱过李诚彦,我们现在都恨他,不是吗,你不承认吗?」王逸洋每一句话说出来都那么的轻巧,到吴冠谦耳朵里就会变的无比沉重。 吴冠谦抬起头,王逸洋说的一点也没错。 「你怎么会变成李靖的。」吴冠谦现在还难以置信面前这个男人是那时的王逸洋。 「我被你们扔在医院,是李靖把我带回家的。他自己像玻璃杯一样脆弱,居然还说一定要救我。后来我才知道李靖是李诚彦的哥哥,那时侯他已经快不行了。」讲到这里王逸洋把脸侧了过去,不管他有没有掉眼泪,吴冠谦觉得他还是有人性的,「他叫我不要告诉别人,他说他想我替他活下去。」,王逸洋去医院做了全身整容。 他是觉得挺对不起李靖的,一个这么好的人,自己却把他的人和名字都给毁了。 他有时隐约会觉得自己像疯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吴冠谦和李诚彦搅和的死去活来的。 吴冠谦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去让自己承认他平日里叫的靖哥就是那个被自己害死的王逸洋,他脑子有点混乱,但这不影响他对李诚彦的恨。 他不喜欢王逸洋,说真的。 但一个人,走火入魔的在路上行进的话,只要是志同道合的,无论天使或魔鬼都可以结伴。 吴冠谦就是这种人,他永远不了解自己,所以他总是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来。 他去了a市,去找李诚彦,为了当初的承诺,为了彻底毁了……李诚彦。 Chapter 23 本来那么相爱的我们,居然因为错过的机遇而彼此伤害,变的如此遍体鳞伤。 我们在爱情的悬崖上摔的那么惨痛,到头来却还不懂的爱的真諦。 你说,是怎样的深爱,会以至于不受控制般的想要把你爱的那个人推入万丈深渊,甚至让想他步入毁灭,堕落仅无底的黑洞呢。 错过的我们,不只错了,还过了。 Chapter 24 吴冠谦一出海关就看见李诚彦站在出关口笑瞇瞇的等他,吴冠谦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他和李诚彦走在学校的操场上,明明望得到底的操场却可以不厌其烦的一圈一圈绕,还有他把李诚彦圈出来不会的题目一道一道做好抄在乾净的白纸上,比做自己的作业还认真,吴冠谦初二的生日李诚彦送他一块怀錶,仿铜的小小一块,他现在藏在衣服的口袋里。 吴冠谦总有爱过的错觉,但他眼前李诚彦的恨却是真实的,李诚彦夺走属于他的父爱也是真实的。 吴冠谦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李诚彦,嘴角咧开恰当的弧度,李诚彦衝上去把吴冠谦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蹭的吴冠谦心里一阵痒。 「冠谦,我想你了。」吴冠谦把手搭上李诚彦的背。 「我也是。」 坐上长途大巴到市中心要一个多小时,李诚彦一直紧紧握着吴冠谦的手「冠谦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吴冠谦扭头看李诚彦的脸,他眼神无比的真挚,吴冠谦抚摸着李诚彦纤细的指节「我也以为。」,吴冠谦把头缓缓靠在李诚彦的肩上,「我去过你的高中了。」,吴冠谦有点惊讶的看着闭着眼的李诚彦,「可你不在,你去哪儿了?」 外面的天很蓝,阳光明媚,斑驳的倾倒在车窗上,吴冠谦瞇起眼睛。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的。」他说的是实话,他不知道李诚彦那时就去了a市。 李诚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然后更加紧握住吴冠谦的手,他一直闭着眼睛,或许他也能感受到吴冠谦一直盯着他看的炽热目光。 吴冠谦觉得他跟李诚彦一点也不像。 阳光只够照在李诚彦身上。 吴冠谦想起自己以前很喜欢的一段话来。 「那阳光总是恰到好处的把我们分成两半。 一半明亮,一半暗淡。 一半温暖,一半冷冽。 一半是你,一半是我。」 李诚彦比他单纯多了。 吴冠谦默念着。 吴冠谦算是用尽一切方式让李诚彦开心,他要把李诚彦的心留在自己身上。 李诚彦拉着吴冠谦去游乐场,吴冠谦看到李诚彦走去的方向就一阵头晕,李诚彦真的很喜欢刺激的东西,他最喜欢的就是云霄飞车,吴冠谦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内心纠结了很久,皱着眉头陪李诚彦上了贼车,李诚彦窜的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吴冠谦东张西望了半天,看到李诚彦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该死,李诚彦挑了最前面的位置。 吴冠谦从头到尾都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耳畔旁李诚彦手舞足蹈尖叫的样子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像出来,车终于缓缓的停下,李诚彦摇摇吴冠谦的肩膀「冠谦怎么了?」,吴冠谦猛的睁开眼睛「结束了吗?」,李诚彦抬手揉了揉吴冠谦凌乱的头发「还没」两个字被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 吴冠谦发誓如果不是为了引李诚彦这条鱼上鉤,他永远不会踏入游乐场半步。 吴冠谦跌跌撞撞的从车子里跳出来,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就开始猛吐,李诚彦交着两手满脸抱歉的站在一旁,他纳闷自己怎么总是忘记吴冠谦恐高这一茬。 「吴冠谦啊,对不起,我……」 「没事」吴冠谦低着头一脸愤愤样,然后抬起头给李诚彦一个灿烂的笑脸「我没事」。 李诚彦倚着树,「那,再陪我坐一次好吗?」 吴冠谦崩溃。 Chapter 25 李诚彦和吴冠谦一人拿着一杯奶茶走在狭窄的巷子里,吴冠谦拉着李诚彦蹲了下去,李诚彦不明所以的看着吴冠谦放下奶茶捲起了袖子。 「你干麻,打架啊?」,李诚彦看吴冠谦捡那起一块不大但很尖锐的石头。 「才不是。」,吴冠谦用石头在巷子的角落里画出一大颗爱心,然后在里面歪歪扭扭的刻上「吴冠谦」,然后把石头给李诚彦,李诚彦一边嚷嚷着「呀!你的字也太丑了看我的」,一边也是写下斜斜的「李诚彦」,然后吴冠谦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颗爱心。 两个人突然都没了话,吴冠谦很认真的看着李诚彦,李诚彦也是。 吴冠谦突然哭了。 李诚彦把吴冠谦抱了进怀,吴冠谦哭的更加的凄厉。 吴冠谦哭,是因为突然有了种他真的爱面前这个人很多年了的错觉。 他很怕如果李诚彦再对他这么好他真的会爱上李诚彦。 事实上只差一点点他就快沦陷了,结果李诚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去我家坐坐吧。」,李诚彦一面擦着吴冠谦的眼泪一面说。吴冠谦一晃神就答应了,幸好家里没有其他人,不然吴冠谦可能真的会克制不住杀了李诚彦。 因为自己那作贱的嫉妒。 李诚彦家在很普通的公寓里,李诚彦带吴冠谦走向他的卧室,卧室雪白的墙上掛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吴冠谦看着三个人一致的微笑就心痛,吴冠谦看墙上贴着便利贴「诚彦,今天晚餐你去门口那家拉麵馆吃吧。」,吴冠谦轻轻的取下来递给李诚彦,李诚彦在匆忙的收拾房间,「你爸妈很关心你啊。」李诚彦看了一眼就把便利贴扔进了垃圾桶,「哪里关心了,就知道挣钱。」 吴冠谦坐在李诚彦的床上,语气里带一股浓浓的悲伤「你好歹有个完整的家庭啊。」,李诚彦停下手里的活,看见他眼里化不开的惆悵。 「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对不起什么啊。」 吴冠谦站在全家福的照片前。 李诚彦,我十几年的孤单,你要偿还。 Chapter 26 「你既然到了a市,那就住我家好了!我爸妈都很晚回家的。」李诚彦把倒好的牛奶递给吴冠谦,吴冠谦摇摇头「不了,我有个认识的叔叔,我住他那里。」,吴冠谦笑自己怎么会有叔叔,还是硬着头皮把谎从头圆到尾,他怎么都不想看见李诚彦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 「这样啊,那好吧,我送你去吧。」,吴冠谦一摆手「不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也累了,休息吧。」,李诚彦应了一声,然后把一个小盒子递给吴冠谦,吴冠谦看着李诚彦笑得瞇成缝的眼接过来。 是戒指。 李诚彦甩甩自己的无名指,上面刻着wu。 吴冠谦小心翼翼的拿起盒子里的那个,li。 吴冠谦笑笑,把戒指戴上右手,尺寸刚刚好,吴冠谦苦笑。 吴冠谦凑到李诚彦耳边「只要它还在,我就不会变心。」,李诚彦目送吴冠谦出了玄关,他觉得今天的吴冠谦感情好丰富。 吴冠谦一出公寓的大门就脱下了戒指,随手塞进兜里,然后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 手机拼命的震动着,「李靖」,吴冠谦只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我的头牌,a市的天气是不是很好啊。」吴冠谦皱皱眉,自从王逸洋告诉他事实以后,王逸洋就一直用这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语气讲话。 「没事就掛了。」吴冠谦没那么多耐心。 「怎么没事,我的头牌?」吴冠谦忍着才没对着电话破口大骂,王逸洋永远都要强调头牌两个字。 「我的宝贝弟弟上鉤了吗?我的头牌。」吴冠谦想起李诚彦那张脸「恩。」 「呵呵,我就知道我的头牌能力不浅,祝你早日圆愿,有个好梦,再见,我的头牌。」要不是因为吴冠谦现在人不在首都,加上他确实有个愿望一定要达成,不然他发誓他会扒了王逸洋的皮。 有的时候吴冠谦也很好奇,是什么让他和王逸洋变的如此离谱,以至于失去了七情六欲却还是会让自己被伤的彻头彻尾。 他怀念三个人疯玩的日子,一辈子都是。 Chapter 28 吴冠谦等这一天,好多年了。 他昨天换衣服的时候在酒店巨大的更衣镜里看到自己蝴蝶骨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斑,而且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很好,体重掉的厉害,连他平时喜欢自己脸的婴儿肥也没了。 那是发病的徵兆。 他想他其实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叹息,自己最美好的一段青春岁月居然就在糟蹋里度过了,他全身赤裸的坐在酒店雪白的床上,身上以前积累的伤疤都快褪去了,又望向镜子,他知道他必须尽快。 于是…… 李诚彦在购物中心的大门口等着吴冠谦,他们约好十点鐘一起逛街的,李诚彦摸摸自己右手的无名指,定定的看着wu两个字母,然后安心的笑了。 吴冠谦从后面摀住李诚彦的眼睛,戴着的戒指正好压在李诚彦眼睛上,「呀!你无聊不无聊,电视剧看多啦?」李诚彦说是这么说的,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其实两个人也没什么街可以逛的,吴冠谦和李诚彦一样不喜欢买衣服,用李诚彦的话说叫「都让家里爱买的去买不就行了」,然后吴冠谦一边笑着一边默念「我是家里唯一的人」。 站在电影院前两个人默契般的对视了下,然后不约而同的拿钱包去买票,「我们一半一半吧」这是吴冠谦的提议,李诚彦觉得有些许彆扭但还是同意了,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吴冠谦不敢欠李诚彦人情,不然他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李诚彦忘了那天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还是看的那部电影太偏门了,到了点捧着爆米花进去的两个人都被空无一人的放映厅吓着了,吴冠谦开玩笑的说等于不花钱包场看。 是一部在重播的2010年的英国片子,吐司。 一开始李诚彦只是对里面出现的美食很感兴趣,然后跟吴冠谦说他觉得片子里面的小男孩长的很好看,他喜欢蓝眼睛的人,吴冠谦独自记下这一茬。 主角nigelslater的妈妈去世了,看到这里李诚彦猛的望向吴冠谦,吴冠谦还是平静的表情。 也是,李诚彦想起当初那个夜晚小孩儿拉扯着母亲躯体的背影。 然后放了什么也忘的一乾二净了,就记得长大后的nigelslater和学芭蕾舞的饭店老闆孩子在树林里接吻了。 还两次,很久。 李诚彦觉得自己的脸比热水袋还烫,最冷的时候脸要是也这么烫就好了,吴冠谦还是满脸镇定自若,然后李诚彦感觉到吴冠谦拽了拽他的衣服领子。吴冠谦把李诚彦的头对着自己的脸,然后李诚彦就把眼睛闭上了,他是害怕,加上脸红。 吴冠谦在心里骂李诚彦是白痴。还是皱着眉头把脸凑了过去,李诚彦鼻翼上起了汗滴,吴冠谦呼吸的热气就毫不掩饰的衝撞过来。 李诚彦能感受到吴冠谦的舌尖触上他光滑的牙齿,然后轻松地通过屏障,在柔软的舌苔上轻抚着。 李诚彦试探性的回吻,覆住吴冠谦的双唇,然后久久停留,无法离去。 吴冠谦知道自己已经快成功了。 Chapter 29 李诚彦今天就像被下了迷药一样顺从,他隐约这么觉得的。 所以当吴冠谦提出去录影厅的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他根本没想过录影厅是什么地方,王逸洋没说错,他李诚彦就是纯洁的跟祖国的花朵一样。 吴冠谦像熟客一样带李诚彦左拐右转的进一间很小的包厢,里头只有一张宽阔的沙发,和不小的电视机。 *详见简介* 他给李诚彦穿好衣服,药效还没过,李诚彦不安分的手在吴冠谦脸上游走,吴冠谦一口抿住李诚彦的手指,李诚彦手指上的戒指发着暗光,吴冠谦怔了怔,想要取下那枚戒指「你不需要这个。」,李诚彦却条件反射的把手缩了回去。 吴冠谦叹了口气,将李诚彦送回家,然后把李诚彦放进装满热水的浴缸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他明明很喜欢李诚彦…… 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吴冠谦拍拍昏沉的脑袋,警告自己不准再想那么多,之后就回了首都。 他以为他和李诚彦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Chapter 30 李诚彦醒来的时候,头痛的厉害,手一撑才发现自己在浴缸里躺着,脑子里全是杂乱的记忆,一块一块散在各个角落里。 他和吴冠谦约好逛街,看了电影,接吻了,吴冠谦带他去了录像厅,他咬了吴冠谦,他和吴冠谦倒了…… 李诚彦不敢继续想了,因为他记忆的碎片已经拼好了,而且那么栩栩如生。现实就那么赤裸的展现在李诚彦面前。 他甚至有点高兴,他还浸在冰凉的水里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他爸爸就衝进了家门,李诚彦吓了一跳,他爸爸赚钱赚的越来越多,可还是拼命的赚,他爸爸从来没有哪一天这么早回家的,印象里的爸爸是一向沉着冷静的,很聪明,也,很会赚钱。 结果爸爸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李诚彦匆忙的穿上衣服就衝了过去,爸爸双唇颤抖,细微的呢喃声很轻,可还是被李诚彦听的一清二楚的。 「你妈妈……走了。」 李诚彦看父亲闭着眼睛痛苦的样子,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只知道他妈妈胃不太好,因为常年的饮食都毫无规律可言,他没想到会那么严重的,他承认他听到自己的妈妈因为胃癌去世的时候心像被绞起一样疼痛,可他却看着父亲悲慟的脸想着吴冠谦。 吴冠谦,你要按时吃饭。 吴冠谦,当初你妈妈走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躲起来难过的吗? 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他觉得对不起爸妈,一个照顾自己十几年,甚至为了自己受十月怀胎之痛苦的女人走了,竟比不上一个从小到大不断牵绊着的人。 两天后李尚庆给李诚彦的母亲开了追悼会。 父母的事业做的越来越大,母亲的追悼会上来了形形色色许多人,李诚彦望着黑色相框里无言的母亲同样无言。 来追悼母亲的都是些生意上认识的人,上一秒鐘悲痛万分的表情下一秒鐘就可以变的欢愉至极,说着哀词可话语里一点也听不出任何悲伤的语气。 不过令李诚彦意外的是,吴冠谦也来了。 吴冠谦消瘦的更加厉害了,吴冠谦回去那天王逸洋就大惊小怪的说「我的头牌,你的招牌琵琶骨上那点两点红是什么噁心死了。」,吴冠谦不想理王逸洋的,但他还是听进去那句话了,又一块血斑。 吴冠谦跪在草蓆上祭拜李诚彦的母亲,他看上去心情也很低沉,李诚彦刚想去找吴冠谦,一转眼就发现吴冠谦不见了,找了整个会场也不见吴冠谦的影子,李诚彦丧气的回了头,恭敬的坐着跟长辈们聊天。 他错过了,没看到吴冠谦跟着李尚庆出了会场。 Chapter 31 李尚庆接了吴冠谦回家,吴冠谦叫他别告诉李诚彦他和自己有血缘关係,李尚庆猜不透吴冠谦,也只好照办,吴冠谦给李诚彦发了短信「别告诉你爸我们在一起。」,然后他从裤袋里摸出李诚彦宝贝的戒指,他手也跟着瘦了,戒指戴着,很空荡。 李尚庆不知道儿子跟吴冠谦发生过关係,他只知道儿子认识吴冠谦这号人。 李诚彦不知道爸爸跟吴冠谦妈妈发生过关係,他只知道爸爸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吴冠谦。 所以吴冠谦站在李诚彦家门口的时候李诚彦心里一阵激动,李尚庆叹了口气就出门上班去了,吴冠谦被李诚彦抱着,表情不详,他身子软软的,但李诚彦抱着吴冠谦的手能摸到吴冠谦的骨骼,李诚彦一脸担忧的望向吴冠谦「怎么了?」 吴冠谦来不及做任何回答就开始呕吐,李诚彦总觉得这幕很眼熟,吴冠谦靠在墙上,他其实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的,李诚彦想起来了,以前妈妈也是这样,被爸爸搀扶着,然后不停的呕吐,他怕吴冠谦也生了什么胃上的毛病,他怕吴冠谦也像会妈妈一样离他而去。 李诚彦把吴冠谦给抱到床上,吴冠谦一躺下就昏昏睡去,吴冠谦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最近又生病了,嗜睡症,轻微的。 因为他很少晚上睡觉,因为他一直晚上工作。 李诚彦看吴冠谦苍白的面孔就有点心慌,给吴冠谦把被子掖好,发现吴冠谦的戒指还安静的圈在手指上,李诚彦安心。 他出门给吴冠谦买点热粥,走在街上的感觉就像是给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另一半买他的最爱一样。 粥店的老闆是个胖墩墩的男人,看上去就很宽容慈祥的样子,「老闆,哪种粥对身子虚的人好啊?」李诚彦瞪着写的满满的招牌不知所措,「喏,这种,人参鸡丝葱花」,李诚彦点点头就准备付钱,「给爱人买的吧?怀孕了?现在你们这种小孩哦……」,李诚彦楞了楞,然后笑容满面着「是,最爱的人」,然后提着粥就走了。 回去李诚彦就小心的把粥乘到小碗里,然后摸了摸碗身,又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他以前从不那么讲究的,热的冷的能吃就行了,端进去时,吴冠谦已经醒了。他半起着躺在床上,旁边那扇窗是看的见粥店的。 李诚彦就用勺子把发烫的粥吹凉些,然后给吴冠谦餵进去,李诚彦一直盯着粥,吴冠谦一直盯着李诚彦,粥滑进喉咙里的感觉很好,吴冠谦惨白的笑。 李诚彦递过第二勺,吴冠谦摇摇头,躺下去,背对着李诚彦。 李诚彦只好放下粥,然后再给吴冠谦掖一次被子。 吴冠谦不是不想喝了,是他必须躲在被子里把脸上不争气的眼泪抹掉。 Chapter 32 吴冠谦一直在想,有没有一个人可以那样爱自己,他找到了,他敢说李诚彦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他突然陷入疯狂的后悔。 他也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齷齪事。 他们在外租了一间小套房。 李诚彦已经开始到他爸爸的公司实习了,所以大多数时间是吴冠谦一个人。 早晨,李诚彦都会给吴冠谦买一杯热豆浆,吴冠谦不喜欢油腻的东西,也不喜欢乳製品,吴冠谦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李诚彦怕他会得胃病,所以叫吴冠谦至少喝一杯豆浆,起初吴冠谦是把豆浆全部倒掉的,后来默默的喝了一口,一个月以后就是完全自然的端起喝尽。 中午,李诚彦会回家,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换着菜色给吴冠谦吃,吴冠谦不能吃海鲜,他对一切海鲜都过敏,上次李诚彦给他买了有海参的粥,吴冠谦身上就起了红疹,算是把李诚彦吓坏了,李诚彦自己不会做饭,只好各处换着餐厅带回来给吴冠谦吃,李诚彦总是买很多,量多,种类还多,吴冠谦本来就不是怎么能吃,不管李诚彦买多少他都最多吃一碗,买回来的菜不是被李诚彦解决掉就是与垃圾桶约了会,李诚彦总是怪吴冠谦吃太少,吴冠谦就只能在一旁暖暖的笑。 晚上,李诚彦几乎不加班,他要给吴冠谦弄晚饭吃,有时候还主动带吴冠谦去散步,吴冠谦要是走不动了,李诚彦就背着他走,吴冠谦把他抱的紧紧的。 就这样过完剩下的日子就好了。 这样就够了。 李诚彦和吴冠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星星不多,但两个人还是望着静謐的天空出神。 吴冠谦指着很暗的那一颗说:「诚彦,我是那一颗。」,吴冠谦已经觉得自己快到尽头了,他想他应该找个时间离开,然后退出李诚彦的生活,世界。 李诚彦揉着吴冠谦的头发,他有点内疚,吴冠谦越来越瘦了,他那么努力的想让吴冠谦的身体变好,可还是没有任何跡象。 两个人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回家。 吴冠谦突然就觉得脚底一软,两眼发昏,脱了李诚彦的手毫无徵兆的倒了下去。 李诚彦崩溃着把吴冠谦抱起来,然后语无伦次的拨了急救电话。 在急救车上他打了李靖的电话,也就是王逸洋。 Chapter 33 吴冠谦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李诚彦一个人无力的蹲坐在病房门口,李靖就是乘车过来也要两个多小时,抢救室的红光一直刺眼的亮着,他害怕,他还没有陪吴冠去荷兰,他还没有听吴冠谦说过一句我爱你,他也没有对吴冠谦说过,他还没有把一切向爸爸坦白,他还没有亲手给吴冠谦做一顿饭。 他后悔没有抓紧时间对吴冠谦好,他骂自己是混蛋。 李诚彦摸着泛银光的戒指,把手贴在胸口。 医院里药水味道浓重,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独自哭泣的人,医院,本来就充满着绝望的味道,每天多少人穿着病服进来,多少人盖着白布离开,医院本就是一个应该看开一切生离死别的地方。可李诚彦就是做不到。 吴冠谦被转进重症病房,李靖到了。 王逸洋是真的不知道吴冠谦爱上李诚彦了,他也不知道吴冠谦没有把一切跟李诚彦坦白。 「小少爷你都对他做什么了,搞成这样!」王逸洋不是一般的难过,现在,他不知道吴冠谦在做什么,本来是为了让李诚彦死心的,怎么现在看过来吴冠谦演技又进步还是又技艺高超的直接让李诚彦生不如死了。 李诚彦没觉得他哪里做错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李靖说。 王逸洋想了一会儿,先把瘫在地上的李诚彦拉了起来,然后拍拍他蹭脏了的衣服「把他还给我吧,本来他就是我的人。」,然后王逸洋就转身走向病房,他想他可能就是始作俑者,他没必要让吴冠谦再陷入灾难了,他觉得给李诚彦的惩罚也够了,那就放他一条生路也罢。 李诚彦却拽住他,眼神凛冽「他是我的。」,王逸洋知道吴冠谦有魅力,只是没想到魅力那么大。 「你爱他吗?」,李诚彦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喜欢一个跟你同父异母的亲人还那么高傲啊?」王逸洋根本不知道吴冠谦瞒了这一茬。 李诚彦眼神空洞。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同父异母这四个字。 他突然想起小时侯。睡觉前,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句话。 ——他爸爸一定又聪明又很有钱。 王逸洋跌坐在病房门外。 为什么永远总差那一点缘分。 Chapter 34 李诚彦开着车去了父亲的公司,一手紧握着方向盘一手空攥着,突起的戒指硌的他心里生疼,可还是戴着,他还在催眠自己,他不捨得摘下来。那戒指是快要长进他心里了,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一切。 李诚彦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和父亲诧异的样子,他拽着父亲到办公室里,关上门。 「吴冠谦和我什么关係!」李诚彦的语气冰冷,他自己也吓到了,这句话,在问他的爸爸,也在问他自己,他想起自己和吴冠谦在狭小的空间里彼此依赖着交融着的情景,他一想到刚才李靖说的话就满脑子发昏,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噁心,自己怎么那么愚蠢。 可他还是觉得吴冠谦是爱他的,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也是爱吴冠谦的。所以他对吴冠谦的身份是如何的已经不想去计较了,李靖居然说他和吴冠谦有血缘关係,李诚彦出一身冷汗,失了所有判断力和冷静。 他还以为吴冠谦不知道。 他一边愤怒的看着父亲一边心里担心,吴冠谦万一知道了他们的关係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 李尚庆无力的坐下,然后把一切都告诉李诚彦。李诚彦本来是那么愤怒的憎恨着父亲,他还以为是父亲让吴冠谦没了家庭,才让吴冠谦沦落如此。 「……吴冠谦他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也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李诚彦根本无心去责怪爸爸是如何可耻的背叛了已经死去的妈妈,光刚刚听到的就足以把李诚彦的心洗刷一边了,李尚庆本就不怎么喜欢吴冠谦这个人,加上其实他说的没有哪句是错的,所以他问心无愧的告诉李诚彦,吴冠谦的所有阴暗面。 「吴冠谦这个人,好像跟全世界都跟他有仇一样,他内心只有仇恨。」 「……」 「爸你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吗。」李诚彦声音发颤。 李尚庆眼睛猛的瞪大,他没想到吴冠谦这个人居然这么毒害他的儿子。 李诚彦攥着拳头砸向玻璃。 李尚庆突然问李诚彦一个问题。 「你跟他……做了吗?」李诚彦没回答他。 「……他有爱滋病。」李诚彦的世界下起了黑雨,世界颠倒了黑白。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Chapter 35 李诚彦筋疲力尽的回到医院,他在等待吴冠谦的解释,不到他说出真实的那一刻,李诚彦还是希望自己此时只是是糊涂、错乱的。 吴冠谦醒了。医生撤去大批供氧的装置,只有吴冠谦枯瘦的手臂上还插着输葡萄糖营养液的管子,吴冠谦面色不怎么好的闭着眼睛靠着枕头,他的体重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二十,至少刚刚给他撤仪器的医生是这么讲的,而且还轻描淡写的告诉他还会继续下降。 吴冠谦突然就想起李诚彦给他买的粥,想起李诚彦小心翼翼的把粥吹凉了再餵给他的那种表情,就觉得很幸福,于是李诚彦就隔的老远的看见吴冠谦嘴角牵起那一抹不明道理的微笑来,莫名觉得烦躁,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他居然开始抗拒吴冠谦一切的所作所为。 好像那些都可以是他「虚偽」「装模作样」的掩饰。 李诚彦把病房的门重重的推开,不理会猛烈的撞击声在安静的住院大楼里发出的噪音,也不理会坐在办公室里的主任医师怎样叫着「安静!」,他直盯着吴冠谦。 吴冠谦就快睡着了,因为他的嗜睡症仍然没有消除,即使李诚彦之前的几个月都把他养的好好的,被巨响吓的睁大的眼睛,只装下了一个愤怒无比的李诚彦。 「这么惨白的脸色,扑了多少粉?」李诚彦左手捏住吴冠谦的下巴,吴冠谦被他捏的生疼,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察觉的,就是大概就是李诚彦知道了他害了什么齷齪的病,想到这个吴冠谦没什么话可以讲,他愧对李诚彦对他的好,他后悔,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李诚彦的爱。 「怎么,没话说了?你以前跟其他人廝混的时候不是很会讲话的吗?」吴冠谦怔了许久,李诚彦没有那句话说错了,而且吴冠谦其实是做好被李诚彦发现过往的准备的,他还是有些窒息,吴冠谦偏过头甩开李诚彦的手,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可以支配的力量来完成这小动作。 「你需要这个吗?你怎么不快点去死?你活着做什么?杀了你还算替天行道!」李诚彦猛的拔起输液管,吴冠谦疼的呻吟出声,李诚彦是逆着向子拔的,血从血管里肆意的流淌出来,吴冠谦一阵头晕,不需要那么多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他此刻身心惫受的煎熬,吴冠谦只是疼,哪里都疼,疼的撕心裂肺,疼的哑口无言,疼的他想重生千百回。 李诚彦把吴冠谦整个从病床上拖起来,然后剧烈的摇晃吴冠谦的身躯。 「你说话啊,说我是满口胡言乱语,说我是诬陷,说我是臆想过度啊,你说啊,你说啊,你特么到是说啊!」李诚彦头一次,这么失态,不管事在谁面前。 吴冠谦一阵反胃,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内脏都纠在一起,难受,他没有任何力气讲一句抱歉还是对不起。 「你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欺骗我,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你天生就那么犯贱!你说,你这条卑鄙的生命上要搭上多少人,我,你的那些好顾客们!你到底为什么!你说!」 吴冠谦已经快陷入昏迷。 可李诚彦字字见血的话与猛烈的摇动总让他清醒过来。 和医生们一起赶来的王逸洋看着眼前疯狂的李诚彦大声吼着,医生们拥上去给李诚彦打了镇定剂,吴冠谦倒在地上,医生不得不再度把吴冠谦转回重症病房。 王逸洋对着洗手间的化妆镜,眼神茫然空洞。 「一开始就错了吧。」可是一切都晚了。 Chapter 36 李诚彦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李靖背着他站在阴影里,在他揉眼睛的空档里李靖就听到了声响,并且迅速的转过身来用尽全力给了李诚彦实在的一拳头,李诚彦皱着眉头用大拇指擦去嘴角溢出来的血,口腔内壁传来阵阵疼痛,他想可能是给蹭破了「哥!你干嘛。」李诚彦头脑混乱着,他似乎只记得最后李靖一声尖锐的叫喊。 「你问我?你知道你到底干了甚么吗?」从他语气和表情里都看得出他生气了,很生气,不管是作为王逸洋还是李靖,王逸洋摔出一刀病危通知单来,因为吴冠谦时不时在生死边缘游走着,王逸洋抽出最新的那张来,龙飞凤舞的字跡还是明显看的出「两週」给的时间限制,吴冠谦在原来伤病的基础上又出现了肺炎和胃病。 李诚彦是无情的,至少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在乎吴冠谦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着。 李诚彦晃了晃脑袋「那么你以为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他看见李靖眼里一丝明显的惶恐,于是他就笑了,他知道这场战役终究是他会赢,李诚彦按着嘴角的裂口从临时病床上站起来,然后一步步逼近李靖。 「你知道他有爱滋病,你还收他,你还让他工作,你全身上下所有东西恐怕都是用他赚来的钱买的,你知道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他甚至讨厌我憎恨我想我从这世界上消失,你居然愿意就眼睁睁的看我掉进他精心製作的陷阱,你知道的很多,你不知道的也很多。」 「别逼我了,我脚下就是悬崖,你们谁要推我一把,就跟我一起堕落下去好了,记住,你不是什么好人,你没资格教训我!」李诚彦把李靖直逼到墙角,他嘴角满是鲜血还笑的一如既往的开朗。 李诚彦说完这些,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王逸洋全身都是冷汗,他鼻头酸涩着,是那么渴望在脸上流过两痕细泪,可他终究未能大哭一场,他也怕!但他这辈子的眼泪都乾涸了。 靠着雪白的墙壁,王逸洋想了很多。当年那些彼此在乎的人,是被怎样的现实逼迫到走投无路的,他实在是不懂。 他知道错了,他没想到每一件事情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续着发生,就连他自认为是很强大的心脏都开始接受不了这些种种残酷的现实。 如果给他一个逃离的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消失。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王逸洋,也就是李靖失踪了。 就像是死了一样。 没有人在意。 连吹过首都上空的萧索清风里都没有丝毫悲鸣。 Chapter 37 李诚彦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李靖已经不在了,吴冠谦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还没醒过来,睫毛微颤着,嘴唇乾涩的抿着,病毒已经在他体内疯狂的衝撞着,也在吴冠谦手腕和胸膛上蔓延,像是开满血色的蔷薇。 李诚彦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至少吴冠谦是个病人。 可他一想到他那么深爱的吴冠谦竟然一心要把他的病传染给自己就难以控制情绪,而且吴冠谦成功了,李诚彦也最多剩八九年的时间来消耗。 李诚彦走近吴冠谦。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不知该干什么,无论多大的火气他都要等吴冠谦醒来,面对面的质问他,李诚彦把吴冠谦的手握紧,可他也担忧着,吴冠谦或许再也不会醒来了呢。 吴冠谦。你给我活下去,为了给我个解释,你给我好好的活下去。 李诚彦突然觉得哪里不大正常,眼神看向吴冠谦空空如也的右手,然后又条件反射般的抓起吴冠谦的左手,一样瘦弱白皙,一样没有李诚彦给他的戒指。 ——「只要它还在,我就不会变心。」李诚彦心都冷了。 李诚彦算是真的死心了,他放开紧握着吴冠谦的手,一个人看着沉睡的吴冠谦喃喃。 「你是变心了吗?」 李诚彦出了医院,他像行尸走肉一样开车到一条小巷里,他下车去买了两杯奶茶,一手拿着一杯走在巷子里。像极了他和吴冠谦的那天,他眼神黯然的抿了一口奶茶,然后毫不犹豫的扔掉了另一杯,冬天,奶茶冷的好快,李诚彦这样想着。 李诚彦站得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幼稚的涂鸦,「吴冠谦爱李诚彦」白花花的印记,在班驳的石墙上闪的耀眼。字体歪歪斜斜的,李诚彦出神的看着中间涂的白白的爱心,就开始冷笑,他笑他实在是太傻了怎么会那么信任这么一个人,他笑吴冠谦的演技真的很好,以至于他李诚彦总会觉得吴冠谦就是生命中对的那个人,他笑自己爱的太深。 李诚彦疯了一样扑上去,用拳头大的石块拼命的磨掉原先的笔跡,他手都给蹭破了,血从指缝里流下来,他不觉得疼,奶茶被扔在地上,冰凉的散开一地,李诚彦捡起一块石头来,然后一边冷着脸掉着莫名其妙的眼泪,一边用力的写下对吴冠谦来讲最恶毒的话语。 「吴冠谦,你去死吧。」李诚彦瘫在地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这么生不如死。 远处一个的人举起相机「喀嚓喀嚓」的拍下一幕幕,然后握起了拳头。 Chapter 39 李诚彦真的是快崩溃了,一瞬间,他爱过的那个吴冠谦,爱过他的爸爸,还有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哥哥,都消失了,只剩下每日紧闭着双眼,那个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吴冠谦,他真的快崩溃了。 每天从早到晚九个小时他要处理公事,他不是超人,每天也少说需要六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于是如此扣算,他每天有六个小时可以傻傻的坐在吴冠谦的病房前,然后望着沉睡的吴冠谦不知所措,其实他明明可以抽别的时间来的,因为别的时间吴冠谦都清醒着。 吴冠谦一直是醒着的。 李尚贤说「活该」的时候,李诚彦无聊的时候,李诚彦对着自己碎碎念不止的时候,李诚彦抓住他手的时候……当然也包括了,那人亲吻他的时候。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时李诚彦抓起自己的手却没有见到他送给自己的戒指时,李诚彦急促的喘息声,而且他也感受到李诚彦一直戴着那戒指,他没有那么多力气,讲不出如何完整的话,甚至睁不开眼睛告诉李诚彦,因为他太瘦了,所以戒指他戴不上了,他只能托王逸洋把它作成一条项鍊,然后贴在胸口,每天轻轻的抚摸。 李诚彦不知道。 吴冠谦真的有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不行了,于是他就叫来医护人员,然后叫他们买一个小小的答录机,他有时只能摸着它而已,力气好的时候可以对着它喃喃的自语,他把它想像成李诚彦,因为它和李诚彦一样冰冷,一样不会对他说话。 他在一个人的病房里,只有他自己默默的和自己对话,吴冠谦的生活是百无聊赖的,睡觉,输液,睡觉,讲话,输液,无数次回圈。 李诚彦,不一样。 李诚彦每天在办公室里忙活档,是很大一笔生意,他不想就做砸了,于是他减少了去看吴冠谦的时间,其实他根本不想见到吴冠谦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总是无聊的一个人看这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去到医院里。 有人推门而入,伴随着李诚彦私人秘书的尖叫声。 是李靖,失踪多日的李靖。 李诚彦整理档案的手停了下来,然后盯着李靖摇晃的身体,只说一句,「哥哥,这么多天干什么去了,也不打声招呼。」不冷不淡,李靖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蹌蹌的移动着,李诚彦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工作。 「不是人你还爱他,你也不是人。」李靖癲狂的笑着,李诚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存放了多年的那句话,年少的自己伸长了脑袋看吴冠谦,那时他身边的王逸洋就是这么讽刺的他。 「李诚彦,海景好美啊,我们一起去拍照好不好。」或许无法原谅吴冠谦,这也是导火索之一,只是李诚彦已经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然后用尽力的憋出一个极度扭曲的笑容来,他意味不明的说。 「你没死啊。」 王逸洋笑出泪来,然后平静了下情绪,绽开平日那个让李诚彦无比怀念和熟悉的笑容。 「在你面前死第二次。」 然后王逸洋就开始发疯般的大喊大叫,衝着李诚彦办公室雪白的墙壁撞去,跌在地上,又颤抖着从兜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狂笑着把刀子刺进胸口。 彼时王逸洋患人格精神分裂症半个月。 Chapter 42 是时候来讲讲罗哲佑这个人了。就从吴冠谦这里入手,吴冠谦收到的第一笔钱,是罗哲佑发现吴冠谦身无分文以后独自找到李尚庆,威逼他给吴冠谦定期匯款,手段自然是以李诚彦为目标,而李尚庆是那么在乎他的儿子,于是吴冠谦才会那么顺畅的定期拿到所谓的生活费,当然这件事的前提是,罗哲佑早就发现吴冠谦和李尚庆的关係了,比吴冠谦更早。 其实吴冠谦和李诚彦都不记得,当初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那么一个个叫哲佑的小男孩。 吴冠谦进了中学以后,罗哲佑找了个家教补了许久成绩,好不容易挤进了吴冠谦所在的重点班,就是为了知道吴冠谦过的怎么样,只可惜吴冠谦是过的不错,可那罗哲佑,就是那让李诚彦彼时兴奋的倒看书的被退到普通班的学生。 而且事事让罗哲佑无法想像,因为他也渐渐察觉,吴冠谦和李诚彦之间,是存在着得微妙关係。 他的嫉妒在燃烧。 罗哲佑从那时就很想认识王逸洋,因为王逸洋的装死也被他看了破,可他也不想讲那么明白,因为他当时就知道这件事,一定能让吴冠谦和李诚彦分开,这是他想要的,也是王逸洋间接想要的,他何苦要拆了自己的台? 当然后来发生了他自己也没想到所以没控制住的事情。 吴冠谦和李靖签了约,罗哲佑知道这个以后只是风尘僕僕的赶去ivy,在吴冠谦头夜的那天就点了他的单。 他即使不能让吴冠谦的心在自己这里,也要让吴冠谦的身体上第一个留下他的痕跡,不过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李诚彦再一次的出现,吴冠谦在巷子里拥抱了李诚彦,那模样是罗哲佑从来没见过的真实,于是罗哲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跟踪吴冠谦和李诚彦,也是他跟着吴冠谦去了a市,就坐在吴冠谦的旁边。 自然他也知道吴冠谦和李诚彦约会的那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有股衝动,想勒着李诚彦的脖子,告诉他吴冠谦是他的人,但也无奈吴冠谦在一旁,他们两个牵着的手叫罗哲佑看的刺眼。 其实不必如此细緻的讲。 只要说,在吴冠谦住院后当他迷迷糊糊沉睡着的时候,是罗哲佑亲吻的他的脸颊。 李诚彦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失了常态的时候,是罗哲佑躲在一旁用相机拍下了一幕幕。 跟随着李尚庆在医院里半天,是罗哲佑在车子里杀了李尚庆。 还有一个或许不得不详细的说,那就是,把王逸洋逼疯的,也是他罗哲佑。 也是因为前面说到的,发生了让罗哲佑都难以置信的事情。 就是李靖就是王逸洋。 这些还都是靠他那天在吴冠谦和李靖家门外面趴着听才知道的,罗哲佑一直是个异常聪明的人,所有零碎的事情在他脑中只要一联系就能瞬间成形,他知道王逸洋想毁了吴冠谦。罗哲佑是疯子,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爱上吴冠谦那一天起就无所谓是不是疯子了,他只知道王逸洋是疯子。 王逸洋是被失踪了。 罗哲佑把王逸洋从医院带走,无助的王逸洋就只能眼看着自己被罗哲佑绑在车的副驾驶座上。罗哲佑开车速度特别慢,王逸洋期间一度紧张的流汗不止,结果罗哲佑在偌大的一栋别墅前停下,把王逸洋松了绑,然后推着他进了地下室。 罗哲佑什么也没干,他只是无数次的对着惊恐的王逸洋说「你犯贱」「你该死」「你无耻」,无限回圈的说,王逸洋在黑暗里被这些锋利的词汇弄的满是创伤。 所以他疯了。 所以他死了。 「所以」这两个字说的那么轻巧,可确实只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形容,对于罗哲佑来说。 罗哲佑一切行为的源头,都是出自他对吴冠谦的爱。 他可以毫不避讳的说,他爱吴冠谦,比谁都爱。 罗哲佑抱着吴冠谦最喜欢的矢车菊站在小小的墓碑前,把花一片一片撕落,他用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碑体。 「我这清明节,你那情人节。」 花瓣腐朽进泥土。 化作灰的乌托邦。 Chapter 43 宜萱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默默的掉眼泪,电脑萤幕还发着强烈的白光。 距离他写完这篇不长的小说正好一个半小时。 他突然感到微微的心痛,即便那是自己的文字。 ——这只是个故事,这一直是个故事。 俞君端着刚熬好的鸡汤打开厨房的门,老远宜萱就闻见浓郁的香味,虽然俞君菜做的很好,不过他是个插画师。 他出的每一本书都是俞君给画的插图。 俞君把鸡汤稳稳的放在垫子上,然后频繁的看手錶,门铃没一会儿就默契的响了起来,宜萱笑着走过去开门。 吴冠谦和罗哲佑大叫着衝进来,把手里的礼品袋全数扔在地上,他们今天来是来过年的。 宜萱笑駡着,纳闷怎么不见其他几个,就看见李靖也迅速的衝进了房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皱着眉头。 外面有声响,他探出头去。 「宜萱姊!这鸡欺负我!」 王逸洋一手抓着一隻乱叫的鸡,一手指着在他头上发疯乱跳,另一隻平衡很好的鸡,初步判断,两隻鸡,一男一女。 宜萱抹了抹眼泪,揉揉通红的眼睛,一晃神吴冠谦已经掛在他身上了。 「大作家,你怎么那么感性,你把我写的那么邪恶、那么悲惨、那么什么,我都没捨得掉眼泪你哭个什么劲。」罗哲佑笑着把吴冠谦掰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诚彦也来了,和王逸洋一起蹲在两隻打了狗血一样的鸡面前满脸的哀怨,两个人捂着胸口装死,宜萱只好笑着用力推了下李诚彦。 全都笑着,宜萱突然很庆幸,那只是他的小说。 对啊。 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