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停止前》 Chapter1 - 心灰意冷 (1) 滴答。 直到沁凉的雨水一点一滴落到脸上,渗入皮肤,白枫涣散的瞳孔才重新聚焦。 她忘了什么是疼痛,不管是人还是心都已经麻得快失去痛觉,也许如此豆大般的雨才更加剧烈地落下、打在她羸弱的身躯上毫不留情。 白枫倾首朝身后硕大儼然的建筑物看去,唇边悄悄地攀上苦涩。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驻足在法院门前的一天,应该说、以这么狼狈不堪的姿态。 胜诉了、然后呢?她内心的空缺再也无法填补。 掩盖阵阵凉意的温热让白枫伸出手抚上双颊,她清楚记得自己上次哭是多久以前,因为在脑海里播放的记忆片段正好停留在那天,同样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他精心策划的浪漫求婚而落泪。 这次也是因为他,情感却是完全不相同的痛彻心扉—— 白枫今年二十七岁,在这座城市鲜少人没听闻过她的名字。 大学毕业后开始四处奔波寻觅人才,她用父母留给她不算多的遗產和打工攥来的存款自行创业,从零开始打拚,终于在二十七岁这年成为四角头之一,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 然而,多年的心血在一夜之间被夺取,被白枫曾以为会携手共度一辈子的男人,和认识六年的闺蜜。 柏油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雨水,即便浑浊却还是让白枫看得清楚自己的表情,上头泛起一波波涟漪让思绪渐渐晕染开来。 两天前,她最信任的秘书兼闺蜜范芷芸,姣好的身躯紧紧贴在她未婚夫身上,脸上的笑容是多么意气风发、眼底满满的倨傲。 而那个男人,她可能用尽此生时间都无法遗忘的男人、那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俊脸上不再是白枫熟悉的笑靨,反被一种前所未见的冷肃取代。 曾经柔情亲吻过她的薄唇正说着一度令她崩溃的话语,用那陌生的语气。 深邃犹如星斗的眼眸淌出生人勿近的气息,过往的浓烈情愫已不復存,那种眼神就这样与她相望,空气好像瞬间变成上千公斤重,无情地压在白枫身上,夺走她呼吸的权力。 白枫被一群警察隆重地请出她一手创建的「枫瑾」企业,当初徜徉在那名为爱情汪洋中的自己是多么篤定两人会白头偕老,以这间公司作为他们的定情标示。 现在一切成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在完全搞不清楚的情况下白枫被带到警局的拘留室,和一打架闹事的小屁孩及在商场偷窃的嫌疑犯和谐度过一个晚上,就因杨瑾贺和范芷芸以盗用公款的名义起诉她。 ……幸好她的律师并没有成为他们的同伙,让她顺利的打赢了这场官司。 如果要问她恨吗,白枫自然是恨的,同时被爱人与好友背叛,谁的心情会畅快?世上若真有那种人,她肯定在那人面前连叩三响头叫声师父。 可比起恨,更多的是悲痛。 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看再过半个月就到她和杨瑾贺的结婚典礼,却全数在两天前变调,就连一手打造的江山也赔了进去。 白枫不晓得杨瑾贺和范芷芸是怎么搭上线,也没多馀的心思去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自己冷淡的杨瑾贺,丝毫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会相差甚远。 「我不爱你了,所以离开吧,白枫。」 沉痛的字句还敲击着她脆弱的心,眼看就要支离破碎,却逞强地撑着不愿崩塌。 白枫实在不愿相信她和杨瑾贺一直以来的爱情都是虚假,因为回忆真实到她没办法质疑……但那句「我不爱你了」依旧盘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像她的灵魂随着这段爱情离去正被抽离。 冷风吹来,白枫抱着胳膊怔在原地瑟瑟发抖,泪掉得更兇。 她驀然想念起杨瑾贺怀里的温度,还有每次她熬夜批改公文到最后眼皮打架,忍不住睡意趴在桌上睡着时,他总会拎着自己厚重的外套替她盖上,然后把文件挪到面前仔细地替她审阅。 哪怕是在杨瑾贺深深的伤害自己之后,她还是那么眷恋他。 和杨瑾贺交往的这几年,白枫终于懂得什么叫做人生,也学会了爱人与被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现在想想,她真的是被爱着的吗?或者通通都只是她一人的自作多情。 杨瑾贺本来是她的学长,毕业后就没了联系,直到白枫为了创业而找上他,两人才又有交集,没想到这一交竟成了男女朋友、甚至走到结婚这一步。 可惜婚还没结,他们的爱情就到了保存期限。 杨瑾贺温柔的嗓音言犹在耳,却在一辆车呼啸而过之后停留在那句使人心碎的话语。 「拜託、不要再说了。」白枫摀住双耳,本该红润的双唇已经毫无血色,失魂落魄的,她一步步走向大马路。 与她想法截然不同的发展教她怎么不悲慟。 其实她早就感到心力交瘁了,打从父母飞机失事身亡之后,白枫一直都努力着、一个人努力在这样的现实中活着。 当时她刚接触职场,就算不是正职也照样尝到许多苦头,但还是一路跌跌撞撞走过了。 然而这一切的转变是在杨瑾贺出现后,彷彿广大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她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时间就真的、只为那么一个人走动。 可是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离她而去。 当那刺目的车头灯打在脸上,视线越发模糊,她才惊觉自己一点都不想就这样死掉,带着一大堆疑问与遗憾。 可是,失去一切的她无力改变……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无能为力。 ……人们死前会想什么呢? 有人说,是最重要的人;有人说,是最遗憾的事,也有人说……不,管别人说什么呢?白枫只知道,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杨瑾贺。 而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当自己停止呼吸的那一秒,被深深刻画在瞳孔里的影像,不是她所深深爱着的他。 如果……她奋力停止思考。已经,不会有任何如果了,多馀的不切实际只会更加显得她有多愚昧。 「吱嘰——」 白枫认命地闭上眼,估计自己就是得这么悲惨的迎接死亡。 Chapter1 - 心灰意冷 (2) 刺耳的煞车声划破天际,对于这种突发事故仍保持不慌不忙的态度踩下煞车意味着驾驶员有一定的技术,心理素质也挺好。 相较之下,车内的另一个人就没有如此淡定,不过这完完全全不代表他素质不好,只是有些事情实在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 「shit!怎么了?」乘在后座的男人因为这紧急煞车爆了粗口,拾起身边的牛皮纸袋,确认资料没有被掀倒而喷溅的咖啡泼洒到,他才抽出卫生纸清理自己的衬衫。 「前面有位小姐。」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外加墨镜,好看的眉毛并没有因为突发事件蹙起,依旧维持平稳的直线。 「啥?」闻言,他抬头迅速地瞟了一眼,想都没有想就道:「绕路开走。」眼看自己和别人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他可没有空将心思摆在陌生人身上,开什么玩笑?他一笔生意可是几十万美金起跳,这样的金额谁赔得起? 「岳哥,那位小姐有点眼熟。」听见对方这么说,岳飞才不耐烦的翻了白眼,透过挡风玻璃看清楚女人的容貌。 脸上爬满泪水,其实岳飞自己都不晓得在这滂沱大雨中他是怎么分辨那容顏上的是泪而不是雨,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个女人明显就是他两个月前才见过面的! 与自己并列四角头之一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白枫。」对!他拍掌一惊。 「怪了,梓楠,你怎么会记得她的名字?」岳飞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助理,准备等对方给他一个合理且能接受的解释。 「咳,我认为这不重要,您应该先去看看她的状况。」江梓楠轻咳一声,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很漂亮才刻意关注一会。 岳飞瞇起眼,心里腹诽着,但还是下了车,他想自己最近大概是对江梓楠太好,感觉这傢伙都快爬到他头上来。 「喂,女人。」车内耳尖的江梓楠听见自家主子叫人的方式不禁眼角一抽,最后看不下去乾脆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白枫确实有听见岳飞的叫唤,双眼却模糊地看不清楚。 ——救我。 岳飞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就倒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天哪!这套西装要十万啊!」他愤怒地扛起白枫,一点都不温柔的把人塞到后座,自己换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今天运气到底有多背!不管了,快开车,有几个红灯闯几个,超速的费用我会想办法让这女人付,我们剩下十五分鐘,你需要——」岳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来懂得精打细算的人打断。 「五分鐘后到丹尼斯那里,五分鐘让您整理好仪容,最后五分鐘准时抵达饭店,遵命。」语毕,路虎的油门被踩到底,驰骋在望不见尽头的路上。 岳飞对江梓楠的分配满意地点头,之后便打起电话,「丹,我需要你帮忙,三分鐘后立刻准备好。」 「whatthefuck!你脑子坏了吧!三分鐘?」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惊吼,劈头就是句不太好听的话,话虽如此却立马打了响指要员工们就战斗位置。 男人在这时候已经站在店门口,沉稳的声音惊动了店家的全体员工,「我脑袋很好。」岳飞掛掉电话,霸气的用双手推门,想要来个颇有气势的登场,门却十分不领情的动也不动。 「门把旁边很清楚的写『拉』,你眼残吗?」丹尼斯用一根手指头由内往外推,透明的门轻易地敞开。 岳飞此刻的心情不爽到好像吃了自己贩卖的商品之一——炸药。 身为军火商的他薪资是以百万美金计算,除了当贸易商直售给各国政府之外,作为代理商赚取佣金也是收入来源。五百万美金以下佣金抽百分之八到十为「小案」、一千多万抽百分之五到八为「中案」、两千万以上抽三到五为「大案」。 此外最特殊的是五千万起跳的「超级大案」,这种案子势必会牵扯到政治,各国政府多半会介入其中且干涉。 纵使赚了这么多钱,岳飞还是觉得不够。 他的小气吝嗇在这块圈子中眾所皆知,但并不影响到他的生意,守财奴的个性不代表他会偷工减料,相反的不论是进货出货他都是亲自清点,当仲介的时候也非常谨慎,曾经合伙过的人多半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生意谈得非常拢。 这行最讲究的就是道义以及口碑,若是卖的东西出了紕漏或存心想坑人,基本上根本无法在这里立足。 「废话少说,我少赚的钱你要负责赔吗?快点开始。」岳飞不耐烦地翻了白眼,开始宽衣解带。 丹尼斯看着对方精实的身材,一脸鄙夷。 还真是庆幸自己的店里只有男员工,一群飢渴如狼的妹子伤不起啊,特别在看到这样的身材过后—— 男人有三宝,锁骨腹肌小蛮腰,现在的妹子们都喜欢这些,十个里面还有一半喜欢多加个人鱼线。 那群心花怒放的妹子蜂拥而上的画面光是想像就让丹尼斯寒毛直竖,当初只聘请男店员真是正确的选择,他再也不会说这群乳臭味乾的小伙子只会看妹把妹。 其实这店不光卖衣服,从发型设计到服装量身订製都有。 「唷,不错,效率又高了点啊。」岳飞满意的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自恋地扬扬下巴,「嘖嘖,真想搭訕一下镜子里这帅哥。」这句话差点没让在场所有人吐出一口鲜血。 他花了四点五分鐘换装,半分鐘讚叹自己,「行了我要去追寻我亲爱的钞票,钱记在帐上就好,当然你要是友情价折抵所有花费我会更感激你。」语毕,岳飞光速离开现场。 「……这廝赶投胎吧。」丹尼斯自认倒楣,谁要他就认识这么一个孽友?帮了忙被说应该的,不帮忙被说无情无义好像死后该下阿鼻地狱……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Chapter1 - 心灰意冷 (3) 白枫清醒之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不过装潢却莫名感到眼熟,直到望见床头柜上的东西,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到底是什么斩不断的缘分,被救了竟然还是被送来这里?她苦笑。 这家饭店是枫瑾旗下的產业之一,她和杨瑾贺两人也曾住过这里的总统套房。 无力地倒回床上,没有任何思考的欲望,放任心神游荡,不过打结成一团的头发其实让她感到很难受。 扭过头,那一大扇落地窗被白色薄雾给笼罩,外头一闪一闪的霓虹招牌替这座孤寂的城市增添喧嚣,她倔强地想牵起嘴角,却忽然明白一切仅仅是徒劳。 一阵颤慄过后,她才随意地动脚,将被子勾向自己——她讨厌冬天。 原本就不喜欢这样寒冷潮溼的气候,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更加不满。 「你的心有一道墙……」驀地,耳熟能详的铃声传进她耳中,忍住想扔手机的衝动,白枫动动僵硬的手从口袋拿出手机。 原本打算直接掛断电话顺便关机,她却在看见显示的名字之后停下了老早决定好的动作。 「……陆律师?」她有气无力的开口,喉咙乾涩以至于声音变得糟糕低哑。 电话另一头正是昨天替她打赢官司的陆靖轩,在听见如此声音之后蹙起眉眼,「白小姐,你听起来很不好。」 「抱歉,我刚醒来。」苦涩悄然攀上唇角,她怎么可能会好呢? 「原来如此。」男人微微頷首,却也不相信这番说辞,「非常抱歉,昨天因为有紧急事件所以先离开,白小姐今天有空吗?有些事情我希望单独和您谈谈。」 白枫努力用手臂撑起沉重的身体,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减缓疼痛,「大概几点?」原本想拒绝,但是对方平淡却蕴含诚恳的语气让她改变了心意。 「下午三点您方便吗?我稍后将位置传给您。」 「好,麻烦你了。」 「不会。」安静了下来,她原本打算结束通话,不料声音又从另一端悠悠地传来:「白小姐,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希望您不要轻易放弃,您也知道我是从您创业开始就一直替贵公司处理法律相关事务……您所做的努力我比谁都明白。」白枫一顿,尔后抿起双唇。 「谢谢。」急切地掛掉电话,虽然这样很不礼貌,可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不坚强。 不过她很感谢陆靖轩,那么一句话让她终于好些了。 她翻身下床,手扶着墙壁步履缓慢地朝浴室前进。 望着镜子映出来的自己,她哀戚一笑,「杨瑾贺,为了你我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花洒被打开,温水直接一股脑地浇在身上,冲落了脸上残留的液体,却未扑灭爱情残存下来的气焰,那灼烧般的痛楚仍在加剧。 最后白枫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一遍又一遍地换气,彷彿这么做可以让她获得短暂的救赎——她只能在气若游丝的当下被迫停止思考与思念,只有如此,杨瑾贺的脸才不会在她脑中出现。 反反覆覆地,最后她在浴缸中坐起,一手揪住额前湿透的碎发、一手捂住浮肿的双眼,哭泣声划开了厚厚的雾气。 她该如何放下这段感情? 不爱了到底是为什么?每个人总喜欢把这话当作藉口,就因为找不到脱离感情的理由。 白枫感到可笑地摇头,修长的腿迈出浴缸,她将毛巾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拧乾、敷上眼睛,套好浴袍后离开被弄得一塌糊涂的浴室。 白色的毛巾包覆住那头酒红色的发,指腹在乾涩的唇瓣上摩娑,她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她仔细将头发吹乾后,意外地瞥见放置在沙发椅上面的盒子以及卡片。 「白枫小姐:您好,请原谅我的老闆并不喜与陌生人相处,所以将您独自留在这间饭店。盒子里面是一套换洗衣物,相信您会需要的。此外,闯红灯与超速的费用总计九千九百元,请将钱匯进下方的帐号。p.s.衣服部分是由我准备,故不列入金额中,请放心。」 没有署名的卡片让白枫感到无言,不过她还是打开盒子,换上这位比他老闆好上几百倍的人替她所准备的衣物。 意外的合身让她感到些微诧异,却也没加以思索,把卡片收好开始检查仪容。 几小时后,两名男子正愜意地离开书局,这个组合惹来不少路人的目光,他们却像习以为常,感受不到丝毫压力。 「真没想到你会有帮助人的一天,我看待会恐怕要下起红雨了。」男人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是戏謔,陆靖轩不满的瞪他一眼。 「蔚倪晏,一天没调侃我你会死吗?」跟这人出门摆明就是受气,偏偏这次为帮助白枫必须要寻求他的协助。 「没有那么夸张啦,但这就和人必须吃饭一样。」衝着陆靖轩咧嘴,男人这样的笑靨让四周的少女顿时骚动了起来。 「你到底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白眼一翻他加快脚步,习惯不代表他喜欢,这些飢渴的目光怎样都善类不起来。 「和你同一家。」蔚倪晏云淡风轻的扬起嘴角,陆靖轩果断不再理会,他「铁嘴」的名号在这人面前永远都响不起来。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好吧,不闹你了。来谈谈你要我帮忙的对象吧?」谈起正事,蔚倪晏的表情终于严肃了点。 「不用。」穿着西装的男人停下脚步,咖啡厅的自动门随之敞开,映入眼帘文静的女子正垂着眼眸不晓得在思考什么。 「等你和她谈过,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为了她找你帮忙了。」 闻言,蔚倪晏英俊的眉毛一挑。 Chapter1 - 心灰意冷 (4) 「白小姐。」陆靖轩走到她面前打招呼,她站起身,微微頷首,「陆律师。」目光自然而然看见在一旁神色好不到哪去的男人。 陆靖轩眼角睨到蔚倪晏的表情恨不得当场掐死他,「白小姐,这是我朋友,蔚倪晏。」他忍气吞声地介绍。 淡淡的挑起眉,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男人没有收敛起来的张狂,但基于礼貌还是伸出手,「蔚先生,你好,我叫白枫。」 「蔚倪晏。」他意思意思的握了一下,没有多馀的停留。 身为中间人的陆靖轩真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他一定是脑袋抽了才麻烦这个讨厌鬼,当初怎么就不和岳飞借江梓楠一天呢?幸好他知道白枫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要不他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白枫确实不打算跟这个人一般见识,她只是微微一笑收回手,坐回椅子上,安静望着陆靖轩。 「有关『枫瑾』这次的事,白小姐和『那位』中间想必起了争议?」他单刀直入地问,随手招来服务生点了三杯咖啡。 白枫自然而然知道律师口中的「那位」意指谁,倘若他们之间只是起争议如此简单该有多好? 趁着服务生离开之际,她道:「麻烦把一杯换成奶茶,谢谢,我不是很喜欢咖啡。」那会让她想起与杨瑾贺的种种。 眸光渐渐暗沉下来,嗓子明明是如此动听,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伤悲,「我想是的,不过却没料到他会做到这一步。」亲手将她送进牢里。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做,公司不是短时间就能够再创的,您是过来人应该也非常清楚。」白枫悄悄攥起拳头,她当然知道,几年以前她四处奔波、捨弃了多少才爬到那个位置? 连自尊都曾经拋弃。 「我会把属于我的抢回来。」话虽如此她却不敢肯定自己能够做到,如果对象是其他人她一点也不会犹豫——可是杨瑾贺…… 「你在纠结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发言的蔚倪晏正瞇着双眼,锐利的目光直直瞅着她。 「你顾虑这么多,他会顾虑你吗?」攀上他唇边的凛然让白枫一怔。 「他不会,」伏下视线,她讽刺地掛上笑容,「会的话他就不会这样对我了。」其实她也知道,再怎么样她势必得抉择。 她真的很爱杨瑾贺,但枫瑾不能够让给任何人,那是她拚尽一切换来的成果,也带着已故双亲的冀望。 「你们能够怎么帮我?」修长的双腿交叠,她将零散的发丝塞到耳后,相较于刚才,眼神清晰肯定了很多,四周的气场也随之改变。 「我今天只是代替我们老闆过来接洽,顺便探探你的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走一趟。」男人看了看手上的名牌錶,沉默半晌,「只是我们得走路。」车子半路拋锚以至于他和陆靖轩两人最后徒步到书局。 「好。」她直截了当地答应,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好再让人骗的了……连感情都是。 不过至少可以不用再回去饭店,几小时前她还是偷偷摸摸地退房,险些被当作可疑人物。 「其实,我们可以叫葵开车过来的?」陆靖轩提议,男人霍然掏出手机,白枫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葵」是何方神圣。 直到那辆蓝宝坚尼停靠,一张冰冷而精緻的脸蛋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心里的疑惑才得到解答。 「你们现在是把我当司机?」美眸带着凛冽的寒光,使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我们车子半路拋锚了。」蔚倪晏开口解释,女人冷哼一声算是暂且放过他们。 白枫坐在后座开始观察起这还算陌生的三个人。 旁边的是陆靖轩,比起另外两个较为熟悉,黑发贴着脸部的线条顺势而下,眸色有些偏棕,暗蓝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忧鬱却适合。当年创业,她是先到陆靖轩工作的律师事务所当打杂工一个月,才终于和他有所接触,趁着难得的机会,她向陆靖轩提了创业的计画,两人也开始有联系。 仔细想想,他当初到底是怎么会答应当她的律师呢?人请到就好,过程不重要,当年好像是如此说服自己的,白枫无奈。 视线转向蔚倪晏,那头恣意乱翘的深棕色头发与他给人的气质相当,黑色的风衣掩住一身猖獗的气焰,不得不说,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很嚣张,可是确实有那个本钱。 至于旁边的冰山美人……还没有实际攀谈过她也无法评论什么,只能从一身暗色调的打扮推测对方的个性比较沉默寡言。 白枫忽然开始好奇起这几个人的「老闆」是号怎样的人物了。反正,再怎样应该不会比早上救了她的那个差劲…… 千里之外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岳哥,您不要紧吧?」江梓楠挑眉看着正在揉鼻子的岳飞,奇怪,难道是早上淋到雨所以感冒吗? 「没事,八成是哪边的钞票又再呼唤我了。」他头也不抬的继续看文件,今天完成了两个小案,还算顺利……下星期得到德国一趟。 墨镜下的瞳不为所动,已经完全习惯对方的一言一行,江梓楠专心开着车准备回本部,眼角馀光睨了一眼电子鐘,四点半。 「刚才的案子有发生什么事吗?」敏锐的他问,原本预计四点结束却多出半个小时,依照他对自家老闆的了解,肯定有人找碴才会拖到时间。 「对方把情妇一起带来了。」闻言,岳飞终于从文件里抬头,嘴角弯起一冰冷的弧度,「没什么常识喜欢插嘴,也不秤秤自己几斤重,只靠皮囊来获得地位的人有什么用?何况还那么卑微。」 江梓楠应了声,没有给多馀的回答。也难怪老闆的表情会如此藐视,因为他的母亲就是这样……而这件事情只有他、丹尼斯、蔚倪晏三人知道。江梓楠在岳飞身边待了八年之久,比起上司与下属,两人之间更多的其实是友谊。 车子驶入一间位于郊区的大宅,放眼望去先是一片修剪得颇具美感的植物,接着是池塘还有在里头活跳的鱼,江梓楠的目光最后锁定在车库的蓝宝坚尼上以及另一个空出来的停车位。 Chapter1 - 心灰意冷 (5) 「抱歉,请问你刚刚说你们老闆叫什么名字?」白枫拿着茶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人怔怔地看向一副慵懒的蔚倪晏。 「岳飞,有什么问题吗?和中国歷史那位岳飞同名没错。」语气有些诧异,他的手还半掛在沙发上头一整个随性。 不……这根本就不是同名的问题,岳飞她哪可能不认识?和她同样是角头之一的男人,在职场上颇有名气,让她惊讶的是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纠结在这个圈内。可是,现在的情况一开始就借助这么庞大的势力不见得是坏事。 「他是位怎么样的老闆?」虽然曾有几面之缘,白枫对那个男人还是一点了解都没有,甚至一句招呼都没打过。 「小气爱钱重义气。」陆靖轩简洁有力地介绍。 男人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虽然身为他的挚友我很想反驳,但事实胜于雄辩。」 白枫一顿,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描述方式有点熟悉…… 此时,大门一开,他们口中谈论的男人终于出现,手上抱着几份牛皮纸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吊起,看见沙发上的女人以后顿时发现了什么,大步流星地到她面前。 晚几步进来的江梓楠发现事情不妙,匆匆忙忙的挡在两人之间。 「白枫小姐。」他拿下墨镜,一双好看的暗蓝色眸子噙着温柔,淡淡地勾起嘴角。 「岳总。」白枫回以微笑,说出来的名字却让在场其他人同时愣住,然后她的视线挪向刚才先一步走过来的男人身上。这个人……好像是早上救了她的那个? 「其实我的名字叫江梓楠。」蓝眸转了转,他很快地了然,开口解释。 岳飞的军火业从他爷爷那代就已经创立,只不过到他这代演变成横跨黑白两道,但他如此的身份并不适合两头跑,于是在白道这部分的出席向来是江梓楠化名为岳飞代替,实务上工作则由蔚倪晏负责。 「这位才是我们老闆。」刚才还坐着的蔚倪晏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岳飞旁边,手搭上人的肩。 白枫没有多问,有些事情她该知道自然会有人和她说,「你好,今天早上……」谢谢你三个字还没出口,对方就很不领情地打断。 「我很不好,」岳飞不满的瞇起眼,伸出手开始在她面前算帐,「早上被你用湿的西装值十万元,超速驾驶和闯红灯的费用梓楠已经跟你说了,九千九百,最重要的是你害我多浪费十五分鐘在更衣。你说,这样得赔多少?」 四周的气氛突然变得尷尬再尷尬,白枫看着愤怒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抽了抽眼角,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来得及说谢谢。 这男人现在是在跟她算总帐就对了,所以很好心给她衣服的人应该是旁边的江梓楠——「谢谢。」报復性的她果断无视岳飞,别过头向他道谢。 除了岳飞之外的三个男人都在忍笑,连不常笑的陆靖轩都勾起了嘴角,而江梓楠更是直接轻笑出声,「不会,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于是某位大爷不爽直接插嘴了,「女人,你现在是在激怒我吗?」岳飞掛上笑容,语气没有眾人预期的愤慨,倒是富饶兴味。他多久没遇到敢当面挑衅他的人了,何况还是个女人。 「不,我没这个意思。」白枫如沐春风的笑容将一切轻描淡写带过,男人瞇起眼沉吟半晌,转头看向蔚倪晏。 「为什么她会在这?」这绝对不是不计较的意思,而是他开始策划的前兆。 「我想由我自己说明会比较好。」白枫镇定开口,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蔚倪晏等人也专注地听着。 岳飞的目光没有一刻从白枫身上挪开,不得不说听完对方叙事之后他有稍稍改观,但该赔的钱还是要赔,重点在于她现在来寻求自己的协助、又身无分文……一阵沉默让在场的人不禁感到紧张。 「我可以帮你,就衝着你一个女人能够爬到四角头这位置。」太好了,白枫松了口气,对方继续说:「不过现在你没有任何资產又负债,我这人从不做亏本生意。」她就知道这男人没那么好说话…… 「我对我的能力有一定的自信,事成之后什么代价都没有问题。」 闻言,岳飞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那你就签一张卖身契吧,相信白枫小姐的身价值这笔交易。」 就算有点预期心理,白枫听到这话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惊讶,「……好,成交。」 江梓楠立刻准备好纸笔写下内容,由两个人核对之后签名盖章。 「今天起你就住在这边,经营方面我相信你有自己的一套计画,我不干涉,至于倪晏会负责教你一些可能没接触过的事情,岳氏集团将全权由你接手。」在场所有人通通震惊了,全权接手、而不是代理,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你——」 「你都敢把整个人当作赌注了,我只是赔进一间公司何必那么惊讶?」他淡淡挑起眉,眼里有一份轻佻。 「这是你赚到。」白枫看他,气定神间地道。 「女人,合作愉快。」他伸出手,虽然白枫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还是将就一下回握,「合作愉快。」 尔后,她低头思索好一会儿,等再次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光。 「公司请一个星期后再正式宣布由我上任,麻烦了。」驀然提出的要求纷纷引起了在场几人的关注,连岳飞都有点开始好奇……这个女人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Chapter1 - 心灰意冷 (6) 「骗人的吧……哪来那么漂亮的清洁工?」男人的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同事,后者头却连抬都没抬。 「别废话,你快点把进度弄好,总裁说他今天要看到东西。」键盘声接连不断,拿着扫把的人把地扫乾净以后便前往下一个部门。 「喂、这里还有垃圾没扫,你薪水领假的啊!」喝斥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悄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将垃圾扫走。 「嘖……她又来了,真讨厌,仗着自己父亲是董事之一就这么嚣张。」 白枫今天只听了几十个人的声音,还有上百这样的数字在接下来的五天等她。 偌大的办公室被整理得十分乾净,象牙白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套高级茶具,热腾腾的烟雾裊裊升起,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表情都没有所谓的严肃拘谨存在,唯一相同的只有愜意。 「你的用意在哪?」蔚倪晏悠哉喝着刚泡好的茶,另一手不忘在盒子里面挑饼乾。 「选才。」她道,捧着笔记本不断在上头涂涂改改,「选才、育才、用才、留才,这四项都很重要,但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我必须重新选才,也只有这一项需要我来,其他三点相信没有太大的问题。」 蔚倪晏发现白枫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变得很不一样,不仅是气场,还有说话方式以及态度,这是他不得不佩服的,此外她在企业管理上颇有学问与个人见解。 「好歹我大学是第一名毕业的,企管系。」蔚倪晏「哦」了声表示理解,继续嗑着不知不觉中剩下半盒的饼乾。 忽尔,他想到了什么,「今晚开始尽可能早些睡觉,明天早上五点晨跑。」白枫点点头,没有任何抱怨或者奇怪的神色令男人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怎么突然安静了?」不习惯突然的静默她终于抬起头,却看见蔚倪晏正在打量自己。 「不问我找你晨跑的原因吗?」 「问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我没有后悔的馀地,你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这话听来很认命,他却觉得对方想讲的不只这些,果然,她又补充:「况且我本身就有晨跑的习惯。」 他了然的点头,不再多说。 冬季的傍晚,天色已经陷入一片漆黑,白枫独自在街上游荡,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但不至于感到难受,一辆辆车疾驶与她擦身而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目的、半分都没有。佇足在那栋略微老旧的楼房前,两道身影悄然晃入她的回忆里,往后也将停留而不再前进。 当年他们的资金都拿去设立公司,两人就是在这间小套房里面度日,生活虽潦倒却十分充实,每天他们一起拟定明天的目标、反省今天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想到这里,眼泪如同洪流倏然倾泻。 「白枫,要坚强……没有他你也能很好。」只能反覆以不切实际的言语安慰自己,四周很安静、静得只剩下啜泣。 他们的曾经彷彿是场梦境,虚幻縹緲却比任何事情都来得美好,同时,轻而易举地被粉碎,化为泡影如此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白枫。」 是谁在叫我?她转头,在看见声源的剎那忘了呼吸,眼底剩下错愕。 「瑾贺……」喃喃出那个她以为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提起的名字,她伸出手摀住自己佈满血丝的眼睛,脚步虚浮地后退。 透过指缝间的空隙可以清楚看见男人正一步步逼近自己,她猛然止住脚步,故作漠然地开口:「别再过来了。」颤抖的声音却明显出卖她脆弱、不坚强。 「陆靖轩真的不是个好拉拢的人。」心脏突地震了一下,白枫全身的力气顿时像是被抽光、无力放下双手,看着眼前薄情的男人。 那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里只剩下陌生,暗沉的眸光夹杂忽隐忽现的疯狂,霎时,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白枫想逃,却被杨瑾贺擒住手腕,「放手!你到底要怎样才甘心?」她挣扎着,大吼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但这个时间点根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而在车辆中根本看不见这片昏暗中发生的事。 她突然后悔没有早点回到岳宅,应该要听蔚倪晏的话才对,省得现在在这边重现一次她最不想遇到的绝望,又一遍伤害她尚未癒合的心——胸口正在隐隐作痛。 渐渐放弃挣扎,任凭男人掐住她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她大哭。 「我要是告诉你,其实我还爱你,你会相信吗?」循着语气里的寂寞,她微微扬起头,盯着悲伤从那双眼淌出。 「我会相信你,真的……」她含糊地开口,不断摇头,「要忘记我们之间太困难了、真的好难。」 杨瑾贺轻轻勾起嘴角,小心翼翼扳过白枫憔悴的脸庞面向自己,「小枫,我还爱你,但是,这段感情当中你爱我爱过头了,而我更爱名利。」 她心里喀噔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沉重的落地。 他告诉她还爱,指责她爱过头,然后寧可为了财富放弃她—— 白枫的眼神渐渐失去光采,毫无焦距地瞅着前方,沉甸甸的脑袋近乎停止运转,耳边嗡嗡作响时不时还重播杨瑾贺方才的话。 不断的相信、不断的受伤。 「——喂,放开我的人。」明明很陌生却温暖的嗓子稍微唤醒白枫的意识,她顺着被温度包覆住的手缓缓挪动视线,最后停留在那宛如罗剎的面孔、意外的像是救赎。 杨瑾贺忍住险些爆发的怒意,瞇眼瞪着这个莫名奇妙的男人,刚刚他那句「我的人」让他感到无比愤怒,而白枫看起来也确实认识。 「你是谁?」他冷声开口。 岳飞轻佻一笑,趁对方一个不留神直接把白枫拉到自己怀中,摆明是在挑衅地回答,「与你何关?」 Chapter1 - 心灰意冷 (完) 杨瑾贺不甘地目送两人离开,那辆银色保时捷在黑夜中特别刺眼。 他攥住拳头,指骨带着惨白,真要说的话他其实也不想那么对白枫,几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变就变,可是他与范芷芸还有另外一笔交易在,而她势必是这桩交易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杨瑾贺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残忍得无可救药,她有多爱自己他当然知道,可或许就是太爱了,热恋期过后一切都渐渐变得过分多馀。 白枫的爱给他莫大的压力、沉重到他喘不过气——纵使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愚蠢的在找藉口,为了向来所追求的名利。 但是她如此爱他,所以会等待的吧?是啊,她一定在妄想所谓的回心转意,然后,等他获得了想要的,一定还来得及挽回的。 车内,气氛有些僵硬也有些微妙,白枫打颤的声音隐隐弥漫,他淡淡开口,没了刚才的跋扈,「旁边有外套,盖上。」 她羸弱地道谢,外套上隐约还有男人的馀温。 「岳总,你介意我哭吗?」声音听起来格外沉闷,闻言,男人英俊的眉毛一挑。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他实在不太喜欢总裁这职称,「我要你别哭你就不会哭吗?」 白枫默默地否定。 「那你何必问。」他白了一眼,之后便听见对方泣不成声。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岳飞微微敛下眸子,拨出几分心神思考。要是他没有从倪晏那里得知她还没回来然后出门找她……他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这么落魄的摸样,第一次也不过就在几日前。他得承认,白枫的行事风格与他合拍,自信、果决、放手一搏,但在爱情上却是脆弱不堪。 回忆里的身影驀然浮现在脑海里,他眼神暗了暗,将油门踩到底后一个大回转,后座的人显然被吓得不轻,惊呼一声。 「不回去吗?」白枫的手抓住驾驶座位的椅背,头向前探去。 「囉唆,我说了算。现在,坐好然后系上安全带。」一股不算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准备。 下一秒车速快到白枫根本来不及反应,从车窗灌入的狂风已经吹乱酒红色的头发,她眼前全是自己零散的发丝,「天啊!你疯了吗?」对方难以捉摸的想法使她咆哮,她可一点都不想死在车祸。 「闭嘴,用心去体会。」嘴角上扬弯起一弧度,带着自由也带着苦,曾经有个女孩同样这么对他说过,脸上还绽放着粲然的笑靨——最后他才发现,一切都只是曇花一现。 可是那样的笑容至今仍深刻烙印在他心头,每每想起都令他怀念也心疼。 白枫皱了皱眉,乾脆闭上眼。呼啸的风声縈绕在耳际,渐渐地裹住整个人,刮过脸颊的刺痛不知不觉中变作另类的感受,呼吸也不再那么侷促。 在这阵风中,时间似乎不断在流逝,冲刷了许多。岳飞本身也曾经依靠这样的洪流获得拯救。 那是他鲜少提及的过往,也是不允许任何人碰触的逆鳞。 女孩是他的初恋,那时的他们青涩懵懂,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两人相恋相爱,一路走了十多年。他们也曾一同许下承诺,要陪伴彼此度过好几年,直到年老迎接死亡的那一刻。 但女孩却先离开了他,而他甚至是迫使她离开的因素。 女孩被绑架,在岳飞去救她的途中被撕票,但让他最痛苦的是,她死死撑着不愿意闔上眼,只为告诉他一句对不起、我爱你;只为换他最后一个温煦的笑靨。 然后,几年不过转眼之间。 车速渐缓,直到熄火白枫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陷入一种极其特别的氛围,透过摇下的车窗能够看见男人靠在车门上頎长的背影以及香菸点燃后正盘旋而上的白气。 孤单。若真要用个词汇来形容他现在的摸样。 「岳飞,要是太爱一个人该怎么办?」她向来不是个会对别人倾诉心事的人,总觉得那样太过懦弱,可是或许正因为长期累积下来的繁杂,加上唯一的依靠又这么离开,她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恐慌。 「你只能选择遗忘,或者记得更深刻。」低沉的声音曝露在寂静的空气中,与一种足以蛊惑心智的魔力纠缠,不断扩大再扩大,越发清晰起来。 男人熄灭手上的菸,手扣在车顶弯着腰,视线正好与白枫撞在一块儿,她这才发现原来对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琥珀色,「下车。」他开口命令道。 虽然不喜欢他这样的口吻,但还是乖乖地下了车,这时她才惊觉两人处于海边。岳飞脱下鞋子赤脚踏入沙滩,白枫只觉得这男人肯定脑子抽了!冬天的晚上来海边?这样不感冒才有鬼……晚上还是别说这种话好了。 可是她终究脱下红色高跟鞋,一脚踩进冰冷的沙子里,久违的疯狂一回。循着他留下的大了几圈的脚印,她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向前,彷彿突然找到目标以及重心,加快了脚步。 只要再踏出一步,就是冷得能够冻死人的海水,于是他们都止住,静静地遥望起远方,以及还算乾净的夜空。 「怎么不往前了?」她笑着揶揄。 「废话,想被冻死你可以再继续走没关係。」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没想到白枫真的又跨出一步,眼急手快的他立刻抓住对方的手腕拉向自己。 「女人你发什么疯?」那瞬间岳飞的心里是慌张的,虽然他们相处至今才第二天,但这个特别的女人已经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要告诉自己,我连死亡都不怕了。」她的背抵在他的肩上,双眼却坚定的看着那彷彿黑夜中野兽正对他们张牙舞爪的浪。 「有这般勇气的我,从今以后将不再害怕任何挑战,当然,死亡也别想伤害到我一分一毫。」她勾起嘴角,虽然苦涩依旧,可是却清楚感受到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肯定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把杨瑾贺忘掉,但她可以慢慢来,借助时间、借助周遭的人事物,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个傢伙知道,拋弃自己是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女人,我们既然合作了,就是朋友对吧?」身后的男人忽然开口,她疑惑地应了声、回头。 那样和穆的笑容映入眼帘,深沉的眸光以及说出来的话霎时给予她莫大的勇气—— 「那我会支持你,助你一臂之力。」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美丽,只要最后他没有再补上这句话或许一切都是可喜可贺的,「不过你该付的钱还是得付。」 Chapter2 - 心心念念 (1) 少女顶着一头淡色梨花捲,手上捧着盛满水的脸盆,白净的脸蛋上充斥焦虑,在进入房间前一刻被熟悉的男声给叫住。 「唯馨,你也消停一会吧,你不累我头都晕了。」蔚倪晏坐在沙发上无奈扶额,这小丫头真的很喜欢瞎操心,不过就是个小感冒而已,搞得像对方成了植物人似的。 「要不是岳飞哥,小枫姐姐也不会发烧啊。」骆唯馨鼓起脸颊,一整个胳膊向外弯,岳飞要是听闻这话八成会气炸。 「随便你吧。」他叹了口气放任她继续忙碌,自己则如同往常悠哉地半躺在沙发上。 小枫姐姐,叫得可真亲暱,对方明明连她的存在都还不知道啊!而且她肯定是从江梓楠口中才得知白枫的吧。 然后,她很鄙视的睨了一眼足以媲美无脊椎动物的人瘫软在沙发上,最后摇头叹息走进白枫的房里。 骆唯馨今年十九岁,话虽如此从小就被保护得极好的她非常天真单纯。由于父母长期在外地工作便被送来表哥岳飞家长住,也被其发现在资讯领域特别有天赋,两年前聘请了名师指导,终于如愿练出一靠着电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精英。 嗯……于是受到了自家表哥荼毒的骆唯馨,目前负责岳家资料库的安全管理,以及替他搜集或者入侵其他电脑中的讯息来给付房租,这点骆家夫妇自然是不晓得。 「倪晏,岳哥呢?」葵在这时睡眼惺忪的从自己房间走出来,黑色丝质睡衣穿在她身上多了一丝嫵媚,却不对眼前的人造成影响。 「一早就飞日本了,临时有个老客户联络他。」她了然点头,耀眼的金色眸子闪过微妙的变化,却很快被隐藏。 「谢了。」语毕,她头也不回的走掉。 看着那充满野性的背影,蔚倪晏默默挪开视线。即便认识几年有了他始终摸不透葵这个人,只晓得对方的代名词就是冷漠,除此之外是个实力与自己不分轩輊的高手。 他伏下视线瞥见手錶上的时间,终于心不甘情不愿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披在旁边的西装外套利索地套上,步向那扇半开的门扉。 躺在床上的人儿不晓得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和骆唯馨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认识许久。 「倪晏,早安。」白枫连笑看起来都很吃力,脸色苍白。 「早。感觉好多了吗?」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尔后关切地询问。 其实最初蔚倪晏不太喜欢白枫,特别是那副优柔寡断的样子最让他看不惯,不过在经由自己一番提醒过后改变的态度却是令他很满意,也就不再计较。 「好多了,你等我换套衣服,去公司。」说完,她掀开棉被正要下床。 「哇啊啊!不可以啦!」骆唯馨差点没整个人扑上去阻止,她轻轻按住白枫的肩膀,小心翼翼将人带回床上后掖好被角。「这样的身体要出门太勉强了。」 「不行,我必须去。」皱起眉头,她很感谢女孩的关心,可是工作这部分哪怕是之前骨折她都不曾缺席,何况这回只是小感冒? 「你今天就休息吧。」蔚倪晏一句话让她愣住,带着质疑的目光看着他,「把你今天预计好要观察的部门跟我说,我让葵帮你。」 「这……会被发现吧?」她堪忧的问,很不放心。 「小葵姐姐的易容术可是首屈一指的!」骆唯馨信誓旦旦地比了个讚,一脸推销的表情逗笑了白枫。 她释然微笑,「那就麻烦你了。」虽然十分好奇对方怎么会易容如此罕见的技能,但她并没有多问,反正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隔天,感冒好些后白枫自然而然得到公司去,想不到一个过度专注,等到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开着蓝宝坚尼抵达岳家车库的同时,车上的电子鐘数字正好跳到23:00。 竟然拖到十一点啊……将车子停好以后,她拎着岳飞亲手交给她的钥匙开门。 「怎么这么晚?」一片昏暗里,男人低沉又略带喑哑的声音吸引了白枫的注意,桌上一瓶又一瓶的酒瓶有空的也有全新的,但怎么数都是空掉的居多。 「在整理这几天的资料。」寻着仅剩下来的光线走到岳飞旁边,她好奇望着高脚杯里面无色的液体。 「是伏特加。」他道,「会喝酒吗?陪我喝一杯。」白枫无奈,明明感冒才刚有好转的跡象,可是这样不容置喙的语气摆明就是不让她拒绝嘛。 话说回来伏特加是烈酒……天哪!她都快忘记自己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虽然身为总裁,但每次应酬的时候杨瑾贺都会替她挡掉这些……她苦笑,怎么又想起他了? 「不会喝没关係,有我这个公认千杯不醉的教你。」岳飞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对方坐下。 「有劳您了。」她笑笑,拿起放在旁边的空杯子。 浅嚐一口,白枫抿起唇砸咂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怎么说好呢?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发烫。 「我向来都只喝伏特加,除非是必要的应酬。」这算是情有独钟吗?她挑眉,又啜了一口。 「这东西没有味道哪里好喝……」含糊地抱怨起来,等白枫再次抬起头,眼前的画面变得很模糊,岳飞脸上的笑意却更加地清晰。 她看得见对方湿润的唇微微张动,可是再怎么努力聚焦都读不出意思,脸颊烫得她现在只想一头栽进冷水里,好让自己清醒。 「酒量真差。」他嗤笑,勾起唇角望着已经醉倒的人,索性放下手上的酒杯扛起对方,驀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互动貌似也是这样。 在那滂沱大雨当中,她脸上和雨水搅和在一块的眼泪,还深刻地埋伏在记忆里。 把白枫扛回房间后,岳飞独自回到客厅,一片寂寥让他眼神暗了暗,情绪竟然和这样的氛围引发了共鸣。 千杯不醉这样的称号在别人眼中或许值得敬佩,对他自己而言却是种永远的残忍——酒精麻痺不了痛苦,所以只能够逞强地承受。 偏偏对他这种人来说,所谓的痛苦往往只能以刻骨铭心来形容。 几年前女孩离开后,他就再也不奢望谁能够替他分担。 Chapter2 - 心心念念 (2) 白枫正式上任的那天,公司一阵譁然,估计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待了一个星期的美女清洁工竟会是接手岳氏的总裁,而被他们品头论足的对象刚自我介绍完就来了个下马威,把一推人抨击得无话可说。 「总之,」她漂亮的眉眼一横,眼神瞬间冷漠下来,「被我点到名的人明天开始不用来工作了,原因我刚才也有说明得很详细,当然,如果你们还想替自己偷懒又不负责任的行为辩解我洗耳恭听,但请相信你们只是在白费脣舌。」望着全场一片肃穆,白枫闔上手中的资料夹,红润的唇微微扬起。 这样的反应依旧令人感到愉快,她挺喜欢这些人痴呆傻楞的表情,好像在他们面前的她是什么游戏里头的大boss,而他们在即将胜利的前一刻被逆天大绝给全灭。 「没事的话,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请在今天下班以前把你们的东西收拾好。」白枫从铁灰色的椅子上起身,黑色的套装将她魔鬼般的身材完美地呈现,梳成高马尾的头发增添了一丝干练。 「散会,我期待你们今后的成果。」她意气风发地离开会议室,蔚倪晏翘着嘴角跟在后头,难掩心中畅快。怎么说?这女人真的特有趣啊哈哈!一针见血的评论完全堵住那些平时说话天花乱坠的傢伙。 「白总裁,上任的感觉如何?」他调笑道,两人之间的气氛与几公尺外的会议室相差甚远。 「总体来说,很好。」 「那今天开完记者会后要开始特殊训练了。」闻言她一愣,是那个一个不小心就被自己翘去七天的训练吗? 「嗯,我知道了。」沉吟半晌,白枫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岳飞他会到吗?哦,我指下午的记者会。」 「那傢伙这个星期都会待在德国,有个大案在等他呢。」说到这,他无奈的笑道:「我想他肯定在飞机上期待得难以入眠。」 大案?白枫这才突然惊觉自己完全不晓得对方的本业到底是什么,纠结了一下后她揪着五官问:「岳飞他到底从事什么行业?」 对了,她还不晓得这件事情,「现在也差不多中午,我们找间餐厅用午餐,我边和你说。」白枫点头答应,之后就见蔚倪晏掏出手机拨号,和翻书一样快的表情变化让她有些傻眼。 「小轩儿——」这样肉麻的称呼和语气直接雷死电话另一头的人,蔚倪晏早就预料到一切,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老远,果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在下一秒爆开来,「你吃饱撑着啊!」 听见这样愤怒的咒骂,白枫忽然想像得出来陆靖轩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是要找你一块儿吃饭呢,下午是白枫上任的记者会,顺便过来?」 陆靖轩此刻正用肩膀夹着电话,左手忙着翻页右手忙着记录,还要额外拨出几分力去思考下午的行程以及应付蔚倪晏的调侃,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佩服起自己能一心多用。 「你们来事务所载我可以?」 「好,十五分鐘后到。」蔚倪晏对白枫比了个「ok」的手势,她含笑点头,把重要的东西放进背包里头,便跟着他搭乘电梯到停车场。 一想到待会儿能够知道更多关于岳飞的事情,她的心情很是雀跃,同时对此感到些许意外,不过再仔细想想,自己本身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然而白枫却没有注意到,关于其他几个人的事情,她根本不会如此迫切的想了解。 三个人最后抵达日本料理店,才刚进vip包厢,蔚倪晏便开始向白枫说明。 「岳飞本身是军火商,生意从国内到国外都有,其中又横跨了黑白两道。岳氏其实是伯父要他管理的,但光在军火这项家业当中就忙不过来了他哪里有间功夫管理?这就是你一开始以为梓楠是岳飞的原因。」 白枫的思绪还縈绕在军火商三个字上头,一时半刻无法反应。眼里的光彩沉了沉,看来不管怎么样她的生活就是无法与这些东西脱节……这令她感到不莫名的烦躁。 那些回忆不全然是坏的,她却没有多想忆起,哪怕回忆的同时还能再度看见已故父母的身影。太痛太难受,当初的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人一拐一瘸地在那铺满荆棘的道路上摔得鼻青脸肿再站起,反反覆覆。 蔚倪晏与陆靖轩对望一眼,两人都不太明白白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是为什么。 而那些不受控制自行涌现的记忆正巧来到最残酷的地方——砰!应声而倒,一片美丽同时绝望的殷红绽放。 头痛、她压着太阳穴要自己别再继续想下去,拉门的声音正巧使她播放中的记忆暂停住。 「你还好吗?」陆靖轩看对方的瞳孔终于不再涣散下去,乾脆藉着这样的机会来引开她的注意力。 「还好。」她勉强撑起笑容,拿起碗筷,「我们快开动吧!不然等等记者会迟到就不好了。」两人点头算是同意,也纷纷开始朝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进攻。 而蔚倪晏心里却有些疑云盘旋,挥之不去。 他看得出来,白枫刚才肯定是想起了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这顿饭显然没有吃得多愉快,每个人都在心里暗忖着,气氛一时之间凝重起来,最无奈的其实是白枫。 没事干麻又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啊!怎么办?得讲点什么来打破僵局才行……她在心里腹诽,脸上的表情却忘了掩饰,满面的纠结让对面两人一脸好笑。 「还想知道谁的事情吗?」男人的声音救了她,而听到这声询问她毫不犹豫地说:「葵。」那个冰冷的黑发少女一直令她格外介意,神秘的金色眼眸底下好像藏了什么秘密似的。 「葵在我们这个体系当中是很重要的存在,」他语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才好,「她的工作内容包含卧底与暗杀。」 白枫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会易容术。」敬佩着的同时,她丝毫没有注意陆靖轩瞇起眼在打量自己,还是以一种诡譎的目光。 「我去个化妆室。」这样的行动正巧製造出空档,他确认白枫的脚步声减弱之后,脸上的笑容随之凝滞。 「她的反应,我觉得不太寻常。」正常人听见暗杀两个字应该多少会惊讶,可是白枫脸上却完全不存在如此情绪。 「嗯……我知道,不过岳飞特别吩咐过我不准去调她的资料。」拇指按在唇边,蔚倪晏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摇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们就遵从,他可能老早就调查过也不一定。」他轻轻「嗯」了一声,白枫也在这时回到包厢。 「下午记者会会紧张吗?」笑容依旧,当蔚倪晏这么问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否定。 「有什么好紧张的?」扬笑反问,自信的口吻让他们渐渐放心下来。 「不错,下午就照这样的气势。」陆靖轩肯定地点头。 Chapter2 - 心心念念 (3) 该死、该死……白枫悲愤到想尖叫,想当眾对着那些刺目的闪光灯抓狂,她扯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发丝,狼狈地瑟缩在后座,蜷曲着身子口中不晓得在喃喃什么。 「白枫,没事了,我们离他们很远。」陆靖轩伸出手,轻轻安抚着不断颤抖的她,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别说是白枫了,连他自己压根都没想到会有人问出那种问题—— 三十分鐘前,记者会现场。 喀嚓、喀嚓。摄影机以及相机的镜头清一色锁定在步伐优雅的女人身上,脸上化着淡妆,嘴角自然地上扬,她缓缓走到台上入座,由司仪清亮的嗓子率先介绍,蔚倪晏则以副总裁的身份坐在她旁边。 这场记者会只有唯一一个目的,就是将白枫上任的事情公诸于世,为此自然而然邀请到许多知名的报社还有几位熟识的记者。 各式各样的问题接踵而来,不外乎是针对岳氏总裁突然之间换了个人这事,以及今后公司有没有打算朝其他產业发展。 两人照着提问的顺序一题一题回答,从容不迫的态度并不让那些记者们大惊小怪,他们都是知道白枫的,有几个甚至和她关係不错,虽然对于上个星期前被某报社大肆宣扬的消息感到震惊且诧异,可就长期下来的交流看起来,他们比较相信这其中有误会存在。 「希望我的回答令你们满意。」她微笑道,旁边的男人悄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各位记者朋友们,请问还有什么疑惑吗?」一片寧静,白枫正欲宣佈记者会告一段落,一隻手却忽然举起,显得突兀而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请说。」她頷首,接着手臂的主人站起身,拿着麦克风眼神锐利地扫向她,几乎在场的人都晓得这样一号人物。 蔚倪晏心中警铃大作,竟然有人不请自来…… 身材略微臃肿的男人訕笑,他在这个圈内向来不太受欢迎,原因无疑是他待的报社专门在爆料一些艺人或者企业家的緋闻,炒作也好封杀也罢,他所使用的措辞激烈,往往带着中伤人的意图。 「白总裁,有关您与未婚夫解除婚约的事情是否为真?」此话一出顿时骇眾,白枫的笑容霎时凝固在脸上,渐渐地垮下。 没有等对方回答,他又接续问:「听闻枫瑾企业目前在杨总裁的经营之下营业额上升不少,这点您怎么看?此外关于您盗用公款的事情——」 「这些疑问我想总裁没有义务给予回覆,毕竟与今天的记者会毫无关联。」蔚倪晏拉开嗓子,很明显的不高兴,男人见到那带有杀意的目光立刻静了下来。 他们的视线凝聚在垂着头颅看不见表情的总裁身上,她忍不住地打颤。 脑海中的景象全是杨瑾贺宛如冰雹透着凛然和攻击性眼神,她想拋开却浑然惊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摆脱,只能捂住嘴不让哭泣声被任何人听到。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不行,现在她要是崩溃一切就完了……疼痛却听不见她内心挣扎的声音,扩散再扩散,蔓延然后团团将她包围,形成一堵没有出口的厚墙。 底下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男人得逞地笑着,欣赏台上那人从意气风发转变为落魄的模样。 抗拒的,脑子里有尖锐的声音在嘶吼,要她停下来别再想了,但根本就办不到—— 办不到……白枫身子一顿,驀然意识到这一切都太过縹緲,那个名为杨瑾贺的男人影响自己太远了,恍若光年。 怎么会天真的以为能够遗忘? 快门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剧烈的闪光灯打在脸上照得她睁不开双眼,世界突然间好抽象,意义在哪里呢?理由又是什么? 抢回枫瑾,远观还好,近看才发现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曾经她是那样真诚地对他说过:我的一切就是你的。啊,那如今他变成总裁不也是有理的吗?理就潜藏在她的无知愚昧和死心塌地里面! 眼泪滑过脸颊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思绪全都打了死结,她一个人像无头苍蝇那样在其中到处乱窜。此时,白枫感觉到自己被宽大的臂膀给包夹,一步一步远离让她不愉快的嘈杂……。 「想办法封锁刚才记者会那些该死的消息!」蔚倪晏一手控制着方向盘,心如焦焚的他正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吩咐,「动作最好快点,否则我明天立刻辞了你。」对方无奈,知道自己这是被迁怒了,但还是认份地表示了解,开始执行上司交代的事情。 车里的气氛很沉重,还有白枫零碎的啜泣声回盪,他们两个男人每听一次心就痛一回,摆明是种折磨,但没有谁捨得要白枫停止。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发洩方式,她也只能够这样倾诉内心的焦虑惶恐,毕竟她早已不是个孩子,而他们谁也不是她能够坦然的对象。 很害怕。还是很害怕,这样的心态根本完全没有改善,她当初是如何信誓旦旦告诉岳飞自己不再害怕了,结果呢? 但是那个说了会助她一臂之力的人现在也不在她的身边,她是不是可以将这个作为自己没了勇气的理由? 车子刚停靠,白枫便仓皇下车,粗鲁地推开大门后跌跌撞撞朝房间跑去,反射性锁上房门后把自己用力地扔到松软的床上,整个人深陷进去。 她双手揪着床单,甚至微微痉挛,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停止混乱的心思,徒劳无功换来一片被泪水浸湿的床单。 无力地嘶吼,她宣洩着所有的不畅快,却一发不可收拾,很疲惫很厌倦,同时无奈。 「忘记好难,怎么办?」白枫甚至不晓得是在问谁,自己吗?还是她忘不掉的那个男人;又或者是叫她在忘记与记得当中抉择的他…… 羸弱的声音被空气渐渐吸收,最后只剩下浅得彷彿即将消逝的呼吸。 Chapter2 - 心心念念 (4) 江梓楠微微睁开眼,馀光正好睨到了身边老闆堪忧的脸色,「您还是休息一下吧,还要三个小时才会到。」虽然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听他的劝,但他还是基于朋友的立场关切。 「我睡不着。」他弯起唇角,竟是一抹惨澹的笑容。 在德国接到倪晏的电话之后,他立刻联络比较有交情的记者弄来记者会那段已经被剪掉的片段,而白枫无助的表情就这么深刻在他脑海中驻扎,他立刻要江梓楠安排回国行程。 幸好大案早在昨天就顺利谈成,不然岳飞真的不晓得他有没有办法这么果断地做出决定。 但是他真确地意识到一件事情——白枫儼然已成为他无法忽视的一部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在那个沉寂得只剩脆弱的夜里,那个陌生男人对她的拉扯令他感到不爽的时候。 岳飞突然陷入一种极其混乱的心态里。有多久没有这么在乎一个人了?他琥珀色的眸紧盯着窗外夜色,映在玻璃面上泛着一丝微光,眼底的担忧令自己错愕了半晌。 那是种不陌生的心绪,却也不熟悉,怀念的同时也带着胆怯……嗤、真可笑,他一个不断将自己往崖边推的人谈什么胆怯呢? 「还真是很久没看您表情这么丰富。」江梓楠揶揄着,目的只是为了化解掉他不稳定的心情。 「怎么办?这次我好像莫名其妙陷进去了。」他挑起眉梢,扭过头很无奈的看着对方。 「相信我,白枫小姐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女性。」耸肩,他能怎么办?保镖兼职秘书已经让他蜡烛两头烧了,再来个爱情军师他可承受不住啊!况且这方面的諮询去找蔚倪晏那个情圣比较恰当吧。 「自此她离开后我就快遗忘这种感觉了。」岳飞深深地叹息。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是雾气一样,朦胧带着神秘的色彩,最顽强也最脆弱,重要的是,使人迷失方向。 「我不能够再失去路一次,你懂吗?」语中的艰涩说明了他的内心有多么纠结,江梓楠应声点头,他怎么不懂? 不是只有女人的失去才叫失去,男人的失去有更多是再不復存。 哪怕岳飞是个倔强到极点的人,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爱情之下。 而他自己也明白,这次他的爱已经无法再那么青涩纯粹,其中必定会参杂很多现在无法预言的因子。 可是生命如此短暂,尤其像他这种随时可能惹火谁或者被谁惹火就会提枪拚命的,永远成了更加遥不可及的囈语。 但是,世界上多少人克制得了爱与被爱?就是有着剧毒,我们也会奋不顾身去争取。 凌晨三点,白枫在昏黄的灯光中浑噩醒来,脑子仍是晕眩没有丝毫转好的跡象,她睁开不到一公分的眼失焦地望向外头彷彿会吞噬掉一切的墨色。 我睡多久了……?全身都好僵硬、头也好痛。脸上还掛着泪痕,她张动乾涩的唇,直到听见哑掉的嗓子才赫然惊觉自己哭得丢失了声音。 她用着仅存那微乎其微的力气撑起身体,双腿垂在床缘,终于得以坐在床边,她艰苦地挪动,头靠在冰凉的墙面上好不容易清醒一些,而铺着绒毛地毯的地板上,散乱的高跟鞋意味着现在自己有多颓丧。 窗外颳起一阵非比寻常的狂风,她却没有馀力在去观察或者思考,咬着自己近乎没有血色的唇瓣,白枫的目光幽幽地飘向门板。 房子的隔音做得真的很好,但是她此刻竟然听得到急促的跫音,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完好无损的房门瞬间被踹开,发出的偌大声响彻底惊醒白枫。 男人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因为被弄坏的门而停下鲁莽的动作,哪怕那扇门的价格非常昂贵。总之,他就这么冒然闯入,将人带入自己怀中,用结实的双臂紧紧锁住她。 白枫根本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可是当她的耳朵贴上对方精实的胸膛,听见那频率极快且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眼泪又一次地落下,将男人的西装外套弄得一塌糊涂。 「我搞砸了、我搞砸了……」她沙哑的声音听得他心痛,更加用力地拥住她像是要揉进自己怀里似的。 这不是他头一次看见白枫的脆弱,但是每当看见,他自己所感受到的痛就越真实、也越深刻。 「没事,有我在。」岳飞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喃,「这不是你的错。」浑厚的嗓音繚绕在耳际竟令她起伏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她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双手抓着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的臂膀,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 她怎么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依靠他……两人的关係充其量只是生意伙伴,更进一步也许能算朋友,总之,就是仍未到达这种亲密。 可是她真的好需要安慰,这么多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近乎将她淹没,她发觉自己似乎再也无法仗着坚强二字就爬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堪一击?男人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去客厅,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好吗?你已经昏睡了将近两天,需要补充营养。」原来我睡了那么久?白枫有些讶异,还不忘想起公司的事情。 「那……」 「这两天有倪晏在,放心。」他温润的声音安抚着,然后小心翼翼将对方拦腰抱起。 然而最诡异的是白枫竟然不感到任何彆扭,有的仅仅是感动。 岳飞把羸弱的人儿放在舒适的沙发椅上便转身走向厨房,进入的前一刻驀然回头,「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白枫沉默半晌,「义大利麵……」小时候,每当她难过时,妈妈总会弄一盘义大利麵给她吃,不论何时何地。 「嗯。」岳飞微笑,自己都没发现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宠溺,他只记下了她刚才可爱的表情,天真单纯的像个孩子。 而江梓楠正靠着象牙白的流理台脸色凝重地看着他,「需要安排吗?」 「把事情始末调查清楚,包括那隻螻蚁是怎么不请自来,还有唆使他这么做的人是谁。」他的眼神凝结在冰点,接着露出一抹猖獗而嗜血的笑,「毁了他们,我要让他们清楚知道惹火我会怎样。」 有种对他的人下手,就要有胆承担后果啊。他冷笑。 其实,岳飞大致上猜测得到教唆的人是谁,但是像那种傢伙,太早解决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不是吗? Chapter2 - 心心念念 (5) 一个月后,公司正式步上轨道,在白枫的领导之下拥有挺不错的氛围,员工之间相处和睦,对她带着些微法西斯主义却不过分的作风也是越来越敬佩以及崇拜,更加地奋发向上。 而今天是岳氏第二次召开记者会,谁都想不到岳飞暗自下了个多么重要的决定。 採典雅装潢的办公室里头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正对着总裁位置的液晶萤幕上放映着记者会的现场直播,一男一女神情专注地直视画面,女人却没有男人来得认真。 画面中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气定神间,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破绽与不自然,他低沉而稳重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放大彷彿能够进入内心深处,「非常不好意思至今才来正式与各位打招呼,我是岳氏的正统接班人,姓岳名飞,不过上个月中旬我便将岳氏全权转让给白总裁……」 杨瑾贺瞇起眼,就是他,这个该死的男人毁了他精密设计的计画。呿、装什么官腔管调。 「请问您将公司交付给白总裁的原因是?您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吗?」一群记者七嘴八舌的询问,内容不尽相同。 「家父自然是晓得这件事情且不反对,他怎么会反对我将公司交给这么有才能的媳妇呢?」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无声,连电视前的杨瑾贺都愣住。 当事人却只是挑起眉,假装很伤脑筋的无奈开口:「瞧我太过兴奋竟然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是,他确实很兴奋,这是他的计画,也是他真心想要做的事情,「我和白枫已经在上个星期订婚,希望你们不介意给予祝福。」亲暱揽住对方纤细的肩,记者的目光全数锁定在这对佳偶身上,一阵欢呼,镜头则对着那闪闪发亮的对戒,杨瑾贺却捕捉到了白枫顷刻间的不自然。 儘管如此,他手上的玻璃杯还是应声碎裂,锐利的碎片划在手上勾勒出一道道骇人的血痕,仍没有让他停止施力的打算。 「杨瑾贺,你想废了自己的右手吗?」范芷芸嗔怒,强行拉住那隻惨不忍睹的手,却被对方无情地挥开。 「不用你多事。」他冷眼地看着她,一股焦躁感油然而生。白枫要结婚?开什么玩笑!这肯定是那个傢伙在自导自演……但万一是真的呢?他突然无法再往下想下去。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哼、看到现在白枫要结婚了觉得后悔是吗?那曾经也会是你的呀,只是你做出了没办法挽回的决定。」她讽刺地笑了,笑声刺耳化为利刃狠狠地划向他的心。 「滚出去。」沉声命令到,范芷芸趾高气扬的离开办公室,不屑地哼了哼。 白枫当初也真是瞎了眼才会和这男人在一起,不过也罢,这样对于她的计画无疑是顺水推舟。 记者会顺利落幕,他们俩订婚的消息想必那群人会在报章杂志上面大肆宣扬,岳飞的心情与白枫天差地远,车内同时被高温低温侵佔甚至一边单方面的愤慨,眾人只能哭丧着脸悲催的在心里咒骂岳飞几千几百回。 「你什么意思?」一回到岳家,她杀气腾腾看着心花怒放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 「字面上的意思。」他弯起性感的薄唇,隐约带着一点诱惑的意味。 「我可不知道我上个星期和你订婚了。」白枫很生气,她完全不晓得对方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刚才在记者会上她又不能惊讶或者戳破他,根本就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 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气到大发雷霆,总之就是无法接受,应该说,她认为岳飞没有先找她谈过就擅自决定这些,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从你戴上戒指的那一刻。」直到岳飞脸上的笑容浮现,她才驀然惊觉这个男人的眸光不知不觉当中透露出太多情愫,而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想起男人一个星期前给她戒指的情况,「但你说这是——」她提高音量反驳,却被他打断。 「是庆祝没错,庆祝我喜欢上你了。」的确,他给这枚戒指的时候并没说是要庆祝什么,但这样的回答显然让白枫更加气愤。 「这不好笑!」她突然有些歇斯底里,而岳飞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皱起眉宇严肃地看她,抓住与自己戴有同款戒指的手,「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口吻中浓烈的伤悲让白枫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才认识多久……」她垂下眸不肯定的呢喃,显得毫无说服力。 「要怎么想你自己决定。」他冷着脸,避开她懦弱的目光,「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的计画,同时也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松开箝制住对方行动的手,岳飞叹气,还是狠不下心。 「我不会勉强你,但给我一点机会好吗?」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抚上那一脸迷惑,他温煦的微笑正一点一滴抹去她内心的不安。 还是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白枫被自己心里忽然浮出的想法吓到,下意识推拒他的温柔。 「你、你这个——」偏偏想了好久也挤不出一句话好来骂他。 最后白枫忿忿瞪他一眼,恼火地跑回房间。 岳飞毫不收敛地笑出声,那样的表情根本没有杀伤力,反倒看起来像在诱惑他啊。 「老天!你就算春天提早来也别像个傻逼一样行不行?」刚从厕所出来的蔚倪晏看见笑得弱智的男人,一脸唾弃地道。 「你嫌工作不够多是吧。」他狠狠看他一眼,要胁的话一出口,蔚倪晏顿时就哀伤了。 看看这个傢伙,枉费自己那么挺他,现在有异性没人性啊!这下好了,以后介绍他除了小气爱钱重义气以外要增加一项见色忘友。 「行,算我怕你大爷了,我们谈别的。」他揉揉眉心,满腹哀怨打算待会打给某人倾诉。 几十公里外某家律师事务所内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陆大哥,你不舒服吗?」助理抬头,杏眼睁得又大又圆直直瞅着他。 「没事。」陆靖轩尷尬笑笑,刚才那阵颤慄绝对不是错觉,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Chapter2 - 心心念念 (6) 夜阑人静。 漆黑的身影训练有素地穿梭在大厦间,宛如黑豹的灵敏度简直是令常人望尘莫及,就像是隔绝了地心引力,轻巧地跳上跳下,在寂静当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无声无息的脚步最后驻足在某栋楼顶,黑色面纱所罩住的脸看不见任何变化,但是,他确实注视着一个特定的方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从那细小的通讯器中传来男人带着杂讯的声音,儘管如此还是不影响蒙面人的听觉,他微微敛下眼,透过变声器传出的声音极为低沉,「很顺利。」 「我想那个女人应该不难对付才是。」零碎的字拼凑出句子,男人的语气特别猖狂。 「没有问题,不过我需要再观察一阵子。」他初步推算一段时间告诉男人,对方轻佻地「哦」了一声,带着一抹玩味开口:「难得你会这么说,好吧,反正都等那么多年了,不差这点时间。」 蒙面人没有回答,抬眼看着被乌云遮蔽而透不出光线的月亮。 「我期待你的表现。」以如此一句话作为结束,通讯器里面没了任何声音,包括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干扰着的杂讯。 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过,他揪着面纱一角,另外一头却被掀开,只见那乾涩的唇微微翘起,百般无奈。 最后,随着这场风的消逝,顶楼上的蒙面人毫无声息地消失,没有任何人晓得他去了哪里,更没有人晓得他曾经来过。 乌云渐散,柔和的月光照入房间正熟睡中的人脸上,显得轻柔温和,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浅浅的红晕,她翻身,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别走、拜託,别走……」原本缩在一块的手开始在空中胡乱却猛烈地挥舞。 她惊慌失措,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贪婪夺取刚才近乎吸不到的空气,那片刻的窒息感仍然让她心有馀悸。按着自己狂躁不安的胸口,剧烈的心跳令她產生出一种可怕的错觉,好像待会自己就会猝死……别想了!她喝斥,终于停下了那样恐怖的想法。 「天啊……」呼吸好不容易不再如此侷促,白枫无力垂下头,双手掩饰住自己还凝滞在悚惧当中的表情,她闭上眼睛,刚才的噩梦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放映,却不再那么真实。 可疼痛没有减缓的跡象。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崩溃、肯定会!但到底能怎么做?时间不是说过就能够过的啊……她无力的牵起嘴角,离开床舖决定替自己倒杯水喝。 一面告诉自己该冷静,一面又感到各式各样的焦虑,两极碰撞摩擦的后果就是白枫现在这样神经质,她甚至有点快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身上着和自己发色相同,保暖的浴袍,她端着一杯刚倒好的温水,赤裸着脚走到客厅,看见桌上空掉的酒瓶以及酗酒后直接躺在沙发入睡的男人。 这样会着凉的吧?白枫皱眉,放下手上的杯子悄声走回房间拿了一床棉被替他盖上,自己则是静静坐在旁边望着俊俏的脸孔发起呆来。 岳飞长得真的很好看,她曾臆测他是混血儿,在不久前追问过后也证实了她的想法正确。岳飞的父亲是货真价实的台湾人,母亲则来自法国,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正是遗传到她,但是,他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英俊的剑眉、罕见的丹凤眼、鼻樑高挺、薄唇总是带着一弯狂妄弧度,他的五官有半分深邃,阳刚中又透着些许柔和,又或者,那些温柔仅出现在白枫存在的地方。 他到底怎么会喜欢我?这点她依旧感到困惑,应该说,她只是将岳飞当作是朋友、恩人那般对待,怎样都没想过摆放在情人这个还残有前人馀温的位置。 「我真的不能给你任何回覆啊。」白枫苦笑,声音犹如羽毛那般轻柔地呢喃,墨色的瞳孔泛着晶莹的泪光。 「我们是同种人对吗?所以我才会一再接受你给予的帮助。」她开始自言自语,其实心里非常希望正睡着的人能够听见,哪怕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如此想法。 白枫觉得,岳飞肯定也有过一段感情,而且同样刻骨铭心,因为她可以从那双孤单的眼眸里面看到渴望——对,就是渴望,渴望再次被爱。 只是,他的被爱属于另一段感情,她的被爱仍停留在回忆的囹圄。 截然不同的遭遇和困境,他们俩又该怎么交集?如果不是那场大雨,或许至今他们还只是听过对方的名字,往后也不会打起交道。 可是邂逅,怎么说,这真的是很奇妙的缘分吧。 将已经被空气冻得不再持温的水喝完,白枫把杯子放回原位,关上客厅仅存的灯光,透过黑暗看着那根本看不见可确实存在的人。 太渺茫了。真的、太渺茫。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此微乎其微的爱情要她该怎么去相信? 同样无力地回到房间,门闔上的那一剎那,黑暗中一道不该有的目光浮现,直直瞅着已经隔绝彼此的门扉。 他将脸埋入被褥中,不仅松软还染着她身上常有的香水味,然后,岳飞吁了口气,其实他刚才没有一刻是睡着的。 「正因为我们相同,所以才会互相吸引。」声音和着一种莫名的寧静,浅浅环绕在空气当中,无法被穿透的显然不只是那扇门,还有她倔强而不易被窥见的心扉。除了无奈,岳飞实在不晓得怎么说明自己现下的心情,白枫的关心让他喜悦,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得重伤他。 但放弃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他翻身,收拾好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快速洗了个澡,换好一套卡其色西装之后,另一名男子已经如同往常在门口待命。 「东西都替您准备妥当了。」如夜空般的暗蓝色眸子噙着笑意,江梓楠恭敬地行礼,之后从怀中拿出必备的墨镜戴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嗯,走吧。」以往,离开家他的心情都是愉悦,原因不外乎是每出一次门就能够进帐大把大把的钞票。 但这次,他只感到异常沉闷,带着那已被察觉却尚未开花结果的眷恋,一声不响地离开。 Chapter2 - 心心念念 (完) 「他又出国了?」早晨餐桌前是岳家人极少会全员到齐的时光之一,这些日子过下来白枫已经习惯他们的生活模式,和蔚倪晏晨跑完过后她往往会先冲个澡再就位。 「嗯、岳飞哥哥的生意向来都很好,不过这几年有越来越好的趋势。」骆唯馨咬着叉子说话有些含糊,却不阻碍白枫理解。 「哦……」她了然点头,喝着奶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和你提过今天四角头要开会的事情吗?」用餐到一半的蔚倪晏抬眼,白枫险些被呛到。 「今天?」她惊讶地问。 「对,今天。」他微笑点头,视线挪到一直保持沉默的人身上,「葵也会去。」 「为什么?」 「我和葵必需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现在是岳氏的总裁……」葵在这时打断他,接着道:「岳哥的正职其实会招惹到不少冤家,特别是在这种重大集会的时候危险係数很高。」 「所以我几乎都待在家里。」骆唯馨抿嘴耸肩,口气很哀怨。 白枫无奈一笑,温和地安慰,「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出去,保证不被发现的那种。」想当初她还在叛逆期的时候也曾经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乔装躲人只是最基本的一件。 「好!」骆唯馨一阵粲然。 用完早餐后,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准备,白枫坐在梳妆台前发愣,开会……也就是说会见到杨瑾贺对吧。 她心一沉,看着镜子映出来憔悴而苍白的脸,忍不住蹙起眉头。糟糕透了!这像什么样子?拿起一套惯用的化妆品便开始朝脸上涂涂抹抹。 其实也只是淡妆,让气色看起来稍微好一点而已。 同一时间,葵的工作台上放着各式各样普通人根本说不出名称的工具,和一张张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人皮面具,她拿起其中一张肤色黝黑的熟练地戴上,之后将自己过长的头发绑好夹起,拿了一顶棕色假发。 她在全身镜前反覆检查,确认毫无瑕疵之后将工具归位,拿了一把手枪藏进风衣里头,锁上房门,正巧碰上刚从自己房间出来的白枫。 「……葵?」她惊讶瞪眼,不确定地喊出名字,见面前暗色肌肤的「男人」微笑,「嗯,是我。」 难怪她先前在家休息的时候公司没有任何人起疑,这样的易容术根本毫无破绽可言,虽然这领域她不太了解,但她就是觉得葵一定是专业级别。 她的身高约莫一米七,扮起男生也没什么顾虑,只是身材略显纤细。 「白小姐?」直到清冷的声音开口,白枫的心绪才被唤回。 「啊、抱歉。」歉疚一笑,她以友善的口吻道:「可以直接叫我白枫就好,白小姐听起来很生疏呢。」 葵一愣,最后想想也没什么不妥就答应下来。她觉得白枫是个很奇妙的人,除此之外有些地方和自己相似……可是却好像刻意在隐瞒? 「你们在这发什么呆?准备好了就走吧。」蔚倪晏老早就在客厅等她们,正觉得奇怪怎么拖那么久,到走廊上才发现两个女人在对望。 「你带了吗?」她摸了腰际一把,他立刻懂了意思。 「必需带的。」笑里藏着刀、衣里藏着枪,白枫恐怕是作梦都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些人混在一块,不过感觉还不差。 她接下蔚倪晏递来的瑞士刀,以他们教的方法藏在袖口。不过相较之下就显得逊色许多,或许她该找个时间请教倪晏或葵如何用枪? 最后白枫还是打消了这有点荒谬的念头,只要那阴霾还在,她就没有勇气去尝试。 从岳宅座落的郊区要抵达四角头开会的中央议会厅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他们开着一辆比较不显眼的轿车驰骋在公路上,白枫坐在前座,负责驾车的是蔚倪晏,葵则是坐在白枫正后方提高警觉,旁边放着已经装设好消音器的枪枝。 前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葵偶尔参与自己略懂或者比较有兴趣的话题,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黑色轿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他们搭乘电梯往最高处、三十楼的会议室。 戒备还算森严,几名魁梧大汉守在门外,穿着整齐的墨色制服,腰间的配枪闪着危险的光,他们拦下白枫三人进行身份确认,然后,安然无恙地通过设有检测仪器的门。 仪器没有发出任何警鸣。 白枫疑惑的视线投向蔚倪晏,后者在她耳边轻声解释:「我们所研发的武器材质不是一般仪器检测得出来的。」 她点头以示明白,抬起眼的剎那,炽热的视线交望在空气中磨擦出火花。 男人噙在唇边的笑彷彿在说:你来了。 白枫深吸一口气,镇定撇过头,带着一抹自然的笑容熟络地打招呼,「叶总、陈总,」脸上的笑变得更加灿烂,「杨总裁,恭喜啊。」另外两角头面面相覷,决定暂时旁观,所以只有简单而不失礼仪的打个招呼。 「白枫,恭喜你。」他的视线瞟向她手上那枚刺痛他眼的戒指,阴沉的表情只有一瞬间闪过,无人察觉。 白枫却因为对方这样一个在过去算疏远、此刻却过分亲暱的称呼笑容停滞,淡淡頷首道谢便就坐。 「别想太多。」葵轻轻拍了她的肩安慰道。 「那我们今天的会议……」以往负责宣佈开会内容的是叶总,今年四十八岁,从举手投足间就看得出是个成功的社会人士,在企业家之间的风评极好,是位颇有风度的绅士。 另外一位陈总则是握有多数电子產业的股权,个性狡黠无疑是隻老狐狸,很少人会与他斗智,毕竟那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说难听点是在找死。 一场会开下来也就将近两个小时,白枫聚精会神地聆听,手上记录的动作没有一刻停下,与她相比,杨瑾贺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会议过后,叶总告知再过不久会有个大型宴会,并请他们务必携伴参加。 「好的,我明白了。」白枫微笑点头,与其他人告别后领着蔚倪晏和葵离开。 她只想立刻从这个令她感到窒息的地方消失。 可是掠夺她呼吸的根源却在她即将解脱的前一剎那抓住了她的手腕。 Chapter3 - 心有馀悸 (1) 「放手。」没等白枫开口,葵就已经先狠戾地瞪向他,眸底杀意弥漫。 杨瑾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仅是淡然地用馀光睨她一眼,并未放开白枫的手,蔚倪晏视情况正准备走上前说些什么,却被面无表情的人儿给拦下。 「先放开我。」不容拒绝的语气,这回,杨瑾贺皱了皱眉,最后选择松手。 「你们两个到外面等我吧,我和他谈谈。」白枫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视线正好和葵对上,而那双金眸正透着不安与担心。 「有事情大叫,我们就在外面。」蔚倪晏对葵使了眼色,同时左手刻意的摸上右手袖口,白枫看见后立刻明白意思。 她还有着那把防身用的瑞士刀,怕什么? 两人的背影被阻隔在金属大门的另一侧,白枫回眸,终于肯正眼瞧对方。 「虽然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她顿了顿,抿起唇尽量不流露出情绪,杨瑾贺看到她刻意的行为之后心里微微发酸,却也没让白枫发觉,「你想说什么?」她问。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白枫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落入一个熟稔不已的怀抱当中,男人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盼縈绕着,「回来吧,小枫。」僵住身子,这句话狠狠地震慑了她的心。 「我后悔了,回来好吗?」 后悔……。 但他有什么资格谈后悔! 「杨瑾贺,我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你这个人渣的?」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人推开,白枫悲愤的眼泪同时夺眶而出,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如果是上次在楼前遇到,而他没有对自己说出那些伤人透顶的话语,也许她这次会再经过几次挣扎,或者是义无反顾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因为哪怕遭到被背叛,白枫也清楚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存在。 「你怎么有脸要我回去,那是不是下次我又爱过头或者利益吸引了你,我又要再一次承受这些痛?」她不顾一切地对他大声咆哮,情绪高涨激昂。 杨瑾贺却只用一句话就彻底浇熄她的勇气,不费吹灰之力。 「你能肯定自己不爱我了吗?」桃花眼敛着悲伤,他一脸难过的望着白枫,企图挽回。 「我……」不爱你了。她张着嘴,额头沁出几滴冷汗,声音哽在喉间用尽全力依然说不出口,最终只能以沉默收场。 白枫突然觉得很可笑,她竟然连说谎都没有办法,到底是自己陷得太深还是感情真的难以割捨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那么蠢。」 眼泪无声地抗议,她抬头挺胸迈开脚步,抿成一直线的唇说明着她有多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样?她确实说不出那句话啊。 只能够将这股不甘化为力量,然后迟早会亲口对他说。 驀地,白枫脑中浮现出一道頎长的身影,还有那抹温和的笑靨,而他琥珀色的眼眸宛如世界上最美的宝石熠熠生辉。一时之间,她好想念那个男人,但他不在。 你还会安慰我吗?哪怕是在我拒绝你的心意之后。她苦笑,现在根本没有谁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车子驶在柏油路上,承载的三个人有默契地沉默着,绝对不是没有话题,而是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共识而使然。白枫的手机此刻却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阵得来不易的寧静。 「喂?」 「啊啊!小枫,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最近过得怎么样?不对这不是重点,我现在人在中央机场呢,你能来接我吗?」颇有朝气的女声嗓门大到她需要把手机远离耳朵,甚至车内的另外两个人也听见了少女的话,纷纷对白枫投向疑惑的目光。 「你是……若菜吗?」她不肯定的问。 「什么啊,你竟然认不出我的声音!」若菜惊呼,鼓起脸颊不满地抱怨,「好过分吶小枫,这几年我一直都惦记着你,远在日本还是有偷偷follow你欸,结果你竟然这么无情无义。」霹靂啪啦说了一大串,白枫也只能无奈向她赔不是。 神原若菜是白枫的高中同学,两人关係极好,可惜到了大学,若菜就被父亲抓回日本相亲去了,太匆促导致两人就此断掉联系。而这些年若菜更是一直在各国之间东奔西跑,跑什么呢?跑相亲,更正确的说法是逃。 「你说你在中央机场是吗,那我现在过去,大概十分鐘。」 「好哦,越快越好,麻烦你了!」她的声音明显焦急,让白枫不免感到疑惑。 「倪晏,没问题吗?」 「嗯。」刚才她们的对话他不想听到也很困难,在心里翻了白眼,他乾脆地踩下油门。 中央机场,十二点四十五分。 可可色短发的少女戴着一顶米白色贝雷帽,手持墨镜正不安地东张西望,似乎正担心着什么,被她搁置在旁边的行李看上去十分沉重。直到看见挚友,她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拖着那只亮粉色行李箱,兴高采烈地跑向白枫,口中还大声嚷嚷着,「小枫——」而被叫唤的人脸上仍是一惯的笑,嘴角却微微抽动起来,特别是在感受到不少路人诡异的眼光后。 简单地打过招呼,蔚倪晏替若菜把行李放到后车厢,四个人迅速离开。 没人注意到站定在机场门口噙着佞笑看轿车扬长而去的男人。 果然是场艰困的追逐战啊。他叹息。 「啊啊——终于甩掉了!」由于神原若菜的加入,葵的位置换到了前座,白枫则是在后座陪着此刻一副获得救赎的少女。 「甩掉?」不解的眨眨眼,她困惑地看着她。 「说到这个就让我生气。」若菜噘起嘴,气呼呼地抱怨,「这些年我爸每个月就让我去相亲一次,也就是我一年要面对十二个不同的男人,天啊我根本快崩溃了!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巴不得我赶快嫁出去?」 白枫张口想说什么,她却没有给予机会,滔滔不绝继续说:「重点是现在这个男人摆明就是鬼,阴魂不散的跟了我整整一年,你能想像我这一年每个月都面对同一个相亲对象吗?」她讶然,表情既夸张又生动。 「听起来是很惨。」白枫同情的点头,不过她当然无法想像。 「重点是,几个小时前我正在婚礼现场。」闻言,白枫平淡的表情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她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同样正看着自己的少女。 只见她灿烂一笑,「我逃婚了。」 Chapter3 - 心有馀悸 (2) 于是岳飞处理完案子回国的那天,岳家又多出了一个人来、一个非常吵的人。 听见那阵阵声音从屋内传出的时候,他和江梓楠两人还愣怔在门口,非常疑惑地互望了一眼。究竟是为什么,每次他出国回来后家中就会增加一名新成员,现在他这儿是收容所就对了? 不过在岳飞看见白枫被逗笑的神情后,一切他便选择漠视,不再计较。 「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他望向身旁拖着腮帮子、嘴角上扬的她,仅回覆单个音节却毫不敷衍。 沉默良久,男人深刻的叹息吸引了她的注意,「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是吗?」 「嗯,来我房里吧。」 两人悄然离去,却被正在讲话的神原若菜察觉,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只是唇边的笑意有明显地加深。 「开会那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单刀直入地切进正题,琥珀色的澄净眼眸正直直瞅着她,堪忧的口吻使白枫倔强地牵起笑容,佯装不以为然。 「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啦。」才刚说完,她便心虚撇过头,旁分的瀏海完美掩饰住她眼底的脆弱。 岳飞不着痕跡地叹口气,他就知道这妮子会这样说,所以他索性走上前蹲在她的正前方。 「女人,看着我。」白枫抿一抿嘴,终究还是转过头,而当她与那双静如止水的眼对上,她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唯一的反应就是发楞。 「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需要故作坚强。」深情的眸光震慑了白枫的心,但此时的她却异常清晰地明白,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给予他什么答覆。 「你一点都不需要刻意去遗忘,在未来我会用尽一切让你心里独留我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告白,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动摇这点她必须承认,但是对他的情感真的还不到那么深刻…… 「岳飞,我很抱歉。」她为难地道,男人的眼神闪过黯然,他却依旧逞强地微笑着,「别跟我道歉,真的。」 白枫深深吸了口气,这件事情她认真思考了很久。他们都属于爱情里的追逐者,求的其实也就是相同的安稳,既然如此,能否就真的让她自私一回…… 「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闻言,岳飞眼睛一亮,他激动地直接握住白枫的双手,「你是说真的?」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给弄愣,吶吶点头。 其实他当真没想过白枫会愿意给自己机会,所以听见那句话时,他的心情简直好到魂都要飞了!一大进展啊! 「我等你。」简单却蕴含了最专情的承诺,白枫没有再回答他,可是悄悄地把这些话刻在心上。 欣喜、愧疚,同时也无奈自己的懦弱。 几天后,枫瑾企业总裁办公室。 「总裁,有您的访客。」高挑的女人踩着大红色高跟鞋走到办公桌前,口吻明显的含有兴味存在,范芷芸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杨瑾贺,她当初只是想要刺激白枫才演了那场戏。 「我没空。」接连几日,他都完全埋首于工作当中,藉着忙碌来麻木自己的感觉神经,每每想起与白枫相处的种种,他的心就开始发酸。 白枫当时也是如此吗?他时常如此自问,却始终不敢给予自己正面回应,哪怕那个答案一直兜在心底不曾离去。 杨瑾贺完全不敢想像是自己让她受伤。 「我觉得你会想见他的,白枫的未婚夫。」闻言,他冷峻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范芷芸原本打算偷听,不过当见到那两个男人一对上眼随即擦出的火花,她便訕訕地离开,留下私人空间给他们。别开玩笑了,她甚至连劈啪声都可以听见,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火药味! 「来找我有什么事?」杨瑾贺拿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岳飞打量起眼前一脸倦意的男人,俊眉一挑。 「我想请你别再骚扰白枫了。」他逕自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目光平静地凝睇表情骤变的他。 「我有什么义务答应你?」连日未眠的杨瑾贺心情已经够糟了,现在这个傢伙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前来挑衅,根本就是火上加油,他不爽地攥起拳头,青筋浮现。 「你还想伤害她多久!」岳飞嗔怒的低吼让他身子一滞,咬着牙很不甘心却又不晓得该如何辩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深深伤害了白枫是赤裸裸的事实,然而自己想挽回的心意更是不假。 「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手吗?」他冷笑。 「虽然我很不想这样,毕竟白枫不是交易物品,但条件任你开。」用钱解决问题是吗?杨瑾贺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他可不是没听说过这傢伙的个性—— 「要是我说我要你所有的财產呢?」他一脸得意地开口,却不料岳飞连思考都没有。 「可以,全部我都可以给你。」 他怔住,抬眸眉宇紧蹙直直瞅着他,可丝毫未见对方的眼里有任何动摇或是虚假。 ……很熟悉的眼神。那是坚定,和白枫当年看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你……」 岳飞打断他,自然地扬起嘴角,琥珀色眼眸的顏色变得深沉,「钱可以再赚,但这么好的女人只有她一个。」当下,他的心里真的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也许他会对钱这么执着就是为了这天也说不定。 实际上,岳飞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到底喜欢白枫哪点。 在他眼中的白枫是个温柔认真的女人,在工作上极有责任与好胜心,比谁都还要不轻言放弃,就算跌得伤痕累累还是会倔强地爬起。然而这样的她,却有着一颗比谁都还要脆弱的心,就连她的笑容都是为了掩饰自己懦弱所树立起的防御—— 他想保护、呵护这样的她。成为白枫的避风港,让她在自己丰厚的羽翼下露出自然而非违心的笑容。 哪怕牺牲得再多。 这就是岳飞的觉悟,虽然连他自个儿都觉得既莫名又不科学,但套上一句肉麻死人不偿命的话:或许就是命中註定。 不然谁会爱上一个初次见面就把自己行程搞砸,尔后还欠下一屁股债的人?又不是被虐狂或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 「呵。」杨瑾贺笑了,笑得很清、很淡。 也很凄凉。 Chapter3 - 心有馀悸 (4) 「你说有人在办公室的天花板动手脚?」岳飞蹙眉,手上的动作连带跟着停下。他拿下眼镜,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脑子闪过几个假设。 「除此之外呢,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她摇摇头,金色的眸幽暗许多,「我后来有再回去看过,但是洞已经被补起来了,四周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窗户和门的指纹採集过后也只有几名工人的。」葵看着手上分析出的报告,眼底竟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情绪。 「恐怕是早就设计好的吧。」他叹了口气,总觉得最近事情意外的多。 「要深入调查吗?」 「不,没有那个必要。」语顿半晌,他的手肘靠着桌面,下巴枕在交叠的手上,「连指纹这部分都刻意掩盖了,监视器这种东西他们肯定从一开始就动了手脚。」 「葵,你认为是谁做的呢?」抬眼,他淡然的目光竟看得她有些心虚。 「你是想告诉我,也许是『king』对吧。」这袭话近乎是肯定了,她也没法否认什么,毕竟king的嫌疑最高。 国际佣兵团『chess』的首领,有着冷血罗剎之称的男人,代号——king。 「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就是了。」他的目光飘向其他地方,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异常纷乱。 幸好事发当时有葵在,不然岳飞真不敢想像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光是用想的就令他寒毛直竖。 「我觉得不会是他。」抿起唇,她垂着头低声喃喃,显得有点沮丧,「他不会用这种招数,你也明白的——」葵还想说些什么,后话却直接被对方给衔接。 「他的话不只有这么简单。你想说的是这个吧?」她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 「我想也是。」一弯凛然的弧度在他脸上出现,他瞇起眼,很认真地思考着。 「我觉得,现在首要知道的应该是,对方的目标究竟是白枫还是你。」 这确实也是个癥结点,对方想下手的目标究竟是谁?就岳氏的安全机制来看,犯人应该不是从内部动手脚的……等等,如果偽装成员工呢?这样一切就会变得容易许多啊。 他忽然觉得有点烦躁,毕竟能够做出的假设有太多了,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根本无法在事件上有所突破。 「叩叩。」 「请近。」葵转身,看见来者之后眼神暗了暗,自动朝旁边挪动一步。 「岳哥,已经买断他的股票了。」江梓楠的出现终止了两人刚才的对谈,男人倒也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轻轻笑了起来。 说起买断股票这事,其实岳飞老早就看那个鸡冠头不顺眼了,可是那人却非常不会看脸色,甚至以「莫须有」如此的理由要自己弯腰道歉。是怎样?叫做岳飞的人都摆脱不了这个罪名就对了。 为了钱,当下他可以忍,他还曾经为了一件大案跪了、就差没磕头。 不过,这些都仅仅于谈生意的「当下」,等到合约签了以后,他会加倍奉还——例如现在。 他要让那个鸡冠头体会到,真正的「莫须有」是多么样的惨忍,可不是区区一个道歉就能够解决的。 「很好,就这样继续下去,下一步是併购。」他眼底的狡黠与阴谋都看在葵的眼中,虽然说很早之前就习惯他如此个性……但这男人果然不会是什么善类,他有自己的一套公事原则。 「好的。」脸上依旧掛着笑容,他望着老闆脸上额外的沉重,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味。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问。 「总裁办公室位置上的天花板坍塌。」葵道,顺便把手上的记录递给江梓楠。 他大略看了一会,微微挑眉似乎在算计着什么,「这事情交给我调查吧?」湛蓝的眸望向两人,像是徵求同意。 「你有办法了?」岳飞勾唇,打趣地问,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葵不着痕跡地皱了皱眉。 「大致上有点概念,几天后就可以把资料给您了。」 好吧,他还是得再次佩服秘书的高能,江梓楠办事的效率以及结果通常都好得令他无话可说,想从鸡蛋里挑骨头也是难上加难。 「那就交给你处理了。」 「我会连下个月的预定行程一起送来,先告辞了。」他恭敬地鞠躬,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少女。 「你会介意我把这件事情交给梓楠吗?」他没有看着她,而是戴上眼镜继续翻阅刚才看到一半的文件。 「不会,是我能力不足。」她暗暗握拳,吁了口气以后感觉好了许多,「那么我先离开……」 「啊,等等。」他叫住即将离开的人,只见她回头,表情疑惑。 「替我和其他人说,今晚到『那里』去放松一天。」虽然要花钱岳飞有些捨不得,但是这群傢伙好歹都是与他共患难的,偶尔一回倒也不算什么。 「哦,好。」 葵离开后,书房又回到一片寧静,岳飞看似专注于文件,实际上心思却放在另外的地方。 刚才提起king这号人物他才想到,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一直都是他最大的敌人,甚至用「天敌」来比喻都不嫌夸张。 而他们处心积虑想干掉对方也非常久了。 话说回来,似乎一阵子没有听闻他的消息,各国军队还有其他佣兵团那里也没有什么资讯。 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忍不住起疑,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沉重凝滞在脸上,良久未退,其实真正使他堪忧的是白枫的安危……。 Chapter3 - 心有馀悸 (6) 砰——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包厢中的人全部停下动作,一致朝门口看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葵和岳飞,两人立刻拿起腰间的枪,开保险,枪口对着紧闭的门。 「白枫,你和唯馨还有神原退后,倪晏、靖轩,保护好她们。」他镇定地发号施令,瞇起眼屏息,聚精会神就怕待会会有任何状况。 全场静得只剩下呼吸,白枫悚惧的视线也落在门上。刚才那是枪声……她咬着下唇,默不吭声,记忆却又随着那声响回溯到好几年前。同样是夜晚、同样前一秒是欢乐的氛围,而一切都在那大声到彷彿落在耳边的声音过后有了剧烈的转变。 岳飞踩着无声的脚步,缓慢地走向门口。 握上门把的那一刻,冰冷的令他头皮发麻,他轻轻地将门推开,外面毫无生气,甚至没有任何人影。 四周静謐的可怕,一行人移动得非常慢,白枫等三人被围在正中央,他们以圆的队形小心翼翼朝出口的方向前进。 「竟然钓到大鱼了啊,哈哈!」 在灯光打不到的角落,一片黑暗中,一双炯炯有神的瞳孔闪着诡异的光彩,过度上扬的嘴角和猖獗的笑靨让人不自觉地背脊发凉,他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走出,衬衫加上牛仔裤看起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青年——然而他手上的枪却完全不让人有这样荒谬至极的想法。 「嘶……」他舔着乾涩的嘴唇,咯咯咯的笑声从口中传开,在寒凉的空气中散开,「那群废柴的情报总算有点用处了。」半垂着头,仅仅是弹指的一剎那,近十名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他的周围。 「你是谁?」岳飞蹙着眉,握着手枪的手正不断渗出汗水,他不妙地看着蕴含着浓烈敌意的那群人,脑中飞快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青年脸上的病态总算收敛了一些,接着他示威性地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白枫摀住双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神原若菜和骆唯馨两个人抱在一起,惊慌失措地看着朝他们逼近的黑衣人,瑟瑟发抖,强忍住想大声尖叫的欲望。 「一、二、三,是哪一个呢?叫做白枫的女人。」他转转眼珠,目光落在被围住的三个女生身上,岳飞瞪着双眼,立刻挺身阻挡在他眼前,这样瞬间的行为显然让青年吓到,神色恍惚了一会。 「你找白枫做什么?」他沉着声音问。 「先生,你很好笑欸。」青年嗤笑,把玩着手上的枪,「像我做这行的除了杀人还能干麻?你智商有点低哦。」轻松的语气和现场肃穆的气氛正好形成对比。 听到对方的话,白枫僵住身子,眼前的画面变得有点模糊,她眨眨眼,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脑袋竟有些浑沌。 「为什么要杀她,应该说、她得罪了谁?」 岳飞十分小心的提问,这种情势不利的状况下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并不是说他没有办法与之对抗,凭他和葵还有蔚倪晏可以很轻松地解决,可坏就坏在能够作为人质的对象太多了,他无法保障她们的安全。 ……而且对方的目标是白枫。这个目的完全让他冷汗不止,深怕一个不注意她就在自己面前倒下。 该死,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她受伤。他在心里如此告诫自己,眼神变得更加凌厉。 「哎呀,表情不要那么严肃嘛!」摆摆手,他一个翻身坐上吧檯,兴味盎然看着眼前好像恨不得立刻杀了他的男人。 「其实呢,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哦,只是他们两家的恩怨好像很久很久了。」青年毫不担心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反正他有的是实力在,只要他觉得有趣好玩,连委託人的讯息他都可以出卖。 白枫倏地抬头,震惊地朝青年看去,后者的目光恰好与她对上,高兴地扬起嘴角,她一惊,连忙撇开视线。 背后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脑子一直在转——两家的恩怨很久了,难道和那件事情是同伙人吗?怎么会这样,爸爸不是已经……白枫不敢再往下想,悲观到最后她只会害得自己成为累赘。 「……」 「好啦,看来你没有问题打算问了。」青年咧嘴一笑,蹦地跳下吧檯,一步步逼近他们,「那么,我就——」 一切只发生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岳飞大喊着趴下,自己则扑到白枫身上紧紧护住她,连续不断的子弹划破空气,擦出火光,酒瓶碎裂、人声哀号,刺鼻的硝烟味瀰漫,灰白的烟遍佈整个空间,濛的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白枫紧紧揪着岳飞的衣服,害怕地将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别怕,有我在。」男人的声音让她剧烈起伏的情绪终于缓缓地平復下来,有种踏实感在她心中蔓延。 声音戛然而止后,不晓得又过了多久,直到烟雾散去,他们才敢抬头。 一身厚重装备的江梓楠站在门口,手上扛着一把枪口仍在冒烟的衝锋枪,身旁跟着几个打扮相同的人,他小跑步到老闆面前,「岳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他揽着白枫的肩,眼神停留在地上的尸体上。 ……不对,刚刚那个人呢! 「呿。」 「小心!」 一声枪响又接着一声,白枫一个踉蹌应声跌坐在地,眼前的画面放慢、再放慢,缓得她甚至忘记该怎么呼吸。 现下的画面和过去重叠在一起,每秒的画面都吻合且熟悉,斑驳陈旧的记忆一幕幕涌现,沉重地撞击在心上,她痛苦的大叫—— Chapter3 - 心有馀悸 (完) 详细情形是怎么样,白枫老早就不记得了,可是最关键的地方却是她怎么想遗忘都没有办法的。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背负着那样的记忆,沉重到足以让她没有继续向前的勇气。 「我知道东西在你那里,白刑警,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梳着油头的男人这么说到,一身深蓝色的西装以及擦得发亮的皮鞋,标准衣冠禽兽的外貌。 白枫的父亲沉默,面色凝重地看着身后被绳索綑绑住的妻子以及女儿。 「嘖、还真是顽固啊。」他厌烦的一挥手,女人白皙的脸颊立刻多出一道血痕,她的眼眶老早变得湿润,然而她却还是紧紧抿着唇,不让心生的恐惧有任何机会流露。 她有她的自尊在,而她深爱的男人也有他的责任在。 他们的行业从来不允许他们自私。 「唉,看起来你们一家人都很顽强呢……」他装作很困扰地笑着,眼神飘向表情仍然愣怔的白枫。 她的脑袋乱糟糟的,心绪还停留在被抓过来之前。为什么会这样?她茫然地挪动视线,最后目光停驻在黑衣人拿着的东西上——枪。 她的父母双双都是刑警,枪这种东西她老早就看腻了,甚至可以背诵出不少枪枝的种类。但是被别人拿枪指着还是头一遭,更何况不是只有一把在威胁她的性命。 白枫知道那个看起来是领导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压力,眼泪就这么落下,可却倔强的没有声音。 「你想干麻!」白枫的父亲见对手正看着女儿,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男人没有说话,噙着一抹狰狞的笑容,手向下摆的同时,白枫的父亲挣脱开箝制住他的人,胆颤心惊地朝女儿的方向狂奔—— 砰! 「爸!」 「老公!」 枪声过后,男人应声倒下,白色的衬衫被鲜红的血给染了顏色,像极了一朵艷丽的红花绽放在上面。 而警局派来的支援这时候才赶到…… 最后,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她的父亲却因为伤而没有办法再回警局工作。 白枫坐在私人医院的急诊室外,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她整个人都在战慄的状态,灰头土脸的,甚至脸和手臂上都有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但是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只想知道急诊室里头男人的状况如何。 心急如焚的她紧紧盯着那盏仍亮着的灯,一直期盼下一秒会如愿暗下。 蔚倪晏烦躁地在门外来回踱步,这都进去几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妈的,还好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情况或许更糟。 然后,在眾人殷切盼望的目光下,灯终于熄灭,急诊室的门缓缓打开,一群人蜂拥而上。 「请借过,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那护士一脸不悦地赶人,他们才手忙脚乱地让开一条路。 「医生,请问他的状况如何?」江梓楠上前询问,医生脱下手套以及口罩后思考了半晌。 「目前没有大碍,不过暂时不能从事激烈运动或者有太大的动作。那颗子弹非常靠近心脏的位置,虽然已经取出但难保伤口会再裂开。」白枫听闻差点直接昏过去。 她无力地靠着墙延,艰涩地消化着医生刚才说的话。靠近心脏……天啊!也就是他差点为了我而丧命? 快步离开急诊室外,她匆促的来到岳飞住的病房,敲了敲门也不等回应便闯了进去。 脸色苍白的男人戴着氧气罩,儘管如此仍不对他优秀的外貌造成什么影响,那双丹凤眼此刻微微地颤动,总觉得迫切地想睁开。 白枫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岳飞,心情只能用悲伤来形容。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对方刚中带柔的五官,眼泪顺势落下。 这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打动了,就在岳飞奋不顾身扑向自己的一剎那。 她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疯了。 但荡漾的心波便足以说明,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在意起岳飞。 「快点醒来,好吗?」唇边攀上苦涩的笑容,她痛心疾首地握住对方有些失温的手,凝睇那太过安謐的睡容。 虽然医生说了没有大碍,但白枫还是很担心,深怕眼前的男人会突然停止呼吸…… 她身子忽然一滞,看着自己的手被握住,又抬头看向岳飞的脸,表情并没有一丝松动。 眼眶渐渐溼润起来,她知道他的意识是存在的,只不过太疲惫所以暂时无法照自己的想法睁开双眼。 「好好休息吧。」她轻喃,悄悄松开他的手,离开病房。 坐在外面的一群人同时望向白枫,她抹去眼角的泪花,会心一笑,「真的没事。」全场顿时松了口气。 「梓楠,今天岳飞先麻烦你照顾,其他人先跟我一起回岳家,我有点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江梓楠微微挑眉看着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的白枫,像是想到了什么而莞尔,「我明白了,请您注意安全。」说完,他便走进病房。 蔚倪晏一听,点头,领着一行人走在最前面,「我和葵各开一辆车。」 他们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开口,也许他们都在为待会可能会遇见的任何事沉淀心情,只不过陆靖轩却是看着白枫,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她身上又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而白枫早已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分门别类,思绪比任何时候都还来的清明。绝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不能老是躲在别人后方,一次又一次地看别人为了自己受伤,她不能够再失去谁、谁都不能。 Chapter4 - 心存芥蒂 (1) 明亮的地下训练场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响,以及男人的怒骂声,如此情况已经持续整整一天一夜,这段期间中,白枫、蔚倪晏以及葵除了三餐会待在楼上以外,其馀通通在这里作息。 「枪速不够快,眼睛不要看靶子,盯着准星!」他大声地吆喝,同时迅速地举起手,扣下板机,根本不用花费一秒便准确地打中目标。 双手紧握着手上的点二二,白枫长吸一口气、屏息,聚焦在准星上面,一连打出五发子弹。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拎过旁边的宝特瓶便开始补充水分。 「可以换枪了,五发全中,速度没问题。」葵写下刚才测试出来的数字,看着手上的纪录比较过后说到。 「好。」蔚倪晏应了一声,将旁边的黑色手提箱打开,里面装着一把极为特殊的银色手枪。 「这把是由我们技术部门自行开发的枪,也是我们惯用的手枪,材质并不会被一般仪器侦测出来。」他对白枫解释到,接着在枪上装设.22lrconversionkit(註)后递给她。 白枫驀然发现枪身上面有着特别的纹路,「这个纹路是?」她问。 「岳家的家徽。」他别有意味地看她,只见白枫微愣,撇过头没有讲话,熟透的脸颊却出卖了自己。 岳飞……想到他,白枫敛下眸子,握住枪的力道也大了许多。 她必须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强到足以与他并肩,而不是永远躲在他的身后。 倏地抬头,她瞇起锐利的眼,目光凝集在准星上,连续射出几发子弹,后座力使她的手有些刺麻。 她甩甩酸痛的手,再度举起枪。 「行了。」转头看着出声的蔚倪晏,白枫不解。 「第一次训练到这里为止,再继续下去你会负荷不了。」他看着她,眉宇间的凝重未减,「不过你对枪械的适应力在我意料之外。」 「我的父母都是刑事组的警察。」面色十分平静,她接着说:「我从小开始就跟着他们练体力,也常常看他们打靶,这就是我有晨跑习惯的原因。」 蔚倪晏了然地点头,对此并没有再询问任何事情。 白枫简单地洗了澡之后已经是上午六点半,岳家人一如往常聚集在餐桌前用餐,却各怀心事,气氛异常地沉闷,更重要的,没人敢提起岳飞。 青年的事件在他们心底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跡,而受伤最严重的人目前还躺在病床上没办法行动,这教他们怎么不忧心忡忡? 「你们其实不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最后,白枫终于受不了沉重的气氛,放下叉子手支着脸颊,很是无奈。 「然后,我必须向你们道歉。对不起,岳飞会受伤都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给阻断。 「我们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道歉的。」白枫一愣,赫然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笑着。 足以暖心的笑靨。 自己人,我是吗?她困惑着,同时感动到有点鼻酸。这是一种「家」的感觉,也是她失去了好久、以为再也找不回的…… 「小枫姐姐,你就别想太多了,真的。」年纪最小的少女斩钉截铁,表情非常非常认真,硬是要再次强调。 「嗯,我知道了。」白枫轻笑出声,感激地看着他们。 时间犹如她期盼的流逝快速,傍晚她一下班便前往医院去和江梓楠换班,若不是白天她必须待在公司,其实要白枫整天在医院当个业馀看护也是可以的。 「白小姐。」蓝眸男子一看见她便恭敬地行礼。 「辛苦你了。」根据白枫的观察,江梓楠对任何人几乎都是这样必恭必敬,她也就没要对方改掉这拘谨的习惯。 「岳哥,那我就……」 「快走没关係,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很遗憾加班费我没有办法给你。」听闻自家老闆的话,还有假装出来的愧疚,江梓楠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刻,眉间却佈上一层阴霾,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眼角在抽搐。 「那、我、就、先、离、开、了。」如果有背景这种东西,估计江梓楠身后的画面是火山大爆发。 「梓楠,开车小心。」白枫乾笑,向他挥挥手。 「我会的,白小姐,辛苦您了。」要陪这个无赖。 江梓楠满腹怨愤的背影渐远,白枫走到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感觉好点了吗?」她关切地问。 「嗯,没事了。」岳飞露出一个要对方安心的笑容道。他是个连睡觉警觉性都很高的人,为了预防任何可能的偷袭,往往睡姿都是正面朝上不会翻身,所以动到伤口的次数基本上掛零。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话说,这次的医药费是不是该由你负责?」一脸戏謔的表情在白枫眼里看起来突然有点可爱,但还是欠扁的成分居多。 「我知道啦,和之前的记在一块儿吧。」不甘地抿起嘴,她道。 岳飞低声笑了起来,尔后浅浅吁了口气,「不过,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够了。」感性的一句话让白枫顿时一滞,皱起眉头盯着他。 「下次不要那么乱来,你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核心人物。」手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悄悄攥起,她第一次有这种痛恨自己的想法。 要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更不会受伤。她相信以岳飞的身手对付那群人肯定绰绰有馀。 「我才不要。」他固执地开口:「如果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能保护谁?」 「……」 沉默忽然之间涌进病房,岳飞的话在她脑中停驻,怎样都散不了。 「等我。」苦涩地勾起嘴角,白枫简短的一句话中却蕴含了许多意义,男人笑而不语,漂亮的丹凤眼只透出深情。 註: .22lrconversionkit。一种为点二二口径特製的枪管、套筒加上弹夹。用途:熟悉枪的性能。 convesionkit,中译:转换成套件。 Chapter4 - 心存芥蒂 (2) 经过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恰好一个星期,岳飞终于可以出院,此刻正满心欢喜的与白枫两人在前往超市的路上,十分愜意。 「你有想吃什么吗?」为了庆祝他出院,今天白枫打算亲自下厨。 「都可以,是你煮的就好。」一脸春心荡漾还有粉红色气泡的氛围,白枫有点畏惧,她没想到岳飞会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不过,她还满喜欢这种感觉就是。 「啊,我不吃青椒和苦瓜。」在蔬果区挑菜的时候,他按住了她即将触碰到青椒的手。 「好吧。」她弯唇一笑,收回手。他讨厌吃的东西还真是普遍,本来以为或许会特别一点的。 两人相谈甚欢,各种事情都可以聊,一点都没有隔阂存在,除了蔬菜之外还挑了一些日常用品。他们沉浸在如此良好的气氛当中,直到旁边的太太一句话,才意识到这样的相处模式根本就是对小夫妻。 「哎呀,两位的感情真好呢,新婚吗?」妇人温和的笑道,表情很是羡慕。 白枫闻言一时之间害羞不已,红着脸轻轻扯了男人的袖子要他解释。 岳飞看到她难得的慌张打趣地笑了,变本加厉的牵住她的手,「我们订婚了,还没结婚。」 「喂……」她惊慌失措的想要辩驳,可是当看见岳飞脸上认真的表情,顿时忘了该讲什么。 「年轻真好呀,祝你们幸福。」等白枫回神,妇人已经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欸,你刚刚……」她噘起嘴,不满的目光投向他。 「我说的可没错。」岳飞举起戴着婚戒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狡黠的笑容一览无遗。 「这才不算数。」翻了个白眼送给对方,白枫逕自往结帐柜台的方向走去。 作为一名贴心的男士,理当该为了这一顿得来不易的晚餐付费;但作为一名称职的守财奴,岳飞交出信用卡之前在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 嘛、算了,拐到一个老婆比什么都值钱了。他无奈地扶额,递上信用卡的手还隐隐颤抖。 白枫见状在旁幸灾乐祸地掩起嘴,忍住想大笑的衝动。 「你真的很爱钱,赚那么多钱一般人也花不完,更何况是你这个很少在买东西的傢伙。」她调笑。 「或许哪天这些都会成为废纸也不一定,」他语顿,微微弯起笑容,「但至少现在还非常有保障,这些可是我将来养老婆的资金。」 「我才没这么会!花……」愣愣地扭过头,白枫看到了岳飞脸上别有意味的笑容顿时一阵窘迫。刚刚那样说不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吗?竟然被这种把戏耍了啊啊啊! 「话可是你说的啊。」他坏笑,刻意伏下身子在她通红的耳边细语。 「我刚刚有说什么吗?」白枫决定装死到底,对!就这么办吧。 「商誉很重要的,白总现在是不打算说话算话?」细长的俊眉挑起,这时他才驀然惊觉刚才正与自己开玩笑的人已停下脚步,眼神涣散地望着前方。 「女人,怎么了?」蹙起眉,他问。 「是白枫呀,好久不见了,真巧。」高亢过头而有些尖锐的女音传来,岳飞抬眸,只见一名打扮时尚的女人迎面而来,脸上还掛着示威性的笑。 看见昔日的好友,她竟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是?」 「范芷芸,是我的……」朋友吗?她心一沉,讽刺又带着苦涩地勾起嘴角,正想换个代名词却被对方给打断。 「少用『朋友』来定义我们两个,你不配。」擦着红色口红的唇张动,吐露出的字句锐利地在白枫心上划下一道口子。 岳飞听见这话只想把这女人的嘴缝起来。 「不配的是你吧?」他讥笑,「鬼月还久,别这么早就出来吓人。」放完话后,他牵起白枫的手,绕过在原地打颤、气急败坏的范芷芸。 「等等!」她怒气冲冲地走到白枫面前,无预警地歇斯底里起来,「你不要以为事情这么快就结束,我告诉你,还没!」 范芷芸呼了口气,拉好自己的衣襬,「喜欢的人被抢走的感觉很不好受吧?但我就喜欢看你痛苦难过的样子!」白枫拧起眉,正打算问为什么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我倒认为我们该感谢你。」琥珀色的眸中透着一丝清流,岳飞镇定地开口:「感谢你伟大的牺牲精神,用自己去换取白枫的幸福。让她有幸和我相遇、被我看上。」 「更重要的是,我能够遇见她。」 前一句话听起来有种好笑的意味,后一句话却是让白枫怦然心动,看着对方的眼神变得坚定。 「是,我该感谢你让我看清楚杨瑾贺是个什么样的人。」 「……」范芷芸精緻的妆容现在看上去十分滑稽,她冷着脸,额际佈上一层厚厚的阴霾,「你真的放下了?如果我告诉你杨瑾贺自始至终都是爱你的呢?」 「我和那傢伙根本只是互利关係啊!」她大声地怒骂。 「我还没放下。」白枫摇头,表情却是释然的微笑。 「芷芸,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但是,放下这些仇恨难道不好吗?」 「放下?」她复述,表情透露的是很夸张的不可置信,彷彿听见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要我放下?」 「我怎么可能办得到!我从高中就开始讨厌你了!」她发疯似地指着白枫错愕的脸孔,「像你这种混街头的社会败类根本没资格得到这些——」 喀噔一声,白枫面无表情地凝睇她,她怎么会晓得这些?明明应该都被隐瞒起来、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了…… 高中。她刚刚好像是这么讲的,难道在那时候,范芷芸就已经知道她了吗? 依循着那被挖掘出的过往,白枫的思绪渐渐飘回好久好久以前。 Chapter4 - 心存芥蒂 (3) 在白枫高中的年代,她的名字在这座城市中无人不晓,甚至是到达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境界。 她是个叛逆到不能再叛逆的孩子,蹺课不说,打群架绝对少不了她以及她的小弟们。白枫只有在段考的时候会乖乖待在学校,而更加令人诧异的是,缺旷课根本拿全勤的她,考试成绩每每都是校排第一。 这样的结果让许多人愤恨不平——范芷芸就是其中之一。当然那时的白枫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得罪这么多人、更不知道范芷芸是谁。 不过比起这些,更多的是白枫的脑残粉。白枫打架也不是完全没有挑对象,她主要都是找一些欺善怕恶、欺负弱势族群的王八乌龟蛋,不知不觉当中,白枫在她就读的学校就有了「流氓女神」这样诡异却毫无违和感的称呼。 她的父母比谁都还要清楚知道这件事情,却都私自隐瞒下来。毕竟像这种青少年打架的案件很多,基本上不要被当作现行犯就不会有事………就某方面来说,女儿这样也算变相正义吧。 白枫也只是给那些傢伙一点小教训。 「每次我都是第二名,永远的第二名!」范芷芸煞红了眼,勃然大怒的模样却不给白枫任何感觉。 对于自己的过去,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怨自己不够厉害、保护不了最爱的家人。 「你要我说什么才好?」白枫一阵无奈,「你要是努力到每科都比我高分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况且,我也不是没有在念书,只是我读书的时间和你们不同罢了。」他们往往只看得到表面,没有人想过这些人在光辉照不到的地方有多么辛酸血泪。 范芷芸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岳飞此时起了一丝变化的神色,「女人,走吧。」 白枫点头,走了几步之后回眸,发现她还停在原地。 「如果,我以前那样让你心理不平衡,我向你道歉。」 「你不懂,」范芷芸自嘲一笑,「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男朋友和我分手的理由是为了追你。」 「不过,这样的仇,我已经报了。」 白枫没有再理会她,沉默的和岳飞离开。 她们之间的友情终究是她一个人自以为是,打从一开始就被这种根本不能算在自己头上的帐给耍得团团转……可是,到底该怪谁? 也许命运早就决定好要让她们自相残杀。 「别太在意。」男人温柔地揉了揉她酒红色的发丝,「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闻言,白枫好奇地抬头,霎时扩散的瞳孔映出男人放大的脸庞。 成功偷香的他坏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味道不错,再来一次你意下如何?」 「滚开!」她红着脸,下意识往对方的脚踩,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shit!」鞋跟直接踏在他的鞋上,他痛得跳脚,开始追着逃跑的白枫。 蔚倪晏眼角的肌肉抽搐着,他转转眼珠,视线落在站在门口狼狈的两个人身上。他们是跑去哪里买菜了?和卖场那些抢促销或跳楼大拍卖的专业太太们竞争也不会这么惨烈吧。 「你们是遇到仇人追杀吗?」他问。 「不,某人踩到狗尾巴,我们一路被追回来的。」白枫乾笑,瞅向裤管上还有狗口水的男人。 「女人,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衣服已经报销好几套了。」 她一脸无辜,岳飞被这样的表情萌到,红着脸立马奔进厨房。 「哈哈哈哈哈哈!」一直在看戏的男人捧腹大笑,抹去眼角的溼润,「白枫你快进来吧,喔老天!真是笑死我了。」 将裤子给换掉,岳飞回到客厅之后已经有香味从厨房传来,他循着味道,倚靠在门框,脸上洋溢幸福的微笑。 感受到一股炽热视线的白枫端着盘子回头,看见男人的时候手上的东西差点没掉到地上。 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隐约可见精实的胸膛,黑色的领带随意垂掛着,衣衫不整的模样真的只能用养眼形容,他深沉的眸光淌出笑意,上扬的俊眉似乎在暗示什么。 「你……是想诱惑谁?」嘴角抽搐,是她的错觉还是这男人最近真的越来越超过了? 「我能诱惑到的人很多,不过我想诱惑的只有你。」一阵鸡皮疙瘩,白枫惊悚地看着笑顏绽开、炫目的他……夭寿,一天不说情话他会不自在吗?她觉得午餐在肚子里蠢蠢欲动。 「你再用这种表情,我不介意叫倪晏立刻去超市买青椒和苦瓜回来。」 闻言,某人安分了,乖巧地立正站好,活像隻训练有素的忠犬。 「很好。」她满意一笑,继续准备晚餐。 这两人殊不知待在客厅的其他人老早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而且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岳飞哥哥肯定是妻奴,我将来一定也要找这种的。」唯馨捧着双颊,一脸憧憬的说。 「我倒觉得小枫会被他吃得死死的。」若菜这么说道,脑子里却浮现出另外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们不知道的是,岳哥他有抖m体质。」 此话一出,眾人惊恐的目光同时扫向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 「呵呵。」江梓楠笑而不语,神色自若地喝着茶。 他可完全没有要报復老闆的意思,只是他省略了几个词啊……完整的句子应该是:岳飞他在钱的面前有抖m体质。 这话可一点都不假,江梓楠还记得岳飞曾经这么对他说过:「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如果能被钞票或金块砸,就是就此归西我都会笑!」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要留点想像空间给观眾才有看头,不是吗? Chapter4 - 心存芥蒂 (5) 「事情是在高三那年,白枫父母出差所搭乘的飞机被袭击。原本白枫的爸爸因为受伤而无法再工作,但他坚持要一起,警局那边也就特别批准。」她带着惋惜的别开放在他脸上的目光。 「这样就行了,谢谢。」岳飞点头,「时间不早,你早点休息。」说完,他便离开。 神原若菜看着頎长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有些发怔,她还是摸不透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从他的表示来看,把白枫交给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希望这次她真的可以得到所谓的幸福。 然而,在某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阴谋渐渐地浮上檯面,漆黑的身影完美的藏匿于阴影处,唯独那双眼睛闪烁着阴鷙。 「国宴你会来?」面纱下的唇张动,明显惊讶的口吻让与他对话的男人莞尔一笑。 「是,我当然会到。」 蒙面人微微敛下眸子,像是在沉思,通讯器另一头的人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两人就这么静默在彼此的呼吸中,良久。 「计画,再过一个月左右会开始,印象中有个超级大案。」他低迷的嗓子道,显然有些疲惫。 「……嗯。」淡淡地应了声,原本以为对话应该就此告一段落,男人预期外的话使蒙面人感到一阵诧异,「你也多注意身体状况。」 「要是没了你这副手,我会很困扰。」听闻,蒙面人自嘲一笑,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吗? 「我明白。」 他把玩起手上的枪枝,看着上面特殊材质镶上的印记在半空中泛光,炫目得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悲伤与残酷交织而成的过去,对他来说是曾经、也是未来。双手老早被血腥浸渍的他不能回头,也从未有人给予他这个选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踏过别人的尸体——直到自己死去的那天。 皎洁的月色落在那张神秘的脸谱上,意外柔和,蒙面人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竟是令人惊骇的景象:血跡殷红洒在地上显得狂放,月光照射到的地方恰好截断一隻惨白的手臂。 他漠然回头,淡然地望着今晚的收穫,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陡然从后方传来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迅速回头,难以置信的神色清晰可见。他举起枪,枪口准确地对准来者的心脏。 「bishop,你别妨碍我的计画。」他看着亦敌亦友的他,目光狠戾却又带着纠结。 「恕难从命。」他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明显乱了阵脚的人,海蓝色的眼深沉且透出坚定。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蒙面人放下枪,不甘心瞪了男人一眼,仓皇地离开。 如豹一般灵巧的影子在黑夜里穿梭,望着那越变越小的人,被称作bishop的男人叹了口气。 翌日,岳飞与白枫两人一早晨跑完就直接待在地下训练场,手把手的教学方式让他吃尽了对方豆腐,正暗暗窃喜。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偷笑什么?」放下沉重的狙击枪,她皱眉,感到困惑地回头。 「没什么。」他佯装不知情,立刻收回前一秒还放在对方腰间的手。 白枫怀疑,却也没有证据,耸耸肩,把放在桌上的水递给岳飞,最后两个人乾脆坐在地上,靠着墙沿休息。 「军火商这样的工作……很危险吧?」她仰头,眼神没有焦距,只是向着前方,彷彿要将思绪净空。 「是挺危险的。」他不否认,因为这就是事实,难道他该睁眼说瞎话告诉白枫很安全? 「你会担心我吗?」他微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白枫会给自己答覆。 「会啊。」岳飞一怔,愕然地看向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原本还觉得没什么,被对方这么一看,白枫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很害臊的话一样。 他低笑出声,弯成月牙的双眼睁开以后,眸光深情注视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温柔,「只是觉得很高兴而已。」 什、什么啊……这种表情也太超过了!白枫的脸颊顿时燥热起来,她撇过头,结巴着开口:「既然知道了就注意安全,省得别人替你担心。」 「遵命。」他打趣地看着她从未表露过的一面,感到幸福的弯起嘴角。 等到白枫终于冷静下来,她才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找岳飞。 「你下次谈生意是什么时候?」 「没意外是一个月过后。」他挑眉,曖昧地道:「不过如果是你需要我,再大的案子我都会想办法推掉。」 闻言,她白眼一翻,心里却意外的甜。 「什么样的案子,要提前准备吗?」 「嗯、是贩卖武器给别个国家,军事用途。」 她瞠目,「这种生意你也做!要是他们是想攻我们国家怎么办?枉费你叫岳飞,一点精忠报国的精神都没有。」语气很是唾弃。 男人无所谓地耸肩,「真那样我会带着你们走得远远的,至于名字那是我爸的恶趣味。在我眼里,金钱至上、尽忠报国都是浮云。」他认真的说着,白枫只能无奈扶额,摇头加叹气。 就是把这傢伙从北极牵到南极,爱钱的个性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我想问你,后天的——」她的唇突然间被男人的食指抵住,迫不得已噤声。 「嘘,邀请这种事情向来不是女方的工作。」一弯蛊惑人心的弧度浮现,他带着磁性的嗓子道:「女人,你愿意和我参加后天的国宴吗?」 白枫理所当然答应了,但有个问题依旧困扰着她——这大爷到底还要叫她「女人」叫多久啊! Chapter4 - 心存芥蒂 (6) 一年一度的国宴在主持人的宣佈下随之开始,举行的地点是位于某郊区的欧式建筑。高耸的尖塔、优美的线条、以纯白为主海蓝为辅的建筑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内部的装潢更不用说,华丽的让人宛若隻身于梦中。 而岳家那一口子全员都抵达了现场,包括原本必须要在家守着的骆唯馨。 这几个人一出现在会场就造成了非常大的骚动,大到全场的焦点几乎摆在他们身上,脾气好的主持人都气得想砸麦克风下台了。 不过,会被他们吸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白枫穿着一身纯白单肩礼服,玲瓏有緻的身材曲线令人为之疯狂,酒红色的长发盘起让原本就颇有气质的她今夜更加地优雅。 当然岳飞现在是恨不得把那些对白枫虎视眈眈的人眼珠子挖出来,他狠戾的目光扫向那群妄想吃天鹅肉的蛤蟆,尔后揽着白枫的肩进场。 今天的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红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精实的身材在衬托之下完全地展现出来,不晓得多少名媛千金想扑上去扒光他,却被他凛然的神情吓到不敢有越矩行为。 「我先去和几个人打招呼,你注意安全。」要离开今晚的女伴,他显然十分不捨。 「我会的,去吧。」白枫尷尬一笑,在岳飞离开以后隻身走向另外一名少女。 「葵,你在找什么吗?」被她叫住的人儿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却又很快地消失。 「没什么。」她摇头,黑色的长发在今天还刻意烫捲,增添了一些成熟韵味。 「我们去逛逛顺便找些吃的,你看怎么样?」炫目的笑靨让葵愣了半会儿,发现自己失态之后才立即点头,走在白枫旁边。 「白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停下进食的动作,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 「嗯?想问什么?」 「你和岳哥是互相喜欢的……对吧。」手上的动作顿住,白枫僵硬地转头,表情木然。 她应该不会要和我说她也喜欢岳飞吧?感到焦虑地臆测着,直到葵唤了她一声,才猛然回神。 「抱歉,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扰?」她无奈一笑,「我只是觉得很羡慕。」 「很羡慕?」 「是啊。」金色的美眸敛起,嘴边的笑容甜蜜却又带着无法言语的艰涩。 白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葵,她抿起嘴,沉吟半晌,「我觉得,你和以前的我很像。」 看到对方脸上的疑惑,她继续说:「我们都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但是内心却比谁都还渴望爱情。」 「而且很念旧?」葵补充到。 「是。」她嫣然,「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么多年以来,我拋弃了很多、割捨了很多,可是唯一捨不得的就是头发。虽然长度有变,但是我始终没有染回黑色或是其他……这算是怀念我的年少轻狂,以及给自己的告诫。」雋永的字句让葵彷彿也陷入白枫的过往,应该说,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明白的。 「你有对象吗?是倪晏、或是其他人?」 「欸?」她愣住,看着突然一脸想听八卦的白枫。好像被误会了什么啊,不过,喜欢……她对那个人,应该是这种感觉没错。 「咳、抱歉抱歉。」察觉到自己好像太冒然的白枫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拐开话题。 「没关係。」她摆摆手,东张西望了一下,「话说回来,神原跑去哪了?」 「可能去其他地方逛逛了吧。」白枫挑起眉梢,环顾四周,但是会场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根本就没办法如愿找到若菜吧。 此时,一名男子迎面而来。 「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美丽的小姐。」他微微鞠躬,火红的发丝随着动作飘逸,翩然俊雅的气质与脸上淡然的微笑格外相衬,白枫愣愣地看着同样和自己不知所措的葵,率先回神用手肘撞了撞对方。 「当、当然可以。」葵连忙将手放在对方的上面,两人一起朝舞池走去。 「跳舞啊……」白枫双手环胸,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翩然起舞,舞步精确且流畅,有种她说不出的默契存在。 于是,她决定去找岳飞。既然来了,没跳一支舞就离开岂不是很可惜吗? 「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一道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 瞬间屏住呼吸,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好像都停在这须臾,包含白枫惊诧的心绪。 她不敢回头。 ——甚至是畏惧。 既熟悉又陌生的男音曾经让她自认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却也让她醒悟,明白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这段感情从来不是她想的那么单纯。 好险恶啊。她垂着头,眼角不由自主地溼润。 「小枫……」杨瑾贺亲暱的叫唤此时只让白枫感到浑身不对劲,她偏过头,斜眼睨着他。 「抱歉,先生,我有舞伴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冷漠无情,直到说出来的话语颤抖着嗓音。 双唇抿成一条线,乾涩的有些惨白,就在她迈开脚步欲逃离的剎那,脑中所想的人就像是听见她心里的声音,上扬着嘴角向她走来。 「女人,走吧,我们去跳舞。」岳飞霸道地牵住她的手,离开前还不忘以森冷的目光瞪杨瑾贺一眼。 「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她闷闷地道。 没想到,下一秒岳飞真的单膝跪在她面前,视如珍宝那般捧起她的手,在光滑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吗?」 他们瞬间成为多数人欣羡目光下的焦点,白枫红着脸,点头如捣蒜。 「是你要我浪漫一点的。」他恶劣一笑,却紧牵着她的手走到舞池。 「肉麻死了。」感到幸福地笑了笑,两人随着节奏开始跳起舞来。 曼妙的舞姿让眾人不禁开始好奇,纷纷向周围的人询问起这对佳偶的身份。 Chapter4 - 心存芥蒂 (完) 「你舞跳得很好啊。」几支舞下来,两人终于过癮了,用手背稍微抚去延着脸颊滑落的汗,他们走到一旁,向服务人员各拿了一杯酒。 「出席这种场合的时候常跳。」他倚靠着墙,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着红酒,弯唇的模样不晓得让周围多少女人晕眩。 「哦,常跳……」白枫瞇起眼,表情有些危险地看他。 「噗哧,喂,女人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他调笑道,一口白牙露出笑得合不拢嘴。 被岳飞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么在意。 「我看我还是再去找人跳几支好了……」淡淡地瞟一眼身后还在笑的男人,她向前走了一步,却立刻被对方抓回原位。 「别想。」他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看得她颇心虚。奇怪,和别人跳舞的明明是他,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跟你开玩笑的,我累了。」 岳飞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走来的江梓楠打断。 「岳哥,法国的马丁先生有事想和您谈谈。」 「嗯,我知道了。」他皱眉,朝着白枫无奈一笑。 「去吧。」摆摆手,她催促道。 目送他们离开后,白枫悄悄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会这么忙碌,难得的宴会还得东奔西跑的。 不过…… 「这下怎么办才好,似乎和每个人都走散了。」四周根本没有半个熟面孔害她有些懊恼,正愁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群人竟将她团团围住。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不着痕跡地蹙眉,白枫有些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压迫感。 放眼望去清一色是男性,年龄层却从少到老都有。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起白枫名字、年龄、行业,这些都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但没想到竟然有人问她是不是单身…… 难道刚刚他们没看见自己和岳飞的相处模式吗?还是他们之间太不亲密了? 接踵而来的问题让白枫不禁招架不住。 不远处的江梓楠看情况不对,正欲上前去帮助她,却被一隻手给拦住。 「岳哥?」他皱眉,不解的望着他。 「不用多事。」岳飞平淡的口吻完美地掩饰了他正渗出汗的手掌心,以及其实坎坷不安的心情。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她、不肯帮她? 真正必要的时候他自然会出面,但现在这种状况明显是白枫能够自行解决的,从前的她就可以、现在有什么办不到的理由在? 白枫下意识的回头寻找熟悉的身影,却只在对方眼中看见陌生。 她一滞,忽然明白了什么,了然地扬起嘴角。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岳飞的存在,忍不住想依靠他,即便很多事情是她自己就能够做到的。 「不好意思,这些问题我无法全部给你们答覆,你们的热情令我受宠若惊,可是我已经订婚了。」白枫看着他们失落的眼神,歉疚一笑,「至于商业上的问题,若各位有需要进一步的商谈,可以将名片给我,明天上班时我一定会和你们联络。」 岳飞的目光紧紧锁在眼前自信的女人身上,莫名感到骄傲。 这就是他深爱的女人—— 也许他们之间还不是他所希望的关係,但他还是感到自豪。这种优越感有点好笑,却也很真实。 可是一个男人的出现同时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不好意思,请各位不要骚扰我的女伴。」杨瑾贺走上前,逕自揽住白枫的肩,此时,他们看向白枫的目光开始有所不同。 「哎呀,这女孩怎么这样……」 她听见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知道其他人肯定误认为自己不检点,「杨总裁,请您不要做这种让别人误会的行为。」她立刻推开他,用敬语使彼此疏离。 「小枫,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闻言,白枫不可置信的瞪眼,他在这种场合公开这样的言论? 看着杨瑾贺眼里的忧伤和狡黠,她驀然明白了什么,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 ……他就是衝着她的心软,认为她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让他难堪。 但是白枫知道,这回自己要是真的再妥协,就是真的无药可救了,而从今以后她又怎么有脸面对那个给予她勇气的他? 「抱歉,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她微笑,下一秒倏然扯住他的衣领。 她甚至听得见眾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杨瑾贺,我告诉你,你可能不知道我高中是当大姐的、混帮派的,现在我很认真跟你说,以后没事少来烦我,否则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现在你更不是我的谁,我何必包容你的所作所为?」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就怕杨瑾贺没搞清楚状况。 最后,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抹瀟洒的背影。 「岳哥,容我给您一点提醒,这种时候依照偶像剧中的惯例,您该追上去。」江梓楠瞄了老闆一眼,只见对方忍笑忍得满脸通红。 「这女人真是……哈哈!其他事情交给你了。」他一撩瀏海,朝着白枫离开的方向跑去。 江梓楠突然像个父亲一样感慨起来,他比岳飞年长两岁,不过哪怕三十出头看起来还是很年轻。 在岳飞身边待了八年,他知道存在于岳飞记忆里的女孩是谁、也看过他消极颓丧的模样,唯独到现在,才终于又见到如此真挚璀璨的笑靨。 然后,他深沉的眸光一横,朝着会场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望去。 Chapter5 - 心有所属 (1) 「你刚刚还真帅。」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白枫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谢谢夸奖。」她双手抵在阳台白色的栏杆上,遥望着夜色,一股重量就这么莫名地压在身上,她却也没有推拒。 岳飞从背后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子微微弓起,额头轻轻靠在她的颈椎,用着那迷人的嗓子道:「勇气不足的话,欢迎随时到我的怀里拿取。」 「……只要你人在就好了。」她低下头,咧嘴一笑,双手覆在对方温暖的手上,泪水一点一滴落在上头。 两人的静謐与会场内的热闹形成对比,他们却贪婪的希望时间凝滞,停留在这幸福的一刻。 「我突然觉得能遇到你太好了。」挪动了下身子,白枫放松地靠在他怀里。 「现在才这么觉得啊?你也真够不识货的。」他揶揄着勾起嘴角,忍不住收紧了双臂,让彼此的距离更加贴近。 「鑑赏期没听过吗?」 「是、是,你了说算。」岳飞最后决定妥协,他可不想把难得间暇的时间全都用来争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俗话说得好,时间就是金钱,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座右铭——当然陪未婚妻调情完全不能归纳于虚度光阴。 「话说回来,你都不会好奇吗?」白枫微微侧过头,由下往上看着他俊俏的脸庞,「就是我刚才对他说我高中……呃、当大姐的事情。」其实她有点尷尬不想讲,但刚刚一时衝动就脱口而出了,不解释清楚感觉不太好。 「所以我在等你自己跟我说。」他莞尔,伸手轻松地解开她盘起的头发,「嗯、我还是喜欢你放下头发的样子,看起来柔弱多了。」 「……真抱歉平常的我太阳刚了。」抽了抽眼角,她嘖了一声,「总而言之,我高中的时候正处于叛逆期,任何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哦,这我倒是晓得。」闻言,白枫立马回头,困惑地看向好似在回味什么的男人。 「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好饶口,她愣了愣。 「想知道的话,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坏笑,恶质的个性让白枫恨不得踩他一脚,但她才没那么无聊,还显得自己幼稚。 「没兴趣。」 「喂喂,少骗人了。」 「骗你有钱拿啊!就你那个性,恐怕别人骗你还得付你钱。」她鄙夷。 「不错,够了解我,作为奖励我就勉强献吻吧。」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白枫总算是在今天领悟了这个道理,然而,她还来不及拒绝或者另求奖赏,对方就已经霸道地扳过她的脸,带着强烈佔有慾在她唇上嘶磨。 禽兽、王八蛋、死爱钱的!她不断在心里咒骂着他,却被吻得缺氧,双颊渐渐泛红,美眸除了迷濛下来之外甚至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气。 「别在心里偷偷骂我。」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动作性感的令人想尖叫,白枫却只想掐死他。 「我正大光明的骂你,禽兽!」她羞窘的表情在他眼里看起来可爱极了,他恶劣地弯起唇,伏下身在她耳畔低语。 「你再用这种眼神诱惑我,我可不保证自己把持得住,不在这边直接把你吃乾抹净。」语气带着魅惑和要胁,白枫身子一滞。乾脆直接把他从阳台这儿推下去算了! 岳飞看着乖顺下来的人儿豁然大笑,「老天,你真是够可爱的,我怎么捨得?」他一把抱住她,像是想把人揉进怀里的力道,「要吃也是在房里隐密一些,我可不想让别人把自家老婆看光。」她已经懒得吐槽他了。 「你他妈还是从这里跳下去吧。」 白枫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爆粗口了,她只知道,现在只有这么一句话可以彻彻底底詮释出自己悲催的感受。 「等哪天你不爱我了再说吧。」 她怔住,没有给予任何答覆,岳飞却是自顾自地开口:「只要你还需要我,我的命就是你的。」 「少乌鸦嘴!」她喝斥,声音有些发颤,「你最好是好好活下去,『我爱你』是以你还活着作为前提,懂吗?」 「好吧,我不说,你也别哭。」他无措地抹去她陡然落下的眼泪,安抚道。 其实,到现在岳飞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的心里有很多不安,包括杨瑾贺,只是他从未向白枫提及,他觉得她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至于那个男人,给了他某种程度上的威胁,他不得不承认。从前段日子与他的谈判破裂,在交谈的过程中他大概明白他们之间有部分相似,举例来说,很有野心。 只是杨瑾贺的野心不分对象,只要结果是对自己有利的,他什么都可以冷漠地拋开。 但他不同。 他所真正在乎的,如果拋弃现有的利益能够换取,就算是倾家荡產也无所谓。 虽然岳飞不认为白枫会回到杨瑾贺身边,但他害怕对方会不择手段拆散他们。 ……害怕?不,他在怕什么、应该说,他有什么好怕的? 依他的能力要让杨瑾贺永远无法立足还不简单吗?那他又为何要—— 因为不够信任。 「岳飞,我们是不是该去和其他人会合了?」直到白枫叫他,他才从紊乱的心绪里挣脱。 「好,走吧。」他温和一笑,眉宇间却承载了沉重。 他在做什么,口口声声说信任,可是现在呢?……也许,他想、也许他欠缺的是一个回答。 可重点就在于,他连询问都没有,白枫又怎么会给予答覆? Chapter5 - 心有所属 (2) 白枫现在很后悔、后悔到一个当初说话的时候恨不得掌嘴的境界。 这几个星期满满的电话、慢慢的行程、满满的案子!她简直比当红偶像还要忙碌。老天!那天在国宴上她真不该收名片的。 「我们还有几间要联络?」她放下手边告一段落的文件,手背支着脸颊,朝身旁脸色好不到哪去的蔚倪晏看。 「最后两间。」他愤慨地扭过头,浓厚的黑眼圈让白枫吓了好大一跳。 「呃、剩下的我来吧?你先回家休息好了,打电话让靖轩来载你。」她可不想被别人说自己虐待员工啊…… 「那就这样吧。」他皱着五官,拿出手机拨出熟悉的号码。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气色多糟,毕竟已经两日无眠。 不光是公司的事情,最近有不少地方莫名爆发小型枪战,岳飞虽然已经去了解情况,但某些部分还是得由他负责。 「靖轩,你现在有空吗?」 ……。 白枫困惑地转头,怎么停了那么久都没有下文?然后,怒发衝冠的蔚倪晏正紧抓着手机,她甚至觉得待会儿看到萤幕碎裂也不奇怪。 「你脸色更难看了……」她有些怯弱地开口。 「那傢伙在相亲。」 噗—— 「靖轩在相亲?」她一脸惊诧,而蔚倪晏的脸色臭得像榴槤一样。 「你加油,我先走一步。」他迅速拎起桌上的车钥匙,将西装外套单手勾着掛在肩上,背影一整个帅气瀟洒。 别开玩笑了,陆靖轩相亲这回事的恐怖程度足以媲美原子弹当年炸在广岛和长崎。 上回和他相亲的人听说被他锐利的话抨击到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蔚倪晏突然有种任重道远的感觉,是、他得去阻止又一个前途大好的少女被送去精神病院。 「好吧,加油!」白枫替自己冲了一杯奶茶,香醇的气味在口中化开,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提笔打算继续动工。 骤然响起的电话却使她不得不先将工作放一边。 「您好,请问哪里找?」刚才没有看来电显示就接电话的她如此问到。 「小枫,是我。」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扬起的嘴角也渐渐垮下,白枫没有将电话掛断、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不要掛断,求你了、这样就好。」杨瑾贺的语气带着哀求,这使她有点动摇。 他又想干什么? 「我们出来见一面好吗?这肯定是最后一面,我向你保证。」语落半晌,他又道:「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 白枫沉默,却在心里挣扎起来。 其实她根本不该赴约,但也是时候把这段感情告一个段落,拉拉扯扯了这么久,经过了几回的挣扎、几回的伤痛,她也已经明白该怎么做。 「约在岳氏附近的咖啡厅。」语毕,她毫不犹豫地掛掉电话。 手臂挡住了视线,她大大地吁了口气,像是要藉着这样排解心里所有的不愉快,从包包里面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用品,她对着镜子开始补妆。 ——她要以最完美的状态打赢这场持续如此多年的感情仗。 在白枫抵达约定地点前,男人就已经率先点好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紧锁着眉头,一双桃花眼在此刻显得孤单而落寞。 经过这些日子,他才意识到没有白枫的生活有多疾苦。 如果说活到至今有什么事情最令他懊悔,他想唯一的答案就是几年前与范芷芸的那笔交易。如果他当时没有答应下来,也许现在他和白枫已经结婚了。 ……他弯起唇,自嘲一笑。 大概也没有这么简单吧,在这个世界里面有太多东西诱惑着他,而他根本不晓得从何取捨。 而就是因为白枫待自己太好,他才在不知不觉当中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且渐渐忽略掉。 「怎么说,人渣这个词还真是贴切。」他喃喃,端起桌上的咖啡轻啜,空着的左手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滑着手机萤幕,全部都是照片。 这些年拍的照片全都保存在里面,每一张的笑靨都如此纯粹,他怎么从来没发现?明明是不一样的、明明多留点心就可以察觉,他却选择忽略。 杨瑾贺一阵愣然,他到底伤了她几遍? 「你想找我说什么?」直到让他不分日夜思念的声音从正对面传来,他才惊觉白枫已经到了。 「……对不起。」微微敛下眼眸,他道。 白枫点餐的动作顿住,拧起眉睨了他一眼,之后转头向服务生道:「一杯拿铁,不加糖,温的。」 「你现在跟我道歉,是还以为我们两个能够復合吗?」她忽然觉得自己摸不透杨瑾贺。呵、又或许,她从来没一次看清他。 「不,」他苦笑,扯着嘴角看起来很牵强。「我是真的想和你道歉,对于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她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聆听。 「我在跟你交往后没多久,就和范芷芸做了一笔交易——她替我想办法弄到枫瑾的机密资料,而我与她演一齣戏,好让你以为我们在一起……」 「够了。」她出声制止,「这些事情,我都不想再知道。」有时候,越趋近于事实,只会越显得自己多愚蠢、只会感受到更加剧烈的伤痛。 「我想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白枫抬起头,却在看见对方眼神的下一秒脑袋空白。 匯聚在眼角的泪正倔强地不愿溃堤,他愧疚带着痛的眼神飘向窗外,静默得藏了许多秘密。 杨瑾贺其实想再告诉她一句话。 ——我爱你。 但是,这样的资格已经不再属于他。虽然不甘心,可是白枫身边已经容不下自己的存在,他只能够接受这样的未来,因为是他先对不起她、这些都是他自食其果。 「你说完了吗?那,我也有句话想告诉你。」 Chapter5 - 心有所属 (3) 当咖啡色的液体沿着发丝落下,甚至是循着脖颈滑入衣襟,杨瑾贺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忽略了店内其他人惊恐的脸部表情,淡然一笑。 他突然觉得白枫对自己还算是仁慈,刚才点餐时他注意到了对方刻意强调「温的」,而不是热咖啡。 「杨瑾贺,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跟你说。」他抬头,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脸上的坚定。 「——我不爱你了,真的、不爱你了。」璀璨的笑靨与手机桌面上他所熟悉的相同,如此炫目,存在的地点已经不再是他能够触及到的。 杨瑾贺第一次感受到距离。 明明只隔着一张桌子,却像隔了几个世纪。 「谢谢你不爱我了。」声音有些许哽在喉间,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一定要说出来。 白枫没有回答他的话,拎起随身携带的包包,停留在脸上的是微笑,就像他俩第一次见面的那时候,她也是那样自信、带给他一种前所未见的吸引力。 杨瑾贺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脑子里的画面却是几秒前她张动双唇的模样,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仍像魔咒似地縈绕在耳边,一次又一次重复、罪恶感正在加剧。 ——我们都该放下了,所以我也不再恨你了。 他穿着一身被咖啡渍弄脏的西装离开,将残存的眷恋一同带走。 白枫心情大好地走在街上,嘴角上扬着无法压抑。就像长期遮蔽住阳光的乌云散开,她终于再度看见那充满希冀的光。 她迫切地拿出手机,一心一意只想打给岳飞。 但,在她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另一通电话却抢先介入。 「喂,靖轩?」困惑地开口,没想到对方那里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白枫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听起来很喘。」 「医院、你快来中央医院,倪晏他出车祸了!」陆靖轩此刻正在路上狂奔,刚才相亲的地点恰好在附近,一接到医院拨来的电话他二话不说跑出餐馆,丢下一脸还愣着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的相亲对象。 「车祸!」她愣住,四处张望了一下,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到中央医院,谢谢。」司机点点头,看见乘客焦急的神情便加快了车速。 「我们医院碰头。」语毕,电话另一头只剩下嘟——的声音,白枫收起手机,惶恐不安地发抖。 「拜託、千万别有事……」她闭上眼、双手交握诚心地祈求,口中一直重复呢喃。 该死!她应该阻止蔚倪晏自己离开公司的。 怎么办,这下要怎么办?万一倪晏真的出事……白枫揉了揉眉心,不敢再继续想。 他不会有事的,别吓自己。 「小姐,到了。」约莫十分鐘,司机的声音传来,她塞了钱到他手中便匆忙地下车。 带着鸭舌帽的司机嘴角上扬,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才进入医院,刺鼻的药水味就朝她袭来,她厌恶地捂住鼻子,四处张望,寻找熟悉的身影。 她在转角处发现了一脸茫然的陆靖轩。 「他怎么样?」白枫压低音量问着,面对面的同时才注意到对方的唇近乎没有血色。 「我真该掐烂医生的嘴。」他道,一整个很呕气。 「……啊?」 「左脚骨折而已,闹得像是半身不遂一样。」白枫抽着眼角,脚骨折,这算而已啊……幸好她已经熟悉这一口子的非常人心态,要不她等等大概会昏厥过去? 「那,我们进去看他吧?」 「嗯。」陆靖轩皱着眉,感觉像在想着什么,白枫虽然有注意到,却也没多问。 他们才刚进病房就听见微弱的打鼾声。 「也许我该掐的不是医生,而是这傢伙。」她扭头看着表情佈上一层阴霾的他,轻轻扯了扯嘴角。 「呃……这个……」 「蔚先生的亲属吗?」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突然走进来,可疑地盯着他们。 「朋友。」 「嗯。」他点头,望了望手上的病例,「伤到的地方其实有些惊险,要是骨头裂掉的部分再深一些可能那隻脚就废了。总之,要住院一个月。」 「我明白了,谢谢您。」他礼貌醒地向医生道谢,等到房内终于没有外人后,缓步走到床边。 只见陆靖轩抡起拳头,在即将要揍到对方安謐睡容的前一刻停下动作,白枫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要是真的揍下去,他恐怕要该看整形科了。」虽然这时候开玩笑好像不好,但缓和一下气氛应该还行吧? 「看来他真的累了。」微微敛下眼,他叹气。换作是平常,这傢伙肯定会在前一秒就抓住他的手腕。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白枫无奈一笑。 「你先设法和岳飞联络上?我来照顾他。」被陆靖轩这么一说,她才想到这件事情是该打给岳飞。 「他给你的应该是私人专线,很好找人。」他臆测道。 ……私人专线,她该说他太贴心了吗?不过这种独特的感觉倒也不错就是。 白枫走出病房,对方也很快就接了电话,「女人,怎么了?」他好听的嗓音传来,使她愣了半晌才开口。 「倪晏出车祸,医生说得住院一个月观察。」 「他出车祸?」岳飞皱眉,总觉得事有蹊蹺。 「大概是因为最近太累的关係吧。」 「这样啊,嗯、我知道了。」他轻松的语气与脸上复杂的表情形成对比。 蔚倪晏那傢伙是不可能会因为精神不济而发生意外的,他可曾经五天不眠不休在雨林内打游击啊。 也就是说,这场意外恐怕是人为。 「那我就先掛电话囉?」 「好,我后天就回家,等我。」他微笑,心里忽然有种归属感。 结束通话后,白枫回到病房,却在看见陆靖轩的那一刻又悄悄退出去。 也许她该给他片刻的安寧才是。 Chapter5 - 心有所属 (4) 「发生什么事了吗?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江梓楠正巧从外面回来,劈头就看见岳飞深锁着眉。 「倪晏出车祸,现在人在医院。」闻言,墨镜下的蓝眸多了一丝惊愕。 「您怀疑这不是意外,对吧,我也认为不是。」他很快收敛了将刚才的惊讶,将本来拿在手上的牛皮纸袋放到老闆面前。 「白枫小姐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岳飞接过资料,除了一叠攀爬了密密麻麻黑字的文件以外,真正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被回纹针别在最上层的照片。 一男一女极为亲密地依偎在一块,岳飞冷着脸,幽暗的眸光紧紧锁定在女人那一双与自己拥有相同顏色的瞳孔上。 他曾经臆测过自己可能会在眾多场合里再度与她相见,例如:酒店、汽车旅馆、俱乐部,诸如此类不太正当的娱乐场所,甚至是监狱。 但是在照片上看见确是始料未及的。 从那一身名牌打扮以及红润的气色来看,这些年她过得非常好,完全没他所想像的潦倒。 「如您所见,左边那位正是对白枫小姐穷追不捨的人,也是好几年前飞机事故的主谋;右边……是他交往了多年的女友,不过两个人迟迟没有结婚。」江梓楠微微抬眼,观察着老闆的表情,照片上的女人他也认识。 ——岳飞的母亲、亲生母亲。 「果然是孽缘,再怎么努力还是断不掉。」凛然的嗓音使周围的气氛骤降,他的嘴角扬着一抹讽刺,对那陡然袭来的悲伤感到有些好笑。 「行了,有任何消息再告诉我。」摆着手,现在他暂时只想一个人静静,江梓楠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独立的空间给对方,自己沉默地离开。 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够解决的。 「真是残忍啊。」岳飞止不住唇边凄凉的笑容,撑着额头,有些头痛。 年幼的记忆他早就不敢再去翻阅,哪怕与现在相比单纯许多,阴霾却仍是深植在他的心底,无法抹灭。 他的母亲很不自爱,岳飞至今依然是如此印象、还深刻着。 老爸明明为了她,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不醒人事,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年了,岳飞怎样都不愿意放弃治疗的机会。但是那个女人当年竟然二话不说,包袱收拾好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甚至跑去当别人的情妇。 天晓得几年下来,她的枕边人换了几个? 不过换个好处想,这次正好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但就是不知道对方还当不当自己是她儿子。 岳飞照着资料上面所写的电话号码,按出一串数字。 「喂?」听见那久违的声音,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甚至想像得出对方此刻嘴角正微微上扬的模样。 「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他冷着嗓子,而对面良久都没有传来答覆。 正当他打算掛电话的时候,女人的声音才终于传来,夹杂着一点啜泣。 「岳飞、你是小飞对吧……」多久没有听见的绰号,他怔住,勉强压下刚才不受控制弯起的唇角。 「唐娜小姐,可以麻烦您别那样称呼我吗?我感到很困扰。」 闻言,电话另一头美艷的金发女人歉疚一笑,愴然落下的眼泪根本不够表示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激动、也多难过。 「抱歉。」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仓促地抹去脸上的溼润,殷切问到:「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感觉上您好像觉得很麻烦。」 「当然不!」唐娜提高了音音量,急忙反驳。能听到儿子的声音她不晓得有多高兴,言语完全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喜悦。 但是她知道,儿子对自己肯定有许多的不谅解以及误会,毕竟当年她是那么急于离开……可是,她只是不想再给自己挚爱的男人,以及疼爱的儿子添麻烦。 事隔多年,至今她唯一爱的仍旧只有与自己生下岳飞的那个男人……他们为了彼此的爱,至死不渝。而她只能以这种方式保护他们。 「有件事情,我想请您帮忙。」岳飞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才是最无情的那个人吧?面对多年不见的母亲,他竟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能够以如此淡漠的语气与之交谈。 「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如果这样能够弥补些什么,任何事情她都愿意做。 「现在在你身边的男人……」 岳飞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唐娜心里是又惊又喜,却也开始烦忧。 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有对象了,但是那女孩竟然就是枕边人曾经与自己提过的猎杀对象。她抿起红润的嘴唇,凝重地思考。 「这件事情我会尽力帮你。」她道。 「那就先谢谢您了。」从来电到现在的敬语都礼貌得令她心寒,但就算如此,能够听见这阔别多年的声音她便心满意足。 电话掛断以前,她还是忍不住地询问,声音有些羸弱虚浮,「岳飞,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找机会见个面好好聊聊?」 「不好意思,我没空。」他拒绝得很果断,唐娜难过地叹气。 「我明白,那么,一有消息我会与你联络,再见。」没有预期中的道别,她有些苦涩地笑笑,现在还是先将这件事情办好吧。 也许事成之后他们母子俩会有机会谈谈,甚至他可能会因为她立下这个功劳而施捨她参加婚礼的机会。 每个母亲毕生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看见子女步入礼堂,获得幸福。 唐娜不外乎是如此,只是这个心愿明显遥不可及。 Chapter5 - 心有所属 (5) 「你说下个星期、要我和你一起去?」白枫瞪着眼直直瞅着岳飞,谁来告诉她这男人只是在开玩笑的! 「是。」他一面淡然地点头,一面将调味料加进锅子内。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以什么身份去、公司又该怎么办?」并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论怎么样,她去了都像是拖油瓶。 闻言,男人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我很想让你以我妻子的身份去,但是有点牵强,所以是助理。至于公司,交给那个住院的就好。」 助理就不牵强了吗……白枫已经无力吐槽。 「我会要你跟着我不是没原因的。」他放下手上的勺子,坐在白枫对面,很无奈地看她,「倪晏现在受伤,没办法保护你,家里要是只有唯馨那丫头我也不放心,所以梓楠得留在这,而他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同时保护你们两个。别告诉我你可以保护自己,你变强了我晓得,但『chess』不是你能够独自应付的。」 又是「chess」? 「那葵呢?」她问。 「葵会一起来,以防万一。」白枫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我知道了。」 「别太紧张,虽然说是超级大案,但也只不过是多几名政府官员而已。」这个压力还不够大吗!白枫在心里腹诽,忽然,她嗅了嗅。 「什么东西烧焦了……」 「shit!」他立刻奔向开始冒出黑烟的根源,关掉瓦斯炉。 白枫托着腮帮子,眼下最急切的事情大概就是得趁这两天再增强一下实力,以免真的碰上什么事情。 虽然聚集那么多重点人物的地方在保全上肯定会做得严格许多,但是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况且「chess」的规模貌似很庞大……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顾好自己,不成为岳飞的拖油瓶。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她喃喃,像是在对他说话、却也不太像。 「嗯?」他双手提着刚煮好的浓汤,围着红色围裙的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别管我了。」她一点都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耽误到岳飞的行动。 「办不到。」他放下汤,从口袋里头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上头的字跡端正写了大大的三个字——卖身契。 「记得吗?你的命是我的,要是你真的怎样我岂不是亏大了!所以我不论如何都不会落下你一个人。」白枫听了不免感动,可是感动之际她盯着那张纸,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刚刚从哪儿拿出这张的……」 「皮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豪一笑,「这是影本,当护身符用的,正本锁在保险柜里了,当然影本不只这份。」 她究竟该说这男人变态还是……算了,想不到什么褒义的词汇形容。 「有这张在我就可以时时提醒自己,还有人在等我,所以我绝对不能出事。」身子微微一震,她愣了半晌,有些不自然地拐开话题。 「能吃饭了没?我快饿死了。」她抱怨到。 「你去帮我叫其他人吃饭吧。」表情片刻地落寞,却又很快隐藏起来,没让白枫有丝毫察觉,岳飞望着她的背影,十分无奈。 深夜,两个差不多高的身影并肩坐在岳家的庭院里,晚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飘扬,她们脸上的表情相当沉重。 「嘛、总之,你跟着过去得小心点,注意安全。」神原若菜苦笑,看着死党的表情各种担忧。 「我知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她安静了下来,随后低笑出声,「其实那天在国宴上我就碰上他了,只是没让你们知道。我想我大概会回日本一趟吧?那天他的举动太失常,让我有点担心。」 「失常?怎么说?」白枫挑起眉,好奇地问。 「那傢伙看到我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撇开视线。」她翻翻白眼,语气有些怨愤,「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冷漠的样子,怪不习惯的。」说着说着,神原竟开始无止境地抱怨起来。 白枫听完只得到一个结论,就是对方的计谋成功了。 他估计是想让若菜注意到他,才刻意表现的失常吧,毕竟照她之前的叙述,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十分不服输的傢伙,那又怎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呢?白枫只能说,神原若菜这回肯定会栽在这男人手里。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她的神经太大条了一些,很多事情都要到最后关头才会察觉。 「不对,话题别放在我身上啦!你和岳飞什么时候结婚?」 「噗!」她抽抽嘴角,不明白她怎么会想到结婚……嗯、其实,也不是不想结,而是岳飞也还没开口,难道要她自己去问:欸你什么时候要娶我? 不,从哪个角度去想都特诡异的。 「再说吧。」白枫望了望手上的戒指,耸肩。 「好吧,只是结婚别忘了寄喜帖给我。」 「你也是。」 「……我还真是很不想结婚啊,单身是那么自由。」神原若菜大大地叹了口气,哀戚的朝月亮看去彷彿在哀悼着什么。 「别一脸惋惜的样子,至少你还逃得掉,我这是往哪逃都无法吧?虽然我完全没有逃跑的慾望就是了。」怕隔墙有耳,白枫连忙将最后一句话补上。 而她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回应。 此时,一道声音从她们身后幽幽地传来,「神原,可以把我老婆还来了没?」某大爷一脸不爽的表情,人就站在一棵高耸的树下。 「嘖,领走领走!少在我面前晒恩爱。」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将白枫推向他。 ……白枫无言,这两个傢伙是不是越来越超过了? Chapter5 - 心有所属 (6) 「我不久前和杨瑾贺见面了。」书房里,男人听见这番话后身子一顿,从柜上拿了瓶伏特加与两个杯子,带着浅浅的微笑,简单地应了声。 「你们说了什么?」当他看见爱人脸上像是在说:「你怎么不问我我们谈了什么?」如此的表情后,他失笑。 「嗯,他告诉了我他和芷芸的交易。」想到这,白枫抿了抿乾涩的唇,「然后他向我道歉了,我觉得有点搞笑。」 「是我的话我大概会揍他一顿。」岳飞耸肩,一脸理所当然。 杯子很快被透明的液体填到三分满,他一如既往地开始享受烈辣同时带着冰凉的细流滑入喉中。 「我一直想告诉你,喝酒伤身。」她托着脸颊,要对方戒掉想必很难。 「哦,然后,我虽然没有揍他一顿,但我拿咖啡泼他了。」男人突然剧烈地咳嗽,呛辣的味道一时之间逆流让他差点被逼出眼泪来。 「我原本是想用白开水,但是太便宜他了,虽然你大概觉得把一杯咖啡用在他身上是暴殄天物,又浪费钱……」白枫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惋惜,「也许当初咖啡我该点热的才对,反正都要泼了。」 岳飞抽着眼角,突然有点同情杨瑾贺,当然他还是想要狠揍他一顿。 不过白枫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除了很了解自己的想法之外,真的非常有她独特的行事风格啊……如果泼那杯咖啡可以永绝后患他倒不在意价格,就是starbucks最贵的他都照单全收! 「那他有什么反应吗?」 「直到我对他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才变得很复杂。」她闭上眼,脑子里面浮现的是杨瑾贺当下倔强的脸庞,「我不爱你了。我是这么对他说的。」 他安静地望着白枫,等待那挣扎着想出口的话。 「泼他咖啡的片刻,我其实没有想像中那样畅快,不过,的确释然了这一切。」她的眼神有半分恍惚,彷彿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徬徨无助。 「我们都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能够继续生活。」他狭长的眼眸流露一丝温柔,高大的身影笼罩住白枫整个人,最后将她纳入怀中。 「这样很好,表示你没有真正憎恨过。」语重心长的,他说:「真正的憎恨很可怕,过于极端偏激的想法往往被伤得最深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然而,报復过后的空虚感严重甚至会让一个人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那你当初还选择帮忙我?」她拧眉。 「我哪知道我会爱上你。」他乾笑,尔后敛起玩闹的表情,认真地开口:「不过,我会拉你一把的,就是下地狱都要把你带回来。」 一时之间,白枫感到哭笑不得。 虽然说多少有点不能理解,他一开始帮助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在,但现在这些,乍看之下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人的个性本来就难以捉摸,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了,又怎么有办法将别人从里到外摸透呢? 而有过一次惨痛教训的她,已经不再盼望太过渺茫的天长地久,只想把握住这得来不易的曾经拥有。 「你认为他真的不会再找我了吗?我指杨瑾贺。」她驀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直接以全名称呼对方,不用刻意更改,也许是戒掉了其中一个习惯。 「不,」岳飞摇头,抱着她的力道不自觉的增加,「我还是觉得他会处心积虑想见你,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那你乾脆打断他的腿算了。」忍俊不禁的笑容绽开,她环住那比例与手感都极好的腰身,安稳地靠在熟悉的胸膛。 「这点子挺不错的。」他阴鷙一笑,白枫连忙出声制止。 「嘖嘖,出意见的可是你啊。」 「我开个玩笑,别为那种人脏了你的手。」翻了翻白眼,她掐了他的大腿。 「遵命。」他低笑,尔后在她的耳边细语,认真的语气白枫虽然早已习惯,却还是忍不住感动一番,「不过说真的,如果他真的还是那么不要脸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一定扒了他的脸皮。」 她总觉得对方说起这话像是闹彆扭似的,有股说不出的可爱感。 「我讲认真的,别给我偷笑!」他轻斥。 「你只能是我的,我岳飞一个人的。」他忍不住加深了拥抱,微微在发颤的身子使白枫愣住,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充满着霸道及佔有的表白并不让她反感,甚至觉得有那么点浪漫甜蜜。但是,岳飞的表现……感觉更像是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好吗?」想要更了解他一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无法满足自己的求知慾,至少在这个男人身上是如此。 「我害怕失去。」他抬起头,两人终于面对面。 而当白枫看见他眼眸里头承载的悲伤与疼痛,心里竟驀然涌进一股难过的情绪。 她……也许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去是怎样,但是,「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难,我都希望能参与你的生活,而我们谁都不必担忧失去,因为没有谁会失去谁。」然后,还想说的话全部都被一个绵长的吻给堵住。 没有粗鲁的啃咬、激烈的火花,只有浓郁的情愫以及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情感。 白枫不晓得他们之间是怎么昇华的,她只听得见灵魂正在嘶吼的声音,以及不太妙的喘息声。 「该死。」他慌张地推开她,红着脸直奔浴室。 「噗哧——」看着他匆促的背影,白枫无良地笑了,还笑得特别大声。 「不准笑!」从浴室传出的声音是这么吶喊的。 Chapter5 - 心有所属 (完) 这笔超级大案的交易地点位于英国伦敦,岳飞等三人目前正在前往该处的私人飞机上,不过葵是待在机长室,一方面是为了加强警戒、另一方面是不想当那两个人之间的电灯泡。 于是,负责守舱门的保镖表示哀伤,成为电灯泡这样容易拉仇恨的责任就直接放在他们身上了……单身的汉子伤不起啊! 「女人,你觉得咱们蜜月该去哪比较好?」听闻,白枫从报纸中抬起头,一脸愣然。 旁边的保镖也一样,只是漆黑的墨镜将他呆滞的表情巧妙地遮蔽。不是吧,boss大人您的程序是不是哪儿怪怪的…… 「啊?」 「北欧你觉得如何,还是中东?」去哪不是重点吧,他们连婚都还没结就在谈蜜月不会太早吗?白枫在心里吐槽。 「我们连婚都还没结,就谈蜜月?」 「先拟计画。」只见他翻着手上的旅游杂志,拇指在唇上来回摩娑,一脸困扰地思忖。 她无奈地勾了勾唇,放下手上的报纸,也凑过去,将旅游杂志翻了几页,至少要避开那种可以把人冻死的低温,「中东吧?我不喜欢太冷的地方。」 「行,听你的。」岳飞果断地回答。然而,白枫看得见他平静的左脸,却没能看见那带着一弯狡黠弧度的右唇角。 四周突然沉默下来,有些死寂,她看着岳飞,红润的唇轻啟,说出来的话语害男人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等我们回去,就结婚吧。」她说。 「你确定?」并不是他要质疑,而是他担心白枫还没做好准备,「我先说,一旦结婚你可就没任何机会离开我了。」 闻言,她翻了翻白眼,「我现在也没任何机会吧……」 岳飞不晓得怎么比拟自己现下的心情,雀跃、狂喜,high到就算现在直接给他一条绳索现场高空弹跳都不成问题!嗯,当然,没人会那么丧心病狂真的要他跳。 他忽然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案子什么的快点谈完吧!结婚比较重要啊! 同一时间,中国。 唐娜坐在一名男人对面,两人愜意地喝着茶。她知道,现在是最适切的时机,她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也有好几年,如今男人已经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 「育盛,你还记得你好久以跟我说过的事情吗?就是……嗯,哪一家呢?」她蹙起眉头,有些装模作样,「啊!白家的事情。」 男人抬起头,已经四十多岁的他仍是神采奕奕,应该说,这个年纪的男人看起来更加地可靠稳重。 「怎么忽然提到这个?」贺育盛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唐娜伏下视线,似乎很难过。 「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你最近好像又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很忙,说出来会不会好点?」闻言他欣慰一笑,宽大的手握住女人的。 「唐娜,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吧,像你这么好的女人哪里找?」她笑而不语,琥珀色的眼眸强硬地压下厌恶的情绪。 「白家那对夫妻,还有一个女儿,叫做白枫,几个月前还好,偏偏现在她背后有个难对付的主,上回还把我砸下重金请来的杀手给干掉了,嘖。」废话,老娘的儿子是你这鱉三能抗衡的吗?唐娜在心里翻了翻白眼。 「几年前他们死在我的计画中,但是他们当年从我这挖掘出的秘密太多了,而我到现在还找不到在哪……所以我得把那碍事的丫头给解决。」 「你的意思是,证据可能在她手上?」 「没错,我就是那么想的。」 唐娜抽回手,慵懒地伸了个拦腰,有些含糊地开口:「我就是问问、关心你一下,别让自己太累了,我会心疼。」心疼个屁,巴不得你快见祖先呢。她想。 「好。」男人笑得春心荡漾。 「那我先去休息,昨晚有些累。」 她快步离开,进入熟悉的房间后锁上房门,终于轻松许多。 「打死老娘都不嫁。」她唾弃道,拚命搓着起鸡皮疙瘩的双臂,渐渐地,眼神黯淡了下来,脑中的身影就算多年未见,仍然清晰。 除了那个男人,这辈子她谁都不会再爱上、也谁都不会嫁…… 「岳皓……」她滑坐在地,掩面啜泣着,断续的呜咽声回盪在寂静的空间中。 当年,她为了保他们父子俩的安全,铁了心肠离开,对于儿子会误会自己也早已做好觉悟,但最令她难过的,是来不及再看一眼丈夫温柔的脸庞。 如今,对方在医院中还没有意识清醒的跡象,她也无法去探望。 唐娜虽然是名外国女性,却十分喜欢中国古文化,思想、习惯也是偏向东方。年轻时便与岳飞的父亲,岳皓相恋,至后来结婚生子。但家世不凡的她,却为岳皓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她无奈一笑,抹去脸上的泪水。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也没有必要懊悔,而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她未来的媳妇能够安全地嫁过来。 她拨出一通电话,是稍早发到她手机当中,讯息上所提及的号码。 「唐娜小姐,您好。」当不算陌生的声线传来,她迟疑半晌,不太肯定地开口:「江先生?」 「是,您的记忆力真好。」江梓楠倒是没想过唐娜还记得自己,毕竟他们两个人只有几面之缘,而且还是在好几年前。 「我想,以后我们之间的谈话就不必客套了。」有些无奈的抚着额,她单刀直入地问:「我该怎么做?告诉我。」清澈的眸底,只有无尽的坚定。 「要怎么做,我才能够帮助我儿子。」 Chapter6 - 心腹重患 (1) 白枫静静的和葵待在一旁,她们两个人在那些来自各国的官员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一眼都没瞧。 不过,也因为岳飞的坚持,她们才得以留在里面。 这次的超级大案,坦白说有些迫不得已,因为前阵子各地莫名奇妙引发的小型战争或者革命军起义,几个国家开始担忧、并且有打算执行暴力镇压。 那段时间岳飞也有调查过,关于各国的情况相对略知,但其实心里一直有个臆测——也许这些是被策划好的。 毕竟战火被点燃的时间乍看之下错开,实际上却又巧妙地联系在一起,搞得人心惶惶。 「我去洗手间。」葵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声,白枫点头,剩下她一个人突兀地站在门边,不过,她仍然仔细地听着他们使用不同语言的对话。 白枫忽然很庆幸自己当初因为兴趣而学习了各国语言,如今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好像有悉悉窣窣什么声音? 她微微瞇起眼,努力地想知道那样细小的声音是什么、从哪里来。 等到那声音近的宛若落在耳畔,她才猛然惊觉那是枪声、而且照那样密集的声音听来,肯定是类似机关枪的武器! 感官比她灵敏非常多的岳飞早在几秒前便察觉到动静,而且在白枫耳朵中听起来细小的声音,到了他耳里无疑是放大了好几倍。 「快找掩护!」他倏地大吼,同时飞快朝白枫跑去。 此刻,沉重的大门被子弹凿出近一百个洞,他扑向白枫,非常惊险地朝旁边翻滚了不晓得几圈,四周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哀号声,岳飞也因为手臂被子弹擦到而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岳飞!」她心急如焚地叫了他的名字。 「我没事。」他僵硬地牵起嘴角,冷汗逐渐浸湿衣裳,气势磅礡的枪响接连而来,他们又翻了几圈……这次,鲜艷的液体在洁白的衬衫上勾勒出一朵绽开的红花。 白枫的心根本就揪在一块儿,迫切地想看看男人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安然无恙,可她却又碍于情势而动弹不得。 「该死,你真的没事吗?不要骗我!」她的嗓子都哑了,情绪一时失控也没有拨出心思去理会,她现在只担心岳飞的状况。 「我哪时骗过你了?」他咬紧牙关,尽量不让对方察觉自己有丝毫不对劲,独自将这些伤痛隐忍下来。 只要她没有受伤就行了。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从未听过的声响却阻断了她的话。 感觉上好像是什么投射下来的声音。 陡然之间,烟雾四起,岳飞死死将白枫摁在怀里,力道之大,深怕一个不注意对方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闭嘴憋气、眼睛闭上。」只因为这短暂的提醒,一股浓烟便呛入他的口中,刺激的他想咳嗽。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他真的咳出来,换气的剎那会吸入更多气体,到时候就真的死定了,别说保护白枫,连他自己都会晕死过去。 该死,king那个浑蛋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在心里咒骂,匍匐在地上让身体压得更低,空出来的手掌贴着冰冷的墙面,试图寻找出口。 真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样大胆的行动是谁指使的。 那傢伙真的疯了!这里可是聚集了少说三个国家的政府高官,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投催泪瓦斯、开枪扫射。重点是他妈的出口到底在哪! 他紧闭着唇,无法张开眼睛使他心里更加焦躁不安,憋气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他还能撑多久? 突然,原本乖顺在他怀中的白枫开始剧烈挣扎。 低下头,他努力地张开眼,透过眼皮间狭隘的隙缝,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霎时,他看见白枫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 「呜——呜——」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岳飞在自己面前应声倒下,然而,佇立在他身后的人,虽然脸上带着防毒面具,但极为稀少的瞳色还是使白枫第一眼就认得。 「是你……」她禁不住惊讶而开口,硝烟顿时呛入口中,使她开始不断地咳嗽,眼睛也因为受到催泪弹刺激而痛得睁不开,泪流不止。 在白枫面前的人错愕了一会,连忙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手帕捂住她的口鼻,之后以那惊人的力气将白枫扛起。 离开前,他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终究还是垂下眼帘。 ——对不起。 对不起,但是,他有自己无法拋弃且必须遵从的命令,那些是他始终不愿意割捨的过去。 扛着早已昏厥过去的少女,一路直奔顶楼,他才刚离开那片烟雾,就立刻厌恶地摘下防毒面具,没想到,里头还有一层黑色的面纱,掩盖他的脸庞。 蒙面人踢开铁锈斑驳的铁门的那一刻,狂风狠戾地刮过脸颊,他用手臂挡住刺眼的光线,等到好不容易适应以后,眼泪竟愴然落下。 早已在空中停留许久,等着接应他的直昇机,敞开的舱门处站着一道頎长的身影,脸上的表情仍是那么狂妄、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可是,他唇边的笑容却多了一丝和穆。 「欢迎回来,queen。」此刻,猛烈的风终于将蒙面人的面纱吹落。 隐藏在神秘底下的是一张冰冷却精緻的面孔,和十分璀璨的金色眼眸。 她是chess佣兵团的副团长,代号queen。 而在岳家……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葵。」 Chapter6 - 心腹重患 (2) 葵攀上直昇机的绳梯,在见到昔日战友们的时候特别想哭,可是她忍住了。 她哪有什么资格哭?她回到了chess,却拋弃了岳家。但,这就是她的选择,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虽然感到愧疚与罪恶,但chess才是她真正的家、真正的归属,是她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有她的king在。 三年前那起爆炸事件,其实她不能够算是被岳飞拯救,毕竟这场意外打从一开始就是策划好的,否则以她优越的身手,怎么可能无法逃离? 所有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顺利潜入岳家当卧底、找到岳飞的弱点,然后击溃他。 ……弱点。 葵撇过头,看着躺在旁边的白枫,儘管在睡梦中,那好看的五官仍是紧紧揪在一块,感觉很痛苦。 「king,你……你接下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先打电话过去打声招呼才有礼貌。」男人一头宛如火焰般燠热的红发贴着脸廓,墨色的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葵抿着唇没再说话,她蜷着身子,双手环住脚踝,脸颊靠在膝盖上,正好面向白枫不安稳的睡顏,乾脆就这样静静凝睇。 他们……会来救她的吧? 霎时,她身子一滞,为自己心里倏然浮现的想法感到错愕。 她竟然希望他们会来救白枫? 过度专注在釐清脑袋一片狼藉的葵没有注意到,king正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在打量她。 他黑亮的眼瞇的狭长,眉头不自觉紧蹙。好像放任他可爱的皇后在外头太久了啊。 「knight。」他低声叫了守在旁边的人,垂着头的男子立刻抬眼,脸上掛着一抹阳光的笑靨,天生娃娃脸的他看起来仍像个学生,实际上却已经迈入而立之年。 「king,有什么吩咐吗?」 「最近好好看着queen,明白吗?」 「咦?」他微微一愣,本想问些什么,但这些事情显然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也没资格过问,索性便将原先的问题吞回腹中,兢兢地回答:「遵命。」 同一时间,岳家。 「梓楠哥,不好了!」骆唯馨慌慌张张地从房间跑出来,脸上惊惧的神情和端坐在电视机前的男人相比天差地远。 「小枫姐姐有危险了,她身上的追踪器正以一小时两百八十的时速朝某个不明地点去,可是岳飞哥哥的却还停在原地,小葵姐的也是!而且两个人的心跳速率都在降低!」话至此,江梓楠脸色骤变,猛地窜起身子,快步走向焦急的少女。 「心跳速率降低?」他看着笔电萤幕上的数据,喃喃了些什么,随后拿出电话。 「丹尼斯,是我,大姐的根据地是在英国没错吧?」 江梓楠口中的大姐,是丹尼斯的亲姐姐,非常……彪罕的一位女性。在他们姐弟俩的出生地——英国,颇有名气,可以说是女军的楷模。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目前的军衔为准将。 接到电话的丹尼斯放下手上的剪刀,向客人说了声抱歉,「是啊,怎么了?江,你听起来不太好。」 「岳飞有危险了,帮我联络大姐,地址我立刻传过去给你。」他匆匆掛断电话,而骆唯馨在这时候也已经将地址传到岳家私人部队的驻扎地,以及丹尼斯的手机。 「我也一起去!」江梓楠看着她一脸坚定,叹了口气。反正,对方的目标是白枫,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估计暂时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你待在大姐的根据地那负责联系跟追踪,不准乱跑。」他命令到。 「保证不会!」 在一片混乱当中,昏死在门口的岳飞被救出,情况却十分危急,立刻被送往医院抢救,至于其他官员,有些在发现时便已经没了生命跡象、有些送医不治,当然,少数几个捡回了一条命。 狼藉的现场,身穿军装的女人一脸凛然,黑色的军靴规律地踏在地面上,使得噠噠声回盪。 她环顾起四周惨烈的景象:战乱后留下的尘埃、子弹、乾涸的血跡—— 蹲下身,她捡起地上催泪弹的残骸,拋至空中,落到与眼睛平视的剎那,准确地抓住,然后,她咧嘴一笑,「又是你们……」 「该死的chess!」她咒骂,怨愤地把东西扔出去,碰撞的声音大的夸张。 为了方便人员进出,被机关枪打烂的门早已拆卸下来,一阵悚然的风灌入室内,将她恣意披在肩上的军装外套吹的飘扬。 她不知道chess的人究竟隐藏了哪些秘密,但是,光各国政府对他们没辙就已经足够让人起疑心。 她敬爱的长官曾经对她这么说过:「不是我们不愿意讨伐,而是我们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直到她的长官过世,这个问题依旧无解。 「大姐,是我。」掛在耳边的通讯器传来声音,她熟络地向对方打了声招呼,尔后直接切入正题。 「岳飞现在的状况还行吗?」 「抢救回来了,伤也只是乍看规模大了些,实际上都很浅。」江梓楠叹一口气,总算是暂时将一件事情给解决。 「那就好。」 「凯萨琳准将!」听见部下的声音,她回过头,锐利的眼神在对方身上停留。 「上校那边有发现,请您务必过去看看。」行着标准的军礼,那名士兵道。 「江,我们保持联系,各自有新的消息立即联络。」 「好的。」 「带路吧。」凯萨琳对着士兵说,两人便一起离开了这片混乱。 Chapter6 - 心腹重患 (3) 潮溼且带着发霉的气味遍佈在空气中,规律的鏘啷声在幽暗的地下室里特别清晰,源自于一隻手被銬在铁栏杆上的女人。 气若游丝的她在一片恍惚中悠悠转醒,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酒红色的发丝乱糟糟的,加上那套有些破烂的套装,看起来格外狼狈。 约莫五分鐘后,「啪!」的一声,四周顿时明亮起来,突然照射在视网膜上的光线刺眼到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下意识想举起惯用手遮挡,「鏘啷」的声音以及束缚感却使她倏地清醒过来。 「嘶——」她吃痛地咬牙,甩了甩备感沉重的脑袋。 「白枫小姐,你终于醒了呀。」 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她抗拒着眼前的极度模糊,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男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距离越近她越是感到恐惧,那是种出于本能的反应……但是,这个人好眼熟,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闪过脑海的片段唤起了白枫的记忆。他不就是在国宴上邀请葵跳舞的男人吗?虽然有些地方不同,但五官的轮廓以及显眼的发色她都还有印象! 「看你的表情,好像是还记得我呢,实在是太让我受宠若惊了。」他笑容满面的模样并不让白枫觉得他是真的在高兴。 「不过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chess』的团长,可以叫我king。」 「葵呢?」她直接忽视了对方的话。 「她很好,你不必替她担心。」king细长的眉往上一挑,看起来有些许不悦,「你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 白枫轻轻蹙眉,铁锈味混杂在潮溼的气味当中特别噁心,她举起没被限制住的那隻手,打算捂住口鼻。 …… 掌心上乾涸的血跡使她停下动作,眸底当中的无措在king眼里彷彿是种娱乐。 「是血啊……谁的呢?」他幸灾乐祸地开口,狂妄的表情让白枫瞬间狂躁起来。 铁器磨擦的声音特别响亮,她疯狂地扯着被链住的手,却怎样也挣脱不了,紧紧咬着牙,像是野兽狠不得嘶碎敌人那般。 「会有这样的表情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他的拇指在唇上摩娑,一脸打趣地望着她。 「该死,岳飞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歇斯底里的吼叫,激动到止不住地颤抖。 「放心吧,那傢伙还没死呢。」红发男人灿烂一笑,有些感慨,「这么容易就死,哪配当我认定的对手呢?」 听到这,白枫算是松了口气,躁动的情绪收敛了些,却开始在心里骂起岳飞。 王八蛋,明明都受伤了还骗人。 「你绑架我有什么目的?」 「你就是岳飞的弱点啊。」他理所当然地道,明明从刚才就一直保持微笑,白枫却打从心底觉得发毛。 她本该是可以反抗的,但是现在过度虚弱的身子实在不允许她这么做。 「好啦,算算时间,你惦记的那傢伙也应该醒了吧。我们打个电话过去,你看如何?」虽然是问句,却摆明不给予任何人拒绝的选择,他逕自拿出电话,阴鷙的笑容看在白枫眼里根本就是讽刺。 只见king厌恶地皱了皱眉,将电话远离耳边,唾弃地对白枫说:「你男人性子真的挺差的。」 「……反正又不是你要嫁。」她冷哼一声。 king嘴角一抽,决心无视这句话,他再度拿起电话,安抚地道:「别急嘛、你家女人好得很,我刻意打给你就是想让你们聊聊啊。」语毕,他将电话扔向白枫。 东西的落点正好在她前方,她势必向前才得以接住,偏偏这样的动作又使得被拴住的手腕与手銬摩擦,像是火在烧那般灼痛。 「岳飞,你他妈这王八蛋!」她劈头就是一句脏话问候,旁边的king听见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怎么敢骗我你没受伤,你知道这样子我更担心吗!我多想说服自己你没事,但是手上的血跡分分秒秒都在提醒我!」说着,她已经泣不成声。 「……」电话另一头的岳飞听见白枫的声音终于冷静下来,四周的医疗仪器以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绷带,莫名给他一种提醒——他骗了她。 「别哭了,我会心疼。」他闭上眼,眉头深锁,吊着点滴的那隻手按上自己正隐隐作痛的胸口。 岳飞一共昏迷了两天整,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抓狂地询问白枫人在哪里,直到刚才手边的电话响起,才终于安分下来。 「你不要紧吧?还有没有哪里会痛?伤很严重吗?」她抽抽噎噎地问,要是他不说个清楚,她肯定会胡思乱想到死的。 「没事了,真的都只是一些擦伤,不严重。」他细声安抚着白枫,「你呢?」 「没事,就被关起来而已,没受什么伤。」她抬头看向红发男人,后者只是挑了挑眉,对于她的说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把电话给那个畜生。」岳飞道,她噗哧一声,之后把电话丢向男人。 「欸,你们不讲久一点吗?」king笑着问,语气里好像有那么一点惊讶。 「你到底想怎样?」 「嘖嘖,这么严肃真不像我认识的你,爱情还真是会改变一个人啊。」他驀地感慨起来。 「少囉唆,我告诉你,这绝对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这样啊……」他弯弯唇角,「我拭目以待。」 「行了,你滚边,电话再给白枫让我跟她讲几句。」 「我只给你一分半。」说完,手机再度被拋至空中。 「是我。」听见熟悉的女声,岳飞刚才还冷硬的脸部线条立刻柔和下来。 「女人,你害怕吗?」他苦笑。 她堆砌在眼角许久的泪珠无声落下,感到好笑地答:「你知道我多想告诉你:『我不害怕』,但我真的做不到。」双方沉默了几秒,她终于按耐不住的啜泣声打破了这阵寂寥。 「我很害怕,所以快来救我,好吗?」 「好……」岳飞哽着嗓子,眸底的狠戾掺杂了坚定。 「我会去救你,所以你一定要安然无恙的等我过去,然后我们再一起——」 剩下的话,被子弹擦过耳畔的声音给无情地抹灭。 白枫回头,看了看那隻手机的残骸。 「时间到。」他冷声宣布,尔后勾起一弯邪佞的弧度,手上的枪枪口扔冒着白烟,「我想你是等不到他的。」 「他说会来就是会,我信任他。」她面无表情看着king,话出口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是吗。」转身,他孤寂的背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偌大的地牢中。 Chapter6 - 心腹重患 (4) 「knight你给我开门!」葵对着紧闭的门大吼大叫,接连不断的拍击,但门外的人仍旧是不为所动。 她已经被关在自己的房里两天了,连一步都无法踏出去,通讯產品全部都不能使用,三餐甚至得由knight送来。 「queen,抱歉,我们都是听命行事的。」knight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是很无奈的啊。明明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但是queen却得被他这样监视着。 「嘖……」她啐了一声,攥到指骨发白的拳头渐渐松开,最后背脊贴着门板,就这么滑坐在地,眼泪不争气的顺势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king要叫knight监视我?她暗忖。 「king,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意思吗?」她有些恍惚地呢喃,修长的手插入额前的碎发,紧紧咬着苍白的唇瓣。 白枫……她现在怎么样了? 「knight,你知道白枫现在怎么样了吗?」 「……」 「knight?」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难道他离开了? 「queen,难怪king要我注意你。」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蹙起的眉睫承载着哀伤,「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在意她了吗?」 葵怔住,顿时不晓得该说什么、也无法反驳。 她的确很在意白枫。 所以在摘下自己身上的追踪器时,才没有连带摘下白枫的……她并不想她受伤,最坏的情况甚至是死亡。 她对白枫有种特别的感觉在,不单单只是年纪相同所以比较亲近。 「我觉得,你和以前的我很像。」 她曾经如此对自己说过,葵也认为她们两人之间确实有种特别的默契存在…… 她该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她的心明明就该全心全意地向着chess,也只能够是这样啊! 那么,现在又为何在这种地方纠结? 跌跌撞撞地走向床舖,葵将自己扔上松软的大床,脸埋进带着淡淡清香的枕头里。 眼皮逐渐沉重起来,她带着那乾涸的泪痕,恍惚地进入梦乡。 同一时间,岳飞等人正在凯萨琳家中开作战会议。 「大姐,这事你怎么看?」他漂亮的凤眼低垂,手臂还被绷带包着,看起来伤尚未痊癒。 「该问你吧!」凯萨琳凝起眉,感到一阵莫名。被绑架的女人又不是她要娶,怎么反倒问起自己的意见了? 「我可以和几个老友协助你,但不可能派遣军队协助,毕竟上级曾经再三告诫我们不能够任意对『chess』动手。」 「没关係,这样就万分感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瞪眼,以一种「你小子是撞坏脑袋了吧?」的表情看了看岳飞。别开玩笑了,如果今天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还好,这小鬼可是那最爱斤斤计较,连小时候一根棒棒糖都要跟她讨钱的岳飞啊! 亲爱的上帝,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能够使他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凯萨琳倒是突然来劲了。 「大姐,指挥权就交给你了。梓楠,你负责带队攻进去他们的基地,唯馨你就负责将最新消息汇报给我们,还有骇入『chess』的保全系统。」 「你把指挥权交给我,那你自己呢?」 「我要亲自把白枫救出来,我们说好了,而她还在等我。」看见他如此坚定的口吻与眼神,在场的人都静默下来,甚至原本想叫他留下养伤的人也不再多言。 「行了,作战两日后开始,把东西都准备齐全,散会!」 一声令下,在场的人纷纷离去,骆唯馨离开以前堪忧地看了一眼会议室里面仅剩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散会吗?」岳飞回头,眼角睨向站在他身后的江梓楠。 他没有回答,驀地跪下,「叩」的声响格外清脆响亮。 「……」岳飞抿起唇,淡然地转过身,就见对方衝着自己磕头。 「岳哥,对不起。」他道,额头仍然叩在地上,没有抬头的打算。 「我其实——」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短促的一句话硬生生地打断了江梓楠,他瞪着那双蓝眸,不可置信地看向老闆。 「你跟在我身边八年,知道许多我的事情,而你的事我自然也不会少知道——chess的前任主教、bishop,是吧。」他的话根本是肯定句。 江梓楠身子一滞,他从未有过岳飞老早就晓得自己身份的这个假设。 「在葵来以前,我就决定不回『chess』了,起初我真的以为葵和我一样,直到有段时间我察觉她的异常,又发现她与king一直没断过联系……」 「任何处罚我都愿意承受,哪怕是死。」他垂下头,「这是我对您的忠诚。」 岳飞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各种复杂。 他确实是该让江梓楠以死谢罪,毕竟他有能力、却没有阻止葵这个重患,害得白枫因此陷入危机。 但是,八年,这八年之间他们的情谊深厚到什么样的地步?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救回白枫,这事就算了,我不计较。」岳飞叹气,转过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不过要是失败,你要有陪葬的准备。」 「我早在下定决心跟随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我的命,一直都是您的。」 「……干,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兮兮的。」他用力地翻了白眼。 「报告老闆,我只是难得感性一下。」 「滚蛋,老子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岳飞修长的腿踹向他,被对方闪开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冷哼了一声,离开的背影在江梓楠眼底竟显得有点憔悴。 他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拳头攥得特别紧。 「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 Chapter6 - 心腹重患 (5) 今天是个下着大雨的日子,明明是白天,天色却异常的昏暗,交加的雷雨、狂躁的暴风,宛如战争开始前被吹响的号角。 雨声稀里哗啦,落在玻璃上的声音大得让葵觉得雨其实是直接撞击在自己的心脏上。 她睁开眼,黑色的紧身衣衬托出那婀娜的曲线,梳成高马尾的黑发与那张精緻且白皙的瓜子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靴子里各放置了一把匕首,她弯下身子,从床底拖出一只皮箱,里面是两把枪以及弹匣。 她拿起有些沉重的枪,放入特殊设计的腰带当中。 「……本来以为不会有用到的机会。」踏在木製的地板上,鞋跟敲击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 她停下脚步在踩着的那块地上摸索,终于摸到了缺口。 掀开木製的地板,映入她眼帘的是通往地下的楼梯。这是在她最初来到chess就开始挖掘的,原本的用途是逃生,现在……呵、其实也大同小异吧。 她回头,眸光雋永地看了儿会房门,最后躡手躡脚地走入密道。 一片幽暗中,她的手贴在冰冷又潮溼的墙面上,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进。如果没有猜错,白枫应该是被关在地牢…… 「咻——」 在这不该有任何气流的地方,一阵短而急促的风擦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液体就这么顺势滑落,在白皙的脸上勾勒出线条。 「哎呀,失手了。」声音的主人唇边攀上一丝笑意,手上的物品正闪着森冷的白光。 葵沉下脸,拔下刚才差点夺走自己小命的东西——飞镖。 「新任bishop是吗……」她冷笑。 这个傢伙就是替补上江梓楠的人?看来实力也没有多强啊,今天换作是江梓楠的话,她肯定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过,她倒是很庆幸是他来阻碍自己。 他们两个人基本没什么交集,他加入chess的时候她已经在岳家了,也只有从king那听闻找到了新主教,对于他的为人根本不得而知。 ……但这也意味着她并不清楚他擅长的攻击距离以及模式。 「是king派你来的吗?」抽出其中一把匕首,将其反握在手中,她像疾风那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出去,握住匕首的手臂猛力向前,由右向左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却被对方一个下腰躲过。 「很遗憾,并不是哦。」他故作悠哉地笑道,滑过脸颊的冷汗却出卖了刚才那千钧一发的闪躲,有多确幸。 葵顿住,就在这时,又一枝飞镖笔直地朝她飞来—— 糟糕! 血珠一滴滴沿着手臂落下。 「那个男人真的非常能影响你啊。」他拧起眉,有些不悦,「要是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说什么?」冰冷的声音让bishop乍然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打住。 「嘛、没事。」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世?」对于打从小时候就认为自己是孤儿的葵来说,身世向来是她的逆鳞,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到底是什么,但她还是格外讨厌这话题。 「欸,你就不能当作——噗呜——」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扔插着一把匕首的腹部,在无光的情况下,血的顏色不再是鲜艷,而是带着神秘的殷红。 是什么时候……男人抬头,映在瞳孔当中的除了疑惑,还有她阴鷙的目光。 「就你这种货色,想取代梓楠也太异想天开了。还有,虽然我不晓得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但我必需郑重告诉你,我的家人自始至终只有『chess』和岳家。」完全是直觉脱口而出的话使葵一愣,尔后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家人…… 如果她的推断无误,倪晏出车祸就是这傢伙造成的吧?江梓楠还刻意提醒过她。 接着,刀光剑影取代了一切谈话。 同一个时间点,男人正在阴暗狭窄的通风口里匍匐前进。 他已经将梓楠画给自己的地图深深记忆在脑中,目前正循着标记过的路线,前往地牢。 不过这地方还真是他妈够挤的……虽然比不上与超市大婶们抢折扣那么可怕。 「喀啦。」一片静謐中,再怎么细小的声音都会变得格外突兀清晰,岳飞心中警铃乍响,立刻朝前方有光的地方爬去,身后刚才刚经过的地方立刻被子弹打穿。 「该死。」他咒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了通风口。 完美的着地,脚踝并没有传来任何不适或者麻痺感。 「真是的,干嘛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轻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没有任何讶异,而是白了一眼,感叹这个低调的计画失败。 「大姐,b计画开始。」既然如此就开始高调的吧。他对着通讯器说完,不耐烦地回头。 「混帐,你把老子的女人怎样了?」岳飞瞇起眼,愤怒的气焰彷彿使密闭空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 「除了拴住之外,我可没干什么啊。」king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冤枉,但幸灾乐祸的成分却远远更多。 他弯成月牙型的双眼睁开,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笑容也停滞、逐渐消逝。 「拴住……?」对方低沉的嗓子复述了一遍,king瞇起眼,嚥了口口水。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向来认为唯一能够稍微与自己抗衡的「人」,全世界就只有这傢伙,但这种过度夸张的气势……不妙,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有那么大的胜算。 「老子捧在掌心上疼的女人,不是你能够这样恣意妄为的。」锐利的凤眼彷彿可以直接削下他的皮肤,岳飞现在的情绪真的只能以抓狂来形容。 他怎么有胆这样对她…… 他怎么敢! Chapter6 - 心腹重患 (6) 白枫觉得今天的一切都不太寻常……怎么说,算是一种直觉?有种特别躁动的氛围。 她屏气凝神,试图捕捉空气当中的一丝不同,但再怎么聚精会神,仍旧是一无所获,不禁令她有些失望。 无力地扯了扯被銬住的手,还是没有任何松脱的跡象,这几日下来虽然有三餐可吃却都是一点份量而已,幸好她食量本来就不大,要不靠那一丁点儿东西,早就昏过去了吧? 「唉……不过身为一个被绑架的人,我好像太没紧张感了。」想着想着,她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会去救你。 那温柔而坚定的话语还在她脑中縈绕,有如此深情繾綣的承诺存在,也难怪她不紧张。 她相信他会来的,他说会就会,因此,哪怕几天、就是几个月她也等,只是如果真的拖到那么晚,白枫被救出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爆打岳飞一顿。 她突然想到了葵。 不知道葵现在怎么样了?比起自己的安危,白枫倒更担忧她。 她总觉得,葵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她肯定会来探望的……唉、还是这些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砰! 偌大的声响打断白枫的思考,她看着面前不远处因为破坏而扬起的烟幕与尘埃,眸底不禁產生一种期盼的光采。 少女跌跌撞撞的朝她走来,身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淌出鲜血的模样不管被谁看见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葵!我的天啊!」儘管周围昏暗,白枫还是可以由那双炫目的金色眼眸辨认来者的身份。 「太好了……你不要紧吧?」表情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她抬起手上的枪,正对着白枫。 「你……」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扩散的瞳孔印证出她有多么震惊,同时难过。 枪声落下的同时,她闭上眼睛。 「白枫,我们快走吧,我带你出去。」另一隻手的手腕被一抹温热给缠住,她愣愣地望着葵,也在这时驀然惊觉,刚才对方开枪只是要替自己解开枷锁。 吓死人了,她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两人偷偷摸摸地离开地牢,外面却不断闪着红光,警铃乍响。 虽然白枫终于能够动作,但由于手銬是从中间的地方被子弹破坏,导致原本銬在她手腕部分的束缚还是存在,不得以使她多出了颇为沉重的负担。 「另一隻手给我。」带着一丝严寒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白枫抬起那隻沉甸甸的手臂。 葵改为抓住那隻手,替她分担了一些重量。 「有很多事情,我想我一面和你说吧。」除了她们急促的足音回盪在走廊之外,葵的嗓音也掺杂其中。 她说,她是chess的副手,代号是queen,几年前的爆炸事件,只是为了让她能够有机会接触岳家,找到岳飞的弱点。 她说,她感到很抱歉,对于这种种的行为。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苦笑着,白枫隐约看见泛着银光的泪珠消散在空气里、断断续续。 「我背叛了岳家、却也背叛了king……」她的声音终于不再倔强,哽咽过后,是清晰的哭泣。 白枫却注意到了她话里的含义,不是背叛chess,而是背叛那个红发男人。 「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但终究无法避免罪恶感的压迫。岳家的每个人都是真心待我好,就连只认识几个月而已的你也是。」她悲慟的情绪不禁感染了白枫,同样地红了眼眶。 但是,四周逐渐升高的气温却打断了她们的感伤。 一阵阵浓烟燻进两人的口鼻,呛的她们不得以只好卧趴在地面上。 前方转角处不仅有火光,甚至感官较为敏锐的葵可以听见擦枪走火的声音。 她不知道那是敌是友,有可能是岳飞的援军来救白枫,正与chess的人打起来。但不管怎样,都不能够选择那条路,毕竟对于白枫来说太不安全了。 「我们绕路吧。」她压低音量,对着身后的女人说。 然而,命运总爱玩弄人。 倘若她们多停留,哪怕只是几秒,便会发觉—— 那滔滔火海中对峙、斗争着的,即是她们各自的爱人。 他们如此巧妙地擦身。 「岳飞哥,刚才有段时间你和小枫姐的距离很近啊!」耳边传来少女稚气的声音,他一面应付着与自己纠缠不清的天敌,一面用馀光观察着四周。 除了烈火以外没有一丝生机。 武器的碰撞声戛然而止。 岳飞看向陷入一阵恍惚的king,他空洞的眼神正朝着某个方向看,口中呢喃着什么,好似梦囈般的言。 该不会……岳飞拧起眉,身手矫捷地奔跑了起来。 白枫两人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你怎么可以这么阴魂不散啊!」葵挡在白枫面前,看着十分狼狈的bishop。 「你还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腹部被布条给紧紧缠住,看起来是已经紧急处理过了,虽然上头的血跡感觉是新鲜的。 「白枫,你退后。」熊熊烈火燃烧得越来越旺,她们却还是被绊在内部,让葵开始无法冷静,心绪格外的焦躁。 「我不介意你后面的小姐先跑,反正我的任务只是杀了你。」闻言,白枫一愣,这是内訌吗? 「像你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冠上bishop的名号。」葵瞇起眼,一脸鄙夷。 他们以白枫难以看清的速度猛烈攻击,可bishop的动作明显迟钝,也许是因为伤口的缘故。 虽然葵的情况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头顶传来某种东西脱落的声音,重力加速度当中一股灰烟窜起,濛得让人看不见任何画面,世界才陷入一片沉寂…… Chapter6 - 心腹重患 (完) 「白枫、白枫!」葵像隻无头苍蝇般,在烟雾里面四处乱窜,脚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是扭到了。 刚才从天而降的水晶吊灯引起一阵狂乱,不过掉落正好压在bishop身上,算是替她压制了他,但现在的重点是,不在她视线范围里头的白枫不晓得怎么样了。 她焦虑地大喊,只求对方一个简单的回应,至少要确认她是平安的。 「葵,我在这!」白枫被浓烟呛得咳了几声。 两人终于在一片混乱当中相会,虽然十分短暂。 「你快走,趁那个讨厌的傢伙被困住,我替你拖延时间。」她推了她一把,白枫一个踉蹌后却又站稳了身子,看她的表情困惑不已。 「别开玩笑了,现在火势越来越大,你不走的话待会会昏倒的!」 「我的脚这样只会拖累你。」葵耸肩,指了指受伤的脚踝,无奈笑笑,表情看来挺不以为然。 「我——」 白枫还想劝她,却被打断,「算了吧,你能逃出去就好,这样我应该也算还清了岳家的恩情。」她莞尔,笑容看起来十分飘渺。 「然后,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步履维艰,走到白枫身旁的时候,额际已经渗出不少汗水,表情终究无法再那么自然。 「对于我们『chess』的人来说,本名向来是个秘密,因为那是我们不愿让别人知道的过去,只有真正重要的人,我们会选择将本名告诉对方……」她漂亮的金眸倒映出熠熠的火光,看起来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 「……谢谢你。」她沉静的声音縈绕在白枫耳畔,随着最后一句话流过的方向,她向后跌了两米左右,等再度抬起头,是飞扬的沙尘,以及少女倒在地上的画面。 「葵——」她面目狰狞地大叫,伸出手想爬向对方,愴然落下的眼泪浸湿了残破的衣襟,却不料,头顶上又传来阵阵骚动,阻止了她所有的行动。 白枫惊恐地抬起头,只见巨大的吊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砰轰—— 当岳飞循着骚动源头走去,看见在那逐渐散开的烟雾里,熟悉的身影。他顿时忘了该怎么思考,却出于本能地闯入那片狼藉之中。 他的脑海中完全是空白的,好似一张洁白的纸,平时縝密的心思也在这时候禁不住地混乱。 「白枫!」他动盪不安的心正剧烈地狂跳,红着眼眶总算是看见趴在地上的女人,这般刻骨铭心的痛楚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来得强烈。 「咳、呜……」她浑噩地抬起头,纵使所能看见的画面模糊且摇曳不定,那双漂亮的凤眼她还是认得,只不过,如此削瘦憔悴的脸庞,却是她前所未见。 「没事了、没事了……」像是在对着她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总之他口中如此呢喃着。而被激发的肾上腺素使他瞬间爆发的力量足够挪动吊灯,将白枫救出来。 他感到心疼地抱起伤痕纍纍的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 「岳飞,葵她……」 「对不起,我只能选择救一个人,而那个人只会是你。」她原本还想哀求,但一切想说的话,却都在看见男人脸上的泪痕以后哽在喉间。 白枫渐渐地安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岳飞的衣服,任凭眼泪静悄悄地滑落。 她知道她不能够任性。 他的泪只为她而流、他最脆弱的一面只肯让她看见、他只愿意为了她奋不顾身。 那么,她又岂能那么的自私,不顾他的坚持? 「岳飞。」她稀薄的声音传入他耳里,「这次真的结束了吧?」其实,她已经不敢再有什么妄想,生命这种东西真的太短暂,现在,她只想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没错,结束了。」他微笑,带着茧的指腹滑过她的额头,替她将凌乱的瀏海整理的好些。 「大姐,引爆吧。」语落的同时,他正好踏出那幢楼房。 轰隆—— 一片澎湃的火海染红了穹空,爆炸将本来豪华的屋子炸的根本看不清原貌、连想像都很难。再过不久,等雨让烈火消失了气焰后,将会成为废墟,然而,不会有任何人晓得,这里曾经住过谁、发生过什么事。 一切都会化为灰烬,然后被这场大雨冲刷乾净。 岳飞护住怀里的人儿,不允许自己的脚步多做停留,哪怕已经使用过度,疲劳的感觉逐渐蔓延。 「现在,你还害怕吗?」他看着她,柔声问道。 「一点也不。」白枫呜咽着嗓子,语气却过分坚定。儘管有些吃力,她还是抬起手,抚上男人削瘦的脸颊,描摹着这令她想一辈子刻画在心底的轮廓,「我相信你一定会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的像是羽毛。 闻言,他先是一愣。 一抹饱含思念与浓烈情愫的笑靨在脸上绽开,他紧紧地拥住她,「已经没事了。」 岳飞看着白枫已经睡去的脸庞,几滴眼泪就这么乾脆地滑落,「我们回家。」 他抬起头来,放任雨水在脸上恣意肆虐,带来的冰冷和洒在伤口上火辣的疼痛交织在一块儿,却使他的笑容越发灿烂。 是的,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我们的,家。 Final - 心心相印 (2) 「气死人了!」岳飞怒气冲冲地关上门,心里仍持续在咒骂蔚倪晏。 打那什么烂赌啊这个王八羔子,下次老子就把你五花大绑吊在树上。 「好了,别气了。」她拍拍对方的肩,无奈地牵起嘴角。 「我知道。」面对白枫的温柔,他的火气顿时全消。 但是白枫的心里却没有像表面上如此释然,一直在纠结着该不该向岳飞询问关于葵的事情。可是,问了以后又能怎么样……引爆炸弹的时候她也在现场,还亲眼看见了整栋楼房被烈火淹没。 她怎么还会奢望葵存活下来…… 「你身上的伤口都不要紧了吗?」最后,白枫还是没能提起葵的事情。 「不会影响到行动。」琥珀色的眼眸沉了沉,他突然拥住她,害她一瞬间不知所措,动都没敢动。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陷入危机。」收紧手臂,两人的距离又更近一步,「我好害怕。」 她吃惊地僵住身子,动也不动,还在适应男人刚才说的话。 我好害怕。若不是亲耳听见,白枫实在很难想像,会在他身上看见这股情绪。 「你不晓得我多害怕会失去你。」他苦笑,「问你害不害怕只是个藉口,我知道你害怕,所以我更要振作,而不是让懦弱吞噬掉我。」 「女人,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我竟然无法想像,度过的时候总觉得十分艰涩漫长。」 她抬起手,环上了对方精实的腰身。 「我回来了。」哽咽着,其实她根本从未想过,世界上还会有人这么傻。 跟她一样傻。 她已经无法再对这段感情有所质疑,不管是自己内心的悸动,还是这个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这些她都不感到陌生,因为曾经的她就是如此——为了爱而,奋不顾身。 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爱一个人。 「谢谢你,回来了。」温润的嗓音还在她耳边繚绕,他轻轻扣住她的下顎,细细舔吻着她红润的唇瓣。 宛如带着酒香的吻微醺了他们,肆无忌惮地缠绵,沉醉于无法挣脱出的诱惑里头…… 酒红色的长发散乱的在顏色相仿的沙发上,漂亮白皙的大腿迫不得已被分开,男人的手抚上那粉嫩的肌肤,性感的唇不断在女人身上点火。 零碎的声音使曖昧的温度昇华成激情,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那么一层淫靡,不论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还是女人嫵媚的娇吟。 「嗯……太、太深了……」忍不住娇嗔出声,一种羞赧的情绪陡然涌现,她咬着唇瓣,眸子染上一层水气。 「女人,」他坏笑,栖身在她耳畔低语,「让我听你的声音。」低沉的嗓子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使她一阵颤慄,细碎的呜咽声就这么传入男人耳中,令他更加兴奋,讚赏似地吻了她的唇。 肿胀的下身在她湿热的蜜穴来回抽送,他细细地吻去她额际上的汗,馀光瞄见了两人交合的部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男人都是有佔有慾在的,他也不例外,哪怕平时他总是装得格外有度量,其实他比谁都还想更加、更加地贴近白枫,像是恨不得两人就这么交缠在一块。 如梦囈般,他深情地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深入浅出,探索着她的敏感点,那样鍥而不捨的尝试,折腾的她几乎招架不住。 「我、我不行了,呜……」双手环上对方的颈子,她哽着嗓子,像是求饶的语气更是让男人疯狂,大胆地在她身上肆虐,舌尖在她红润的茱萸上打转、一下又一下地吸吮。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饱含情慾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他侵犯着她最敏感的那点,享受那令自己无可自拔的呻吟在耳边一次又一次挑逗他的神经。 完事后的两人依偎在一块儿,某人很有自制力的没有做得太超过,话虽如此,还是无法压抑白枫想掐死他的心情。 「你又有事要处理?」她拧着眉,语气里面多了一丝危险。 她怎么觉得挑在这时间点讲好像怪怪的,就是有种被始乱终弃的感觉,虽然她量他没这么有胆。 「嗯,」语顿,他搂着她的力道加大了些,「其实是和你有关的。」 「和我有关?」这话让白枫的眉头更加紧蹙。 「我先声明,你父母的事情,我通通是从神原那里听到的,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完全没找过你以前的任何资料!」他一脸战战兢兢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好笑。 她知道这是他尊重自己的方式,说不高兴肯定是假的。 「那你知道了些什么?」也许,再过不久就能够将一切告诉他了。 「我找到那个企图杀掉你的人了。」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她脸上的笑容凝滞,变得有点哀伤。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他苦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我会帮你解决他的,好吗?」 她看着他,突然不再讲话。 「我现在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弯起唇角,语气有些感慨,「我比较希望我们相安无事,还有岳家的其他人。」 「傻瓜。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安全,再等我一下,好吗?」白枫无奈的叹气,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只要一坚持起来,谁都阻止不了。 「一切以安全为重,好吗?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没回来的话,我们的婚约直接取消。」虽然用这种方式似乎不太好,但大概是最有效的。 「行,就三天。」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使白枫的心里从未想过那个男人也会有后悔的时候,更没想过,会在短期内又一次见到他的脆弱。 岳飞离开的第一天,白枫待在办公室内审阅文件,炎热的夏季难得让她有些许的心浮气躁。 其实不只是气候问题,担心岳飞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不知不觉这个男人已经确实打动了她、处处牵引了她的感情。 她看着手上的订婚戒指,开始发起呆来。 订婚……订婚同时代表着希望与绝望啊。 两条道路,却截然不同:一条是步上红毯,成为人生胜利组的一员;另外一条却是直达深渊,体会了心碎欲绝。 所以说,人就是种记不起教训的生物。 只要习惯,就会依恋、就会想念,就会忍不住起贪念,想索取更多。纵使曾经受过伤害,还是会眷恋那种感觉。 那就像是一种诅咒,而我们迂回在其中。 以爱情为名的枷锁。 Final - 心心相印 (3) 「你说过不再打扰我的。」白枫看着面前一脸疲倦的男人,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下巴有一点鬍渣在,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浓厚的黑眼圈。 话虽如此,白枫并不打算开口给予任何关心,她的关心只给真正值得拥有的人。 「但你还是来了。」他苦笑。 闻言,她憎恶地皱眉,没想到杨瑾贺会这样回应自己,「我赴约是给你最基本的尊重,不然我大可以连电话都不接。」不得不承认,刚才那席话完全触及到她的底线。 「……抱歉。」他说,眼底却一点歉意都没有,「总之这个东西,你先看看。」递上一份以牛皮纸袋裹起来的东西,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兴奋。 白枫冷冷地瞪视着他,不禁在心底暗忖他这回又想搞什么花样。 然后,她看见一名素未谋面,却感觉熟悉的少女的照片,以及旁边记载着当事人基本资料与生卒年的纸张,脑袋竟有些转不过来。 这个人是谁?她根本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女孩手上的戒指,和白枫手上的完全相同,而她们的脸蛋,竟有些神似。 使白枫勃然大怒的理由却不是这个。 「你偷偷调查他?凭什么。」杨瑾贺被这么一句话弄懵,愣愣地望着白枫。 「你以为找到这些就可以在我和岳飞之间挑拨离间吗?」她冷笑,「真抱歉,我们之间没有我和你之间那么脆弱。」 结果显然与他的想像有极大的落差。 如同白枫所说,他原本以为只要有这样的证据存在,她就会对岳飞失望,而自己就可以再一次介入其中。 但曾几何时,她口中的「我们」,已经不再是我们……就连口语上的距离都和心的距离同样遥远。 「我是真的担心你成为替代品,难道你真的这么爱他、爱到必须委屈自己变成别人吗!」看清现实的他开始歇斯底里,红着眼眶的样子却一点都不让白枫心疼。 她现在只觉得心寒极了,比当初被背叛的时候还要更加、更加地。 「我对你失望透顶啊,杨瑾贺。」现在连强迫自己有点表情都无法,她看着他,像是在看空气那般。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种人,我难道会为了爱糟蹋自己吗?是的、我会!就是在你无情地离开我以后,我还天真的以为有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都想抓牢!」 就算不爱了,她还是能够深刻感受到,一种彷彿心被掏空的感觉。 是对一个人的冷感、绝望,她现在真心觉得他很可悲、又可恨。 「我不想继续在你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了,从今天起请你永远滚出我的人生,我真是恨不得把和你有关的一切通通忘记。」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还有些馀音残留,杨瑾贺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这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我要你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践踏我的尊严、我的感情。」她的手掌传来一阵阵刺痛,逐渐转红,由此可知,那一掌打的有多大力。 白枫将那些资料用力甩在他身上,扬长而去。 滑开手机,她望着那串熟悉的号码,直接拉入黑名单。 水珠一粒粒落在萤幕上,顺着地心引力沉重地滚落,留下痕跡。她将那些水渍通通抹去,就像她与杨瑾贺的回忆……这次,她要彻彻底底封锁与他相关的一切,不管是美好的过往、心痛的眼泪,还是那个人的模样。 他曾经是她的全世界,可他却选择亲手毁灭。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他的全宇宙。 再也不必眷恋那些。 「烦死了,怎么每次有人找碴的时候你都不在啊……」抬起头仰望天空,泪水就这么困在眼眶里。 她举起手,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像在回应似地闪烁着光。 一想到照片上的女生,心便开始隐隐作痛。 明明应该相信,却还是感到不安,并不是杨瑾贺的话影响了她,而是她自己陷入一种低潮的泥沼。 她猜测过岳飞曾经有个对象,可是却没有提前做好面对这件事情的准备。 该问吗?但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不信任他,造成误会呢?又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是从何得知那名少女的? 各式各样的疑惑,却得不到解答,也许她该去问问其他人,纵使知道了真相会伤心、会难过。 不能够继续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这般纵容只会使所有的情况更加惨烈,且拖延越久伤得越深。 白枫不想让最后的结果演变成这副糟糕的模样,她不想伤害自己、更不想伤害岳飞。 同样都失去过的两个人,是同样的不堪一击。 可是除了面对,他们别无选择。 「嘖,浪费了我的午餐时间。」一面抱怨一面回到公司,才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找到了能够让她好好询问所有事情的人。 「倪晏,有空吗?」其实这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她才不想管他有没有空,就是没空她也要问。 「你气色真差,岳飞才离开第一天而已啊。」 「下次靖轩要是出差,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还你。」她用力地白了他一眼。 ……是错觉还是她变得和岳飞那魔鬼越来越像了,蔚倪晏哭丧着脸。 「我有些严肃的事想问你。」她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拜託。 让一切都成为巧合吧。 Final - 心心相印 (4)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随着白枫问出口的问题,蔚倪晏的表情起了一丝变化,也让她更加觉得事有蹊蹺。 「……从杨瑾贺那边。」扶着额,现在提起这个名字她就感到一阵噁心。 他看向她,抿起嘴思忖了良久,低沉的嗓音使两人一同被捲入回忆的漩涡。 岳飞和那个女孩从大一迎新活动上认识,就互相喜欢,很快便开始交往,且在大二那一年相约,大学毕业就结婚。 交往的过程当中很幸福、很甜蜜,虽然也遇到不少挫折阻碍与瓶颈,但一切他们都携手度过了,每次出游,他们向来是最羡煞旁人的一对。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毕业,终于到了能够履行约定的时刻,可惜天不从人愿,某天,女孩被绑架,不幸地惨遭撕票。 蔚倪晏没有再多说下去,只是简单地把这段过往交代一下,反正人都死了,其实没有什么好说,况且他相信岳飞并不是刻意隐瞒白枫,只是她没问、他也就没想过提起,更别说这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年他和丹尼斯可是尽力帮助岳飞脱离情伤。 「坦白说,看到你之后我曾经怀疑过,岳飞是不是在你身上看见了她的影子。」他手支着下顎,之后尷尬地笑笑。 「不过不可能。你们个性差太多了,那女孩虽然也很温柔善良,但太过懦弱,而且被保护得太好。」 ——可是你独立、坚强,努力追赶着我们的脚步,不想拖累我们。他说。 「我不想永远被保护。」她轻轻叹了口气,「但感觉上我还是一直变成拖油瓶啊。」 「你这样讲就不对了。」挑眉,他望着白枫,大概明白对方怎么会这样认为,「我相信你的能力进步不少,只是要与『chess』相比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本来就是职业佣兵团,你好歹也得训练个几年才能和他们并驾齐驱。」拜託,那些变态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抗衡的,看江梓楠就晓得了。 「嗯……」她苦笑,虽然知道是事实,但还是免不了失落。 「说真的,别的我不晓得,但岳飞爱不爱你这件事情,你实在没有任何多虑的必要,那傢伙专情得很。」他耸耸肩,其实颇不明白白枫怎么就不能够再多信任一点,大概就是种暂时的不安吧。 「嗯,和你的滥情正好成对比。」闻言,蔚倪晏抽了抽眼角,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他现在很专情了好吗? 「我看你还是出去走走吧,不然你现在这样也没办法做事。」 白枫就这么被赶出自己的办公室。 「有必要这样吗……」喃喃自语着,但还是离开了公司。 一个人步行在人烟稀少的街道,四周偶尔有汽机车经过的声响,但这些都不足以让白枫从忧伤的情绪中脱离。 她其实很难过。 虽然蔚倪晏说她们一点也不像,可是她还是万分在意这点。 岳飞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这枚戒指又为什么和少女手上戴的一模一样……不论白枫多想说服自己,这股讨厌的不信任感仍旧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该死!她根本就不该赴约,搞的自己现在开始担心这些莫名其妙、甚至不曾参与的过去。 如果不知道她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她躲在不会被发现的某一隅,恰好介于光与影的交界处,半边明亮、半边阴暗,刚开始还无法适应,但没几分鐘,便熟悉了光线。 树叶受风轻抚过的颯颯声骚动了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如此的辽阔无际,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随即,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自从他们认识以后,他为她做了多少? 将岳氏转移到她名下、赋予她欠缺的勇气、替她挡了一次致命攻击,甚至涉险潜入敌人阵营,只为救她一命,现在,他更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正在努力。 可是她在做什么?猜忌、怀疑,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了心。 热辣近乎麻痺了味蕾,滑入喉间的冰凉掺杂着灼痛,她一杯又一杯地喝下透明无色的液体,神智变得非常模糊不清,心里的人却更加清晰。 一阵苦涩渐渐在口腔扩散,陷入迷濛中的她觉得很奇怪,没有味道的东西怎么会苦呢? 努力睁着眼,一遍又一遍确认瓶子上确实印有vodka的字样,只是残影越发的多,使她脑中更加迷乱。 她终于知道岳飞为什么总爱喝伏特加——酒精的味道会随着心情而改变,就像她现在嚐到的苦涩。 很想念,也很希望他快点回来,她想弄清楚这扰乱自己心绪的一切。 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可信,潜意识却会操纵我们的意志,驱使我们去相信,纵使这些通通是我们凭空杜撰出的想法。 零碎的啜泣声渐渐传开。 「我们需不需要联络岳飞啊?」蔚倪晏悄悄关上房门,堪忧地望着身边的人。 「就算需要,我们也不能联络。」摘下眼镜,陆靖轩叹了口气,「我们必须先让岳飞把事情处理完,万一这次失败,对方那边就会更加防备,下次我们想再进行计画就更不可能成功。」 「但白枫……」 「让她醉吧,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虽然是暂时性的,但这是目前最可靠的方法。」 「敲昏她呢?」 陆靖轩淡然地道:「也行,你不介意岳飞知道以后让你人头落地就去吧。」 「你……你这傢伙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那是你的专业,与我何关?」他得意一笑,走的瀟洒,留下一脸顏面神经失调的蔚倪晏。 这傢伙肯定吃醋了、绝对!他完全就是在讽刺他的行为啊!只是在今天吃饭的时候碰到以前女友,打个招呼而已嘛……火气有必要这么大吗? Final - 心心相印 (5) 咿—— 刺耳的煞车声划破了夜晚的静謐,强而有力的甩尾,汽车最后停在医院门前,驾驶员显然格外着急,车子才刚熄火就打开车门,衝进医院,马不停蹄地狂奔。 内心的焦虑使她完全遗忘了询问柜台护士是最快的方法,就这么隻身一人在医院里头乱窜,幸好,经过一阵短暂的折腾后终于找到了人。 站在这个位置,白枫仅能看到男人的侧脸,那双熟悉的眼眸如今正愣然地望向玻璃窗,身影憔悴的像是随时会倒下。 心瞬间有种被腐蚀的感觉,一步一脚都变得好沉重。 不晓得花多少时间,她终于走到男人身边,「岳飞……」 才刚唤出口,他便激动地抱住她,力道大的她忍不住闷哼,可是男人却不为所动。 发抖?他在发抖? 「怎么了?」她急切地问,完全将这几日困扰自己的事情拋至脑后。 「我像个白痴一样,该死……」他咬牙切齿,「我误会她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知道她默默为我做了这么多……」肩上传来一阵湿热,白枫身子一滞,脑袋乱糟糟的。 「谁?」 「我妈。」说到这,他抱得更紧了。 虽然成功地杀掉了那个集团的首脑,但岳飞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埋伏着另外一个人,唐娜在那一刻挡在儿子前方,硬生生替他接下一刀,不足以致命,但伤口很深,如果血无法止住,很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身亡。 他一直以为母亲背叛了他和父亲,甚至是不希望照顾昏迷不醒的父亲,才决然离开,想不到,事实真相与他的想像相差甚远。 母亲是为了不拖累他们父子,才选择离开。 「我该怎么办,要是她真的……」他沙哑的声音再也无法衔接字句,白枫轻轻抚着他打颤的背脊。 「她不会有事的,别担心。」看他如此伤心,她也好不到哪去,情绪互相地牵扯。 他煎熬的同时她也在煎熬,并没有哪一方好过,难道她真的还要介意那女孩的事情吗、在这个时间点? 别开玩笑了。 看着这样的他,她只感到心痛。 「她目前恢復意识了,不过身子依旧很虚弱,你们可以试着和她聊聊天。」医生拉下口罩,平淡的表情很难让他们看出些什么。 「谢谢。」她礼貌地点头,拉着岳飞的胳膊进去病房,却在前一刻受到阻力而被迫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没脸见她。」他英俊的眉紧蹙,眸底承载着沉痛的悲伤。 「脸还好好在这儿呢。」她毫不犹豫地掐上他的脸,扭曲起来的表情与刚才相比好上许多。 他们一起进了病房。 白枫在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的第一刻愣住,这个人居然是岳飞的妈妈?看起来未免太过年轻了吧! 「小飞……?」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他僵了会,缓步走上前,轻轻握住女人的手。 「妈,我在。」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亲口说出这个称谓?鼻酸的不仅是他,唐娜甚至激动的直接落泪。 但她并没有让话题继续繾綣在这个地方,而是将视线放至白枫身上,「这位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吗?」 听到这番话她还是有些害羞,「伯母您好。」 唐娜微微一笑,哪怕是如今这虚弱的模样,笑起来仍是别有一番风情在。 「亲爱的,你若是直接改口叫妈我也不介意。」 「妈,对不起。」突然介入的一句话使气氛顿时尷尬起来,岳飞八成是想让这件事有个完美的结束吧?白枫无奈一笑,未来的婆婆肯定想揍他。 果然,她隐约在唐娜额际看到浮现的青筋。 「我去医生那里问问详细,顺便帮您带点吃的回来。」说完,她便离开,留下这个空间给母子两人。 「唉,你眼光这么好,却死板死板的。」唐娜悄然一叹,「媳妇看起来还比较通人情,又是个美人胚子。」 「看来你挺满意她的,那就好。」他苦笑。 「你就别跟我道歉了,反正事情已经告个段落,那傢伙死后省事许多,虽然这些日子和他在一起只是方便让自己藏匿,但结果没有我预期中的好。」 「如果我早点晓得你的苦衷,你就不必在外头吃这么多苦了。」垂下眼帘,握住对方的手仍止不住颤抖。 「我很高兴你肯原谅我。」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眼泪愴然落下。 在门外偷听着的白枫总算松了口气,脚步轻盈地离开。 她走到较无人烟的楼梯间,拨出一通电话,「梓楠,能麻烦你做点病人能吃的东西带过来吗?我本来想去买,但外面的东西都太过油腻,所以拜託你了。」如果可以她倒也想亲自下厨,但现在这个时间她更想陪在岳飞身边。 「是,我明白,稍后就送到。」 把事情交给江梓楠绝对能够放一百二十颗心,她悄悄走回病房外,却没有进去的打算。 能够看到岳飞和他母亲和好如初固然是好事,但她反而觉得孤单了起来……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自私啊。 「发什么呆?」咚、她的额头突然就被袭击。 「怎么出来了?」愣愣地望着对方,她揉着自己被弹的额头。 「我妈想和你聊聊,进去吧!」 「……欸?」 Final - 心心相印 (6) 「亲爱的,过来坐吧。」才刚进门,唐娜便友善地开口,让白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我刚刚听小飞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她挑起眉,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曖昧。 「那、那个……」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慌张什么,总之就是很紧张,这应该算是见婆婆吧? 「噗哧,你不用这么正襟危坐,我又不会吃人。」她失笑,这孩子真的和儿子口中说的一样可爱啊。 「很谢谢你,不论是你对小飞做的一切,还是这个契机让我与他之间的误会能够解开。」 「您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突如其来的夸奖令她受宠若惊。 「你父母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唐娜微笑,牵起她的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成亲生母亲,毕竟将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白枫有些反应不过来,发懵看着自己被温暖包覆的手,热泪盈眶。 「哎呀,别哭啊!待会小飞以为我欺负你怎么办?」 她没有想到唐娜会对她这么好,虽然可能太小题大做了些,但这份感动是如何,终究只有白枫自己能够理解。 「妈,谢谢,谢谢您。」哽着嗓子,不断抹去滚滚落下的眼泪。 唐娜轻声安抚着她,忽然也有些鼻酸。照儿子的说法,这女孩的父母是在同一时间离开,十八岁是许多孩子的转变期,她在那时候真正地独立,且一个人辛苦的在如此残酷的社会上打拚、只为求生存。 已经看透这世上所有险恶面的她,格外能够体会白枫的心情。年长许多的她都对于在这个社会上挣扎有不少畏惧,眼前的人却那么早就孤独面临,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她对这个媳妇是越来越满意。 「小飞这小子,虽然很霸道很蛮横,但骨子里还是很细腻的,嗯……这肯定是遗传到他爸。」她停顿许久,好像陷入某段回忆里,「总之,很谢谢你再给这孩子爱人的机会。」再……白枫的心大大地晃了一下。 「妈,你晓得他前一个女朋友的事情吗?」纠结很久,她最后还是问出口。 「嘖,知道啊。」她瘪嘴,表情很复杂,「那女孩也不是不好,就是太懦怯了些,和我个性不太合拍,除此之外倒是挺乖巧懂事。」 「你怎么突然问起……」话没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讶然,「你担心小飞还惦记她是吗?」唐娜这才发现,白枫和那女孩长得有些相似。 她默默点头。 「我想他很清楚你们两人的差别在哪。」对于自家儿子的个性,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不过要是你不放心,何不亲自问问他呢?每个人看起来的观点都不同,询问当事人是最准确的。」她又何尝不想问呢?就是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可是这终究是他们两人必须面临的问题,如果他们真的想要结婚…… 「唉,我现在只想快点出院。」 「妈,你才刚醒不久。」白枫忍不住笑了起来,唐娜的气色终于有些微好转的跡象。 「医院闷死了,我一刻都不想待在里面。」她翻了翻白眼,巴不得赶快离开。 「如果你不介意,我很乐意时常过来和你聊天的。」她觉得,也许她和唐娜两个人会相处的不错,没有长幼之间的隔阂。 「那太好了!」 「妈,你可别把人家带坏。」男人拧着眉走进病房,手上提着一只便当盒,「梓楠煮的粥,你趁热吃吧。」闻言,她小心坐起身子,接下对方递来的食物。 「没礼貌,我才不会带坏小枫,对吧亲爱的?」 「我相信妈不会的。」她附和。 「对了,小飞,你爸他还好吗?」唐娜在说这句话时,表情明显的落寞难受,岳飞迟疑了一会,似乎很惊讶她会问。 「这几年没有任何好转的跡象。」他深深的叹息传到她耳里,变得更加沉重。 「等我痊癒了,我来照顾他吧,把他带回家,请个私人医生好吗?」虽然是笑着,那抹笑容却格外惆悵。 「我希望他醒来的那天,能够第一眼看见我。」 「……」岳飞与白枫对望了一眼,她抿着哆嗦的唇,朝他轻轻点头。 唐娜的眼神她十分熟悉,就像在照镜子那般。 如此至死不渝的爱情,天底下究竟剩下多少呢?她无从所知,只能够期许自己。 愿他们的爱情,也能这般死心塌地。 白枫知道,她所能付出的,是她的一切,只有这么多。 「那等你出院,我也一起帮老爸办手续。」 「好了好了,你们小俩口快回家吧,我也该休息了。」她点头,无力地朝他们挥手。 「我们早上再来。」 「嗯,亲爱的,掰掰。」唐娜笑瞇瞇地看向白枫。 「妈,再见。」 「……你是不是忘了谁?」他抽了抽眼角,老妈肯定是故意忽略他的吧。 「儿子,再见。」 一声再见,莫名地让他眼眶泛酸,早知道会这样,刚才他何必那么计较,「再见,妈。」压低身子,他飞快地闪出病房。 「你要不要乾脆哭一场,看你这样一直忍,小心得内伤。」白枫走在他的身边,努力地想挤出几句话安慰他,她觉得,现在的岳飞就像个孩子一样,需要的只有一点鼓励、一个拥抱。 这是最基本的关心,却经常被人遗忘。 「不用,我哭够了。」他挑起眉,带着血丝的眼睛使他看起来更加憔悴疲惫。 白枫小吁一口气,揪住他衬衫的衣角,最后艰困地把岳飞整个人带入自己怀中,就像他平常对她做的那样。 「你的脆弱只有我看得见,所以在我面前,请你不要逞强。」 后续是怎样,她不记得了。 唯一刻骨铭心的,是当听见岳飞哭泣的声音时,自己所承受到的、心如刀割般的伤痛。 Final - 心心相印 (完) END 天刚蒙蒙亮,白枫就被男人从自己的床舖上摇醒,她惺忪地望着对方,完全无法进入状况内,半梦半醒当中,她有印象自己进了浴室梳洗、换了衣服,记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宽敞的汽车后座。 …… 「这里是哪里?」约莫一小时,她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正在摇晃的地方,她愣了愣。 「早餐在旁边。」熟稔的男低音从前方传来,探了探头,确认是岳飞以后她才安心。 「谢谢。」她道,尔后开始悠哉地吃起早餐,一点都没想问对方目的地是哪。 直到车子停下,周围传来都市当中极少听见的虫鸣鸟叫,白枫才赫然惊觉他们已经远离平常生活的范围,来到一个宛如桃花源的地方。 ……嗯、没有这些诡譎的墓碑在,就确实是桃花源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仔细打量着四周,感觉像是墓园,环境十分乾净,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人时常过来打扫,应该是私人的? 话说回来,今天是白枫的生日,一大早的就看到这番景象,坦白说她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男人一脸冷淡更是雪上加霜,没有等到回应使她变得有点不耐烦,忍不住扯开嗓子。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终于,岳飞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无奈地叹一口气,「我妈说,你想知道她的事情。」那个「她」明明也能够想像是唐娜,白枫却立刻知道,岳飞所说的人,是照片中那个与自己长相有些相似的少女。 「嗯。」就是这么简单的音节,彷彿在他们之间形成一堵无形的厚墙。 一路上静默的可怕,再加上坟墓这般景象,白枫实在很担心待会该不会有什么突然跑出来。 不过她没想到,唐娜竟然率先替她向岳飞询问了,这算是好事吗?就某方面来讲,或许是吧。现在她每走一步,就离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更加靠近。 其实并未感到欣喜,反是更加心烦意乱。人就是这样的,在越慌张不安的时候,心思就会一股脑的悲观起来。 突然,她撞上了他挺拔的背。 「我们到了。」浑厚的嗓音被一层黯淡削薄,像是雾气那般随时有被吹散的可能,白枫越过他,安静地望着那张些微泛黄的照片。 「……对你而言,我和她的差别,是什么?」她回头,眼泪彷彿下一秒就会落下,甚至听得见自己颤抖发出来的声音。 「她是我永远也追赶不上的过去,而你是我直到死后也要爱的人。」他捉住她的手,在感受到自对方身上传来的战慄时顿了顿。 「你做什么!」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摘下彼此手上的戒指,一切快速的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两枚戒指被扔了出去,在晨光照射之下闪烁着金光,最后坠落至山崖下,不见任何踪跡。 「我很失望,坦白说。」他脸上的表情看的她心里发酸,「但仔细想想,你的不信任感也是该怪罪于我,我并没有先和你解释清楚。」 岳飞就这么跪下,跪在她的面前。 没有给她任何讲话的机会,他兀自道:「女人,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每天活在图谋图利当中,只是个看起来有抱负、有野心的空壳。」 「我的心只为了你而跳动,你明白吗?」他倾过头,温煦的微笑在他脸上绽开,有什么正在撩拨她的心弦。 「我只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想你,那就是呼吸。」说完,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戒指,与刚才丢出去的那一对截然不同,一枚上面的镶鑽是漂亮的琥珀色、另一枚是酒红。 酒红色的那枚,他套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这么对热泪盈眶的她说:「左手无名指,连接着心脏。」 「你愿意将你的心託付给我吗?」 白枫望着他,只能不断地点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掉落。 当岳飞将戒指戴在她左手无名指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就像某个夜晚、她徬徨无助的时候,是这个人陪伴在身边,一脸慌张地安慰着自己。 心的声音,是怎样都无法被质疑。 「女人,我觉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一辈子和永远都显得太过遥不可及。」他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深情地低语:「所以,我们不谈永远——」 我们谈时时刻刻。他说。 「其实你选在今天求婚是想省钱吧?以后我生日就能和求婚纪念日一起庆祝,省下一顿。」她破涕为笑。 「老婆,别这么了解我好不?你不说我还没有想到。」 白枫没有再说话,哭声夺走了她开口的权力。 「我爱你。」 也许未来还有很多危险、很多纷争,但只要彼此的心跳尚未停止,我就不会灰心丧志,放弃任何一丝呼吸的机会。 即便是短暂、转瞬间,只要还在心跳停止前,我对你的想念与爱恋,就不会停歇。 「……心跳停止后呢?」那年,她这么问。 「你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记得吗?『我爱你是以你还活着作为前提。』所以,这个假设不会存在。」她了然地点头,他却笑了。 亲爱的,因为我们不谈论太过遥远的事情,所以我唯一能给你的担保就是——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倾尽一切,去爱你。 (全文完) Extra - 妻奴的育儿日记 (上) 2014年5月21日 白枫被推入產房,我想进去陪她,却被老妈赶了出来,说我在里面只会拖累别人……虽然是事实但听到还真够伤人的,她真的是我亲妈对吧? 总之,敬爱的神,我一生没有什么愿望,就求祢这么一回。 请保佑我的爱人与我和她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 自从上次白枫被king那畜生绑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这么焦躁不安过了,她的哀号声一直从里面传出来,我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着,心脏传来一阵阵痛楚……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几个小时而已吧,却感觉经过了好多年,心在煎熬。 听到婴儿哭声的那一刻,我哭了。 2014年5月22日 今天是个意义不凡的日子,我在医院走廊守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凌晨十二点一分整,听见白枫平安我才冷静下来。想之前在雨林内和别人对抗三天三夜,都没有今天如此疲惫。 我的两个孩子诞生了,是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相差两分鐘左右,很多事情就不同了,例如,姐姐是在21日出生、弟弟则是22日。 名字要如何取,其实我还没想过,不过老妈和白枫大概会十分热络地讨论,所以我完全没必要在这方面担心……只要记得,别让老爸参与就好。他在一个月前终于恢復意识了,这样勉强算是双喜临门吧。 生命是如此奇妙的存在,两个孩子这么小、这么脆弱,一个不小心失手,我就会失去他们,所以我处处都非常小心。 欢迎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亲爱的孩子。 我会努力让你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2014年5月23日 小孩的名字决定好了,姐姐叫做岳靚雪、弟弟叫岳禾柳。我只能说,幸好我事先防范了老爸,要不小柳现在的名字估计就和阿狗阿猫撞了,岳小黄之类的……我完全无法想像这样的名字在他将来的就学阶段里会使他对世界感到多么绝望。 你能想像吗?老师对着台下学生喊:「小黄,上来解这题数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世界上有一隻智商突破180的狗会拿笔算数。 不过要是有谁敢取笑他,老子肯定直接把学校炸了。 2014年5月24日 今天小雪对我笑了……这孩子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和她妈妈一样。也许我该做好十几年后会有很多人来提亲的准备?糟糕,我现在就不想把女儿嫁出去了。 至于小柳……也许,我说也许。将来他的追求者不会寡于他姐姐,我可能要先向倪晏请教一些注意事项。儿子嫁出去应该是没关係吧?反正谁敢亏待他我就灭了那浑球,嗯、就这么办。 2014年5月25日 有孩子的感觉真的很微妙。 高兴的同时多少也有点难过,难过是因为白枫的身材最近有点走样,而且……奇怪,背后怎么凉凉…(墨水渍) 罚写: 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老婆对不起我错了(略90次) 2014年5月26日 老妈把两个孩子打扮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小柳遗传到我的凤眼,我还真的辨认不出谁是谁……不过这么小的时候就让小柳穿女装真的不要紧吗?虽然小宝宝的衣服看不太出来就是了。 ……真担心老妈以后让小柳穿洋装出门。 2014年5月27日 今天没什么太特别的事情。 2014年5月28日 孩子们周岁了,他们抓周的结果真的让我哭笑不得啊。 我本来希望小柳能够圆满一下我的梦,所以放了一把塑胶小枪,用尽一切方法诱拐他碰。也不晓得这小鬼是太聪明还是怎样,不论我出什么绝招就是无效,他抓上口红的那一刻,我和孩子的妈都愣住了。 风俗里头,抓住口红或者镜盒,将来有可能当模特儿或是化妆师。 然而更让我们大家惊恐的是,小雪那丫头以惊为天人的爬行速度抓住了枪……这对姐弟的未来真的让人堪忧啊。 忘了说,这两个小鬼实在是太疯狂了,小雪拿到枪以后装模作样地指向小柳,那小鬼作势倒下,赖在地板上装死。 结论:不愧是我和白枫的孩子,很聪明。 2014年5月29日 老妈和老爸病了。 他们两个人都什么年纪了竟然还跑去蜜月啊啊啊啊啊啊!照顾小孩的责任全部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没办法,老婆要休息啊,身为好老公的我只好孤军奋战。 蔚倪晏你这落跑的王八乌龟蛋,给老子记住,咱们还有一个赌局未开呢……呵呵。 / 2014年6月15日 老婆回公司上班了,还没找到保姆只好由我来带孩子……老天,养小孩这事情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也许我该叫梓楠去考个保姆执照?好,就这么办。 ……我被他拒绝了,他还说要是我强迫他去,他就辞职给我看。是我的错觉还是为人父以后我越来越没有魄力了啊? 好吧,小雪又开始哭了。今天的日记就到此为止吧,不过奶粉那些到底被老妈放哪了…… 2014年6月16日 泡奶粉简直比研发武器还要困难。 我特地上网google,甚至还到亲子论坛註册了一个帐号,发文询问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以一个新手爸爸来说,我应该算是很认真的吧?但是泡奶粉真的……我还寧可帮小雪换尿布。 原来有这么多注意事项,不找资料还真的不晓得,幸好亲子网站上的妈妈们都挺热心的。 2014年6月17日 本日惨遭小雪的饱嗝攻击。 2014年6月18日 换完两个孩子的尿布,我已经没有力气写日记了。 这根本就是战争吧! 2014年6月19日 最近和网站上的妈妈们越来越有话题了,她们知道我是新手爸爸以后更加地照顾我,替我恶补了许多育儿知识。 今天终于看到小柳的笑容,有种幸福的感觉……小雪那丫头每天都在笑啊,不足为奇。 我没有比较偏袒儿子,只是我的女儿真的不像女儿,嘖嘖…… 以后还是躲起来写日记好了,刚刚又被老婆大人撞见,今晚得睡客厅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说小雪坏话的啊t____t Extra - 妻奴的育儿日记 (下) 2015年4月27日 倪晏和靖轩领养了一个儿子,今年五岁,叫做蔚闵扬,个性不仅乖巧不怕生,还很体贴懂事,幼稚园下课以后就会来陪小雪小柳,算是帮了大忙。 不过,我总觉得他比较喜欢小柳,至于小雪这丫头……常常自己往人家身上爬,有了他就不要爸爸了,呜呜呜呜呜。 好吧这貌似不能算什么,上回小雪看到丹尼斯也是很快就扑上去……嘖,等她大一点可能要改变一下她的审美观。 2015年4月28日 现在的我正在义大利。 临时的事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总之孩子暂时交给倪晏他们帮忙看顾了,还有闵扬负责陪他们玩,应该是不会闹出太大的…… 我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好了,这三个小鬼精得很。 话说才几个小时而已,我就已经开始想念孩子们还有白枫了。早点把事情解决早点回家吧。 2015年4月29日 在义大利的第二天。 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棘手,对方感觉就是刻意来找碴的。 如果到时候真的忍无可忍,就把他和他那边的人全部干掉好了。 孤单寂寞的男人伤不起啊。 2015年4月30日 义大利第三天。 那个傢伙把他儿女的照片给我看了,是很可爱没错,但我家小雪小柳更可爱好吗!我把照片交给他之后,我们两个人就开始起争议了。 嘖嘖,明明是我家孩子可爱,明天老子就拿他们各种装扮的照片去打你的脸,哼。 2015年5月1日 事情告一段落了。 妈的,我终于能够回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孩子们最近好不好呢?还有白枫。 成家立业之后好多想法都不一样了啊。以前外出总是不用顾虑什么,反正也就命一条,大不了同归于尽。但自从有了那女人以后,满脑子就是要轰爆对方,然后自己全身而退。 多了孩子又更不一样了。 我要想该怎么让自己的表现帅气一点好编成床边故事说给他们听,或者到哪个国家去该带些什么小东西回来才好。 2015年5月2日 我家儿子真的比女儿体贴,一看到我回家就对我张手要讨抱抱,眼睛眨呀眨的,虽然没什么躁动,但我却读得出他的意思:把拔我要抱抱。 就说我家的孩子最可爱了啊!!谁敢反驳我就灭了谁。 2015年5月3日 我的睡前故事显然只对小柳有用,他听不到一半就睡着了,小雪却听到结束了还没进入梦乡,甚至用一种还想听的眼神,期盼地看我。最后只好找老婆大人出马。 孩子们终于安分地睡了,之后就是我和白枫的幸福时光<3 2015年5月4日 没有什么事情比今天还要更让人开心!两个孩子会说简单的字了啊啊啊啊! 但为什么小雪这丫头不能正常一点……她第一个开口的字竟然是「枪」。老婆说是我带坏她的……我没有啊啊,自从他们出生以后,我就一直很小心了,囧。 不过小柳会讲的第一个字也很诡异,「羊」。为什么是羊呢?羊…… 不会是「扬」吧!该死,闵扬那小鬼不会是想来什么光源式计画吧? ※※※ 「我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育儿日记嘛。」白枫支着下顎,一脸好笑地翻阅着手工製作而成的精装书。 里面完全就是些小抱怨,或者充分展现岳飞为人父后对孩子们的疯狂与迷恋……白话一点叫做变态。 「你就别糗我了,当初我顾孩子很累的。」他红着脸,微微抽动着嘴角。 「好吧,不过你说我身材走样那点我现在可是还记得。」 「……」岳飞摸摸鼻子沉默,都过一年多了这事情竟然还在计较。 「啊,不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白枫莞尔一笑,「这两个孩子在你的庇护下,一定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这点我是相信的。」 「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是『我们』的庇护下才对。」他亲暱地揽住她,蹭了蹭她的肩窝。 「亲爱的,你想我们再生一个怎么样?」半晌,他含笑的眼眸望着她,流露出一丝慾望。 「你自己生吧。」她毫不犹豫地泼了他冷水。 「欸,好啦我开个玩笑。」看见妻子即将暴怒的神色,岳飞乾笑。说真的,如果可以他倒是不介意替白枫生,偏偏科技还没发达到这种程度。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在医院的景象。 「我们家有那两个小天兵在就够乱了。」 「不过他们都很健康啊。」他们相视而笑。 「话说回来,闵扬那孩子,你觉得如何?」这话才刚出口,白枫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怨念。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好像对我们小柳挺有兴趣的……」闻言,岳飞惊。 「可能是因为倪晏和靖轩的关係吧,我是不介意让他们两个孩子在一块儿。」白枫无奈一笑。 「等小柳大一些吧。」他就这么乾脆地结束这话题。连老婆大人都开口了,要是这两个小子以后真的要交往,他也反对不了。 算了算了,就这么办吧,孩子开心就好。 Extra - 结亲家这档事 「姐姐你再多讲一点嘛!」悠间地喝着弟弟端来的饮料,女孩催促着骆唯馨。 当年稚嫩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她手扠着腰,很是无奈,最后乾脆地闔上整理东西时意外发现的日记,「今天就到这里,你们两个也该下楼了。」 「晤,人家还想再听啦。」女孩嘟噥道,不满地鼓起脸颊,粉嫩粉嫩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姐姐,该下楼了,不然等等妈妈会生气的。」男孩比她高出半颗头,漂亮的凤眼眨呀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好啦好啦,小柳我们走唄。」两个孩子就这么牵着对方的手,蹦蹦跳跳地下楼。 「时间过得很快啊。」骆唯馨不由得感叹起来。 六年了,靚雪和禾柳如今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禾柳虽然是弟弟,却远比姐姐懂事,这让岳家人实在是哭笑不得,此外,两人明明只差了两分鐘,这孩子却特别喜欢「姐姐」地叫岳靚雪,并不是说哪里不好,就是这习惯从他会讲话时就开始,持续到现在。 她将书房的电灯关上,最后也跟着下楼。 「闵扬哥哥!」还不到客厅,她就听见小雪兴高采烈的声音,脑中浮现出了她扑在蔚闵扬身上的模样。 果然,就和她想的一样。 「小雪,越来越漂亮了呢。」男孩身上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气质,感觉是桀驁不驯,却又有一种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稳在。他揉了揉小雪的头颅,之后目光转往在瞪着自己,一脸快哭的男孩。 「小柳也长高了不少啊。」蔚闵扬故作惊讶地走到他身边。 「走开。」鼓起腮帮子,漂亮的眼睛感觉下一秒就会迸出泪水,小柳忿忿地瞪着这个每次都抢走姐姐的傢伙。 「小柳,你别这么无情啊……」他一脸受伤地捂着胸口。 不料,小柳却是挪动小小的步伐,躲到爸爸身后,探出头来,「讨厌你。」泪眼汪汪地还吐舌头,不晓得软化在场多少人的心。 蔚闵扬笑了笑,没有其他反应,岳飞则是暗爽在心里,很幼稚地想:哼哼,我儿子说讨厌你。 双方僵持许久,其中一方终于有了动作。 蔚闵扬微微敛下眼眸,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小柳这么讨厌我,那我以后还是不要再过来好了……」某小孩的耳朵动了动。 小柳抿起嘴,小小的五官开始有些皱在一块儿,望着蔚闵扬就这样走进房间里面。 「……把拔,他真的不会来了吗?」抬头,他纯真的眼神盯着岳飞,不问到答案似乎不甘心。 岳飞尷尬了,他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向旁边掩着嘴偷笑的老婆大人求救。 「是啊,闵扬哥哥以后不会来了哦。」白枫蹲下身子,表情很无奈、又有点感伤,虽然不算太完美的演技,但要骗过一个七岁小孩却十分容易。 小柳愣了愣,开始盯着那扇已经被关上的门,最后鼓着那小小的脸蛋,从爸爸身后走了出来。 「叩叩。」他敲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开始便慌了。难道闵扬哥哥真的生气不来了吗?这样以后就没有人陪他玩了……想着想着,豆大般的泪珠就这么落下。 「哥哥你回来好不好,小柳一点都不讨厌你,呜呜……」握成拳头的小手在脸上胡乱抹着,要不了一分鐘房门就被打开,蔚闵扬手足无措地安慰起他。 「小柳别哭,乖啊,哥哥不会走的,哪里都不去。」他抱着身高比自己娇小许多的男孩,轻轻拍着他的背。 「真的不会走吗……」怀里的孩子抬头,眼角还堆积着泪水,泪眼婆娑的模样再加上红润的脸蛋让闵扬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世纪混帐,玩过头了啊这一次。 「真的,哥哥答应小柳。」心疼地笑笑,他伸出手,「来,我们打勾勾。」 「勾勾手指头,说谎的是小狗。」约定完后,小柳的笑容才终于绽开。 「小柳和闵扬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此话一出,所有大人都惊恐地看向在旁边的小雪,刚才不受关注的她,成功在一秒内拉拢了全部人的目光。 「小雪,这话不能这样用……」骆唯馨尷尬地摸摸她的头,完了完了,早知道不该带着小雪看偶像剧,最近孩子都是她在顾的啊……会不会被表哥给杀掉呜呜。 「骆唯馨,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你最近的行径。」她转头,果不其然,岳飞正掛着灿烂无比的微笑,盯着她的眼神却能在身上鑽出几百个洞。 「这是误会啦、误会呵呵……」大难临头的感觉就是这样吧,天啊。 「亲家,以后多多指教了啊。」蔚倪晏笑开来,手搭在岳飞的肩膀上,完全就是不知死活。 「……你小子想死啊!」抽动着嘴角,他抓下对方的手,狠狠拗了过去,惹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抱歉,这次医药费……」白枫无奈一笑,对陆靖轩感到有点歉疚。 「没关係,这傢伙有藏私房钱,让他自己付就好。」他精明地推了眼镜,唇边攀上一抹狡黠。 「哦,那就这么办吧。」白枫了然地点头,之后开始和对方商量起将来可能会有的婚事。 「这两个小傢伙如果要凑一对,我不反对,孩子们高兴就行了,反正我和倪晏也就这样,以前也不曾和小扬解释过什么,我总不能和他说异性恋才是正确的吧?所以就什么都没解释了,让他自己去探索。」陆靖轩看着还在安抚小柳的男孩,抿起一弯温柔的弧度,「反正有我和倪晏在,谁都别想欺负他。」 「我们这大概也是同样的,岳飞虽然看起来不太赞同,但孩子的想法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等他们两人都大一些,再做决定吧。」两人达成共识后满意地喝着茶,放任各自的爱人继续在旁边幼稚的打闹。 「闵扬哥哥和小柳要亲亲吗?爹地和妈咪常常这样哦!他们说互相喜欢就可以。」小雪的杏眼圆睁,期待地看着被指名的两个人,眾人大惊失色,岳飞连忙杀入三个孩子之间,把小柳抱起来。 「不可以!」他冒着冷汗,平常躲避仇家的追赶都没有这么迅速。 「你们平常到底在孩子的面前做什么啊?」蔚倪晏揶揄道,曖昧的表情流连在白枫和岳飞之间。 「你信不信老子一枪蹦掉你的脑袋!」岳飞红着脸大吼,白枫则是默默汗顏了一下,他们偶尔接个吻而已,办事可不会在孩子面前啊。 「爹地你不也常常对爸爸那样吗?而且还一直在爸爸身上摸来摸去的。」蔚闵扬拧着眉,有点纳闷。喜欢就可以的话,那他也能摸摸小柳吗? 「嘖嘖,你这傢伙果然是个精虫上脑的混帐,当着孩子的面前对靖轩上下其手的。」岳飞跩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开始回呛。 「你——」 还没反驳,蔚倪晏就直接被一句话给震惊的哀伤了。 「蔚倪晏,你今晚就睡阳台吧。」陆靖轩凛然的眸子就这么无情地瞪着他,皮肉不笑的表情确实令他畏惧了。 现在可是冬天啊,睡客厅也就算了,竟然是阳台…… 一行人对蔚倪晏投射同情的目光,他无奈了,摀着脸悲催的无法言语。 小雪默默地看着这些,小却精明的脑袋转呀转地,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这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几年累积下来的各种事情以及对谈,会在将来带给孩子带来多大的影响。 Extra - 解不开的结 话说回来,在更久更久以前,白枫名闻遐邇的高中时期,这两个人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只是当年的白枫根本无心谈感情,岳飞已经有了对象在,见到面也不会有什么感觉,顶多就是稍微瞄一眼。 但是,两个人交往过后,岳飞从神原那里得知了不少白枫的过去,脑子里的回忆一点一滴拼凑起来,放大再放大……最后锁定在某个青涩的身影上。 少女酒红色的头发十分醒目,尾随在身后的跟班更是让人忍不住多停留了几眼:有的彪悍、有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清一色是高中生,身上着相同的制服。而带头的少女,要不是手上还淌着温热的血,实在看不出来是不良少女。 他们刚干完一架。 然后,不晓得过了几天、几个星期,又或者是几个月,也许打从那时候,老天爷就注定要替他们牵起爱情的线。 今天早八的课,快迟到的岳飞不得不抄小路,骑着拉风的重机鑽小巷子,这真的是一项不简单的技术。 但灵敏的他却在巷口的地方停下车。 「终于被我们堵到了,你这傢伙真的很犯贱啊,女生和人家当什么老大?乖乖去交际不就好了吗?」 「哈哈哈哈。」旁边的人附和着。 「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呵。」偏低的女音传来,在嘈杂的声音里面不受丝毫干扰,反而显得平静而令人心安。 「不愧是那个废物带出来的傢伙,尽做一些下三滥的事情,也就只会出一张嘴而已。」藐视的语气和眼神让气氛陷入一片死寂,她打趣地看着这些蠢蛋。 今天起的比较早,想说出门晃晃,没想到就那么刚好的被堵在这种地方……嗯、不过感觉这些人应该在这边埋伏几天有了。 「等等就让你说不出话来!」说完,一群人就这么热血地朝白枫杀来,她微微抽动眼角,这种阵仗,她有信心不被打死,但压死就……很难说了。 纤细的腰弓起,她像隻俐落敏捷的猫穿梭在一群暴徒当中,轻松地躲过每个针对她而来的拳头。 一阵刺痛感让她半刻失去平衡,吃痛地缩了下身子,背脊贴在潮溼的红砖墙上,还隐约嗅到一股难闻的霉味。 不用到一秒她就搜寻到了攻击自己的东西——铝棒。持有人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子,双脚在发抖,见到白枫的眼神以后都快吓哭了,武器顺势掉落在地,「鏗鏘」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呿。瞇了瞇眼,估计又是被这群恶霸逼着一起混的可怜人,出什么事情就必须替他们揹黑锅。 「算了,反正你们也就这点程度。」她感到不屑地弯了弯唇,一个巧妙的旋身竟晃到带头呛声的人后方,直接一掌劈向对方的腰际。 一连串流畅华丽,却不拖泥带水的动作,酒红色的长发随着身体摆动的方向飘逸,隻身一人的她消耗掉比平常多出许多的体力,加上受的伤正在累积,其实是越来越吃力的,出拳速度因此逐渐迟钝。 抹去刚才被指甲刮伤留下的血痕,她弯着身子,掌心撑在膝盖上头,疲惫地喘着气。 「妈的,你们这些傢伙是蟑螂啊?」用力地翻了白眼,身上的衬衫根本就被汗水给浸湿,全身粘糊糊的有够让人不爽,白枫磨了磨牙。 完全就是靠人数取胜的吧!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现在大概就是这般恐怖的景象。面对这些生命力如同强哥般坚韧的傢伙,白枫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跑啊,这种时候脑袋长洞才会继续待下去。 不过闪人以前,她还不忘给带头那个王八乌龟蛋致命一击,怒踹他的命根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破音的惨叫声响彻云霄,白枫一溜烟地跑了。 「站住!」 「别跑!」 欲追上去的一群人,却在迈开脚步的一瞬通通僵住身子。 「多对一真的很不公平啊。」慵懒的声音自他们后方传来,穿着一身休间装的男子正靠在墙上,头颅微倾,嘴角掛着浅浅的笑容,却没人认为他是真的在笑,反倒是一股令人发凉的感受正刺激着他们的细胞。 「不过有时候,一对多才是最可怕的。」 ……。 瀟洒的背影停留在白枫惊愕的瞳孔中,良久,她才从震惊里头缓过来。 逃跑的时候她觉得奇怪,怎么身后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好奇地回到现场后,就看到找碴的人通通都倒在地上,有些还在痉挛、抽搐。 然后一身材高挑的男生迈出修长的腿,跨上黑色重机,扬长而去。 「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强风颳来,把她凌乱的头发吹得更加「有型」,眨着眼,她感到不可置信地呢喃,就这么在原地发起呆来。 世界上的变态还真是不少,像刚才那种最好别让自己有遇到的一天。白枫蹙眉,扔了个同情的眼神给趴在冰冷地面上的一群人,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老婆,我出门囉,要想我啊。」眼看着大门离男人只有半米距离,他依依不捨地回头,朝爱人拋了个飞吻过去。 「注意安全。」白枫无奈地笑了笑,作势将吻接下,朝他挥手。 掛着黑色墨镜的江梓楠已经习以为常,无视技能点满,等自家老闆噁心完后,恭敬地替他打开门。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白枫瞠目,挥舞着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有什么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在一块,密不可分。 直到岳飞的身影完全离开眸底,她才从惊讶里面回神,忍不住莞尔一笑。 「……原来是你。」 或许那个时候,他们的命运就被系在一起,有所牵扯了也说不定。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这么一系,竟然就成了死结,怎样都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