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点在意》


 第一章 只是一开始

    第一章
    在李湘妍国一的时候，第一次接触英文，凄惨到只会写abcd，中间还会落漆。
    她好讨厌英文。
    背单字对她这个用注音符号记发音的人来说，简直是一项酷刑，尤其是当她的班导要求所有人单字小考要一百分，默课文要九十五分才算过关之后，班导就成了所有同学心中的恶魔。
    至少在她心中是个坏人，因为她的英文实在是太烂了。
    看着自己课本上一行行课文之间的空白，都被她写上注音符号的悲惨状况，不难看出她读得很辛苦。
    虽然一次只会考二十个单字左右，但是对她来说要考到一百分实在太困难了。
    她的脑袋无法将单字的意思和中文连结，越来越讨厌英文了啦！
    不过这样的情形在她累积六七百遍的英文罚写之后渐渐好转，不是导师的斯巴达教育显现出成效，而是她的手不愿再为考了满将红的考卷浪费时间，还有配套措施的实行。
    「现在每排选出一个小组长，负责补考的部分喔。」导师在讲台上宣布，表情像平日一样的一丝不苟。
    每一排都有一个英文比较好的人，所以那一个人就理所当然得当上小组长，替没有在单字和课文之间考到标准分数的同学补考。
    李湘妍当然是每一节下课都跟在小组长后面跑，因为她有太多没过的部分了，只要考过了就不用罚写了。
    幸好每一排的小组长都可以当监督补考的人，不然她那排的小组长就会被她烦死，因为她实在有太多需要补考的部分了。
    「我快疯了……！」她抱头，感叹自己笨啊啊啊！她拿着英文课本猛k，如果吃下去就可以记起来，她真的会吃掉课本的。「唉……连静玟，如果我有你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她的朋友连静玟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女生，而她是吊车尾的傻瓜，话说她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就是因为补考啊。
    连静玟理所当然的是小组长，而她是不断补考的人，这考着考着就变成朋友了。
    郭媛伶在一旁笑道：「还说咧，你回家一定没有好好看书吧！我还记得你说你的作业都是边看卡通边做出来的！」
    的确啊，她无话反驳，放学是五点，回到家将一切准备就绪是六点，打开作业和电视，从哆啦a梦开始播、六点半是神奇宝贝、七点要换台，是数码宝贝、七点半再换台，樱桃小丸子之后是迪士尼频道，作业总会准时的在九点卡通播完的时候做完……然后洗个澡就十点，她就很想睡了咩！
    「那你咧！」她不甘示弱的反驳，郭媛伶才是一直玩线上游戏咧！
    「我承认，我也是来补考的啦！」她扬扬手上的小考答案卷，諂媚的对连静玟说：「静玟，放点水嘛！」
    连静玟微微一笑，坚定道：「不行！」
    「湘妍，你又在补考了喔！」
    「孟筑，你今天没去打球啊？」李湘妍看向来人，是下课时间都不会忘记去练篮球的孟筑……因为孟筑梦想长到一百七。
    「人太多了没抢赢场地，下节的下课再去打。」孟筑就着矿泉水瓶一连灌了好几口水，看着李湘妍得天独厚的身高，羡慕的说：「啊啊，如果我也有一百六十五公分就好了！」
    「我才国一耶，谁知道照我这样长下去，毕业的时候会不会变成女巨人……我也很烦恼的耶。」
    「好啦，你们还要不要补考，湘妍跟媛伶要考的部分是一样的，就一起考吧。」连静雯抽起她们的课本，说道：「我要念第一题了，museum……好了吗？第二题……」
    李湘妍拿着一百分的补考考卷，讨厌的事又解决了一项呢。
    上课鐘声响，李湘妍回到座位上，身为班上最高的女生，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梅花座的位置依照身高排列，所以隔壁的人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动，因为大家都在长高嘛。
    数学课发下了上次的考卷，数学老师一一唱名发着考卷，给每一个同学鼓励或训示。
    「李湘妍。」
    她离开座位到讲台前战战兢兢的接下考卷，老师说道：「错在粗心大意，下次要注意喔。」
    「嗯……」她回到座位上，瞥向左手边的人，他的考卷上除了打勾之外还是打勾……九十八分啊，真好……！
    数学课也是她讨厌的……看着自己的分数栏，七十八分的感觉有点不妙，她有种预感，这已经是自己所能拿到的最高分数了。
    「你考几分啊？」齐皓安探向她的考卷，沉默了。
    「还好啦，有及格。」无奈啊，她真不是读书的料耶……「齐皓安，你的考卷借我订正一下吧？」
    「喏。」
    「谢啦！」她接过考卷，拿着红笔在错误的地方抄写正确的解法，一边喃道：「原来是这样……啥？！我根本在一开始就完全写错了嘛！」
    解答明明只有两三行，为什么她在考试的时候就是写不出来咧？看着齐皓安字跡整齐的正确答案，她再一次感伤自己的笨脑袋。
    「……欸，这里是怎么算的？」
    「这个啊，把x以三带入，然后……很简单啊。」
    「太快了、太快了！」这什么运算速度啊？！
    「这是最简单的问题耶！……你有没有在听课啊？」
    「……」看到齐皓安明显瞧不起的眼神，她却什么也无法反驳，可恨啊！聪明了不起啊？……如果可以游刃有馀的在各科目间，是很了不起啊！「唉！」
    「各位同学要把错误的地方好好订正，第一次段考就要到了，有不懂的地方要弄清楚，知道了吧？」数学老师说道。「考卷订正好的人可以下课了。」
    李湘妍头皮发麻，第一次段考啊……除了国文之外，她对其他科目完全没把握。
    「我惨了……」
    ***
    放学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由车棚出发，李湘妍牵着自己的脚踏车，步履蹣跚的走着。
    她是跟着孟筑、郭媛伶一起回家的，她们看着她颓丧的步伐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只要有及格就好了吧。」
    「我希望自己可以有好一点的分数嘛……」
    「不读书的人还说什么大话，世界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有人骑车从她身边掠过，淡淡的说了这句话。
    她很清楚的听见了，那人说的是事实却很让人生气啊！她恼羞成怒的对着那远去的背影大喊：「成绩好了不起喔！」
    「是林梓渊耶。」郭媛伶说，有点咬牙切齿。「那傢伙真的超讨厌的……湘妍你就不要管他了，那那种伶牙俐齿的人吵架一定吃亏的。」她就因为嘴上吃过亏，所以超级超级讨厌他们班上第一名的臭屁鬼林梓渊。
    「唔……真是令人不甘心啊！」看着手背上的光影，她突然有所感触。有些人天生在阳光普照的树顶，有些人就一辈子只能待在树底，受到些许光辉的照射。
    林梓渊是树顶人，她是树底人。
    「哈哈哈！」孟筑听了她的论调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蝉喔？！」
    「蝉是在土里啦！」埋藏在土里经过六七个寒暑，羽化到树上，为了寻找一生的伴侣而嘶鸣短短两个星期……然后等待死去。「这也太可怜了啊……啊啊啊！」
    她的颈子后方传来一阵噁心的触感，她不敢乱动，僵硬的叫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掉在我身上了啦！」
    齐皓安从她的颈子上拿起那不明物体，特意在她面前晃了一晃，说道：「你的同伴啊。」
    「什么、什么东西啦！」她捉住齐皓安逼近的手，看清楚他手上的不明物体之后吓得放手，是一隻死掉的蝉。「呀！」
    「你好无情啊，看到你的树底人同伴还吓得倒退三步。」他很清楚的听到她们刚才对话，什么树顶人还是树底人嘛，人其实不该为自己设限。
    「齐皓安！」李湘妍全身发毛，她很怕虫。「拿走！走开啦！」她骑上脚踏车奔逃，齐皓安则是恶作剧上了癮，在她后面穷追不捨。
    孟筑和郭媛伶看着前方两小无猜的戏码，互相以手肘顶顶对方，脸上掛着曖昧的笑。
    「欸，齐皓安是不是喜欢湘妍啊？」
    「还难说吧。」孟筑看着他们在人群里略显高挑的身形，还是忍不住羡慕。
    郭媛伶何等的心思细密，立刻就看出孟筑的眼神是痴痴的盯着某人的背影，「齐皓安还蛮帅的耶。」
    「嗄？」孟筑一惊，对上好友充满捉弄意味的眼……被发现了，她也承认，说道：「不要跟别人说喔！」
    「哈哈！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笑着追上李湘妍和齐皓安，回头对孟筑叫道：「赶快过来啊，太阳就要下山囉！」
    齐皓安已经让那隻蝉入土为安，骑上他的单车先走一步了。
    「啊，他走了。」郭媛伶看着拖拖拉拉来跟上的孟筑，可惜的道。
    「走了就走了，关我什么事啊？」
    李湘妍看着孟筑脸上可疑的晕红，和郭媛伶相视而笑，「……喔，是这样喔？那我可以喜欢齐皓安吗？」
    「什么？！」孟筑心一惊，她可是从国小开始就喜欢齐皓安了！「不可以！」
    孟筑啊的一声，她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她又不是他的谁。
    「开玩笑的啦，他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咧！」李湘妍说，眼睛亮光光的看像远方，「我喜欢的是杰尼斯类型的，像花一样的美男子……啊啊，不然像『阿壹』那样子的人也可以，好帅喔！」
    「阿壹」是她现在很迷的少女漫画的男主角，像王子的外表下有一颗因为前一段感情受创的心，虽然寡言却毒舌，但是却会偶尔不经意的对女主角流露出温柔体贴。
    郭媛伶白李湘妍一眼，同是身为少女漫画的爱好者，她不禁要说：「拜託，阿壹有什么好？要选当然是选大也啊！大也活泼开朗又没有阴霾，哪像阿壹一直为失败的恋情悲伤春秋的，大也好！」
    「阿壹好！」
    「大也！」
    「阿壹！」
    「喂，你们两个幼稚鬼！」孟筑失笑的喊，跟她们在一起还真是不会无聊啊。
    一行人笑笑闹闹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说着今日的趣事和别班的八卦，那是一段开心的日子。
    回到家，李湘妍照往常的标准程序，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做作业，但是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电视开关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脑袋里响起来──不读书的人还说什么，世界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
    「……瞧不起人的傢伙！」她突然怒火中烧，赌气的开口：「不读书？我就读给你看！」
    她先翻开英文课本，用她的笨方法硬是将单字一个一个记下来，先在白纸上写下中文意思，再自己考自己，写出英文单字，其中还不断的重覆抄写，终于算是读完。接着她又拿出今天发下来的数学考卷，把答案盖起来重新算一遍，不懂的地方又照着课本所讲解，算了三四遍才了解到底为什么……一连串下来，她不免感到得意，大笑道：「林梓渊可以，我也可以！」
    在她做完其它作业时也只有九点半，更棒的是她还有复习耶！洗完澡，她躺在床上抱着小熊抱枕翻滚，嚣张的情绪渐渐平稳，想到班上其他人，哪个人不是每天都这样过的？她不过实施了一次，有什么好骄傲的……也许她应该再认真一点。
    才这么想而已，她看着天花板上亮晃晃的大灯竟也沉沉入睡了。
    闹鐘在六点整响起，她迷迷糊糊的将闹鐘按掉，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和动作，起身漱洗穿衣准备上学去。
    在她将要关上大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到声音：「湘妍。」
    「爸爸早安，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很久没跟你好好说话了，在学校过的愉快吗？」
    「很好啊，我有三个好朋友，只是学校成绩不怎么好。」
    「只要你努力过了就好了，考什么分数没有关係，开心最重要。」他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说道：「……如果成绩跟不上也可以去上补习班啊。」
    「不会啦，不要在那里想太多了，补习班太花钱了，我会试着靠自己唸书的，爸爸你赶快回去睡觉啦！我走了喔，拜拜！」她有些粗鲁的跨上单车，踩下踏板前进。
    李父看着爱女一点女孩子气都没有的动作，顿觉愧疚──他一个单亲爸爸带着一个小女生着实不容易啊，他不是没想过再娶，而是社会新闻上有太多后母的邪恶桥段，让他不敢冒险。
    他目送女儿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关上大门，回到房里去睡回笼觉。
    亚热带国家的台湾，十月还是有夏天暑气逼人的影子，但是早晨开始有秋天清爽怡人的风了。
    李湘妍骑着单车迎着风，享受早晨的清凉舒适，想到今天的英文小考她可能一次就会过，心情一整个大好。
    从车棚里三三两两的脚踏车来看，她今天是太早到学校了，她把车子停在自己的位置上，背起书包然后上锁，走到离车棚有点距离的教室去，「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到的。」
    她小声的喃喃在空盪盪的教室里显得很清晰。
    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自书本里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语气平静的说：「早。」
    「早、早安。」她有些结巴的回应，意外那个人会跟她打招呼。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的，她随便拿出课本阅读，眼神不时的往前方飘去，看着那个和她相隔五列距离的背影，然后发起了呆。
    「湘妍！」孟筑情绪高亢的声音响起。
    李湘妍吓了一跳，回头道：「早安啊。」
    她刚刚在做什么？
    教室里渐渐喧哗，学生一个接着一个出现，郭媛伶也来了，看到李湘妍坐在位置上看书，打趣说道：「哇！湘妍你竟然在看书啊！天要下红雨了吗？我今天没带雨衣耶！」
    「我偶尔也想认真一下嘛，都要考试了说。」她没有不悦，事实上连她也很惊讶自己捧着书本，在昨天被林梓渊激了一下之后，她好像就有点怪怪的？尤其是刚才，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好像是摊着书本看着他发呆耶……？
    「好像有点热吼？」她说，把脸颊上骤高的温度怪罪于台湾特有的秋老虎气候。「希望冬天赶快到。」
    「对啊，我不过骑了一下脚踏车，太阳就让我满身大汗，湿黏黏的超不舒服。」郭媛伶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一边抱怨，为什么她不是生在温带国家。
    看到孟筑下意识的整整群襬，李湘妍把头转向左边，果然是齐皓安来了。
    齐皓安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整理东西的同时，看到她在早晨难得的间适，惊疑的说道：「欸？李湘妍你今天不用赶功课啦？！」
    平日，在早自修开始之前，李湘妍总是拿着不知道又是跟哪个倒楣鬼借来的作业猛抄，不是她不写作业，而是她常常天兵的忘记，落东落西。不然就是忘记有小考而在那里背书，她今天一反常态是很令人惊讶啊。
    李湘妍撇撇嘴：「很爱挖苦人耶，我难得把作业都做好了，你就当作没看见不行啊？」
    他一笑，「看你可以持续多久？不会只有今天吧？！」
    「当然！」大概吧？她心虚得很快，谁知道她一时心血来潮会跌破大家眼镜，不过就是开始读书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读书是学生的本分嘛！」
    「哇！湘妍，你说的话好老喔，哈哈哈！」
    早自习的鐘声响起，同学们纷纷回到座位上，安静、收声、静悄悄迎接他们万年结屎面的班导。
    在鐘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班导没有延迟半秒的走进教室，眼神环视所有人，半响过后，她说：「开始考试。」
    国文小老师认命的从座位上起立，在黑板上写下题目，填空式的，他们要考的是成语。
    他们的班导是教英文的，话说为什么会考成语，就是因为──「我还不都是为你们好，你们长大之后就会感谢我了。」
    所以，除了班导所教的科目之外，在没有升旗典礼的早自修，他们又加上了成语考试，姑且不论长大会不会感谢老师，现在大部分的同学对班导只能用「痛恨」两个字形容。
    「时间到，从后面收上来。」班导说，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所以他们私下戏称班导为铁面人。
    午休的时候，大家遵循铁面人的规则，一定要乖乖趴着睡觉，不然就会被风纪股长记下名字。
    李湘妍睡的迷迷糊糊，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着身旁的人──铁面人！她的瞌睡虫瞬间羽化变成蝴蝶还是蛾的，全部飞走一隻不剩。
    铁面人看到她呆憨的表情，露出微笑，拍拍她的头，轻声的说道：「乖，继续睡。」
    她立刻趴下，冷汗涔涔。
    她怀疑自己的眼睛，铁面人刚才是在对她笑吗？她不敢妄动，直到午休结束的鐘声响起，她起身，揉揉麻掉的手臂，对上齐皓安带笑的眼睛。
    「干嘛？」她没好气的，「手麻掉了不行喔？」
    「被吓到吼？」他说，午休的时候他根本没睡，在铁面人背对他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李湘妍吓呆的表情，嘴巴里面可以塞一颗滷蛋了。
    「你刚才没睡觉喔？」
    「当然，吃完午饭马上就午睡，这种吃饱睡睡饱吃的行径，又不是猪，你说对吧，猪小妹？」齐皓安这个人是不会放过任何挑侃她的机会的。
    「什么猪小妹啊？」
    「吼！孟筑！」李湘妍自座位上忿忿的站起来，拉住刚刚走来的孟筑，「陪我去厕所！」
    到了厕所，她看着镜子里那一张犹带睡痕的脸，李湘妍转开水龙头沾湿手掌，胡乱拍打这一张没有清醒的脸部肌肉，就是因为还迷迷糊糊的才没办法对齐皓安的话有所反驳。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她从镜子里看着好友，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你坐在他旁边应该很快就会幻灭了。」
    孟筑无奈一笑：「如果可以就好了。」
    其实李湘妍比较希望像孟筑这样，娇娇小小玲玲瓏瓏，一看就是个可爱女生的样子，而不是从小学三年级以来就「傲视群雄」。虽然她比所有男生高的现象在升上国中时解除，但她依然是全班最高的女生……一点都不可爱。
    「欸？干嘛愁眉苦脸的啊？」郭媛伶走进厕所，被她们之间的沉闷吓到。「……哇，湘妍，你脸上的睡痕好明显喔！」
    「反正我就是猪小妹嘛。」她自暴自弃的将刚才在教室里发生的事告诉郭媛伶。
    「是唷，齐皓安还真无聊。」她下了这个结论便去上厕所，出来之后洗了手，看到好友们还僵持着，一手勾一个返回教室。
    上课鐘声响，国文课。
    国文在眾多科目里，算是她心里的绿洲，听着国文老师在讲台上之乎者也，她连忙将黑板上的注释抄近课本里，不管是怎样的笔记，起码写的是国字。
    「如果你其它科目也这么用功，不是很好吗？」
    「齐皓安，你少说两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国文老师看了看座位表，点名道：「李湘妍、齐皓安，上课时间不要聊天。」
    李湘妍白他一眼，碎念：「无妄之灾。」
    他回她一个欠揍的微笑。
    下课时间，孟筑揣着教室里的篮球飞奔到篮球场，李湘妍跟着跑了出去。
    「孟筑……你在生气吗？」
    「……没有。」一个带球上篮，孟筑俐落的勾回球，运了几下又投进一个空心球。
    李湘妍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有点急，抢过孟筑的篮球，运没几下就失手，狼狈的跑到场边去捡球，真是，她跟所有球类都不合。
    「啊……我的运动细胞真的很烂。」
    孟筑抢回球，轻轻松松又进了一球，打球让她平静了一点，向李湘妍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没在生气。」
    「真的？」她还以为孟筑在气她和齐皓安同时被国文老师点名……是她想太多了，她们家孟筑才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不过，为了一株她没兴趣的草跟姊妹吵嘴太不值得了，她还是说清楚好一点。
    「我一点也不会为了你这么轻易就可以跟他搭话而生气。」孟筑赌气的说，投出长射失败了。
    李湘妍乖乖得跑去捡那颗被用来发洩的球，回来的时候看到孟筑背对着她坐在阶梯上。
    「唉唷……孟筑！」李湘妍挨着孟筑坐下，讨好的扯着好友的衣角。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面对李湘妍，脸上有些怨懟。
    「好了啦，……大不了齐皓安说什么我都不要理他，这样可不可以嘛？」
    「这样他不是太可怜了？」
    「那请问孟筑大小姐，到底我该怎么做才好咧？」好友喜欢的人爱捉弄她，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孟筑看天上云朵看地上蚂蚁，就是不对上李湘妍的脸。
    虽然她知道不是李湘妍主动去跟齐皓安说话的，但是她就是感觉心酸酸嘛，如果是她坐在齐皓安身旁多好？都怪她长不高、都怪李湘妍长太高……什么论调嘛！
    孟筑想着好笑，施恩的对李湘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李湘妍学着古装剧里的婢女，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往后一甩：「遵命，亲爱的孟筑公主。」

 第二章之一 只是意志不坚

    「doyouhavelunch？」
    「咦？怎么换题目了，原本不是考dinner吗？」
    「我就要考lunch。」
    「不要乱改题目啦！lunch是什么鬼东东？怎么拼嘛！我只记得dinner和breakfast啦！」
    「……我看你准备补考吧。」
    她犹豫的下笔，最后还是写了「dinner」，她心有侥倖的想，说不定她就只错这个而已。
    几道题目之后，林梓渊三两下就改好她的万年补考考卷，分数栏上面很令人无力的写着九十四分。
    「九十四！」距离过考门槛只有一分啊！都是那可恶的「lunch」害的！都是林梓渊突然改题目害的！她又要重新补考一次了啦！
    若不是连静玟那里有一堆人在排队、若不是齐皓安是孟筑喜欢的人她没胆招惹、若不是其他排的补考小老师都对她没有了耐心，她也不会鬼迷心窍的找林梓渊帮她补考！
    她就只有按照原本的句型和例句在死背，哪里会记得那个凭空冒出来的「lunch」要怎么写嘛？！她还想写「烂去」咧！
    句型和例句的补考是她最讨厌的第一名，再考一次就像是在罚写一样嘛！吼！她讨厌这个臭屁鬼啦！
    这一刻起，她李湘妍讨厌林梓渊，讨厌定了！
    她开始虎视眈眈的观察林梓渊，把握每个可以嘲笑他的机会、把握每个他可能会出糗的片段、把握每个他可能会惊慌的瞬间……然后，她很无力的发现，这个人连情绪稍有波澜都不会。
    体育课，在例行性的做完暖身操和跑完步之后，怕自己长得更高，她没有进入篮球场，而是和怕流汗的郭媛伶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好玩。」她左手撑住下顎，盯着篮球场上飞来奔去的身影。
    林梓渊不但功课好，就连运动细胞也好，老天爷要不公平到什么地步啊？！
    「欸，你最近一直在看林梓渊喔。」郭媛伶的语调里掺杂了三姑六婆的腔，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望向好友。
    「不要误会！我只是在看他什么时候会出糗罢了！」李湘妍连忙解释，不想被误会她喜欢那个令人生气的林梓渊。
    「那他如果出糗要马上跟我说，我可不想错过好戏。」郭媛伶身为爱记恨的小气一族，自然对林梓渊这的得罪过她的人充满浓浓报復心。「……那你有什么收穫吗？」
    「没有，所以才说不好玩啊！他这个人好像假的，英文好到可以自己出国臭屁、数学好到高斯要收他当徒弟、自然好到不用做实验就可以写出结果、歷史好到他就像一本会行走的编年史、甚至就连我最得意的作文也比不过他……还有，他运动细胞又好，不愧是树顶人代表。」
    「唉……老天爷很偏心啊。」
    「对啊，简直不是人嘛！」
    闻言，郭媛伶哈哈大笑：「好一个不是人！」
    「两位同学，现在是体育课，请不要在那里鬼混。」体育老师被笑声引来，板着脸训道。
    「喔……打球打球！」李湘妍从球篮里拿出橘红色的蓝球，状似忙碌的和郭媛伶拋接，直到体育老师走掉为止。
    不是说她不爱运动什么的，而是她只要一进球场就会被球k，不管什么球好像都特别爱往她身上飞，其次，是她怕自己再乱跑爱跳就真的会变成全台湾第一名女巨人了，她可不想这样。
    「湘妍！」孟筑的叫声唤回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间一颗橘红色的物体朝自己逼近！
    她来不及躲，也做不出反应，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橘红越靠越近。
    没有预期的疼痛。
    「白痴，在球场边就要注意球走向啊。」
    「……对不起……」她惊魂未定，对着刚刚才在说要看他出糗的人道歉。
    林梓渊蹙眉看了她一眼，问道：「没事吧？」
    「没事……。」她吶吶的回答，「我没事……」
    「林梓渊！还打不打球啊？」他的球友远远的叫他。
    「再发呆啊，下次被打到就是你活该了。」他朝她吐吐舌，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人，回到球场上继续抢分。
    郭媛伶看林梓渊走了之后才跑来，她可不想和他对上眼。她见好友一脸痴呆，担心的问：「湘妍？你没被打到吧？」
    「媛伶……。」她小声附耳：「我觉得林梓渊好帅喔……」
    「啥？！」郭媛伶简直晴天霹靂。「你再说一次，你说什么？！」
    明明被骂了，但是她却心跳加速，脸上发烫，她没有漏看那一道飞身，在球接近自己的前几秒，林梓渊灵活的为她挡下了这一球。他的身影在阳光之下像是装上了翅膀。
    「对不起……」她喃喃说，脑袋里原本的一片空白冒出许多粉红色的泡泡，就像少女漫画的情节，女主角看到喜欢的人那样，林梓渊四周就像是开了无数美丽的华丽花背景。
    心情转变巨甚。
    「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的心中箭了，好像是那个光着屁股乱射箭的小孩──邱比特害的，她突然觉得林梓渊的一举一动都顺眼了起来。
    先前忌妒他的得天独厚，羡慕他的聪明灵活，小小嘲笑他身高的事情，也完全变了观点，她不再用带着审判的眼光看他，而是莫名有了害羞的情绪。
    体育课之后，她开始以不同的角度观察他、在察觉他有所动作时移开目光、然后再假装没事的偷偷瞄他、再撇开目光……她喜欢上林梓渊了。就因为他为她挡球，就因为他的冷嘲热讽，现在想起来，他对她说的有些讨厌的话，似乎都是为她好呢。
    比如他说：「不读书还说什么大话。」
    她当天不就念书念得很有动力吗？
    比如他说了：「白痴，在球场边要注意球的走向啊。」之后又软了声调问她：「没事吧？」
    她越想越觉得林梓渊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越想越觉得他是为自己好。
    经过一个星期的沉淀，李湘妍将她心里最新的感受告诉她的好朋友们。
    回家路上，李湘妍、孟筑、郭媛伶牵着单车并排走着，郭媛伶到了人烟较为稀少的路段，开始发疯。
    「李湘妍你这个判徒！你这意志不坚的傢伙！怎么可以喜欢敌人咧？」
    李湘妍一脸无辜的说：「我也不知道嘛！」
    「我倒是觉得林梓渊很好啊……媛伶，你就不要记仇了嘛！」孟筑知道郭媛伶和林梓渊结下的仇其实是很芝麻绿豆的。
    不外乎就是在国小美术比赛的时候，林梓渊第一名、郭媛伶第二名的事情……虽然他们画的都是校园，笔触却是高中生和小学生的差别，自尊心强的郭媛伶就恼定了。
    李湘妍偷笑起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傻笑耶！
    「不准笑！」郭媛伶气嘟嘟的，「吼！真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前几天还跟我同一阵线，跟我一起抱怨林梓渊的，才没几天就喜欢上他，你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太快了！」
    「没办法嘛……他那个样子帮我挡球，呵呵呵，好帅气喔！好像『阿壹』毒舌却偶尔对女主角体贴……」李湘妍说，眼神因为陷入回忆状态而迷濛，现在林梓渊在她心中的形象简直就是完美到一个不行。脑袋聪明、四肢发达、还有点傲娇。
    「傲娇？」郭媛伶翻了一个超大白眼，她觉得李湘妍肯定是个被虐狂，明明林梓渊都毫不留情的在嘲笑她，她还自行体会他话里的「深意」啊？！她再度翻白眼，叫道：「不理你了啦！没眼光的傢伙！」
    李湘妍没被他的威胁恐吓到，只是笑的諂媚，「套句老话，『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咩！」
    郭媛伶被逗笑了，不再恼怒好友喜欢上「敌人」这件事，叫道：「你们都有喜欢的人，那我的真命天子何时才会出现？！」
    ***
    李湘妍开始用功了。
    因为那一张依照成绩排名的全班成绩单，林梓渊独占鰲头，连静玟紧接在后，第三名是齐皓安。
    她第十九名，跟第一名相距甚远，这让她羡慕，连静玟的名字和林梓渊的名字靠得很近。
    她没有异想天开的想要变成第二名，只是纯粹的想让自己跟心上人更加靠近。
    升上国二，她的努力有了些许进展，第十名。
    虽然他和她的名字相距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在她看来已经够了，她不会妄想要打败前面的人，因为那太困难了，第十名刚好是一个交界。
    「湘妍，你进步很多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爸爸买给你。」
    「我想要的礼物……就是希望爸爸可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这样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对于爸爸做长时间班次工作的辛苦钱，她不愿意乱花，除了平常会用的东西不得不买之外，她很少买礼物什么的，就连每日的零用钱也都好好存着，不管是十块二十块，她相信积少成多、积沙成塔，所以不该花的钱绝对不能乱花。
    「好，爸爸答应你。」他也知道女儿是想为自己省钱，但是有这样体贴的女儿其实是叫人既安慰又心疼。
    单亲的李湘妍，与父亲的感情深厚，对她来说，能够和最亲近的亲人和乐相处才是最重要的事。
    「爸爸，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有啊。」
    「谁？」
    「你妈。」他轻抚女儿的头，娓娓说道：「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和心爱的妻子育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女儿，他实在不能再多要求什么了。
    「妈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李湘妍对母亲的印象就停留在三岁，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她的印象说不定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不过，她记得那个她唤作妈妈的人，有一副十分温柔的嗓音。
    「……她是个温柔的人，容易心软又爱哭，却又矛盾的坚忍不拔，当初医生说她不适合怀有宝宝，她却坚持着一定要留下你，她成功的证明医生的话是错的，你来到了我们身边。」回想起往事，他有些伤怀有些想念。
    「那妈妈……她是怎么离开我们的？」
    「……或许缘分尽了吧？不管她在哪里，我都祝福她。」
    李湘妍不太明瞭这个意思，气氛一下子沉默了。
    「不说这个了，我们家湘妍也已经十五岁了，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
    她突地双颊泛红，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才没有咧！」
    这样的反应他明瞭，也笑着不说破，「好好好，没有就没有，我们回归正题，你的成绩进步这么多，爸爸想要送你礼物，喜欢什么你就说吧？」
    「就说要爸爸健健康康就好了啊。」她不想把爸爸赚得辛苦钱花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
    「湘妍。」
    「好啦，我想想喔……」一时半刻，她还真不知道自己需要讨些什么，她对物质一向没什么慾望，东西能用就很好了。「啊，我想要日记本！」
    日记本？这么普通的东西？「湘妍，你不用顾虑金额，想要什么就儘管说吧。」
    「我就要日记本，还要很厚很厚的那种，那种的可不便宜耶，爸爸你别小看它了！」
    他知道，他的女儿就是这样一个不强求的小孩。
    李湘妍得到了日记本，开始记录她每日的心情……不外乎是一些趣事、一些暗恋心事、一些女生之间的秘密。
    ***
    「我恐怕都不会再长高了……」孟筑沮丧的说，篮球难得的被搁置在一旁。
    在眾多同学都赶着回家的时候，三个女生坐在司令台前的阶梯上聊着彼此的烦恼。
    「女生的身高在二十五岁以前都来得及啦！」郭媛伶一面吃着冰淇淋一面说。
    「你是听谁讲的啊？」李湘妍打了一个冷颤，难道她到二十五岁之前还会一直长高吗？！「我不要再长了啦！亲爱的老天爷，把我接下来的身高都送给孟筑啦！」
    孟筑没好气的唉唉，敷衍的说：「还真是谢谢了喔，我看我是就这样了……一百五十啊！」
    郭媛伶笑道：「你偷进位啊，明明就是一百四十九，你就是号称一百五吧！」
    「照你这样进位，那我就号称一百七了啦！」呜呜，林梓渊现在只有一百五十八，她却已经一百六十八了，这样子她根本没办法告白嘛！「长得比自己喜欢的男生高，真的很讨厌耶！」
    「……说的也是。」关于这一点，孟筑倒是不用担心，因为她永远也不会高过齐皓安。
    郭媛伶吃完冰淇淋，突然安静了。
    两人察觉她的异状，问道：「媛伶？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原因无他，实在是郭媛伶平常太过有活力，一安静就特别显得怪。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是唷！是谁啊？」两人把脸凑到她跟前，兴致勃勃的问道。
    看郭媛伶扭捏真得是一件难得的事，她一阵沉默、一阵屏气凝神之后，她说：「邱春诚学长。」
    「啊，我知道！邱春诚就是最近加入篮球校队的那一个嘛！他现在才开始打篮球，据说是要吸引异性，是个超花心的人耶！你怎么会突然喜欢他啊？」孟筑身为爱打篮球的人，对球场上的事自然很是了解。
    「记得我前阵子扭到脚……」郭媛伶开始说起喜欢上邱春诚的经过，她在美术社画完图之后，去车棚牵单车时经过户外篮球场，被天外一记重重的球k到，一脚踩进草地上莫名其妙的窟窿，当下是头顶眼冒金星，然后发现自己很没用的扭伤了脚。
    「所以你前一阵子没跟我们一起回家……」
    「对，因为他说会负责载我，直到我的脚伤痊癒。」
    「哇塞！也太浪漫了！」李湘妍擅自想像起那样的场景，男生是长高的林梓渊，女生是自己……
    这个年纪读书固然重要，恋爱也正当啟蒙，在课馀时间说些白日梦其实是无伤大雅的，而且，心里有喜欢的人，让她们都更加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样子，不论事课业还是外表。
    在孟筑和郭媛伶的相助之下，李湘妍渐渐脱去晒黑的肤色、变成健康的小麦色、朝着白皙的肤色迈进。
    她们说好，在毕业之前要各自对喜欢的人告白。
    在那之前，她们持续着自己的暗恋大业，实施着关于恋爱的魔法，还有保持自己的成绩不让人担心。
    李湘妍给自己一个但书，当她跟林子渊说喜欢的时候，她一定要比他矮才行，否则也得跟他一样高，所以，在祈祷自己不要再长之外，她也许愿林梓渊在毕业之前能赶快长高。
    她还是坐在最后一排，上课的时候，目光总是炯炯有神，因为前面不只有黑板，也有林梓渊的背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她自己也不了解。
    只觉得，看到他就一切足够了。

 第二章之二 只是山雨欲来

    这一日，林梓渊为了查一些资料，在市立图书馆待得晚了，他在骑着单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在他还没察觉自己的脚步渐缓，他已经停下来，不经思考的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耶？」那牵着单车走的女孩子转头，她原本有点担心这段路有点暗，在看到来人时，她惊慌的眼神变得安心：「林梓渊？……我出来买晚餐啊，你呢？」
    「去图书馆……脚踏车坏了？」他停下单车，走到女孩的脚踏车旁蹲下来，就着微弱的路灯，替她检查落链的情形。
    「你会修喔？！」她惊呼，心想到底还有什么事他不会的啊？
    「李湘妍，若你不是太笨，就看一遍然后学起来吧。」
    又被骂了……但是却有某种甜蜜的程度在发酵，是不是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话，经过耳朵传递到脑袋的时候都会变成金玉良言？她听话的挨着他蹲下，眼睛不敢斜视的盯着他调整链条的手指。
    真的没有东西可以难得倒他耶！「你真的好厉害喔！」
    「这样就厉害？你的标准真低。」他说这话的时候竟带着无奈，但对上她真心称讚的笑顏，心里的鬱闷却消融了一些些。「修好了，你赶快回去吧。」
    「谢谢！」她翻起包包和口袋，找不到卫生纸，只有一条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她将手帕递交给他，说道：「谢谢你帮我修车，这给你擦手，手都弄脏了。」
    他没有接过手帕，看着脏污的部分，难得的恍神了。
    李湘妍不知道哪里来的衝动，大着胆子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沾染了链条上的黄油污渍的手指。
    林梓渊真真实实的呆住了，只觉得李湘妍的掌心好暖，指尖的动作好温柔，他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女生，目光深邃了。
    李湘妍若不是只敢盯着他的手，她就会发现林梓渊此刻的眼神足以将她融化。
    她有点闷的发现……她的手竟然比他大！真是糗啊！这时她很庆幸街灯的光很微弱，林梓渊应该不会发现这样的小事，也应该不会发现她的脸现在红得要命。
    无声胜有声的曖昧氛围飘散着，终于，她擦掉最后一道污渍。
    「……好了，再说一次谢谢，我先走了！」趁着林梓渊还没说出什么话，她落荒而逃的骑上自己的脚踏车，隐身在夜色里。
    林梓渊目送她的背影，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早早落荒而逃的李湘妍，心里一直自问，她怎么会这么夸张啊？！竟然、竟然、竟然跑去牵他的手！她脸上发热得不像话，为了消除这样的热度，她疯狂的踩着踏板，迎着夜风快速前进，想藉此吹凉发烫的颊面。
    「可是……好开心啊！」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惹得夜晚街上的狗儿跟着鸣叫，但是她只听的到自己如雷的心跳。「我摸到他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放着一万颗烟火似的，闪亮璀璨又无比浪漫。
    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轻快的旋律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她手指轻快的在那个已经脏污了的手帕上抚着。
    呆了半响，她还是将手帕拿去清洗，一面哼着歌曲，一面将手帕吹乾然后熨平，轻触洗不掉的部分，她傻傻的笑着将之折叠，收进一个精緻的小盒子里，珍藏的放入抽屉。
    这是她的宝物。
    「啊！」她轻叫一声，这才想起完全被遗忘的晚餐，是汤麵啊！
    李湘妍用筷子戳着吸饱了汤汁的麵条，烂糊糊的口感送进嘴里，却不觉得难吃……是因为心情的关係吧？扬起嘴角，她开心的想打滚啊！
    「喂喂！你好，请问孟筑在家吗？……孟筑！跟你说喔……」她忍不住打电话，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朋友，分享她爆满的喜悦。
    她……越来越喜欢林梓渊了！
    ***
    「呵呵。」
    下课时间，李湘妍保持着右手拿着自动铅笔，左手撑着下巴的姿势，专注的看的前方。
    林梓渊的幻影在她眼前播放，她作着幸福的白日梦，梦里的林梓渊高了她一颗头，让她能完成在喜欢的人怀里小鸟依人的景象。
    她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很大，她紧抿着嘴傻呼呼的窃笑，因为脸颊堆起了笑意，她的眼睛弯弯的，视野变小了，但是区区视野不妨碍林梓渊在她白日梦里的样子。
    「呵呵！」
    光是想到昨天晚上，她牵着他的手，虽然身为女生，主动有些丢脸，但是……她的好心情一直持续着，脸颊还是忍不住持续烧热。
    齐皓安再也忍不住说：「你发什么神经啊？」
    从早上到下午，他已经听到李湘妍不断抑制的笑声，到底是在开心些什么啊？
    「啊？」她转向左边，没听清楚齐皓安说的话，倒是很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她挑一挑眉，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你才是吧？笑得这么……」他看着她泛红的面颊，有一瞬的闪神，吶吶吐出不是真心的话：「……很噁心耶，到底在笑什么？你是见鬼了啊？」
    他不会承认自己被她晶灿的眼睛电得有些晕呼。
    「我哪有笑啊？」她气虚的反驳，因为她刚才一整个处于恍神状态，说不定她是发出声音了不一定？「……我有发出声音喔？」
    「有啊，一直『呵呵、呵呵』的，在想什么啊？」他问出口，却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湘妍这一年来的改变他看在眼里，他直觉的认定，这个女生，似乎有了喜欢的人……但沿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没有任何人啊？
    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齐皓安起身，朝李湘妍逼近，撑开双臂将她困在桌椅之间，喉咙有点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欸，你太近了喔！」她对太靠近男生这件事没有什么免疫力，就算不是喜欢的人，她也心跳如鼓，结巴的说道：「还有啊，就算我有喜欢的人，也不干你的事吧？走开啦，你太靠近了喔！」
    抓住她推拒的手，静静的望着她，然后说道：「……我喜欢你，所以，我有权利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李湘妍简直停止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睁着不可置信的眼，叫道：「你在胡说什么啊？！」
    孟筑喜欢的人跟她告白？有没有这么好笑的事！还有，他为什么喜欢她啊？平常不是就会刁难她嘲笑她捉弄她的吗？现在说喜欢会不会太奇怪了？
    他抓着她两边的手腕，望进她惊疑的眼里，第一次柔着声音对她说话，他说：「李湘妍，我喜欢你。」
    这是欺负她的新招？李湘妍还吶吶的说不出话，唇瓣微微颤抖着，「你又在开玩笑了……」她别过头不敢看他过于认真的眼神，他的眼神感觉好可怕，她好像会被吞噬。
    「你们在做什么？」是巡视的训导主任。
    「没、没、没有！……已经上课了吗？我马上换教室！」李湘妍硬是使尽吃奶的力气，推开了眼前兀自说疯话的齐皓安，她抽出自然课本，往专业教室的方向衝。
    她飞奔到专业教室，在郭媛伶身旁坐下，心脏狂跳，脸颊泛红，她竟被人告白了！而且还是……看到刚刚进教室的齐皓安，她简直想找个洞让自己鑽进去！
    「为什么没叫我一起来啊？！」她小声的对郭媛伶抱怨，都是因为她在教室里落单了，才会发生这么尷尬的事。
    「……我叫了啊，是你一直在那里傻笑的，想说让鐘声叫你啊，哈哈！看你赶得这么急，自然老师又不是像班导那样的铁面人，你也太紧张了吧！」郭媛伶也小声回应，一边笑她的激烈反应。
    面对孟筑投射而来的关切眼神，李湘妍可真的是笑不出来了。
    她写着纸条，递交给坐在对面的孟筑。纸条上写了：「放学之后我们聊一下吧，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这一天下午，她回避着齐皓安的眼神，不敢再反驳、不敢再说话、就连看着黑板的时候都目不斜视，深怕眼神跟他交会。就连下课时间，她也跑得不见踪影，不是跟孟筑去球场、就是跟郭媛伶去福利社，总之，她无法待在坐位上感觉左手边的人释放出阵阵的灼热视线。
    尷尬死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前十五分鐘，她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收拾铅笔橡皮擦等文具，准备鐘声一响就落跑，然后她也察觉，身旁的人有跟她一样的动作。
    妈呀！她跑得过他吗？她觉得自己的左半边都冻僵了，微微的又把视线偏转向右。她可能没办法等郭媛伶和孟筑一起回家了，看着腕上的秒针……五、四、三、二、一！
    这一堂课的老师是个准时下课的人，与鐘声同步，老师说：「下课了！」
    几乎是同时，李湘妍背起书包，不管椅子匡瑯摔在地上，或是桌上的课本还摊放，她像是后面有鬼在追，逃难似的奔出教室，想到车棚去牵车然后闪人！
    「发生什么事了？」教室里的学生只听到一阵桌椅碰撞声，回头就发现李湘妍不见了，而齐皓安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边。
    「他们在干嘛啊？」
    「……听说他们之间有曖昧耶。」
    同学之间传开了流言，未经证实的话扩散开来。
    「孟筑……」郭媛伶不急着收拾东西，先到已经恍神的孟筑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样不知道李湘妍在演哪一齣……或者跟李湘妍在自然课时的反常有关？「我们去看看吧？」
    「嗯……」她缓慢的将书本、笔记、笔袋放进书包里，任由郭媛伶拉着走向车棚，李湘妍和齐皓安的单车还在，但是他们人呢？去哪里了？

 第三章之一 只是出乎意料(1)

    天生体力差，加上后天不锻鍊，李湘妍在跑出侧门之后渐渐感到双腿沉重吃力，她多想就这么把书包丢着，早知道她刚才就什么都不该拿！
    吼！她跑不动了啦！如果时间允许，她就一定会去车棚牵车，而不是靠自己的双腿来躲避追缉。
    她躲在转角喘气，不敢探头看齐皓安是不是追了过来，突然──
    「这里。」
    她被拉上一台脚踏车的后座，那人没有过多的废话，「抓好了。」
    「耶？！」突然的前倾，让她自然的去抓住前头人的衣服，后座比她想像的还难坐，为了不掉下去，她不由自主的环住那人的腰际。
    她这样算是躲避成功了吗？不管，能闪就闪，幸好今天是休业式，在暑期辅导开始之前，她有的是时间去对孟筑解释、有时间去跟郭媛伶商讨。
    这时她才解除危机警报，愕然的望着骑车的人的后脑勺……这个形状、这个肩宽，跟她所认识的某人好像啊！「林！林梓渊？！」
    她缩回手，差点倒栽葱。
    「你这白痴，不要乱放手啊！」林梓渊眼明手快的将她揪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前一刻他跟着其他同学在教室里收拾东西，一出车棚他便开始寻找她的身影，然后把气喘吁吁的她，轻轻松松的拐上了车。
    「林梓渊……你为什么会……」
    「先让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你不是在躲人吗。」
    我们……李湘妍被这个词砸得晕头转向，齐皓安的告白一瞬间被她拋到千里外之远，她现在坐在林梓渊的后座，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啊！……她必须紧紧闭着嘴巴，才不会让太过高兴的尖叫溢出声来。
    她没胆像刚才一样环抱住他的腰，而是攒着他两侧的衣角，心里冒出数不清的幸福泡泡。
    沿着外环道，他一直骑到了海边。
    李湘妍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来这，反而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踩上沙滩……她需要跑一跑，假装是跑过之后的热气熏红了自己，以掩饰自己在他的后座，脸烫得不像话。
    在大海面前，她好想大声宣布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好想跟林梓渊告白！
    一向都是她在他的后头，以目光追随，可是今天，在齐皓安的追逐之下，林梓渊将自己带走，代表了什么意思？她停住在沙滩上印下脚印，站在原地向林梓渊招招手。
    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她的心跳是既快又猛。

 第三章之一 只是出乎意料(2)

    「呃……」
    「不要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坦白的说，这一段路上，他只感觉到她手心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传来的温度，轻轻的烙在他的腰际，所以，当他发现自己骑到了海边时，他对自己毫无自觉的惊讶也不容小覷。
    「我没有要问这个，我是要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就刚刚我被人追啊，本来想说被抓到就算了，面对就好了……」才怪，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齐皓安！被没感觉的人告白，这样的状况还真是教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跟齐皓安怎么了？」他一语切中要点，开门见山。
    在他的盯视之下，她不觉得自己有办法隐瞒他，只是，说出来好像也有那么点怪怪的？
    「……当我没问，我载你回家吧。」
    「啊，等等！我说！」她上前揪住他被海风吹起的衣角，「他今天跟我告白。」
    原来是告白吗？难怪她的举动这么不正常……他已经可以预想到齐皓安被她拒绝，但他还是想亲口听她说。
    「我没有喜欢他，我喜欢的是……」突然，她想到自己对待齐皓安的态度。没有把最后的「你」字给说出口。
    「被没感觉的人告白」这句话突然浮现……她的满心欢喜突然掩盖上一层风沙，她刚刚一直想跟林梓渊告白的心思被打消了，如果，林梓渊对她的感觉，就像是她对齐皓安的感觉，那她对林梓渊的告白就会变得可笑，甚至让彼此尷尬……
    「嗯？」他面容镇定的等待她接下来的话，其实心里隐隐约约在期待着。他在期待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瞭。
    「……没事，你送我回学校好不好？我的脚踏车还停在车棚。」这个时候齐皓安应该也回去了吧？她得回去牵车，不然暑期辅导开始后怎么去上课……到时候，她似乎还是要面对齐皓安啊。
    林梓渊没有等到自己要的答案，但是，李湘妍没有喜欢齐皓安这个回答让他心头轻盈。
    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女孩，但他不会说自己喜欢她，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说。他没有说喜欢的资格。

 第三章之一 只是出乎意料(3)

    她好想问他：「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所以才带我脱离齐皓安的追缉？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所以才想知道我和齐皓安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光是想到是自己会错意，以为林梓渊对自己有好感而随便告白的话……她就没种。
    可是，他愿意费力的载她到海边……就这点看来，她可以认为林梓渊是不讨厌自己的吧？
    这样就够了。
    「走吧！」她扬起笑，将刚才的内心独白逐出脑海。
    他没有遗漏她突然又灿亮的笑脸，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整理被海风吹起的头发，将她颊畔的一綹黑发拂到耳后。
    他根本犯规！
    这动作太亲密了、太亲密了啦！她的心里有一隻名叫斑比的小鹿胡乱衝撞着，她耳根发烫，红着脸不敢看他，她必须咬着下唇，才不会让嘴角上扬得太猖狂。
    这时她才发现，林梓渊已经长得跟她一样高了，而且……是她的错觉吗？他似乎在向自己靠近？
    有一个温温的或者是凉凉的柔软贴着她的唇瓣，察觉他正在吻自己，她连呼吸都暂停了！
    彷彿过了一世纪这么久──其实只有短短几秒，林梓渊往后移，退开她待人採擷的嫩唇，似笑非笑的说道：「没人告诉过你，接吻的时候应该要闭上眼睛吗？」
    李湘妍眨了眨眼，彷彿他说的是火星话，她难以理解。「……为什么吻我？」
    「我不知道。」他有些气恼，在她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都化为乌有。他明明知道自己不符合恋爱的资格，为什么还是对她出手了？他有些烦躁的对她说：「不是要走了？快走吧。」
    他等了一会儿，她却还是呆愣着。
    她的世界一片空白，她做梦也没想到林梓渊会吻自己啊！她在自己的脸颊上用力的掐了一下，「噢！好痛喔！这不是作梦吗？」
    看着她傻气的动作，林梓渊差点笑了出来，「你真的很白痴，怎么会有人捏自己捏得这么大力？」
    替她揉揉泛红的脸，他知道自己失常得过份了。但是，在一下子就好了，他想碰碰她……她的皮肤好细緻，滑滑的好好摸……。
    「我喜欢你。」李湘妍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吶喊，但她没有，她说出口了！
    她张着嘴，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她说了？她说了！……既然都说出口了，多说几次也没有什么妨碍了吧，她鼓起勇气，再一次说：「林梓渊，我喜欢、我喜欢你！」
    回应她欣喜若狂的，是他带着薄荷清凉的薄唇，这次，她记得闭上眼睛了……。

 第三章之二 只是浅尝即止(1)

    「这里看不到落日入海呢。」李湘妍与林梓渊并肩坐在沙滩上，嘴角一直漾着甜蜜的笑容。
    「……你知道，沿着这片海一直走会是哪里？」
    「是美国吧！我知道喔！」她略显骄傲的回答，又突然定格。
    林梓渊察觉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想说还好你不是问我那里会是东岸还是西岸。」她的地理只在考试范围里有所作为，实际在认路时常常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他闷笑不语。
    她看着他的侧脸，想着自己这么幸福真的可以吗？说起来她还要感谢齐皓安，是她被追着跑，才有机会不明究理的上了林梓渊的车，才会体验了人生第一个初吻，和接着的第二吻。接着还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坐在沙滩上看没有落日的太平洋，听着浪涛和他的闷笑，她真的好想放声大叫。
    「到暑期辅导之前还有段日子，你有什么计画吗？」
    「嗯……」她偏头想了想，「应该没事。」
    此刻的她已经忘了齐皓安、郭媛伶和孟竹，一心只想把这段时间全部投注在他身上。多难得啊，她第一次喜欢的男生也喜欢她，虽然他没有说，但他以行动直接表示……是不会有错的吧？她想着，指腹轻轻滑过唇瓣，那上头残留着的温度明明不高，却莫名炙人。
    他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说道：「那我们去玩吧。」
    受到蛊惑似的，她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她满心只注意着从他右手传入的温度。
    谁也没有放手。
    沙滩上，他和她的足印像在追逐似的一直绵延，只是在他们走后，海风吹动了沙粒，沙粒滚进下陷的足跡里，重复的将一前一后的印子层层覆盖，最后却没留下半点痕跡。
    林梓渊骑在回程的路上，腰际的手让他有些分心，安全起见，他骑得很慢很慢，慢到如果他们下车用走的还比较快，只是他们都不想太快到达，一台单车两个人的时光像是慢速度播放，只为了延长这亲密的时刻。
    她坐在后座，左右手一直在反覆。她该抓着两侧的衣服，还是以安全为主要考量，用双手环抱他的腰呢？天知道她的「安全考量」只是藉口，她想要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只是她一上车没有这么做，现在才改变姿势，她怕前面的他会觉得她太胆了。她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生……只是，她现在想做的事，实在是无法证明她一点也不随便。
    还是林梓渊先耐不住性子，伸出左手，将她躁动不安的双手往前一拉，环在自己的腰上，他感觉到背上有软软的触感，他想到那是什么而突然红了脸，喉咙为此有些渴。
    李湘妍觉得自己被他摸到的手臂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那火还延烧到她的脸上，却一直灭不掉。因为她如愿环抱着他腰际的时候，脸也往前贴近到他的肩线──是她太忽略自己的身高，还以为能够贴在他的背上，他就不会看到她番茄一般红的脸。此刻，只要他稍一转头，就能看见她的双颊红到像要滴出血来。

 第三章之二 只是浅尝即止(2)

    他身上的味道飘至她的鼻间。男孩独有的味道混合着海风与洗衣精柔软的香气，要她不心荡神驰都不行。神经一放松，她又更贴近他，毫无阻碍的抱着他，她幸福的想叹息。
    他其实也在故作镇定，他所有的细胞都集中到背部，他越是要自己不去想她过于柔软的胸部起伏，血液就越是亢奋。以至于她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见。
    「……什么？」他清一清喉咙，将精神集中在耳朵。馀光瞄了瞄后座的她。
    「我说，你喜欢什么顏色？」以为他听不清楚，她这次说的大声了点。
    「……黑色。」他停了一下子，又说：「我喜欢粉红色。」
    她咦的一声，接受他喜欢粉红色后，又问：「那你喜欢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单眼皮。」他说，「你不问我为什么喜欢粉红色吗？」
    「你喜欢就好啊。」她觉得林梓渊喜欢什么顏色都好，不管是粉蓝色还是粉红色都无损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她甚至觉得，男孩子肯承认自己喜欢粉红色是一件很帅气的事情呢。「为什么要问？」
    「你别管，你问就是了。」
    「好吧？」她疑惑的开口：「那你为什么喜欢粉红色？」
    他还没回答，恰好到了学校车棚，休业式当天许多人早早就回家，车棚里面空空荡荡，林梓渊直接载着她进去，到她停放单车的位置上。他下车，看着她解密码锁，眼尖的发现密码锁的排列是他很熟悉的组合。
    「……十一月十一日吗？」
    某人笨拙的还想藏，一阵手忙脚乱后还是说：「……是十一月十一日没错啦。」
    「你这组密码不是会很容易破解吗？」他失笑，如果有人要偷她的脚踏车，解密应该不难。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索性也不隐藏，反正都被看到了。「谁叫你不出生在难记的日期里，如果我的密码锁太好解开也都是你害的。」
    她的密码锁是他的生日。
    「那你自己还不是。」林梓渊拿起自己的锁，锁上后交给她，「试试看，我的密码也蛮简单的。」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的又红了脸，可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太厚脸皮……她怎么能厚脸皮的以为他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呢？
    「你在想什么？」他玩味的看着她有趣的表情，「答案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一个没错。」
    「……我不知道。」她羞赧的低下头，手指在转盘上移动出零、七、零、七……解开了。她抬起头，睁大了双眼看着他，吶吶道：「为什么……这不是我的生日吗？」
    「很简单吧，所以说我们扯平。」
    他用她的生日作为密码……他竟然用她的生日作为密码！今天一整天，他给她的惊喜还不够多吗？她的胸口有一种揪疼，又是开心又是难为情的，只能捧着那密码锁，用闪着光芒的眼睛直盯着他。看到他也跟着脸红，她突然想到刚才的话题，「你说，你为什么喜欢粉红色？」

 第三章之二 只是浅尝即止(3)

    他没作声，只是再度往前倾，看着她急速放大的瞳孔，看着她双颊燃烧的大火蔓延到耳朵，看着她白皙脖子上也浮现出晕红，就是这种粉红，是他现在最喜欢的顏色。
    他的鼻息拂过她脸上每一个毛细孔，她的睫毛随之颤动，她现在该闭上眼睛吗？是吧，她闭上眼睛，太紧张的样子让他笑出声来。
    他只是在她的脸颊上一吻。
    「我喜欢单眼皮，因为你是单眼皮。但只有你的单眼皮会在我的眼里出现……」他说着，又亲吻了她另一边的面颊，「我喜欢粉红色，是因为你……」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然后退开。等她睁开眼睛，他说：「你现在几乎就是粉红色的，好可爱，也好美。」
    「我……」她鼓起脸颊，想说些什么话以掩饰她的害羞，但她的思考彷彿也被他喜欢的粉红色占据。什么都说不出来。
    「走吧，我陪你回家？」他说，手很自然就牵起她的。
    她像隻听话的宠物，随着他的脚步，听着他的口令，脑袋里胀胀满满的，一连三吻对她来说太刺激了。
    为什么他看起来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么游刃有馀的样子，」她有些忌妒，掺了柠檬和黑醋白醋的话就衝出口，「你是不是对每个女生都这样做啊！」
    「哪样？」他扬起挑衅的笑。
    「就是……」她丢下单车，上前像揪着小混混似的，揪着他的领口，眼睛一闭，红唇一嘟，在他的下巴上。「这样啊！」
    这次他来不及隐藏情绪，方才游刃有馀的态度消声匿跡，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跟她一样的粉红色人种。
    「呵呵！」她放掉他，摀着自己的嘴巴笑个不停。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止不住狂乱的心跳，她还以为只有她会带给他影响，结果她的吻也不遑多让。
    「现在我更喜欢粉红色了！」她大声宣布，还调戏的伸手，弹了他的下巴。
    「是吗……？」他低下头哼哼的笑，再抬眼，一双冷魅的眼神直直进入她的眼底，他很懂得运用自己的双眼皮，半睁半闭的瞇眼最有电，电得刚才那个胆敢调戏他下巴的女孩全身发颤。「那我会比你更喜欢粉红色喔……」
    李湘妍暗叫不妙，她玩火自焚、她引火上身，她的脚步无法移动分毫，她是被云豹盯上的猫。
    他是猎人，她是猎物，她在他的猎场上註定了只能陷落，陷落在他充满魔力的眼中，她毫无反抗的气力，只能卑微的臣服。
    「别想跟我争。」
    真霸道呢，她想。但她喜欢他的霸道，喜欢他强势压过来的吻，喜欢他走在她的左边，喜欢他牵着她微热的手。
    「我喜欢你喔。」她再一次说，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够。
    「嗯……。」他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我也……」他想起自己不能说喜欢，但他今天是脱韁的野马，失去了控制，他也不该去吻她，却还吻了这么多次……虽然只是浅尝即止……只是，他开始忍不住要贪心了。

 第三章之三 只是记忆犹新(1)

    他陪她回家，在公寓大楼旁的巷口，约定明天再见。
    「我七点来接你。」林梓渊想了一想，「时间会太早吗？」他只是想早点见到她。
    「不会！」她很快的回答，只要想到他们明天有个约会，她今晚大概就会兴奋得睡不着觉，「我很期待……啊。」她真是的，竟然说的这么白，好丢脸喔。她捧着热热的脸颊，说：「那我先走了喔，明天早上见。」
    「再见。」他目送她，看她在这短短路程里三不五时的回头，他就忍不住也笑得愉悦。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目光的尽头，他原本的笑容变得有些哀伤。他对着脚踏车发愣，喃喃自语道：「林梓渊，你在做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喜欢别人的。你没有资格……」他抚着额，眉心纠结，「只要再一下子就好了……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有一个可以怀念的回忆，让她给我继续下去的勇气。我这不是自私，是自救……李湘妍，我喜欢你，只是，对不起，请容许我这一次任性……你会原谅我吧？」
    他自问自答着，泛起了苦笑。
    他听着夏日里的蝉为寻求一生伴侣而响起的鸣叫，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李湘妍一样，喜欢就儘管开口说。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喔。」他对着李湘妍离去的方向，不断重复的说着这句话，有了欲哭的感受。
    他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座公园，在他小学三年级时，因为他真的长得好矮好小，所以被欺负，因为被欺负所以负伤，所以看到她的温柔……。
    「你还好吗？」蓄着超短发的女孩对着蜷缩在地上的他说。
    「……不好。」他看起来像还好吗？他在心里吐槽。他冷笑，为自己在这状况下还有吐槽别人的力气而笑。
    「我该怎么帮你呢？」她蹲下来问，眼睛对上他的，她突然惊道：「你流鼻血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皱眉，觉得她大惊小怪，「反正死不了。」
    女孩没在听他说话，兀自搀起他，也不管他是不被压到伤口正闷哼。「老师说流鼻血的时候要把头往后仰，手要捏着鼻樑。」她将他半拖半拉到一旁的长椅上，让他靠着她，她又在找些什么。
    「唉呀，没有卫生纸就先用这个吧。」她拎起及地的白色连身裙，摀着他滔滔的鼻血。「先不要说话，一下子就好了喔。」
    「喂！」他无力反抗面前这个力气比他大上许多的女孩子。他被迫靠着她，心里没有感谢，只是想着怎么会有女生这么不在乎形象啊！她的裙襬拎得老高，他差一点点就要看到她的小裤裤了。
    莫约过了十五分鐘，女孩放松了摀在他鼻子上的手，她靠近他仔细审视，灿笑道：「血止住了喔！」
    「……谢谢。」虽然是被强迫止血的，但他还是有着基本的礼貌。他垂下视线，看到她的白色裙摆上沾满了殷红色的血，他皱起眉，「你的裙子……。」这样回家会被骂吧！「对不起。」
    「嗯？」女孩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没关係，洗一洗就好了。我爸爸说，看到人家有难要伸出援手。」
    「是吗？」他抬起头看，女孩晶灿的眼眸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
    「对了，我家就在附近，我带你回去擦药好吗？」女孩说，不等他答应，她早不由分说的将他拉着走。
    「喂！」他在女孩身后无力的叫着。
    走了一段路后，女孩才转过头来，看着他无力的样子，又发现了什么，「你的膝盖也受伤了！不早点说！」
    他无语，从头到尾，她有给他机会说话吗？

 第三章之三 只是记忆犹新(2)

    女孩放开他的手，在他身前蹲下。
    「这是……做什么？」他看着她的动作，她不是要揹他吧？「我不要！」
    「唉唷，我都要揹你了，照你这样慢慢走，到我家之后你的伤口都要溃烂啦！」她夸张的说，「在你婆婆妈妈磨蹭的时候，细菌都跑到你的伤口里吃你的肉了喔！然后虫虫会……」
    明明知道没有这种事，但他还是听的头皮发麻，最后还是乖乖的让她揹。「你真的揹得动吗？」
    「真是的，废话这么多！」女孩双手调整好角度，膝盖一使力，轻轻松松就把他揹起来，还健步如飞。「我的力气还蛮大的吧！」她骄傲的说，笑的开开的嘴里有一颗待换的空缺。
    「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他伏在她背上，第一次看到有女孩子为自己力气大而骄傲。
    「力气大才好啊，这样才不会被人家欺负嘛！……你是被人家欺负还是跌倒受伤啊？」
    他没答腔。
    纵使她表现的很轻松，额头还是忍不住冒出豆大的汗。「你比我想像中重多了。」
    「……那我自己走？」他说。
    「不行！」她很激烈的反对，气喘吁吁的说：「我可以！我做得到……呼……呼……就快到了！」
    然后到了一处公寓，没有楼梯，她明明已经喘到不行，却还是拼着，一口气将他揹上三楼。
    一到三楼，她将他放下后，立刻成大字型躺下，也不管地板有多脏。她穿的还是纯白色的连身裙呢。
    他挑着眉看她的不拘小节，待她气息平稳些了，他才说：「你好了没？……我真的有这么重吗？」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还好啦，你看我不是把你揹上来了。」
    他觉得这女孩真是倔强。
    她从口袋里搜出一把钥匙，手伸向他，「你帮我开门吧，我好累。左边第二间。」她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一拐一拐的前进，要从她手上拿钥匙时，她突然跳起来，把他下了一跳。
    「怎么了？」他警戒的看着这奇怪的女孩，她到底是怎样随心所欲的人啊？
    「我忘记你受伤！」她两三步走到家门前，开了锁再转身去扶他。「小心门槛喔。」
    进了门，她让他坐在鞋柜旁的穿鞋椅上。「来，我帮你脱鞋。」
    「啊。」他想起自己今天穿的袜子……
    「破掉了耶。」她飞快脱下他的布鞋，盯着他从袜子破洞里冒出来的脚趾。「我帮你补！让我帮你补！」她神采奕奕的说，「我家的衣服都被我补好了，你的借我补喔！」说着，就脱掉了他的袜子。根本没等他回答。
    他也放弃和她争辩，反正不管他反抗还是什么的，这女孩根本就没在听！
    她先带他到浴室清洗伤口。「会有点痛喔，忍一下。」
    她拿了一大坨的棉花，沾水后在他的脸上轻轻擦拭。他脸上没什么伤，只是有鼻血的印子，擦掉就好了。处理完脸处理膝盖，她让他坐在铺了乾布的马桶盖上，她则蹲着替他挑掉伤口上的小石头。不时发出「嘶！」的声音，彷彿痛的是她。
    「好了！你真勇敢！」清理完伤口，她口头讚许他，「接着要涂药囉！」
    他眼睛紧闭着，等着双氧水淋上伤口。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没有预期中的疼痛，他奇怪的问，「……你涂药了没？」
    「还没。」她说，「你等一下，我身上太脏了，我先洗乾净了再帮你涂药，等等喔，我洗澡很快。」
    敢情她是现在要洗澡？他倏地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她一丝不掛的在他身后旁若无人的洗澡！

 第三章之三 只是记忆犹新(3)

    「喂……你！」他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在回过神后紧紧闭上眼睛。
    「好了。」她豪爽的甩甩水，水甩到他身上。「我洗得真的很快吧？我爸爸说我不用去当兵就学会洗战斗澡了！这是称讚吧！」
    「……你，你穿好衣服了吗？」他还紧闭着眼睛，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样！
    「唉唷，都是女生不用害羞啦！」她调侃般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
    「什……！」生平最恨有人把他误认为女孩子，他怒气奔腾的睁开眼睛，看见一双白玉般的脚，视线往上，她竟然只围了一条浴巾！怒意顿消，衝上他脸颊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红。
    「你真的很害羞耶。」她说着，为了不让「她」感觉不自在，她还是先去换了乾净的衣服，一点也没有察觉「她」其实是个男生。她一边换衣服，还一边间不下来的问：「你是一年级吧，我是三年级喔！你可以叫我学姐！」她正值喜欢被人叫学姐的年纪，「喔，对了，小妹妹，我叫李湘妍，你叫什么名字？……好了啦，我穿好衣服了，你把眼睛张开吧！」
    闻言，他睁开眼睛，看她穿上了短袖短裤才松了一口气。她正要说自己的名字，但突然想到──她把他当成是女生，如果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不就会被发现他其实是个男孩？从她刚才能揹他走一段路又上三楼的力气看来，他如果这时后说了实话，她又如果对他生气而起手动脚……光是想他都觉得可怕！生平第一次，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孬的妥协：「阿梓，我叫阿梓。」
    「阿紫喔？」她重复念着这名字，「我喜欢紫色。」
    「不是紫色的子，是楠梓的梓。」
    「蓝紫的紫？不是一样嘛！可是你长得这么可爱却叫阿紫太难听了，不如我叫你小紫吧！」她决定了，小紫就是小紫。「来小紫，叫我一声学姐吧！」
    「我也是三年级。」他沉着脸说，「不是长得矮就是低年级好吗。」关于这点他是不会退让的。
    「那……那我还是姐姐吧？」李湘妍很想当姐姐。
    「你几月出生的？」
    「我七月七日。」她低下头想着，自己是班上年纪最小的人。不会连「小紫」都比她大吧？
    「我是十一月十一日，年尾生的，我比你大！」哼哼，这下他可骄傲的。
    她立刻皱眉，很不留情的说：「可是你明明比我矮！我才不要叫你姐姐！」
    「我才不要被叫成姐姐咧！」林梓渊大叫，「又不是我自愿长得矮的！如果可以，我也想长得比你高啊！这样我就不会被其他人欺负，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莫名其妙的被你带来这里！」他一口气吼完才觉得惊讶，原来他也是会生气会咆哮的……
    「对、对不起……」她被吓了一跳，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我也有错……又不是你害我受伤的，不要管我，我只是有点烦。」他说着就起身，「打扰了，我这就走了。」
    「啊……小紫等等……」她拉住他的衣角，讨好的说：「最少让我把你的伤口处理完？……还有你的袜子？让我补完？」
    他看着她一脸抱歉与无辜，叹口气后，再度坐下。「快一点，我给你十分鐘。」
    她绽开笑靨，「好，我会用超音速完成！」
    终于包扎完成，林梓渊瞪着自己的两隻手肘和两隻膝盖，有没有搞错？他一些皮肉伤被她包得像是金字塔里的木乃伊！他真的真的很想吐槽，但是，看到她「我很棒吧，称讚我称讚我！」的眼神时，不知怎么他却开不了口，话到嘴边出口的是：「谢谢你，你包扎得真好。」
    「不客气！」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不出「你包扎得烂毙了」？为什么，当他盯着自己身上的绷带时，感觉自己好被珍惜？而她牵着自己的手也充满了真实的温度，在这夏天里是很热，但他却一点也不想甩开。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还记忆犹新。

 第四章之一 只是两小无猜(1)

    「小紫！」她朝他飞奔而来，脸上的笑容好灿烂。
    「湘……妍！」不知为何，当他叫她的名字，总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受。
    「哇，你今天也好早到喔！」她嘟起嘴唇，「我爸爸要我把作业写完才准我出来玩，真是有点烦。」
    「……别这样说，」他垂下眼睫，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是为了你好啊，我反而还羡慕你呢。」
    「是吗？」她扭着手指，左脚尖踢着脚下的草皮。「羡慕我？你爸爸不催你做功课的吗？」
    「嗯……他不曾催促喔。」
    「真好！」她语气里满满的欣羡，不过，想到以自己的个性，如果没有人催，她的功课是绝不能按时写完的。「……如果我爸爸不叫我写功课，我大概都会忘记写，隔天上学就被老师骂吧！你都不会忘记吗？」
    他笑笑，「我的作业在学校时就会做完了。」
    「你真优秀！」她说，「我在学校里面太忙了，每节下课都要衝去游戏场抢位置，所以就算知道有什么可以先写的，还是会留到回家。」
    「这样啊。」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说道：「我在学校里把作业做好，是为了早一点到公园来，这样才能早一点跟你一起玩……原来你没有像我一样期待啊。」
    听到他这样说，又看到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好不应该，囁嚅的说：「那我回家后会尽量写快一点嘛！」她露出「要她在下课时间乖乖坐在位置上写作业？实在是太折磨她了」的表情。
    他执起她软嫩的手心，用十足无辜的神情说：「你就不能早早在学校里写完功课吗？就当……就当是为了我？」他一面说，一面用他闪闪动人的眼睛瞧着她。要知道他向来是最讨厌被误认成女生的，更别说是像女孩子一样的撒娇，那简直要他的命！但是在李湘妍面前，他的一切举动却又那么自然，没有丝毫不情愿。
    「吼！小紫，你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这个眼神了！」她闭上眼睛做最后的挣扎，听他在那里假哭，她就再也受不了的说：「好啦好啦……我下课时不跑出去玩就是了。」
    看她表现的这么哀怨，他也有点于心不忍了，但他随即想到一个好办法。「不如，不如我陪你一起写作业吧？」
    「嗯？」她挑眉，一副想到什么好办法的表情，「倒不如你的作业写完后借我抄吧，这样不是更快啦！」
    「不行！」他正色道，「作业要自己写才有意义，除非你有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真是的……好吧，你说的有理，就听你的。」
    他浅浅的笑着，为了之后能有更多时间跟她相处而高兴。
    在那次，她把他捡回家上药包扎之后，他们时常在公园不期而遇。每一次的不期而遇后，都让他更期待下次和她见面。他几乎都等在公园，等着她的出现。李湘妍非常喜欢跟他一起玩，因为很少有「女孩子」能够跟她一起玩得这么疯，他们变成了好朋友用不到多久的时间，他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只是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他不是个女孩子。
    他知道自己该说的，但是当他要坦白的时候，李湘妍却抢先说：「吶，小紫，我跟你说喔，今天班上有一个男生好讨厌喔，他玩纸牌输给我，就把我赢到的纸牌全部都到回收场去！很过分吧！我最讨厌男生了。而且啊，听说隔壁班的班花还喜欢那个男生耶，真是没眼光！」她撇撇嘴，继续说道：「不过是长的比我高一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况且，他打架还输我一大截呢！哪，小紫，你不可以做这种没眼光的事喔，你不可以喜欢上男生喔！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
    「就算你不说，我一辈子也不会喜欢男生的。」他可以用性命担保，要是他喜欢上男生还得了？
    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她满心愉悦的叫道：「呵呵，我就知道小紫对我最好，我最喜欢你了。」

 第四章之一 只是两小无猜(2)

    明明知道她口中所说的「我最喜欢你」，是以朋友的身分说的，但他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此时他已经察觉自己的心中感受……他喜欢李湘妍，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关于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的喜欢。「我也喜欢你。」他说，看着她回以一个灿笑的脸，他有点歉咎，什么时后他才能向她吐实，说他其实是个男生呢？
    他在找一个好时机，能向她坦白的时机。他不想再骗她了……只是，他不免觉得有点好笑，这李湘妍真是呆得可以，为什么一点也没查觉他真实的性别呢？他顶多是长得像女生，他的动作，他的言行举止──除了三不五时的在她面前装装可怜撒撒娇之外，他一点也不像女生，再说，他穿的可都是男孩子的衣服。
    「你不觉得我穿的衣服很不像女生吗？」他开口试探她，想知道她会怎么回覆？
    她退了一步看看他全身的穿着，他穿戴着黑色球帽、削肩篮球衣和牛仔短裤，很乾净；她歪头想了一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圆领t恤，领口处松松垮垮，她的五分裤……勉强还看得出原本是白色，那些上衣和裤子被泥土印上的污渍，让她看起来像穿着小乳牛装。
    她愣了一下，发觉自己身上真是脏兮兮。她笑了起来，用她今日学到的成与造句：「我们是同类相吸、物以类聚！你穿得像个男生，我则是脏得像个男生这样很好啊，这身穿着活动多方便啊！我最讨厌穿裙子了！」
    他差点晕倒！到头来她还是不认为他是男生啊！他虚弱的笑笑，问道：「那，那你之前穿的那件白色连身裙呢？你也讨厌？讨厌又怎么会穿？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呵……那件喔，」她不好意思的搔搔短发，随即又眉飞色舞的说：「那班上的男生暗中打赌啊，说我这男人婆除了制服之外一定没有任何一件裙子，嘻嘻，我偏偏就穿了裙子去，还跟奸诈的庄家平分了所有赌金！我整整分到五百块呢！」
    他喷笑出声，这种事只有她才做得出来！「那件裙子真的是你的吗？」
    「嘿嘿……是隔壁的大姐姐不要的衣服啦！」她略显尷尬的笑笑，撇除制服裙以外，她是真的没有裙子了，这点他们班上的男生还真没赌错。「对了，别管裙子这可有可无的事了，说说你那天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吧？……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他不语，她当他是默认了，她原本欢快的笑脸变得义愤填膺，「怎么会有人捨得伤害你呢？！告诉我，是谁让你受伤，我帮你讨回公道！」不是她要说，她打架的狠劲连男生都会怕。
    「不用麻烦了。」他轻道，看她为了自己而生气，他的心情就一整个大好，他反而感谢那些将他打伤的人，因为他受伤了，他才有机会认识她。认识这个古道热肠、不拘小节的可爱女孩。
    「怎么会麻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是你会怕？不用怕啊，以后我保护你！」她激昂的说，像童话故事里所有勇敢的骑士一样，为了保护美丽娇弱善良可人的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还因为太使力的拍拍自己平坦纤薄的胸腔，而忍不住轻咳起来。
    「喂喂！」他替她轻拍她的背，好笑的说：「还说保护我，你别弄伤自己就不错了。」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为了她那一句「以后我保护你」的话朦胧了视线，真奇怪，他是这么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吗？还是李湘妍生来就令他感动？

 第四章之一 只是两小无猜(3)

    她平常都很大条的神经，在此刻却细腻了起来。她扳正他偏过的脸颊，很认真的问：「你在哭什么？」颇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气势。
    他望进她的眼眸里，轻声说：「因为我感动，你说你要保护我……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所以，谢谢你。」
    李湘妍为他此刻略带忧伤与幸福笑容的表情停住了呼吸，她想也不想的抱住他，抱的那样紧，她的下巴放在他有着丝缎般黑发的发旋上，轻道：「以后有我，你不用一个人默默忍受，你哭的话，我会帮你接住眼泪的。」
    她用她胸前一片沾染着灰尘的上衣，接收他忍耐多年的眼泪。
    他说，他没有父亲，所以没有人会催他做功课；她说，她的母亲在她三岁时离开了自己。
    他说，他的妈妈以前是个酒家女，所以班上的同学看不起他，总是想尽办法欺负他，想让他哭，但是他从没流过一滴泪。
    她说，她的爸爸只有国中毕业，所以只能做劳力工作，但是她爸爸说「做过什么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她问哭得哽噎的他：「你会因此瞧不起她吗？」
    「不会！她是为了重病的外婆筹医药费……她不是坏女人！……你会因此讨厌我吗？」
    「你放心，我喜欢你是喜欢你这个人，不会因为你的背景而有所改变。」她拍抚他的背，像安抚着一个委屈的婴孩。遥远的印象中，也有一双温柔的手，这样轻柔的陪伴自己，她记得那样的温柔，也懂得温柔的力量。她希望自己的手也有着治癒力，能抚平他所受的委屈。
    他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父亲」这一词，在他母亲面前是个禁句，他母亲一开始的确是为了外婆的医疗费用而踏上不归路，但他没有对李湘妍说的是，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的母亲就已经是菸酒不离身的了，前两年，他的外婆往生前，对着懵懵懂懂的他交代：「不要怨你妈妈，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以后……就拜託你了。」他记得外婆很是辛苦的才说出这句话：「阿梓……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当时他握着外婆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掌，仔细的听她说话，「你说，外婆，你说的我都答应。」
    「阿梓啊，你是个好孩子……那就拜託你，无论如何，请不要遗弃我女儿、你母亲，她是最可怜的人了……」
    他再度答应，接着外婆微笑着，但没有再睁开过双眼。
    他的母亲在当时早已哭得昏厥。
    他的外婆走了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喝了酒后会打人的母亲，她总是在酒醒后抱着他痛哭。哭完却又继续怨恨他的出生，她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他能做的只是遵照外婆的遗言，陪伴自己的母亲，就算他已经满身伤，他也要倔强的站立。就算不为外婆，也为了母亲，母亲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只是年纪还这么小的他，又怎么能不抱持着怨恨，觉得自己被太多乌云垄罩，不管是欺负他的人，还是冷眼旁观的其他同学，都及不上他母亲一个冷眼给他的伤害来的大，他以为自己再不能沐浴在阳光下，但是他遇上了她，他能感受她的温暖，她给他的力量，让他在面对母亲爱恨交杂的情绪时，还能保持着淡淡的快乐。他相信自己之后会更坚强，因为李湘妍说要保护他……他也会……这次且让他放纵的哭过一场，他在她抱得紧紧的怀里，一边涕泪纵横，一边露出了微笑，那笑正是雨过天晴之后的清爽。他拥有李湘妍的支持，他还有什么好过不去？以后再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了。

 第四章之二 只是形影不离(1)

    盛夏的清晨，天尚未全亮，李湘妍看着床头的时鐘，也不过四点十五分，她已经睡意全消，算着与林梓渊约定的七点鐘，还有两个小时四十五分，她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的装扮自己。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弧度，眼蕉眉稍有着盈盈的笑意──今天，她该穿些什么呢？她打开衣柜左挑右选，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有一件是能够穿出去约会的！
    「天啊！怎么会这样？」她此刻的表情就像世界着名的画作「吶喊」一样。「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连一件裙子都没有！」
    她想着自己除了制服裙子之外，应该不至于连一条裙子都没有才对呀！她都十四岁了，应该有几件裙子吧？她仔细回想过去的记忆，她还真没有在穿制服以外的状况下穿过裙子啊！……「啊！好像有一件！」
    她曾经有过一件，唯一的一件，跟邻居大姐姐讨来的白色连身裙，那还是她为了赌金而穿的裙子，她记得那裙子当时有些过大，但现在应该很合身了，而且，她没记错的话，那样式很好看，是不会退流行的版子。应该会很适合她的初次约会吧？她想着，「吶喊」的表情退去，脸上浮现一个期待约会的少女的娇羞。
    「到哪里去了呢？」她翻找着她为数不多的衣服，从以前到现在也不知道丢了多少衣服了，不晓得那连身裙还在不在？
    最后，她在第三层柜子里找到那件尘封已久的白色连身裙。白色连身裙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没有泛黄，也没有破损，「真是万幸！」她几乎要抱着那裙子原地跳起舞了。
    突然，她放下高举着裙子的手，坐到床沿发起愣。她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还留着这件衣服的原因。
    她想起曾经跟自己很要好的，放学之后几乎形影不离的一个朋友，名叫小紫的女孩。
    她跟小紫好得连她爸爸都嫉妒，她爸爸还问她，「如果我跟小紫一起掉到海里，你会先救谁？」
    她嘟着嘴，自己也感觉有些丢脸的说：「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游泳嘛！」
    她当时的回答惹得她爸爸一阵哄堂大笑，笑完后，他说：「说的也是，我真是幼稚，竟然跟小紫吃醋。」
    「对呀，你现在才知道喔！」她也笑，看着一旁的小紫说：「不要理我爸这个怪叔叔，我们继续写功课吧！」
    她还记得小紫常说，很喜欢他们家里的气氛，当时她还太呆了，听不出小紫的话里有多少无奈……
    「唉，小紫……你现在在哪里呢？」她轻轻问着空气，空气里只有她自己的叹息。
    李湘妍沉默的翻看手中的白色连身裙，沉入自己的思绪里，她从未忘记过小紫，她还记得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记得小紫身上有着永远不会癒合的伤，总是旧伤消退了，新伤又跟着来到。有一次，在她们在最常去玩的公园里，她们遇上了欺负小紫的那群人，那些人她没有见过，只是她很直觉的反应是，她不喜欢！尤其在知道小紫身上的伤是他们弄出来的之后。
    李湘妍很没有气质的跟五个男孩子扭打，以她身经百战的经验，那些爱欺负人的男孩子只有被打趴的份，哭着回家找妈妈。
    「不要脸！就会躲在女生后面！」其中一个脸颊有抓伤的男孩对小紫叫道。
    「全部一起欺负小紫，到底是谁不要脸啊！」李湘妍立刻不甘示弱的回呛，「哈！我看你们才丢脸！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还输给我，信不信我帮你们宣传到大家都知道啊？让大家知道你们有多弱！」
    「你、你给我记住！」
    「噗！」李湘妍想起那个被她打到哭的男孩说的经典台词而喷笑出声。
    她会这么手下不留情，是因为当天小紫被那群男孩子陷害，栽赃她偷了班费，老师不由分说的把她抓去打屁股，虽然小紫来跟李湘妍会合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异状，但还是被发现了。

 第四章之二 只是形影不离(2)

    「痛吗？」她问着小紫，在打跑那群叫嚣比较厉害的男孩之后，她对小紫说：「你也别总是默默忍受，我教你几招，包准他们以后看到你就会退避三舍了。」
    小紫满脸尷尬的移动，她下意识的就要检查她的痛处。
    「我看看，你们老师究竟是打得多重？」当时她还真是不顾小紫的矜持，不顾小紫的反抗就掀开她的裤子往里面一看，「天啊！你的屁股一片红通通的啦！」
    李湘妍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小紫之后会突然不再出现在那个公园，跟她当时的举动有很大的关係。她不该乱掀人家的裤子的，就算再好的朋友也一样。
    她记得小紫当时爆红的脸，也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应该！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叫道：「天啊，小紫，我好丢脸喔！不管你在哪里！原谅我小时后无知的唐突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好一阵子，她的目光瞥向时鐘，她才惊讶的从床上跳起，脚步慌乱的在镜子前动作。因为，时鐘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了。
    「天啊！我在做什么，生平第一次约会可不能迟到啊！」李湘妍一边焦急的喃喃，一边慌张得在原地旋转──其实是因为她走到左边时想到要拿右边的东西，到了右边的又忘了该拿些什么，于是呈现原地旋转的慌乱。
    越急，越慌。
    当她一切准备就绪时，长针已经指到十五了。她穿着那件白色连身裙，不习惯裙子底下过分通风的感觉，然后，在玄关穿鞋时，她又发现自己拥有的鞋子一点也不衬她身上这件充满女孩子气的连身裙！「算了！不管了，先到再说！」
    林梓渊在巷口等着，当他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朝自己飞奔而来，他真的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
    那身影他是多么熟悉，如今还总是会在他梦里飘起的白色裙子，竟然就出现在他眼前！只是那身影又拉得高了，当初及地的裙襬，现在只遮得住她的膝盖，他扬起又是怀念又是好笑的嘴角──这些年她一定没什么变，他几乎可以猜到她为什么穿那件裙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李湘妍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歉。
    「没关係，我也才刚到不久。」他说谎，他早在六点四十五分就等在这，算算时间，他也等了半小时有馀。
    「真的吗？」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怕他已经等了太久，尤其他平常还都是第一个到学校的……
    「想什么？我说刚到就是刚到，你不信我吗？」他原本要她别想这么多，别那么多疑，但话锋一转，他说：「就算等你等很久也只是刚好而已，你值得等待。」
    听他这么一说，李湘妍原本因为跑步而很红的脸更是爆炸了。「你从哪里听来这种话啊……」存心要她无法呼吸嘛！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说出这么肉麻的台词，但就是忍不住，看着她泛着粉红的皮肤，他又说：「你今天穿这样很好看喔。」
    「你、你喜欢吗？」她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不时小心的覷他脸上的表情。她注意到林梓渊今天穿着格纹衬衫配卡其色小直筒裤真是帅翻了！
    「喜欢。」他说，「我喜欢你今天的穿着，这件裙子……很可爱，很适合你。」
    「呵呵！」她傻笑起来，很坦白的说：「其实这件裙子是很久以前的衣服了，因为我没有其他裙子，适合我嘛……这还是我小学时，隔壁的大姐姐给我的呢！」
    林梓渊差点笑出声来，果然，她还是没有其他裙子啊！
    「你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李湘妍看着他的表情，不自在的往脚上看，「呃，我想说帆布鞋也还蛮配连身裙的吧？」
    「嗯，很有你的个人风格。」
    她瞅了他一眼，总觉得林梓渊在瞒她什么。但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就算他在笑自己也没关係，起码他是为她而笑的，这样一想，她就自在许多，不再为脚上那双鞋烦恼。「那我们要去哪里呢？」她话才一出口，就响起一阵闷雷的声音。
    林梓渊回头看看天色，万里无云吶，「怎么会有雷声？」
    某人很是羞愧的扯扯林梓渊的手，指指自己，说：「不是雷声，是我──我肚子饿了。」
    林梓渊还没会意过来，直到他听见那声「闷雷」来自李湘妍，他立刻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第四章之二 只是形影不离(3)

    李湘妍简直想找个地洞鑽进去！天啊，她怎么会这么丢脸？！……可是、可是看到林梓渊笑得这么开心，她也跟着笑起来，想都没有想过就说：「要不是我今天起得太早，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肚子饿呢。」
    林梓渊停住了笑，玩味的问她：「起得太早？为什么？」
    「跟你有约我怎么还睡得下去，当然是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啦，都不知道我有多期待……」她坦率的说，直到对上他再度忍笑的表情，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矜持啊！亏她今天还特地穿了充满女孩子味的裙子，结果她还是破功啦！既然再装也不像，她索性豁出去的说：「好啦，说出来也不怕你知道，我很期待和你的约会，所以睡不着觉，所以起得太早，所以肚子饿得咕嚕咕嚕叫，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早餐了吗？！」
    林梓渊听她大辣辣的说完一串话，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淡淡的笑着，心里想着她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心直口快。他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去哪？」她呆愣的问，她的思绪一整个陷在「我说了我竟然说了我说得这么白啊啊啊！」的漩涡里面，对于林梓渊说的「走吧」一时无法理解。
    他想，她跟以前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变得容易害羞了。她比以前多了少女情怀……毕竟她是真正的女孩，不像长大后的「小紫」，爱看自己喜欢的人纠结。他捏一捏自己掌中的柔软手指，也不揭穿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傻，他将她安置在脚踏车后座，把她的手臂往自己的腰际一带，才说：「请抓紧，现在出发往能够填饱李湘妍肚子的早餐店前进！」
    此时她才抗议道：「林梓渊！干嘛把我说得好像很饿似的！我只是胃有点空……」才说呢，她的胃就比她诚实的响起。
    林梓渊哈哈大笑，她要好好珍惜此刻和她一起的时光，不管他们这段能形影不离的时间有多短……。
    吃过早餐，林梓渊带李湘妍来到另一个地点，李湘妍在他身后不断的发出：「耶？这里好眼熟……这里是不是……咦？」的声音。她的疑惑在他们停下时获得解除。
    「这里！我小时候常在这个公园玩耶！」李湘妍跳下后座，一直往鞦韆奔去，一大早的公园里只有三三两两做早操的老人家，热门的鞦韆没有人排队，她占据了一个鞦韆后，向林梓渊招手道：「我们来比赛谁盪的高！」
    他看着她天真的笑脸，也温柔的笑了，他走到她身边的那一个位置，听她说「预备」……他盯着她的唇型，突然叫：「开始！」
    李湘妍错愕的叫：「不算！你偷跑！」说是这样说，她还是用力往前一瞪，试图扳回在起跑线上输的那一城。
    偷跑可是她的专利啊！过去她曾和小紫一起玩这比高的游戏，从来都是她说预备，然后在小紫屏气凝神听她下个指令时，奸诈的偷跑后才宣布开始。
    早晨的公园里，鞦韆上一来一回的两道身影像在追逐，李湘妍又叫又笑的，还很大胆的从鞦韆上坐起，改为站姿，晃动的幅度大了，白色裙襬随风扬起，露出她白皙的大腿，林梓渊一面瞪着不远处停下早操动作，眼神随李湘妍翻飞的裙底飘动的邪恶伯伯，一面叫李湘妍停下。
    「嘿！我才不认输咧！」她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裙底风光正被人偷窥，一心只想在鞦韆的比赛中赢得胜利，她可是常胜军哪！「除非你认输我才下来！」
    「好！我认输！」林梓渊跳下鞦韆，在一旁要她快停止。「我输了，你别再飞了！」
    她得意的露出骄傲的眼神，待鞦韆的晃动不这么大时，她才回到地面上，朝着林梓渊有些铁青的脸笑道：「别这样输不起嘛！大不了我下次让你就是了……」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一阵眼花，眼看就再与地球做亲密接触，林梓渊却眼明手快的将她接住，脚步一时不稳却跟她一起倒了。两人的影子相叠，没有一丝缝隙。

 第四章之三 只是似曾相识(1)

    一阵尘土飞扬，那个停下早操动作的伯伯走到他们身边，似乎是有些担心这两个人的状况。
    「小朋友？你们没事吧？」那伯伯的口吻很关切，但眼神很不专心，一直往李湘妍的裙底偷看。
    林梓渊被当成垫底的那一个，他面部朝上，注意到那伯伯的动作时，他露出了冰一般寒冷的眼神，并用那令人背脊发麻的神情将那伯伯逼退。
    待怪伯伯遭到逼退，林梓渊才放松了神情，轻摇身上一动也不动的人，「李湘妍？你还好吗？」
    李湘妍才睁开的眼睛里有着涣散，当她一发现自己贴在林梓渊身上时，她就像是被电击般的弹跳开来。
    「哇！我、我在干嘛？！」她是无意识中把林梓渊给扑倒了吗？！不对啊！她刚刚还在盪鞦韆，但是她一落地就一阵晕眩……她转头看向鞦韆，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竟然会玩鞦韆玩到头晕目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她瞪着鞦韆，不敢相信自己玩游戏的能耐下滑这么多！
    「你还好吗？」林梓渊站起身，还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灰尘，就先问她的身体状况，她突然的倒下让他很担心。
    「我好像是老了……」她极度哀怨的说，「怎么才玩一下子我就好晕啊，还是我太久没有玩了吧。」
    「现在还晕吗？」
    「不会了，」她摇摇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她瞥见他身上的灰尘，伸手就要替他拍掉，但脑中一闪而过的声音让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蛮突兀的。
    李湘妍囁嚅的说：「你的衣服沾到泥土了。」
    他随性的拍掉，心中偷笑着，他知道李湘妍已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知道她停在半路的手代表什么。
    她一定是想帮他拍掉脏污，但手伸到一半时才觉得不妥吧，他想起过去，当他还是「小紫」的时候，李湘妍曾经二话不说的就往他屁股上探索他被老师打肿的痕跡。
    他想笑啊，但是他现在不是「小紫」，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所以他只能忍着。
    「啊！你流鼻血了！」李湘妍惊慌的说，「一定是我刚才撞到你了！天啊，怎么办？」她慌归慌，还是领着林梓渊到一旁的长椅坐下，让他仰着头等待鼻血停止。
    林梓渊感觉很糗的皱起眉，李湘妍把他这个皱眉的动作以为是他很痛。「抱歉，害你受伤了……」她翻找包包，没有卫生纸可以给他用，在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的身体就自行动作，她曾经也为某一个人止过血的，只是这次她将裙襬撕了，白色的布立刻被染得鲜红了。
    林梓渊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发现她根本有穿安全裤，非常安全的安全裤。那他刚才还再替她担心走光的问题……真是担心太多了！
    由于她平常实在太少穿裙子，出门前就感觉凉颼颼的，所以在穿鞋前，她又回房间去多加了一件牛仔短裤。她庆幸自己加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止他的血。她一边注意着他止血的姿态，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同样在这个公园，她穿平常不会穿的白色连身裙，身边有的是一个流鼻血的人。
    「……你怎么会想到要带我来这个公园？」她问，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感。
    林梓渊摀着鼻子，没有说话。

 第四章之三 只是似曾相似(2)

    「……你知道吗？」李湘妍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圃上，逕自喃喃的说起她的好朋友，突然就销声匿跡的好朋友。「我国小的时候住在这附近，那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做小紫，我们初次见面时，我也穿着这件裙子，当天我也用这件衣服去接住她的鼻血，她被欺负得好惨喔。」她突然浅浅的一笑，「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如果我能替她分担一点忧愁，她也许就不会消失了。」
    在她静下来时，他放下鼻子上的血布，低低的说：「也许……她希望你不要为她担心啊。如果我是你说的那个小紫，我寧愿每天见到你开开心心的脸，也不要你替我伤感。」
    「可是……」她的目光继续胶着在那个花圃，「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她曾经是那么悲伤的呢？……曾经，我和她约好了，那一天要见面的，那天我没有准时去，之后我再去，小紫也没再出现……一定是她受够我了。」
    「那天？」他瞇起双眼，回想他们最后的相约。
    当时他正要和母亲搬离这个区域，他于是和她约定了，要见面的那天──他没跟她说自己将要离开，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她大概会又哭又闹的连道别都没办法。只是在最后，她没有来，没能看她跟自己道别，还是留下了遗憾。
    「那天好冷喔。」时值夏天，李湘妍还是环住了自己的双臂，说道：「那天下雨了，我迟到了，但我在雨中一直等一直等，小紫却一直没出现。」
    「你在雨中一直等？」
    「是啊，听说我后来发烧到四十度，还差点死掉了呢。」她虚弱的笑笑，她过去犹如山大王般的活力，在那场病后削弱了，体力骤减，但脾气依旧，后来她能佔上风的只有嘴了。到现在，她甚至连玩一下鞦韆就晕。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她仰起脸，眼睛睁的老大，不想让里头积蓄的思念涌出。
    林梓渊真想承认自己就是「小紫」啊！他一直以为她忘了，但她非但没有忘，还为了他生过一场大病……他不平衡的遗憾终于消退了──国一新生训练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她，她比以前多了几分女孩子气，但大抵上的容貌还是相似的，他在她面前悠悠晃晃，她却总是拿一双澄澈的眼睛看他，直到他忍不住出言讽刺，她才注意到他这一号人物。虽是带着敌意的，总比被忽视来的好。又过了一阵子，他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如今他们还能这样并肩坐在一起也是奇蹟了，只是，这一切也是命运的捉弄，他知道自己能拥有的只到这里……。
    但林梓渊牙一咬，一把抱过李湘妍，李湘妍的下巴靠在他肩上，他清楚感觉到肩上一滴滴温热的水扩散开来，时间久了，有一片冰冷。
    「不用担心。」他学着李湘妍曾经安慰「小紫」的方式，「有你掛念她，她一定过的比任何人都好……我保证。」
    「你怎么能保证？你又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我……我的确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他说着，突然觉得自己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也蛮强的，但为了安抚她，他有什么说不出口？他继续说：「但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所喜欢的人，一定也很能体谅你，她到现在也一定很喜欢你。」他不能说的喜欢，就由小紫来说吧……。「就算你不曾为她分过哀伤，但你的开朗一定是她心里的太阳。如果不是你，她也许都不知道该怎么笑呢。」
    听着他低喃般的嗓音，她渐渐相信「小紫」此刻的情形，她无法质疑林梓渊，因为他说得这么篤定，而且，她也希望小紫能像他说的一样，还是喜欢自己的……好一阵子后，李湘妍的哽咽渐歇，她没敢抬起头，她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很肿──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该说这么多，她才想到，他会不会觉得她很烦呢？只是，他刚才的那个拥抱，如此熟悉，让她纯然的放松，她好久没有放肆的想起小紫，为什么在他身边，就会容易不由自己？

 第四章之三 只是似曾相识(3)

    他们周遭的空气流转着和谐寧静，李湘妍闭上眼睛，感觉一种昏昏欲睡的幸福感，在哭过以后，她是真的很放松，放松到她有些倦了，她今天起了太早，睡得又不足，她想着就一下下，一下下……。
    林梓渊也在享受这一刻的寧静，谈过「小紫」的事情后，李湘妍又把裙子撕下一角，沾过水后用来挡着自己肿肿的眼睛，他们没有看着彼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点也不觉得尷尬，还因为对方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里，嘴角都不约而同的向上扬起。直到林梓渊感觉肩上有些沉重了，他稍稍偏过头，看见已然熟睡的李湘妍，看来她是把他当枕头了。
    他将她眼上盖着的碎布拎起，用那块原本是他怀念的裙子的碎布，替她擦掉因为想念小紫而掛上脸颊的泪痕。
    她没有被他的动作惊扰，他的动作轻得像风一样。他又是歉疚又是心疼的看着她逐渐消肿的眼皮，眼下还有一层浅浅的阴影──是为了「小紫」而流的眼泪，为了他而未眠的夜晚，总是为了他啊。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坏心，他没有招惹她的资格，却还是输给自己的理智，去触碰她、亲吻她。如果可以，他寧愿时间就此停住，停留在这一秒，一瞬间就是永恆……。
    云淡风轻，树上的蝉鸣叫着，李湘妍和林梓渊就这么在公园里坐了一上午。他们不像时下的年轻情侣光天化日下在公园里乱来，他们只是肩并肩坐着，他们散发的氛围，像极了一同携手走过一辈子的老夫老妻，那种经过一世的洗礼，欢喜甘愿牵着对方的手，情感很深浓的老夫妻──明明他们还长着一张纯稚的的脸。
    林梓渊脸上的表情复杂又深沉、温柔又不捨，看着李湘妍的眼神里充满了眷恋……突然她动了一下，他以为她将要转醒，连忙收回自己太过浓烈的视线后，才发现她只是在找一个好躺的位置，他差点失笑，却还是为她挪好了位置。这感觉还真是似曾相识，某天有个爱玩又爱睏的人，就是这样把公园的长椅当床，把他的大腿当成行动枕头来用。
    他搔弄着她鬓边的发丝，比起初次见面已经长了许多，短发得她活泼俏丽，长发的她温和柔顺──看起来温和柔顺。他可没忘记刚才她玩鞦韆也要比出输赢，她的个性还是这么天真，他真希望，她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下去，不要被后来的世界洒落的现实蒙蔽，但这是不可能的，她终究会长大，她终究会了解这世界的深沉，与其让她将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踏入，不如他现在就好好的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碎。这样一来，她就有经验面对未来的挫折，她会懂得防备，她不会再像此刻，被他这样的坏人玩弄于手掌心，还兀自睡得香甜。
    「把你带去卖掉都不知道。」他语带威胁的说，温和的声音却没有半点威力，指腹轻刮着她的脸颊，「你最好不要太相信别人了，尤其像我这样的人，名字里有个梓的人。就算只有读音相似，也要记得躲得远些。」
    「唔。」像要反驳他似的，她的手一挥，打掉他的指腹。
    「你呀，这不听人说话的脾气再不改改，终有一天会吃大亏的。」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在她将要胀红了脸时，他又放了手，她重新吸入空气，表情持续安稳。
    「真这么放心我？我可是给过你警告了。」他说着，眼中盛满了哀伤，他眼中的李湘妍也模糊了。「你要的我给不起的，但拜託你一定要过得很开心啊。」
    他亲吻她洁白细緻的额头。
    滴落在她眼角旁的温热彷彿哀悼着什么。

 第五章之一 只是不告而别(1)

    这几日，李湘妍彷彿踩在云端，这几日，林梓渊从早到晚都和她再一起，他们有时静静的不怎么谈话，但每一句吐露的语言触动彼此的心；他们有时往山间溪流、有时往广阔海滩、有时让喧闹的人群淹没、有时让森林芬多精包围，一台单车载着他们两个人，无所不在无处不玩。
    天气很热，他们都微微发汗的手还是紧紧的交握，有时，她都觉得林梓渊牵得太紧，她都有些痛了。然后，她会像要跟他比气力似的，更用力的回握，林梓渊总会回她一抹歉疚的笑，他笑着说：「我不是故意我得这么用力，只是我怕放了手就再也握不住你。」
    「放心啦，我又不会跑掉！」她笑笑的回应他，两颊上的緋红像是初绽的玫瑰。
    在无人的寧静中，他擷取那为他绽放的花朵。
    晚上九点，林梓渊送李湘妍回到她家附近的巷口，他向她询问，这几日他传授给她的秘诀，唸书的秘诀。
    他们除了玩之外，最多的时间是待在图书馆里，免费的冷气，寧静的空气，他可以舒服的靠在她身边，教她如何解读书本里的问题，也许在别人眼里看来是有些放闪光，对隻身前往的人来说有些刺目，但他们是真的很认真在唸书的。大多时候。
    偶尔一点点穿插的休息时间，他们还是在坐位上，他将她的长发编成奇异的形状，她在他手臂上画着「李湘妍到此一游」的记号。他们还知道这里是图书馆，所以他们静静的相视而笑。
    李湘妍完全理解了他所说的秘诀，有林梓渊这位专属家教，她真的觉得课本上文字的排列不再让人讨厌。
    「那些秘诀你一直说，我都背起来了。」她望向他认真的眼神，也慎重的说：「就算我的记忆不灵光，但身体已经习惯了就一定会不会忘记！」她怎么会忘记林梓渊式的斯巴达教育？……但也不完全是严格，他是一手鞭子一手糖，不怕她出错，只怕她犯错还不承认。李湘妍知道他是「爱之深责之切」。是爱呢，是爱，她就能接受，这样会不会太花痴了？
    林梓渊看她是真的记住了他的叮嚀，他就放心了，他教给她的独门方式，够李湘妍保持好成绩直至出社会吧……人是不会欺负比自己优秀的人的，这一点他有很深的体会。
    「那再见囉？」李湘妍看看大楼的方向，心里其实还不想跟他分开……「我们，明天见？」
    林梓渊没有回答她的问句，只是一把扯过她的手臂，让她跌在自己怀里，他用力抱着她，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李湘妍看不见他的表情，觉得有些怪异，因为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都在发抖。她沉默的由他抱着，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林梓渊？我们……」她轻笑出来，「不用抱的这么紧啊，我们明天还是可以在学校见面啊……」
    他知道自己弄痛她了，他放开手，低垂的脸看不清楚表情，「抱歉……李湘妍，抱歉。」
    突然被他抱紧，又突然被他放掉，她突然感到有些落寞，笑着对他说：「林梓渊？其实也没有这么痛啦……」
    微弱的路灯让李湘妍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他虚弱的一笑，语气却与神情迥异，他贴心的说道：「你走吧，我看着你进家门再离开。」
    李湘妍听了他的话，在离开之前，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才转身害羞的奔走。
    林梓渊看着她的身影，扬起了苦笑，笑得他心里一阵酸，「再见了，湘妍，再也……不见。」

 第五章之一 只是不告而别(2)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湘妍躺在床上，一整个人轻飘飘的，不断回想这几日，她和林梓渊就像形影不离的连体婴，十多天的假期一晃眼就过了。暑期辅导将在明日开始。
    在她踏入教室之前，她真的忘记了齐皓安对她的告白，进入教室之后，班上一股难解的气氛让她想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看向黑板，上面有昭告主权的宣示。
    绿色的黑板上用白色、黄色和粉红色的粉笔大大的写着：「我喜欢李湘妍。by齐皓安。」
    她愣住了。
    齐皓安看见她，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星期五为什么躲我？」
    此话一出，几个好事的同学吹起口哨，一个个睁大眼睛看他们接下来的发展。
    「呃……」她越过齐皓安，搜寻那个让她在意的背影，向来早到林梓渊似乎还没有来，虽然感觉奇怪，但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李湘妍没有理会齐皓安的问题，放下书包，走到黑板之前，拿起板擦把那些字一个不留的擦掉。她咳了几声，挥掉空气中的粉笔灰、拍拍手上的粉尘，回身看到孟筑的位置上有东西但没有人，郭媛伶的也是……「糟！」她在那个星期五之后因为心情轻飘飘，根本忘记联络她们了！她们会不会误会啊？！
    李湘妍想去找她们，但是被齐皓安挡住去路。他抓着她的手腕，用几近逼问的语气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但我不想。」她冷冷的，瞥向一旁的同学，「冷静点好吗？」她没有当八卦主角的兴趣。
    鐘声响起前，郭媛伶陪着红着眼眶的孟筑出现了，她想上前搭话，却被孟筑犹带泪花的眼睛逼了回去，一隻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她知道真的糟了。
    但是糟糕的还在后面，铁面人一进教室，没有像平常一样的说要考试，而是说：「在这里我要跟各位宣布一件事，林梓渊同学转学到美国去念书了。」
    一片譁然。
    ……这是真的吗？林梓渊去美国念书了？李湘妍觉得手指很冰冷，她一直觉得林梓渊不是一个太简单的人，但是，他到美国去了，还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她好像突然从云端坠落地平线，原本林梓渊带给她轻飘飘的感觉，在她还觉得脚步虚浮时，她就真的漏踩云层，毫无预警的由高空摔落。
    那么，林梓渊知道他自己要去美国吗？
    他知道吧，不然，他为什么问她「知不知道海的另一边是哪里？」……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紧握着拳头，瞪着原本属于林梓渊的，现在却只是一个空位的地方。
    铁面人继续说，由于她失去一个成绩好的学生，所以语气有些伤感，「虽然事出突然，但这是林梓渊从小就安排好的事情，他是搭的昨天午夜飞机离开的，不过我们在这里祝福他早日学成归国。」
    突然……李湘妍很生气，林梓渊是知道自己要出国了，所以才吻她的吗？所以才跟她纠缠这么些日子？她昨天给他的，原来那是一个代表别离的吻吗？！她还自以为他们心意相通……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一连几天，她变得有些行尸走肉，反常的样子连在跟她冷战的孟筑都看不下去了。
    「湘妍……」孟筑还是心软了，轻触李湘妍的肩，提醒她该换教室了……或者她们翘课吧？
    李湘妍看到孟筑终于愿意再和自己说话，心里一阵酸，忍了好几天的情绪爆发，也不管教室里还有别人，就伏在她肩上大哭起来。「呜呜！……孟筑！」
    「……我帮你们跟老师说，你们去保健室。」郭媛伶抽了几张面纸给李湘妍，以口型无声的对孟筑说：「你们讲清楚之后要再跟我说喔。」
    保健室里，校医在看到李湘妍无精打采到苍白虚弱的样子，没有任何异议的让她留下，连带陪同的孟筑一起。
    「呜……」
    校医体贴的为她们拉上帘幕，遥想自己当年也是因为失恋曾经哭的凄凄惨惨，她知道哭过就好了，随着年纪增长，现在的伤心都会风化的。

 第五章之一 只是不告而别(3)

    孟筑没有立刻要李湘妍说话，而是静静的陪着她好一阵，不时递着面纸，拍抚她的背，终于在面纸盒见底的时候，她止住了泪水，却还是抽咽。
    「湘妍，没有面纸了喔！不可以再哭了。」孟筑将最后一张面纸给她，「现在……可以说了吗？」
    「那个星期五……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齐皓安为什么要跟我告白，但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本来想要告诉你和媛伶的，可是当天下课，我觉得齐皓安随时都会不顾场合的说话，所以我在一打鐘的时后就逃走了……」
    「他的不顾场合……还真的是很惊人。」自己恋慕的人喜欢好友，这让她感觉被背叛，但是冷静了几天，她知道这不是李湘妍的错，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在一回家之后就告诉我？」
    李湘妍想到为什么自己没有告诉她们的原因，眼眶又酸了，但是这次她忍住没有哭，说道：「那天，我知道自己是跑不赢齐皓安的，所以有人帮我逃走……那个人是林梓渊。」
    「咦？！」
    李湘妍把在海边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略过一些她说不出口的脸红片段，大约说明自己在云端中轻飘飘的心情，「我是有点见色忘友了……」不只有点，是非常……她知道的，但她感谢孟筑没有在此刻吐槽自己。
    「湘妍……」孟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反常了，在对自己喜欢的人告白之后，那个人明明给了同等的回覆，却在几天之后消失不见的心情，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我现在了解齐皓安的心情了，那天在他跟我告白之后，我的态度很伤人……而我现在遭受到报应了。」林梓渊明明晓得自己要出国留学，那为什么要回应她的告白，跟她搅和这些日子后，还不告而别……难道他当她是在国中的一个纪念吗？！「……我会好好拒绝齐皓安的，给别人一个期待却落荒而逃，太过份太残忍，不如讲清楚说明白来的痛快。」
    孟筑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心惊。
    「湘妍……」
    李湘妍像是突然成熟了，她看向一旁装满眼泪鼻涕面纸堆的垃圾桶，眼中的温度归于零……细想了一会儿，她牵起嘴角，转而看着孟筑的眼神恢復正常，对孟筑说：「放心，我会讲得很婉转，齐皓安不会像我这样伤心的。」
    李湘妍明明白白的拒绝了齐皓安，对外宣称那日他在黑板上的宣言是打赌输了的惩罚，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当成惩罚的物件，总之，这件事情平静的过去，日子恢復到以往，却有些不同了。
    当李湘妍发现，读书会让她忘记恼人的事物之后，她疯狂的念书，不为在成绩排名上争夺，不过在她毕业之前，她已经稳稳霸佔了林梓渊原本独占鰲头的位置，以全班第一名毕业，挤身风评良好的高中，继续苦读。
    「我后来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喜欢着别人』的你……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机会了。」齐皓安在毕业典礼之后对她说的这句话，让她心里震盪……男生真是令人讨厌的生物。
    孟筑之后顺利的跟齐皓安在交往，郭媛伶也换了一个对象喜欢，而她或许变得有些愤世嫉俗了，在那个星期五的海边、和某人一起度过的公园谈心、图书馆里的空气、森林步道的芬芳……那些事或许把她这一生恋爱的配额给用完了。
    也得了清间……才怪，每当午夜梦回，她辗转反侧的想起某一个人，她便挑灯读书，用圣贤语、数学公式、化学变化，古今歷史或者原文小说来驱逐不该出现在脑海的人。
    高中在她的封闭之中过完，以她镇日以书为伍的结果来看，进入自己的第一志愿实在是预料中的事了。

 第五章之二 只是心如止水(1)

    「李湘妍，你是不是应该打扮一下啊？」齐皓安在大学校园里，看到自己昔日喜欢的人穿得邋遢，忍不住抱怨。
    他曾经想过她穿便服会是娇艳的……咳咳，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该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但是，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随便乱扎的马尾还可以称之为随兴、而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万年黑框眼镜，到底是哪个时代的產物啊？！勉强称之为復古好了，但是，她那一身大概是从国中就不断出现的旧t恤和牛仔裤，应该要换了吧？！「实在叫人看不下去啊！」
    「……又没人叫你看，觉得丢脸就离我远一点。」李湘妍说着，还做了去去去的手势。
    齐皓安没有被她的冷脸逼退，一改嘻皮笑脸，他语重心长的说：「我是为你好喔，你最好知好歹一点……大学之后你总要出社会吧，为了其他人的眼睛着想，也为了你日后的职场着想，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学会打扮自己，社会是很现实的，小姐。」
    他说得没错。
    「这是认识你这么久以来，你说过最有建设性的话。」李湘妍朝他一笑，半带嘲讽的，她也知道社会很现实，而她现在就要懂得顺应这股风气了，她立刻拿起手机，「……喂？孟筑，你有没有空陪我去选衣服啊？」
    「你找孟筑我也要去。」齐皓安在一旁说，其实他没想到他和孟筑之间的交往会持续这么久……嗯，国中毕业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呢。
    「你真的要跟？不怕孟筑又误会呀？」她可是很记得孟筑三不五时会因为齐皓安太靠近自己而小吃醋。尤其孟筑又跟他们不同学校……有些话传来传去很容易变调。
    「误会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们清清白白。」齐皓安不知死活的回应她，他向来不知道在他无意义的接近后，负责安抚孟筑人可是她啊。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孽缘，她又和齐皓安在同一个班上，她在大学里完全不打扮，一副黑框眼镜加马尾的造型在高中持续了三年，上了大学她也持续这样的打扮，其实也不是太难看，就只是很遮掩她原本的样子。
    一来是她真的没将心思用大打扮上，二来是孟筑……她不得不说，女生的友情很脆弱，尤其扯上男生的时候。她和孟筑也还是很好，只是……瞥向身旁的齐皓安，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之感。孟筑有些忌惮和齐皓安在同一个班上的李湘妍，偏偏，她们俩个又是从国中就开始来往的好朋友，只是这些年来，她真的累了。
    不管是自己的恋爱还是别人的恋爱，她是真的不想碰也不屑碰了。
    「吶，我突然有些累了先回宿舍，你帮我跟孟筑说声抱歉，衣服我改天再去买吧。」她态度自若的对齐皓安交代，她看得出来齐皓安还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应该多把心思放在孟筑身上，毕竟她才是你交往的人。」
    「我不懂，不过就是买个衣服，跟我和孟筑在交往有什么关係？」齐皓安不解的问向他，「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做朋友吗？」
    「唉……」李湘妍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讨厌你，这几年是你和孟筑、媛伶陪着我，我才不至于孤僻了……我怎么可能这么不知好歹。」
    说到她的孤僻还真是没救了，齐皓安认同的点点头。她高中三年没跟人结下樑子就是万幸，她身边的朋友也就只有他和孟筑、郭媛伶三个，而且他们三个还是国中就认识的，李湘妍实在是太孤僻了，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唸书，以前很常发神经的突然快乐不再……他隐约知道李湘妍的转变是来自某人，但某人是谁，三个女生没有人肯跟他说。若他多问了，气氛会很僵，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提起，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在意。
    「我也不是勉强你做改变。」齐皓安搔搔头发、看着天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就过的快乐就好，你……反正你身边有我们啦。」
    「谢谢。」李湘妍真心给他一个笑容。「那我就先走了，你的意见我会听进去，下次见面你可不要太惊讶了。」
    齐皓安哈哈一笑，「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被你改变穿着吓到？你就好好改造一下吧，被你吓到我就请你吃饭！」
    「你说的喔！这顿你请定了！」李湘妍对他说了再见就离开了。她的衣服，还是请郭媛伶来想办法好了。

 第五章之二 只是心如止水(2)

    几年前，当郭媛伶陪着李湘妍度过失恋最伤的日子时，为了让李湘妍快些忘记林梓渊，她刻意问起李湘妍第一次和林梓渊约会穿的是什么衣服，她说，第一次约会的衣服若是还好好的保存着，就很难走出情绪，因为这代表自己没有认真的要把心里的人驱逐。
    所以李湘妍洩愤似的将衣橱里那件已然残破的白色连身洋装翻出来，一旁的郭媛伶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本要李湘妍大肆破坏后丢弃的提议全然消除──郭媛伶向李湘妍要了那件破烂的白色连身洋装，她当时看着那件洋装的眼神，李湘妍没齿难忘。
    李湘妍是看不出来那件破连身裙还有什么功用了，但郭媛伶就是一整个惊呼连连的叫着：「这个破损！这些皱褶！嗯嗯！……嗯嗯！我怎么没想到呢？！」
    如今，郭媛伶唸的是服装设计科系，全拜那件破连身裙给她的灵感。所以，她要挑选衣着，找郭媛伶就对了。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空呢。」她顾虑着，电话还是拨出了，「……喂，我湘妍吶……我想问你有没有空陪我去买衣服。」
    另一头兴奋的嗓音传来，简直像是个中乐透头奖的人，李湘妍不由自主的把手机拉离耳朵。
    「买什么！有我呢！等你这句话等多久了啊！噢！你今天就来住我这吧，我铁定把你改造的连你爸爸都认不出来！」
    「……好。」李湘妍轻轻的笑起来，原来郭媛伶这么想将自己改造啊……她真的是，让她担心了。「我回宿舍准备准备就去。」
    「好好好，你快点来，我现在有好多灵感……我要先记下来！」郭媛伶在手机另一头的兴奋很明显，「我等你，你快来喔！」
    「嗯，待会儿见。」
    结束了通话，李湘妍回到宿舍去准备，洗好了澡，签好了外宿单就骑着她的小绵羊，前往郭媛伶居住的小套房。
    郭媛伶的房里堆满了各式原创的衣服与配件，李湘妍站在那堆衣服之间，乖巧的让郭媛伶「上下其手」。
    齐皓安再看见李湘妍时，那惊讶真的是……只能用很呆来形容。
    她向来绑成马尾的黑发，如瀑的淌流在她的肩膀，她的眼镜让郭媛伶折断成两截，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她的长睫毛与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流转之际极有生命。她的圆领t换成了可爱的雪纺纱长版上衣，腰间系上一条蓝绿色的腰封，牛仔裤换成了修身贴腿九分裤，她的腿显得更纤长了。唯有脚下踩着的仍是好走的平底鞋，那是她坚持的一点。
    她看着齐皓安呆若木鸡的样子，拿出相机拍了下来。「嘿，看你这样子算是吓得不清啊，说好的，你要请我吃饭了！吃什么好呢？……你觉得西提怎么样？呵呵！我要点商业套餐！」
    齐皓安唔唔的应声，表情不再自然。李湘妍当他是荷包大失血前的心痛不甘。
    李湘妍在郭媛伶的「调教」之下，开始懂得妆扮自己，不为别人的目光或讚叹，而是为顺应社会观感……只是，有点麻烦呢。
    孟筑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疏远了。
    她再次拒绝系上学长的邀请，拒绝和外系联谊，她很委婉却很坚定，就连系主任都委婉的说：「课堂学分固然重要，但爱情学分你也该试着修修。」
    因为系主任这样说了，加上她实在不想再让孟筑不必要的警迫盯人，李湘妍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开始修爱情学分。学弟很可爱很活泼，最主要的事，学弟感觉很无害，所以，她开始和学弟之间的往来。

 第五章之二 只是心如止水(3)

    李湘妍要给自己与别人一个机会。她总不能总是想着……林梓渊。虽然她一点也不愿想起他，但他就是不请自来的满溢她的脑海，只有埋首书堆时，她能躲避思念他的追击。
    「学姐，有空一起去吃饭吧！」左善柏笑得灿烂，一看到她出现在视线范围，就像是一隻见到主人的小狗，只差没有摇摇尾巴表示他的兴奋了。他喜欢她，很明显，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湘妍学姐！你知道我今天被亏得多惨，他们──我是说我那群损友，他们听说你愿意跟我共进午餐，差点把我打扁了！」他夸张的解说，满溢的笑容里，丝毫没有退却。「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店唷！我载你去吧！」
    她原本想骑自己的小绵羊，但面对左善柏热情大方的笑容，那话就梗在喉头。
    「……好。」她说。
    左善柏的摩托车是一百二十五西西的新车……看起来很重，那是李湘妍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湘妍学姐，不介意的话，请戴这顶安全帽吧。」左善柏拿出一顶全罩式的安全帽，「虽然比较热，但比较安全。……对了，」他拿出一条全新的，还未拆封的毛巾，「我把乾净的毛巾铺在里面，你可以安心的戴。」
    她不得不说，左善柏蛮贴心的。就连头皮与安全帽接触到的部分都替她准备好了。她是很怕直接让头皮碰触安全帽内衬的那种人。「……谢谢。」她接过颇沉重的安全帽戴上，真的……很热呢。
    左善柏发动机车，她轻巧的上了后座，突然觉得尷尬。
    左善柏的后座加了靠垫，她没有后把手可以抓。
    「湘妍学姐，我要催油门了喔。」左善柏很自然的把李湘妍放在膝盖上的手移向自己，「抓紧才不会危险喔。」
    李湘妍心中感概，原来学弟也没有这么无害啊……她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拉着，却又不好意思挣脱，于是轻轻扶着他的腰侧。「好了……我们出发吧。」
    他们从午餐约会开始，偶尔他们也会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大部份的时间是她听着左善柏说话比较多，但他丝毫不介意，还一脸感动的说：「这么认真听我说话的女生，湘妍学姊，你是第一个。」
    她微笑无语，总不能说其实是她很感谢他的多话，以致于每次的见面不会冷场。
    孟筑听说她在跟学弟来往，便比较没那么警戒齐皓安对她的一举一动，两个女生的友谊又恢復到最颠峰的国中时期。
    倒是郭媛伶心中感到无言，她认为孟筑已经不是以前的孟筑了。
    李湘妍和左善柏的往来持续，一起出去的次数越发密切了。
    「学姐，一起去看电影吧！人家送我两张票，不看可惜。」左善柏扬扬手上的两张电影入场券，是爱情喜剧。
    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她看着大大的萤幕，脑子里想的是后天要考的统计学……很不专心，她自己知道。
    「学姐，我可以叫你湘妍吗？」学弟趁着电影院里的黑暗，牵起她的手……虽说是学弟，手却是比她的大呢。
    李湘妍有一瞬的怔忡。
    她很努力想喜欢这个年纪小的男朋友，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心动，看着左善柏一天一天越来越喜欢自己，她有种罪恶感。
    她不断往左善柏的心湖投掷小石头，她看见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晃荡到自己所在的岸边，她也希望自己与左善柏有相同的心跳频率，只是，她的心湖如同一片止水。波纹不兴。
    宿舍楼下，他们又在话别，李湘妍一心想走，左善柏却一直不说再见。
    「湘妍……我好喜欢你，你知道吗？」他的眼神很认真，眼底只有一个她。
    她要自己专注的看着他，要自己不准洩漏出心中的面有难色……。
    左善柏向她靠近，搭在她左肩上的手微微颤抖。

 第五章之三 只是不知所措(1)

    左善柏的气息垄罩住她，她几乎就要流下眼泪……她，真的办不到啊！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她看着他才睁开的眼睛，里头满是不解与……尷尬。
    「呃……我，我的眼睛里有沙子，湘妍你帮我吹吹？」左善柏为自己找台阶下，也是不愿让她感到自己太急迫了。
    李湘妍胡乱的在他脸上轻拂，她知道他说眼里有沙的用意。只是让彼此之间该吻却没吻成的氛围做个调节。
    「好了，这又乾乾净净了……那我先走了。」她急急忙忙的脚步，显示出她的慌张，但她实在顾不上了。
    「湘妍。」左善柏在她背后叫她。
    李湘妍不敢回头，因为她脸上满是泪痕。她只能屏住呼吸，尽力让声音没有异状，她说：「我今天有点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他愣了下，还是上前去抓住她的手，看见她满是泪痕的脸，左善柏实在乱了手脚，只能很蠢的问：「你在哭？……为什么？」
    李湘妍说不出话，她能说什么？说「对不起，你很好，但我其实不喜欢你。」还是说「我心里有一个人佔住位置，没有地方能够容纳你。」
    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她真觉得自己很可恶，她这样给左善柏希望，却又不肯对他放心思……跟林梓渊有什么两样？！
    「湘妍，你别光是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左善柏手足无措的轻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你说，能做的我都会做到……拜託你别哭了啊。」
    她听着他体贴的话语，眼泪掉得更凶。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喜欢上左善柏这样的好男孩。她恨没日没夜都想着林梓渊的自己，那对左善柏是大大的不公平啊！
    「呜……对不起……对不起……」她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止不住的道歉。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太……我太急，我保证下次不会……呃，想亲你？」他思考着她哭的原因，但他能想出来的解释让自己想哭……让他亲吻会想哭？唉，这该哭的是他吧。
    「不是……我……」李湘妍想对他坦白，她知道这样拖着不说，只会让左善柏伤害更大。「不是你……」
    「呼！」左善柏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的吻让她噁心到哭出来。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啊？
    「我很抱歉……你对我这么体贴，但我也许没办法……继续喜欢你啊……」李湘妍尽可能说得清楚，说得委婉，「继续喜欢」这一词是真是假，她自己知道，她喜欢左善柏仅仅是学姐对学弟的喜欢，她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男孩子来喜欢，那种会昇华成爱的喜欢，她在国中时已经拋弃了……或者，她根本就把那一片心都丢在林梓渊身上了。要不回来了。
    「为什么？我们……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左善柏清楚的听到她所说的话，但他寧愿是自己听错了。「你说清楚啊，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你说，你说我就改啊。」
    李湘妍抬起满是泪光的眼，看着他的神情很是痛苦，眼角不断的有温热的水滑落。像流不尽似的，连绵不绝，却每一滴都令人心碎。「不是你的错……是我……」她揪着他的手臂，不这样做，她几乎就要站不住了。「是我……对不起你……」
    「湘妍……你在说什么……唔！」左善柏突然被重击，痛叫了声。
    李湘妍原本抓着左善柏在稳定自己虚浮脚步的，左善柏一被打偏，她也跟着摇晃，但她没有向左善柏那样倒在地上。
    有人接住她。
    她睁着迷雾垄罩的眼，吃力的认出眼前的人──「你疯了！你打他做什么啊？」

 第五章之三 只是不知所措(2)

    「你对湘妍做了什么啊？！」动手的人对着倒地的左善柏冷冷的问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很令人放心……但你为什么把她弄哭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皓安学长……」左善柏摀着嘴角的疼痛，话都说不清楚。
    「齐皓安，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李湘妍睁开齐皓安的手，上前去把左善柏扶起来，「善柏，你还好吗？」
    「我还好……」左善柏不解的看着齐皓安，思索着自己为什么被打。
    「湘妍，你不用帮他。」齐皓安不由分说的将李湘妍拉到自己身后，声色俱厉的质问左善柏，「你知道湘妍是多倔强的人，竟然哭了？你一定勉强她做了什么！」
    李湘妍听到齐皓安的问话，惊讶到眼泪都停止了，她错愕的看着齐皓安，「你……是在想什么？你以为是什么？……齐皓安，你想太多了！」
    「湘妍，你不用为他辩解，有我在，你不用怕吃亏！」齐皓安捉着她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的眸光让她心里冷汗直流。
    她记得他这样的眼神。
    「你真的想太多了……善柏他什么都没做！」她无力的阐述，身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里，她只想逃走！
    左善柏看着齐皓安的神情，隐约明白了一件事，「学长，你喜欢湘妍吗？……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李湘妍听见左善柏投出的直球，当下只想消失！
    「我……关你屁事？！」齐皓安像是被说中心事，他极不友善的揪着左善柏的领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对湘妍做了什么？！」
    「我，亲她……」
    左善柏话还没说完，齐皓安的左手已经招呼过去，李湘妍肾上腺素激增，快他一步的抓住那隻衝动的手。
    「未遂。」左善柏戏謔的看着齐皓安，「你这是什么意思，皓安学长？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换你回答我了，你……是不是喜欢湘妍？」
    「他、他才不会喜欢我，」李湘妍从中介入，分开两个气势汹汹的男生，用带着鼻音的腔调说：「这只是误会一场。」她真的好晕，为什么她要碰上这种事啊？
    几年前，也曾经有过这一触及发的时刻，当时带着她逃走的是林梓渊，但后来给她的伤害远远大过齐皓安投下的震撼弹。
    「什么误会？我明明看到他……！」齐皓安止住衝出口的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齐皓安这句话很清楚的表示，他会以为左善柏对李湘妍做了什么，是因为他根本就在一旁偷偷观察着！但是最重要的部分他没有看见而自行想像，看到李湘妍哭了，他就什么也不管的跳了出来。
    「……你看到什么？」左善柏的口气逐渐兇恶了起来，「我早就在怀疑你了！打从我和湘妍在校外的第二次约会开始，你和孟筑就不断的出现，我当你们是湘妍的多年好友，结果呢？！你根本不安好心！」
    「善柏……别说了，拜託……」李湘妍阻止他说出她一直在害怕的事。
    但在左善柏的眼里，她此刻的阻止只有一个原因。「不，湘妍，你告诉我，你说对不起我，是因为……因为你也喜欢皓安学长吗？！」左善柏捉着李湘妍的手臂，眼瞳里竟有即将溃堤的光。「是因为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才答应跟我交往吗？」
    「我没有！我不是！」李湘妍慌乱的摇头，「我要说的事跟齐皓安一点关係都没有！我是不想继续欺骗你啊！」
    「……欺骗我？」左善柏哈哈的笑了起来，捉着李湘妍的手颓然的放开，「其实我知道，你根本没对我动心！只是我很愚蠢的一直欺骗自己！期待有一天你会被我打动……！」
    「善柏……」李湘妍看着左善柏紧皱的眉眼，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如果不是齐皓安的突然介入……她瞪向齐皓安，冷冷的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齐皓安凝视着李湘妍哭过之后带泪的脸庞，说出他一直以来隐藏的话，他说：「因为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

 第五章之三 只是不知所措(3)

    左善柏与李湘妍、齐皓安，三人之间的距离都只有半公尺，齐皓安这句话一说出口，只留一片静默。
    李湘妍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路灯下的阴影……。
    齐皓安还是凝视着李湘妍，他还想继续说，但他注意到路灯下的阴影……。「你……你怎么会来？」
    李湘妍顺着那影子往上，意外的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吶吶的张口，口里残破的声音说着：「孟筑……？！」
    「我不能来吗？」她看着李湘妍、齐皓安和左善柏，嘴角飘着一抹虚浮的笑，「今晚真热闹，怎么没有约我呢？」
    李湘妍不安的看着孟筑，她多希望情况不要继续混乱啊！但老天就是不如她所愿，孟筑走到她面前，朝她温和的笑──「啪！」
    李湘妍的表情有些麻木，愣了三秒，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赏了一个巴掌……被孟筑赏了一个巴掌。
    「李湘妍！你明明就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来招惹皓安？！」孟筑对着李湘妍，就是一阵乱打，单方面的乱打。
    「孟筑！」齐皓安这才回过神了，抓住孟筑不断往李湘妍身上招呼的手。
    左善柏也加入劝架的行列，不过他关注的对象是李湘妍，「湘妍！你……没被打痛吧？！」他轻捧着她印上五指红痕的脸颊，掩不住的心疼。
    就算他刚才还心痛着，但看到李湘妍挨打，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将她圈在自己手臂之内，他怒问抓狂的孟筑：「你打错人了吧！明明是齐皓安自己不安分，你何必拿湘妍出气？！」
    李湘妍为他此刻的举动再度红了眼眶，被多年好友赏巴掌的委屈全数掉落在左善柏怀里。
    左善柏对于李湘妍的亲近无法推却。
    「你真好啊，流几滴眼泪就有人接纳你，而我呢？这几年来，我一直守着皓安，就是怕你又将他抢走，现在你已经有了左善柏，为什么还要染指我的？！你想争什么？」
    「孟筑……我从来就没有想跟你争什么。」李湘妍自左善柏的胸口上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跟你抢？」
    「你的心思？」孟筑冷哼了声，朝笑似的脸有些扭曲，「我怎么知道，人心隔肚皮啊！」
    李湘妍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孟筑吗？她真的不认识眼前的人了……还是，那只是一个也被称为「孟筑」的女生？
    是恋爱让她盲目的吗？
    李湘妍纷乱的心思里跳过许多画面，不外乎是这几年来，孟筑三不五时吃着她和齐皓安的醋，莫名其妙的醋，还有近一年来，她不时捕捉到孟筑冷漠疏离的神色……她和左善柏往来后，孟筑的神色是柔和了许多，但她们之间的关係就像是突破表面张力的水纹，渗出名为友谊却產生裂缝的容器中，覆水难收。
    她很天真的，还把这表面的平静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但她忘了自己曾和孟筑说过，齐皓安喜欢自己的原因，他喜欢的是「喜欢着别人的李湘妍」……她跟左善柏的交往，在他人眼里不就是「喜欢着别人」吗？
    她怎么会忘了？！
    「呵……呵呵！」李湘妍自左善柏怀中脱离，抚额大笑，笑得她眼泪都流出来，笑得哽噎了。「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吧？孟筑，我很抱歉让你一直担心受怕，不过，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和齐皓安真的就只是朋友，再没有其他可能。」
    「我和孟筑之间……」齐皓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湘妍过度冷漠的眼神逼得什么话也没说。
    李湘妍转向左善柏，以一个姐姐对的弟弟态度，柔软的说：「很抱歉我跟你只能到这里，因为我还没忘掉那一个人，在这样下去对我、对你都不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齐皓安，这些日子很谢谢你如此真心的对我，我……不能回报你什么，希望你下次可以喜欢上一个心里有你的位置的女孩……。」她牵着左善柏的手，语气几乎是恳求了。
    「湘妍……」左善柏掌心中一颗颗晶莹的热泪让他不能有所反驳，只能违背自我心意的……点头。
    齐皓安不知所措得看着李湘妍和左善柏，眼神回到孟筑身上时，竟是嫌恶的，但他没有挥开孟筑紧紧抓着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这几年他真的对孟筑有些动心吗？……当初他们交往也是因为孟筑曾说：「当我的男朋友，你才有机会接近湘妍。」这些年……李湘妍心里还是没有他，而身边这个紧紧握着他手的女孩，全然的心思都给了自己……。
    从此，齐皓安牵着孟筑，淡出了李湘妍的生命。

 第六章之一 只是风起云涌(1)

    李湘妍结束和左善柏之间不到一个学期的往来。
    如果，学会了和平的分手，也算是修得了爱情学分……她就可以不再被系主任念着那无聊的爱情学分，也可以过她心物旁鶩的大学生活。课馀时间她用外出打工、实务学习来消磨，除了爱情和友情，她的大学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毕业之后，李湘妍进入了许多新鲜人争破头也无法进入的、前景被无限看好的「观飞集团」里，由基层做起。
    她的条理分明，处变不惊，让她初出茅庐就受得上司赏识……同样的，光鲜亮丽者易招人眼红，她花了一年的时间跟前辈同事周旋，让他们认同她之后，她的职场生涯才顺利了许多。
    李湘妍在茶水间冲着绿茶，和同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谈笑之间她学习圆融和悦，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很刚好，平稳，踏实。
    「湘妍，你进秘书课也有两年了吧？」
    「对呀。」她喜欢自己的工作，前两年她进入秘书课，对于处理文件或者时间安排已经上手，虽然她进「观飞集团」只有四年，但是她想一辈子都在这里上班，果然是因为环境很好吧，时间……四年了啊，过得还真快。
    突然衝进一个有着俏丽短发的女子，对着她们叫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她跑得喘，看到李湘妍手上的茶便抢了过来，「啊，让我喝一口。」
    李湘妍看着她抢走自己的茶，没有加以阻止，倒是笑容变得兴味富饶，果然没多久，便听到──「好苦！」
    「你真是的，湘妍泡的茶不是人喝的，你不知道吗？」
    「抱歉喔。」她接回自己的杯子，轻啜一口，「我的茶总是泡得太浓了。」
    「你都不加糖的吗？！」那味道太可怕了！那喘着的短发女子被苦涩紧紧抓住，眉头都因此皱起。
    「我喜欢苦涩之后在嘴里回甘的感觉，加糖的话就会被破坏了」而且还会增加热量呢。「啊，你刚刚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对对对！」那短发女子在灌了白开水，冲掉嘴里的苦涩后，继续道：「听说总裁从美国请来一个好厉害的特助，下个星期就要来了，虽然是特助，但也要调派秘书过去替那位超级特助处理事项，郝姐在烦恼要派谁去呢。」
    「难得郝姐会有烦恼的事啊。」
    郝姐是她们秘书课的大前辈，也是她们的直属上司，如今就连手腕强硬的郝姐都烦恼了，就显示了那位尚未到职的特助，是个难缠的人物。
    「你们在这里啊，郝姐说要开会喔！」有人来唤，她们一一退出茶水间，到会议室去。
    经过一番讨论，李湘妍当选新任特助的秘书。
    「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相信那位特助是什么三头六臂。」李湘妍对自己说……还是令人感到有些许沮丧，被秘书课的同事一致往外推，她在秘书课里算是新人，也很努力想要跟大家打成一片，但还是，没办法吧。
    深入交流让李湘妍害怕，所以她只能和同事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关係，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人深入交流了……这都归功于齐皓安和孟筑。
    「好朋友」这三个字，和林梓渊有不相上下的杀伤力。如今，她的朋友只有一个郭媛伶了。
    郭媛伶很忙，忙着在东京、巴黎、米兰、纽约之间飞过来飞过去，李湘妍也不好意思常常打扰她，人家郭媛伶也有自己的生活圈。
    虽然郭媛伶总是要李湘妍别想太多，但她真的无法不想太多──在林梓渊不告而别之后，在齐皓安和孟筑让她不知所措的夜晚之后，她的心已经无法癒合了。任凭郭媛伶开导，她就是无法再度敞开心胸。
    被骂傻也是没救了……。

 第六章之一 只是风起云涌(2)

    整理着办公桌上的东西，李湘妍心中还是有些不捨，但她戴着态度合宜的面具，在秘书课眾位同事的注视下收拾自己位置上的私人物品，疗伤系的太阳能盆栽、马克杯和茶包、文具和笔记……其实很少呢，她的东西。
    她喜欢的总是留不住，所以她也学会不要喜欢太多东西的生活，但是感情是一来一往的，不管她多努力想表现出与同事和乐融融的样子，却还是没有太好的演技，同事们因为跟她的情谊淡薄，才让她离开秘书课去接特助秘书的位置。
    有没有她都没差。
    李湘妍一顿，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甩甩头，将还在手上的文件交接，离开自己待了两年的位置，到那间为特助准备的专属办公室去了。
    捧着不重的纸箱，她倚靠在专属办公室的门上，她的视线落在纸箱里面，想着，不知道她能够在这间办公室内待多久？特助的秘书？怎么想都觉得很没必要，就像是女佣身后还带着一个女佣似的。怎么想怎么怪，只是，既然郝姐都如此注重，想必这位特助的来头真的不小。
    她还记得郝姐稍早前的叮嚀，郝姐说，这位特助从小在美国生长，也是来自有名有望的家族，此番前来也只是顺应和总裁之间的交情，要她别痴心妄想麻雀变凤凰，要她好好专注在工作上……奇怪了，她看起来像渴望靠着美色往上爬的女生吗？
    郭媛伶总说，以李湘妍的外表身材，在办公室里算是埋没了，说她应该往五光十色的艺能圈发展……当然，郭媛伶只是说说，李湘妍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但郝姐的叮嚀让李湘妍觉得奇怪，就算她看起来是会想靠着美色飞入青天的女生，那也得是有人肯受她的引诱啊！
    「莫非、莫非郝姐的意思是要我小心那位新来的特助？……那个人会是一个喜好女色的傢伙吗？可是，依照风声，又似乎是个厉害的角色，这样的人会很容易受到诱惑？还是，他就是这样子又有工作能力又会乱搞办公室恋情才有难缠的传闻？」她轻声的自言自语，直到手部感觉有些痠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捧着纸箱发着愣。
    李湘妍环视办公室，在两张桌子之间选取较小的那一组，把她的东西归位，在新座位上，她想着在那位特助上任之后，她的工作会变成怎样的光景？
    既然是个有工作能力的人，就代表她有得挑战了，事情越难就更激发她突破重围的心，她想，往后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还有那个人可能是花心大少的传闻……其实也不会对她有所影响，因为她的心已经像南极的永冻层一样了。她不会再误入恋爱、爱情的歧途，她只要好好工作赚钱好好过生活就够了。
    「管他是谁，我就做我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只要她努力，再困难的事都会迎刃而解吧，她乐观的想着，现在的她也只有在工作上能专注了。工作是她的生活中心，她庆幸自己还能用工作来麻痺自己，以免她在离开校园，离开书本之后，迷失在名为想念的深潭里无可自拔。
    李湘妍走向落地窗，看着窗外的景色，深深觉得公司很看重那位即将到任的特助，毕竟这窗外的景致是他们这些小职员难以见得的。不只如此，还有採光、室内空间规画等等，比她在秘书课所待的位置好上十倍不只，要知道秘书课的格局已经很不错了呢。
    她收回视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现在……先把这里整理一下吧。」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办公室里，忍不住对自己说话。
    在李湘妍将桌子、檯灯、柜子、椅子等原本就还崭新的用具都擦拭过一遍之后，她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本能的回头，不是祕书课的同事，而是一个她从未在观飞集团见到的人。
    他的身高大概有一百八十以上，只要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的休间服之下有着一副精壮的体格，他有很宽厚的肩、窄细却结实的腰，一双腿是她所见过最完美的比例和长度……真是奇怪了？她平常不会这个样子，把不认识的陌生人当作评论对象的。
    「……你就是我的秘书吗？」男人摘掉墨镜，对着李湘妍说。
    他看着这个留着大波浪捲发的女子，穿着合身的officelady套装，妆容很完美精緻，除了面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呆，总和来看，这是他喜欢的类型。
    李湘妍在他摘掉墨镜那一瞬间，梗住了呼吸。

 第六章之一 只是风起云涌(3)

    李湘妍望着眼前有着浓密剑眉、深邃双眼、高挺鼻樑、性感薄唇，以世人的眼光来看，是可以一跃成为明星还会大红大紫的那种的人，她说不出话来。
    「我还没有好看到让人失神这么久吧？这位小姐。」他嘴角噙着笑，嗓音低沉性感。
    她脚步虚软，差点跌倒，全赖他眼明手快的将她揪回，她才没有狼狈的跌坐在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恍如花痴一般的行为！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她只国中时期体会过，她几乎忘了，但身体却清楚的记得，并做出反应，她怀疑自己难道对这个人一见钟情吗？！
    「秘书小姐，还请你振作点啊。」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抱歉。」她退离他的臂弯，脸上很不争气的红成一片。但除了脸红，她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你好，我是调派到特助秘书位置的，李湘妍。」
    她伸出右手，行握手的国际礼仪，粉红色的脸颊上漾着浅浅的笑纹。
    「初次见面，我是新上任的特别行政助理，林梓渊。」他伸手握住她的，眼里有一瞬的悵然与疑惑，却很快的抹除掉，笑道：「接下来还请多指教了。」
    林梓渊？她原本的好脸色瞬间变得惨淡……是那个林梓渊吗？她再次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这次看出了她为何发花痴的理由。
    他其实没有变，就连一点点变化都没有。
    她也没有变……她还是在喜欢着他。可是他说「初次见面」，这就代表他早就已经忘记她了……。
    「你还好吗？脸色似乎有点差。」他伸手轻触她的脸颊，没有方才的红润，他瞧着，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揪了一下。
    李湘妍感觉到那隻手在脸上的温度，突然像是触电一般，微微的瑟缩，避开他的碰触。「没事……只是有点发昏。」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响才发觉自己的异状，通常只有女人贴近他的份，他今天却一反常态的不时主动碰触她……这女人并不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却莫名其妙的吸引他。
    「梓渊，不是说下星期才会到吗？」突然介入的男声，打破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氛围。
    「……总裁好。」她认出那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们集团的总裁官睦予……果然很年轻。
    官睦予热络的和林梓渊打闹寒暄，李湘妍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愣了一会儿才退到一旁，到茶水间去冲泡了咖啡。再进办公室时，总裁已经离开了。
    「总裁呢？」她问着那在落地窗前负手而立的背影。
    「他走了，」他转过身来，见李湘妍端着茶盘，盘中的杯子上头衍生着裊裊热气，「你泡了咖啡吗？我要喝。」
    李湘妍双眼发直的看着他大步朝自己走来，双脚就像是被钉在大理石地板上得动弹不得……她希望自己的颤抖不会被发现。
    他伸手拿起托盘上的咖啡杯，饮啜一口后，他露出微妙的表情，「……果然，我还是不喜欢这股苦涩，有没有茶？」
    「有，可是……」是依她的口味所泡的茶耶！她想阻止，但他取过盘上的马克杯，见那杯底澄澈，茶汤青翠，香气裊裊，他立即捨咖啡而饮茶。
    「浓郁而回甘，就是要喝这样的茶。」他一副神清气爽的说。「果然还是台湾的高山茶好喝，我在飞机上喝的茶包真的太糟糕了。」
    「……你不觉得苦吗？」她看着他一脸的享受，向来，她泡的茶就跟她的人际关係一样，眾人敬而远之。
    「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有些浓了，但对我来说很刚好，苦涩之后却能回甘，茶香会缠绕在口中……这不是泡给官的吧，」他暱称官睦予为「官」，显示了他们真的交情匪浅。「那傢伙很不能吃苦的，你不知道吗？」
    「那是我要喝的。」茶叶还是她自己带来的。
    「是吗，下次我也喝茶，不要再泡咖啡给我了。」他抓着马克杯不放，「咖啡你处理掉吧。」
    「好的。」她默默收回咖啡，看着那黑漆漆的液体，公司茶水间的咖啡豆其实品质很好的，还是现磨的呢。
    她在一旁侍立着，看他的嘴唇在杯缘上，那是她的杯子、是她的唇经常碰到的地方……她想起那个与林梓渊在海边的回忆，她生平几次的吻都是跟他，但他却不识得自己了。
    既然他当初不告而别，如今又不再将她放在心上……或者她从来不在他心里，压下心里的酸度，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想他了。
    既然他都不认得自己了，她也就装作不认识他吧──扬起有些刻意的微笑，她道：「如果还有什么吩咐，我会在这里听候差遣。」

 第六章之二 只是心乱如麻(1)

    「要五年前的资料做什么啊？」会计部的职员皱着眉翻找着资料，心想李湘妍根本是没事找事做，再说，五年前的资料早就在某次风灾中损失一大半了，就算找到也只有断简残篇。「真是的，你这不是找麻烦吗？」
    李湘妍和会计部的职员在资料事里翻找五年前的备份档案。
    「对不起。」她说着，也在那堆文件中寻找林梓渊要的东西，茫茫文件海中，找的又是些没有编列归档的旧资料，要被人家当作是刁难也无可厚非。
    「你要那些资料做什么啊？」一个眉头紧皱的女同事问她，毫不隐藏满脸的不耐。
    「这个嘛……」李湘妍被这么一问也支支吾吾的，她也不知道啊，林梓渊只是这样交代，也不许她问，只要她将他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这几天她已经去过其他部门，做的也是这样麻烦别人的事，得到了好几枚白眼。
    如果白眼也可以集点，李湘妍应该可以换到一整组臭脸系列的马克杯了。
    然后，李湘妍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美国来的特助是个难缠的人了。
    她变成了黑脸。
    她假借上厕所之名，到化妆室去呼吸「新鲜空气」，实在是因为她无法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和林梓渊待在同一个空间而不去质问他！
    所以她在调整好心态，要离开化妆室之前，却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本能的躲进隔间，听见同事的对话。
    「李湘妍啊，那个进公司只有四年的人，竟然叫资深的主管帮她找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资料。」一道刻薄的女声先起了头。
    「听说她还颐指气使的！」立刻有人接话。
    第三道声音是有些甜腻的嗓音，说出口的话也还是尖酸。「我想她的气燄高涨是因为当上特助秘书，自以为是的关係吧！」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好假，不论什么时候都掛着一脸合宜的微笑，好像在嘲笑人似的！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刻薄的女声说。
    「早就知道了啦！哈哈哈！」甜腻的声音吃吃的笑着。
    有三个女人在化妆室里的镜子之前补着妆，右手都很忙碌的在脸上涂涂抹抹，但嘴巴一得空就间不下来的，嚼舌根。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新来的特助？」刻薄的声音在讲到林梓渊这三个字的时候变得温柔许多。
    「超帅的啊！」接话很快的那位压低了声音尖叫。
    「结果又被李湘妍抢去了，她现在是特助秘书耶！」甜腻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懊恼。「唉，可惜那个完美比例的男人了……李湘妍不知道耍了什么诈得到那个职位，真希望我才是他的秘书，林梓渊特助，啊啊，真是符合每个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啊！」
    林梓渊进入观飞集团不到一个星期，他的完美外型就受到所有女性职员的关注，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一个个的释出，比如说他是个从国中就跳级的天才、还是哈佛毕业的双博士、求学期间玩票性质的成立了自己的顾问公司，转手卖掉的时后就成了上亿身家的大富翁，而且是美金。
    据说他这次回台湾是为了落叶归根，奉家族之命寻找真命天女……。
    「那李湘妍真的是令人生气！」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那女人一定迫不急待的卖弄风骚了吧！」
    她们都看到李湘妍的衣着服饰，都是当季流行的搭配，时尚的程度是耀眼的，这也是让人讨厌的部分，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李湘妍一身的当季服饰其实是郭媛伶的的创作，是郭媛伶要李湘妍当她的灵感模特儿的產物。
    「……不论是什么阶段，在女生厕所总是可以听到大部分的真心话啊。」李湘妍在厕所隔间里，无声的说着，「要说这种话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确定厕所里有没有其他人呢？」
    现在出去的话只会让情形更糟，她困在隔间里发愣。
    愣了好一阵子，待四周真的安静了，她才推开了门，慢慢的走了出来。由于是低着头的关係，她看见一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性真皮皮鞋，她的视线沿着裤管、衬衫、领子向上，看见那张脸，她轻呼：「你……怎么在这里？！」

 第六章之二 只是心乱如麻(2)

    林梓渊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女生化妆室里，他轻挑的扶起她的下巴，「你在哭吗？这样可不行喔。」
    她哭了吗？她静静的望着他，真的有些模糊。「……这里是女生化妆室耶。」她该说的不只这样啊……她应该骂他，骂他凭什么这样轻而易举的触碰她？他难道不懂他的触碰会让她心痛吗？……是不懂吧，反正他也没记得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心中的情感纷乱如麻。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在这里可以找到你啊。」他以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滴……竟有种被烫伤的感觉。
    李湘妍抬手，挥开他过于亲暱的动作，她到洗手台前去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转开水龙头，她豪迈的将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欲盖她红肿的眼，却弥彰。
    他将手帕的给她，轻挑的表情转而凌厉，「不需要为了不重要的人说的话而伤心难过……眼泪擦乾，该开始工作了。」
    待她脸上的水痕拭净，林梓渊立刻将她拉出化妆室，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丝毫不管其他同事投射而来的怪异目光。
    因为甩不掉他的力道，李湘妍只好尽量让自己的眼眶不要含泪，以免看起来太过色情，毕竟大家都看到林梓渊把她从化妆室里拉出来，这样会让人误会他们在上班时间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注意到旁人的视线，她知道，她在女同事之间的风评将要更恶化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批斗，如今林梓渊又旁若无人的拉着她的手，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她无法想像关于自己不实的传闻又会怎样恶化。
    李湘妍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瞪着自己被他拉着的手，他拉得那样紧……她是腿长，但是跟他比起来，步伐还是有差距，她不得已小跑步跟上他。
    回到林梓渊的专属办公室，林梓渊放开她的手，让她到他的桌前，摊开这几日来，她受着白眼而收集来的部份文件，指出几个地方让她看，说道：「有没有觉得奇怪？这里的支出太过庞大了。」
    忍住瞪他的衝动，李湘妍要自己专业，她看着数据沉默了会儿，然后发出疑问：「……真的耶，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着他指出的地方，惊讶连连，「而且连明细也没有，照理说，有财务支出就该有记录，但是怎么什么都没有？」
    「你把这些资料用电脑建立起来，还会发现更有趣的事情。」林梓渊说，目光跟着她的手指移动，不知为何，他希望她手指摆放的地方不是老旧的资料，而是……哪里？他对自己唐突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想那双白皙细緻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移？！
    他是禁慾太久了吗？自从祖母要他择一名女子赶紧传宗接代，他就觉得自己像是待价而沽的种马，那些和他有所往来的女子，一个个都以「长期饭票」的眼光看他，尤其在他发现他的床伴竟然在保险套上面刺了无数小洞之后──他删除所有女性联络人，正好官睦予急call，他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看着她专注凝视着资料的眼神，想起他们在观飞的第一次见面，除了那一次她曾经看他看到发傻之外，其他时候，她似乎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奇怪？他是病菌吗？林梓渊甚是不解，他以为自己的魅力到了台湾就大打折扣，所以还特意亲临茶水间，测试自己的电力是否有削减，但那里说三道四的女职员看到他，眼里冒着巨大的爱心，差点要将他淹没，所以，他肯定是李湘妍──有问题！
    她怎么不像其他人，一见他就巴上来？……不是他自恋，只是他真的好奇，李湘妍是刻意要与眾不同好引起他的注意吗？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心机还真重！
    因为他已经满脑子都是「李湘妍为什么不看我、李湘妍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能专心工作？」了！
    怎么会变成他不能专心工作了？他假咳一声，发现李湘妍根本没在理会自己，他有些受到冷落，于是端出上司的姿态说：「这是你今日的工作，做好才准下班。」
    「知道了。」李湘妍没有察觉林梓渊的目光，乖乖的拿着那一叠叠厚厚的资料在电脑之前建档。

 第六章之二 只是心乱如麻(3)

    在李湘妍进入公司的那一年，正好是新旧总裁交替满一年，她从资深同事的嘴里听到关于观飞集团的小道消息，便是新总裁与老总裁馀部的势力拉扯，才有了那一则雷声大雨点小的财务丑闻。她进入观飞集团之前有一则新闻，有关财务弊案还是什么的，原本似乎会闹得很大，却被压了下来，一度让人以为是谣传，没想到那笔烂帐是真的存在啊？！李湘妍一边将资料键入，一边心惊的发现事实，敢情林梓渊是来解决这笔烂帐的？……解决的了吗？
    林梓渊头也不抬的专注在资料和数据里，却耳尖的发现她打字的速度渐慢，提醒道：「你的速度变慢了。」
    「啊，是。」她不敢再胡思乱想，埋首于电脑之前，打字的声音不再停歇。
    忙于工作让她暂时能够忽视林梓渊就在她身边的事实。
    再度抬起头，李湘妍才发现夜幕低垂。
    按下存档键，她伸展痠涩的臂膀，睏倦的揉揉眼睛，「……终于做完了。」她想叫林梓渊过来看，她才发现整个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看向桌面上的时鐘显示，「竟然已经一点十分了？！难怪我这么累……。」
    既然工作做完了，上司也走了，那她也可以回家了吧？「嗯，回家吧，今天真是累人。」她以自言自语壮胆，一想到晚间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感觉就有点毛毛的。
    才这么想，她以前看过的恐怖片情景一古脑儿的涌上来，她不敢走出特助办公室，更别说是越过走廊和普通职员办公处那一片黑暗的地区……她打开刚刚关机的电脑，让萤幕再亮起来，不然她会想到贞子从漆黑萤幕里爬出来这样的景象！啊，她已经在想了啦！
    她抱着包包在坐位上坐了下来，趴在包包上方不敢看其他任何空旷的地方，要知道她是从小到大睡觉都要开灯的胆小鬼啊！
    可是，看不到的时候听觉会更灵敏，明明只是空调吹动纸张的声音却更显得诡异……隐隐约约接近的是脚步声吗？有脚步声的就不会是鬼吧？是巡逻的保全吧！她想叫保全等等，陪她一起搭电梯下楼啊！
    突然有一股冰凉的东西轻触她的耳朵，让她忍不住大叫出声，「呀啊啊……」
    有一双手摀住了她的嘴，她惊恐的睁开眼睛，发现是她的上司。
    「三更半夜不回家，在这里叫什么叫？」林梓渊放开手，笑着将刚才冰她耳朵的东西丢给她，「要不要喝？高山冷泡茶。」
    她的反应让他感到愉快，因为她总算不是以冷淡疏离的脸面对自己了……就算是惨叫，他也觉得这样的她比较真实。
    「……林特助。」她略感丢脸的接过那宝特瓶包装的茶，「谢谢……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像是那种会叫属下加班，自己却跑回家的人吗？」他说，心惊自己给她的印象竟然是这样的？
    李湘妍耸耸肩，她对目前的林梓渊了解的实在太少了，就算是以前的他，她也未必了解，又怎么会知道他会怎样对待属下？……她皱起眉，不愿再想那些事，扭开宝特瓶盖，她仰头喝下里面的液体……要她怎么说？茶香感觉很人工？
    「……还是不如你泡的茶好喝。」他看着她的表情，一语中的。
    「其实是不错了吧。」对于人家的好意，她自然是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的，察觉两人之间的沉默，她站起来，「那些档案我弄好了，你要现在看吗？」
    「不了，我明天上班时再看，你可以下班了。」他心不在焉的说，喝着跟她一样的茶，回想他们第一天见面时那杯过浓过苦的澄清液体。果然还是不能偷懒，现泡茶才有的风味是包装茶无可取代的。
    「那我走了……」她拎起包包，推开办公室的门，黑暗且没有尽头的走廊呈现在她面前……她回过头，看他一脸间适的坐在办公椅上，便问道：「林特助还不走吗？」
    「怎么了？」他将宝特瓶放置一旁，想到刚才，她被自己吓到的反应还很鲜明，露出带着兴味的微笑，「你怕黑吗？」

 第六章之三 只是礼尚往来(1)

    李湘言回避他的问题，「呃……我想到我的电脑还没关机。」
    她回到座位上，按下几个键关闭电源，东摸摸西摸摸了好一会儿，看他还是没有移动的意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可以麻烦你陪我到电梯那里吗？」
    「为什么？」他忍笑忍得很不诚恳。
    她闭眼，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承认，「我怕黑。」
    她可以听到他喉头滚动的闷笑，早就知道她这个弱点会被拿来取笑，她才僵持着不说的，但是她实在忍不住疲累了，要笑就笑吧，只要能让他陪她到电梯那里就好了。
    「走吧。」他起身，走向李湘妍，还绅士的伸出手臂，因为她久久没反应，他便使了一点巧劲将她拉起，「不累吗？我送你回家吧。」
    他关掉了办公室里的灯，李湘妍立刻本能的贴住他，「干嘛？！」
    「节能减碳啊。」察觉她贴着自己发抖，他忍俊不禁，「有没有这么胆小啊？」说着，他摸黑牵到她的手，「不用怕，我又不会跑掉，你放心吧。」
    不会跑掉……才怪，她没有忘记他们曾有的那段，有人撩拨她的心湖──然后一声不响的跑掉了！而且，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还不认得她！
    不过，她没有因为这样而甩开他温暖的手掌，心又开始狂跳，看他这么熟练的样子，她忍不住心中泛起的醋意，「林特助都是这样骗女孩子的吗？」
    他闻言，仅仅是挑了眉，嘴角勾起，「你是第一个。」
    这句话让她喜上眉梢……糟糕，她这样会不会很花痴啊？可是没办法啊，她就是喜欢林梓渊到无可自拔……她还是喜欢他，不管她再怎么骗自己，喜欢他就是喜欢……。
    「李秘书，电梯到了。」在灯光大亮的电梯之前，他清楚看见她晕红的脸。
    女人见了他脸红这种事，他习以为常，却没有任何人会这么吸引他，到底李湘妍是对他施了什么法术吗？能让他这么反常，她还是第一个……第一个？在他朦胧的记忆海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但那个人是谁？他有些心乱的抚上太阳穴，今天加班弄得太晚，所以头又开始痛了。
    在按电梯下楼键之前，她察觉到林梓渊的异样，「你还好吗？是不是很不舒服？」
    「……没事，老毛病了。」
    「你才几岁而已，这是什么老毛病？」她忧心的看着他已经坐到地上去了，她拿出手机想拨打救护车的电话，可是……「救护车是110还是119啊？」越是心急她越是弄不清。
    他抢过她的手机，「不需要叫救护车，这一下子就会好了。」
    「可是、可是……」
    「先扶我起来。」
    她听话的扶起他，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他好重！「林特助……你有没有吃什么药之类缓和，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他的意识有些混屯，视线无法对焦的看着李湘妍，影像和某个人重叠，她身上没有以香水矫饰的味道也和某个人重叠，然后，他也和她重叠，以唇。
    仅仅是唇瓣的相贴，他就莫名了有种欲哭的衝动，彷彿他找到失散已久的前尘往事，彷彿他找到失落已久的那根肋骨，彷彿……千头万绪涌上，一幕幕回忆浮现，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叫做──李湘妍。
    她愕然的回神，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状下被吻，「林梓渊！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她是这样一个让他想亲就亲的人吗？
    「不是林特助……是我，我回来了，李湘妍。」他朝着她一笑，顿失全身为数不多的力气，摊在她身上。

 第六章之三 只是礼尚往来(2)

    「耶？……林梓渊？喂！」她再也撑不住他的重量，跟着跌到地上，还当了他的垫背，她挣扎着起身，脑袋里一片惊慌，林梓渊想起她了吗？为什么这么突然？但是，为何又昏了？
    她轻触自己的唇瓣……发起了愣，直到大腿一阵麻，她才发现他还枕在她腿上，而且睁开了眼睛！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看着她抚唇发呆的表情，就已经让他下腹一阵热，所以他才没有乱动，仔细的看着她娇憨的表情……她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不是说过，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吗？」
    她忽地推开他，站起来的时候脚麻得十分无力，却还是撑着按下楼键，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她红着脸对着门外的他叫道：「神经病！我要告你性骚扰！」
    眼看着电梯门在他面前闔上，他没有起身去追，反而玩味的唸着她撂下的话，他知道她不会去告的。
    电梯里的李湘妍还颤抖着，刚才那是怎么了？林梓渊不是已经忘记她了吗？为什么还吻她呢？……还是他就是把她当作游戏，要看她的反应吗？她突然的恼怒，凭什么他能这样捉弄自己，既然如此，她就学他一开始的「初次见面」，装做两人不相识，看他玩什么把戏！
    她要让他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傻傻让他欺骗的李湘妍！
    隔天，李湘妍一如往常的上班，她没睡好，因为想着要怎么面对他就让她死了一堆脑细胞。
    因为她明明还对他有很多感觉……她真不懂，如果林梓渊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能做出那些对她来说很残忍的事？
    她想得发昏，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进办公室之前，李湘妍先为自己冲了一泡浓茶，装在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里，当作是今天的储备战斗力。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景象让她发噱。无数个杯子在林梓渊的办公桌上，从顏色来看，有咖啡、红茶、奶茶、绿茶、柠檬茶……光看就饱了。「林特助，今天不需要再帮你泡茶了吧？」话一说完，她连忙收敛嘴边的笑容，想起面对他要武装自己。
    自她一进门，林梓渊就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他大概猜得到她的心思……是他自己不好，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认出她，还让她饱受同事的语言霸凌。他知道那些女职员是怎么说她的，但都是因为他才会有的。不过，他已经回想起来，他也就不再阻挡自己的心意了……不管是对她掠夺还是循序渐进，他这次不会再将她的手放开了。
    「我要喝茶，很浓的那种。」他说。
    「那这些怎么办？」她指着桌上的杯子，有来自会计课的、庶务课的、秘书课的、还有几个私人的杯子，无非是要林梓渊用她们的用过的杯子吧？「还满满的耶。」
    「看你是要喝掉还是倒掉，自己想办法……」装作没看见她为难的眼神，他向她走近，抽走她手上的保温杯。
    「啊，那是我的……」她的战斗力啊！
    「我只喝你泡的茶。」
    朝她邪魅一笑，他打开保温杯，一点一滴的将她的战斗力饮得涓滴不剩。
    李湘妍傻楞楞的瞪着，完全无法阻止。接着她收回空荡的保温杯，问他：「不觉得烫吗？」
    林梓渊红着脸，嘴唇也有点被烫红，「烫，就跟我的心一样烫！」
    虽然她是先用热水冲出茶叶的精华，然后再加温开水调整过，但放在保温杯里，他又一把抢过去喝了，想必是烫到舌头了，听他说话都卡卡了。
    她忍不住松懈了表情，露出久违真心的笑容，是笑他傻，却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李湘妍觉得自己无法像他那样，说「初次见面」当时，维持着无动于衷的表情，她想学他忘记，但她真的做不到。
    她笑着，嘴边却苦涩了。

 第六章之三 只是礼尚往来(3)

    「李湘妍……」林梓渊的声音明显的惊慌失措，他伸手去接住自她眼眶落的泪珠，掌心感觉炙热。
    李湘妍察觉自己的失态，转过身去收拢情绪，但她越收，眼泪掉的越兇。她颤抖着肩，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那些哽噎的气音更让人感觉心碎。
    林梓渊靠近她，伸手将她紧紧抱住，不住的道歉。
    「你放手。」她哭着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态，不过，既然你已经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你觉得这样搅弄我的生活很愉快吗？……还是，看我因为喜欢你而团团转很好玩？」
    「对不起、对不起……」林梓渊紧皱着眉头，他的头又痛了……「我不是故意忘记你，我……」
    「什么都不用说！反正都是藉口，我已经不会再为你伤心了！」她自他的怀中挣脱，调转的视线看见门缝间的眼睛──那些为林梓渊送茶端水的其他女性职员。
    她突然什么也无法思考，用力推开林梓渊太过宽阔的怀中，打开办公室的门，门外一群看好戏的女子，如今都用极轻视的眼光看她。
    「我就说李湘妍是个狐狸精。」
    她听见不怀好意的耳语，感觉眼眶的热辣，她不愿在他们面前掉泪示弱，所以她推开人群，奔往安全门。
    她在奔逃的过程中撞了几个人，但她已经顾不上道歉了。反正就连「工作」都无法救她了……林梓渊到底要将她耍到什么地步？！这样难道很好玩吗？！
    她视线朦胧的在走廊上跑着，没有注意自己最后撞到的人一脸惊讶狐疑，那个人看着她消失在安全门后，收回诧异的表情，然后往特助办公事的方向走去。
    轻轻的敲门声换回特助办公室的安寧。
    「唔！……是总裁！……总裁好！」
    那群娘子军团团围在因为头痛而瘫软在位置上的林梓渊身边，见总裁亲临，一个个面面相覷。
    「梓渊，你还好吗？」那个人──官睦予似笑非笑的看着办公室里的「盛况空前」，「若我没记错，现在似乎是上班时间，你们哪一个是特助秘书？」
    女子们尷尬的对望。
    「三秒内回到你的工作岗位，我既往不咎。」官睦予说完，闭上眼睛向旁边移动，让出入口毫无阻碍。「我要数了一……二……三……！」他再次睁开眼睛，办公室内只有他和林梓渊。
    「嘿，你别把你在美国的那一套搬到观飞啊，我还指望我的员工们替我赚钱呢。」官睦予走向林梓渊的办公桌，熟练的自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拿出一罐药，「喏，今天忘了吃药吗？」
    「官……我记起来了。」林梓渊抱着头说，「那个人，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现在是我的秘书──我得去向她说清楚才行！」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让官睦予压了下来。
    「你休息，我去帮你说，何况，她现在大概听不进你说的话。」官睦予肃整了表情，「等我消息，还有，药你先吃吧。」
    「嗯。」林梓渊这才放松了表情，抚着额，这些年的回忆一股脑的向他涌来。
    当时，他没资格说喜欢的理由……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活，但事实是，他活下来，却忘了她。
    在他将她忘记之前，他将那些秘密交由官睦予收藏，是希望有一天，也许官睦予能代替他向李湘妍说他离开的理由。
    其实……他应该自己去说的，可就如官睦予说的「她大概听不进去」一样，他现在只能期待李湘妍能好好听进官睦予的解释。
    关于他的解释……。

 第七章之一 只是无关紧要(1)

    官睦予打开安全门，见阶梯上有新落的水珠，他沿着往上走，幸好距离顶楼不远，他并不是不爱运动，只是很少有机会动……所以他现在稍喘不是他很弱，只是他没有训练自己。
    顶楼的风很强，他感受到灰濛濛的天空、吹得令人心乱的风穿过那扇门，隐约夹着女性的啜泣声。
    他寻声，在围栏边找到一抹缩成一团的脆弱身影。
    李湘妍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以为是林梓渊，于是冷着语气说：「你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你想说，我也有不听的权利。」
    「是啊，你的确有不听的权利。」官睦予一副好脾气的说。
    李湘妍被陌生的声音吓到，她倏地站起，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瞬间眼泪被吓回去了。
    「总裁……总裁好！」她惊慌的问候，心想自己头一次摸鱼就被总才抓到会不会太倒楣……。「我、我现在就回去上班。」
    他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那笑容莫名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急，既然都来了，不如就一起翘班吧，反正天气也很不错。」
    天气不错？李湘妍狐疑的望着天空，明明一片灰濛，哪里算好天气？但总裁说一就是一，她不会白目到去反驳。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像你说个故事，且听听看吧？」
    「总裁请说。」她站直了身躯，恢復冷静的开口。
    官睦予柔声的开始说：「那是关于一个男孩的故事……」
    从前从前，有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男孩遇上一个少根筋的女孩，但因为他娇弱矮小的外表被误认成女生，却不敢向女孩说明，于是隐藏着真实的性别，几乎天天与她玩在一起。
    某天，男孩的祖母出现了，那时候，男孩才知道他未曾谋面的父亲来自一个有钱的家族，在男孩的父亲突然逝世，男孩成了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之后，他的祖母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因为他是父亲与酒家女生的小孩。
    他强势的祖母一句话就要将男孩带走，男孩不想离开自己现在的生活，因为他的生活里有女孩。
    他的母亲在听见他父亲的死讯后变成了游魂一般的空壳，他无力逃脱祖母的控制，只能央求离开之前再见女孩一面，但女孩没有在约定时间出现，他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和她相遇的那块区域。
    李湘妍听着这无关紧要的故事，忍住打呵欠的衝动，装出很认真听着的样子，但她真是不懂总裁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官睦予瞧她听得无聊，眼神都开始涣散了，他轻咳一声，用总裁的威仪要她注意听接下来的故事。
    见李湘妍强打起专注的眼神，官睦予觉得有些莞尔，他继续将未完的故事说下去……。
    男孩长大了，升上国中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恶作剧，他和女孩在同一班，但女孩却不记得他了──毕竟当时他给女孩留下的印象也是个「女孩」。
    女孩的天真依然，男孩几度想接近，却总感觉被忽视，有天，女孩找男孩补考英文小考，男孩刻意改了其中一道题目，女孩为了一个单字没有过关，于是将男孩「记住」了。
    女孩在那次补考没过之后，时常用锐利的眼神盯着男孩，想找男孩的错处，但女孩看着、瞧着男孩，不知不觉就让一颗心陷落了。
    尤其在体育课时，男孩帅气的替女孩挡下一颗不长眼的篮球，男孩在女孩心中的分量立刻变得举足轻重。
    李湘妍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些事情格外熟悉……。
    看着她的表情转换，官睦予露出亮白的牙齿，还想继续说，却被李湘妍打断。
    她没注意到他说的故事前段似乎也有着让她费疑猜的地方，她只是听到英文小考时竖起了耳朵，并对接下来的故事產生反应，她说：「总裁似乎和林梓渊交情匪浅？……如果总裁也是想藉此取笑我的愚蠢，能不能恕我不奉陪？」
    李湘妍觉得自己的心事像是被摊在阳光下一览无遗，眼中再度凝结了薄雾。

 第七章之一 只是无关紧要(2)

    「抱歉，你别哭啊。」官睦予看自己将要把她惹哭了，赶紧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们的事也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所以呢？我很好笑吧！」她说，语气很讽刺。
    「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从那里说吧，也许你能够再给我一次说明的机会？」他两手合十做出请求状，模样其实挺令人发噱，但李湘妍没有笑。
    她深深呼吸，看着灰濛濛的天空说：「你请。」
    他说，男孩──林梓渊离开台湾的理由不是去留学，是因为他的脑袋里长了肿瘤，他身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断不能出任何差错，他的肿瘤在国二时被发现，在祖母的强制命令下，他必须尽速前往国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但当时医生评估过，他的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而且术后，他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的復健……。
    他在出国前，向祖母争取到最后一个学期的时间，和女孩──李湘妍相处的时间，他要将那些时间当作他的宝藏，让他能有勇气面对不可知的未来，所以他貌似负心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他想要拥有勇气，他觉得自己没有说喜欢的资格，是因为他不知道此生，他还有没有机会活着见到她……他不想耽误她。
    「你说的是真的吗？……林梓渊的脑袋里有肿瘤？」她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到关节都泛白。
    「这种事我不认为可以开玩笑。」官睦予正色道。
    「……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在第一天来到观飞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李湘妍冷静的问，虽然她的脚很想立刻衝去特助办公室。
    「他忘了……就只是忘了。」
    她一愣，「什么叫忘了？他昨天明明就认出我……」
    「那大概是受到刺激吧，你们……昨天发生什么事吗？」他一脸惊讶，嘴边的笑乱曖昧的。「有一个笨蛋，一个花心的笨蛋的故事……」
    他逕自说起，又被李湘妍打断，「总裁，你的故事好像很多？」
    「就当是你旷职的处罚──听我说一下故事又不会怎样。」官睦予的神色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李湘妍一时怔住，他趁机开始下一则故事……。
    有个动完脑部手术没多久的笨蛋──林梓渊，像个刚学站的小鹿，最简单的走路都不稳，却用摇摇晃晃的步伐撞倒一个刚刚开完盲肠炎手术的世界无敌大帅哥，官睦予。
    两人不撞不相识，那年，林梓渊十五岁，官睦予二十岁，被撞倒的官睦予摀着吃痛的伤处，奋力的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林梓渊，只是变得更狼狈，幸好护理士赶来帮忙，不然他的伤口大概会留下和他的美貌不相称的疤。
    林梓渊当时的眼神让他记忆犹新，他原本想骂出口的话在一见到他空洞的眼神时煞住。
    他们的病房相隔不远，应该说，能住得起那特别楼层的人不多，所以，他经常到林梓渊的病房串门子，他不承认自己被少年的眼神吸引，他顶多是好奇而已。
    他知晓少年没有了所有的记忆，就连语言也得从头学起，官睦予以养病的名义待在医院，看着林梓渊以奇蹟般的速度恢復健康，觉得不可思议。
    林梓渊学说话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完全恢復到手术前的状态只花了一年时间，甚至变得更好，他跳级上了大学，跟官睦予同一所大学。
    官睦予的家庭也有来头，没有被林梓渊的祖母列为拒绝往来户，在之后，他们变成了朋友，互相照应。
    女同学因为林梓渊年记小而自动围过来，官睦予对每个人都和顏悦色，他们是大学校园里天然的把妹双人组。
    李湘妍回过神，觉得眼前的总裁似乎一点威严也没有，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为什么这段故事让我觉得你是在称讚自己？」

 第七章之一 只是无关紧要(3)

    「哎！先别吵，听我说完！」官睦予说得起劲，他身边都泛起自恋的光彩。
    他继续诉说他的辉煌过去。
    当官睦予二十二岁那年，林梓渊十七正值叛逆，和祖母大吵一架后跑到他家去讨地方住。
    官睦予当时是独居，所以，为了让林梓渊恢復好心情，他召集许多美眉一起来开party，他们荒诞了一阵子。
    林梓渊极度沉迷，因为他脑中有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他试过好几个女朋友，但不管是谁都无法代替，只是徒增空虚。
    更让他不解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那个身影的主人究竟是谁。
    直到官睦予透过朋友介绍一个心理治疗师给林梓渊，他脑中的谜团才隐约有解。
    官睦予陪他去看心理治疗师的诊约，那名心理治疗师使用的疗程是深度的催眠，官睦予在场，听见林梓渊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秘密。
    「我不想忘记，但是祖母说过，不忘了，她就要运用她的力量，让人无法存在……李湘妍……我不想忘记……」
    林梓渊在催眠的状态中说出的话让官睦予铭记在心，他终于知道林梓渊的眼神吸引……不，是让他好奇的理由。
    为了保护李湘妍而选择遗忘的笨蛋，在各个女人之间流转而付不出感情，得到了花心的骂名。
    「至于他现在想起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你就在他身边，他看顾的到，他也有力量去保护你，所以身体自动的想起吧……虽然有些类似后遗症的副作用，但我还是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官睦予双手朝天伸展，做出被爱情感动的模样，笑嘻嘻的看向李湘妍，「咦？人咧？……没礼貌，要走也不先说一声，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演独角戏！」
    官睦予的抱怨什么的，李湘妍完全不在意，反正她知道官睦予是纸老虎──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是赶快回到特助办公室！听官睦予的故事竟然花了她三个小时！现在几乎是中午休息时间了，她希望他还在！
    她气喘吁吁的跑着，再不管其他同事的眼光，一心只想快点见到他！
    来到特助办公室的门前，她顺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摀着砰然的心口推开门，闪身进入。
    她望着单手支额的林梓渊，心中的澎湃无法言喻。
    「林梓渊……」她出声，声音却几近破碎而不可闻，但他还是抬起头。
    他看着她的眼神比当年更加深刻。
    林梓渊吞下喉头的苦涩，自座位上起身，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官和你说了吗？我不是找藉口……」
    李湘妍自动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肩窝，眼泪湿了他的衬衫，含糊不清的说：「你这个笨蛋、大笨蛋！……生病的事为什么不说，害我误会你好多年！」
    「李湘妍……」林梓渊用力的回抱他怀中的柔软与温暖，这才有了真实感。「我不敢说，我怕自己说了就会没有遗憾，没有遗憾的人太容易向世界挥别了……」
    李湘妍伸手抵住他未尽的话语，「没事，你会好好的！」
    他望进她眼底，拥着她的纤细身躯，闻着她身上的气味，比他记忆中的模样更加让他心动、更加爱恋。
    「我喜欢你，李湘妍。」他终于能说出这句话，他从好久以前就想对她说的话，终于能亲口对他说了。「李湘妍，我喜欢你，喜欢到心快碎了……。」
    「真是笨蛋……」她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视线锁着他的唇，喃喃地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么多年，心中只装得下你……想必我也是个笨蛋吧……」她献上她的唇瓣，将他们思念的语言融在相叠之间，一个重拾连接的亲吻。

 第七章之二 只是无微不至(1)

    林梓渊嗅着李湘妍的香气，心中无限满足，他终于能拥抱住他潜意识中朝思暮想的影子……他持续着由她起头的吻，不断的深入。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放手了──他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另一手将她往自己收紧。他的动作很轻，他轻易的找到让她软弱的部分，他听见她逐渐微喘的呼吸，她的脸颊热烫，如同他的心中澎湃汹涌。
    李湘妍无力抗拒他的亲近，她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的手深入她的发间，在她耳边轻暖的呼吸让她下意识的闪避，却只是向他展示了毫无遮蔽的颈子。
    她的颈子在他眼里成了最美味的糖霜，他忘情的亲吻，俐落解开她的领口，她的锁骨呈现出细微的凹槽，她的皮肤因为他的亲近而生出许多细小的颤慄。
    她每一吋展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让他珍惜的轻抚过，不论是她的颈、她的唇、她细緻的耳后，甚至他在她发间的搔弄，每一次触摸都恰到好处，每一块皮肤的区间都能感受他无微不至的温柔。
    「唔……」李湘妍忍不住发出微弱的嚶嚀，那轻轻的声音一溢出喉咙，她就羞到差点想找个地洞鑽进去！
    她怎么、她怎么会发出这么曖昧的声音？！
    她眨着迷濛的眼睛，脑袋里的思绪融合成浆糊，再一次有阵颤慄，她赶紧摀住自己的唇，却还是挡不住越来越柔媚的轻呼。
    她的脸颊已经燎原，她的双腿其实没有了站立的力气──那她现在是……李湘妍这才惊觉自己躺在冷硬的办公桌上！她什么时候被推倒了？！她竟然都没有发觉！
    她略微撑起上半身，却只是迎向林梓渊又发动攻击的，细碎又技巧纯熟的亲吻，她几乎要溺毙其中了，她的「实战经验」几乎是零啊！这也未免太不公平……李湘妍突然睁大了眼睛，官睦予在顶楼和她说的话在她脑中盘旋。
    「林梓渊极度沉迷，因为他脑中有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他试过好几个女朋友，但不管是谁都无法代替，只是徒增空虚。」
    好几个女朋友？徒增空虚？
    所以他的动作熟练完全是因为他有对象练习过的关係！李湘妍倏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林梓渊，她泛红着双颊，用愤怒之力战胜了身体上捲起的情感狂潮。
    林梓渊毫无防备的被推离，他不解的看着她，是他哪里做错了吗？……可是，她刚才似乎还蛮享受的，他清楚的听见她遮掩不足的轻嚀，差点让他抓狂。
    「……怎么了？」他问，他的呼吸也没有多平稳。「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李湘妍坐在办公桌上，似羞似怒的瞅着他，先不说他是哪里做得不好，他就是做得太好了才让她生气！
    还有他一开始就剥掉她的领口就是太心急！她揪着自己的衣襟，清楚的看到皮肤上瑰丽的顏色和细微的起伏，脸上又有了遭受焚烧的热度，「你，你真的很过分……这里是办公室……」喔不是，跟地点没关係……没关係吗？其实关係好像挺大的……她的脑筋被林梓渊恣意的搅乱，她要说的话反而变得像「下次的邀请」，不是这样！
    她要说的是他的动作太熟练……她心中泛酸哪！但她望着他深深的眼眸却又说不出自己吃醋的感受，所以又再一次说了，「呃……办公室不是这样用的。」
    「那应该怎么用呢？」林梓渊又朝她接近，将她困在办公桌和他的双臂之间，空气中又飘散着曖昧，「你说，办公室的用处是什么？除了办公以外的答案？」
    「除了办公当然还是办公啊！」李湘妍红着脸，举起双手挤压林梓渊太接近的脸，将他的表情挤成卡通版的章鱼。
    她挤着他的脸，忘了自己的衣襟还没扣紧……。

 第七章之二 只是无微不至(2)

    就算林梓渊的脸被挤成往前噘起的章鱼嘴型，也丝毫不影响他看着她的眼神有多眷恋、多深刻，她几乎就要败在他的凝视之下，她的釦子又被他太快的手给解开了几颗……。
    「哎呀，还有人想到这里是办公室吗？」
    一道戏謔的声音响起。
    林梓渊猛然的，将他身下的娇躯以极快的速度遮掩住，说什么都不让她的春光外洩给自己以外的人看。
    他将李湘妍抱在怀中，以冷冽的背影示人，示给那个不请自来坏好事的人看。
    「你真是，太没品了！」林梓渊隐藏不住怒气的说，「官，你给我出去。」
    「哈哈哈！我可是在顶楼吹了三个小时的风，才替你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别过河拆桥嘛。」官睦予很白目的继续说，「要不是我耗费许多口舌，你怀里还有人可以抱吗？也感激我一下嘛。」
    「真、的、很、谢、谢、你。」林梓渊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你可以出去了！」
    「呵呵，那位小姐的谢谢我就不讨了，她刚刚已经请我吃乳鸽了，放我鸽子做成的乳鸽。嘖嘖，我才说完你的故事，她就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奔到你身边，而你动作也还是不算慢……动作还是这么快呀，哈哈哈！」
    「官、睦、予！」林梓渊确定怀中的人不会有任何被看见的可能，他才稍微的偏过头，恶狠狠的瞪着那个人，「我说过谢谢了。」
    「唉，人家说见色忘友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知道了知道了，我走就是了。」
    官睦予皮皮的笑，若不是林梓渊不愿让人看见李湘妍动情的表情，他早就一拳呼过去，管官睦予是他的好兄弟，有句话叫做「朋友妻不可戏」，没听过吗？！
    「不送！」
    办公室里的人数恢復成两个，李湘言默默的将钮扣扣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李湘妍？」他惊慌的瞧着她的表情，怎么如此平静？
    李湘妍迎视他的目光，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只不过，想到他对其他女人做过的事应用在自己身上，她就彆扭。可是，他已经这么努力才记起自己，又是因为她才寻找代替，她应该体谅他啊……。
    「我……」
    「喔，对了，」在李湘妍正开口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一颗头，不是别人，又是官睦予，他说：「梓渊啊，我不小心把你曾经有过很多女朋友的事说出来了，所以你动作如果太熟练会很容易引起女人的忌妒心喔！……还是已经引起了呢？哈哈哈！……哇啊！」
    官睦予快速的闪过朝他的帅脸飞去的一包卫生纸。
    这次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林梓渊观察着她表情，想对她说些什么，又不想把自己的遗忘当作那时荒唐的藉口，于是一下搔头，一下插腰的，一整个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
    就算真是代替她的影子，他也不敢拿来说嘴，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才是被留下的那一个，如果他是被遗忘的那一个，而李湘妍也遗忘他而找人代替他──他无法忍受！
    所以他怎么能奢求她能体谅？！
    他的手在碰她与不碰她之间来回，就像是坏掉的发条玩具。脸上写满了纠结。
    「李湘妍……」他望着她低下的头，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忌妒。」李湘妍将低垂的眸抬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她坦承心思，不想再猜来猜去，那不是她的性格。「总裁没说错，我是忌妒，忌妒那些人和你之间有过的关係……」她说着，脸红了起来。「但我相信你，以后不会乱来……吧。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准和那些人有所往来，如果你觉得这样很小气，那还请你不要再招惹我。」
    林梓渊听了她这席话，先是愣了三秒，然后嘴角仔细的向上扬起，一把就抱起她原地旋转。
    「喂！林梓渊！」李湘妍搭着他的肩，惊慌失措的怕自己掉下来，「喂！不要转了，快放我下来！」
    门外的官睦予在稍早前就将还没去吃饭的员工赶出去觅食，然后替门里的他们庆幸现在是中餐时间，幸好他们是在专属办公室里。
    「别说我白目，我人还是很好的，对吧。」官睦予勾着嘴角对自己说，说完还自己点头。「再没有人当朋友当得像我这么义气，这么无微不至的了吧。」

 第七章之二 只是无微不至(3)

    官睦予盯着特助办公室紧掩的门，听着流洩而出的笑声，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好一阵子后，他才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迈开脚步，离开现场。
    特助办公室里的笑声渐歇，因为李湘妍被转到头晕了。
    「唔……好晕喔，你这笨蛋！」李湘妍掩着脸，头昏脑胀的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抱歉，还好吗？」林梓渊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太开心了……抱歉。」
    安静了一阵子后，李湘妍放下掩在脸上的手，看到林梓渊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脸上又开始燃烧。「……不要那样看着我啦。」
    「哪样？」林梓渊勾起嘴角，朝她靠近，「我怎么看你了？……不能看吗？」
    李湘妍想起刚才发生过的事，头皮一阵麻，她身上被他碰触到的部分都漫延着奇异的温度。她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却被他捉住了手腕，他亲吻她的掌心，又是一阵麻痒。
    「我们这样，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发展？」李湘妍红着脸问他，她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不然她会很快的被吞吃掉。
    林梓渊亲吻她的手臂，没有停下的意思，李湘妍又被扑倒了。
    「林、林梓渊！」李湘妍困在他的身躯和沙发之间，感觉她周围的空气十分稀薄，她对上他漾着爱情的眸中，一瞬间要说的话全被吞没。不由自己的深陷，她要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林梓渊真是太可怕了……不行，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他、再怎么心中只有他，也不能让他动作神速的侵城略池，她也有她的矜持啊！
    「唔……我们这样也许还太快了……呀啊！好痒！」李湘妍轻叫着，林梓渊在她的颈项摩娑，试图瓦解她微弱的抵抗。
    「嘘……」林梓渊伸手抵住她的唇，「现在不要说话。」
    他将自己的领带拉松，缓缓的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第二颗、第三颗……李湘妍看着他曖昧的姿态，瞬间无法思考……是说她的脑袋早已经当机，此刻才会让他轻易的压在身下。
    李湘妍别开脸，不敢再看他太性感的脱衣秀，她不知所措的将手压在自己胸前，揪紧着衣襟，感觉心跳如鼓。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和缓，但釦子也只有那几颗，很快的，他开始诱导李湘妍放松，从她紧抓到泛白的手指关节开始，连绵的吻让她颤抖，虽然他亲吻的地方只是手，却让她的身体有了羞人的变化。
    「李湘妍……我多么渴望你，你知道吗？」他捉起她软弱无力的手，平贴在他的左胸上，「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很快。」
    她没胆看他裸露的胸膛，只是从手心感觉那一阵一阵安稳却急促的频率，然后点头。
    「那我也听听看你的……好吗？」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骗小孩似的，偏偏有人的智力也退化成孩童。
    如果只是听心跳也没什么关係……李湘妍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再度点了头。但她太低估林梓渊这些年练就的功力，她这一点头，又将自己更推向虎口了。
    林梓渊偷偷的窃笑，他觉得李湘妍好单纯好可爱，他好想一口就把她吃掉！
    但这样是不可以的，他要细细品尝，就像酿造多年的美酒一样，每一口都是纯酿，李湘妍是他封存已久，即将开封的佳酿。
    他哄骗她的手离开胸前，他这次很慢很慢的解她的釦子，手指若有似无的在她柔软的胸前触碰着。
    「你在做什么？」李湘妍不知是蠢到底了还是脑袋终于烧坏了，竟问出这样的笨问题。「为什么……又解我釦子？」
    「这样……我才可以把你的心跳听清楚啊。」他光明正大的说，「你看，我的釦子也没扣，你才能毫无阻碍的感觉我的心跳，不是吗？」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林梓渊开始觉得自己像是那个童话故事里的坏蛋。
    小红帽问，「奶奶，你的眼睛好大喔。」
    奶奶说，「那是为了要把你看清楚啊。」
    小红帽又问，「奶奶，你为什么张开嘴巴呢？」
    奶奶说，「这样我才可以把你吃掉啊。」
    林梓渊笑着，低下头，附耳听着她的心跳……感觉到一种细緻的幸福，无微不至的将自己包围了。

 第七章之三 只是心满意足(1)

    林梓渊压在李湘妍身上，他的侧脸埋在她胸前，嘴边掛着心满意足的笑。
    听着她的心跳，他就觉得好幸福。
    「……林、林梓渊，你听够了没？」李湘妍小心翼翼的推推他的头，「你压得我呼吸有点困难了。」其实她想说的是，他很重啊！
    「我喜欢你。」林梓渊动了动唇，轻声的说，但他的侧脸枕在她胸前，所以他稍稍蠕动嘴唇，就变成了调情。
    李湘妍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他碰触的地方了！
    他的唇毫无遮蔽的，就贴在她白嫩的乳房上，他的呼吸在她的肌肤上吹拂，她立刻敏感起来，耳根都红了。
    「林梓渊，我、我只说让你听心跳而已……你、你不要太过分喔！」李湘妍咬着唇，半威胁似的说，虽然她软绵绵的声音一点威力都没有。
    「唔……李湘妍，你是我的喔。」林梓渊皱着眉，一隻手不安分的移动到她的丰满上……李湘妍是穿起衣服反而显瘦的人，她的上围是让人羡艳的。
    「喂……你！」李湘妍努力撑起自己，想怒地拍掉他太放肆的手指，却发现林梓渊根本就睡着了，还一脸的安稳。
    李湘妍的手停在半空中，「竟然睡着了……？」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原本就很红的脸再度爆红，她说这句话不是感到可惜啦！而是、而是……啊！都是林梓渊，让她胡思乱想啦！
    「讨厌！」她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发觉意外的好戳。她坐直身子，让林梓渊能枕在她的腿上，她居高临下的凝视他的睡脸，看着他的唇颤动，似乎是在说梦话，她俯身，侧耳倾听，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李湘妍、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到、快疯了……。」
    李湘妍的视野立刻濛了，他竟然连作梦都想着自己啊。望着他的脸，他的唇，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动作，轻轻的吻上他，让他不安的囈语淹没在吻中，他换上了轻松的表情，兀自在她的陪伴下睡得香甜。
    「……如果你现再醒来，我就让你继续我们刚才的事喔。」她无声的在他耳边说着，脸上泛着恶作剧的笑容。
    林梓渊没有醒来，他若知道自己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一定捶胸顿足，但不怕，他有的是机会……。
    林梓渊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牵着李湘妍，在他们熟悉的公园里玩着盪鞦韆，他吻着李湘妍，在他们初次接吻的海边，他说，他喜欢她，在官睦予的办公室里，她亲吻他，他加深他们的吻，他剥了她的衬衫，他看见她雪白的肌肤，他感觉她的温度、她的肤触、她的柔软……她的一切，真实的存在，他身边。
    「李湘妍……我会保护你的。」林梓渊坚定的说。
    李湘妍闻声，看着睡在沙发上的林梓渊，笑了。她让他继续睡，她则是做着她早上旷职没做的财务报告。
    等到林梓渊把财务弊端的事情解决之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待在观飞？李湘妍停下手边的动作，深深的凝视他熟睡的脸庞。
    「我相信，你这次不会不告而别，也相信你会保护我，但你可别再度成为让我伤心的人喔，睡猪！」她抵着他的鼻尖，推挤成猪鼻子的样子。「办公室的用处，除了办公……还有睡觉啦，瞧你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了。」
    她似是骂他，却一直温柔的笑着。
    她替他将解开的钮扣一一扣回去了，领带……她不会系，于是掛在沙发的把手上，然后她在他身上盖了外套。她专心的做报表，只是……三不五时的偷覷着他，下午的办公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有他在身边的感觉，莫名得让她感觉满足。

 第七章之三 只是心满意足(2)

    林梓渊似是一觉不醒，六点半，办公室里的人根本都走光了，李湘妍苦恼的看着兀自沉睡的他，很是烦恼。
    「怎么能睡得这么沉啊？！」李湘妍皱着眉，稍早之前她也试着叫他起来，但无论如何都叫不醒……那是在外面都有人的时候，现在，外面都没有人了，她哪敢把他叫醒？
    谁知道、谁知道他又会对她做什么？她胀红了脸，今天她已经脸红太多次了啦！他都不知道这样也是很累人的啊！
    她对着熟睡的林梓渊生闷气，突然间，林梓渊伸起懒腰，将李湘妍吓了一跳，她应该要马上逃走的，却被他神准的抱入怀中，错失了逃离的机会。
    明明他的眼睛都还没张开啊！
    她慌乱的挣扎，心中想着这下不妙了！不妙了啊！
    她被迫紧密的贴着他，他的双臂在她背后紧紧的錮着她，她无法逃脱，她的挣扎只是加深了即将甦醒的慾望。
    她的鬓发微乱，两颊緋红，她的手在他身上找着施力点，却找得他喉头溢出一声低吟。
    「林梓渊，你快放开我啊！」听他低吟，她立即僵住，只用声音来唤醒他……但真的，他醒来后，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不讨厌林梓渊的亲近，但她很害怕他们的进展超速，她会无法承受的！她喜欢他也想念他，如今他们再度相逢，她却开始害怕，自己太喜欢林梓渊的那颗心失控！
    她也想回应的他的亲吻他的动作，但她还是惶惶然，她说，相信他不会再不告而别，心里却还是有阴影，有恐惧啊……。
    不是她太保守，但真的……应该慢慢来，重新深入了解一番，比如他的家世背景、他的一切，她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呢！
    所以，谁来救她逃离大野狼的魔掌啊？！
    「睡得好舒服！」林梓渊的声音自她头上传来，他甫睡醒的声音真是，性感又充满魅惑。「咦？你怎么在这？」
    他这才大梦初醒似的，望着怀抱中一张红通通的脸，他一脸无害的笑，「……我以为自己在作梦，你真的在我身边啊。」
    「是……所以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吧？」李湘妍没好气的说，她尽力让自己的语调维持平和，唯有她的脸颊洩漏了自己的心事。
    「不要。」他说着，又将她抱得更紧。「好不容易捉到你了……是说我怎么会睡着了？我记得刚才我还在……」
    「呀啊！」李湘妍忽然尖叫，双手堵住他的嘴，「不准说！」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动作真是不智之举！
    她的手心又感觉到曖昧的湿热了啦！她缩回手，改捏他的嘴皮，捏得像鸭子那样。
    「噗！」李湘妍突地喷笑出来，他的鸭子嘴造型惹得她大笑不已。「哈哈哈！你好好笑！」
    他以宠溺的眼神盯着她，「你终于笑了。」
    「嗯？我刚才有不笑吗？」李湘妍说，还在笑个不停。
    「因为你好像很怕我。」他放开她了，她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因而扬起了嘴角，浅浅的。
    「我、我也不是怕你……只是你动作太快，我、我跟不上……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循序渐进，超速很容易打滑……」她无厘头的比喻，也越说越小声，却让他又有靠近她的理由。
    小红帽说，「奶奶，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大？」
    奶奶说，「这样才可以把你的声音听清楚啊。」
    林梓渊窃笑，完全觉得小红帽的故事很能套用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他并不完全是大野狼。
    「我知道了。」他一脸很能体谅，执起她的纤纤素手，很绅士的不再往嘴边送，他说：「你好，敝姓林，名梓渊，台湾人士，喜欢李湘妍，热爱粉红色，除了竹笋炒肉丝，其他都爱吃──可以请李湘妍小姐以结婚为前提，认真的和我交往吗？」
    他最后的话转得太硬，但无关紧要，李湘妍和他对视，红着脸，轻轻的点头了。

 第七章之三 只是心满意足(3)

    见李湘妍脸红，林梓渊又差点克制不住自己，幸而一道古怪的声音让他打住了。
    「那是……什么声音？总觉得很熟悉。」林梓渊偏头，落地窗的玻璃只映出他们的倒影。「天气很好，也不像是打雷……」
    「是我啦。」李湘妍感觉很丢脸的说，「我饿了、我肚子饿了。」
    林梓渊感觉奇怪得看她一眼，心想她为什么要说两次──大概是她想明确的说她只是单纯「肚子」饿吧！不像他想把她吃下肚！
    李湘妍略显懊恼的噘起嘴，心想自己为什么要说两次，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
    「那我们去吃饭吧。」他不再逗她，站起身来，他朝她伸手，「湘妍。」
    她仰起头，一副傻愣愣的望着他，「……你叫我什么？」
    「湘妍哪，怎么？还是你希望我叫你湘湘？妍妍？小湘、小妍？小湘妍？小湘湘小妍妍？」他笑着说，声音如此温柔。
    仅仅是叫名字而已，却让她感觉心中好踏实，她也站起来，与他并肩，朝他满足的一笑，那笑美得像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玫瑰，只为林子渊绽放的玫瑰。「走吧……梓渊。」
    林梓渊应了声，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出办公室，搭了电梯下楼，他仔细咀嚼她的那声「梓渊」，明白她方才的傻愣愣，仅仅是名字的叫唤，心中就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越陷越深却也心甘情愿，他想，他不再喜欢李湘妍了。
    因为他变了，变成他「爱」李湘妍了。
    电梯到了地下室的停车场，他们坐上公司派给林梓渊的高级轿车，隐没在车水马龙之中。
    林梓渊在副驾驶座，看着李湘妍专注开车的模样，嘴角一直上扬。
    「别一直看我。」李湘妍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脸颊晕红，可她偏偏是驾驶，想躲也不能躲。
    怎么不是林子渊开车，因为某个无赖的傢伙说他没有国际驾照……李湘妍没去追究，反正她也会开车，她来开也是一样的。不过，她开始觉得奇怪了，如果只是因为他没有国际驾照就不能开车，那公司还派车给他做什么？
    难不成她除了当秘书还要兼职当司机？
    她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这样她才不会被林梓渊的视线看得太不知所措。
    她得说些什么转移林梓渊的注意力，否则他太赤裸的眼神让她很害羞啊！
    才说好要慢慢来的啊！
    「你说，你没有国际驾照，那你这几天是怎么来上班的？」李湘妍说，「……该不会我除了当你秘书之外还要当司机？」
    「嗯？」他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她的问题，才道：「喔，这几天都是官载我来的，他说他顺便。」
    啥？总裁载特助？李湘妍心中大大的问号，但提起官睦予，她又觉得自己踩到地雷了。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林梓渊咬牙切齿的说：「……那傢伙真是！下次要找他算帐，竟然差点就让他看到你的……！」
    李湘妍心虚羞愧低头，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动作过大，不经意却撞到了方向盘，吃痛得叫了声，差点误触了喇叭。
    「湘妍……你为什么用头去撞方向盘？」林紫渊心疼得揉着她的额头，此时她已经将车停下，她泛着玫瑰红的脸正对着他，又羞又恼的瞪着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大笑出声。她在气恼他在办公室的所作所为，还被公司总裁撞见啊……。
    「我不想理你了啦！」李湘妍这才想起她和林紫渊的「办公桌情节」被总裁……实在是、实在是，她无脸面对官睦予了，就算他是纸老虎，她也会有好一阵子不敢看他心知肚明的笑啦！
    李湘妍将车子熄火，推开车门的同时，林梓渊也追上她，可怜兮兮的说：「别不理我，我不说就是啦……你要去哪里？」
    李湘妍纵使一肚子羞恼的气，看到他一副小可怜的姿态，就忍俊不禁，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对她露出依赖的表情……太犯规了啊！她软下语调说：「我还能去哪？不就是去吃饭。」她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店，然后让林梓渊牵起她，一起去吃了他们「交往后」第一次的晚餐约会。
    佐着李湘妍的笑语，林梓渊才体会到这些年他所缺乏的，日后要她一起补足……心满意足了。

 第八章之一 只是流言蜚语(1)

    观飞集团里的流言蜚语正盛，那些八卦全绕着林梓渊特助身边的李相妍转，他们的出双入对让李湘妍这个箭靶当的芒刺在背。
    下了班，两人相约逛夜市，李湘妍换上了轻便的衣物，长发扎成马尾，随意的绑在脑后，那模样分明是还在念大学的年轻女生，一点也看不出她已经步入职场好些年。
    所以她也想学小女生抱怨。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攻击？」李湘妍忍不住委屈，明明谈恋爱是她和林梓渊的事，为什么却要被说得这么难听，她又没做错什么！「不公平，他们都说我是诱惑你，你是鲜花而我是……」不说也罢。
    林梓渊抱歉的摸摸她的头，安抚她委屈的心情，然后说：「都是因为我，如果我离开就好了，她们就不会攻击你了。」
    「你……确定要走了？」李湘妍问，眼眸低垂下来，「也好，公司是公司，还是别参杂私人情感来的好……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林梓渊将官睦予头痛的烂帐完美的解决掉了，他的特别助理身分即将结束，而她这个特助的秘书也该回到原本的位置。
    「怎么了？想着你回到秘书课会很辛苦？」林梓渊笑笑，「不然你也可以换个工作，来当我老婆怎么样？」
    「我才不想这么快嫁给你呢！」她别过头，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不情愿。
    真是，如果这是求婚也太草率了，李湘妍心想，连戒指都没有，她怎么可能答应……！
    闪电结婚这一词出现在李湘妍的脑海中，她想，他们之间也不算太快，他们的恋爱从那个海边算起也将近十年，虽然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状态是分开的……不是，这不是重点，他们才「刚刚交往」不到一个月啊。恋爱的甜蜜她都还没嚐够呢！
    林梓渊没戳破她脸上的表情，而是说：「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拜访我未来的丈人吧。」
    「什么未来的丈人啦……」李湘妍彆扭的低喃，「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林梓渊闻言，夸张的叫道：「我们不是说好这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你现在就不承认了啊，我命苦啊！」
    李湘妍挥舞着双手要他住口，他们还在大马路上、在人来人往的夜市里呢！他不要脸她还很惜皮啊。
    她羞窘的闪避路人的眼光，一边将林梓渊拉着逃离现场。
    在杳无人跡的安静巷弄，她因为刚才的小跑步而喘着气，她噘起嘴瞪着他，「你发什么神经，这样很丢脸。」
    「因为这样你才会跟我来人烟稀少的地方啊。」他吊儿郎当的说，笑的很痞……痞得很好看。
    李湘妍对他多种迷惑人的面貌毫无抵抗力，只能盯着自己的鞋面，她知道自己这样表现太不成熟，但没办法，因为这是她的「初恋」，初恋就是很傻很纯又很呆。
    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将下巴枕在她的头上，安静了一会儿，他收起坏坏得笑，抬起她的脸，脸色转为正经的说：「湘妍，我说真的，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李湘妍望着他专注的眼神，也认真且坚定的回答，「……我跟你在一起从来就不因为你是谁，有什么背景，就只因为你是你。」
    他幸福的微笑，将她揽进怀中，小声的说：「就知道我没爱错人啊……」
    李湘妍在林梓渊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平稳踏实的节奏让她想一辈子待在他的怀中。
    毫无预警的，他放开她，她还来不及感到从他怀中脱离的失落，他已经单膝跪下。
    他的掌中有红丝绒布铺成的小盒子，盒子里一个圆圈圈闪闪发亮着，圆圈上镶着的宝石大小适中，在寧静的巷弄中繽纷灿烂、光彩夺目，他仰着脸，嘴角泛着紧张的笑容，缓缓的说：「我们结婚吧。」

 第八章之一 只是流言蜚语(2)

    时间彷彿停止，李湘妍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耳边只听见嗡嗡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嘴唇在颤抖，手心沁着溼热的汗，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眼眶有种不知名的酸楚，心里的感受更是难以言喻。
    彷彿是甜甜的棉花糖在她心中盛开，轻软的棉柔一碰就要消融，她不敢发出声音就怕碰坏了这一刻的寧静与纯粹美好。
    林梓渊见她迟迟不答话也不觉得紧张，因为李湘妍的肢体表现比说话更直接。
    他看着她的嘴角往上飞扬，他看着她的眼眨个不停，他看着她颤抖不已的指尖……但他不能看她流眼泪，就算有句话说：「让女人哭的只能是那句我们结婚吧。」
    他还是不愿意见她流泪，就算她的表情如此幸福，就算她流的是感动的眼泪。他还是不允许。
    林梓渊站起身，将绒盒里的戒指拿在手上，逕自的穿进李湘妍的无名指。他吻掉她的泪水，柔情似水的说，「别哭，我不准你哭。」
    「……哪有人这么霸道，连哭也不准的？还有，我都还没答应你，怎么戒指就在我手上了？」她佯装恼怒的问他，如果不这样，她根本说不出话来，「你该说的是『请你嫁给我』吧，怎么是『我们结婚』呢？」
    「好啊，我嫁给你也可以。」他坏笑，把她的问句以自己的方式解释。「总之你逃不了了，我已经把你套牢了。」他将她的戴着戒指的手捉起来亲吻。
    李湘妍还来不及说话，突然──无数的闪光灯朝他们霹靂啪啦的闪个不停。
    林梓渊立刻将李湘妍护在怀中，但，任凭他动作再快也已经为时已晚，记者以经将李湘妍手指上的戒指和容貌拍的一清二楚，事实上，早在他们一进夜市就被尾随，不为别的，只为林梓渊的背景，富家子弟的花边新闻很惹世人注目。
    那个据说，不是空穴来风，媒体报导他这次回台湾是为了落叶归根，奉家族之命寻找真命天女……观飞的门禁森严，媒体无从渗入，而人来人往的夜市，随处都是掩护，他们轻易的捕捉到林梓渊的「神祕婚约者」。
    斗大的头版标题「灵机财团唯一继承者的秘密情人」，副标「现场直击单膝下跪的求婚过程」。
    林梓渊将报纸无奈的丢在桌上，该死的媒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之前不是都风平浪静的？他烦躁的想，更不满的是李湘妍的资料被条列式的开诚佈公。
    李湘妍端着马克杯，坐在离林梓渊不远的沙发上，表面上很平静的喝着茶。
    就算新闻、报纸都说他们将要结婚，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还轻飘飘的，犹如身在云端，关于媒体怎么说她的，她不甚在意，让她惊吓的是林梓渊的背景。
    灵机财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旗下的子公司不胜枚举，凡举食品、医疗、民生、纺织、贸易等等都有涉猎，范围既深且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财团。
    而林梓渊，他是「灵机财团」的唯一继承人，这是她现在才知道的事，从他能去美国开刀、留学归国来看，她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却没想到有钱成这样！
    李湘妍开始担心那位阻挡林梓渊叨唸自己的「奶奶」是怎么样的人物，她无法预测，也许是个可怕的人？毕竟那位奶奶拿她来威胁过林梓渊……。
    李湘妍想着，林梓渊在朝她单膝下跪之前，说的那句：「如果我什么都不是……」那又是什么意思？
    昨夜的混乱在她被塞进计程车，展开走为上策的第三十六计后，逃离现场做为结束，如今他们身在官睦予名下的静僻别墅里，等待这风波过去，林梓渊将液晶电视的插头拔掉了。
    他接过李湘妍为他泡的茶，说了「谢谢。」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子，才一脸挫败说：「为了不要让我祖母阻挡我们之间的发展，我才隐蔽的向你求婚，结果却被媒体大肆宣染……这下好了，我想先下手为强的意图全被祖母知道了……」他突然一改表情，很坚毅的说：「但不怕，我已经不是当年什么力量都没有的小男孩，我可以保护你。」
    她纵是还理不清状况，也还是感动着，然后羞窘的拍打他，「……什么先下手为强啊！」无名指上的戒指很闪耀。
    「对，先下手为强，最好再生米煮成熟饭，我祖母要继承人，我们就生一个继承人……」林梓渊方才的焦躁仅是一闪而逝，回过头他又是一副充满魅惑的笑。
    李湘妍对他此刻的表情向来是招架不住的啊……。

 第八章之一 只是流言蜚语(3)

    林梓渊朝李湘妍靠进的速度像是慢动作播放，缓慢的动作配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曖昧不已，李湘妍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不开门绝不停止的门铃声。
    林梓渊无声的咒骂，心想，又是官睦予来坏他好事了，他要脸上泛着红潮的李湘妍到空房间去避一避，他一点也不想她被人看到，如此美味可口的样子。
    他刻意将领口的釦子开到第三颗，几乎整个胸膛，除了胸前两点都外露的去开门，他无赖的表情在看见门外的人时，瞬间崩解。
    「少爷。」那张无表情的脸说，「老夫人亲自来拜访，还请您整理一下仪容。」
    「张管家……」林梓渊的眼神望到不远处的祖母──灵机财团目前的最大掌权人，林江翡翠，正以一脸看脏东西的眼光向他扫射。
    纵是他立刻将釦子扣上也来不及，所以他乾脆就这样摊放着。看着林家最大掌权者向自己走来，「祖母。」
    「……要不是只有你这唯一的血脉，我怎么也不可能将酒家女的孩子迎进家门。」她不屑的上下打量他，佈满风霜的皱纹遮不住她凌厉的眼神，「看你这放浪形骸的样子，果真是你母亲的种。」
    林梓渊可以不说话，任凭祖母辱骂，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母亲也被侮辱，就算是酒家女，也是他的母亲！
    「祖母，你要骂就请针对我，别拉我母亲下水。」他说，语气里没半点温度，只有不得不对长辈保持的「恭敬」。
    「不请我进去坐吗？我可不记得我是这样教育你的。」林江翡翠对他说，姿态儼然是霸道的女皇，一点也没有祖母对孙子该有的温暖口气。
    林梓渊几不可闻的叹气，「请。」
    林江翡翠仰起下巴，优雅的走进屋子里。她的姿态与穿着打扮不像是她这年纪的人该有的，六十八岁的人了，脸上却画着无可挑剔的彩妆，穿着一身气派的行头，脚下踩着十公分高的黑色真皮细跟鞋，一点也不怕摔跤，还走得有模有样。
    她的气势不容小覷，早在她进了林家，成为林家的媳妇，丈夫早逝，她被迫接下家族企业的重担时，她身为女性的柔软就已经被她果决的拋弃了。不拋弃，她就只能和她唯一的儿子流落街头。
    她用她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撑起林家，也撑起灵机财团，纵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曾经上演，她也不让自己在董事与股东面前流下半滴眼泪或是退让。
    她能做得就是，替早亡的先夫撑起林家！
    她接下灵机财团时，那些因为她是女人而看衰她的流言蜚语都是推着她进步的「力量」，她用她的能力证明，就算是女人也能把公司整顿得有模有样，只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她这个未亡人还是有办不到的事──再生一个继承人。
    她改叹自己年华老去，拖着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身躯，她犹如风中残烛的站在至高处，实在让她疲累不已。她真心的想将手中的权力交託，偏偏那唯一的继承人又是她最痛恨的酒家女所生！
    所以她对林梓渊无法有好口气，就算他是她嫡嫡亲的孙子。
    她的儿子，林嘉仁，明明就已经和人订了婚，却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酒家女混在一起，她阻止他们之间不该有的发展，那原本订亲的小姐却在听闻此事大受打击，在婚礼前夕逃婚……虽然最后将新娘找了回来也结了婚，但他们相处的气氛一直很糟糕。
    「为什么我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林嘉仁的声音从没这么激动过，他没了平常的温顺，对着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吼叫：「一直以来，我什么都听你的，能不能就这么一次，让我为自己做决定？！」
    「你竟敢为了那个女人这样和我说话？！她都还没有进门，你就已经被她洗脑了？竟然这样和我说话！一定是她给你灌了迷魂汤！」林江翡翠痛在心中，几次呼吸后，她面不改色的说：「你给我和那女人断得乾乾净净，否则……你会后悔！」

 第八章之二 只是心如刀割(1)

    林嘉仁向来是个温吞的男人，他没有受到作风强势的母亲影响，他软弱的跟柿子一样。
    这样的他第一次上酒店，却遇到了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并且为此反驳母亲，这件事对林江翡翠来说无疑是在伤口上洒盐！
    酒家女！又是酒家女！
    林江翡翠嫁进林家之后，才发现她的丈夫一直有上酒店的习惯，起初她不以为意，心想男人在外面交际应酬也是应当的，却没想到她的丈夫会死在酒家女的床上！这件丑事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她用大把的钞票封住那酒家女的嘴。
    说什么也不能让是人知道灵机的男主人死得这么丢脸！
    她被迫扛起整个家业，儘管她当时只有二十八，却要带着八岁的林嘉仁步履维艰的走在钢索上，但她不能倒，靠着硬颈的精神，她撑起灵机财团，拉拔大了林嘉仁，林嘉仁却在相亲前跟她说，他要娶酒家女为妻？！
    她绝对不可能答应！
    所以她阻止，却引发更大的悲剧……林嘉仁死了，她只有林梓渊这唯一的血脉，但这血脉有一半却是来自她为厌恶的酒家女……林江翡翠在走进屋子里想着那些让她心如刀割的过往，神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在她的丈夫死后，她面对人永远是那一号表情，事实也证明她的一号表情很适合用在公司企业，却不适合用在家庭里面。
    江林翡翠坐在沙发上，看见桌上的两个马克杯，劈头就问：「还有谁在这里？」
    「是官睦予。」林梓渊说谎说得很顺，「他刚刚走。」
    「是那个女人吧？我记得是叫做李湘妍？」江林翡翠挥一挥手，一旁的张管家立刻将桌上碍眼的杯子收走，「我越听越觉得那个名字耳熟，她不就是你十年前念念不忘的小女孩？是我疏忽了，还以为你忘了，这么转了一圈，她还是跟你在一起？但你也知道我不会允许的。」
    「不管您允许不允许，我只要她。」林梓渊的口气遗传了江林翡翠的强势，他什么事都可以听长辈的，唯独李湘妍的事不行。「以前我没有能力，现在我翅膀硬了，有足够的力量……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接下灵机财团的棒子，我有我想过的人生，我不要被您与灵机财团操弄。」
    「哈，你翅膀硬了？你以为你以前那些玩票性质的投资为什么成功？那是因为你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们看在林家的份上挺你的，你别不知好歹，自以为是了，你做什么我都清楚得很！」江林翡翠豪迈的笑着，「你以为你有能力，那不过是沾了林家的光环！脱去林家的姓氏，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祖母，我向来敬重你是我的长辈，但今天我实在忍无可忍，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要拋弃继人的位置，不管脱离了林家的我会有多悲惨，只要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林梓渊以平稳的口气说话，「而祖母您，这位灵机财团最大的掌权者，除了金钱与权势，您还拥有什么？您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我会被你这区区几句话威胁？笑话，我除了金钱与权势，我还有……我还有……」她还有不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拼博了一辈子，除了拼出一个面子和自尊，她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儿子死了，就连她唯一的孙子也想着要脱离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让她过得如此孤独？
    在她丈夫死后，她从来不曾面露哀伤，在她儿子死于意外时，她也强打起精神，因为还有人在对灵机虎视眈眈，但此刻，她却因为林梓渊的几句话掉泪了。

 第八章之二 只是心如刀割(2)

    林梓渊当场愣住，他从没想过祖母会流眼泪，一直以来她铁面般的外表已经是正字标记，她鲜少有表露的情绪，也让人难以看出她是悲是喜，如今却坐得直挺挺的落泪……说实话，别说林梓渊不相信，连林江翡翠自己也不相信。
    她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水痕，不甘心自己在人面前示弱，她想收回情绪，但她多年的委屈却一股脑的涌上来，她哭得不能自己。
    林梓渊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竟然在欺负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家，而且这老人家还是他的亲祖母！
    「祖母……」林梓渊艰涩的开口，以眼神向张管家求救，张管家却视若无睹的转过身不予理会。「祖母……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让您难过的话……我很抱歉……」
    林江翡翠哽噎着看了林梓渊一眼，那眼神如泣如诉，看得林梓渊头皮发麻。
    「我也不愿意变成这样，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如何放手……如今我也放不掉了，一放手，我就真的如你说的，什么也不剩，除了一身不服输的傲骨，我什么也没有！」林江翡翠一字一句清楚的说，「我是该退休了，灵机财团我也不想管了，纵然它让我耗尽了一生心血……到头来我却什么都留不住，我的婚姻、我的孩子、我的一切在摒除了事业之后只有一具苍老的空壳。」
    林梓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听着祖母哀怨的说话。
    屋子里只剩她幽微的啜泣声。
    好一阵子后，林江翡翠说要去化妆室里整理仪容，踩着她的超高细跟鞋离开了客厅。
    张管家这时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林梓渊双膝着地，林梓渊吓了一跳，要他赶紧起身。「张管家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跪我啊。」
    「少爷，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但灵机财团是老夫人必生的心血结晶，不能没有人继承……」张管家不顾林梓渊的搀扶，执意让自己的额头往冰冷的磁砖砸。「请你体谅老夫人的心酸吧，她从来不曾流泪的啊……她的辛苦我都看眼里，她总是把苦涩往肚子里吞，她再怎么坚忍不拔，不过也就是一个弱女子啊……」张管家说着竟然也泪流满面。
    林梓渊对于自己不过说了心里话就惹哭两个人无语。
    「张管家？你在地上做什么？」江林翡翠对着跪在地上的张管家问道，语气里多的是不可置信。「我江林翡翠从来不求人的，你也无须为我求他！……这里真是让人待的不愉快，我走了！」
    「老夫人……」张管家眼见自己的行为被撞见，落寞狼狈的起身，临走前，他悄悄对林梓渊说，「少爷，关于继承人这件事，还请你别这么快拒绝啊……」
    「如果祖母能认同我和湘妍我就考虑。」林梓渊面无表情的说：「就算她不认同，我还是会和李湘妍在一起，现在已经不流行门当户对了。请张管家把这句话带给我祖母吧。」
    「唉……」张管家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官睦予的别墅。
    关上大门，林梓渊倚在门上，他终于把话给说出来了，虽然他祖母的反应不如他的预期，但他始终是说出口了。
    「梓渊……」李湘妍出现在他面前，表情有些慌乱。
    「怎么了？」他走向她，轻抚她略白的脸颊，一把将她懒进怀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我爸爸在看了新闻报导之后被送到医院去了……他、他不会有事吧？」她自他怀中抬头，满脸的焦虑，「是医院的人打电话通知我……我好担心，我必须去医院看他。」
    「……怎么会这样？」林梓渊摒起他好看的眉，牵起李湘妍的手就往门外走，「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由于李湘妍心慌意乱的，林梓渊不让她开车，所以他们叫了计程车，那名司机是个多话的人，一路上嘰哩瓜啦的说个不停，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在听。但也多亏他的多话，车里的气氛不会显得太紧张冷清。

 第八章之二 只是心如刀割(3)

    他们直奔李父所在的医院，跨县市的车资由林梓渊支付了。
    这是个规模不大的地方医院，李湘妍曾在孩提时期生病的时候来过几次，她向柜檯询问父亲的名字，「请问有位叫李祥平的男性患者吗？我是他的女儿……。」
    「湘妍……」林梓渊心疼的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只能安慰她说：「你别担心，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们也不清楚，你先别哭，说不定没有什么事，是我们反应过度了。」
    柜台的护士看多了病患家属，对于李湘妍的反应见怪不怪，「你说李祥平吗？」
    「是，木子李、吉祥的祥、平安的平。」李湘妍对护士说，等着她的查询。
    「……有了，李祥平先生的家属……」护士小姐整肃了神色，那神色让林梓渊感觉不大对劲，然后她对李湘妍说：「很抱歉，李祥平先生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生命徵象，他的遗体在太平间……小姐？小姐！」
    李湘妍从刚才就紧绷的神经像细线一样的断裂了，她打击太大而晕了过去，林梓渊将她拦腰抱起，态度不是很好的瞪着护士，很想爆粗口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这无济于事。
    「呃……」护士心虚的承受林梓渊的视线，「抱歉，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晕倒……我带你们到空的病床去吧？在那位小姐醒来之前你们可以待在那里。」
    林梓渊看着昏厥了还摒着眉头流泪的李湘妍，就很想伸脚，踹前面带路的护士小姐。
    两人病房，护士先把靠窗那一床的帘子拉上了，给他们使用的是内侧的病床。
    「呃……那位小姐醒了的话再通知我。」护士小姐说，临去前看着林梓渊的脸突然发起了愣。
    「有什么问题吗？」林梓渊迎向她有些骚扰的视线。
    「好帅喔……」那护士小姐无意识的说，眼睛都变成心型的了，林梓渊听了更是皱眉，她却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得继续叹道：「怎么连皱眉都这好看啊？」
    「……你可以去忙你的了。」林梓渊怀疑这间医院的水准，医疗从业人员的素质这样可以这样吗？！「护、士、小、姐。」
    「咦？喔？什么事吗？」她似乎很开心被林梓渊叫到。
    「可以麻烦你将拉帘拉上吗？」他耐着性子对她说，心中非常的不满。
    「喔，好好！是的，我这就拉上。」她被使唤的很开心，但把拉帘拉上她才发现自己看不到帅哥了。「呿……难得的极品说……」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离开的病房回到她值班的柜檯。
    林梓渊简直傻眼，这等素质！
    但他现在不该被这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他要注意的是李湘妍，他转过头，看着病床上的她，她也正好悠悠的转醒，甫转醒，她原本潺潺的眼泪就变成狂风暴雨，疯狂的滴落。「呜……爸爸……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到你最后一眼啊！」
    她才接到电话不久，她就马上赶来了，为什么会是如此让她难以承受的消息？……她想着稍早前那通电话的内容。电话里的人说：「请问是李祥平先生的家属吗？李祥平先生在外面看到新闻时突然心脏病发，状似受到刺激，可以请家属前来吗？」
    ……是她和林梓渊的新闻害死她爸爸啊！李湘妍想到这里，她就无法原谅自己，拼命的捶打自己的脑袋，一边哭一边叫道：「都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爸爸……！呜……」
    她应该告知父亲说她正在和林梓渊交往……自己的女儿及将论及婚嫁，而做父亲的却从电视新闻得知消息会有多震惊啊？！
    「该是我啊！呜呜……爸爸……爸爸……我唯一的亲人啊啊……」李湘妍崩溃的哭喊，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啊……！
    林梓渊被她悲伤的情绪感染，眼中也开始酸涩，他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却被她推开，「……湘妍？」
    「不要……不要碰我，都是我……都是你……呜……你走开、走开啊……」她将自己的脸埋在膝间，她的心痛来自于死了父亲，一时之间，她也顾不得林梓渊此刻心如刀割的表情……。

 第八章之三 只是肝肠寸断(1)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用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林恩妮哭着，对着面前那张和她相似的脸尖声叫道：「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呜……我恨你！林嘉仁，我恨你……呜呜呜……」
    七岁的林梓渊诚惶诚恐的站立着，望着着眼前的女人，他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算这女人是他母亲。
    他的喉中充满了苦涩，他的身上满布伤痕，伤痕却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他是酒家女与客人之间的孩子，他总是被这样的血缘所困扰，幼稚园同学的母亲，在他面前和自己孩子说：「不要和来路不明的小孩一起玩。」而这样的现象就如涟漪般，扩大渲染。
    幼稚园老师为难的和到幼稚园接他的阿嬤说：「不好意思啊林婆婆……我们这里收不下梓渊……」
    他还记得他阿嬤震惊又痛心的语气，「为什么？不是上课上得好好的？甘係我们阿梓调皮捣蛋？」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不不……梓渊很乖，他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孩子了……」幼稚园老师看了看左右，一脸不好意思的说话，纵使她说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她说：「但是其他的家长不让自己的小孩和他一起上课，他们说……不要让小孩受到不好的影响，若我们不送走梓渊，他们就要集体罢课……我们这间小小的幼稚园也是小本经营……还请阿嬤体谅……」
    「那我也拜託你体谅我们！」梓渊在门缝里看着阿嬤倏地跪在地上向老师嗑头，「拜託、拜託……这样对阿梓不公平啊，这已经是第五间幼稚园了……」
    那幼稚园老师慌乱的扶起她阿嬤，「林婆婆，你不要这样，我很为难啊！不然我把学费全数退给你，你再去找下一间幼稚园好不好？我们教不起梓渊哪。」幼稚园老师也哭了，只是不知道那眼泪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他终究离开了幼稚园。
    他没有迈进第六间幼稚园，因为没有一间肯收他，他在上小学之前最长待的是图书馆，书本不会嫌弃他，他也从书里受惠良多，他以为这样就好了。
    小学是另一个折磨的开始，讲求人本主义的老师们表面上有着同理心，私底下还不是嘴碎。小学二年级的林梓渊已经有这样的体悟……。
    「赖老师，你们班上有什么问题学生吗？」邱老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
    赖老师想了一想回答道：「是有个蛮头痛的，他的资质很不错，错就错在他母亲是酒家女，已经有好几个家长激烈的反应不要让自己的小孩和他同班了，所以我很伤脑筋。」
    「什么？！酒家女？是私生子吗？父不详？」邱老师像是挖到大八卦似的，很兴奋的拖着椅子向赖老师前进。「哪一个学生啊？！」
    「就是那个，你在新生入学典礼上看到的，你说长得像个漂亮小女生的男孩啊。」赖老师说，「真可惜了，真没想到他的家庭背景这么让人心烦。不然他真是个讨喜的小孩，吸收力又好。」
    「你这么说是他很聪明吗？」邱老师手边已经有瓜子壳堆成的小山。
    「他是很聪明，课堂上的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太简单了，也许他就是人家所谓的天才儿童，只生在那种家庭……唉，有一好没两好啊。」赖老师也嗑起瓜子，和邱老师八卦着，「对了，听说他的父亲来头不小，只是碍于母亲的管束，不能把孩子接回家里去。」
    「嗯？这么说来，他爸爸很软弱啊！」邱老师一脸不屑，呸了一声，吐舌说：「吃到壳了……你说他们家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赖老师一脸神秘的要邱老师附耳。

 第八章之三 只是肝肠寸断(2)

    邱老师睁大了眼睛，吓一跳的说：「他是灵机财团家的？！」
    「嘘！嘘！嘘！邱老师你太大声了啊！」赖老师比着手势要她安静些，幸好现在是休息时间，办公室里的人大多跑出去了，他们才能像这样八卦。「这可是个祕密啊，我从校长那里知道的，因为他在我们班上，校长要我多多关照。」
    赖老师继续说：「其实就是他的祖母啦，不承认孙子是酒家女生的，还有他父亲其实也有大老婆……这种豪门家庭的感情关係真是错综复杂啊……！」
    「同学？你在这里有事吗？」
    门外的声音让赖老师和邱老师心惊的调转视线。赫然见到林梓渊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他们之间的话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邱老师先发制人的说：「同学你找赖老师吗？来了就出个声啊！怎么可以站在门外偷听？小小年纪不学好，偷听人家谈话算什么啊？！」
    「梓渊……」赖老师心虚的叫唤，「有什么事吗？」
    「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事了。」林梓渊嘴边扯着一抹看透的笑容，小小的年纪就充满了沧桑感。「报告完毕。」
    他离开导师办公室，从此不再相信任何大人。
    他抱着艰涩的书本在楼梯间蹲下，眼泪还是满溢出来了，「明明知道我的存在，却要躲在暗处吗？林嘉仁！」他叫自己爸爸的名字叫得毫无感情，或者是太有感情了，所以情绪太过浓烈反而感觉淡薄了。「你这个孬种！」
    他这话说得不是时候，楼梯间几个同学正好经过，「啊？你说我们是孬种？」
    林梓渊心中的气愤未消，看向他的同学时，眼神竟变成像是挑衅。
    「看什么看！娘娘腔！」为首的人叫道，「打他！打他！」
    从此他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在学校里面他一个人打不过四五个，回到家面对母亲醉酒后的家暴……他已经觉得习惯了，只是在面对他母亲毫无缘由的怪罪时，心为什么还微微的疼着？
    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也希望自己不要出生，这样他的母亲就不需要为了阿嬤的医疗支出和他的生活开销与学费杂支而继续酒家女的工作……都是他，如果他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错误！
    现在、现在就连李湘妍都哭着推开他，他继续存在有什么意思？
    「都是我……对不起，湘妍……」林梓渊从记忆中回神，肝肠寸断的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父亲因为我们的新闻而震撼到心脏病发而亡的事……我很抱歉，要怪就怪我，别伤害你自己啊……」他阻止李湘妍打她自己脸，泪水朦胧他的视线，他说：「让我陪着你，在这最后，让我陪着你……然后我会如你所愿，永远的离开。」
    李湘妍听到他要离开，眼泪掉得更凶了……但就这样吧，她不多说话，就这样吧，让他们就此断了也好，她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了，在他们的新闻换来她父亲的死讯后，她除了不能原谅自己之外，也难免怪罪林梓渊，她不希望自己在日后显露丑恶，所以要他离开自己……就让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此斩断吧！
    在那之前，她扑进他的怀中，汲取他给自己最后一次的温暖。
    「呜……从此以后，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的，原谅我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我不能让自己害死父亲后，却又厚着脸皮的和你交往……」她闭上眼睛让眼泪彻底的滑落，「我爱你，但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了。」
    林梓渊全身绷紧，第一次听她说我爱你，却是在诀别……这是怎样的情况？他的心几乎化成再也拼不全的碎片，狠狠的扎着他，这三个字若是在别的时候说，他肯定是欢欣的，但这时候说，他只觉得五内俱焚……。

 第八章之三 只是肝肠寸断(3)

    李湘妍紧紧拥抱着林梓渊，眼泪滴落在他身上，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她最后一次任性，「对不起……我爱你……真的爱你……只是……」她断断续续说得让自己揪心，林梓渊也没好过到哪去，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
    明明很相爱的，却要分离这是为什么？林梓渊在心中不断的问着，心痛如绞。
    「……湘妍，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啊。」林梓渊说，「就算你日后会恨我，我也想待在你身边。你父亲走了，那就让我当你唯一的家人，这样不好吗？……别推开我。」他乞求般的语调拧着李湘妍的心。「我求你……别推开我……」
    李湘妍听他这么一说，理智便断裂了，说什么害死父亲的话，都是她的私心作祟，她不愿意日后两个人有疙瘩，所以才想在情浓时放手……只是他这么说，要她怎么放得开？放不开啊！
    既然放不开，那她就恣意的拥抱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吧……
    「梓渊、梓渊……」李湘妍轻喃着他的名字，像要鐫刻在心中似的，深刻的呼唤他，她放任自己亲吻他的脸颊、他的唇，他的泪和自己的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苦涩一样的咸……「对不起。」
    「……湘妍？」林梓渊朦胧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但他感觉自己的胸膛逐渐的裸露，他发现自己莫名的躺倒在病床上，李湘妍半坐在他的腰际，她的热泪滴落在他毫无遮蔽的皮肤上，他开始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象，怎么会有这种事？「湘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就算他也难过，但身体还是很诚实……
    「嘘……不要说话……」她说完，俯身亲吻林梓渊的唇，林梓渊不敢妄动的任她笨拙的亲吻，她毫无技巧可言的动作却点燃他身上一连串的火苗，她轻咬着他的锁骨，很懊恼的不知该如何留下吻痕，所以她又将目标转移，到他胸前中央的突起上，她一手轻触一手揉捏，感觉到在她臀部底下名为慾望的怪兽正在甦醒。
    她是没经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林梓渊喘着气，脸上的緋红也煞是诱人，但他尚未失去理智，「你这么做是为了逃避吗？……湘妍，你不该这样做……唔！」他闷哼一声，不敢相信她竟然用牙齿轻轻的嚙！这简直、简直要把他逼疯啊！
    理智崩盘的林梓渊反转两人的姿势，他轻易的将李湘妍的双手压制，望着她的眼神全然的专注，专注到要吞吃下肚，他缓缓的说：「这是你自找的……」
    李湘妍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用她空间的唇封住他的多言。
    林梓渊纵是情场高手，但面对深爱的女人也无法把持自己，如果她要逃避，他就陪她吧……就算只能暂且忘记伤痛……他不愿意再想，放任自己的身体本能，在两人身上燃起高温，周身的气氛变得曖昧纠结，衣服变成相贴的障碍，林梓渊率先将自己的剥除，他没再解李湘妍的釦子，他的手从她的上衣下襬中伸进，他没有撩得太高，就这么游移着，她细腻的肤触让他感觉手指像浸泡在牛奶里。
    她的表情是羞涩却大胆的、她的声音是魅惑却天真的……林梓渊黯黑的眼里已经染上情慾的晶亮，他的呼吸和她的交织在唇与唇之间的空隙，再换气的空档交换彼此的气味，她的甜腻让他欲罢不能。
    此时，他们脑中什么也不想，就让慾望支配着身体，这样，他们能暂且忘怀那个让人肝肠寸断的消息。有什么话就等他们恢復平静的呼息后再说……他们抓着目前能紧握的温暖，谁也不退缩……

 第九章之一 只是阴错阳差(1)

    如果说他这辈子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事，那就是他有一个好女儿，身为李湘妍的父亲，李祥平感到自傲，自己竟生出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虽然他们是单亲家庭，但父女感情十分的好，从小到大，李湘妍从没有瞒过他什么，第一次交男朋友、第一次约会他都知道，纵使当时他有着心痛，那种女儿要被抢走的心痛，他还是笑着要李湘妍多多体会……只是，他没想到李湘妍要结婚的消息，自己竟是从电视新闻上知道的。
    当时他正在外面吃着台式的早点，清粥小菜配滷蛋，他无聊的看着新闻转播，一边想着李湘妍叨唸自己的口气，她总是要他细嚼慢嚥的小口吃饭，别唏哩呼嚕的喝粥，总有一天会噎到的。
    他想着女儿略带恐吓的叮嚀而笑，却在下一刻，那滷蛋不上不下的梗在他的喉咙，他的脸色转青转白，都只因为电视上播报着「情定灵机财团继承人，求婚现场直击──飞上枝头的李湘妍！」让他一时愣住，忘了自己正吃着危险的滷蛋，要吞下，要吐出、要骂萤幕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却阴错阳差的噎了自己！
    早点店里有和李祥平认识已久的老邻居，老邻居看着电视新闻，准备要揶揄李祥平当了有钱人的岳父要享清福，却发现李祥平神情痛苦的紧抓着喉咙。
    老邻居知道李祥平有心脏病的病史，纵是李祥平平常控制得很好却在这个时后发病，肯定也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老邻居妄自的猜测，一边慌乱着急的要早点店的老闆打电话叫救护车。
    李祥平很想大叫自己只是噎到，但他无法说话，而缺氧让他的意识逐渐涣散……没想到他有天会被滷蛋噎死，这种可笑的死法让他感觉太没面子了！
    天啊，他的形象就这么毁了！他想着告别式上的哀凄，再想到司仪沉痛的说着：「李祥平先生的离去让我们感到痛心与措手不及，而他此番离去要给亲友们的啟示很明显──千万不要在嗑滷蛋的时候感到吃惊！」
    这样的悼文……好丢脸啊！他真的不愿意有这样的告别式啊！
    重来重来！他要重来啊！
    「啊咧？」他在做什么？
    李祥平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片白白的天花板，左右两边的拉帘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他手臂上也有被束缚的感觉，很明显的，他在医院。「……我没死……太好了，幸好我没有死于噎滷蛋……」那场不好笑的告别式只是他的恶梦，真是太好了。他松了口气，打算压护士铃，却听见隔壁床的声响……嗯，隔壁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医院啊！他不该多想的，但是……那种曖昧的声音他怎么会认错呢？！他好歹也是一个孩子的爸了！
    「真是！世风日下，就连医院也沦陷！」他小声的低斥，耳朵却拉长了在仔细听着，听这衣服磨擦的声音，进行的程度应该才开始而已，如果他够有道德，他应该知会隔壁床的人……他在听着。
    「咳咳！」他假意的咳嗽，没有成效。反而刺激到他的喉咙，他的喉咙才噎过滷蛋，脆弱的很，哪禁得起他用力的折腾？所以他下床，用移动点滴架的声音昭告，却也是没人理他。
    他本想离开这间病房，让隔壁床的人保有隐私，但是他在经过隔壁床时，耳尖的听见那名字。
    「湘妍、湘妍……」
    男人呼唤着的名字不就是他女儿的吗？李祥平狐疑的想，但他又觉得怎么可能？他家的湘妍是个乖乖牌，他说过不准有婚前的……咳咳，亲密关係，她也答应过了！所以不会是他家湘妍！
    他再度移动脚步，这次他真不会错认了，就算那女声有多令人脸红心跳，他也不会错认！
    唰！帘子被粗鲁的拉开，李祥平胀红着脸叫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医院病床不是这样用的啊！」

 第九章之一 只是阴错阳差(2)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梓渊在帘子被拉开的同时，他将李湘妍藏进被子里去……怎么说？他总觉得自己的「好事」很容易被打断，第一次是官睦予、李湘妍肚子饿，咕嚕的叫声不算，第二次是他「亲爱的」翡翠祖母……然后无三不成礼，总算他有个准备，没让乱拉帘子的大叔看见李湘妍的媚态。
    他被看光了，虽然只有上半身的裸露，但也够呛了。他挑着眉，望着那位吼叫的大叔，冷冷的说道：「很抱歉，我不觉得自己必须给您解释。」
    「你你你！」李祥平认出眼前这张脸，就是这坏胚子拐走他可爱清纯的乖女儿！「你还敢说不必对我解释？！好啊你！把我女儿拐到床上了还不给我解释吗？！」
    「……你女儿？」
    林梓渊还没能会意，他身后已经有阵风飘过，那是李湘妍，她在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就已经猛然一震，只是在第一时间被林梓渊用被子活埋，而她此刻扑进李祥平的怀里，没有半点尷尬，实在是因为她太兴奋了！这种失而復的感觉，这种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却又找回来的感觉──「爸！爸爸！……呜！我不是在做梦吧？爸爸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啊！」李湘妍伏在李祥平的肩头哭泣，那是喜极而泣的笑容，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洗三温暖似的，太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李祥平错失了责骂李湘妍的机会，他慈爱的拍着李湘妍的背，看着林梓渊的眼神是男人之间的较劲交流。
    李祥平的眼神若是能翻成白话，那意思大底是：「哈！李湘妍还是我的！你这莫名其妙的坏胚子还不闪边凉快去？！」
    「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爸爸，你这个笨蛋！呜呜！」李湘妍边哭边笑，但声音却很清晰。
    她的话上李祥平皱紧了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说会再也见不到我？」
    「对啊！」李湘妍抬起头来，「柜檯的护士说你在太平间……」
    「我呸！」李祥平的脸皱的像包子，「湘妍，你童言无忌！」
    「什么童言无忌？人家都二十五岁了还童言咧……」李湘妍的心情雀跃，立即恢復她平常吐槽自己老爸的习惯，但……她好像忘了什么？
    「在爸爸心里你永远是小孩，」李祥平宠溺的抚摸她的头顶，替她梳顺微乱的发，「看你多大的人了，头发也不好好整理……不是啊！李湘妍！」李祥平突然改变了口气，因为他想到她的乱发是从何而来！是那个男人揉乱的啊！思及此，李祥平父亲的威严立即窜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和陌生的男人滚床单？！爸爸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李湘妍的脸倏地爆红，她僵硬的回头，才发现自己完全冷落了林梓渊，那个刚才和她肌肤相贴的男人，正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
    「看来，这只是乌龙一场。」林梓渊的脑袋恢復冷静──他不冷静也不行，人都活生生的在眼前了，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那个花痴护士搞错人了！
    「哎呀，我差点忘了隔壁床的病患要换点滴！」那名花痴护士踩着雀跃的小跳步，给了自己一个换点滴的理由，再度到这间病房里，她想也许有机会再看一看美男。果然美男自帘后出现了啊！她这趟没白来！她的笑容很不含蓄的延展，看着病房里面站立的两男一女，她很没神经的说，「啊，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待我把这为病患的点滴换了，我再带你去太平间认领李祥平先生的遗体……来，李先生我们换一下点滴喔！」
    花痴护士见三人的视线都胶着在自己身上，一度以为自己终于吸引美男的目光，但她发觉三人的目光有点诡异，她才开始回想自己的话有点怪……她刚刚叫那位病患李先生？
    她绕过他们，到李祥平的床头看了下，那声惊呼和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不需要看见也能想像得出来。
    花痴护士回到三人面前，脸部僵硬的笑着问：「呃……呵呵？你们该不会刚好认识吧？这位先生也叫李祥平……」

 第九章之一 只是阴错阳差(3)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看似医院院长的中年男人对着林梓渊不断鞠躬，他身边一名年轻女孩就是那位花痴护士，头都不敢抬起来，「你也说点什么啊，都是你的脱线！」
    「对、对不起……」花痴护士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林梓渊的裤管，很不专心的一边道歉一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啊啊，真是好闻的味道啊，和他们医院的人差好多，可是、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极品身边都有人啊？！
    「别这样，护士小姐。」李湘妍温柔的把花痴护士扶起来，安慰道：「虽然是误会一场，但人都好好的就没事了……你快起来吧。」
    花痴护士狠狠的瞪着李湘妍，心里想着：「都是这个女人，抢走极品现在又在装好人！都是她，为什么要问我『李祥平』？！谁知道医院里面正好有两个李祥平啊？！真是倒楣啊我！」
    李湘妍被花痴护士的眼神吓到，瑟缩的收回手，躲到林梓渊身后，林梓渊蹙眉，他没漏看花痴护士的表情……真是够了啊！「你放手，看在人没事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他转向那位满头大汗的院长，「希望你们挑人也能稍微注重一下素质。」他试图抽回自己的脚，却被那名护士捉得太紧。
    那画面实在可笑，最后是院长把那护士给拎起来，还给他们一个清静。李湘妍看着林梓渊裤管上的皱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看来她很喜欢你。」
    林梓渊没好气的看她一眼，「那种喜欢我敬谢不敏……我只要你的喜欢就够了。」他揽过她的肩，心情很轻松，没有发生憾事真是太好了，虽然还是对那名花痴护士感到生气，但李祥平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啊！
    「咳咳！」李祥平假意的咳嗽，喉咙还是有点痛。「好了，没什么事我也办好出院，可以回家了。」
    「爸爸。」李湘妍从林梓渊得身边跑开，到李祥平的一旁勾着他的手臂，很自然的撒起娇来。「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嗯，」李祥平宠溺的看着李湘妍，对于宝贝女儿从那男人身边跑开，转来勾自己这件事感到欣慰，女儿没白养啊！所以他丢给林梓渊一副「我赢了」的表情。
    「对了爸爸，你为什么会进医院啊，真的是被我和梓渊的新闻骇到？……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的不会谅我自己的。」她说着，眼眶闪着光，但她很快的眨掉，没事，不能哭！
    「呃……」李祥平被问到那问题，「我当然是被你们得新闻吓到啊！你什么都没跟爸爸说就要结婚，爸爸打击多大啊？！」他决定不说自己是因为吃滷蛋吃太快，噎到才送医……实在太蠢了！
    「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李湘妍咬着下唇低头，「我们、我们真的打算跟你说的，只是新闻……只是新闻……对不起。」
    李祥平听她左一个「我们」、右一个「我们」，心中酸涩啊，他还想让李湘妍好好反省一下，但又忍不住看她难过，所以他就悄悄的说了，「其实是因为我吃东西太快噎到才被送医……这么丢脸的事你可别跟人家说啊！」
    林梓渊和他们有点距离，他见李湘妍和李祥平父女感情很好的样子，他很羡慕，下一刻却吓了一跳。
    因为李祥妍突然暴怒，她河东狮吼的对着李祥平大叫：「你、说、什、么？！我明明就跟你说过吃东西要注意，吼，你就是讲不听……」一连串的碎碎念。
    在阴错阳差之下，李湘妍以为自己失去了父亲，却失而復得了，她为此更加珍惜父亲，所以就稍稍冷落了林梓渊，不过，他真的能体谅的。他望着他们父女俩温馨的互动，很想加入。

 第九章之二 只是梦寐以求(1)

    林梓渊和李湘妍父女隔着三步的距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前进，亲情……他一直很嚮往的，只是他的母亲给不起，被父亲拥抱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小时候看着同学在父母怀中蹭着，他心中就有股酸楚。
    李湘妍在他面前和李祥平亲暱的撒娇也是，亲情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好想加入他们，但他的脚步停在他们三步之外，不敢妄动，就怕惊扰眼前的和乐幸福。
    「梓渊，」李湘妍终于注意到兀自发愣的林梓渊，她向他招手，然后把他正式介绍给李祥平，「爸爸，这是我的男朋友……林梓渊。」
    「你好。」李祥平朝林梓渊身出宽厚的手掌，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林先生，你在哪里高就啊？」
    「唉唷，爸爸你别叫他林先生啦，他叫梓渊，楠梓的梓、深渊的渊……」李湘妍说着，突然安静了。楠梓的梓？为什么如此似曾相识呢？她陷入自己的回忆，而两个男人则开始交流。
    「伯父您好，」林梓渊握住李祥平的手掌，沉稳的握了下即放开，说道：「我现在没有工作。」
    「啥？你没有工作还想娶我家湘妍，你要怎么养得起她？不对不对，我还没承认你是她男朋友啊！」李祥平说着，突然想到电视新闻的报导，「不对，电视上说你是灵机财团的继承人，你怎么会没有工作？」
    「关于继承人这件事，我打算拒绝。」他诚实的说，「然后，关于工作，我有在做投资的操作……」
    「投资？那种东西风险太大了！」李祥平说，他才不管林梓渊是哪家出生，拥有怎样的背景，不好好的上班就是有问题。「我不承认你们之间的交往，赶快分一分吧。」
    「什么？」林梓渊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要我和湘妍分手吗？为什么？」好不容易他以为没有阻碍了啊！
    「因为你没有工作我不放心。」李祥平挑明了说，「而且灵机财团这样大的家族……豪门深似海，我不会让湘妍身陷苦海。」
    林梓渊朝李湘妍望去，她的眉头纠结，他不安的唤：「湘妍……你也认同伯父说的吗？」
    「楠梓的梓……蓝紫的紫……」她煞有其事的喃喃自语，脑袋里存放记忆的区块跳出官睦予跟她说过的「故事」……从前从前，有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男孩遇上一个少根筋的女孩，但因为他娇弱矮小的外表被误认成女生，却不敢向女孩说明，于是隐藏着真实的性别，几乎天天与她玩在一起……。「你是小紫？！」
    「嗄？」李祥平被李湘妍吓了一跳，「什么小紫？……好耳熟的名字……？」
    「梓渊你……竟然是小紫吗？！」李湘妍没理会父亲，因为她正在消化这件事──林梓渊是小紫？！
    「湘妍你在说什么？小紫是女生啊。」李祥平想起过去一段日子，李湘妍和某个小孩走得很近，那小孩生得很好，细细的发质，白皙的皮肤和灵秀的五官……他一脸无法理解的说：「这臭小子怎么会是小紫？小紫是女孩啊。」
    林梓渊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不过他也回答他们的疑问，「不瞒你们说，我的确就是那个小紫。」他望向李湘妍，「官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你不是知道吗？」
    官睦予是说过，但她当时没认真听啊！现在好了，她想起来了，那些丢脸的过往全都浮现，关于她掀小紫的裤子、关于她一开始就在小紫面前洗澡……天啊！她到底还做了什么蠢事？小紫竟然就是林梓渊？！
    「……湘妍，我看你是遇到诈骗集团了。」李祥平很认真的说，看着林梓渊的眼神很奇怪。他才不相信可爱的小紫会长成面前这个臭小子。不过，他曾经为了李湘妍吃过小紫的醋，而那感觉就跟现在很雷同啊……。
    「叔叔，好久不见，我……我是小紫。」林梓渊说，在这年纪自称小紫真的颇难为情。但瞬间让他有交情拉很近的错觉，这让他自然得笑了，毕竟「叔叔」是他以前对李翔平的称呼……没想到他还能这样称呼李翔平，这真是让他心中无限感慨。

 第九章之二 只是梦寐以求(2)

    「少叫得这么亲近啊！」李翔平反驳道，林梓渊和小紫的音频已经是完全不同，但心中的感觉真的似曾相似啊！「……你真的是小紫？！那个个子小小，脸很秀气，气质动作举止比湘妍还优雅的小紫？！」
    「欸！爸爸！你怎么说得我好像很没气质啦！」李湘妍边摀着脸颊边反驳，可她反驳得心虚，因为她现在想想她的小时候，的确很没气质……简直是个野小孩啊！她那没形象的过去完全被看光了！
    她突然想到那件白色洋装……她想起和林梓渊第一次约会时，林梓渊脸上的表情！他当时的笑容如此明瞭……噢！她真是丢脸！
    林梓渊看穿她的心思，「湘妍，你不用感到难为情，从以前开始，我就是喜欢你的直率。」
    「直率……那叫直率你也说得太好听了啊。」李翔平脱口道，「湘妍小时候我还希望她像小紫一些，却没想到小紫是个男孩啊……！」真是希望错了，所以才导致李湘妍越来越外放，幸好她国中谈了恋爱之后，个性才有修改的像女孩子些。而那个男朋友的名字……？「你……你该不会还是湘妍国中的男朋友吧？！」
    「我是。」林梓渊坦承，不过他没想到李翔平会知道这件事，原来李湘妍和李翔平的父女关係如此之好，连过去的男友名字都记得。但「国中的男朋友」这句话让他感觉古怪。「湘妍……还有过别的男朋友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危险，而李湘妍别开视线，准备偷溜。
    「当然有啊，你也太看轻我女儿的行情了吧？」李翔平说得顺口，「大学的时候有个可爱的学弟，很贴心的还打电话来寒喧，问过我湘妍喜欢什么、有什么癖好……还有一个也是国中就认识的男孩子，一直很照顾湘妍，对了，好一阵子没有他的消息了，那个叫皓安的男孩子不晓得怎么样了？」
    「嘿？湘妍？」林梓渊笑笑的望向李湘妍，那笑容让她感觉芒刺在背、笑里藏刀。
    「我……比起你我好很多了好不好！」李湘妍微嗔的说，她都可以不计较他丰富的过往情史，她一点点小小的青涩恋爱史也不算什么嘛！
    林梓渊被她过度率直的话一箭穿心，摀着心口说：「唔！你说得很对……」
    「男生有点过往情史才好啦……玩过了就会乖了。」李翔平表面上看似替林梓渊说话，但他的眼神带着警告。「是吧？」
    「呃……是啊。」林梓渊接收到李翔平眼中的警告，转个念想，李翔平对他说这话是认同他和李湘妍了吗？「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湘妍，不会让她吃亏的。关于公做的部分，为了让你安心，我会去找一个职位，这一点还请你相信，我的能力绝对足够使湘妍依赖。」
    「……有气魄。」李翔平讚赏的说，他女儿的眼中不错啊，竟然从小就绑住了林梓渊这样的人才，「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毅力，就去接任灵机的继承人让我看看吧。你不是唯一的继承人吗？怎么可以推却，那是你的义务。」
    「咦？」林梓渊怎么也没想到李翔平会把话题转到这里。「接任继承人？为什么……？」
    「就说那是你的义务了嘛！」李翔平搔搔脖子，似乎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还是你怕自己的能力撑不起灵机财团？」
    李湘妍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听着他们讨论的事情，总觉得不知待如何参与话题。
    「如果我说不呢？」自己的能力被质疑，林梓渊机不可见得皱了下，语调仍是有礼的，却有些不开心了。「若我不继承又怎样？」
    「那我就无法知道你对湘妍是不是真心实意，若你能够为了她去支撑林老夫人，不为老夫人的冷脸所击败，我就承认你和湘妍之间，我会安心的，亲手把湘妍交给你。」说着，李翔平的表情有些愧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祖母的冷脸？」林梓渊听出李翔平的语病，李翔平一定隐藏了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家去吧？」李翔平说，那些事也该说出来了。如果不是他，林老夫人现在也不会如此辛苦。但人就是自私的，他做不到的事却要林梓渊去完成……就当是他对林老夫人的补偿吧。

 第九章之二 只是梦寐以求(3)

    三个人搭计程车前往李宅，一路上，林梓渊坐在副驾驶座，思考着李翔平究竟还想说些什么，偶尔透过后照镜，他见李翔平严肃着一张脸，似乎在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难以啟齿。而李湘妍，她一脸的不知所措真是……可爱。
    这回的司机感受到车内的诡譎，半声不吭，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仍是那间大楼华厦，林梓渊缴付车资，下了车，遥望路口那根电线桿，他曾经在那里等着李湘妍朝他翩然而至。
    一切都如此熟悉啊。
    「想什么？别发呆了。」李翔平朝林梓渊说，要他快跟上。乘着电梯到了李家门前，李翔平要李湘妍去厨房泡茶，自己则和林梓渊一起关进了书房。「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其实，我认识林老夫人，我知道她这几年表面风光，私底下却是很辛苦的，因为她只有自己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家还有你这么一个继承人……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林梓渊思忖着，没有发言，他静静的听着。李翔平继续说：「其实……湘妍她母亲是林嘉仁的妻子。」
    「那……那湘妍的亲生父亲是林嘉仁吗？！」林梓渊惊愕的道，李湘妍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谁那么说了，湘妍是我女儿！」李翔平皱了下眉又很快的松开，是他的说法让人误会了，他续道：「二十六年前，我不过是婉蓉家的一名资浅的司机，没有什么资格和她相恋的，但我们却彼此吸引，偷偷的交往。而这件事后来被老爷发现，他要我们尽速分手，婉蓉碍于父命和我分手，同年，婉蓉随着老爷的安排要嫁进林家，那是一场门当户对的亲事，我却只能默默给予祝福。希望林嘉仁会好好对待婉蓉。」
    林梓渊没问「婉蓉」是谁，因为他知道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有个元配，名字就叫「婉蓉」。
    「但事情不是如我想像，我一心期待婉蓉会有个好归宿，那我的退让就值得，却没想到林嘉仁那个忠厚温吞的男人却不善待婉蓉，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一个人。」李翔平平静的说，「也就是因为他心有所属，婉蓉才有藉机会和他谈条件，他们维持着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林嘉仁和婉蓉一起出门都是幌子，实际上婉蓉是来找我，林嘉仁是去找那个女人……」
    「林恩妮。」林梓渊说出那个名字，他母亲的名字。「既然他心中有我母亲又为什么不悔婚？……因为我祖母？！」
    「是，因为林老夫人只接受『门当户对』……然而渐渐的，婉蓉和林嘉仁越来越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为了自己深爱的人，相敬如宾的两人开始在林家演着争吵的戏码，每天都过得乌烟瘴气，然后他们就有了逃家、翘家的藉口，每一次的出逃都是我和婉蓉，或者林嘉仁和林恩妮在一起最好的藉口。」
    「所以……」林梓渊想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太直接？问那些藉口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就太天真了，那些藉口肯定就是他和李湘妍出生的理由啊……。
    「所以，就是这样，林嘉仁的爱人先有孕，为了隐藏这个消息，他真是费尽心力……」李翔平轻咳一声，脸上有点不自在的说：「只是后来婉蓉也有了湘妍，所以我们就先私奔了，总不能让林嘉仁养着我的孩子……婉蓉和我一起私奔之后，林老夫人似乎对林嘉仁的行踪很盯视的样子，他不能、也没有藉口去找自己心爱的人，所以借酒浇愁，几年后在一次意外中丧生……却没想到绕了一圈，湘妍还是像她母亲一样，走到林家人，也就是你的身边……这也许是为了补偿吧。」
    到底是李翔平的说法有问题，还是自己的理解能力下降？林梓渊不确定的问：「补偿……补偿什么？」
    「补偿我从林家抢走婉蓉，抢走本该属于林家的子嗣……补偿这些年来我对林老夫人所有的愧疚，我办不到的事只能拜託你了，梓渊。」李翔平朝他下跪，却被林梓渊眼明手快的搀住，没跪成。「我对经营规画无能为力，只能拜託你，别让林老夫人一个人独自站在至高处，高处不胜寒啊。」
    「可是，是祖母不准我和湘妍交往，我才退出继承灵机的……」
    「老人家，你哄一哄不就得了？」李翔平一脸老奸巨猾，「放心如果她还要嚷嚷着门当户对，我也有对策，现在你就把继承人的事情搞定，我就心甘情愿把湘妍交给你。」
    林梓渊听着李翔平的话，觉得李湘妍穿着浪漫的白纱，走在红毯上向自己走来那梦寐以求光景，逐渐在他眼前实现。

 第九章之三 只是门当户对(1)

    站在那幢大宅之前，林梓渊深吸一口气，走进那扇门。
    张管家等在那里。
    「少爷。」张管家朝他弯身，带着皱纹的脸上明显有了笑容，「老夫人在花房等着。」
    「知道了。」他点点头，熟门熟路的往温室的方向走。
    在那段第一次与李湘妍分开的日子，他在林家最常跑的地方就是花房。那里的花草树木跟李湘妍一样，不会对他的血液感到轻视，只是缺少了可人的温度，纵是如此，他还是很欣慰有花木的陪伴，陪伴他度过那一段日子。
    没想到祖母也会进入温室花房，这点让他很惊讶。她也会喜欢蒔花弄草吗？
    推开通往温室的玻璃门，那温度溼度都在控制之中，迎面而来的各式植物的芳香，让他感到心旷神怡，第一次，见祖母这件事不让他绷紧神经。
    温室的中心摆着一张悬掛的鸟巢躺椅，躺椅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没有平时的强势与跋扈，孤绝的，让人很想紧紧将之抱住。
    林江翡翠闭眼假寐，听见脚步声，她缓缓的睁开眼，没有上妆，六十八岁的她皮肤白皙，保养得宜，不上妆比上妆美，上妆也许是她武装自己的偽装，脱下偽装的她亦可以说是亲切许多。
    林梓渊觉得祖母的样子跟平日很不同。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的毫无防备。心中竟生着微微的疼，她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血亲了啊……只是他们之间的互动与关係，向来紧绷。
    「你还是来了。」林江翡翠轻声的开口，「我不会求你，这灵机财团已经耗费了我的一生，如今，就让我打下的传奇随风而去吧，我已经不在意了。」
    「祖母，我会接任的。」林梓渊说，很自然的留露出笑容。「您用一生心血拼搏至此，我不会让您过往的努力白费，而且，这也是我的义务。就算我的血统不如您纯正，但我骨子里仍是有着您的血液……我的固执与一旦认定就不轻言放弃，莫约也是遗传自祖母您？」他们，很相似。他竟然到现在才有所体会。
    「那你也愿意和那个叫做李湘妍的女人断绝来往吗？」林江翡翠轻松的问，虽然林梓渊软化了态度，她还是要维持着她一派的至高无上……也不必吧。她思索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对待自己唯一的孙子，但长年累积硬板板的表情此刻似乎不由她控制。嘴巴就是克制不住的讲着门当户对。
    「我不会和她断绝往来，事实上，她是我今生唯一的选择。无论如何，只有这点我不会退让。」他语气坚定的说，「但我也不能为了她而遗弃您，只好我们两个各退一步，我接任灵机，您接受湘妍，不知这样可好？」
    林梓渊说得平静，但手心微微沁着汗。
    林江翡翠深深、深深的凝望着林梓渊，她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管她怎么打压他，他仍这般不屈不挠，现在还能和她讲条件了？如果林嘉仁有他一半的坚强，她怎么也不会变成一个铁娘子啊。
    林嘉仁太软弱，她用错方式训练，结果是失去了儿子，相反的，她的孙子多像自己啊……和她一样的顽固。
    前方越有阻碍，她越要过，逆风不管多强劲，她始终当自己是坚韧的草，风吹不倒雨淋不坏，只是，不管她多坚固耐用，终有腐朽的一天……她揉揉膝盖，然后昂扬的站起，捨弃她一贯的骄傲口气，用温和如水的语调说：「好。」
    真的假的？！林梓渊不知道林江翡翠心中经歷了怎样的变化，总觉得她答应得太快，他已经要准备长期抗战的姿态一时有些僵。不过，他脸上还是不为所动，彷彿他一开始知道林江翡翠会答应似的。
    这也让林江翡翠对林梓渊有了一丝讚许。
    要继承灵机的人选，果然还是要能面不改色才行。
    「但是，因为李湘妍不是与我林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所以我要求将她接进家里来，我亲自训练她礼仪与应对进退。」林江翡翠说出但书，「如果她能通过我的训练，我就不再阻碍你们。」

 第九章之三 只是门当户对(2)

    「祖母……」听见林江翡翠说要把李湘妍「接进家里」这话，他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其实这也是他的家啊。只是，门当户对已经不流行了啊。「湘妍不需要指导，她的基本礼仪很好啊。」
    「不用多说什么，你把人带来就是了。」林江翡翠恢復她平时的骄傲，虽说是骄傲，却也已经掺进了为人祖母的温度了。「我只有这样一点小小要求，难道你还怕我把她给吞了不成？丑媳妇也是要见祖母的。」
    「祖母，你这话不大对，湘妍很美一点也不丑啊！」林梓渊脱口道，甚少反驳的他竟然为了李湘妍的外貌问题和林江翡翠槓上，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林江翡翠不解的问，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林梓渊笑得如此真心……心都为此有些暖，语气又更软了。原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啊。
    「不，没什么，等祖母见到湘妍一定也会喜欢她的。」林梓渊说得肯定，提到李湘妍，他的眼神十足温柔，像一潭沉静的水，只为那阵风泛起涟漪。
    这莫名的让林江翡翠愣住了。他那样的神情，她在谁的身上也见过？她甩甩头，不让自己回想那双专注的眸。
    却为此，她的脸颊有些红。
    「祖母？」林梓渊观察着林江翡翠的表情变化，突然有种一闪而逝的情绪，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但他没有说。「……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湘妍，还请祖母见到她的时候别太惊讶了。」林梓渊潮她行个礼，便转身离开，离开前，他摘了一朵盛开的雏菊，别在林江翡翠的鬓边。「您知道这雏菊的花语……」林梓渊唇边泛着微笑，「很适合你喔。」
    林江翡翠傻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林梓渊动作，然后，他这次真的离开的温室，独留她一人怔忡。
    她知道雏菊的花语──深埋心底的爱。
    一阵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她看向声源，是张管家……。
    「老夫人。」张管家朝她行礼，亮出手上的平板，「业务部的经理来请示您……」
    她没接过平板，倒是平静的说：「灵机的事我不管，刚才梓渊说要接任，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喔，所以您才这般有热带风情？」指指她鬓边的小雏菊，他浅浅的笑着，笑得那般优雅得体，然后，那眼神与林梓渊谈及李湘妍时无异。
    林江翡翠不敢触及他的视线，心中埋怨林梓渊做什么要把花戴在她的鬓边，她都七老八十了！她狼狈的扯下那朵雏菊，捧在手心的力度却是小心翼翼的。
    是谁又让她有了戴花的心情？张管家藏在身后的手紧握住，心中蔓延着苦涩，他知道自己的身分，他不该对林江翡翠生出情感，但心却管不住的，为她倾倒。
    他心疼她的坚强，却不能成为她的支柱，他知道林江翡翠是多么重视门第，所以，他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最接近她的了，他该满足了……。
    「张管家？」林江翡翠整理好情绪，恢復成平时的态度说话，「你去告诉梓渊，今天、现在开始就到灵机上班吧，身为继承人要学的事还多着，没时间让他谈恋爱了。还有，那个李湘妍，你准备一下，我要让她住进家里，因为不是和我林家门当户对的野丫头，所以我要亲自教导她该有怎样的姿态……没什么事你也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在温室里静一静。」
    「是。」他应承着，转身离开的脸上藏着苦涩。
    林江翡翠望着他頎长的背影，突然说：「张管家，这四十年来，多亏你了──是时候该让你退休了。」她的语气是轻松的，却也掺杂了落寞。
    「没什么，老夫人无须言谢，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他初次没有面对她答话，说完，便退出了。

 第九章之三 只是门当户对(3)

    在温室通往大宅的走道上，张管家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着，不愿相信从林江翡翠嘴里吐出要让他退休这句话。
    遥想着四十五年前的自己，当时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子，他在林家担任园丁，却因为有责任心懂得上进，变成了老管家的接班人，然后，十九岁那年，他头一次和林江翡翠近距离面对面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很难再为他人心动。
    二十岁，林家遭逢巨变，多数的佣人领了工资就走，只有少数几个人愿意留下，他是那少数人之一。他也见识了二十八岁的林江翡翠有多坚强，他的仰慕之心是在那时后转化成爱情的。
    就这么过了四十年，他仍是未娶，他陪伴着她不只因为他是她的管家，也是因为，那是离她最近的位置。
    只是他不能跨过，但是……他真的好想告诉她，他爱她。
    他将情意隐藏了这么久，在这时突然爆发，他不顾自己已经是个年届花甲的男人，他满心澎湃像个情竇初开的少年，有着无畏的气势，他要告诉她，这四十年来，他一直都爱着她！
    他回转，直奔她所在的方向，脚步像旷野上的小鹿，活泼而自由。
    林江翡翠在那鸟巢躺椅上蜷缩着，「说什么该退休？你还真大方……明明最不愿他离开的人就是你啊。」她捧着林梓渊替她戴上的雏菊，「深埋心里的爱……梓渊竟然看得出来？我原来也不是毫无破绽……若不是我固执的说着门当户对，我也许早就投入他的怀抱里了。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藉口，为了我这不值钱的自尊，我还逼死了嘉仁……自己却默默爱着他，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啊。」
    张管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林江翡翠身后，听她说着爱，她爱谁？！他摒住呼吸，听着她的自言自语。
    「林江翡翠，你别傻了，你冠的还是林家的姓氏，你还妄想着能爱上别人吗？」她自嘲的笑，「何况你们之间还差了八岁……你丢不丢人啊！」
    「他若真的爱我，就该把我带走，不让我去想……」她搁下手中的雏菊，改捧着脸颊，满面的难为情。「我怎么像个少女一样疯疯癲癲自言自语？都已经六十八岁了还在痴想着会有人爱，我真是太蠢了。」
    「都六十八岁了啊。」她叹息一声，二十八岁那年，她本来可以逃走的，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有责任，而现在责任以了，她却皮松肉垮，脚也遗失追寻幸福的气力了。「就这样吧，我……不该再想他了。」
    「你在想谁？」张管家再也忍不住心焦，身影一窜就出现在林江翡翠面前，「告诉我，你在想谁？！」他没用敬称。
    「呀啊！」林江翡翠摀着心口，「你、你偷听我说话？你、你还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你说你爱他，那个人是谁？」他咄咄逼人的问，问出口后才想着那些关键字，「差八岁」、「退休」什么的……。
    「张管家……」林江翡翠的双颊驼红，彷彿又回到他俩初见的那一天，二十七岁的她已经发现丈夫爱上酒店而心力交瘁，但张管家当时一双纯净的眼却让她有了精神寄託，若不是顾及着礼教规范，她会毫不犹豫的叫他带自己走……但事实是她被时光给蹉跎了四十年啊。
    「翡翠……我一直都没能跟你说，我不想退休，我想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就算是做管家也好，请不要叫我走。」他半跪在她面前，轻扯着她空下的那隻手，「如果可以，请你拋掉礼教规范，不要在乎门当户对，做我今生唯一的妻子吧。」
    他将放置在一旁的雏菊拾起，把花茎绕了一个圈，固定后套进她的手指。那是一个花戒指。
    「人生可没有那么多的四十年了，我们可以有我们自己的幸福，你说好不好？翡翠？」
    林江翡翠长久的偽装在他的深深注视下崩解，她不是不要爱，只是怕自己要不起啊，她怕自己贪心了，所以才压抑着自己。听到他这么说，她没有答覆，只是轻轻的，慢慢的，投入他的怀抱。
    所有的坚持已然瓦解，有的只是两颗紧紧相系的心。

 第十章之一 只是如愿以偿(1)

    纯白的大礼堂用许多繽纷却优雅的鲜花装饰着，红色的丝绒地毯在中央的走道上，是一条通往幸福的见证。红地毯的两侧是好几排的深色长椅，长椅前排坐满了媒体记者，原本，这只是一场私底下举办的婚礼，却不知道在哪里走漏了风声，吸引了一大批补风捉影的人不请自来。
    也是，灵机集团家的婚礼消息是很难藏得住的。
    新娘准备室里，那身穿古典蕾丝婚纱的身影显得紧张、羞怯。林梓渊见了莞尔，踩着一双看似低调却要价不斐的手工皮鞋上前，将自己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新娘的双肩，轻松愜意的问：「很紧张吗？」
    「我看起来像紧张吗？」
    林梓渊很想说不像，但实际上，那新娘的声音根本就颤抖着。
    「我才不是一个会紧张的人，我只是觉得……很丢脸。」她倔强的说，不敢看镜子里面打扮得美丽脱俗的自己。
    「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并不丢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已经等待的够久，不用再矜持了，所有人都会给予最深的祝福，若有人胆敢嘲笑，我会第一个衝上前，把那个不识好歹的人打得满地找牙。」他边说边比划，俐落的身手劈开空气，发出颯颯的声响。
    新娘轻轻的笑了，她紧绷的情绪因为林梓渊活灵活现的演出而变得自然许多，「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个暴力的人啊。」
    「嗯……好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也不适合见血，顶多我把那个人轰出去就是了？」他爽朗的笑，对根本还没出言不逊的，幻想中的那个人表现出磨拳擦掌。
    她看着林梓渊一副为自己着想的表情，垂下眼帘，她长长的睫毛遮盖她一半的视线，她轻声却诚恳的说：「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停。」林梓渊单说了一个字，望着她惆悵的脸，话很自然的接续：「别说对不起，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没有什么好说抱歉的……只要你能开心，那就一切足够。就让不甚愉快的往事，如过眼的云烟，别放心里。」唔，他是说真心话，但怎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够老派。「若要说，就说谢谢吧。」
    她一愣，随即绽出绝美的笑顏，「……谢谢你，梓渊。」她直是着他的眼底，那专注坦承与不计较，让她觉得心中感动，眼眶中有着打转的液体，稍微一个小动作就会成串的掉落。
    准备室的门被打开，闪进一个清丽的身影，她指着泫然欲泣的新娘，质问着林梓渊，「啊，林梓渊你做了什么竟然让新娘流眼泪……妆会花掉……呃，妆不会花……」因为是防水的彩妆，「但是眼眶会红红的啦，当新娘的时候一定要很漂亮才不会有遗憾啊，」她抽了几张面纸，小心翼翼的揩掉新娘睫毛上的泪珠，「别哭别哭，虽然你哭起来还是很漂亮，但笑着会更美的喔。」
    林梓渊听着那状似哄小孩的话，忍不住噗哧一笑。
    「欸，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好可爱。」他有话直说，拉过那名清丽的女子，曖昧的说话，「原来当新娘的时候一定要很漂亮啊……我知道了，等你当新娘的时候我不会让你觉得有遗憾……湘妍，不管什么时候，我还是希望你叫我梓渊，叫我全名会有惩罚喔？」
    「喂！」李湘妍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娇嗔道：「你真的越来越无赖了，没看到新娘还在这里吗？」
    新娘看着林梓渊和李湘妍的互动，打从心里觉得好笑，那就是有爱的差别吧……她抿唇一笑，然后说：「就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啊。」
    「你不要和林梓渊一起乱啦，祖母！」朝着新娘──江翡翠叫道，李湘妍羞窘的跳脚，不经意又被林梓渊窃玉偷香。
    「就说你再叫我全名就有惩罚，还是你是故意的？」他一吻既毕，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湘妍被他吻得头昏脑胀，只是红着脸拋下一句「你给我记住」就逃之夭夭。
    林梓渊看着她逃走的方向傻笑，江翡翠看在眼里，心中也泛着甜蜜。打趣的说：「湘妍真是个傻女孩，我们家梓渊早就把她鐫刻在心中啦，还说什么『你给我记住』？真是可爱啊。」

 第十章之一 只是如愿以偿(2)

    江翡翠微微的笑着，想着自己前些日子还想着要「调教」李湘妍这件事真的很蠢。李湘妍……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
    而且直率不造作，跟她差很多。
    她要承认自己的感情竟然要花费四十年，还牺牲掉了林嘉仁和林恩妮之间原本幸福的可能……这样的她还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祖母，你别想太多了。」林梓渊见她的表情又倏地沉重，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因为有过遗憾，所以你要连同他们部分，要过得更幸福，才不会白费了曾经错误的决定……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别担心，你真的可以去抓住你的幸福。」
    他由衷的说，不让将翡翠再退缩，或许，他就是要推着她吧。林梓渊打算让祖母过上浓情蜜意的生活，这样她就不会有空来管他和李湘妍，所以他要努力把祖母「销售」出去，怎么可以让她在此刻退缩呢？！
    江翡翠此时的少女情怀让她患得患失，明明她都己经六十八岁了，穿着婚纱是真的很丢脸啊……就她自己来说。但得到林梓渊一再的保证，她似乎也恢復了以往的气势。
    整张脸充满自信的光采。她可是江翡翠耶，她都可以一手撑起整个林家四十年，又怎么会害怕再次进入婚姻？而且这次要牵她一起走的人，是他……思及此，就算「高龄六十八之灵机掌权人下嫁管家」的新闻标题多么叫人难为情，也不会让她退后了！
    她已经等待了四十年才终于想通，这次她不会再浪费时间了。
    「我知道了。」江翡翠朝林梓渊笑得灿烂，那不是一个祖母会有的表情，此刻的她是一个沉溺在幸福里的人，「不过，有件事情想玩一下，你听我说……」
    林梓渊附耳，嘴角扬起了恶作剧的笑容。
    两人一阵静默，林梓渊滑着手机，似乎安排着什么，祖孙俩同样是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果然血缘关係是斩不断也隐藏不住的。
    半小时后有一阵骚动，礼堂外头的空地喷飞着草屑，原本在长椅上预备的媒体窜起，里面有人叫着：「新娘落跑了！」
    让花草喷溅的狂风，来源是直升机高速运转的螺旋桨，衝出礼堂的记者只来得及看见那长长的白纱裙襬，飘动在半空中，那新娘还挑衅的挥着手。
    开着直升机的机师穿着隆重的新郎装──张管家拿着扩音机说：「谢谢你们前来观礼，有鑑于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所以我们打算不结婚了！直接在一起比较实际！」
    「搞什么？！灵机的前总裁是这么跳tone的人吗？！我没有拍到照片要怎么回去交代啦！」
    「别说你，我们也没有好吗？！」
    眾记者吵成一团，没图没真相让他们很恼。
    其实江翡翠本来就只打算让家里的人知道自己这决定，是为了让张管家看到她穿白纱的样子、为了让张管家第一次也最后一次当新郎、为了让两人体会走红毯的幸福感，江翡翠才会穿上婚纱，订了礼堂，但他们的消息大概在婚顾公司走漏，才吸引了镜头……现在，她也只是以眼还眼，他们不请自来，她也可以「不请自走」！
    「哈哈哈！」
    张管家关闭了扩音器，在直升机里和江翡翠笑得开怀，「你有看到他们的表情吗？」
    「当然！我老归老，眼睛却比年轻人还利呢！」江翡翠骄傲的说，她的视力得天独厚，六十八岁了还有二点零！「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张管家神秘一笑，「去一个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他将直升机开往国际机场，在林梓渊打点好的停机坪降落，服侍穿着婚纱的江翡翠下机，江翡翠却认为他这样的动作太委屈他，因为他已经不是她的管家了。他是她的伴侣……「别这样牵我，太生疏了啦。」
    「喔？」张管家偷偷的仰起嘴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右手揽住她的肩，左手往她大腿后方的中点一收──非常有男子气概的把江翡翠新娘抱起来！
    「呀啊！」江翡翠没想到自己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抱起来，双手本能的环住他的肩颈，就怕会掉下去。「张、张管家！」
    「你还这样叫我，不是嫌生疏吗？」
    「张……」江翡翠叫张管家习惯了，一时很难改口，望着他的眼神，他娇羞的说：「登杰……你这样也太亲暱了啊！」
    「这样才刚好嘛！」张登杰让林梓渊恶补了死皮赖脸，江翡翠只好羞窘的埋首他的胸前。
    特别前来接应他们的机组员见状，眼神一个个露出欣羡。

 第十章之一 只是如愿以偿(3)

    为什么上了年纪的女人穿起婚纱会显得如此让人羡艳，都是因为她身边有个眼光柔情似水的男人在吧。
    李湘妍在拥有一大片落地窗的vip休息室，手里拿着高倍率望远镜观察着被新娘抱的江翡翠。心里软软的，笑容柔柔的，那种用长时间淬出来的深情，还有终于如愿以偿的面容，在新郎与新娘的脸上尽现。
    虽然，是江翡翠因为爱不起而造成某些怨念，那些阻止别人幸福的举动是不好，但也是因为这样子，她才会被林梓渊特别的珍视。
    「看够了吧？」林梓渊抢走她手上的望远镜，「看你一脸羡慕，何必呢？你明明就有我嘛，」他扳正她的脸，随后喷笑出声。
    「怎、怎么了啦？！」
    「啊，你真的，总是让我心情很好。」林梓渊用指腹轻轻推着她的眼窝，那些因为用望远镜而压出的两圈浅浅红痕。「你好可爱。」
    她拍开他的手，转身从包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然后小小的尖叫。「这样哪里可爱啦！」她埋怨的噘起唇，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她在他面前老是做些丢脸的事呢？她揉着眼周，希望那些好笑的压痕赶紧消失。
    林梓渊知道李湘妍不想被他看见那圈压痕，所以也体贴的不去看，他学着李湘妍稍早的动作，看着已经在上机的祖母，江翡翠同时也转身，准确的对着林梓渊的方向做了些动作。儘管那大片落地窗从外面是看不进去的，江翡翠还是以她天生的直觉对准方向。
    那动作让林梓渊勾起嘴角，他何尝不想呢？只是，要按照步骤来。何况李湘妍在新娘准备室里说的有关「新娘的时候一定要很漂亮才不会有遗憾」……为了不让她有遗憾，他会好生安排让她惊喜的婚礼。然后，江翡翠就可以在和张登杰一起环游世界三百六十五天之后，抱着小婴儿轻摇了。
    那样的画面……会洋溢着多和乐的空气啊。他和李湘妍的孩子，不知道会像谁多一点？
    「欸，你在想什么啊？」李湘妍拔掉他的望远镜，觉得他的笑容有种讨厌的感觉──也不是真的讨厌，就是那种，让她难以招架表情……所以她根本不该问他在想什么，她倒退三步，说：「当、当我没问。」
    但来不及了。
    「湘妍。」他捉住她的手腕，声音里蔓延着让人浑身酥麻的性感。
    「什、什么？」李湘妍做着眼球运动，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对上他的。
    「我会让你当一个最美丽的新娘……」再一次的，他单膝下跪，朝着他几乎爱恋了一辈子的女人，「请你嫁给我吧？」他触着她指尖的那枚闪耀，可怜兮兮的说：「如果你要反悔就只能趁现在了喔？」
    「奸诈……」她道，他明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这次的求婚很顺利，不再有媒体的集体闪光灯，他们在vip室里发着两个人的幸福光辉。
    那样的光最好隐晦的藏起，否则，不晓得会闪瞎多少人的眼。
    这一次，林梓渊很安分的抱着李湘妍，就只是抱着，那种很深情的拥抱着。
    他感激着，不需要用到李祥平的对策，李湘妍就过了江翡翠的关，终于让他们走到这一步……其实他对李湘妍也是深具信心的，他不担心她太多，当时只怕李湘妍被刁难，殊不知在江翡翠一见到李湘妍就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着：「婉蓉……。」
    李湘妍长得像母亲……所以轻易的就过关了。想必也是江翡翠于「婉蓉」的亏欠感，李湘妍的气质在初次见面时倒还真能骗人，虽然江翡翠后来也发现李湘妍的个性是直率可爱的，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讲求门当户对的时代已经过去，重要的是，是否能如愿以偿的，和自己所爱的、对的人在一起。
    心中的嚮往得到了满足，对于事情的看法就完全的不同了。
    江翡翠终于让自己去爱张登杰，她就不再介意那些有的没的……人生就只是图一个开心痛快，她压抑自己四十年，作为处罚也够了。
    如果先前受的磨难与不如意，都是为了让林梓渊遇见李湘妍做的准备，他会敞开双手欢迎，欢迎那些逆境将他淬鍊成一个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终于，他能如愿以偿的，牵着她一直走下去。收紧在她身上的手臂，他闭上眼睛感受她的柔软、她的香气、她的一切让他着迷的特质，能够拥有她、能够爱着她，让他由衷的微笑、幸福的叹息。
    全文完
    梓渊：「啥！我还没回本垒啊！你给我出来面对！」
    所以明天请继续收看，第十章之二只是开个玩笑
    梓渊：「你想被揍也不是这样子的！给你鱼叉喔！」
    喔抱歉！不要给我鱼叉！>////<
    只是开个玩笑嘛！(装可爱)
    梓渊：「不好笑啦你这疯子！」
    哈哈，谢谢包容我的人们，我会努力让他们达阵的！
    梓渊：「这还差不多！湘妍！湘妍你想去哪里，给我回来！」

 第十章之二 只是开个玩笑(1)

    很难睡，那是什么硬梆梆的东西让她的肩膀和屁股都痠痛，背后也是，好像很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也难为她能持续的睡着……她应该起来换个姿势，但是她真的好想睡啊……这一阵子和林梓渊一起处理灵机的事情让她好疲倦，她还想睡啊。
    在目送翡翠奶奶和张管家甜蜜蜜出国去享受两人生活之后，她和林梓渊就忙碌了起来，灵机的事情一股脑的压在林梓渊身上，她义不容辞的当起贤内助，当他的超万能秘书，她是累，但她知道林梓渊更累，所以她要尽力支持他，在新旧总裁教接的时刻，她要努力当他的支撑！
    所以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她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情绪，好好的睡一个觉，不管是谁都最好不要来吵她！
    「李湘妍……李湘妍……」有个声音在叫她，那声音让她莫名的熟悉，是谁？那声音从小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变得终于沉不住气，戏謔的笑着说：「喂！猪小妹！」
    「谁叫我猪小妹？！」李湘妍砰的一声跳起来，才发现她身在何处，方才让她很不舒服的姿势是因为她趴在学校课桌椅上睡觉，所以很不舒服，她放眼看去，眼前的那黑板，头上的那旋转的电风扇……咦？她不是已经出社会了？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又回到了国中的教室？！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教室……还有空荡荡的课桌椅，同学都去了哪里？
    她甚至也穿着国中制服！似乎有什么不同？但貌似是她的国中制服……奇怪、奇怪？！她在做梦吗？！
    明明她昨天晚上才和林梓渊一起处理灵机的财务报表，才和他一起跟眾经理、各大股东开过会，才终于让灵机的责任完全转移到林梓渊手上，她才终于能放轻松来好好睡一个觉，怎么、怎么那一切和林梓渊有过的互动，他们互相的爱恋都是一场梦吗？！
    她的身体还记得他拥抱的力度，她的唇也还牢记着他的唇型、他的温度……这一切难道是梦？但那些记忆如此真实，回想起那些和林梓渊独处的片段都让她脸红心跳啊！
    「欸，李湘妍你睡呆了喔？」
    那熟悉得声音从她左手边传来，她很慢很慢的转过去看……齐皓安！
    他站起身来，伸手测试她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吗？我听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啊。」
    「我……我才不是笨蛋！」她嘴弱的说，心想如果那一切只是梦，那她在国中的时候的确还是个连abcd都唸不全的小笨蛋。「咦？我是笨蛋啊？」
    齐皓安大笑，「你终于承认了啊！那你不笨，还有的救嘛！」
    「齐、齐皓安？你……」她伸手，往他笑得张狂的脸颊。
    「做什么？」他还笑个不停──「哇！你干嘛捏我！很痛耶！」他退离李湘妍三步的距离，揉着自己的脸颊。
    「会痛？那这就不是梦了？」她一脸的绝望，泪水悬在眼眶，
    如果那一切是个梦，又为什么要让她醒来？
    「你要测试怎么不捏你自己？捏我还捏这么大力！」齐皓安面露好笑的狰狞，小声的碎道：「真是个肖查某，幸好我看清楚你了才没有被你一直牵拖下去……」
    此起彼落的窃笑声。
    李湘妍听到了，甫一睡醒还转不过来的思想回路在听到那些窃笑与齐皓安的碎念之后，稍微恢復了理智。
    她再看一次自己身上的国中制服，很像，但不是……那材质让她有种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看过的，让她羡慕的──婚纱！
    她穿着一件以制服为底的特製婚纱！原本遮挡到锁骨的领口被挖空，大开到露出她美丽的肩线，连接肩膀和上手臂的一节小袖子，是华丽的丝缎垂坠，原本宽松的制服被修改的贴身，她窈窕的曲线在纯白的古典马甲腰封下，显得更完美。
    她有些移动困难，因为她的裙子不是普通的百褶裙，而是繁复的，一层层叠上的透明薄纱，还有着做工精细的刺绣，最贴近她皮肤的那一层是不透明的白色丝绸……她再看向齐皓安，他也不是国中生的样子，她真是一时睡糊涂了……。
    「耶？」她指着齐皓安，纤指颤动着，「你干嘛假扮国中生！」
    「谁假扮啦！还不是因为那个傢伙……」
    灯光全暗，教室四周的墙和天花板像花瓣一样轻易的被剥开，一条红色的布幔从空中垂下，忽然有一群像是影武者的人窜出，课桌椅被重新安排，无趣的木头色瞬间披上的纯白的布套，还附着鲜花。
    那条红色的布幔在地上蜿蜒成一条向前的道路，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笑得有些讨厌，但驱使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忽地有人拽住她的手臂，她往侧边一看，颤声说：「你们都串通好的……」

 第十章之二 只是开个玩笑(2)

    「总是想给你最好的，很惊喜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阿梓真的让我不得不称讚啊。」李翔平挽着女儿的手臂，在红毯的这一边，他眼眶泛红，「我……如果你妈妈也能看着我牵着你走在红毯上一定会很感动，我是代替她感动的喔。」
    「……爸。」李湘妍眼中一阵酸涩，一脸又想哭又想笑的，「你会让我的表情很丑啦！」
    「傻丫头，你怎么会丑？」李翔平摸摸她的发，眼光向后一瞥，立即有人点头。
    有浅浅的压力加在李湘妍的头顶，她想转身，却听见她熟悉的音频，「别动，让我把你的头纱给固定好……好了，我真是个设计的天才啊！」
    李湘妍立刻转过身，惊喜的看着那自封为设计天才的人──郭媛伶，不过她因为家里的因素而改了名，现在是享誉国际的设计师，袁伶。
    她立刻笑咧了嘴，「你、你也和他们串通？！你怎么有空！」
    袁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傢伙，要不是那可恶的林梓渊偷偷通知我，你是不是会不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呢？！……而且，再忙也要来帮你打点，你可是我的好朋友耶！我怎么可能只顾着工作，你把我当成工作狂啦？！」
    「伶……你对我真好！」她一股脑的想扑抱住袁伶，但身后的长裙襬似乎被拉住了，她感觉奇怪的往后看，一双可爱的花童睁着黑亮的眼睛和她对望，笑得很甜。
    「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好可爱！」李湘妍惊呼，很想逗弄那一双可爱的小花童，但被李翔平阻止了。
    「你看看前面那个小心眼的男人，」李翔平指着红毯那一端的傢伙，「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不过停下说了几句话，他就开始焦躁了耶。」李翔平在挑拨离间，当然，是开玩笑的。「湘妍？」他朝她再度伸出手臂，李湘妍缓缓的笑着揽住，那千篇一律的进场音乐立时播放。
    结婚进行曲，掩盖了他狂乱的心跳，他看着李湘妍朝自己走来，那感动难以言明，觉得自己此刻或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红毯不是直的，因为他们之间的道路从来就不是直的，是蜿蜒的，但是绕了一圈又一圈，他们还是会走在一起，他感激上天对他们之间的缘份给予巧妙的安排，经过那些事，他更懂得知足。
    此刻，他抿着唇笑，不敢笑得太张狂──在李翔平亲手把李湘妍交到他手里之前，他不会笑得太恣意。
    「人，我就交给你了，如果你敢对湘妍不好……」李翔平觉得这般恐吓的话不应该说，改口道：「湘妍的幸福就拜託你了，你一定要很爱很疼很为她，不然、不然我会哭喔！」
    李湘妍喷笑，会哭算是什么威胁！但她真的很感动。「爸……谢谢你，把我照顾到这么大，我会和梓渊过得很好……很好。」她原本笑着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了。
    「傻丫头。」李翔平抽出手帕，要替李湘妍拭泪的动作停住，转而把李湘妍的手和手帕一同交到林梓渊手上。「拜託你了。」他含着泪，转身到了他的位置上观礼。
    林梓渊用那条手帕替她拭泪，「我会照顾你，你的泪将由我全数接住，但我还是不准你哭。」他霸道的说，「因为我会让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懂得欢笑，太感动的时候就我怀里来吧。」
    李湘妍睁着一双被泪水洗涤过后而晶灿的美眸，朝他点点头。
    他们转身面对那一身庄严肃穆的牧师，牧师看着他们微笑，为他们之间温暖的互动而心醉，那那一串宣誓与交换戒指之后，他宣布：「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林梓渊端着她粉妆玉琢的下巴，戴着手套的手指感觉不到她的肤触，但他还是忍不住摩娑她的脸颊。这女人是他用一生来期盼的，终于变成他的了……「湘妍，我爱你。」他吻上李湘妍，擷取她的芬芳香甜，周遭响起响亮的掌声与尖叫，教堂的布置墙面绽开，他们身处在一片蔚蓝之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那片沙滩。

 第十章之二 只是开个玩笑(3)

    林梓渊结束在她红唇上的辗转肆虐，额头抵着她的，看着她轻缓的睁开眼睛，满脸的羞红。
    「你看这里是哪？」他笑着对李湘妍说，「是我们值得纪念的初吻沙滩。」
    「嗯……」李湘妍转头看着那片海，「算你有心，就不计较那时候我总是望着海面偷偷掉泪的过往了。」
    「我，不会再让你哭了。」他又偷走她的气息，牵着她的手向大家宣布，婚礼的派对开始了！
    他们的喜宴办在海边，却没有强烈的海风与风沙的尷尬，因为这件事一开始就被林梓渊周延的考虑而排解，教堂布景外是一大片有着透明帷幕玻璃的大温室设计，他们看的到海，感觉得到阳光，却不会被过度的风和骄阳摧残。眾人都能优雅的美美的参加派对，也多亏林梓渊的细心了。
    李湘妍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两名花童，她方才想要多问几句的，但时间流程紧凑，她到现在才想起。「那到底是谁的小孩，我看着他们觉得好有亲切感。」那可爱的，一男一女的双胞胎让她想起而会心一笑。
    「恭喜你结婚了。」齐皓安端着酒杯前来向林梓渊和李湘妍祝贺，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影子有些靦腆。
    「谢谢你……」李湘妍有些五味杂陈的看着他身后的人，她很想叫那个人，但是她不敢……。
    「来都来了，别畏畏缩缩了吧。」齐皓安说，「以前是我不懂事，身边有一个好女人却没察觉，伤害了你们两个我深感抱歉啊，不过我现在很庆幸，庆幸有孟筑在我身边。」
    「湘妍……对不起，过去是我太没有肚量了，恭喜你结婚了，你今天，很漂亮。」孟筑略微僵硬的笑着，有着怕自己不被谅解的尷尬。
    李湘妍眼眶有些泛红，有多久没见了，他们能来参加她的婚礼，已经是最大的祝贺了……她将过去的纷扰拋诸脑后，用力的抱住孟筑，「说什么对不起，我……我很高兴你能来啊！孟筑，谢谢你！」
    「欸欸，你别抱那么紧，」齐皓安将孟筑抢回自己身边，「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的身体了。」
    「咦？！」李湘妍惊呼一声，这句话的意思是──孟筑怀孕了吗？
    「我们也结婚了，」孟筑说，结了婚她才真正有了踏实的感觉，现在是齐皓安离不开她了。「对了，那是我们的小孩。」她指向旁边吃着蛋糕的一双小花童，「齐乐禕、齐乐铃，过来这边。」
    大概才三四岁的小短腿们立刻放下蛋糕，奔到他们所在的方向，看着李湘妍就说：「这是那个吗？妈妈你念念不忘的阿姨？」
    「什么念念不忘？我才没有念念不忘……」孟筑红着脸说，「好吧，我是念念不忘。」她在家里看着过去她们的合照，觉得自己为了齐皓安和朋友闹翻很幼稚啊。她的懊悔被两个孩子都看在眼里啊……她诚心的说：「湘妍，我希望能重头来过，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还能继续……你好，我是孟筑……」
    李湘妍当然也握住她的手，她的朋友，能够恢復情谊真是太好了。
    不远处，袁伶一面品着红酒，一面清清淡淡的看着，她觉得孟筑要回头和李湘妍重修旧好是很好，就希望不要再有什么风波了──她是很难体谅孟筑的啦，不过，李湘妍自己觉得好就好了，她无权置喙，只希望李湘妍能开心就好。
    如果是她，绝对不能把那样的事忘怀，又不是开玩笑，她的爱恨很分明啊。所以她不会加入他们的交谈，寧愿自己一个人品酒，「啊，这酒真是不错，哪个年份的啊？」
    「1982的波尔多，好喝就尽管喝吧。」男人开口，又在袁伶的杯里倒了八分满。
    「……多谢喔。」袁伶抬眼看着那男人，有些忧鬱的表情，他真的是来参加喜宴的吗？还是──他也是爱不到李湘妍的？
    不管啦，反正也不管她的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梓渊会保护好李湘妍的。
    看林梓渊能把齐皓安和孟筑挖出来参加婚礼、看林梓渊能低声下气的来拜託她为李湘妍製作惊喜的婚纱，还是在同时处理着继承灵机的繁忙时期──她就相信林梓渊吧，他会顾好李湘妍的。

 第十章之三 只是有点在意(1)

    宾主尽欢的派对终有结束的时候，最后，眾单身女子抢着的捧花砸向了毫无防备的袁伶，但是她身边一个男人很帅气的帮她挡下了，那男人抓着那捧花一脸的无措，派对在眾人的大笑中结束。
    李湘妍想起那额外的插曲而微笑，她坐在加大的双人床上，这是她和林梓渊的新房──她很紧张、非常紧张！
    她已经将袁伶为她量身打造的婚纱收起来，也洗好澡了，坐在床舖上她开始胡思乱想，脸红了又红、热了又热，她想装死！
    林梓渊在浴室里洗澡……新婚之夜啊！
    她……她逃不掉了！不是她不期待，只是她很害羞啊！害羞到想逃走，她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转动门把，却发现锁住了，「为什么？！」怎么会有从里面打不开的门？！
    她出去只是想透气，绝不是想逃避，既然出不去，她只好在房间里乱转。
    梳妆台上一个礼品吸引她的注意，是江翡翠的结婚贺礼。
    她好奇的拆开，那包装很简单，却很有典雅的感觉。一张小纸卡上写着：「湘妍，我们现在在尼泊尔，这里的山和水很纯净，人很纯朴，这里的人都当我们是平常的老夫老妻，我们过得很开心，希望你的新婚生活也很愜意。这是我和登杰送你的结婚贺礼，希望你能在平常使用，是能舒缓神经的香水，还开过光，祝，安康。」
    可以舒缓神经呢，她现在正需要，将卡片收好，李湘妍转开那香水，有着神祕的香甜，她喜欢这味道，还没擦上身就已经让她觉得精神一整个舒缓了……她还需要多一点、多一点、再多一点……。
    林梓渊在浴室里面检视着自己身材，脸上的鬍渣全然的刮除，就怕会刺伤李湘妍，他抹上好闻的男性香水，然后觉得太做作，又把香气洗掉，他现在的心情也是，像一个情竇初开的小伙子一般紧张，不，也许更紧张！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他和李湘妍都喜欢的粉红色……。
    有人敲门，这时敲他门的不会是别人，新婚之夜啊！那一定是李湘妍，总不有人这么不识相吧？！
    他将浴袍穿好，发稍还滴着水，吞了一口唾液后将门打开，「……湘妍？你、你怎么了？」
    林梓渊衝出浴室，将看起来浑身瘫软的李湘妍一把抄起，「你还好吗？你喝酒了是不是？」他低头嗅嗅，没闻到酒气啊？但没喝酒她怎么会红成这样？！生病了吗？！
    他担心得要命，但李湘妍却不回答他任何一句。他将李湘妍放到床上，让她躺平了先，随后，他坐在床沿，拨电话要让家庭医生来诊断，电话才一拿起来，按键都还没压下，就有人先被压住了。
    是看起来软弱无力的李湘妍，只是「看起来」，她在他之上，缓慢的移动着，她看着林梓渊疑惑的脸，笑弯了眼睛，然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不需要筷子或叉子任何工具，她双手万能。
    趴在林梓渊的身上，她吐着热热的气，气味是香香软软的，意乱情迷的眼眸盯住了他，他无法从她过度媚惑的表情里跳脱，视线甚至移也移不开。
    「湘妍……」他所能做到的，只是轻唤她的名字，还有克制着自己的理智，因为他不知道李湘妍是怎么了？难道是被鬼附身吗？！不然平常亲一下就害羞的李湘妍怎么会想扑倒他呢？！
    不对！应该是他来扑她才对！
    不不，他应该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面前的女人真的是李湘妍吗？还是他终于出现渴望过度的幻觉？或者他刚才为了求彻底清洁而泡的热水澡让他热晕了而有了过分的綺想？

 第十章之三 只是有点在意(2)

    热，很热！李湘妍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需要冷水来解除她仿若被火焰包围的燠热，所以她颤着脚步前往浴室敲门，她想借用莲蓬头，但林梓渊却莫名其妙的把她抱回床上。
    她是热到再也踏不出一步了，她好像快要烧掉了，要化成灰烬了！然后她发现林梓渊身上的温度就像是夏天的冰淇淋，他浑身散发着凉意──对比她赤道艳阳般的温度，他的算是高纬度地区飘落的雪花，没有水，他也可以算是解热的吧？
    她踢开身上的被子，为了碰触到他身上的凉感而忍耐着热度，踏了两步，扑倒在床沿的林梓渊，她贴在他身上磨蹭，觉得自己身上的闷热有稍微的释放，但很快的就又失效，似乎是那碍事的浴袍挡住了他身上的「风」。
    皱着眉，她双手并用将那白色的浴袍拨开，看到了是两盘略高的焦糖清冰，顶端各是点缀了一颗偏粉的小红莓，配料是很少，但看起来很新鲜。而且，好像很解热……她舔着淋上焦糖冰沙，却没感觉到冰在嘴里融化，她觉得奇怪，所以改吃小红莓。
    小红莓看起来就是嫩嫩的，不需要太大力咬，应该是入口即化的，她含在嘴里，却觉得自己似乎被骗了，为什么这间店的东西都吃不进去啊？！小红莓不应该咬起来像橡皮！
    咦？不是啊，她明明是要用林梓渊来降温的，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在吃冰，难道是她热到出现海市蜃楼了？
    她眨眨眼睛，很努力的才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动作，她趴在他光裸的身上，浅浅焦糖色的冰不是冰，是他训练有素而賁起的胸膛，那小红莓也不是小红莓，而是他的……他的……「哇！」她跳离他身上，一个不注意却跌落在地板上，一阵晕眩后，她见到了雪人，冰冰凉凉的雪人，而她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碰触雪人的冰凉，身体感觉微颤，火与冰雪贴合之后是溶化的水，她和雪人之间有温热的水的流着……纵是温热的水也还是水，她身上的火是在与冰雪缠绕之际逐渐熄灭。
    冷与热相击而凝接挥发的蒸气，朦胧了她的视线，她在将一整片积雪都溶解以后便极倦的、无力的，沉沉睡去了。
    林梓渊望着着她脸上的红潮和心满意足的微笑面容，久久以后才恢復思考……他是被强了，他竟然被李湘妍给强了！
    她一直以为他们的第一次会是由她来主导，却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处于惊吓惊喜惊叹与被服侍的状态而难以回神，回残后才发现自己己经被李湘妍狠狠的「辣手摧花」，可不口否认──他很享受，虽然不是他主导这缠绵……唔，不是他主导还真让他有点在意啊！
    他原本想要看着李湘妍在他怀里不知所措，但是到后来，似乎是他比较「娇羞」了！
    想到方才的激情，他的脸又燥热起来。
    她的大胆挑逗真的是让他这位情场的高高高手都慑服，慑服在她绵密的舔吻与……咳咳，他不算慑服，只是一时惊呆了！
    他侧身，想要抱着李湘妍一同入睡却发现柔软的床铺上有着奇怪的硬物，他伸手摸索，翻出一瓶手掌大小的……「香水瓶吗？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奇怪的香水瓶？怎么会放在这里，而且都空了？」
    他闻闻那瓶里残留的味道，跟李湘妍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他心中突然感觉古怪，检视着那瓶身上的标籤──标籤底下还有一层！
    他将上层的香水标籤轻轻撕开，惊见那底下的字跡，写着「祖传秘方」──那字体他很熟悉，就是他祖母的字啊！
    那祖传秘方根本就是引人意乱情迷的催情药嘛！
    林梓渊打击很大，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终于让李湘妍饿羊扑狼了，他真的想太多了！没想到是这「祖传秘方」在搞鬼啊！他的男性自尊受到打击，不得不说他其实非常在意！

 第十章之三 只是有点在意(3)

    女人亲吻着男人明显较自己冰凉的身体，直到他们的温度变得一致，他们的呼息湿润的交缠，她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腿之间最柔软的交嫩抵着他的刚硬，是热热烫烫的，但她就是莫名的渴望，她的身体告诉她，就是这样子，只要他们能够紧紧密合，她身上无名的火焰会在摆盪之后恢復该有的体温。
    她一点一点的往下，身下那原本任凭她摆布的男人却在此时一个挺身，这让她不由自主的嚶嚀出声。有些微的疼，也有种充盈的满腹感，他停了动作，想交换他们现在的姿势，但她不让他起身，只是僵硬了一时半会儿，然后身体便开始了千古不变的本能行为，他配合着在她的身体中心衝撞，他们之间独有的频率在每一下深入浅出中发展成一首用喘息与娇吟谱出的旋律。
    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再没有任何一丝缝隙，她的香汗滴落在他的胸膛，和他的匯集成一片，连汗水都恩爱繾綣……。
    女人倏地一个仰头，粉红玫瑰般的全身皮肤都起着颤慄，她的表情千娇百媚犹如祸国的妖姬，含星的双眸迷离着，而她身下被迷惑的君主也正达到一个巔峰而释放了他的温度。
    李湘妍看着那女人，那女人看着她──她在镜子里看见疯狂的自己，她、不是她啦！她不承认自己竟然做出这么让人无地自容的事！但是真的太舒服她无法停止……她真的很愿意触碰他，那香水就给了她勇气。
    而在她将他吃乾抹净的当下，她恢復了神智！
    她简直想要挖个洞跳进去，明明是第一次的，她却表现的这么耸动，可是木已成舟，她还能清楚的感觉他们相连的部分有多让她想尖叫！
    还有她刚才的声音、他的喘息……唔……她还是装死好了，她看起来像是累极了而睡了，却只是不敢在没有「香水」的帮助下再多看他一眼，她不敢经举妄动，就盼着林梓渊自行睡去她再动作……可是目前的姿势让她很羞很窘啊……。
    林梓渊细读了瓶身上的小字，他有些奸诈的笑了。伸手触摸了趴在他身上的李湘妍的有些汗湿的裸背，感觉她胸前柔软正强烈的震动，他知道她装睡了。因为那几行小字上写着「仅止于相爱的两人使用，方能发挥效用，用以初步的引导放松与舒缓神经，接着的部分有一整个夜晚请自行摸索。」
    夜晚还很长，他还有很多时间好好处理「药效」退了的李湘妍……他轻轻的撩拨着她尚且敏感的腰际，她还在忍着不要露出半点清醒，只是他们相连的部分却又勃发，他恶作剧似的深击，终于让她禁不住而娇吟，他翻身，他上而她下，他爱怜的凝望她依然装睡却轻跳的眼皮，戏謔的说，「睡吧，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他轻缓的摆动起来，没放过她任何一个难耐的表情……如那小字说的，她先「自行摸索」了，所以这次换他了！
    他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确保自己的「位置」不被动摇──不会再被她给扑倒，而现在，他要宣誓他的主权，不会再被刚才有点在意的初次而感觉恼了，因为她现在的表情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他俯身，密合她水嫩的檀口，不让她叫停，他的夜、他的爱现在才开始呢。
    再不会有人来乱，他猛力的挥棒，跑过一垒、二垒、三垒，跑过他们先前绕来绕去崎嶇的道路，林梓渊挥出一个个漂亮的全垒打，在他们相拥的夜晚，得分成功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