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容》 第一回 清晨的山间,两名年轻女子一前一后的走在佈满野花的林径间满。 「小姐。」走在后头的女子带着喘息的喊着。「您走慢点,等等梅儿……」 走在前方的白衣女子听到后方那气喘不已的声音,原本疾行的步伐因而停了下来,她回过身静静等待着。 那是一张美丽得教人屏息的容顏,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一双灿亮如星、墨如黑玉的眼眸,形状美好的唇如花瓣似的粉嫩诱人,还有那挺直小巧的鼻、细细弯弯的柳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这绝对是张让男人倾慕、女人妒嫉的容顏。长长的衣襬围着她纤细的身躯飘动,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清灵容颜,和着她所散发出的一抹淡漠气息,站在春阳下给人一种不似凡人的错觉。 「呼,终于追上小姐了。」好不容易,背着药箱的丫鬟终于赶上立在原地等她的女子。 她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红扑扑的脸蛋上沁满了汗水,虽说初春的天侯仍然有点冷,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觉得有冷意也早就随着汗水蒸发了。 女子红润的唇轻扬了起来,「咱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你顺了气再继续走吧。」 梅儿听到小姐这么一说,马上很自动的挑了块大而平坦的石头丢下沉重药箱一屁股的坐下,还不忘将空出来的另一边用袖子拂了拂。 「小姐,这边给您坐。」她左手搧风右手则向女子招了招。 「不了,你坐吧。」女子靠着树干淡淡的摇首。 「那……好吧。」这下子,她更加光明正大的将双脚跨在石头上,开始按摩她可怜又酸痛不已的小腿。 在别人眼中看来,她这种举动无异是爬到了主人头上,完全没了一个做下人该有的本份。可是,别家的小姐会怎样她是不晓得,但她家的小姐可是世上最好的小姐了,小姐就像是她的亲姊姊一般,对于她种种越距的行为,小姐从来就不曾责怪过她,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姐,梅儿休息好了。」稍做休息之后,梅儿赶紧站起身拉拉衣摆准备上路,但却见到主子突如其来的警觉神色。 「小姐,怎么了?」她顺着女子的视线望向前方空盪盪的树林。 「没事。」女子摇了摇头,见到梅儿正吃力将药箱背到身上,她立刻伸出手。「药箱让我来拿吧。」 梅儿忙不迭的摇头。「不用了,梅儿可以的。」 以往每次小姐出诊都是一个人去,这回她可是求了小姐好久,才让小姐答应让她随着她出诊的,条件是她得全程帮忙背这只药箱,那么久的路她都办到了,要是在这最一后段路放弃的话,那铁定以后她都没得跟了。 「那走吧。」当了多年的主僕,她岂会不了解梅儿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也不再多说的收回手,转身继续上路。 离开前她不由自主的再次望向树林,会又是她的错觉吗?方才她感觉到那片树林里有双眼正注视着她,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数不清这种感觉出现过多少次了,可每回当她想找出对方时,却已经找不着那双眼的主人。 「小姐,您想掌门他会闭关到什么时候呀?他那么疼您,一定很希望能早点见到您。」 梅儿口中所说的掌门,就是华灵派的掌门令狐刚,而她家小姐是掌门的义女,也是江湖上人称『玉手观音』的木蓁容。不但有着天仙般的绝色容貌,七年前更被神医霍璟尧收为入门弟子,习得神医的绝世医术,并到处替百姓医病,能够服侍到这样出色的主子,说来可真是她的幸运。 「小姐,待会儿大师兄要是见着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梅儿很努力的加快脚步,虽然小姐为了她已经走得很慢了,可小姐的武功那么高,脚程仍旧是比她这个寻常人快了些。 「嗯。」木蓁容清亮的眼眸直视着前方,回答得淡漠,梅儿口中的大师兄似乎激不起她的兴趣。 不在意木蓁容淡漠的反应,反正她家小姐打从以前就是这种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干她的事的冷漠个性,所以跟在小姐身边的时间里,大部份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这回我们下山都半年多了,小少爷肯定又长高了不少,真想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呢。」 打从那声“嗯“之后,木蓁容就未曾再答腔,只是不停的向前走着,将梅儿拋开一小段距离,任由她在身后喋喋不休,梅儿见自个儿又落后了,于是加紧脚步再次追上前。 木蓁容的脚步忽然停住,跟在后头的梅儿一时反应不过差点就撞了上去,梅儿不明所以的望向她,怎么小姐今天老是这样? 「小姐……」 「别出声。」梅儿正准备要开口,却被她伸手挡住。 不对劲!她快速的环顾四周,娟秀的眉顿时紧蹙。一向平和的华灵山为何突然出现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杀气?疑惑与不祥袭上她心头。 「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在我去找你之前别出来。」她匆匆交待完,立刻提气施展轻功朝山顶方向疾奔而去。 「小姐、小姐!」梅儿焦急的跟着追上前。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否则小姐不会这么紧张。她怎可能会不顾小姐的安危,真的跑去躲起来,她可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就算真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她可以跑回漱尘居讨救兵。 第二回 木蓁容快如风的飞掠在林木间,不多久便回到漱尘居,她拔出系在背后的凤灵剑神色警戒的推开半掩的大门。迎面而来的血腥画面,她想她是这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从前院到后院,整个漱尘居里满地都是尸首;一向宠爱她的义母、陪着她长大的师兄弟们,还有那最爱黏着她撒娇的义弟,而他甚至还不满十岁…… 没有人还拥有一副完整的尸身,放眼所及全是破碎的尸块,鲜红的血将原本洁净的地面染得通红,一双双不瞑目的眼无神的望向她,似乎在责怪她不该回来得太晚。 她蹲了下来,伸手将躺在花园里,残破的手还护着义弟的义母的眼閤上,一向冷静自持、漠视世间的她,头一次闭上眼逃避这令她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眼角有着她不愿落下的泪。 不能哭,在还没手刃兇手之前,她绝对不能哭!一阵风吹起了满地的枯叶,围绕着她清冷的身影翻飞,也将某地的打斗声送进她耳中。她霍地睁开眼,握紧手中的剑赶往华灵派歷代掌门闭关的所在地i灵严洞。 这个兇手定是趁着义父闭关,不能被打扰的关头,前来进犯华灵派,平常都会有弟子镇守在那里,以防敌人来袭惊扰到义父。 灵严洞位于华灵山的后方山崖处,要到这里首先必须经过漱尘居,再加上沿途都有依照奇门八卦所设下的各式阵形,想要到那儿去可说是困难重重。但在沿途中,那些阵法皆被破坏,可见对方对于华灵山的一切十分熟悉。 越过了被破解的巨石阵,灵严洞出现在她眼前,那些镇守在洞口的弟子已经惨遭杀害,入口的石门被人以强劲的内力击碎,她立即跃入洞内。甫入灵严洞,她的脸就被飞溅而来液体溅个正着,属于鲜血的腥味直扑她嗅觉,接着一个物体滚到她脚边。压住满心的惊恐,她俯首往下瞧去,义父令狐刚无神的眼瞪着她,无头的身体倒在不远处。怒气顿时袭捲她所有思绪,一道身影缓缓走向她,她抬起了头,眼中尽是冰冷的杀意。 「许久不见了,木师姪。」对方在距离她一尺之遥停住,沾满了血的唇勾起一抹刺眼的笑容。 她只是直直的盯住对方得意的眼并不作回答,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此刻早已不知死过多少遍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薛师伯?」过了许久,她轻声开口,语气冰冷如寒冬。 被木蓁容称为师伯的人冷嗤一声,「不为什么,这全是令狐刚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凭木师姪你的聪明才智,怎会不瞭解我说的话。」他佈满血丝的眼蒙上浓浓的恨,语调也开始变得不稳。「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华灵派掌门之位原本该是属于我的,可是令狐刚却出卖我,害我被张老头废去武功逐出师门。他硬生生的从我手中夺走这一切,这些年来失去武功的我为了要报仇,受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力,都是拜他所赐,难道这不叫咎由自取?」说到这里,他的音调提高了不少。 「所以你就狠心的大开杀戒,连妇孺也不放过?」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厉。 十年前,华灵派前任掌门张祁所收的眾徒弟中,有两个得意门生,一个是现任掌门令狐刚,另一个就是薛岳中。身为大徒弟的薛岳中聪明绝伦,令狐刚则较为木訥。当时薛岳中的功力远超过令狐刚,也有着较大的野心,老掌门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薛岳中,希望在他的带领之下,能够将华灵派发扬光大。 可惜,薛岳中虽聪明却因为误坠魔道,背着老掌门出卖华灵派,他的诡计被令狐刚发现,他一直十分敬重这位师兄,但为了师门,不得已只有将此事告知老掌门,老掌门一怒之下废掉薛岳中的武功,并将他逐出华灵派。 在这件事过后,老掌门因为打击太大而病倒辞世,掌门之位就由义父接掌,几年前义父也曾向她透露,他对薛岳中的下场感到十分愧疚,义父一直对师伯有愧,但师伯却如此丧心病狂,杀光所有无辜的人。 他疯狂的大笑,「没错,只要是跟了令狐刚的人都该死。」 「你疯了!」她冷眼看着他笑,睥视的神色在寒冰似的脸蛋上漾开。 「随你怎么说。」薛岳中停下刺耳的笑声,「疯也罢,丧心病狂也罢,至少我已经夺回我失去的。」他举起手中仍滴着鲜血的刀,「既然你自投罗网,那我就好心一点,送你去和令狐刚他们作伴。」 第三回 随即,他挥舞着刀攻向她,她瞇起眼也使出全力迎战。二人都亟欲除掉对方,招招致命不留情,刀剑互击所產生的火光,将昏暗的灵严洞映照出点点光亮。交手近百招之后,木蓁容开始觉得吃力,想不到薛岳中的武功是如此之高,起初她还可以应付自如,到现在能挡下他的刀,已算是十分勉强。可为了这涛天血债,就算得要她赔上一条命,她也得取了这老贼的命,来祭义父他们在天之灵。 她集中精神又和他继续交手十数招,薛岳中忽一个欺身大刀往她的门面砍下,她赶紧往一旁跃开躲掉这一刀,可随之而来的另一道银光就让她闪避不及,一隻银镖刺进了她的右肩,她捂住受伤的肩狼狈的退到洞外。 「小姐!」 梅儿的惊叫声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瞧去,梅儿满头大汗却脸色苍白的往她奔来。 「梅儿,快逃!」她忍着痛嘶声大喊。 起初梅儿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但紧接着又继续往前,不一会儿人已来到她身边。 「小姐——」 就在此时,薛岳中自灵严洞中飞身而出,一把匕首由他手中射出,笔直的没入梅儿胸膛,穿过她身躯钉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梅儿!」木蓁容惊叫,伸手扶住梅儿往地面瘫下的身子。 「小姐……」梅儿虚弱的开口,鲜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胸前的血洞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梅儿……不能再照顾小姐了。」 「傻梅儿,你为什么不逃?」她痛心的低语,梅儿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把她当成妹子一般看待,在她的心目中梅儿也是她的亲人。 「梅、梅儿要保护小姐……」转眼间,梅儿毫无血色的脸开始泛黑,头一偏就断了气。 「梅儿——」 木蓁容望着梅儿失去生命的脸庞,她紧紧抱着梅儿半晌,便将她的尸首轻放在地上,拿起搁在一旁的凤灵剑站起身。 「薛岳中,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她目光冷冽的步步逼近。 「你真有此把握?」他冷酷的反问她。 「废话少话!纳命来,狗贼。」她足下一点,长剑夹杂着凌厉的剑气,往他心窝直刺而去。 薛岳中冷笑着将她的攻势格开,她不死心的又再展开攻势,可都被他轻易的躲开,她咬紧牙窜到空中疾衝而下欲攻他脑门。忽然间他向一旁窜开到她身后,她双脚落地人一旋身,胸口便中了他一掌,整个人就这么摔下数十丈高的山崖。 一抹黑影从兀自大笑的薛岳中身旁飞窜而过,捞起已失去意识的木蓁容往另一个方向迅速的消失…… 痛!好痛—— 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燃烧,又好似千刀万剐一般,痛得教人无法忍受。 踡缩起纤瘦的身子,木蓁容霍地睁开眼,,强烈的痛楚令她不住的颤抖,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不断袭来,一向坚强的她终于呻吟出声。 身上沁出的冷汗浸溼她的衣衫,透过散涣的眼神,她意识到她还活着。原本以为跌下山崖后,她必死无疑,可想不到她竟然还活着,一定是上天让她活下来,待来日再找薛岳中报仇。 「姑娘,你醒了?」一道甜甜的嗓音传来,她困难的抬起头望去,一个和梅儿年纪相当的丫鬟正端着水走进房来。 她无法开口,只有点头回答,但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她的痛楚漫延到四肢百骸,她痛苦的倒抽一口气,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丫鬟见到她的情况,立刻将手中的水盆放下来到她身边,「姑娘,你哪儿不舒服?」 「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她强忍住痛问眼前的丫鬟。 「不,」丫鬟摇了摇头,「是我们庄主救你回来的,这儿是卧云庄。」 只要是江湖中人一定知晓卧云庄,她曾听人提过,卧云庄主犹如武林中的另一个武林盟主,才不过短短几年光景,就已让卧云庄的声势远超过其他门派,吸引了许多武林高手欲来投靠。 只不过因为卧云庄主向来不爱理会江湖中事,所以除了身旁的亲信外并没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甚至连是男是女也无人知晓。 另一波痛楚袭来,她紧咬住下唇强忍,连咬破了唇也不自觉,忽然她喉头一甜,鲜血由她口中呕出,染红了她前襟和被褥,丫鬟见状惊呼一声,不敢多有耽搁,马上就飞奔出去。 木蓁容撑起身子盘腿而坐,深吸几口气之后,便运气调息试图减轻体内的剧痛,当真气匯集到心脉时,反而内息大乱,又呕出更多的血,身子再也无力支撑颓然倒在床榻上,疼痛却因此而减缓。 「若我是你,绝不会如此轻举妄动。」 低沉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她缓缓的睁开眼,带着狂狷的沉黑眼眸映入她眼帘。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站在床边,男子拥有一张能令世间女子为之倾心的俊尔容顏,黑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让他少了温文多了狂放不羈。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费尽全力的开口说话,才发现她的声音竟是如此的虚弱无力。 男子轻笑出声,「想不到名闻江湖的玉手观音,也有不知晓的事儿。」 「阁下似乎很喜欢拐弯抹角的吊人胃口?」她冷淡的瞄了男子一眼,语气与她的脸色一样冷。 「素闻玉手观音性冷如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理会她的冷漠,男子薄唇噙着笑俯身靠近她。 见他仍是一副戏謔的神情,她沉着脸撑起身子准备推开他下床离开,但他却不动如山,任她再如何用力也推不开,反被他擒住手腕。 「放手。」她欲抽回被他箝制住的手,此时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绞痛,她痛苦的喘气,身子忍不住弯曲。 「你中了薛老头的十日欢,要是想多活一会儿的话,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别再轻举妄动。」 「十日欢?」她喃喃的重覆。 她随着霍璟尧的这些年,多少也有听闻过十日欢这门毒药,据说凡中此毒的人,必需在十日之内与男人交欢方可解毒,意即无论中毒者是男是女,唯有和男人交欢才能活命,否则十日后便会五脏六腑剧痛直到全身经脉尽断而亡。 「没错,正是『十日欢』。而今日就是你中毒的第十日,只要你再妄动真气,很快就会经脉尽断而身亡。」他口气平淡的陈述,彷彿所说的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她迎上他倨傲的眼,身上的痛楚折磨得她欲发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中的是十日欢?」 「知父莫若子这句话,或许是对于我和薛老头之间的最佳写照吧。」他淡淡的回给她这句话。 「你、你是——?」难道眼前这个英俊狂傲的男人,会是薛岳中的儿子?她很想问清楚,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在下君允怀。」虽然明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但不直接告诉她答案,只是说出了他的名字。 第四回 君允怀?这名字好似在哪儿听过,木蓁容努力的在记忆中寻找,一张模糊的脸孔浮上脑海,然后渐渐的清晰。 时光彷彿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年她十岁,义父带着身受重伤的她回到漱尘居医治,伤癒之后她经常躲到漱尘居中安静的角落,一个人静静的思念双亲的容顏,某一日她无意中来到一处小院外,被小院里的争执引了进去,满盈着怒火的争吵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要逼死娘?』年轻的男声漾满着涛天大怒愤声的咆哮。 『做老子的有必要向儿子稟告他所做的每件事的动机吗?』回答他的嗓音则是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逼死娘?』 『你要理由是不是?很简单,我不需要一个绊脚石来妨碍我。』 『原来娘在你心中只是块绊脚石,她不求名份的跟着你,而你竟对她如此不屑一顾,甚至无情的要她自尽!』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的话,就立刻回去练功,别再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来浪费我的时间。』 怒吼声转变成一阵凄然的笑声。『真没想到你是如此的无情,我想你再也不需要我这个儿子了,从今天起我君允怀没有你这种冷血的爹。』 房门冷不防的被拉开,一道身影如风似的由房内窜出,呆站在门口的她来不及躲开而被撞倒在地。 她咬住唇不肯痛呼出声,小小的脸蛋因摔疼而褪去些许血色,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伸出手拉起后便快速的离去,那是她唯一见过君允怀的一次,从那日后他就离开华灵山,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是你?」她抬起头审视他,二张脸孔逐渐重叠。 「想不到木姑娘还记得在下。」他的薄唇再度往上扬,勾起一抹微笑。 「你为何会出现在卧云庄?」 听见她这么一问,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我是这儿的庄主,自然会在这儿出现。」 想不到他竟是卧云庄的庄主,她的眼底浮上一层警戒,图试抽回仍被他紧握住的手。「是薛岳中叫你来杀我的?」 「木姑娘以为呢?」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就不是让她纤细的手离开他的掌握。「若要杀你,又何需将你救回来,还派丫鬟照顾你?」 「也许这又是你们父子俩的把戏。」她冷哼。 磨人的痛楚又再来袭,她倔强的不肯在他面前洩露半分脆弱,可大量沁出的冷汗和不自觉轻颤的双唇,却让他瞧出了端倪。 「木姑娘体内的毒又发作了?」他明知故问。 「解、解药拿来——」由于耗费太多气力,她的话说出口成了虚弱的气音。 「我想木姑娘应该很清楚,世上根本就没有十日欢的解药,要解这毒也就只有一个方法可行。」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灼热的气息吹吐在她脸上,沉黑的眼直直的看着她,她甚至可以从他眼中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孔。 「你休想!」意识到他话中涵意,她怒视着他带笑的俊脸。 「难不成木姑娘忘了华灵派上下七十馀条人命的血仇?而你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过了这一个时辰,你就永远报不了仇,这就是你想要结果?」他的问题刺中她的弱点。 「血海深仇岂能说忘就忘。」提起这笔血海深仇,她清澄的眼眸闪过一丝挣扎,「你就不怕日后我杀了薛岳中报仇?他可是你的亲爹。」 「若你真杀得了他,正好为武林除掉一个败类,何尝不是功德一件。」他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好似他和薛岳中两人之间并无关联。 她的思绪陷入了纷乱的交战中,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要她把自己交给薛岳中的儿子,她能吗? 「好。」深默了许久,她僵硬的点头答允。 他加深笑容的拥住她,炽烈的唇吻住她冰凉的唇,舌尖撬开她的口,灵活的舌与她纠缠起舞,带着强烈的需索朝她掠夺,腥甜的血味弥漫在两人口中。 未经人事的木蓁容,愣愣的睁着眼与他狂炽的眼相望,就在两人唇舌相缠之际,她身上的衣衫已被尽数褪去,大掌抚上她赤裸的肌肤带来一阵电麻,她忍不住闭上眼,一声轻吟从她口中逸出。 她该是对他的举动感到反感的,但是他的触碰却奇异的减轻了她体内的剧痛,甚至带来一股莫名的渴望,渴望他对她做得更多…… 她如同羊脂般细腻的肌肤,让他不禁暗自讚叹,他的唇延着她敏感的颈项向下吮吻,她不自觉弓起雪白娇躯,素手攀住他结实的肩背,低柔的呻吟縈绕在房内,君允怀的目光紧锁在她泛上淡淡红晕的绝美脸蛋,不放过她任何一丝反应。 「不要……」木蓁容浑沌的脑海忽然闪过一道尖锐的警讯,她猛地睁开眼,双手慌乱无力的推拒他。「住、住手。」 他缓缓的直起身。「也罢,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木蓁容无措的咬紧了下唇,纤手下意识的握成拳状,她不是不想解毒,杀薛岳中报仇,是她此生最大心愿,只是她虽已经二十三岁,却从来未曾和男子太过亲近,更何况是这种事,而君允怀的吻和抚触,带给她太多她不曾体会过的陌生感受,那种感受在她体内燃起异样的火焰,令她几乎无法招架,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吞噬,而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拿起她被丢在一旁的衣衫,他扶起她开始替她着衣,她不加思索的伸手按住他的手。 「怎么了?莫非你后悔了?」他饶富兴味的挑起眉,闪过她的手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皱眉不语扯掉他手中的衣衫,倾身勾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的唇。她不能再迟疑了,为了义父也为华灵派那些冤死的亲人们,君允怀是她最后的机会 第五回 轻快的哼曲声从窗外飘进屋内,将沉睡中的木蓁容唤醒,她翻了个身睁开眼,她到底睡了多久?记忆如海水般的朝她涌来,她只记得当时她在最后一刻晕了过去。掀开身上的锦被坐起身子,浑身的酸痛令她皱起眉头。 她盘起腿稍稍运气,感受到微热的真气在体内行走,看样子她所中的十日欢之毒已经解了。 只是……为了解毒而赔上自己守了二十三年的清白,这样子值得吗?一道疑问闪进她脑海,她很快的便将之摒除,只要能活着杀薛岳中报仇,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值得的。 稍微活动四肢并理了下披散的长发之后,才穿上鞋步下床榻,拿起摆放在桌上的凤灵剑走出房门。捧着一束雪白水仙花走来的丫鬟,见到她出了房间,马上小跑步的来到她面前,神似梅儿的甜美笑容使她些微闪神,以为之前所发生的事全是一场幻觉。 「姑娘,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我已经好多了。」也许是这个丫鬟给她有梅儿的感觉,她的唇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我是不是又昏睡了很久?」她环顾着四週的景緻,放柔语气的问。 「差不多快三天了,庄主吩附要我们不准去打扰你的。」 君允怀狂傲的面容登时浮现,和那日两人之间的激狂缠绵,不断在她眼前交错,她闭起眼欲趋走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可她愈不愿回想,它就愈清晰,直到最后她甚至又感觉到君允怀灼人的吻和曾经令她疯狂的挑逗…… 她挫败的低声诅咒,一张眼就见到丫鬟担忧的看着她略显灰败的容顏。 「姑娘,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关心的问。 木蓁容摇首,「我没事。」 「那就好。」丫鬟露出安心的笑容,同时也注意到木蓁容略显单薄的衣衫,「外头的天气有点凉,还是请姑娘进房歇着吧。」 「我得离开了,你只要告诉我该如何离开这里就行了。」 丫鬟脸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了下来,「姑娘你的伤还没完全復原,而且庄主也还不知道你醒来了,不如先让我去通知庄主,待姑娘见过庄主之后再离开吧。」说到这里,丫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请求。 「没有那个必要,我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一提到君允怀,木蓁容就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因此语气也变得僵硬。 「不然,我先帮姑娘梳头。」 木蓁容在风中飘扬的乌丝,给了丫鬟一线希望,从木姑娘被庄主救回庄的这些时日,庄主每天都要来探望个几回,她看得出来庄主对木姑娘有着相当程度的重视。所以她得想办法拖延时间将木姑娘给留住,庄主有交待过她要好生看住木姑娘,要是她让木姑娘就这样子离开的话,那么庄主一定会对她很失望。 「不用了,我不在意这个。」木蓁容的细眉不耐的聚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想一定是君允怀下令阻止她的行动。「若你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係,我自己找路出去。」 她转过身跨步离开,丫鬟赶紧追上前拉住她衣袖。 「姑娘——」 庄主,拜託您快点来吧,我已经留不住木姑娘了。丫鬟在心底着急的祈求。 「怎么回事?绿竹。」 一道木蓁容视为蛇蝎,丫鬟绿竹喜为救星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 「庄主。」绿竹放开手中紧拉不肯放的衣衫,欣喜的转身,讨喜的脸蛋浮上一层红晕。 君允怀的目光注视着木蓁容紧绷的背影,「是不是你惹木姑娘不高兴了?」虽然他早就料中木蓁容会迫不及待的要离开这里,但他还是刻意让口气显得有些苛责。 「不、不是这样的,庄主。」绿竹猛摇头,着急之情溢于言表。 他挑起了一边剑眉。「那为何木姑娘急着离开?若不是你让她不高兴,她岂会如此?」 「庄主,绿竹没有。」此刻的绿竹只觉得委屈万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庄主向来都十分明理,不会胡乱责怪下人的,可为什么今天偏偏不相信她的话…… 「看来如果不给你一点惩罚,你是不会反省自己所犯的错误。」君允怀的俊脸罩上一层寒霜,但深沉的眼眸却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庄主……绿竹没有,真的没有……」 「来人。」不理会绿竹不断落下的眼泪,他扯声唤人。 「够了!」一直不愿意面对君允怀的木蓁容,绷着脸转过身。「不关绿竹的事。」 「敢情木姑是在替绿竹说情?」他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你说是就是,要离开这里是我的意思,你不需要为难绿竹。」他的笑让她感到厌恶,冷冷的扫视他一眼之后,她转身又要离去。 他身形一晃,瞬时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木姑娘这么急着要走?甚至没知会我这个救命恩人?」 「知不知会对你来说得很重要吗?」她别开视线凝视一旁的花丛,就是不愿和他张狂的视线相交。 「我以为木姑娘会多停留一些时日。」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表情冷淡的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即使此刻不着半点胭脂,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她依然美得令人屏息。忆及那日她在他身下娇吟喘息的模样,一阵燥热袭上他胸间,他再次感到对她的渴望,他身边从不缺女人,其中也不乏经验丰富的老手,但木蓁容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感受。 「我身上的毒已解,就没必要再留下。」 语毕,她不等他回答,脚下一点窜上屋簷消失在他视线内,只留下属于她的淡淡馨香縈绕在他鼻间 。 第六回 但是,木蓁容并没有顺利的离开卧云庄,她在庄中绕了个把时辰,却还是找不到出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最后仍然回到相同的地方。 想不到这个君允怀的本事倒是不小,能够在这座看似平凡无奇庄园中,设下许多令人无法提防的迷阵而陷在当中无法离开。她蹙紧眉心再次跃上屋簷打算延着屋簷避开迷阵,她全神贯注寻找迷阵的破绽,结果一脚踩上一块松动的瓦块,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 她拔剑凝神警戒,忽地一波箭浪衝破屋瓦,她赶紧挥剑挡掉几枝疾射而来的飞箭跃下屋簷;当她的脚一踏落地面,数量更加庞大的银针由两旁一长排的窗户射出,她进退不得被困在当中,只能不断的挥剑抵挡,但这些银针就如是有生命般的,无论她如何闪躲,总是能攻向她。伤未痊癒的她,渐渐的感到吃力,身手也变得较不灵活,稍一不留神,手臂、侧腹各中了一隻银针,如火烧般的灼热感立刻从伤处散开来。 糟了,这针里有毒!她在心里大叫不妙,迅速的点住几个周身大穴,以求保住心脉。很快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剑法逐渐凌乱,此时她又中了三隻银针,她知道若是再继续待下,不出片刻她定不敌而身亡。 挥剑再打掉一些飞针,趁着空隙她施展轻功蹬上屋簷快速离开。一股气息自她背后而来,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回身击出一掌,在连番动用真气之下,加快了毒发的速度,出掌之后她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从屋簷坠向地面。 一道身影在她瘫软的身子尚未落地之前,迅速飞掠而来接住她,尔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快去打一盆乾净的水过来。」 君允怀吩咐完绿竹之后,便抱着木蓁容快步进入内室,让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失去意识的玉人儿,没来由的感到一股怒气袭捲他。 这个没脑袋的女人!明知道自己受了伤又中了毒,还不知死活的朝他发掌,就凭她如此衝动的个性,要杀薛岳中报血仇,简直是痴心妄想。他一边解开她身上的衣物,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但一见到插在她纤瘦身躯上的银针时,他的心反而紧纠了一下。 拿起他搁在一旁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他站身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中多了罐瓷瓶,他扶起木蓁容将瓶口就她的口,试图将解药让她服下,但她昏迷不醒无法下嚥,灌进她口中的药液全又从唇角流出,他见状立即将瓶内的药液一口饮尽,然后俯下身吻住她已经泛黑的唇,徐徐的把解药餵给她。 等到她将解药全服下后,他便开始替她处理伤口。幸好她没将针逼出,针上所餵的是他研製了三年多的毒药“焚血”,中此毒者必须先服下解药才可拔除所中的暗器,否则当暗器一离身,毒性便会立即发作,整个人将会如同被烈火燃烧似的痛苦,进而全身化为一滩血水而亡。 一想到她很有可能会因此香消玉陨,他内心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这个女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君允怀是要定木蓁容了。意念一定,他狂嚣的眼眸闪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俯下身他吻住她柔软却苍白的唇,霸道的宣誓他的所有权。 「姑娘,药来了,你快些喝了吧。」 函馨园中,绿竹端着碗,小心翼翼的走到木蓁容身旁,刚煎好的漆黑药汁,冒着氤氳的蒸气。 「搁在桌上吧。」她趴卧在窗边的卧榻上,头也不抬的道。 「不行呀,姑娘。」绿竹嘟起嘴摇摇头,「庄主有交待,叫我一定要看着你把药喝了才行。」 又是君允怀!她厌烦的蹙起细眉,他当真如此狂妄,将她囚禁在此不说,连喝药这等事儿也要加以命令。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的视扫过绿竹手中的碗,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半丝表情。 「可是姑娘,你药还没喝呢,要是庄主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拿来吧。」 面对绿竹她就是无法拒绝,大概是因为她总是让她想起已逝的梅儿吧。她坐直身,接过碗无视药汁苦涩迅速的喝下。 「好了,你可以告诉君允怀说我把蘗喝了。」把空碗还给绿竹之后,她又重新卧下,并闭起眼假寐。 等到绿竹的脚步声走远,她才又张开眼。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裘,她起身走到屋外,一阵轻风吹过屋外的开满白色花朵的杏花树,花瓣如雨般的落在她身上,形成一幅美绝人间的图画。 和徐的微风吹拂着池畔的柳树,清雅的花香随着风飘送传进她鼻间,这般的美景该是让人留连忘返的,可是无论它景緻有多美,这儿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精美的牢笼罢了,她的思绪回到了当初她醒来时的那日。 第七回 『我怎会在这里?』昏迷了数天的她,甫转醒就看见君允怀坐在床榻旁的椅凳上,她的视线越过他,问着恭立在一旁的绿竹。 『木姑娘总是对你的救命恩人如此冷淡吗?』绿竹尚未回答,君允怀就先出声,并挥手要她退下。 『又是你救了我?』见绿竹福了福身退开去,她不得不正视他。 『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的确是我救了你。』 她困难的撑坐起身,道谢的话梗在喉间出不了口,最后她放弃了这个主意,不发一语的掀开被褥就要走人,一阵凉意袭来,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 红着脸,她赶紧重新缩回被窝,『把我的衣服还我。』她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他眼底的得意神色,令她有股衝动想要衝上前刨出他的双眼,不管他是不是她的救命恩人。 『你的衣服染了血,所以我叫绿竹拿去丢了。』他的眼神放肆的在她裸露的雪白香肩上游走,『况且这样对你的伤復原较有帮助。』 『多谢君庄主的善意,我现在已经復原了,劳烦君庄主借我一套衣衫,日后我必定亲自送还。』她淡淡的开口,要不是赶着要离开去找薛岳中报仇,她根本就不愿意求他。 而他只是为自己斟了杯刚沏好的热茶,就口轻啜着杯中上好的春茶,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 就在木蓁容等得不耐烦之际,他才放下茶杯缓缓的道,『木姑娘真能肯定此刻已经復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瞪着他,他莫测高深的表情令她泛起微微不安。 『我的意思是,』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除了你身上的皮肉伤之外,你确定都已復原?』 『当然。』她抬起头傲然的与他对视,即使有着不确定,也不肯让他瞧出半分。 『那木姑娘何不运气看看?』 闻言,她暗自运行真气,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真气在体内流动,她咬了咬唇再试一次,结果仍是相同。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不到真气的流动?』 『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愤怒袭捲了她的意识,她冷凝着着脸,口中迸出的问话满溢着她汹涌的怒气。 『木姑娘为何会认为是我动的手脚?』他并不作辩解,只是用他深沉的眼直直的望住她。 『难道不是吗?』她倾身向前,纤白玉指紧握成拳,『你是薛岳中的儿子,为了怕我杀了他报仇,所以你就先将我的武功废去,然后再和他联手一起来羞辱我。』 他坐在床畔,指节轻轻的在她颈项上滑动,『在你眼中,我真是如此不堪的人?』 『不许碰我!』她强忍住躲开的衝动,神情轻视的讥嘲,『你身上流着薛岳中的血,又怎会比他高尚多少!』 流连在她颈边的手忽然收紧扣住她喉头,俊脸狂暴得有风雨欲来之势,眼底的阴沉令人不寒而慄。 『永远不要将我和他相提并论。』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声的道。 『我说错了吗?『虎父无犬子』这句话你该听过吧,父亲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他的儿子又怎可能会是个善类呢?』她无惧他的怒气反驳着。 他额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着,看得出来他正极力的控制自己,眼看已经接近失控边缘。 『我说了别把我和薛岳中相提并论。』 『难道你能改变这个事实?』她继续的挑衅。 『住口!』 他暴吼出声,扣着她的手加重力道,阻断她的呼吸,她凝视着他,牵动嘴角展露出一抹惑人的笑容,然后从容的闭上眼。 就在木蓁容以为自己终将解脱之际,颈上的箝制忽然消失,窜进肺中的新鲜空气令她呛咳了起来,不留给她喘息的时间,君允怀箝住她下巴粗暴的吻上她。 无视她的挣扎反抗,他重重的啃咬着她柔嫩的唇,大手一把扯开包在她身上的棉被紧扣住她毫无遮掩的身躯,她奋力的挣扎张口咬上他的唇,腥甜的血味随即在两人口中扩散。 君允怀放开她,抬手抹去唇边渗出的血珠,原本佔据在他脸上的怒气此时已经换上另一种骇人的阴沉,他扯下系在腰间的腰带,将她双手缚绑在床架上。 『放开我!该死的君允怀,你放开我。』她朝他口出粗言并不停的扯动着手,雪嫩的手腕磨出一道红痕。 『诚如你所说的,我是薛岳中的儿子,我又怎会让到手的肥羊跑了呢?』 他冷着脸欺身上前将她压倒在床榻,再次强硬的吻住她不肯就范的唇,既然双手被缚,她只能踢动双脚来企图挣开他。木蓁容赤裸挣扎的身躯让他退离开她,原以为他会就此放过她,却在他沉黑的双眼中看到翻腾的情慾。 那日,两人激情画面同时在两人脑海中闪现。她雪白皓齿咬住红肿的下唇,警戒的注视着他,并且头一次对于自己挑衅他的行为感到后悔。 君允怀伸出手轻抚过她的唇,想要她慾望在他胸臆间壮大,如同一头兇猛的野兽撕裂他的理智,他再次俯下身吻住她,不顾她的反抗挣扎,只想要再一次的和她共赴激情的云端,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直起身。他面无表情的放开她,除去绑住她手腕的束缚,拉过一旁的棉被替她盖上,尔后起身离开。 『你的武功并没有被废。』在他踏出门槛之前,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第八回 当时她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后来绿竹见到她闷闷不乐的模样,才告诉她因为她中了君允怀的焚血,毒性已侵入心脉,实非服下解药就能完全解毒,所以只有先封住她的内力,否则只要她一动内力就必死无疑,但若在半年之内还找不出任何解毒之法,那么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于是她便在卧云庄住了下来,并且一住就是三个多月,但从此却未曾再见过君允怀,只有每当她承受不住馀毒在体内肆虐而昏厥过去,醒来后总从绿竹口中得知他有出现过。 正当她准备要转身回房时,尖锐的刺痛从心口传来,她倒抽了一口气,赶紧用手撑住房门以免自己不支倒地。 她体内的馀毒又发作了,在这段时间里,君允怀虽然每天都要绿竹端着不同的药来让她服下来镇住这些毒,但毕竟无法完全控制这兇猛的毒,眼看着半年的期限将近,也许这就是她的大限了…… 鲜血一口口的自她口中呕出,她双手环抱着身子倒在地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全身上下好似被烈火焚烧的痛楚?前几次的毒发,都只是五脏六腑剧痛,从未曾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啊!」狂烈的焚烧令她痛苦的尖叫出声,整个人不停的翻滚。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她陷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被她吓得尖叫的绿竹跑向她的情景…… 君允怀坐在床缘看着昏迷不醒的木蓁容,冷竣的面容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一旁佇立着忧心忡忡的绿竹。才不过短短的十天光景,她体内的毒就已经发作三次,身形也因此而愈渐消瘦,然而寻找解毒方法却一直没有进展。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紫檀木桌旁,铁拳重重的击在桌面,上好的紫檀木桌应声而破。该死的!曾经他花了所有的心力才调製出焚血这让他骄傲的毒药,但如今他却解不了这个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毒。 「庄主,木姑娘她ii」 昏迷之中的木蓁容发出一声啜泣,他赶紧趋向前查看。只见她全身泛着骇人的红,身子踡缩在一起,焚血之毒又再度发作了。 「好痛ii我好痛。」她颤抖着呻吟。 他长手一伸将她抱在怀中,并取来放置在一旁的汤药让她服下,她狂乱的挣扎,但他仍坚定的把药强灌给她,失焦的美丽瞳眸佈满着血丝,好似要渗出血般的红,鲜血从她口中流出,甚至连眼角流下的泪水竟也带着一丝血红。 「啊!」她凄厉的尖叫,身子痛苦的曲起。 「容儿,容儿!」他紧紧的环抱着她剧烈颤抖的身躯,试图唤回她的意识。 木蓁容不断的啜泣尖叫,见到她如此痛苦,君允怀内心忍不住纠紧。忽然他肩膀传来一阵痛,被折磨得失去理智的木蓁容,此时正用力的咬住他肩膀,他可以感觉到已经被咬出伤口,但他未曾皱紧眉头。 「我不想死……救我……救我……」她松开口,紧扯住他已被她所呕出的血所染红的衣襟,恐惧佈满她苍白的脸。 「你放心。」他轻柔的低喃,「我一定会救活你,一定。」 「我好怕……好怕我报不了仇……」她疲惫的低语,他餵给她的药终于发挥了效用,随即她便在他怀中昏睡过去。 他接过绿竹递来的湿巾,轻轻的替她拭去脸上的血渍,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连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心痛和忧虑。 当初以为只要封住她的内力,那么他就有半年的时间来寻找为她解毒的方法,但他却忽略了她曾中过十日欢,或许是体内的馀毒未清,所以当她又中焚血时,毒性才会行得如此之快,看这情况若不儘速替她解毒,她必定撑不了太久。 「庄主,木姑娘她ii会不会就这样死了?」绿竹含着泪问,在这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之下,她在心底早就将木蓁容视为第二个主子了。 「不许胡说!绿竹。」他沉声斥喝。 「是。」她咬了咬唇应声。 他绝对不允许她就这样死去。她是他要的女人,除非是他厌了、倦了,否则谁也没资格从他身边带走她,即使是阎罗王也一样。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脑海。他怎么会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停的试验不同的解毒方子,却唯独漏了这个人。 「要霸天刻到大厅见我。」他快速的下令。 待绿竹快步跑开之后,他放下木蓁容深深的凝视她一眼,接着也往大厅的方向而去。 第九回 君允怀所没想到的那个人,就是木蓁容的师父,人称“阎难管”的神医霍璟尧。他之所以会有此称号,全是他专救那些在阎王生死簿中已该命绝之人,愈无药可救的他就愈爱,只因他生平无大志,就是爱和阎王爷作对,和掌管世人生死的阎王抢人,也就是因为他屡次救活那些人,所以江湖中人便替他起了这个名号。 只不过,霍璟尧总是行踪不定,江湖上根本无人能正确的掌握他的去向,因此要寻找他简直是困难重重。但君允怀此行可是抱着非找到他不可的决心,只因木蓁容自那日毒发之后,便陷入昏迷之中,纵使有清醒也是因为再度发作之故。 那日他召集来了亲信霸天,下令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找到霍璟尧行踪,而霸天果然不负他所交待,在接获命令后的第八天,便已打听出霍璟尧人正在青岳山中。一得到消息,他立刻要车伕备车,并替木蓁容准备了几件换洗的衣衫,然后便迅速的出发前往青岳山。 沿途君允怀要车伕不停的赶路,几乎没有日夜之分,每天只休息不到三个时辰,便又紧接着上路,这样紧凑的行程,简直让驾车的车伕大感吃不消,但只要见到君允怀阴鬱神情,车伕只有强忍住疲累,继续努力的驾车。 从卧云庄出发已经十多天,其间木蓁容毒发的次数又再增加,连番的折磨之下,她早已憔悴的不成人形。此时,她又再度面临了毒发的痛苦,这是在今天一天之内第四次毒发。 「啊!」车篷里传出木蓁容凄厉的尖叫。只见君允怀用身体困住她疯狂抓踢的身子,强烈的焚烧感令她无助的颤抖。 「杀了我!我不要活了,杀了我ii」她嘶哑的吼着,带血的泪不断从她眼中滚落。 君允怀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容儿,清醒点。」他轻拍着她尖削的脸颊。 「我撑不下去了,你快点动手杀了我,动手啊!」 每日不断的承受这如火焚身般的剧痛,早已将她的求生意念磨得消失殆尽,她寧可化作厉鬼去报仇,也等不到毒解那日的来临。他强横的把解药灌入她口中,她抗拒着不肯喝下。喝了解药又有何用,每当毒发时总是教她生不如死,虽然解药总能暂时解除她的痛苦,可下一次呢?无止尽的折磨仍旧会紧缠住她。 她亟力的挣扎着,于是他以口餵食药液给她,她如同往常一般的陷入昏睡。望着她紧蹙着秀眉的容顏,他温暖的大手禁不住拭去她脸上交错的泪跡。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最好撑下去,否则就算追至阴曹地府,我也要追到你。」他轻声的立下承诺,霸气与狂傲溢于言表。 「庄主。」车篷外传来车伕带解脱意味的叫喊,「是青岳山,咱们到达青岳山了。」 他替木蓁容盖上温暖的锦裘,然后掀开覆盖在车篷外的竹帘,马车渐渐的慢下速度,最后停在一条湍急的溪流前。 「你确定已经到达青岳山了?」他的视线越过溪水,停在对面那座白雾飘緲的山峰上。 「是啊。方才在十里外,小的就问过一名农夫了,」车伕十分肯定的点头,「他说往这方向直行,待见到一条溪,溪对岸那座白雾环绕的山,就是青岳山了,只不过ii」 车伕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他侧脸一瞧,只见车伕一脸为难样,好似有话却说不出口。 「有什么问题就说吧,别这么吞吞吐吐的。」他淡淡的道。 「是。」车伕搔了搔头,「是因为这条溪实在是太急,小的怕马车会过不去,而附近又没有其他的路……」 他会担心也是正常的,虽然他进卧云庄工作已经有二年的时间了,但像这回替庄主驾车到这么远的地方,倒是头一次,他的心里着实忐忑得紧,万一要是做得不好惹得庄主不高兴,那这份工作怕是不保。 君允怀不语的回到车篷内,车伕见状立即吓得直发抖。这下子完了,庄主真的生气了,都怪自个儿嘴拙惹庄主发脾气。 正当车伕下车准备要跪下求饶时,竹帘忽然有如狂风扫过般的掀开又落下,一道黑影从车伕面前疾掠而过,他震惊的愣在当场,回过身只见君允怀抱着木蓁容点水而过直往青岳山而去。 第十回 进到青岳山已经有个把时辰了,可是君允怀却仍找不到霍璟尧的居所,其实这座山的面积并不大,能找的地方他全找遍了,但就是毫无所获,他不禁开始怀霸天的消息是不是有误?一想到这点,俊顏顿时变得阴沉,若真是这样,他绝不宽恕,即使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也一样! 「义父……」怀中的木蓁容开始不安的扭动,乾裂的唇吐出一连串囈语。「义父……容儿不孝……不孝……容儿来向您请罪了……」 她的囈语令他感到一阵心慌,苍白如纸的绝美容顏笼罩上一层死亡的影阴,他不禁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紧紧的锁在身前。 木蓁容突然伸出手在半空中挥舞,似乎想要捉住什么似的,「别走……等等容儿,义父……」 该死!若是再不快点找到霍璟尧,只怕她就要这样死在他怀中。不,他不允许! 「霍璟尧!你该死的究竟在哪里?」他怒吼出声,惊起林中一群栖鸟。 顿时间,寧静的山间满是振翅疾飞的声响,待一切回归到寂静时,一阵不易察觉到的窸窣声自他右侧传来,他立刻提高警觉的转身。 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自林间现身,君允怀虽然处于警戒状态,却也不免对男子俊美无儔的相貌感到讶异,他曾见过不少相貌俊美的男子,却没有一人像眼前这名男子一般,美得令女子都自叹拂如,若不仔细瞧的话,真会让人误以是女人。 「阁下如何尊称?」君允怀开口问道。 白衣男子扬唇一笑,视线扫过紧闭着双眼的木蓁容,「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若是想救你怀中那名女子的话,就请随我来吧。」 转过身,白衣男子朝他出现的方向迈开步伐,但君允怀仍立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 「你究竟是谁?」他再问,只是这回口气变得十分不善。 「有什么问题等救了人之后再说吧,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人就没得救了。」男子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顿,仍旧继续向前走着。 听到男子这么一说,为了木蓁容他不再多问,抿紧唇迈开大步跟上前。在白衣男子的带领下,他们越过了一片直耸入天际的树林,来到了一排紧连在一起的树丛前,男子伸手拨开树前的杂草,侧过身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他定眼瞧去,一条一人多宽的碎石小径夹杂在树丛之间。 想不到在这看似平凡的树丛里竟隐藏了另一个天地,他走进去等待男子继续带路,延着小路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一座绿竹建造的小庄园出现在尽头,一块不大的木匾掛在屋外的竹墙上,上头写着竹意居的字清秀娟丽,他随着男子来到庄园右侧一间素雅的寝房内。 「把她放在床上吧。」说完之后,男子走出寝房留下君允怀和木蓁容。 他依言让木蓁容躺在床榻上,然后坐在床沿环视这间房的摆设,就如同这座庄园一般,房内的摆说也同样的简单素朴,一旁的案桌上摆着几本医书,除此之外就只有这张床和一张梳妆檯,看来这间房的主人应该是名懂得医术的女子。 不消片刻,白衣男子带着一只药箱重新回到房内,他走到床畔坐下,伸出手拉开木蓁容的衣襟,露出她胸前一大片雪白肌肤。 「你做什么?」君允怀扯住男子的手,阻止他的动作,黑眸里满佈着狂张的怒焰,这个男人竟然不知礼节的随便拉开女人的衣衫。 「你带她到青岳山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替她解身上的焚血之毒?而我现在就是在为她解毒。」男子无惧于他的怒气,缓缓开口。 君允怀还是没有松手,翻腾的怒焰亦未减半分。「你究竟是谁?若是你不交待清楚,我就一剑杀了你!」 只见银光一闪,君允怀瞬间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剑尖抵在男子的咽喉,只消他一使力,就会让这名男子消失在人世。 轻柔的笑声自男子口中流洩而出。「如果你真杀了我,那么世上就再也没人能救得了容丫头了。」 「你跟霍璟尧是什么关係?」他稍稍移开剑尖,不过仍是紧盯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阁下以为呢?」男子挑一方英挺的剑眉,「阁下应该很清楚谁可以救容丫头。」 霍璟尧?难道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会是霍璟尧?不!不可能!三年前霸天受了重伤,有幸遇到霍璟尧医治,他是明明是位白发老翁,可这名男子却又认得木蓁容…… 男子看出君允怀眼中的疑惑,但他并没有给他答案,反而将君允怀的软剑移开,转过身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工作。只见他用薄如蝉翼的刀刃在木蓁容心口上的肌肤轻轻划过,带着青绿色的血缓缓的从伤口流出。 他用一隻圆杯盛接住她所流出的血,并朝杯里滴进几滴黑色药液,然后又将杯中掺了药液的血餵进她口中,渐渐地伤口的血转为鲜红,男子将伤口清理一番,撒上一些伤药包扎起来。 「毒已经解了,至多十二个时辰她就会清醒过来,君庄主可以放心了。」男子将药罐收进木盒后,抬头对始终站在一旁紧盯着他所有动作的君允怀说。 君允怀看向木蓁容,虽然她的脸色仍旧苍白,但他可以感觉到生命力正一点一滴的回到她体内。 「我从未表明身分,为何你会知道我是谁?」君允怀听到男子对他的称呼,惊讶的问道。 「君庄主忘了我们在三年前曾短暂的见过一面?当时我医治了受伤的霸天。」男子扬起一抹微笑。 「你就是霍璟尧!?」 第十一回 虽然木蓁容身上的毒已解,但君允怀仍旧守在她身边没有离开半步。他这么做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捨不得离开木蓁容,而是他不想让其他男人碰他的女人,即使是霍璟尧也一样。 他万般想不到,名闻江湖的神医竟会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虽然当初木蓁容与他欢好时仍是处子,理应不可能和霍璟尧有超越师徒以外的关係,但他仍旧无法忍受霍璟尧去碰她。 耀眼的阳光在屋内撒落一室澄黄光晕,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霍璟尧所说的十二个时辰,但木蓁容却仍在昏迷中未曾转醒,担忧悄悄的爬上他心头。霍璟尧端着午膳过来,他一踏房门就见到君允怀一脸忧心样的站在床边,了然于心的笑意在他深遂的眼眸中闪烁。 听到有人进到房内,君允怀转过身,一见是霍璟尧劈头就问:「怎么容儿她还没醒来?」 「已经十二个时辰了吗?」霍璟尧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 「你不是说她最迟十二个时辰就会醒来?现下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了,她却连一点动静也没有?」虽然君允怀态度强势的质问他,但语气里的焦急可就大大的削减了他的锐气。 「让我瞧瞧吧。」忍住笑意,霍璟尧向前执起木蓁容的手腕观察她的脉息。 其实他就是让木蓁容到现在仍未转醒的兇手,昨日君允怀抱着容丫头出现时,他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连君允怀自己也未曾查觉的深情和焦急,于是他忍不住想试试君允怀的反应,看看是否真能将容丫头交给他。 霍璟尧不着痕跡的解开木蓁容的穴道,原本昏迷中的木蓁容终于有了动静,长长的眼睫抖动了几下之后,便张了开来。 「你终于醒了,容丫头。」霍璟尧不忘装出放心的表情。 「璟尧?」木蓁容有些迟疑的开口,她转动臻首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是你吗?璟尧。」她蹙起秀眉,努力想要撑起身子,但双手颤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霍璟尧正要伸手扶起她时,君允怀冷着脸挡掉他的手,他扬唇一笑让了开来,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扶起她虚弱的身子,木蓁容握住搁在她身上的大手。 「璟尧?」 「当然是我了,容丫头。」君允怀正要开口时,霍璟尧抢在他之前回答。 木蓁容的清醒虽然令人松了一口气,但她如此反常的举动却让君允怀不解,她不但毫不反抗他的触摸,反而握着他的手,她似乎是将他当成了霍璟尧? 「这里是哪儿?」 「丫头,你回青岳山了。」 「青岳山?这么说来我已经离开卧云庄了。」她低声的喃喃自语,喜悦的露出微笑,这抹笑容虽然美丽,但看在君允怀眼里却显得刺眼无比,想不到离开卧云庄竟带给她如此大的快乐。 「天色都已经这么黑了,你怎么不点上灯?」室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让她十分的不习惯,她双眼一片茫然的转头问。 她的话一出口,她身后的君允怀身子顿时僵硬,现在分明是正午,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她却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她等了一会儿,可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于是又再出声催促。「璟尧,你怎么还不点灯?屋里一片黑,我都看不见你了。」 只见她原本闪耀着点点光采的双眸,如今只是一片无神,他的眼神化成两道寒光射向一脸无辜的霍璟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忽然的暴吼出声,木蓁容很快的甩掉他的手,同时退离开他的怀抱。 「谁?」她低喝,脸蛋上佈满着警戒。 「是我。」他忍下怒气回答。 「君允怀?」她胡乱的在床榻上摸索,再次退离开他一段距离。「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冷淡疏远的态度,令他强忍下来的怒火如燎原大火般的漫延。 「容丫头,若不是君庄主带你上青岳山来,你这条命早就不保了。」眼见君允怀的怒气又要爆发,霍璟尧赶紧出声。 「是吗?」她冷冷的牵动唇角,「那这么说来,我应该向君庄主道谢才是ii」 「不必了。」君允怀冷声打断她的话,「霍璟尧,你最好说清楚,她的双眼到底怎么了?」 「瞎了。」他耸了耸肩。 「你说什么?」君允怀又是一声怒吼,而木蓁容则是愣住,半张的口中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十二回 「璟尧,你别跟我开玩笑。」好半晌,木蓁容才出得了声。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霍璟尧吐出一口叹息,「虽然我不想再让你受到打击,但你日后一样会知道,所以我还是得告诉你。你除了双眼失明之外,武功也废了。」 霍璟尧的话如同五雷轰顶,承受不住如此打击的木蓁容,几乎就要昏厥过去。见到她的身子颓然倾倒,君允怀立刻伸手扶住她。 「放手!」她挥手打掉他的扶助。 或许是因为双目失明之故,她的感觉比以往更加强烈,虽然她看不见扶住她的人是谁,但从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狂嚣气息,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出来,那人正是君允怀。 面对她厌恶的抗拒,君允怀绷着脸收回手,转而将满腔怒气发洩在霍璟尧身上,腰间的软剑再次抵上他颈项。 「君庄主是要霍某交待清楚为何会这样吗?」清明无惧和怒焰满佈的两双眼相互对望,霍璟尧从容的走到桌前坐下。 「难道不该交待清楚吗?」他放下剑,咬牙道:「若不是因为你是容儿的师父,我早就一剑杀了你。」 「容丫头身上的毒拖到最后关头才解,能救回她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霍璟尧一向温和的眼神,此时变得凌厉摄人。「况且,是谁担误了救容丫头的时间,我想君庄主你应该心里有数。」 他的回话狠狠的敲进了木蓁容纷乱的思绪里。是啊!若不是君允怀自以为是的封住她的武功说是要替她解毒,导致最后她连连毒发,她又怎会变成一个目不能视、武功尽失的废人呢? 「你走吧。」她颤着声下逐客令。 他转身看着她。「你叫我走?」 「既然你的目的都达成了,你不走,难道是要留下来继续看我的笑话吗?」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愤怒的低吼。 「被我说中了?」她发出一声冷嗤,「如果你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最能让对方感到痛苦的方式来折磨他,而你折么我的方式,不正是让我变成一个废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报仇吗?」 木蓁容的指控令君允怀沉默了半晌,他绷着脸注视着她愤怒的容顏,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他的思绪为何,最后他轻笑出声,但低沉的笑声中却不带一丝温度。 「你放心,我会走的。」他俯身靠近她,直到她无神却仍澄亮的眼眸中呈现他的倒影。「但我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你,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我会再回来的。」 他在她耳边轻声的吐出狂妄的字语,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唇似有若无的触碰着她的肌肤,她强忍住亟欲别过头的衝动,表情木然的任由他将灼热的气息呼在她耳际。 「记住,我的容儿,我们再会之期不会太久,当我们再见面的那日,就是我带你回我身边的时候。」 溼热的舌舔过她小巧的耳垂,就在满室狂张的笑声中,他留下全身僵硬的木蓁容扬长离去ii 第十三回 在房里休养了十数日,木蓁容在霍璟尧的调养照料下,精神已恢復了大半,身形也较之前丰腴,只是身子仍旧虚弱。双目失明加上武功全失对她的打击十分之大,她虽然嘴里不说,但平日就不多话的她,如今变得更加安静,甚至一整天下来两人说不上十句话。 她的情形令霍璟尧非常担心,与木蓁容师徒七年的时间,他很清楚淡漠如冰并非她的本性,打从她双亲横死之后,她总是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刻意表现出冷漠拒人的坚强,可内心里却又比任何人都敏感、脆弱。为华灵派惨死的亲人们报仇是她最大的心愿,可如今非但报不了仇,甚至形同废人,他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所以只有时时刻刻看紧她。 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提着药盒,霍璟尧进到木蓁容房里,就见到她又呆坐在窗前,他摇摇头走向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容丫头,该喝药了。」 「我不想喝。」她头也不回的拒绝。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你不喝药,伤要如何痊癒?」 「即使身体的伤好了,但我的双眼又能復原吗?」她忽然动手扯掉缠着双眼的布条,「我不要再敷药了,璟尧,敷了这么久的药,我的双眼还是没有好转,每换药一次,我就失望一次,你就别管我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她一时语塞,她并非不相信他,和他师徒这么多年来,她十分的清楚,霍璟尧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只是……她再也承受不了每回换药时,原本满怀着希望却落空的痛…… 霍璟尧轻叹一声,「你听我说,既然我解得了你身上的毒,就一定可以让你重见光明,别忘了我可是神医,普天之下还没有能难倒我的问题,包括你的双眼,知道吗?」 「嗯。」她点头。 「那换药吧。」他扶起她一同回到桌边,让她坐在椅凳上。 他先将汤药递给她,自己则打开药箱取出一瓶白色药瓶和一捲乾净的布条,待她将药全部喝下之后,便在她对面坐下开始替她的双眼敷上药包扎。 时间又再过了十天,霍璟尧正要外出採药,经过庭院时,瞧见一抹淡紫纤影坐在院中的竹亭里,正出神的凝视着亭外一丛散着淡香开满了花的花丛。 「容丫头,你双眼才刚復明,怎么不在房里歇息,反而跑到外头来?」 她回过神,扬起一抹美丽的笑。「在屋里待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能看得见,所以就到这里来透透气,况且你也说了今天就可以让我出来的。」 敷了将近一个月的药,直到昨天才重见光明,在被他以双眼刚復明为由,强迫她非得先在房里休息一天之后,被关在房中多日的她等不及他的首肯,便趁着他不注意时,跑到庭院来透气。 「你要去採药?」她望了眼他肩上的竹篓。 「是啊。」 他走向前,发现她原本已稍微恢復红润的唇,因为山中清晨冰凉的空气而变得苍白,忍不住扳起俊美的脸数落她。 「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先加件外衣再出来呢?万一要是着凉,不就枉费我这些日子以来所花在你身上的心血了?」 「对不起。」她自知理亏的向他道歉。 面对他视如亲妹的木蓁容,他是怎么也发不起脾气,见她轻声的道歉,他的怒气顿时消逝。 「我先扶你回房吧。」 「嗯。」 她应声准备起身随他离开时,才发现双脚因为坐得太久而酸麻,她还不及稳住自己,整个人就往坚硬的地面仆倒,在一旁的霍璟尧赶紧抱住她。 「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只是脚麻了,站不稳而已。」 「来,先坐下。」 她不语的望着霍璟尧替她按捏双脚,对于自己如风中菟丝般的荏弱,她内心便涌上一阵阵厌恶。 「我很没用,对不对?」她低声的开口,声音里有着苦苦压抑的涩楚,但霍璟尧还是听出来了。 「傻丫头,你怎会这么说呢?」他坐直身,伸手搂住她的细肩。「我知道你因为失去武功,无法替令狐掌门他们报仇而愧责不已,但要杀薛岳中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急于这一时,对吧?」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她在心底沉吟着,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知道就算自己武功未失,凭她的功力想要杀薛岳中报仇是不可能的事,但只要薛岳中一天不除,她内心的巨石就一天天的沉重,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先回房吧,我还得赶着去採药。」 「璟尧,我想要学易容术。」他搂着她正要站起身时,她忽然开口。 「为什么?你不是一向最反对易容术的吗?」他挑起一方浓眉,心中满满的不解。 木蓁容打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直不赞成他隐藏真面目,易容成白发老翁为人治病。 「是你曾经提过说要教我的,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挣开他环在肩上的手,她斜睨着他。 「我没有反悔。」真是,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相信他。 「只要你想学,我都会教你,只是你得告诉我,为何你会突然想学易容术?」他直盯着她些微闪烁的眼光,直觉她的动机一定不单纯。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她不愿解释。「你快出去採药吧,我自己回房就行了。」她逕自起身不再多说便离开。 「等一下,容丫头。」他叫住她,踱步到她面前停下。「我不管你想学易容术的动机为何,你不肯告诉我,我也大概猜得出来,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很多事情是无法只靠一己之力和一时的衝动就可完成的。你是如此的聪慧,我想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不希望你因为衝动而害了自己,甚至让令狐掌门在九泉之下无法安心。」 她无语的沉默了下来,淡漠的脸上交错着许多情绪。她只是想要报仇而已,只要报得了血仇,就算是要她这一条命,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毕竟当年若不是义父救她收留她,她木蓁容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但她说什么也不愿让义父死后仍不得安寧。 交错在木蓁容脸上的落寞,让霍璟尧感到些许不忍,他十分理解她急欲报仇的心态,但他不希望她因此害了自己。 「我还是先送你回房之后,再出去採药吧。」 他轻搂着木蓁容的腰步出竹亭,往她的寝房而去。 「你送我到这儿就成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快去採药吧,省得回来时天都黑了。」她站在房门口催促他赶紧出门。 「好,那你就进去休息吧。」 霍璟尧转身就要离开,才走出没几步,就被木蓁容叫住。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弄给你吃。」 「不用了,你只要好好的歇息就行了,晚上的吃食我自会张罗。」一片树叶凑巧落在她发上,他很自然的上前伸手替她拿掉。 「既然这样,那晚上就全看你的了。」她扬唇笑了开来。 霍璟尧离开之后,木蓁容原想拿件外衣之后再回到庭院,但仍旧虚弱的身子却不合作的感到一阵疲累,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她走向床榻准备小歇一会儿,原本閤上的房门倏地打开,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十四回 摇摇晃晃的感觉,摇得木蓁容浑身不舒服,她呻吟一声翻了个身,可是仍然晃动得厉害,惹得她皱起眉头。忽然之间,她置身于一道舒适的温暖之中,摇晃的感觉变得不再那么明显,她的眼睫抖了抖,但就是不想睁开眼,反而扭动身体试图找个最舒服的位置。 「容儿,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惹火上身?」 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穿过她迷濛的思绪,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置身在君允怀的怀中,而她的双手还不知羞耻的环住他的腰,她如遭电击般的收回手,并用力的推开他,同时也发现到他们正在一辆行驶的篷车之中。 「我以为你早离开青岳山了。」她退离开他一段距离。 「在我还没要回你之前,我怎可能会离开呢。」他双手环胸往后靠着软垫。 「所以你就趁璟尧不在,将我绑来?」他带笑的俊顏看在她眼中格外刺眼。 「用“绑”这个字眼来形容似乎太过了些,容儿。」君允怀坐直身长臂一伸又将她再拉回身前,他顺势向前倾,把她困在他和软榻之间。 「还记不记得那日我所说过的话?我们再会之期不会太久,而再见之日就是你回到我身边的日子。我只不过是实现我的诺言罢了,怎能说是绑呢?」 对于她的挣扎他完全视若无睹,薄唇挑逗的在她颈项处来回轻吻,鼻尖贪婪的吸取她所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手掌更是不客气的覆上她胸前磨挲。 她拉开他放肆的的手,神情冷得像寒冰。「我不想跟你走。」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离开青岳山了。」他依然埋首在她颈间。 「停车,我自己走回去。」 「很抱歉,容儿。」他终于抬起头,那句抱歉说得虽然轻柔,但却让人感到一阵颤慄。 「你认为我还会让你有机会回去和霍璟尧卿卿我我吗?」 一思及她和霍璟尧的亲腻举止,君允怀就没来由的感到一股狂怒,整个人彷彿像是被怒涛所席捲,在层层怒浪中翻滚,无法自己。她是他的女人,绝不容许她和他以外的男人如此亲近调笑,即使是霍璟尧也一样! 原本他还考虑到她的身体尚未完全復原,回卧云庄的路程遥远,怕她会支撑不住,打算等过一阵子再带走她,但今晨见她非旦不和霍璟尧保持距离,反而任由他搂着、触碰她的双脚,甚至还对他露出魅人的笑靨,儼然就像是一对新婚小夫妻般的甜蜜。于是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等霍璟尧一外出,便点了她的睡穴带走她。 他霸道无礼的口吻,让木蓁容厌恶的皱起眉。「要和谁卿卿我我是我的自由,干卿底事?」她慍怒的反驳。 他的脸色因她这句话而变得更加难看,他箝住她的下頷,语气僵硬的开口。 「你是我的女人,我要的女人她的一切只能是属于我的,就连一抹笑也一样,你如果想勾引男人找乐子,也只许找我,听清楚没?」 「天下女子何其多,还是请君庄主另觅他人,成为你君庄主的女人这份荣耀,我没有兴趣。」她冷冷的回绝。 君允怀真是无耻狂妄到了极点!在害得她武功尽失,双眼差点失明之后,还敢大言不惭的宣称她是他的女人。 她的拒绝反而让他低笑出声。「能成为我的女人,是多少女子想求也求不来的梦想,而你是头一个拒绝我的。不过,」他的手放开对她的箝制,转而抚上她娇嫩如花辫的粉唇。「等你真正尝到属于男女之间的欢愉之后,就怕换成是你捨不得离开我了。」 「你无耻!」她紧咬着贝齿,从牙关里迸出对他的憎恶。 「随你怎么说。」他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但你也别忘了,那回你不也是沉醉其中,得到很大的享受?」 即使木蓁容的个性再如何的冷若冰霜,也无法忍受君允怀这伤人的下流话语。她强忍下满腹的怒气,朝他展露一抹惑人至极的媚笑,那模样妖冶的令他感到呼吸一室。 她故意将气息呼在他脸上。「那又如何?我可以告诉你,任何男人都一样能让我感到欢愉,你不必太过得意。」 「你!」衝天的怒浪再次袭捲他,俊顏因愤怒而扭曲。 木蓁容眼底闪过一丝报復的快意,这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君允怀虽然怒极,可也瞧得一清二楚。 「既然这样,」他牵动嘴角,扯下缚在她纤细腰间的腰带,她的衣衫立即松散的垮下来。「那我就给你一个比较的机会,看看哪个男人带给你欢愉最强烈?」 第十五回 说罢,他不由分说的低下头覆住她准备反击的小嘴,他重重的吮吻着,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阴鶩的眼紧销住她因羞辱而瞪大的圆眸。 他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为了反击他对她的羞辱,当初两人结合之时,她是处子之身,尔后她几乎是在他身边度过每一天,即使是在青岳山时,他也是暗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就根本就不可能和其他男人有染,包括霍璟尧在内,但他偏就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勃然大怒。 曾经,女人之于他,不过就是洩慾的工具,他从来不会多花费一丝精神。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木蓁容佔据了他所有的思绪,骨血里已溶入了她的身影,挥之不去。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早在十三年前见到她的短暂一眼起,他的情弦就已被她拨动。这些年来,他总不自觉的调查她、跟踪她,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驱使他这么做,他从未曾发觉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爱上了当年只有十岁的她…… 木蓁容震惊了半晌,任由他的吻如狂风般的袭捲她。直到他的手探进了她松开的襟口,她才猛然的回过神,她伸出手打算要推开他,他却突然起身放开她,让她停在半空中的双手显得十分突兀。 她抿紧唇收回手,不解的看着他,心里想着他为何会突然撤身。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并非是眷恋他的吻,她只是不懂。依君允怀的个性,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扯紧敞开的衣襟,她一手撑起身子移至离他最远的角落,却在他深邃的眼中看见惑人的柔情。 他微扬起嘴角,双眼带着足以溺毙人的温柔凝视她。既然他已清楚自己对她那股强烈的独佔慾是出自于爱她的心,那么他就更不可能会放开她,他要她也深恋上他,永远都离不开他。 两人在车篷中各据一隅的对望着,相较于君允怀的多情的俊顏之下,木蓁容一张小脸绷得死紧,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氛漫延在狭小的车篷之中。 「庄主。」 外头传来车伕恭敬的叫唤打破悬在两人之间的静默,她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车伕及时出声,否则她真怕她会先转过头避开那灼热的眸光,篷车缓下速度终至停了下来,车外扰攘的人声传进两人耳中。 「什么事?」他慵懒的开口,目光仍放在木蓁容脸上。 「我们已经到邵州城了,可现下天色已晚,这里正巧有一间客栈,不知庄主和夫人是否要进客栈歇息一晚?」 夫人?木蓁容不禁紧皱起眉头,这车里就只有她和君允怀,那车伕所称的夫人必定是指她。他竟然要车伕叫她夫人,这摆明了就是要坏她的名声,虽然她的清白已给了他,并不表示她就得任他如此胡来。 「就照你说的吧。不过,你可得张罗好,要是让夫人有一点不满意,你就自个儿看着办。」他瞧出木蓁容眼底的不悦,在给车伕指示时,特别加重了“夫人”这两个字的语气。 「是,小的立刻就去张罗,请庄主和夫人在车内稍等。」车伕恭敬的应声,然后就听见车伕跳下车跑进客栈的脚步声。 「你太过份了。」她强迫自己去面对君允怀那依旧炽烈的目光。 「是吗?」他又将她拉回怀中,「反正你成为我的妻子,是迟早的事,又何来过份之说?」 「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快放开我。」她奋力的挣扎着。 「放开你,我要如何替你系回腰带?我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我妻子衣衫不整的撩人姿态。」他举起手中的腰带晃了晃。 「还给我,我自己来。」她伸手就要去抢回腰带,但他立刻将手缩到背后。 「这腰带是为夫我解开的,自然该由我为你系回,你说是不是啊,娘子?」 「你!」她为之气结,感觉到自己堆砌出来的冷漠面具又在他面前崩解。 「请庄主和夫人下车进客栈歇息。」外头再度传来车伕的声音。 「娘子?」君允怀挑眉询问。 木蓁容咬着下唇盯住他得逞的笑容,最后她索性转过头不再看他。 「随便你。」她撇过头十分不情愿的说。 「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得意的微笑,替她理好衣衫之后,便着手系上腰带,末了还趁机在她紧抿的柔唇上偷了个香。 她捂着唇怒瞪他,清朗的笑声自他口中流洩而出,他掀开竹帘跳下车,对她伸出手。 「娘子,请下车吧。」 木蓁容紧蹙着细眉往前移动,她注视着他的手,非常不愿让他牵下车,但他又挡在前方,进退两难之下,令她久久没有动作,君允怀见状,便捉住她手臂往前一拉,完全没有准备的木蓁容,惊呼一声跌进他的怀中,她不得不抱住他颈项以稳住身子,他则趁此拦膝抱住她往客栈里走去。 「你作什么?快放我下来。」她不自在的推着他的胸膛。 虽然此刻已经是天色已经转暗,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仍不在少数,两人出眾的外表自然引来不少人的注视。行走在江湖中,她早已习惯了男人看到她的惊艷目光。但俊尔不凡的君允怀所掳获的许多爱慕眼光,却让她的心泛起了一阵让人无措的酸涩感。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种不该有的情绪竟然出现在她身上,而且对象还是君允怀?望着他俊挺的五官,木蓁容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感受到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他低下头给她一个温柔的笑,面对这抹笑容,她的心跳也跟着漏跳了一下。 为了不让他知道她反常的反应,她扳起脸别过头不理会他。当君允怀抱着木蓁容正要踏进客栈时,他们背后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惊叫声。只见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正失速的在人群中奔驰,路上的行人慌乱的躲避,一群家臣打扮的男子和一名丫鬟在马车后面苦苦追赶。 第十六回 「哪位好心的大爷帮帮忙?我家小姐还在车上……」纷扰的尖叫声中可隐约的听见那名丫鬟恐惧的声音。 距离客栈不远处,一名在一旁玩耍的男童,不知道是何原因突然跑了出来,不少人高声喊着要男童躲开,可能是因为被吓傻了,男童竟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路中间,眼看着就要被乱蹄踩死。 木蓁容一时忘了自己早已武功全失,心急的挣开君允怀的怀抱,打算前去搭救,以致她差点摔落在地,他双手一收又将她紧搂回胸前。正要开口时,瞧见了她眼中的惊恐,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她为何会作出这种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 他放下她待她站好之后,足下一蹬伟岸的身躯已飞掠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吓呆了的男童带开,尔后又跃上马车扯住韁绳迅速制住发狂的马儿,解除了一场混乱。 眾人见他在转眼之间不但救了男童,还制服了狂奔的马,不禁鼓掌叫好,感谢的喝采此起彼落,他跳下马车,将韁绳交给已赶至一旁的其中一名男子后,便若无其事的走回木蓁容身边。 「天啊!小姐,您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伴随着那名丫鬟焦急的喳呼声,车篷里传出一道轻柔的女子嗓音,那声虽然还带着明显的颤抖,却仍然不损及其婉转圆润。 「走吧,容儿。」君允怀环住木蓁容纤细的腰走进客栈。 「君公子、君夫人,欢迎光临敞小店。」 客栈的掌柜将圆胖的身躯快速的移动到他们面前,福态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一双眼因此瞇成了一条细线,看起来十分的友善热情,掌柜从店里也看到了刚才这段小插曲,不禁对这年轻的客倌感到佩服。 他微微一頷首,流露出一股翩翩公子的瀟洒风华;她则在听到了掌柜对她的称呼之后,不悦的挣开他的手。结果,又是被他不着痕跡的拉了回去,她索性不再尝试着要挣开,看他打算玩什么把戏。 「不知二位是要先用膳,还是要先休息?」 「我们先稍作休息之后再用膳,好吗?容儿。」他低下头询问她,她绷着脸不语,算是给他回答。「那就劳烦掌柜给我们一间上房。」他客气的向掌柜吩附。 「二间!」无法再忍受他这般胡来,她立刻出声。「给我们二间房,我们一人一间。」 她在说到一人一间时,特别加重了语气,正要回应君允怀的掌柜,将半张的嘴闭了起来,不解的望向君允怀。 「君公子,这……」 「不打紧。我们夫妻方才在路上起了点争执,这会儿我娘子正在闹脾气,等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所以给我们一间房就可以了。」他特意将她更往自己身上揽,表现出一副疼宠爱妻的模样。 这下子,木蓁容更加忍无可忍,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瞧出她已濒临爆发边缘,他藉着搂抱的姿势趁机点了她的哑穴。 「掌柜请带路吧。」 「是,两位请随我来。」掌柜不再多问,带领着他们往客房的方向走。 「公子请留步。」 娇柔的嗓音自客栈门口响起,他们停下脚步望去,一名由丫鬟搀扶的黄衣女子向他们走来。 「原来是李姑娘。」掌柜热心的向女子打招呼。心里想着,今天这日子可真不错,先是来了这一对外貌气质如同仙人般的璧人,接着连城内第一美人李颖思也出现在这里。 「刘掌柜。」 李颖思对掌柜报以微笑,便将视线移到君允怀脸上,同时也注意到木蓁容的存在,和君允怀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李颖思的内心有如被打了一拳般闷闷发疼。 被喻为邵州城第一美人的她,打小对自己美丽的容貌便抱持着一定程度的信心。在方才那场混乱里,待在马车上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她,从晃动的竹帘后看到君允怀是如何英勇的跃上马车,停下奔驰中的马车。 而她正值十八年华、情竇初开,便被英挺过人的君允怀所吸引,当时她忘了恐惧,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过着恩爱无比的生活,但这个幻想如今被他身旁的女子所打醒,就算她的容貌在城内是如何的引人爱慕,都不及这名素衣女子的十分之一,那是一种会摄人魂魄的绝顶美丽,会使任何的美丽在她眼前变得平淡无奇。 此刻,李颖思真是又妒又羡,但同时也不再抱持着任何希望了。君允怀和这名女子是如此的登对,况且君允怀眼底对女子的深切爱恋是如此明显,这世上肯定是再也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得到他一丝情意了。 「姑娘是叫我?」君允怀见黄衣女子一直未开口目光在他和木蓁容之间来回跳动,于是便先出声。 「是的。」李颖思惊觉到自己的失态,但她很小心的隐藏起来,展现出温顺有礼的一面。「小女子李颖思,方才若不是公子相助,此刻我恐怕早已性命不保,所以特来请二位到寒舍作客,让我聊表感谢之意。」 「李姑娘不必多礼,我想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怎好意思让姑娘如此麻烦。」他微微一笑有礼的拒绝。 李颖思清秀的小脸上佈满了失望,但她鼓起勇气再次邀请。「一点也不麻烦的,只是一顿便饭,希望二位能赏个脸。」 她请求的眼神丝毫无法打动君允怀,向来他就不是个体贴的男人,女人的请求在他身上从来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他更加不希望外人来打扰他和木蓁容。 「我娘子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已经累了,况且我们只在这里停留一夜。不如等下次我们经过邵州城时,再上贵府叨扰吧。」 这次他清楚明白的回绝,不给李颖思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便揽着木蓁容转身向掌柜示意带路,刘掌柜向她点头致意之后,赶紧加快脚步带领他们前往客房,留下错愕神伤的李颖思呆立在原地。 第十七回 他们随着刘掌柜来到一间宽敞舒适的客房,待刘掌柜离开去张罗酒菜之后,君允怀才解开木蓁容的哑穴。 她站在门边与斜靠在贵妃椅上的君允怀保持距离,他脸上掛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狂傲微笑,她不想和他太过于接近,也清楚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法逃脱,寂静在两人之间漫延,在他灼人注视下,她于是随便找个话题,以用来忽视莫名乱了调的心跳。 「一个如花似玉般俏姑娘的邀请,你真捨得就这样推拒?」话题是有了,但她完全料想不到自己所衝口而出的是这么酸味十足的问题,可话既已说出口,要收回也已经来不及。 她的问话惹来他玩味的眼光,深沉的眼眸停佇在她漠然的脸蛋上。 「娘子这可是在吃味?」他低笑着反问。 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她撇过脸不理会他,逕自走到桌前斟了杯热茶啜饮。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勾起她一缕长发把玩,并伸手取过她手中正要放回桌上的茶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饮下杯中剩馀的茶水。 放下空杯,他将她拉进怀中额头亲密的抵住她光洁的额头,双手在就的背上来回抚摸,「你知道你生气时的样子很美吗?容儿。」 「放开我。」她皱起眉想挣开他,打从他点了她的睡穴掳走她之后,总是不断的对她做出一些亲腻的举动,让她简直快要无法招架,就怕自己会不自觉的掉进他温情的陷阱之中。 君允怀不肯让她馥郁的身子离开,反而向下将她困在桌面和他之间,让两人的鼻尖相抵、气息相溶。 「你猜猜我现在最想要做什么事?」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挑逗的意味十分浓厚。 她抿紧不肯回答,深怕任何一个答案都会让他又作出越矩的动作,面对她的不语,他微微的勾起唇角。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係,」粗糙的指腹抚上她的唇瓣,「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那就是吻你……」 他最后两个字消失在两人唇间,带着强烈的需索他低头吻上她,他紧紧的抵住她,不给她一点反抗的空间,舌尖灵巧的探进她口中,追逐着她闪躲、拒绝的舌。 木蓁容左右转动螓首试图躲开他无礼的进犯,每回好不容易躲开了,但他总是又立刻吻住她,只要她躲一次,他的吻就更加强势掠夺她。只是,再多的挣扎也是无用。在他的吻下,她开始感到全身燥热、气息急促;在他的吻下,她的神智已有些许恍惚,灵魂彷彿快要脱离她的身躯;在他的吻下,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闭上眼回应他…… 梨花木桌上两人吻得痴狂綣繾,君允怀不耐烦的扯开她的衣领,大手探进衫内爱抚她柔嫩的肌肤,惹来她闷闷的呻吟。眼看着燎原的慾火就要吞没他们,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沉醉中的木蓁容,她慌乱的推开他从桌上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敝开的衣襟。 「谁?」君允怀没好气的出声问,一场缠绵硬生生的被打断,此刻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君公子,」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酒菜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二位是要在外头用膳,还是在房内用膳?」 他原本考虑到木蓁容累了一天,在房内用膳会比较清静,但见她冷着脸睨着他,便知道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单独和他用膳。 「我们在外头用膳。」他打开房门吩咐店小二。 随着店小二来到客栈大厅中一间特别隔起的小包厢里,君允怀和木蓁容各自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道道丰盛的菜餚被陆续端上桌。 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木蓁容只是端着碗缓缓的吃着白饭,未曾举箸夹取任何一道菜。 「容儿,别光只是吃白饭,来尝尝这道贵妃鸡,味道可不比京城里大厨所做出来的差。」他夹了块软嫩的鸡肉放进她碗里。 她生硬的点了点头算是道谢,目光掠过两名刚进客栈的江湖客回到桌面,她夹起鸡肉送进口中咬了一口细细嚼着,味道真如君允怀所说得一般美味。 外头断断续续传来那两名江湖客的谈话声,只见她原本漠然的神情起了急遽的变化,“碰”的一声放下碗筷,纤细的身躯明显的颤抖着。 君允怀立刻停箸坐到她身旁。「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握住她的手关心的问道。 由于木蓁容坐得较靠近包厢入口,因此当他移过来时,也听清楚了外边谈话的内容,明白了为何她的情绪会突然之间起了这么大的波动,他转头望过去,两人之中的青衣男子正口沫横飞的向另一名黑衣男子发表言论。 「难道你没听说华灵派在几个月前被人杀个精光,尸身还被拿去餵野狗,那个人就是薛岳中了。」 「是听说了。」黑衣男子点头应和,「这么大件事怎会没听说,可这件事和李虎要去投靠薛岳中有啥关係?」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薛岳中现下成了华灵派的掌门,正大力的招募一些门下,准备在下回的武林大会中拿下武林盟主的宝座。」青衣男子带着骄傲的语气说出他从李虎口中所得到的消息。 听到这里,木蓁容搁在桌上的手握得死紧,那两名男子接下来说了些什么话她再也听不进去,满脑子想的全是薛岳中如今成了华灵派的掌门,而武林之中竟然还有人争相去投效那个狗贼! 一阵心酸顿时涌上心头,义父义母他们惨死之后,还得遭受如此屈辱,尸骨无存,而她非但无法报仇,甚至还坐在这里和仇人之子一同用膳……她霍地甩开君允怀的手起身往客栈外奔去。 第十八回 木蓁容才跑出客栈不远,就被君允怀自身后追赶而上,他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容儿。」 「放手。」她的神情冰冷似寒冰,但眼底的凄楚却是如此的清晰,拧痛了他的心。 「不放,你立刻跟我回客栈去。」他拉着她就要往回走。 她抬手抽出发中的发簪抵住喉间。「放手,不然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你用死来威胁我也没用,我不放。」 纵使面对她以死相逼,他仍是不为妥协。两人就站在已冷清的街上对峙着。 「放手。」她再一次重覆。 「不放。」他也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她立刻举起发簪往颈项刺去,早已有防备的君允怀迅速的点了她的穴制止她,但发簪的尖端还是在她的颈间留下一道不浅的血口子,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就算你阻止得了我一次,我还是会自杀第二次、第三次,反正我已报不了血仇,是生是死我早已置之度外。」她扬起一抹淡笑,语气平淡得彷彿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顿时沉下脸。「你最好打消寻死的念头。否则,无论你死在哪儿,我一定会杀足千人来为你陪葬。」 「你没那么大的本事。」她冷声的回道。 「我是否有这样的本事,届时你自然会知晓。」他性感的唇角带着一抹残酷的笑意。「卧云庄的势力有多大,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她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明眸恨恨的瞪着他,但从她眼底他已读出她让步的讯息。他拿下她手中带血的发簪,并将她无法动弹的身子带进他怀中,一手揩起渗出伤口的血水放近唇边吮去。 「我很清楚你此刻心里打什么主意,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你死,我就杀足千人,而你逃,我就一天杀一个,直到你乖乖回到我身边为止。」 她愤怒的抽气声在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直至此刻她才又再一次的看清君允怀是个什么样的人。比起他爹薛岳中的残忍不仁,他就像是头披了羊皮的狼,真正的卑鄙心思隐藏在他所特意建构出来的完美形象下,江湖中人所敬佩的卧云庄主,实际上却是个假义无耻之徒! 想到激动之处,木蓁容的身子不住晃了下,失了不少血的她脸色看起来过份苍白,深怕她会就此昏厥,君允怀立刻出手点了她的昏穴。 「假使你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为你枉送性命,就别作出蠢事。」 在她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嚣张的威胁话语。 打从木蓁容清醒过来后,就未曾开口说一句话,美丽的脸蛋木然得不起一丝变化,整个人望过去就像块冰一样的冷,客栈掌柜站在柜檯后,好奇的眼三番两次的瞟向正在包厢里用早膳的两人。 昨夜这位君公子抱着他那颈子上有道血口子的妻子回来时,可把他给吓坏了。他知道他们夫妻间有磨擦,可是在君夫人突然跑出客栈后,回来时却昏迷不醒而且浑身是血。 即便是过了一夜,她的不悦似乎没有减轻的跡象,只见君公子不断对她轻声细语,深怕会伤着她似的搂着她下楼,而她却连一丝反应也没有,掌柜心里不禁暗杵:这位看似天仙般美得动人的君夫人性子可真烈,他家那婆娘的外表虽不美丽,但倒也十分好相处,要是像君夫人这样,他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一顶红色软轿在客栈外停下了来,李颖思在丫鬟的搀扶下步出软轿,尔后走进客栈。 「李姑娘。」店小二一见到爱慕已久的李颖思立刻带着笑容迎上前。 她礼貌的点了个头,目光掠过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小二哥,请问昨日前来投宿的那位公子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她在问话的同时,心里不断的祈求,千万别离开了才好,得知他们只停留一夜,今儿个她特别起了个大早,做了些糕点打算做为谢礼。虽然她对那位公子已经死了心,可她还是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哦,还没、还没。」店小二一边摇头,一边抬手指向包厢的方向。「君公子和君夫人正在包厢里用早膳呢。」 她向店小二道谢之后,便往包厢走去,包厢里忽然窜出一条人影,双方闪避不及便撞在一块,李颖思站不稳脚的向后跌了几步,在丫鬟的努力搀扶之下才没倒地,她稳住身子正要开口道歉时,才发现方才与自己相撞的人正巧是木蓁容,相较于自身的狼狈,她正被君允怀稳稳的揽在怀中。 「容儿,你没事吧?」他低声的询问。 他的关心并没有被接受,木蓁容毫不领情的挣离开他的双臂。 他将她欲离去的身子拉回身侧。「你要上哪儿去?」 「散心。」不愿再和他拉拉扯扯,她开口给了他简短的回答。 「等吃饱后我再陪你去散心。」他霸道的搂着她就要回到包厢。 「我已经吃饱了。」她不作表情的回答。 她不是没感觉到客栈掌柜从方才她一出现起,就一直的打量着她,整个客栈的人真以为她和君允怀是夫妻,而她是个无视于丈夫的温柔体贴的任性妻子,这样的感觉让她连一刻鐘也无法多待下去。 「既然你吃饱了,那我陪你吧。」 开玩笑,她就是无法忍受他,才要到外面透透气的,怎么可能还会让他陪,她的视线瞄到站在一旁的李颖思,便移动脚步到她跟前。 「你要找他?」 「呃,我……」李颖思被木蓁容所散发出的冰冷气势所震住,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傻愣愣的点头。 这时,君允怀才发现旁边多了个女子。「找我?我不认识她,她找我作什么?」 他淡漠的话语如针般刺进了李颖思的心。才经过一夜而已,他就已经不记得她了……即使他昨日才救过她的性命,在他眼底她只不过是名过客,平淡的无法在他记忆中留下一丝痕跡。 第十九回 就在李颖思沉溺在自己自怜的情绪当中时,君允怀又将注意力放回木蓁容身上,他跨步向前欲将她带回,她不语的又挣开他的掌握,转身就要往外走,他扯住她的衣袖阻止她。 「你又要去哪儿?」这回他的语气里有了丝怒意,点点火光在他眼底跳动。 「我想要一个人独处。」他的怒意让木蓁容泛起了不悦。被他拿着人命来威胁,难道她还跑得了吗? 「君公子、君夫人。」李颖思赶紧开口。 「什么事?」他烦躁的低吼,当他略显凌厉的眸转移到李颖思清秀的脸上时,她不禁紧张的嚥了口唾沫。 「我今天只是来道谢,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她从丫鬟手中拿过一只精緻的竹篮递向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君公子收下。」 他眼角的馀光撇了下竹篮。「不必了,请姑娘收回。」 李颖思当场只觉难堪,脸上的笑容黯淡不少。 「君公子……」她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我没帮过你什么,所以你也不必向我道谢,这谢礼我不能收。」 「容儿,你不是要去散心吗?」君允怀挽起木蓁容的手,她站在原地倨傲的望着他,抿紧的唇透露出她的不悦。 「你到底想怎样?」他的耐性几乎已消磨殆尽,俊顏上的怒意更加深浓。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想一个人独处。」 无视于他的怒火,她依旧坚持,看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孔,君允怀差点想要捉住她细瘦的双肩狠狠的摇她一顿。 该死的!咒骂的话语说不出口,他在心底大吼着。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去爱上这么一个女人?或许他留住她的手段是卑鄙了些,但那全是因为他爱她,深爱她到无法忍受失去她。难道他对她的满腔怜爱,她全都感受不到?难道就因为他是薛岳中的儿子,所以她不齿于接受他? 紧绷的气氛瀰漫在小小的客栈里,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个愤怒,一个冷然,掌柜开始猜测起到底最后谁会让步,不过他心底对这已有了底,让步的人应该会是君公子吧。 「算了。」经过一番的对峙之后,果然如掌柜所猜想的君允怀首先妥协。「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你若是逃了或是晚归,就等着为这座城的居民收尸吧。」 他靠在她耳边说着只有他二人才听得见的骇人约束,可脸上却掛着温柔醉人的笑容,弄得旁人还以为他在哄他的小妻子。 偽君子!木蓁容在心底暗骂。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造这个孽的。」语毕,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步出客栈。 木蓁容离开后,君允怀也不理会李颖思转身进入包厢内,她再次被丢在原地,但这回她并没有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难堪。 「小红,你先和轿夫在客栈外头等我。」她将手中的竹篮塞给丫鬟之后,便赶紧到街上找寻木蓁容的身影。 早晨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李颖思四下张望着,心想大概是找不着人了,幸好木蓁容绝尘的气质在人群之中显得特别抢眼,她很快的就发现她。 「君夫人、君夫人。」她小跑步的追上前。 「我不是君允怀的妻子,我姓木。」木蓁容并没有停下脚步,仍旧继续往前走。 李颖思不明白为何木蓁容会这么说,君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坏人名誉的人呀,不过她还是加快脚步紧跟在她身侧。 「木姑娘,你受伤了?」 她关心的看着木蓁容颈上所缠的白布,方才在客栈里她就注意到了,所以她才会跟着追出来,最主要的用意就是想传达她的谢意与关心。 木蓁容突转身走进一条胡同,来不及反应的李颖思差点走过头,她跟着转进胡同,见到前方转角处一抹月牙色衣角闪过,她就这样跟着在胡同之中绕来绕去,直到最后失去了木蓁容的踪影。 「奇怪了,怎么不见人影了?」她停了下来喃喃自语,看了看交错在眼前的胡同,便又继续往前追去。 待李颖思的脚步声远去后,木蓁容才从隐身处走出,她转身打算再回到大街,一顶前方有四名侍卫的深红色大轿由轿夫抬着进到了胡同之中停在她面前,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要绕过他们离开,四名侍卫快速的移动方位,再次挡住她的去路。 「让开。」她冷冷的吐出字语,警觉性提高不少,这群人不像是一般的市井莽夫,这四名侍卫看起来皆有不弱的武功在身。 「姑娘请留步。」轿中的人先开了口,低哑的嗓音不知为何就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我和你素不相识,请你别挡路。」她的眉心聚得更拢,直觉他们是衝着她而来,若不赶快脱身,待会儿李颖思再找回来,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护不了她。 「不相识不打紧。」男子发出一阵轻笑,「在下元庆和。」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你们都让开。」 她毫不领情的回答,引来一声斥喝。「大胆民女!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成王爷说话。」 「休得无礼。」成王沉下声训起自己的近身侍卫来。「要是吓着这位姑娘,我唯你是问。」 「原来你就是名闻天下的成王。」她语带讽刺的道。 成王之所以会名闻天下,原因是他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荒淫无度甚至强抢民女,想不到今日竟然在这里让她给遇上。 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成王还自满的大笑出声。「姑娘太夸奖了。本王是想邀请姑娘到本王的行馆做客……」 「不必了。」她硬生生的截断成王的话,脸上的神情清楚明白的表示出,她没有耐性再和他耗下去。 「既然姑娘不领情,那就休怪本王无礼了。」经她这么一拒绝,成王的声音多了些慍怒。 他击掌示意,那四名侍卫立刻涌向她。其中一人伸手欲抓住她,她素手一格的闪了过去,没有了内力,她的身手已不如从前一般灵活,只见她在几人的围攻之中,惊险闪过一次次袭击。渐渐的,她开始感觉不支,打斗之中她瞧见放置在一旁成王的坐轿,心一横决定先擒住他。 她夺下其中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刀,展开几招凌厉的杀招,想趁着空隙摆脱他们擒下成王作为筹码。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就在她掀起轿帘的剎那,轿内一股浓烈的异香朝她袭来,她大惊举袖挡住口鼻,但却已吸进不少,倾刻间她已失去意识倒卧在地。 「把她抬进来。」 靠卧在轿中的成王下达命令,神情得意的看着侍卫们将美人儿送进他怀中。 第二十回 在成王一行人离开之后,李颖思才敢从后方的胡同现身。方才她在胡同里绕了大半圈,就是找不着木蓁容,绕到最后连她也迷糊了,可也回到最后一次见到木蓁容的地方,却看到她被迷昏架走的情形,虽然她没看到主使者是谁,但她认出那顶华美的大轿子是属于昨天才来到邵州城的成王爷。 成王爷荒淫无度连皇上都管不了是举世皆知的,木蓁容现在落在他手上,根本就是兇多吉少了。她不顾形象慌张的跑着,一路上许多好奇的眼直盯她瞧,她完全都没意识到,心中所想的只有赶快回到客栈通知君允怀,要是晚了恐怕木蓁容就清白不保。 「君公子!」李颖思无视小红看到她时高兴的叫唤声,直接衝进君允怀所在的包厢中。 「这位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君允怀一见到来者又是李颖思,有点不悦的问道。 「木……木姑娘,木姑娘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她,说起话来也变得语无伦次。 「容儿?」一听到是有关于木蓁容,他的语气便不像方才那样的冷淡。「你说容儿她怎么了?」 「我方才看到木姑娘被成王爷迷昏带走了,你快点去救她。」顺了气后,她焦急的说。 「在哪里?」他霍地起身。 「出了客栈往东直走就可看到一座庆和馆,那是成王爷的行馆。」 李颖思话声刚落,君允怀已施展轻功,如狂风扫过似的直奔成王的行馆。 他杀了大门口的二名侍卫,狂怒的直捣庆和馆内部。馆内一些僕佣被这么一个突如其来,如同冥王般骇人的男子吓得全都躲到一旁去不敢吭声,倒是成王的侍卫们听到有人硬闯进来,纷纷出来迎战,将他重重包围在花园之中。 「成王在哪里?我不想伤害你们,滚开。」环视着包围住他的三十馀名侍卫们,君允怀沉声道。 虽然这些侍卫都有着不差的武功底子,但他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若真交手起来也困不住他。但此刻他满心只担心着木蓁容的安全,他实在没那个心情和他们再耗下去。 「刁民!竟敢擅闯成王爷别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其中一名侍卫大声斥喝,并抽出腰间的佩刀指向他。 「我再问一次,成王在哪里?」他的手移向缠在他腰间的软剑,若他们再不乖乖说出成王和木蓁容的下落,他就一举杀光这些不识相的傢伙。 「王爷的行踪岂是你这个刁民所能知道的。」那名侍卫一挥手,所有的侍卫便立刻取出兵器杀向君允怀。 「想死?我成全你们。」他勾起一抹噬血的笑容,空气之中只见银光一闪,他所持的软剑已在瞬间取走率先衝向他的侍卫的性命,艷红的血花在阳光下闪出妖异的光芒。 其他人被他高深的武功所震摄,见到同伴死得如此轻易,于是便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 「怎么了?你们不是要拿下我?为何全停在那里不动?是不是怕了?原来成王的爪牙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抬手抹去喷溅在脸上的血,他佈满了浓浓杀意的眸光直射距离他几呎之遥的侍卫们。 「别怕,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拿不下一个目中无人的狂徒吗?」那名侍卫强压下恐惧惧鼓励其他同伴。 侍卫们先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便有人附和他的话。 「他说得对,我们上。」 然后眾侍卫们又执起兵器群攻向他,顿时间刀光血影齐飞,成王的侍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在君允怀剑下,不消多久地上全躺满了尸首。 「不自量力的废物。」 君允怀不屑的发出嗤笑后,便立即跃身离开,整座行馆因为他的到来,所有人都跑得不见人影,若要顺利找到木蓁容恐怕不是这么容易,他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全杀了那些侍卫,应该留下一人为他带路。 假山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他长手一伸揪出一名双眼闭得死紧的家丁。 「大、大侠饶命啊,我家里还有老母和五个小孩,求大侠别杀我。」被揪出来的家丁哀哀的求饶。 「说!成王人在哪儿?」他难抑暴怒的问着。 家丁在心底哀嚎着,怎么那么倒楣,他都已经躲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会被找出来。他张开口想赶快告诉眼前这名看起随时都会杀人的男子答案,无奈他全身从头到脚都在剧烈发抖,抖得连声音都不知道给抖到哪儿去了。 君允怀见家丁的嘴张了又合,动了半天就是没说出半个字,惹得他更加暴怒的怒吼。「快说!再不说我就把你的头摘下来丢进池里餵鱼。」 他这么一吼,把家丁的声音给吼了回来,他怯怯的抬手比了比君允怀身后。 「……在、王爷……在、在大侠身后的庆和楼里……」 「那他掳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也、也在。」家丁忙不迭的点头。 紧接着家丁整个身子飞跌在地。完了,我死定了!他闭起眼全身蜷缩在一起,等待着被君允怀一剑劈成两半。 奇怪,原来被剑劈的感觉,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耶。他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颈子,咦,头仍好好的连在颈子上。再偷偷的睁开一隻眼,偌大的庭园里哪里有那名男子的影子。原来,他还活着…… 他赶紧坐起身,双手从头脚的检查过一遍,然后高兴的欢呼出声。谢天谢地!感谢老天爷让他活了下来,他李福将来一定会好好做人。李福跪了下来,不断的朝天上合掌朝拜,眼角带着一泡感恩的泪花。 第二十一回 殊不知大难已经临头的成王,此刻正在庆和楼里的厢房搂着木蓁容打算要一享美人在抱的销魂滋味,浑然不觉外头正激烈的廝杀,也不知夺命阎王正杀气腾腾的往这里而来。 他让木蓁容躺在床榻上,讚叹的看着眼前处在昏迷中的绝色美人。如缎似的青丝散落在她身旁,衬着她白皙柔嫩的肌肤,这般蛊惑人心的画面让成王感到下腹一阵燥热。 这么一个不若凡品的绝丽佳人终于落到他手中了,打从昨日他在客栈前见到她的那一眼,他就被她的美震得无法自己,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她,即使她曾经反抗试图逃脱,但最后还是乖乖的躺在他床上任他摆佈。 「美人啊美人,你中了西域的珍贵迷药『离魂香』,除非是服下解药,否则就得一直沉睡下法,等你成为本王的女人之后,本王定会好好的待你的。」他贪婪的抚着她的脸庞,不管她是如何的高傲,只要他嚐过她,再加上他的身份,他就不信她不会动心。 他带着自信的笑容倾身吻住她的唇,双手更是忙碌的除去她的衣衫。不消多久,她姣美动人的身躯便完全裸露在他眼前,虽然她颈间缠着一圈碍眼的白布,但仍然散发出勾人魂魄的美丽。 成王发出一声粗喘,涨大的慾望不断的吶喊着要他赶快佔有她,他直起身飞快的脱去身上的衣衫,尔后又再重新压回她身上。他很想慢慢的享受身下的女人,只是倾洩而出的慾望让他无法再多等一刻鐘,花厅忽然传来一声砰然巨响,他停下动作望出去。 一条黑影夹带着寒冰似的气息来到他身边,诡譎的银光闪过他眼前,接着他便嚎叫出声,捂住下体滚到地上,君允怀将木蓁容环抱入怀,并拉来一旁的锦被覆盖住她赤裸的身躯,冷眼看着被他去势的成王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快来人!有刺客……」成王嘶声大喊,一边匍匐着往外爬去,鲜红的血在地板上染出一条歪扭的血跡。 他迈开脚步走到成王面前挡住他,手中染血的剑抵上早已佈满冷汗的额心。「你这条狗命留着都嫌脏,还需人来救吗?」 望着眼前抖瑟如狗的成王,君允怀心里除了涛天怒火之外,更多些不齿。他竟敢动木蓁容的主意,他该是会一剑取了他性命,但如今看来,杀了他只怕会弄脏他的剑。 「你、你别乱来……我可是成王爷……」 「成王又如何?敢动我的女人,我照杀不误。」他眼中迸出怒火,将成王最后一丝气势焚烧殆尽。 他回头看了一眼尚未转醒的木蓁容,手上的力道加深些,剑尖已没入成王的皮肤,血珠子开始冒出伤口,也正因为这样,成王因为去势的巨痛而黑沉的意识,被拉回了一些。 「你对我的女人动过什么手脚?」他寒声质问。 「离魂香……」成王奋力的往后退,「解药在那边的小金盒里。」 君允怀立刻转身步向成王所指的金盒,一抹诡笑闪过成王嘴角。金盒里装的不是离魂香的解药,而是无药可解的毒药,一服下立即狂呕鲜血而亡,他被这个男人断了命根子,对他来说无异是等于杀了他一般,那么他就要他的女人赔上一条命。 取来装有解药金盒,君允怀并不直接让木蓁容服下,反而又走到成王面前,蹲下身和他平视。 「你说的解药就是这个?」他拿出一颗通体艷红,散着浓浓香气的药丸递到成王眼前,锐厉的眼直盯着他。 成王装出肯定的表情,「是,就是这个。」 「那么,」君允怀作势要收回手,却忽然扣住他的下顎,把手中所谓的解药塞进他口中,就这样成王被迫吞下那颗药。 「你!」料想不到的成王按住喉咙惊喊,欲害人不成反倒害到了他自己。 「原本我是不打算杀你,但你偏自寻死路,打算用毒药引我上当,我又何须手下留情?不想死就把真正的解药交出来。」君允怀的声调极为轻柔,可其中包含的冰冷怒意却如同利刃似狠狠的射向他。 成王腹中的毒药开始发挥药效,腥红的血自他口中源源流出,他阴侧侧的纵声大笑。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门毒无药可解,反正我横竖都是要死,解药就留给你慢慢去找吧。」他边吐着血边说着,尔后转身就往房外奔去,君允怀随即追上前,但还是慢了一步,成王染满鲜血的躯体,就这样从他眼前翻过精雕的栏杆坠落到地面。 第二十二回 君允怀沉着脸回到床榻旁,如今成王已死,木蓁容所中的离魂香就无法解开,难道就要让她这样一辈子的睡下去? 霍璟尧的脸从他脑中一闪而过,他连忙将手探进衣衫内取出一个囊袋,这是当时在青岳山上,霍璟尧不说明原因的硬是要他收下。 『这颗果子你留着,日后自会派得上用场。』 他还记得他是这么说的。囊袋中所装的,是一颗通体雪白通透的圆形果实,晶莹的果皮下,看不到任何果肉,有的只是满满的果液,他并未多想就扳开木蓁容的唇,将果实凑近她微啟的唇间,两指稍微一使力,让如水般清澄的果液全数滴进她口中。 接着他取来被丢在一旁的衣衫,开始替她一件件穿上,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她雪白赤裸的娇躯在他下腹引出一阵骚动,他可不想在这里就要了她。就在他替她理好衣衫后,他拿着成王的衣衫走出内室,大手轻轻一扬,华美的衣衫自空中缓缓落在它已断气的主人身上,覆盖住那悽惨的死状。 木蓁容正好清醒过来,长睫所覆盖住的秋水明眸缓缓的睁开,她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看见自已身上的衣服仍然整齐,疑惑不禁袭上心头,成王既然掳走她,怎可能会不动她半分? 满室令人作呕的血腥袭鼻而来,她转过头见到偏佈的血跡,地上更有着数枚血脚印消失在门口,她走下床铺瞧见房中一隅的墙上掛着一把剑,向前拔剑出鞘后,便顺着脚印来到房门口,一道身影正巧从门外进来,她下意识的举剑刺向来人,对方反应迅速的避了开,空气中回盪着利剑划过的呼啸声。 「想不到你对我爹的恨转移到我身上来了,瞧你这么急着想要我死?」君允怀挑起一方英眉似笑非笑的道。 木蓁容扳着脸收回剑。「你们父子同样都是武林败类,杀了你我也不觉得可惜。」 「既然你要我死,我就站在这儿不动让你动手杀了我这个败类。」 他双手反背在身后,态度从容的立在原地,似乎真打定主意即使她会提剑杀他他也不动半分。她握剑的手加重了力道,若真能杀了他,她就能摆脱他的控制,注视着他俊逸的脸庞半晌,她提起剑往他的心窝直刺去。 眼看着就要刺穿他身体,而他仍如他所言的不躲不闪,就在剑尖碰上他身体的剎那间她硬生生的收回剑势,锋利的剑锋仅只划破他心口的衣裳,在他身上留下一小道血痕,。 「你为什么不避开?」她慢慢的垂下手,看着他的眼眸里竟然有着一丝怨,怨他的从容与她的心软。 「我说过了,你要我死,我是绝不会躲开的。」 他的回答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她别开眼不愿看他灼热如火的双眼。 「成王呢?你把他怎么了?」其实见到君允怀在这里出现,她心里对成王的下落就已经有了底,只是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他。 他不语转身走出房门,她见状也跟了上去,并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看,成王覆盖着衣衫的尸体映入她眼廉。 「你杀了他?」她低呼出声,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她心头。 他毫不在意的勾起唇角。「他不知死活的打算碰你,要他一条命已算是便宜他了。」 木蓁容望着他,内心深处更加无法平静,他为了要救她竟然杀害皇亲国戚,他难道不知这么做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吗? 「你……」 他伸出手指按住她甫开口的唇上,紧接着他低下头吻住她,不若从前的狂妄掠夺,他如同是对待一件珍爱的宝贝般的温柔,尔后他松开唇将她拥在胸前。 「如果要我赔上性命才能保你平安,我也会双手奉上我这条命。」他下頷抵在她头顶低声的道。 「为什么?我们是仇人……」她轻颤着声音,眼眶微微发热,手中的利剑掉落在地,发出响亮的鏗鏘声。 为什么他总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先是蛮横无耻的禁箍她,现在却又说什么为了她的安全,他就算死也不怕,他如此三番两次的扰乱她,难道非得要她连心也给他不成? 君允怀只是微微一笑,沉默着不愿回答她,两人併着肩离开庆和馆。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在二人走出成王行馆不远处,一群侍卫军从后方追赶而上,团团的围住他们,君允怀立刻将木蓁容护在身边。 「你这个目无王法的狂徒,杀害皇亲国戚,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端坐在马背的将领威风凛凛的开口。 君允怀闻言不禁轻笑出声。「那个败类死了是件好事,我是为民除害,你们怎么反过来要我束手就擒呢?」 「胡说八道!」将领怒声斥喝。「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今天若不拿下你治罪,那天下岂不大乱。」 「我奉劝你们一句,若是你们的本事没有比躺在庆和馆地上的那些人强,就赶快走开,别白白来送死。」他语气狂妄的道,一手已移到腰间握住软剑准备随时取走那些士兵的性命。 「废话少说,来人,拿下他!」 百馀名侍卫军举起手中的刀剑衝向他们,路上的老百姓惊叫着四处闪躲,情况一如庆和馆内所发生的一般,只见银光一闪,第一名衝过来的侍卫军已死在君允怀的剑下,他一手护着木蓁容,与不断涌来的侍卫军交战。 时间飞快的飞逝,死在君允怀剑下的人也愈来愈多,他彷彿像是杀红了眼般的一个也不肯放过,攻势凌厉的剑锋划过一名又一名侍卫军的身体,喷溅而出鲜血沾洒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小心,邵州城的官兵来了。」木蓁容见到远处出现一大群邵州城的士兵,立刻附在他耳边轻声警告。 君允怀立刻带着她杀出一条血路,旅展轻功往客栈方向而去,侍卫军将领也立刻带兵追上前去。他们穿越大小街道回到客栈,车伕和马车早就在客栈旁等着他们。 「容儿,你快先上车要老伍准备上路。」 说毕他便快步走进客栈丢给掌柜一锭金子做为房钱,他的动作迅速如风,正当他上了车要车伕驾车出发时,一直待在客栈等着他们的李思颖追了出来。 「君公子。」 君允怀由尚未放下的竹帘后探头出来。「李姑娘,这回多谢你的帮忙,日后我和容儿必定亲自登门道谢,你还是快离开这里,以免被我们牵累。」 简单的向李颖思道谢后,车伕立即扯动韁绳驱车,朝距离最近的城门疾驰而去。 第二十三回 篷车以着惊人的高速在街上奔驰着,好几次都几乎要撞到路上的行人,在一番有惊无险后,终于赶在封城门之前出了邵州城。虽然顺利的出了城,但为了怕成王的侍卫军追上来,所以君允怀仍要车伕继续赶路,篷车沿着宽敞的官道疾行了近二十里路后,他便要车伕将车转进一旁的树林中。 君允怀专注的在行进的嘈杂声中辨识着车外的每一丝动静,忽然他伸手将木蓁容拉进他怀中,正当她要挣开他时,一隻利箭射穿她身后的车厢,即是是已经过一层阻碍,仍旧不减其速度的再往前射出车外,可见发这只箭的人功力不容小覷。 木蓁容清楚的感觉到彷彿有重物自车上滚落再撞到行走中的车轮,整辆篷车开始失控的摇晃,君允怀立刻带着她窜出车厢,两人在距离篷车半丈外的大树下落脚,木蓁容放眼望去,车伕老伍背上插着那隻箭早已身亡,而无人驾驶的篷车则在他们眼前衝下山谷,经过这一阵乱之后,山间重新归于平静,四周静得彷彿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是你要自己现身,还是我揪你出来?」君允怀冷冷的对着空旷的林间说道,手中紧握着剑柄准备随时应战。 他话声才刚落下,安静的林间便传出一阵沙沙声,一名手中握着长剑肩背上背着一把弓的男子疾窜而来,君允怀立刻飞身迎向前,两方兵器在空中相接迸出一丝火星,木蓁容在一旁着这场打斗,那名男子的功力绝对不在君允怀之下,随着两人已过了近三百招,仍然分不出高下,她脸上开始出现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到的担忧。 君允怀和不知名男子的打斗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两人在双剑一下有力的碰击后,各自跃开半丈距离,但并没有再继续出手,只是站在原地对峙。 「阁下,好身手。」君允怀首先出口讚扬,他说得是真心话。这些年来,能和他交手这么久而不落败的人并没几个,这名男子的能耐似乎超出他所预测的。 「你也不差。」男子露出阴沉的笑容。「不过,我劝你还是弃剑投降吧。」 男子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信,似乎篤定这一战的胜利者非他莫属,君允怀不以为然的扬起唇角,指尖慢慢的滑过剑尖。 「阁下何出此言?」他不疾不徐的问道。 「你胆大包天杀害了王爷,难道不该受到制裁?」 君允怀挑起一方剑眉。「敢情阁下效忠于成王?」 「正是。」男子傲然的看着他。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让我对你投降。」 两人再次提剑交战,方才那阵对战中,君允怀并没有使出全力来应战,最主要就是因为他低估了男子的功力认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他,于是这回他不再有所保留,夺命的招数毫不留情的直攻男子。 很快的,他佔了上风,男子已经开始招架不住,身上早已佈满了不少伤口,就在他正要一剑轻取男子的性命时,一道破空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他分神望去,一枝利箭正射向站在树下的木蓁容,距离她不过数尺之遥。 「容儿,小心!」他大喊,但她已来不及躲开,情急之下他跃到她身前代她受这一箭,被他护住的木蓁容眼看着利箭笔直的没入他胸口。 原本已经落败的男子见此大好机会便立刻急攻上前,打算趁机取他性命,已受重创的君允怀感到一旁袭来剑气,他凝气飞快旋身一剑划过来不及防备的男子,男子只来得及看到从颈项喷出的鲜血,便倒地身亡,同时男子的长剑亦刺进他腰际。 君允怀拔出插在身上的长剑,鲜血几乎是用喷的涌出伤口,他捂住伤口跪倒在地,被方才他飞身过来挡箭而震傻的木蓁容回过神来,她赶紧扶起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艰涩的开口,双唇颤抖得厉害。 他虚弱的一笑,另一手抬起来轻抚过她的脸,尔后无力垂下。 「我说过,只要能保你平安,即使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会双手奉上。」他在说话的同时,唇角不断的流过淌下的血。 「你……」 她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话来,他的这席话在成王的行馆中,她还可以当成是他在戏弄她。但是此刻,她却被感动了。就算她的个性再如何冷漠,但她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她感觉到她的心防正一点一滴的瓦解,再也筑不回原来的样子。 此时,成王的侍卫军和邵州城驻城士兵共一百多名已追而至,并将两人紧密围住,方才那隻箭即是由其中一名弓箭手所发的。 「我谅你们插翅也难飞。」侍卫军统领坐在马上得意的看着他们。「把这两人给我拿下押回大牢,若是不从就格杀勿论。」 正当二名侍卫军上前准备要拿人时,木蓁容忽然拾起地上染血的长剑抵抗。 「容儿!」 在君允怀焦心的叫喊中,她已和侍卫军们展开一场嘶杀。以她现下失了内力的情况下,要和这许多的士兵交战,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但她也顾不了许多,虽说君允怀是薛岳中的儿子,但她是名大夫,救人本就是她的天职,再者他为了要救她而身受重伤,她不能就这样让他死。 为了要保护木蓁容,君允怀折断胸口上长箭的箭翼,紧握住软剑以着仅存的真气,也撑起身上前加入混战。即使他已身受重伤,但他高深的武功仍旧让他佔了上风。不出片刻,地上就已躺了数名士兵的尸体,面对着不停蜂涌而上的士兵,他十分清楚若是再继续缠斗下去,他们二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足下一点飞窜而出,剑锋抵住侍卫军统领的颈项,并点住他的穴道以防他反抗。 「想活命的话,就叫他们立刻住手。」他语气森冷的道。 侍卫军统领大惊的嚷着。「你、你这个狂徒,难道你就不怕王法制裁吗?」 「王法?你所谓的王法只不过是方便你们这些狗官胡做非为所订下的无耻条律罢了,我何需惧怕?」君允怀加重手上的力道。「叫他们立刻住手。」 「住、住手。」感觉到颈上的利剑已划破自己的皮肤,侍卫军统领扯开喉咙喊。 所有的士兵一听到命令,纷纷停下手不解的转头望去,才发现到带领他们的统领不知何时已落入他们欲擒拿的对象手里。 「叫他们放下兵器,全数退到树林外。」 「把你们手上的兵器统统丢到地上。」侍卫军带着不稳的语调再下令。「马上退到树林外。」 士兵们丢下手上的刀剑等兵器,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树林。不久之后,整个树林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从方才只凭着真气支撑着君允怀,再也无法支持的连同侍卫军统领跌下马背。 第二十四回 「君允怀!」见他跌落,木蓁容立刻跑上前扶住他,此时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若是再不快点医治他,只怕他撑不过一个时辰。 「容儿,你快走吧……」他张开眼虚弱的道。 她故意不理会他,伸手拿起一块石块朝侍卫军统领头上重敲一记之后,便咬紧牙扶着他站起身。「撑着点,我扶你上马。」 「别费力了,容儿。」为了不造成她的负担,他使力站起身,但却又虚弱的支持不住再次倒地。 「你还是快骑着马走吧,晚了只怕那些侍卫军又追过来,你就走不了了。」他拉开她使力想拉起他的双手。 她忽然伸手扯下衣襟下所配戴的项鍊,然后扭开鍊子上的圆形鍊坠,从坠子里取出一颗红中带金的丹药。 「你先把这颗药服下。」她将丹药递给他。 他皱起眉头盯着她手中的丹药然后推开她拒绝。「不行,我不能吃。」 「你要是不吃话就会性命不保。」她再次将药递给他。 「就因为它可以救我的命,所以我更不能吃。」他强忍着伤口的痛楚定定的望着她。「这颗赭金丹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仙丹妙药,你不必为了我这种人浪费。」 他眼中的坚决让她感到胸口发紧,她静默的将赭金丹进嘴里嚼碎,然后倾身向前吻住他,把口中的药全数餵食给他。 「你太傻了,容儿,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做。」二人紧贴的双唇分开后,君允怀柔声道。 这次她选择沉默不再回应他,只是抿紧双唇撕下一长截衣料缠在他腰侧的伤口上,雪白的贝齿咬伤了下唇她亦不自知。她大可丢下他自己离开,不必浪费霍璟尧给她的赭金丹,任由他因伤重而死或是被再次追来的侍卫军杀死的,但她就是无法这么做,她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在乎他的生死,只是一心想救他而已。 「你别太自以为是。」她抬起头清亮的眼望着他,即使内心纷乱如麻,但她仍旧嘴硬。「我是个大夫,救人本来就是我责任,况且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是不会任由你死在这里。」 她开始想尽各种方法要将他弄上马背,即使他已服下赭金丹,但那只能护住他的心脉。他整个人仍是十分虚弱,再加上他的身形是她的二倍,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就是无法让他骑上近一人高的马背。 「等你将君庄主弄上马背后,他也早就魂归西天了,容丫头。」温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欣喜的回过头,并没注意到君允怀忽然僵硬的脸色。「璟尧。」 霍璟尧走向前伸手扶过君允怀,并点了他的睡穴。「我先带他回去,你就骑着马随后赶来。」 语毕,他便施展深藏不露的轻功带着君允怀离开,木蓁容则拾起了君允怀掉落在地上的软剑,跳上马背朝青岳山的方向离去。 木蓁容一路上不停歇的策马疾奔,终于回到了青岳山,她在竹意居中停下马,见到早已回到竹意居的霍璟尧正打了一盆水要回屋里。 「璟尧。」她跳下马背来到他身边。 「你的速度可真快。」霍璟尧停下脚步。 「他……还好吧?」她蹙起秀眉问,语气里的担忧毫无保留的流露出来。 「我正准备要开始替他疗伤呢。」 她随着他来到位于后院的客房,被点了睡穴而陷入沉睡中的君允怀正躺在床榻上。 「你先将君庄主胸口的断箭取出来,我来准备伤药。」他放下手中水盆,打开放置在桌上的药箱,拿出等会儿所需要的药物用品。 她应声拿起桌上的剪刀准备剪开他胸前的衣服,但仅只是一个剪开衣服的动作,她的双手竟然颤抖的厉害,霍璟尧见她已失去了往常的冷静,于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丫头,还是让我来吧。」 木蓁容轻轻的点头,将剪刀交给他,站起身往一旁让开,她自己心里十分明白,以她现下乱得理不清头绪的情况下,她很有可能会因处理不当而断送君允怀的性命。 霍璟尧剪开君允怀胸口的衣裳后,点住他周身的大穴,以免待会儿开刀取箭时血会流失太多,然后取过一把极薄却也极为锋利的刀,移到早已点燃的烛火上,来回让刀面受热,待刀面的温度冷却下后,便在伤口旁划开一刀。 霍璟尧熟练的操着刀,很快的取出肉中的断箭,木薯容立刻上前帮忙撒上伤药,并包扎伤口。待腰际的伤口也处理完成之后,霍璟尧开始收拾东西,木蓁容则坐在床沿失神的望着陷入昏迷中的君允怀,室内一片静默谁也没开口说话。 「璟尧,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正当霍璟尧端起水盆准备要离开时,她回过头幽幽的开口问,他立刻明白她问的所为何事,清亮的双眼看向她紧蹙着双眉的脸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洒满点点阳光的竹林。「因为所有的事都乱了。」 他挑起眉应了声,她继续说下去。 「曾经我是恨着他的,他是薛岳中的儿子,害得我失去武功还拿着无辜的人命来要胁我不淮离开他,可我却不懂他为什么要救我,弄得他几乎连命都没了,他让我连恨他都办不到。」 木蓁容一股脑的倾吐着,虽然有了可以倾吐的对象,但她还是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无助感困住她,不停的将她往深渊里头拉。 霍璟尧放下水盆来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肩。「那么你何不顺其自然?」 「能吗?」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轻声的问。 她和君允怀之间真能这样任由发展下去吗?真要是这样的话,只怕她的心都会毫无保留的给他了…… 他带着微笑,搂住她的手加了些力道给她鼓励。「不试看看怎知道不能。」 带着竹香的清风不断的吹拂在两人身上,身处在寧静清幽的山林间,木蓁容纷乱的思绪逐渐的沉淀。 如果她能一直生活在这如此与世无争的生活里,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吧。她闭起双眼感受着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间适气息,虽然两人的关係是师徒,但却如同兄妹般亲近,一直以来他总是能带给她一种暖暖的安定感,但是这份安定却不能永远属于她。 「有琴悠姑娘的消息了吗?」她忽然张开眼问道。 琴悠,这个名字对木蓁容来说既陌生却又熟悉,陌生的是她只见过掛在璟尧房中的画像并没有见过本人,而熟悉的是因为从她认识霍璟尧以来,他一直不断的寻找这个人。 「没有。」他僵硬的摇摇头,优雅的面容上泛起一抹愁绪。 琴悠,他的琴悠,他前生的妻,他从前生追到今世,但她究竟是在哪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找了她十多年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你这辈子是找不着她的?」 她这样说的目的,并非是想伤害璟尧的,但他就像是她的兄长一样,她不愿看他年过一年不停的寻找着,就只为了一个早已消逝了百年的女子。 霍璟尧放开她转身走开,她说出了他不愿正视的问题,为何他会遍寻不着琴悠,难道他们真的再也无缘再续?不,不会的。他们二人曾许下了要做永世夫妻的承诺,这样深刻的誓言琴悠怎能轻易的就忘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望着他紧绷的背影,她满怀歉疚的向他道歉。 「没关係。」他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我去摘些野菜回来,君庄主短时间内还不会清醒,你就先沐浴梳洗,然后休息一会儿吧。」 第二十五回 木蓁容等霍璟尧离开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里拿了一套乾净的换洗衣衫,来到屋后一处的竹门前,她推开竹门走了进去,一座冒着热烟的天然浴池就在其中。在青岳山里头遍佈着许多的温泉,于是霍璟尧便在建造竹意居的同时,也建了两个浴池,一处在这里,另一处则在他自己的睡房后方。 木蓁容褪去身上沾满血跡的衣裳后,便踏进温热的浴池中坐了下来,她向后倾让头枕着池畔,仰首望着碧蓝无垠的晴空,这两天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温泉水放松了她全身的肌肉也让她开始昏昏欲睡,双眼一闭很快的跌入黑甜的梦乡。 沉睡了近半个时辰后,她猛然张开双眼坐直身子,惊惶的喘息声回盪在空气间。方才她做了个梦,今天所发生事事全入了她的梦境,唯一不同也是让她惊醒过来的地方,是君允怀为了救她而遭到一箭穿心当场死亡。 雪白素手抚上心口,她的心仍然狂跳着,身躯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咬住下唇不给自己有时间再去回想梦中最后那一幕情节,站起身离开浴池迅速的着衣。 着衣完毕后,木蓁容先去检查君允怀是否有异状,见他虽然尚未清醒,但气息还算平顺,内心的不安瞬时间消逝不少,她坐在床沿替他拉好身上的被,双眼一接触到他苍白的俊顏再也无法移开,一种苦涩的感觉在心底流窜,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抚上他脸颊。 时间就在她的凝视中丝丝流逝,直到耳边传来霍璟尧轻咳声,才将她拉回现实中,也同时惊觉到她竟紧握着他的手,她如同碰着一块烙铁似的抽回手,并迅速的起身。 「你回来了。」她不自然的开口。 「是呀,回来一会儿了。」霍璟尧将手中端着的碗放在桌上,碗里盛着冒着热烟的深色药汁。 「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她垂下眼帘急着逃离他洞悉一切的清澈眼眸。 「等等,容丫头。」他伸出手将她拉了回来。「你都累了一天了,我先替你的伤口换药,下厨这事儿我来做就可以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缠在颈上的白布,才发现她的伤不知何时裂了开来,鲜红的血早已渗出并且传出阵阵刺痛。 她在椅凳上坐下,霍璟尧解下佈满血跡的棉布条,从早已准备在一旁的水盆里拿出一块乾净的布拧乾细细的清理她的伤口并抹上金创药包扎。 「好了。」他替她包扎完后从袖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碗药你先喝了,然后再让君庄主服下这归元散,再半个时辰就可以吃饭了。」 霍璟尧离开后,木蓁容端起桌上仍冒着热烟的药汤喝下后,拿起一只杯子倒入些许归元散用水和开,便在床沿坐下小心的扶起君允怀细心的餵他喝下,然后她站起身收拾桌面后,不多做停留的离开。 夜里,木蓁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入睡,经过了这一连串的混乱事件之后,她的疲累是可想而知的,但此刻她却连一丝睡意也感受不到。她整个心思全悬在君允怀身上,这点她非常清楚,可她弄不清楚自己为何对他如此的心心念念,她已让他服下世上万金难求的赭金丹,况且又有霍璟在,她实在没有理由这般失常。 难不成……她真的把心失落在他身上了吗? 不可能!她咬住唇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否定掉突然闯进她脑海里的疑问,她是名大夫,碰上了受到如此重伤的病人,她会担心是必然的,她给自己莫名的忧心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虽然如此,但过了半个时辰后,她仍是一双眼张得大大的注视着黑暗的房间,最后她还是拉开被起身披上外衣来到客房,途中她不断的告戒自己只要一确定他的状况良好之后,她就得马上离开不多做逗留。 但事情却不从她的愿,才一走近他床边就立刻发现到他的不对劲,他脸上、颈上全佈满着冷汗,她赶紧伸手去探试他的体温,当她的手一触碰到他的前额时,就被他高得离谱的体温给吓了一跳。 她立刻转身快步来到霍璟尧存放丹药的库房,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退烧的药,并且到井边打了盆水。她迅速的餵他服药,然后在房中的五斗柜中找出一块乾津的棉布,浸湿拧乾后枕在他前额,并掀开被替他擦乾身上的汗。 她忙进忙出的换水为他枕湿布退烧,等到他终于退烧也已花费了一整夜的时间,她如释重负的替他盖上从她房里搬来的棉被时,双手触碰到他裸露的皮肤。 他才刚退烧理应是再加件衣服会对他比较好,但这房里并没有男人的衣服可以让他穿上,而且她又不好意思叫醒霍璟尧帮忙,于是她只有硬着头皮轻声进到霍璟尧房里拿了件乾净的衣服出来替君允怀穿上。 忙了整整一夜,木蓁容累得几乎不开眼,最后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二个时辰后,霍璟尧端着要让她服下的药汁直接走进客房,轻轻的摇了摇她。 「容丫头。」 她皱起秀眉慢慢的张了开眼,霍璟尧带笑的俊脸映入她眼帘。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坐直身望着洒满阳光的屋外问。 「快要已时了。」他答道。「我端药去你房里找不到人,就想你应该在这里,昨夜君庄主有状况吗?我看你似乎忙了一夜都没睡的样子。」他替君允怀把脉一派轻松自然的问。 「没什么,只是发烧而已。」她不自在的回道,赶紧端起碗喝下药汁,希望藉此挡掉霍璟尧再问下去。 「哦。」他应声便不再问下去。 其实,昨天夜里的情形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一向浅眠怎会不知道她为君允怀忙进忙出一整夜,甚至还到他房里拿衣服给他穿,所以今早他才会直接到这里来,只不过他就是想看她的反应,才会故意这么问。 「你饿了吗?」待她喝完药后他问道。 「不饿。」 「那现在时间还很早,不如你先回房睡会儿,等到了中午我再去叫你。」 她点头放下空碗站起身回房,离去前她有股衝动想回头看一眼君允怀,但她忍了下来快步离开。 霍璟尧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后,转身准备收拾离开时,便见到君允怀已清醒过来沉黑的双眼正直直的看着他,他两手撑住床榻吃力的想要坐起身,霍璟尧见状立刻跨步向前帮忙他。 「君庄主可有感到不适?」 「没有。」他答道。「谢谢你救了我。」 君允怀向他道谢,虽然他并不喜欢霍璟尧,原因无非是因为他和木蓁容关係匪浅,但他救了他的命,他还是必须道声谢。 「救人是行医者的责任,君庄主何须言谢。」霍璟尧倒了杯茶给君允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感谢你。」 霍璟尧扬起微笑接受他的道谢,两人的视线相交,一个神色自若,另一个则带着无法掩饰的敌意。 「君庄主大可放心,我和容丫头之间只是单纯的师徒关係而已。」 霍璟尧早就十分清楚君允怀对他怀有敌意,他用着肯定且带着安抚的语气道,引来君允怀一阵错愕。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反问。 「君庄主深爱着她,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们罢了。」霍璟尧边替自己斟茶边回答。 「你看出来了?」 「我想任何人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了。」他啜饮一口茶水。「当初若不是你暗中保护她,只怕她早已葬身在你父亲手中。」 君允怀张口要说话时,霍璟尧抬手阻止他。「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你对她的爱别人可以一眼就知道,而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你是薛岳中的儿子,就算她对你再有感情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我只希望你能给她时间去适应,如果对她太过苛求只是会逼走她的。」 一股无法言喻的欣喜感流窜过君允怀全身,照霍璟尧这么说,难不成…… 「你的意思是容儿她对我并非是没有感觉?」他带着满腔的期待问,并强烈的渴望所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君庄主何不定下心来观察看看。」霍璟尧带着微笑留下这么一句回答之后便转身离去。 第二十六回 御花园中,天邑王朝当朝天子元继雍和皇后凤千璇坐在迎榭亭中看着一双儿女在花丛中嬉玩,凤千璇贴心的替元继雍斟了杯刚沏好的桂花茶,同时温柔的向亭外轻喊。 「璽儿、谦儿,小心点别摔着了。」 元继雍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我的亲亲娘子,你把心思全放在孩子身上,难道不怕我吃醋吗?」 「我这不已经帮你沏茶,还倒茶给你喝了?」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茶杯便要起身。 「就只有这样而已吗?」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前额抵住她光洁的额。「这些年来你放在孩子身上的心思,比放在我身上还要多,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生孩子,这样子你就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你真是的,和自己的孩子吃这种飞醋,一点一国之君的样子都没有。」她哭笑不得的数落他,但却抑不住直往上扬的嘴角和盈满心窝的幸福感。 和元继雍成亲这六年来,他对她的爱从未曾减少,他为了她承受了皇太后所加诸的许多压力,坚持立她为后,信守承对她的诺言至今不曾纳妃,给她专一不二的爱,让她直到现在仍以为是不是在做梦。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他在她颈边落下细碎细密的吻,鼻尖呼吸着只属于他的香气。 「没什么。」她摇首答道。 「真的?」他更为大胆的舔着她耳后敏感的肌肤,惹得她娇笑着躲开,他收紧双手将她牢牢的锁住,让她即使躲开了又立刻回到他怀中。 「别玩了,继雍,要是传了出去,让百姓知道就不好了。」她抵住他的胸推开他。 一名太监从御花园的另一端跑了过来,站在亭外恭敬的行礼。「啟稟皇上,成王爷侍卫长梁先勇求见。」 「梁先勇?传他过来吧。」 「是。」 太监再次行礼退下,凤千璇从他膝上起身,「我带孩子们先回寝宫。」 「应该没什么重要事,你就留下来吧。」他拉住她。 「还是不要了,我在这里总是不恰当。」 「好吧,等谈完了我再去找你。」他站起来给她一个深情的吻。 凤千璇走到亭外。「璽儿、谦儿,跟母后先回寝宫,父皇要谈事情。」 「是,母后。」 元云璽和元绍谦立刻跑到她身边,三人一同离去,元继雍坐回椅上拿起茶啜饮一口,梁先勇在太监的带领之下来到迎榭亭外。 「臣梁先勇参见皇上。」梁先勇一见到元继雍立即下跪行礼。 「平身吧。」他放下茶杯道。 梁先勇没有起身反而整个身体趴到地上。「臣、臣罪该万死。」 「哦?」元继雍挑起一方英眉。「你何罪之有?若真要论罪,也不过就是你为何不在我王叔身边保护他反而跑到这里来罢了。」 「王爷他遇刺身亡了。」一提到成王,梁先勇忍不住哽咽。 「什么?你说王叔他死了?」元继雍震惊。 「臣罪该万死,没有保护好王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他语气中多了些许无法查觉的淡漠。 「王爷是在邵州被一对男女杀害的……」 梁先勇将成王身亡的始末道出,但却跳过了强掳民女这一段,元继雍听了之后沉吟许久,最后他开口了。 「王叔身亡一事朕来处理就行了,由于你在王叔身边多年了,最近徐州知府上奏说需要一个总教头,我想这个职务是非你莫属了,不如你就先回家歇息个几日之后,就到徐州上任吧。」 梁先勇闻言惊愕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元继雍,原以为他会为了成王的死而大发雷霆,会立即下令全面追捕那对男女,想不到竟然只是要他到徐州上任教头,对于成王的死未再多说半句。 「怎么了?还有其他问题?」元继雍见他看着自己发愣,冷然的挑眉问道。 元继雍的态度让梁先勇明白,成王这件事是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了,真要论起,也只能说是成王自己不知检点受到了报应。 「没、没有。」他摇首。 「既然没有,那你就退下早点回家吧。」 「是,臣告退。」 望着梁先勇离去的身影,元继尧唇角扬起残酷的笑容。成王自他登基后,在外的恶名恶声他不是不清楚。登基之初,他曾亲口告诫过成王,别仗着他是王叔的身份就可以在外胡来,但四年的时间过去了,成王不但没有收歛,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原先他打算在成王此次返京之后,便将之定罪入狱,没想到报应提早一步找上他。 自从君允怀清醒之后,木蓁容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十多日过去了,她从未出现过一次,每日的换药和送药、送饭,全都是霍璟尧处理,整个竹意居里完全见不着她的踪影,他屡向霍璟尧问起,却永远得到同一个回答:别着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的脸色也就愈加阴沉,于是他下了决定,若是今日木蓁容再不出现,他就算翻遍整座青岳山也要见到她,若是她以为回到这里就可以藉机躲开他,那么她可是大错特错。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端着一盆清水的木蓁容走进来,她把水摆在桌上,绷着脸将湿巾拧乾拿到床边给他。 「你先梳洗一下,我去端早饭过来。」 她转身就要离开,君允怀伸手拉住她,她微皱起眉回过头。「怎么了?」 「你消失了十多天,终于肯出现了?」他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道。 她沉默着不愿回答他,用力的抽回被他箝住的手腕,他从床榻起身,将她柔软的身躯拥进怀中。 「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日子上哪儿了?」他沙哑的低语,鼻尖在她颈边亲腻的廝磨。 「我上哪儿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来过问。」她冷冷的回他,并扭动身躯想挣离他。 他拨开她颈间的发丝,湿热的唇轻柔的来回轻吻。「我一直在猜想你是不是在躲我不敢见我。」 「随你怎么想。」她欲拉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木蓁容边闪躲着他的吻边挣扎,想不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力道仍未减半分,让她连躲都躲不开。 「我好想你,你想我吗?」他沿着她曲线优美的颈往下来到微开的领口处。 「不想。」既然挣不开,她改用双手抵住他推拒他。 说不想他是骗人的。这十多天来,她的思绪总是不受控制的飘到他身上,若不是今天清早霍璟尧有要事必须下山一趟,她是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只因为她怕会一不小心会陷在他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不理会她的回答,他的唇转而向上吞没她的唇,灵巧的舌鑽进她口中纠缠她的舌。 「我要你,容儿。」这几日对于她的避不见面所產生的气恼,在见到她的此时消失殆尽,他抵着她的唇哑声道,用着更狂炽的吻向她进攻,大手忙着扯开她的衣衫。 「放开我!」 她使力的推着他的肩终于挣开他,她立刻退开他几步远对他喊道,在这么一用力下,他胸前的伤口裂了开来,鲜红的血立刻渗了出衣裳。 君允怀被她的固执惹恼了,他一步步的向她逼近,她则一步步的退离他,这让他的眼底燃起一道怒火。 「难道你真就这么固执,不肯正视我们之间的关係吗?」他慍怒的质问她。 「正视我们之间的关係?」她嗤笑着反问。「我们之间有什么关係需要我去正视的?真要说来,不过就是你是薛岳中的儿子,是杀我义父、义母和整个华灵派的兇手的儿子罢了。」 「在你心中你真如此认为?」他狂怒的问道。 「没错。」她倔强的抬起下巴。 「任凭你再怎么否认,也否认不掉你将处子之身交给我的事实。」他语调冷得像冰的提醒她。 她咬紧牙忍住如洪水般而来的怒涛。「当时我不过是为了要解十日欢的毒,才会做出这个决定而已,你少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两人就这样僵持而立,君允怀的神情就如同发怒中的狂狮一般,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不会扼住眼前这个女人的颈项,最后他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你上哪儿去?」一见他离开,她立刻转身追向前。 「你会关心我这个仇人之子的行踪吗?」他停下脚步语气冷漠。 「你的伤还没痊癒。」她微颤着声回答。 「我的伤是否痊癒,对你来说不是都一样吗?」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她则靠在门边,徒然的想止住不断落下的泪水。 第二十七回 君允怀在盛怒之下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五天,当日木蓁容和霍璟尧找遍了整座山就是找不到他的踪影。这五天以来,她每天都过得心神不寧,深怕他的伤势会加重或是被官兵发现给捉了去甚至被杀。 然而,这些担忧她硬是不肯说,全都闷在心里独自一个人承受,她这般好强看在霍璟尧眼里真是又无奈又不捨。 「我待会儿下山进城一趟。」他在吃早饭时对着她说。 「下山?」她抬起头。「城里有病人吗?」 「没有,是为了别的事。」 「我知道了。」她点头便不再多问。 他放下碗筷。「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呃?」她不解的微蹙起眉头,他们之间一向是不多问对方的行踪的,怎么今天他会这样问她。 「我进城探听看看是不是有君庄主的消息。」 她咬唇也放下碗筷。「我想不必了吧,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上哪儿打听消息呢。」 「如果他被官府捉了,或者是被杀了,就一定会有消息的。」看到她微微刷白的脸,他不禁轻声叹气。「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担心他,容丫头。」 「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他死了也和我无关。」 她嘴硬的否认,但心底猛然升起的恐慌却教她几乎喘不过气。昨天夜里,她又梦见他了,梦中他浑身是血的倒地身亡,胸口插着一把利刃,万一梦境成了真,而他死了…… 「真是这样吗?那你这几日的神不守舍所为何来?」他反问。 木蓁容抿紧唇不愿回答,伸出手想端起碗却差点打翻,她才发现她的手竟然不停的颤抖,最后她索性站起身掉头就要离开。 「你不应该再逃避了,若君庄主真有什么不测,你真的接受得了吗?」 他在她离开前开口问道,她闻言停下脚步,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抖得更加厉害,脑海里忽然涌上一股衝动,想要立刻飞奔下山寻找君允怀的下落,但她强忍住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就这么待在房里没离开过一步,只是缩在窗边看着窗外,直到了黄昏近晚时分,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呆坐了一整天的时间,而这么长的时间,她的思绪仍旧是掛在君允怀身上,眼看霍璟尧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她跳了起来快步的走出房间,差点就和迎面而来的霍璟尧撞个正着。 「怎么了?瞧你急成这样?」 「我忘了准备晚饭了,你一定饿了吧?等等我马上去准备。」 说着,她又忙着往厨房跑,他赶紧将她拉回来。 「不用了,我从城里带了些饭菜回来。」 「那……那你有打听到他的消息吗?」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问他。 他摇首。「没有。成王的死讯理应已经传回京城,但整个城里却连一张通缉的悬赏令都没有,我想或许是有人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所以君庄主他应该已经安全的离开了。」 连日来压在木蓁容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君允怀平安无事的消息让她眉眼间的忧愁一下子全消常无踪。 「这子你就能安心的重新修练内力了,否则我真怕你会走火入魔。」 她点头未再多说,在用完晚饭之后,她回房拿着换洗衣物到浴池,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了,容儿。」 她如遭电击似的僵住身,手上的衣物落了一地也未查觉,声音的主人缓步的走到她面前,双手一伸把她拉进怀中牢牢抱住。 「你既然离开了,又何必再出现?」她低声道,为什么他还要回来再次打就她的生活,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君允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向后退开看着她,接着他出手点了她的昏穴,将她失去意识而瘫倒的身躯稳稳接住。 她说得没错,既然他都已经离开,又为何再回来。 当日他气得发狂,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为何他非得要坚持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差点赔上,而这个固执的女人却不停的抗拒他。 他原本打算就此返回卧云庄,永远不再见她,但才下山不久,她的影子便充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最后还是抵不住对她的思念,再次回到青岳山。既然霍璟尧曾说她并非不爱他,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肯接受他,那么他会等她的,等到她愿意正视自己感情的那天为止。 当木蓁容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雅緻的厢房中,而这间房正是她当初所住的函馨园。 想不到她又回到卧云庄了,她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已渐有秋意的景色,暖暖的阳光在树间花里撒上点点光彩,清脆的歌声随着微风传送而来,她顺着方向看了过去,绿竹正哼着小曲摘採花圃中的花,一切情景彷彿回到她十日欢毒解之后要离开的那一日。 绿竹怀抱着满怀的花走进房里,见到木蓁容已经醒来,她开心的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 「姑娘,你醒了?」 「嗯。」她点头。 「当时庄主带着姑娘离开后,绿竹每天都求老天爷保祐姑娘平安。」一想起木蓁容当初毒发吐血的景象,绿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现在你平安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 「绿竹……」木蓁容不禁动容,绿竹的话带来一股暖意充塞在她心里。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回头望去,君允怀穿着一身白袍走进来,但见他的气色已如受伤前一般,看来他的伤已復原得差不多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二名丫鬟,一个捧着一只雕功精细的木盒,另一个则捧着一落大红衣衫,衣衫上头摆着一顶凤冠。丫鬟们将手上的木盒及衣衫放在桌上后,便福身一起离开。 木蓁容微蹙起眉看着丫鬟放在桌上的东西,然后又抬眼望向神情依旧狂傲的君允怀,他则目光紧锁住她的视线慢条斯理的开口。 「绿竹,这儿没你的事,你先下去。」 「是。」 绿竹福身行礼后离开,房里顿时间只剩下君允怀和木蓁容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她眼里的疑问早已明确的传达给他,但他却走到桌边好整以暇的掀开木盒,拿起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簪把玩。 「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她的眉锁得更紧了,终于她忍不住先发问。 他将玉簪放回盒中,微微挑眉。「这是凤冠和霞披,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凤冠和霞披,所以我才问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我们七天之后就要成亲,自然会需要这些东西。」 「和你成亲?很抱歉,办不到。」她因为他的回答而一楞,随即便斩钉截铁的拒绝他。 「不管你答不答应,时间一到就拜堂成亲,由不得你说不。」他的脸色立刻阴沉得犹如严冬寒风。 「那你就沉醉在你自己的一厢情愿里吧,我是不可能和你成亲的,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等着娶一具尸首。」 君允怀的自以为是又勾起她对他的厌恶,她怎么会因为他的几个小动作,就忘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怒声的质问她。 「我的意思是,寧顾死也不愿嫁给你。」 她的话声才刚落下,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向前,君允怀扯住她的手将她拽往床榻,她不停的反抗着。 「你做什么?放开我!」 君允怀将她推到在床上,大手拉过棉被一使力撕下一长截被单,将她双手牢牢的捆绑后,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箝住她下巴的手力道大得她发疼,他带着残酷的笑容,对上她充满恨意的眼眸。「你想死我并不反对,但是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要死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他又撕下两截被单,一截捆住她的双脚,一截则绑住她的嘴。 「我想我必需再提醒你一次。你逃,我就一天杀一个人,直到你乖乖回来为止;你死,那就等着让一千个人下黄泉去和你作伴。」 原本待在园子里的绿竹听见屋内的争执声,便担心的回到屋内,一见到狂怒的主子,和被捆绑在床上的木蓁容时,她不禁失声惊呼。 「庄主?」她衝到床边不解的望向脸色阴沉至极的君允怀,庄主一向都很冷静的,怎么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从今天起,你好好的看紧她,除了吃饭、上茅厕外,不许替她松绑。」不理会绿竹满脸惊慌的表情,他冷着声交待。 「是,庄主。」绿竹咬着唇点头。 「另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到这里来,你要是敢有半点不遵照,被我知道了的话,我就唯你是问,听清楚没有?」他的眼神冰冷的教人胆寒。 她害怕的瑟缩了一下。「绿竹听清楚了。」 看到绿竹受惊发抖的模样,木蓁容气怒的瞪视君允怀,但她更气自己当时在他受伤时,竟然受他的影响而救了他这条命,她应该让他死在那群官兵手里的。 君允怀丝毫不理会她盈满着愤怒的眼神,转身如风似的大步离开,早就吓得双腿发软的绿竹,终于忍不住向后靠在床沿,免得自己真的因为脚软而瘫在地上。 第二十八回(修改) 等到君允怀终于走出函馨园后,绿乡立刻伸手解开绑在木蓁容嘴上的布。 「姑娘,你没事吧?」她扶起她焦急的问着,接着又解开她手脚上的束缚。 「没事。」她摇头。「你这么做,万一被他知道了,会害了你的。」 「不会的,庄主他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说出重话的。」绿竹神情认真的替君允怀说话,见到木蓁容嘴角微微受伤渗出血丝,她赶紧起身拿了瓶伤药来替她上药。 「他如此粗鲁无礼的对你,你竟然还为他说话?」木蓁容感到不可思议,绿竹的神情是如此的忠心于君允怀那个偽君子。 「不。庄主这么生气,绿竹是头一回见到,其实庄主他人很好的,我们做下人的很多都受过庄主的帮忙,而且他从来不苛待我们,是个很好的主子。」 「你们根本就被他那张偽善的假面具给骗了,才会认定他是个好人。」她抿紧唇看向窗外。 「姑娘,我想你和庄主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当初你受焚血之毒的折磨时,庄主他不眠不休的守在你身边不愿离开半步,他是如此的在乎你,所以你别怪庄主了,好吗?」 绿竹的回答彻底的扰乱她的心思,对君允怀的那股气怒悄然消失,她的目光移向摆放在桌上的凤冠和霞披,脑海中的理智和她心底的某种情感正激烈的交战着。 「绿竹,把桌上的东西拿走。」最后,她别开脸不愿再看那刺眼的红。 「好。」绿竹立刻将凤冠等拿到柜子里放好。 她回过身来见到木蓁容正不发一语的凝视着窗外。「姑娘,我想你一定饿了吧?我去请厨娘张罗些饭菜,你先休息一下。」她说着就往外走。 「不用了,绿竹。」木蓁容叫住她。「我不饿。」 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绿竹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在马房工作的文成站在外头。「是文成,不知道他来这儿做什么?」 「可能是太想你了,所以来看你吧。」木蓁容挑起秀眉淡淡的揶揄。 「唉呀,你别笑话我了,姑娘。」绿竹羞得满脸通红。「我去应门。」 她快步前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文成见到木蓁容立刻向她点头问候。 「你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呀?」绿竹问道。 「庄主要出发去西域,他要你现在去大厅找他。」文成说出来意。 「什么?你说庄主他要去西域?」绿竹十分惊讶。「那他和姑娘的婚事呢?他们不是七天之后就要拜堂成亲的吗?」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已经要言叔停止婚事的准备了。」 「怎么会这样?」绿竹担忧的转头望向木蓁容,她的神情一如往常般的淡漠,但多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还是先去找庄主再说吧,不然会延误到庄主的时间,我先回马房去了。」文成催促着。 「好吧。」绿竹走回床边。「姑娘,庄主要我过去找他,我待会儿就回来。」 「去吧。」木蓁容点头。 大厅中,君允怀坐在椅上等待着绿竹前来,脸上带着贯有的冷淡神情,让人看不清此刻他真正的情绪为何,卧云庄的总管言叔从厅外外走进来。 「庄主,马已备妥了。」 「嗯。」君允怀微微点头,「待我交待完事情之后我就出发,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庄里的事务就有劳你了,言叔。」 「庄主请放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言叔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递给他。「庄主,您大伤初癒,此番前去西域路途遥远,这罐玉还丹您就带在身上吧。」 君允怀接过瓷瓶。「多谢你了,言叔。」 「也请庄主代我向容城门主问好。」 「我会的。」 言叔看着君允怀还想说些什么时,绿竹就走进大厅,他只有把话吞回肚里。 「庄主,您找我?」绿竹向君允怀福身行礼。 「嗯。」他看着她。「文成应该有告诉你,我要去西域的事情了吧?」 她点点头。「有。可是,庄主,您去西域的话,那姑娘怎么办?你们不是要成亲了吗?」 「我找你来就是要交待你有关她的事,我已经要文成准备一匹马在大门外,待会儿你就回去告诉她,要她骑那匹马回青岳山,从今后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绿竹听了以后可急了,庄主竟然要赶姑娘离开,而且还说了永不相见这样的重话。「可是……」 「别说了,照我交待的去做就是了。」他打断绿竹的话,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丢下满脸错愕的她留在原地。 经过今天的衝突之后,他累了。他厌倦了和木蓁容之间永无止息的争吵,也许他应该如同霍璟尧所说的,需要给她一些时间去适应她心中对他的感情,但他却怀疑她是否真的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也许在她心中对他有的只是恨意而已。 所以,他决定放手放她自由,也放他自己自由,但又怕见了她以后,他又会改变他的决心。因此,他很仓促的做出前去西域的决定,为的就是想藉由时间和距离来冲淡他对木蓁容的感情。 他来到大门口,文成牵着他的黑驹跃雷走了过来,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霸天早已在马背上等他,他从文成手中接过韁绳,动作俐落的翻身上马,二人立即策马疾奔离开。 绿竹在君允怀离开后,愁着一张脸回房,木容见她这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是不是他又骂你了?」 「没有,庄主他没有骂我。」绿竹连忙摇头否认。 「既然没有,那为何你苦着一张脸?」 「因为、因为庄主他要我告诉你,他替你备了马匹在大门外,要你骑着那匹马回青岳山。」绿竹把君允怀所交待的话告诉木蓁容,说着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真的这么说?」木蓁容有点不敢置信。 「是呀,而且庄主还说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去打扰你……」 她终于可以摆脱他了,但……为什么她竟没有半分欣喜的感觉,心反而为了他一句不再打扰而有种纠紧的痛,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 「我知道了。」她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神情从椅凳上起身。「带我到大门口吧。」 她的决定让绿竹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姑娘,你不是说真的吧?你真的要离开这里?」 「没错,带路吧。」 她转身走出房门,绿竹一路上流着泪带着木蓁容来到大门口,门外果真如君允怀所说的一般,一匹马已备妥栓在马桩上,文成正站在一旁等着她,她大步向前解开韁绳动作俐落的翻身上马,他从怀中拿出一只钱袋递给她。 「木姑娘,庄主说你回青岳山路途遥远,这些盘缠是让你在途中花用的。」 她不发一语的接过钱袋,在绿竹的保重声中疾驰远离,把君允怀和有关他的一切渐拋在身后。 第二十九回 浓密的树林将炙热的阳光隔绝在外,君允怀隐身在其中最高的一棵树上,高大的身躯靠着树干,双眼控制不住的望着东方,木蓁容的脸孔再度窜上他脑海。原以为离开中原来到西域,他就可以彻底的将她从记忆中消去。但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他非但忘不了她,想见她的渴望反而一日强过一日。 承认吧,君允怀,你是永远也忘不了她的。他在心中对自己提醒着。只是忘不了她又如何呢?她对他的厌恶是如此的深刻,纵使有再多的思念也只是枉然罢了。 一阵窸窣声后,另一个高大的身躯跃上树梢在他身边站定,俊美邪魅的脸孔上,带着令人窒息的笑容。 「我方才四处找不到你人,就知道你一定又是在这里。」 「找我?」君允怀收回视线看向他的师弟,也是闕天门当今门主容成展颺。 「是啊,你都已经回来三个多月了,可是你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阴沉,所以想要找你聊聊了。」容城展颺伸手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把玩。 「找我聊什么?」君允怀挑眉问。 「听说你爹他现在正在招兵买马打算夺下武林盟主的宝尘?」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是这样的。」 「那不如你就待在西域别回中原了。」见君允怀不解的神情,容城展颺继续说下去。「你爹他发了疯般的想要当上武林盟主,要是他一旦知道他儿子在武林中的地位比他更高时,难保你们父子不会刀兵相见。所以,只要你留下来,不正好可以避开这情形。」 君允怀闻言后敛眉陷入深思,容城展颺说得很有道理,他爹将当上武林盟主当成唯一的目标,以他丧心病狂的程度,确实会不计一切的除掉阻挡他的人,甚至包括他的亲生儿子。 从此离开中原是可以避免他和他爹薛岳中的战端,只是一思及木蓁容,他就下不了离开的决定。他很清楚她的个性,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报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又怎能离开任由她葬送性命? 「如何?」容城展颺问道。「只要你留下来,就能接替我门主的位子了。」 君允怀抬眼狐疑的望着他师弟俊魅的侧脸。「要我接替你门主之位?那你呢?」 容城展颺耸了耸肩。「爹本来就打算要传位给你,可当初你执意要回去中原,我只好接了下来。只要你回来接任,那我就可以带着依蝶四处云游,过我们的幸福生活。」 「要我当门主,好让你和依蝶去过逍遥生活,你可真懂得算计。」君允怀自树梢一跃而下。「那我可得仔细考虑是否真的要留下来了。」 君允怀一踏进闕天门大堂,一抹娇小的红色人影立刻朝他飞奔而来,雪白的小手缠上他手臂,一道无声的叹息自他唇间逸出。 「允怀哥哥,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你找了快二个时辰了。」闕天门天云堂堂主之女兰玉儿嘟着红润的唇,爱娇的晃了晃他的手。 「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看着她姝艷的脸庞问。 「你忘了吗?」她皱起秀眉。「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天的。」 经兰玉儿这么一提,他才回想起来,半个月前她镇日缠着他要他答应今天陪她一天,当时他被缠得颇不耐烦,所以便匆匆答应她。 他在心底发出另一道叹息。「那你要我陪你去哪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她拉着他往外走去。 两人出了闕天门,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山洞前,君允怀环顾四週,这里他从未来过,周围的风景也不过就几棵树,真不知兰玉儿带他来这儿是什么用意。 「允怀哥哥,快点。」兰玉儿站在山洞前向他招招手,他只有跟着走进去。 他一走进洞口才发现这个山洞其实是个通道,尽头隐约透出些许亮光,他们顺着越狭窄通道往前走,在经过一道转弯之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往朗,一片有如中原江南山水般的美景出现在他面前。 「这、这里……」 「这地方是我在几年前无意中发现的。」她开心的在原地旋转一圈。「是不是很美?」 「是啊,的确是很美。」他点点头,目光继续打量着景色。 「允怀哥哥,跟我来。」她又拉着他往前走,越过一片花丛来到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旁,一张天然形成的石桌上摆了一些酒菜。 「这些酒菜是我特地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色。」两人在石桌旁的小石块坐下,兰玉儿将一只碗和一双筷子塞给他,并挟起一块牛腩肉放进他碗中。「虽然菜已经凉了,可是味道一点儿也不差。」 君允怀向她道了声谢,挟起肉起放进口中,兰玉儿并没有举箸,反而坐在一旁,两手托腮带着满脸的幸福笑看着他吃。 「好吃吗?」待他嚥下口中的饭菜后,她期待的问他。 「好吃,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好。」他扬起笑容的讚美。 「真的?」她高兴得脸都红了。「那你就多吃点儿。」她又挟了些菜给他。 「你也快吃吧,今天你是寿星,怎么反过来是你在招呼我了。」 「嗯。」 吃完了饭,君允怀不发一语的坐在溪畔,他的沉默让正在将空碗收进食篮的兰玉儿关心的皱起眉头。 「允怀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她在他身旁坐下,雪白的双手勾住他的手臂。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他不着痕跡的抽回手。 「可是,我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真的没事。」他给她一抹笑容。 「允怀哥哥……」兰玉儿注视着君允怀的侧脸,忽然紧紧的抱住他。「我喜欢你。」 他吃惊的望着她,然后轻轻的拉开她。「我想我们该回去了,兰玉儿。」 「我是说真的。」她再一次强调。 对于她的表白,他只是不发一语的站起身准备离开,她也立刻来到他面前举起双手不让他继续向前。「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你误会了,兰玉儿,我并没有不喜欢你。」 他越过她离开,留下她一人在原地,她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她不会这样就退缩的。 第三十回 离开卧云庄后,木蓁容便一路快马奔驰的回到青岳山,对于她的归来,霍璟尧并未多说些什么,君允怀彻底的离开了她的生命后,她的日子又回復如同以往一般的寧静无波。 对于杀薛岳中为华灵派復仇一事,她未曾放弃过。现在的她,除了復仇再也没有任何事牵绊,只是偶尔仍会让君允怀的身影闯进脑海中。每天的时间除去吃饭和睡觉外,其馀都被她拿来用在重新修练内力上。 本以为内力全废的她,想要重新再修练过,得要等上好几年的时间,但没想到才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的内力竟恢復了有九成之多。 「璟尧,会不会是当时我的内力并没有废,所以才会恢復得这么快?」 二人在用晚饭时,木蓁容向霍璟尧提起,语气难掩住满怀的兴奋。 「这我也不清楚,但是当日你确实是因为中毒过深而内力全废。」霍璟尧疑惑的蹙起眉头,虽然他被称为神医,但木蓁容的情形却是超越他所知的范围,一个内力全失的人,怎会恢復得如此之快?他抿唇陷入深思之中,突然一段回忆窜进他脑海,难道…… 「跟我来。」 他拉起她快步的来到丹药房,取出一只小木盒,盒中装了十数颗小果实,一股十分淡的馨香在空气间散开来,这正是在成王行馆中,君允怀让昏迷中的木蓁容所服下的果实。 「这是什么?好奇特的果实。」木蓁容拿起一颗凑近眼前观看,讶异于手中这颗果实的通透晶莹。 「这是苍楰树所结的果实,是一年多前我在天山上发现的。要找到苍楰树已属不易,再者它是六十年才结果一次,所以这果实便更加的少见。」 她放下果实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你突然要拿给我看?苍楰树的果实和我有关连吗?」 「我想是的。」霍璟尧道。「当时君庄主送你回来解毒之时,我想将来也许他会需要用到,所以便给了他一颗,如果我猜想得没错的话,在他带走你之后,曾经让你服下过。」 「不可能的,如果我有吃过,我一定会知道的,还是这果实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吗?」 「当今世上所有的迷药它都能解。」 「迷药?」她回想起被成王迷昏一事。「我确实是有中了成王的迷药,或许是那时候君允怀有让我服下过,所以才解了成王的下在我身上的迷药吧。」 「应该错不了的,当时或许你的毒并没有完全解掉,而苍楰树的果实正好解掉你体内最后一丝剋住内力的馀毒。」 「这样的话,我很快就能去找薛岳中报仇了。」她望着窗外的夜空欣喜之色浮上脸庞。 「容丫头,你还是决心要去復仇吗?」霍璟尧注视着她问道。 「你知道我想的,璟尧。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復仇。」她肯定的答道,神情和语气一样坚定。 他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他走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回来,手中多了把剑和一本剑谱。 「既然你復仇的心意如此坚定,那我也就不能不帮你。这把七星紫玉剑是几年前一位武林前辈所赠与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这把剑可不会输你那把凤灵剑。」. 木蓁容接过七星紫玉剑,她拔剑出鞘,剑身闪着冷冽锐利的蓝色锋芒,这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还有这本七魂剑法,你从现在起就好好的潜心修练,我相信对你一定会很有帮助。」 「璟尧,谢谢你……」她语气微哽的向他道谢,暖热的感动盈满胸怀。 时光飞快的流逝,季节渐渐的由冬再转入初春,天气逐渐温暖起来,但在中原各地的季气变化到了西域却起不了多大的影响。 在闕天门的花园中,君允怀一如往常的逗着容城展颺刚满二岁的女儿容城媱玩耍,小女娃稚嫩的笑声不时的从凉亭中传出。 容城展颺拥着爱妻白依蝶的纤腰来到花园,两人站在回廊下看着凉亭内。 「你向允怀提的事,他答应了吗?」白依蝶转头问道。 「没有。不过,都已经过了那么多个月的时间了,他也没向我回绝,我想他应该是答应了才是。」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听了丈夫的回答后,她若有所思的说道。 「哦?」他讶异的望着妻子,「此事怎讲?难道允怀有说过什么吗?」 白依蝶正要回答时,见到君允允怀抱着容城媱朝他们走过来,便摇首示意不再开口。 「辛苦你了,允怀。你远道而来,还让你照顾媱媱。」白衣蝶疼爱的抚了抚女儿细嫩的小脸,玩累了的容城媱此刻正窝在君允怀胸前。 「媱媱这么可爱,怎能说是辛苦呢。」他望了望怀中模样标緻得迷人的容城媱,脸上充满动人的温柔,如果当初他没让木蓁容离开,或许此时的她已怀了两人的孩子了,他忍不住的想着。 「媱媱乖,来,爹抱抱。」容城展颺伸出手要接过孩子,怎料女儿竟然不愿意的抱住君允怀,同时还大声的向他说不要,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看媱媱真的是太喜欢你了,你看她现在连我这个爹都不给抱了。」 君允怀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和我吃醋吗?」 「幸亏你和我是师兄弟,而你又是媱媱的义父,否则我真怕将来你会拐走她。」容城展颺半开玩笑的道。 笑声再再次从君允怀口中逸出,想不到他这个师弟居然在娶妻生子之后有了这么大的转变,满脑子想的除了妻子外就是女儿了。 「放心吧,我可没兽心到这种地步去诱拐媱媱,所以你这个心是白操了。」 夜里君允怀坐在房外的石椅上陷入深思之中,连一抹纤巧的淡绿色身影来到他身边他都未曾发觉。 「在想事情?」 温婉的声音将他脱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头见到白衣蝶正微笑的看着他。 「介意我坐下来吗?」她指着他身旁的空椅问道,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怎么不见展颺和你一起来?」他在她坐定后向四周张望了下。 「自从下午受到了挫折后,他选择在房里和媱媱培养父女感情,所以我就自个儿过来找你了。」 「你有告诉他要来找我的事儿了吧,不然那小子会以为我打算拐跑他的爱妻。」 白依蝶羞赧的笑了,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红。「他今天在花园里是在开玩笑的,你别理会他。」 「那小子现在改变那么多,一切都以娇妻爱女为重,我不问清楚点怎行。」他语带捉弄的回答。「对了,你怎么会来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找你了,你还有回中原的打算吗?」 他挑起眉。「是展颺要你来问我的?」 「不。我是替兰玉儿来问的。」 「兰玉儿?我回中原一事和她有何关係?」君允怀一脸不解的神色。 「你认为兰玉儿她如何?」她问道。 君允怀顿时明白白依蝶提兰玉儿的原由,这趟她来的目的原来是为了要搓和他和兰玉儿。 「她很好。但是,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把她当成是妹妹一般的看待,所以你不用费神的搓和我们了。」他婉拒了她还未说出口的心意。 「是因为木姑娘的缘故吗?」 他讶异的望着她,他和木蓁容之间的事,他从不曾向任何人谈起过,何以她会知道木蓁容的存在? 「我会知道木姑娘,是因为看你总是闷闷不乐所以问霸天的,但他也着实让我问了许久才肯透露。」白依蝶很坦白的告诉他。 他沉默不语的转头凝视前方,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是的,因为她,所以我不能接受包括兰玉儿在内的其他女人。」 「那么你会突然回来这儿,也是因为她?」她再问,他则无奈的点头。「能让你这么爱她,我想木姑娘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子,真希望我能有机会见到她。」 君允怀不再回答,只是轻轻的扬起一抹微笑,白依蝶可以从他的笑中感受到一股深沉的痛,她不再多说的站起身。 「我该回房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我送你回房。」他跟着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她摇手婉拒。「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第三十一回 春日的西湖畔游人如织,男男女女来往络驛不绝,湖畔鲜花盛映着青葱的绿草,一颗颗的杨柳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柳枝轻轻的划过湖水面引来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柳条儿轻摇款摆的模样,让人不禁联想起风姿绰约的女子。 「西湖真的好美。」 清脆的娇喊声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身着红衣的娇美少女搂着身旁高大俊尔的男子的手臂,开心的两眼都发着光。 「允怀哥哥,我们再去那边瞧瞧。」 这名少女正是兰玉儿,而她所勾着的男子就是君允怀。一个多月前,在白依蝶来找过他数日后,他便决定返回中原,兰玉儿得知后,非得也跟着他回来不可,面对她的固执,最后他只有点头答应带她同行,再由兰堂主前来接她回西域。 到了近晚时分,玩了一整天的兰玉儿嚷着肚子饿,正巧前方有一间客栈,一行人便决定进去用餐。 进后客栈,店小二勤快的上前招呼。「客倌里边儿请坐,是要用膳还是住房?」 「用膳,帮我们准备几道酒菜。」一旁的霸天开口吩咐。 「好,客倌这边请坐。」小二带领他们走向一张空桌,并手脚俐落的倒了三杯茶,三人落坐不久后,门口一抹淡蓝色身影引起君允怀的注意。 他定眼望去,一张他日夜牵肠思念的绝美容顏出现在他眼前,木蓁容走进客栈中站在柜檯前和掌柜交谈。 「王掌柜,我师父回来了吗?」 「还没见到呢。对了,方才城西胡同的李婶来找过您,说她孙子不知怎么的从中午开始就又吐又腹泻的,希望您能过去一趟帮忙瞧瞧。」 「这样啊,那我现在就过去。」她转身准备离开。 「木姑娘,您不先用膳吗?」掌柜见她就要出门便问道。 「不了,我先去替李婶的孙子看诊。」木蓁容微笑着摇头。「我师父如果回来,要他别等我了。」 她转身就要出去,但她却忽然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客栈内,视线和一道炽烈的目光相接,她内心忍不住一阵狂跳。 是君允怀。半年多前他前去西域而她回青岳山,原以为二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想不到今日会在西湖再见到他。他身旁的红衣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坐在君允怀身边的兰玉儿,此刻正体贴的将刚端上桌的菜挟进他碗中。 半年的分离后,他的身边多了个貌美如花的红粉佳人相伴,那红衣女子的装束不像是中原人,看来他在这段日子里过得十分快活逍遥,也许他当初会突然前去西域就是为了身旁的佳人。一股酸涩的情绪猛然窜进她心里,她咬着唇别开视线快步的走出客栈。 君允怀的目光一直紧跟着她,他得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起身去追回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兰玉儿因为一直忙着替君允怀佈菜,所以不知道方才的情况,她见君允怀一直未曾举箸,便拉了拉他的衣袖。 「允怀哥哥,酒菜都来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快点吃吧。」 他放下兰玉儿塞进他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她不解望着他,怎么允怀哥哥从一进客栈后就不太对劲? 「你们先吃,我有事要问掌柜。」 他走向柜檯,掌柜见他前来立刻笑开脸招呼。「客倌,有什么指教?」 「掌柜,方才那位蓝衣姑娘是不是住在这儿?」他向掌柜问道。 「客倌您是指木姑娘?是的,她和她的师父霍大夫都是住在这儿的。」 想不到霍璟尧也来了,他在心里暗想着。「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吗?」 「这我倒是没听说。」掌柜偏头想了一会儿。「他们已经在这儿住了十来天了,如果有要离开的话,大概也是在这几天了吧。」 「我知道了,谢谢。」君允怀原本打算回座,但又停下了脚步。「你们还有空房间吗?」 「有的,客倌今晚要住房?」 「嗯,待会儿帮我们准备三间房,我们住一晚就离开。」 自从在客栈里见到君允怀后,木蓁容的心情便一直无法平復。原本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却再次因为他而泛起阵阵涟漪,他的面容反覆的在她脑海中出现,而他身旁的那名红衣女子,更是惹得她心绪大乱,只要一忆起客栈中的情景,酸意便不断的直往心头冒。 替李婶的孙子看诊完后,她也提不起勇气回客栈,因为她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他们,她怕她若再见到君允怀和红衣女子,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衝上前去拉开他们。 一直到子夜时分,夜空明月高掛,街道上早已失去白日的拥挤人潮后,木蓁容才缓步的回到客栈。为了不惊醒店小二,她施展轻功从后墙翻入,就在她来到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时,忽然感到身后有抹影子晃动,她立刻警戒的回过身。 月光照亮了站在树下的頎长身影,想不到君允怀竟然还没离开,甚至还探到了她的房间,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是在这里等她回来,他炽烈的目光让她感到不自在。 「你在这儿做什么?」她语气僵硬的开口。 「在外头待到这么晚才回来,是为了要躲我吧。」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语气轻柔的陈述出她晚归的原因。 「谁说我是为了躲你。」木蓁容气恼了。「半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狂妄自大。」 「半年不见,你也一如从前般的心口不一。」 原本她不想再理会他就要回房,他的话语让她停下脚步,回过头他从容自在的神情和掛在嘴角的那抹刺眼的微笑,彻底的激怒了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冷冷的开口,脸蛋罩上一层寒霜。 「意思就是,你分明在躲我却又不肯承认。」他走到她面前站定。「你总是不肯面对你内心真正的感觉,总是用你的利嘴和冰冷的面孔否认掉一切事实。」 君允怀灼亮的凝视让她几乎败下阵来,他是如此靠近她,近到他所呼出的气息都能拂到她的肌肤,令她忍不住回想他的吻,不管是霸道掠夺的还是温柔缠绵的,那些画面不停的在她脑中跳动闪烁,她深吸了口气将它们逐出脑海。 「是,我确实是在躲你,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静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开来,夜晚的虫鸣声变得清晰可辨,他眼中的灼亮似乎黯然了些,这会是她的错觉吗? 「其实你大可不必躲我,既然当初我已决定让你走,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再来扰你。」 最后他低沉的开口,一种从未在他语气中出现的涩楚,不期然的敲进木蓁容心底,难道又是她的错觉,她好似见到一抹惆悵闪过他的脸。 「你走吧,和你在一起的姑娘也许正四处找你。」她转身就要回房,才刚推开房门就被君允怀一把拉了回去。 「你在吃味?」他目光锁定她闪躲的眼瞳。 「你少自以为是。」她挣开他的掌握。「我怎么可能因为你而吃味。」 「别再否认了,容儿。嘴里说没有,但是你的眼神、你的语气全洩露了你的心思,你在妒嫉兰玉儿。」 「你要和谁一起那是你的事,我有何理由去妒嫉。我累了,告辞。」 她冷着脸回房,就在房门要閤上的剎那间,他挡住门扉顺势挤进房中,并关门上锁。 「你这是做什么?出——」 她气怒的下逐客令,但话还来不及说完,他已低下头封住她的口,他的吻如同狂风一般的袭捲她,如同烈火似的欲将她焚烧殆尽。 最初,她尚来不及反应,只能愣在原地任由他吞噬她的双唇,在她恢復镇定之后,她开始抵住他的胸使劲的想推开他,无奈箝住她的双臂如同铁牢笼般的紧箍住她,甚至向内收紧臂弯让她更紧贴在他身上。 君允怀不断的加深这个吻,鼻息之间只剩下彼此的气息,一直到她白皙的脸蛋开始泛红,再也无法承受他的吻时,他才愿意放开她。但也仅只是往后微微退开而已,他的双臂仍旧紧拥住她纤细的娇躯,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渴望着能像现在一般的拥着她,如今她真实的在他怀中,他怎可能轻易就放手。 「容儿……」他呢喃着她的名,綣恋的轻吻着她微肿的唇。「我和兰玉儿之间没有什么,我只当她是妹妹一般的看待。」 君允怀的轻语,让木蓁容的眼眶泛上一层薄雾,快得让她无法反应,只感觉到内心深处一直期待他说出这句话,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她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醉人的柔情,这让她眼中的薄雾迅速泛滥成泪珠滚落消失在衣领间。 「别哭,我的容儿,别哭……」 晶莹的珠泪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捨的一一吻去她滴落的泪水,最后带着无限的怜爱再次吻住她轻颤的唇。 这次,木蓁容并没有反抗,反而闭上眼,纤长的素手往上攀住他的颈项,她不道自己为何没有推开他,也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但她不愿去想。 木蓁容逐渐沉沦在他诱人的吻中,不自觉的轻啟檀口让他的舌窜入与她纠缠共舞,在他的哄惑之下,她开始回吻他,柔若无骨的身躯更加向他偎近。他按住她的双肩微往后退开,在他的吻下她的气息微喘,迷乱中的她因为他突然的撤开而疑惑的睁开双眼。 醉人的明眸中带着因激情才有的迷濛,他再也忍不住的深吻住她,她再度闭上双眼喉间逸出一声轻吟。他双手忙碌的扯掉她的腰带,并褪去她的外衣,夜晚微凉的空气,让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寒毛微竖,乌黑的青丝因发釵被他拿起而披散在身后,这样绝美的画面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不放手了,这次他再也不放手了。他要将她永远的留在身边,无论她恨他也好,厌恶他也罢,他也不会再让她离开,不管她爱不爱他,只要他深爱着她就足够了…… 第三十二回 天方露鱼肚白,原本沉睡中的木蓁容醒了过来,醒得十分突然和彻底。她微蹙着眉望着窗外渐泛白的天色,不禁在心中暗想,夜里所发生的一切是场梦吗?但耳后那一阵阵规律且平稳的呼吸,和横扣在她腰间的手臂,提醒了她那一场激狂的缠绵确确实实的发生过。 一幕幕情景不断的闪过她脑海,因为一时放纵而酸痛的身子更是无声的问她:为何她会如此的衝动?是啊,为何她会允许这一切发生,她不是对君允怀唯恐避之不及的吗?怎么她会像着了魔似的回应他的一举一动? 她撑起身小心的拉开他的手臂下床,拾起昨夜被他脱掉的衣衫穿回,头上的发釵被他拿下后不知被扔到哪儿去了,花了一番功夫才在桌下找到,让她得以将一头披散的青丝梳理整齐。 坐在镜前,望着自己显得有点苍白的容顏,她很快的在心底下了个决定,站起身她拉开衣箱开始收拾行囊。经过这么一场销心蚀骨的欢爱后,她更加无法去面对君允怀。 昨夜他满溢着柔情的眼光,和她落泪时他安慰她的话语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上,这样的君允怀着实令她心慌,只怕她再多待一刻,她的心便会从此陷落再也要不回来,当初好不容易才和他再无瓜葛,她怎能再和他继续的纠缠不清,昨晚就当作是一场意外,一场无心所造成的意外。 也罢,即使他取笑她胆小只会逃避也无所谓,她和君允怀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若是硬要将二人摆在一起,只不过是徒增许多不必要的烦恼而已。 木蓁容背起行囊,手中拿着霍璟尧送她的七星紫玉剑,拉开房门踏了出去,清晨的阳光已在云间露了脸。转过身正要閤上房门时,她发现君允怀不知在何时已醒来,此刻正从床榻坐起身,沉黑的眼眸与她四目相对。 对于她的离开,他并未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只是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木蓁容看着他的脸,猜不透他隐藏在冷然外表下的想法。最后,她垂下眼廉閤上房门转身离开。 客栈大厅中店小二早已忙着清理打扫门面,他一见到木蓁容,立刻迎向前。 「木姑娘,您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瞧见您?」 「我回来时小二哥你正在忙,所以才没注意到我。」她带着一抹淡笑回答。 「王掌柜麻烦你,我要退房。」她走到柜檯前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檯上。 王掌柜吃惊的看着她。「那霍大夫是否也要一併退房?」 「不,只有我。」她摇头。「劳烦王掌柜代我传话给我师父,告诉他我有事先离开,我会直接回去竹意居。」 「好的,我会转告霍大夫的,这是找您的碎银,要是木姑娘您下回再来到杭州,可别忘了敝小店。」 「我会的,那我告辞了。」向掌柜和店小二道别后,她踏出客栈大门,消失在晨阳之中。 君允怀穿回自己的衣衫后,坐在椅凳上环视着木蓁容住过的房间,床榻上清晰可见的凌乱是一夜激情的证据,而她在醒来后选择的是逃避而非面对现实。 早在她拉开她的手下床的那一刻他就已清醒,他默不作声的躺在床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她开始拾起行囊时,他几乎忍不想要起身阻止她。但他十分清楚,这么做只会再度惹来两人之间的争端,所以在最后她发现他已清醒之后,他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掉头离去。 属于她的淡香仍然在空气中飘盪,他忍不住回想起昨夜她对他的热情回应。她对于他应该是有感情的吧,以她的个性,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岂会任由这一切发生。 他猛然站了起来疾步往外走去,一踏出房门后他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后,他转了个方向回自己的房间。方才他想不顾一切的追回她问个清楚,但可想而知她必定会矢口否认,就算逼着她追问原由也只是于事无补,也许这就是二人之间最后的牵扯吧…… 坐在君允怀房中苦苦等待着他回来的兰玉儿,一见到他回房,立刻站起来衝到他跟前。 「允怀哥哥,你是上哪儿去了?人家找了你一整晚。」 「找我有事吗?」无视于她忧心的神眼,他脸色冷漠的越过她来到窗前,隔着窗望着街上开始涌现的人潮。 「人家、人家只是因为担心你嘛。」兰玉儿一张俏脸垮了下来,君允怀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感到一阵委屈,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他从来不曾对自己皱过一回眉头,更遑论是像这样的冰冷及不耐。 她受伤害的模样让他感到一丝歉疚,兰玉儿是无辜的,他不该让她捲入自己的情绪中,叹了口气他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出去办了点事儿,你先回房去收拾行李,待会儿我们用完早膳后就准备出发。」 「好。」 她点点头便转身走出他的房间,在踏出房门前她回头望了眼,君允怀脸上竟然带着一股深浓的失落。允怀哥哥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困难?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他的眉宇间就多出了一抹愁绪,,在西域时她就感觉到他有心事,只是他都隐藏得很好,从不像现在这般清楚的流露出来。 咬着唇,兰玉儿转回身想回去替他分忧解劳,原以为她已离开的君允怀发现她还在,便催促着她赶紧回房,她也只有无奈的拉上门离开。 「容丫头、容丫头……」 霍璟尧的声音由微弱转而清晰的传进木蓁容耳中,她睁开眼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打瞌睡了。 「对不起,我又睡着了。」拿起掉落在药钵中的药杵,她继续擣药的工作。 「你最近这半个月以来怎么老是精神不济的打瞌睡。」看着她清瘦的脸庞,他忍不住皱起眉。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吧。」她忽然又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为了不让霍璟尧担心,她强作精神的掩饰下来。 「我替你把脉看看。」霍璟尧朝她伸出手。 「不用了。」她微笑着婉拒。「等会儿我自己抓帖补气的药煎来服下就行了。」 「好吧,你可别忘了。」 「对了。前几日你不是提过要到徐州,还有打算要去吗?」想起他之前曾提到要去徐州出诊,她转头询问他。 「嗯,大约五日后动身。」他点头,双手忙着将正在晒的仙鹤草重新拨动一次。 「那我和你一道去。」 闻言他停下动作。「你也要去?二个月前你才从杭州回来,现在又要和我去徐州,难道你不留下来练武了吗?」 「若要练武随时都可以,你要出诊我怎能不去,别忘了我是你的入门弟子,也是名大夫,有我同行就可以医治更多的人。」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你能和我一道去是最好的,但是你这几日可得先把身子调养好,否则届时我一定会反悔的。」 第三十三回 号称“阎难管”的神医霍璟尧在徐州看诊的消息一传开来,二人所暂居的屋舍外,每一日无不是大排长龙,其中尤以穷苦人家为最多,最主要是霍璟尧只要是生活穷苦的病人均不收诊金,甚至还大方赠药,也因此有许多人远从好几个村镇外来到这儿求诊。 也由于每日前来求诊的人数太多,所以两人每每都要忙到近亥时才能得以歇息,不过看到病人带着感谢的笑容离开,一天下来的疲累也都烟消云散。 送走了今日最后一个病人后,木蓁容将大门关起上锁缓步的走回屋内,霍璟尧正忙着收拾药罐等物,她便把厅内散置各处的椅凳一一摆回桌旁。 末了,她为自己斟了杯了润润乾渴的喉咙,望着霍璟尧忙碌中的身影,一道疑问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许多年来,霍璟尧总是会四处的去替人看病,目的除了要替眾生摆脱病苦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要寻找他前世结发妻谷琴悠的下落。 但,到底是有多深的爱,才会让他经过多年的寻找未果之后,仍旧坚持不悔的继续着。有多深的情,才会让他对百年前已逝去的妻子,在今生已转世并与他同存在世间一事深信不疑。 每回只要一提起谷琴悠,他的神情是如此的温柔,眼神中的柔情更是教人只消望上一眼就为之沉溺,只是那样的真切感情只为了谷琴悠而存在,她忽然开始想念起另一双载满同样柔情的沉黑眼眸…… 忙完手中的工作后,霍璟尧准备熄掉烛火回房去,回过身发现木蓁容坐在桌旁陷入沉思之中。 「都已经累了一天了,怎么不早点回房歇息,反而坐在这里发起呆?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她怎能告诉他方才她又想起了君允怀。「我先回房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她起身正要回房去时,一阵昏眩伴随着呕吐感猛然袭捲她,她蹲了下来捂着口乾呕,直到反胃的感觉消去才拍着胸口顺气。 见她突如其来的呕吐,他立刻蹲在她身旁拉过她的手为她把脉,即使她不停的表示自己只是因为太累所以才会如此时也没有松手,最后他放开她,脸上的表情让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之前在青岳山时有替自己先把过脉才抓药吗?」 「没有。」她摇首,心底的不祥愈来愈深。 他叹了口气扶着她站了起来,并让她在桌旁坐了下来。「你已经怀了身孕了。」 木蓁容登时傻住,他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将她的脑袋震得一片空白,她忘了如何思考也忘了该做何反应。 「璟尧,你方才说什么?」她带着一丝希望再问一次,刚才一定是他说错了,也或者是她听错了。 「你已经怀了身孕了,容丫头。」他再一次告诉她,语气十分肯定。 她有身孕了…… 木蓁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看着霍璟尧肯定的神情,她终于相信她已经怀了身孕的事实,她怀了仇人之子的骨肉的事实。一股泪意直往上衝,她眨着眼不让它泛滥成泪水。 「对不起,我先回房。」她站起来快步的走回房,当房门閤上的剎那,她眼中的泪再也隐忍不住的落下。 更夫巡视着深夜的街道巷弄,三更的梆子声回盪在安静的夜里。民宅里,一扇房门轻轻的打开,木蓁容从房里走出来,皎白的月色照在她身上,苍白的雪顏上美丽的瞳眸盛载了满满的无助。她抬眼望了下高掛在天空的无暇明月,一抹凄沧的笑容浮上她嘴角,如此洁白的月光照亮不了她未来的路,而飘送在空中的暖和微风,对她来说却如同十二月隆冬时节里的刺骨寒风一般的冷入骨髓。 她举步来到前厅,掀开摆在角落的木箱,从中取出一小把红棕色的颗粒药材装入一旁的药壶里,便拿着药壶来到屋后的灶房,她俐落的升火煎药,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碗褐色的汤药便完成。 她坐在一旁神色复杂的注视着桌上那碗冒着热烟的药汁,许久都提不起勇气喝掉它,只因那碗药是用麝香所煎出来的打胎药。 一切都要怪她自己,为何那一夜她没有推开君允怀,反而呢喃着他的名与他一同缠绵共赴巫山。他爹是她仇人啊!她怎能让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教她如何对得起被杀害的义父一家和其他所有的师兄弟们? 紧咬住牙关,她端起碗就往嘴边送去。这个孩子不能留,倘若今日她和君允怀不是因为这样相识,或许她会满心欢喜的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但是满门的血仇让她就算想留也不能留。 她张开嘴就要服下手中的打胎药,属于麝香的独特香气窜进鼻中,反胃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立刻放下碗深吸几口气。过了一会儿,她再次端碗服药,几次下来还是无法喝下半口。最后,她摒住气强迫自己灌药入喉,但下一瞬间她便忍不住的将满口药吐出来。 泪水剎那间夺眶而出,她一挥手将碗打落,抱着颤抖的身体蜷缩在椅上,不断涌出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怀了他的孩子?我只不过是想要忘了他而已,为什么要把我忘了他的机会夺走,让我想忘也忘不了?」 她哀伤的泣语着,椎心的痛狠狠的折磨她,皓齿咬伤了唇也不自觉。「如果你不是他的孩子就好了,如果你爹不是君允怀就好了……」 灶房外一道白色身影闪过,霍璟尧沉着脸走回房,方才的经过他全都看见了,看到木蓁容如此伤心,他便感到万分的不捨。 打从和她相识以来,他不曾见她掉过任何一滴眼泪,但今晚她却为了君允怀洩露出她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在他诊出她怀了身孕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孩子是君允怀的,那日在杭州的客栈中见到他,只不过当时客栈中客人络绎不绝,所以君允怀并没有看到他。 这个傻丫头。霍璟尧忍不叹了口气,明明就已经是爱他入骨了,却又傻得不肯去面对,到底她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瞭? 第三十四回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木蓁容变得更加沉默少言。以往她尚有笑容,但如今笑顏自她脸上褪去,愁绪取代了所有,见她如此闷闷不乐,霍璟尧实在很想帮她,但感情这种事除了她自己以外,旁人纵使想帮也无从帮起。 「容丫头,今天没什么么人,不如你趁这个机会上街去走走,如何?」 数日过后,霍璟尧见来求诊的病人不多,便要她到街上去散心,见她每天闷闷不乐的模样,若是再不出门透透气,就怕她到时会闷出病来。 她勉强扬起笑容婉拒。「不了,我还是在这儿帮你,万一等会儿病人一多,你怎么忙得过来。」 「放心吧,再多的病人我都能应付得了,你就安心的出门去吧。」 「我不想出去。」她歛起笑垂下眼睫。 看到她的自我封闭,霍璟尧头一次动了气。「不行,今天说什么你都得出去透透气,你这样封闭你自己,迟早会把身子闷坏的。」 「我……」看着他不悦的神情,她只有强迫自己听他的话。「好吧,我出去就是了。」 她走出大门来到大街上,路上携来攘往的人群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不适感,曾几何时她竟变得如此的害怕人群了? 由于是被霍璟尧逼着出门的,而她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上哪儿去,因此只有漫无目的的胡乱走着,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直到她感到双脚有些疲累,她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 无视于过往行人对她所投来的惊艷目光,她抬手拭掉前额渗出的汗水,另一手很自然的抚上腹部。 经过这几日后,她已渐渐接受自己怀胎的事实,也决定将孩子平安的生下并好好的养育成人,也许她和腹中的孩子注定今生要成为母子,否则也不会让她在喝下打胎药时会如此不适。 一道阴影忽然遮挡在她前方,她微蹙起眉抬头望去,一张熟悉且热切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大师兄?」她有点迟疑的叫唤。 被她唤作大师兄的人,正是令狐刚的大弟子杨展豪,他在她跟前蹲下与她同高,盈满着狂喜的眼仔细的巡视着她细緻的容顏,热泪顿时浮上他眼眶。 杨展豪伸出手一把将她拥进怀中,紧得她几乎无法喘气。「是你,真的是你,容师妹,你还活着。」 他将脸埋在她发间,紧拥着她的宽阔身躯显得有点颤抖,原以为她早在一年多前就死了,想不到今日又让他再到毫发无伤的她。 他的拥抱让木蓁容感到不自在,她不着痕跡的退开来,他厚实的大手想抚摸她的脸颊,她下意识的往后躲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排斥其他男人的碰触。 「我以为你已经死在薛岳中的手上了。」再见到杨展豪,她内心的惊喜也不下于他,那时在尸首遍横的华灵派中,她并无特别注意他是否也在其中,因此她总以为所有人全遭到了毒手。 「在你下山诊病回来的前几日,我接到了我娘生病的通知,所以便赶回去照顾她了。」他也在她身旁坐下,简短的陈述他逃过一劫的经过。「但不久之后,江湖中就传开了华灵派惨被薛岳中屠杀的消息了,其中也包括你。容师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我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时,我难过得心都碎了。」 她闪躲着他深情的凝视,杨展豪对她的情意她不是不知,义父在世时也都希望她和他能成亲,只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木蓁容了。 「有人救了我,所以我才逃过一死。」她语气有点僵硬的回答。 「不管是谁救了你,我都要感谢他让你再回到我身边。」他目光灼热的凝视她。 「大师兄……」她内心因他的话而溢满了歉疚。 「你现在就住在徐州吗?」他没查觉到她愧疚的眼神问道。 「不。」她摇首。「我和师父是到这儿来出诊,我现在和他一块儿住在青岳山。」 「霍大夫也在这儿?」 「嗯,不如你和我一道回去吧。」 二人併肩走回去,一路上杨展豪如同保护珍宝似的护在她身边,木蓁容对他的愧歉变得更加深重,要是这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那么她会在他呵护下过着安稳幸福的日子。 回到所暂居的屋舍,霍璟尧对于杨展豪的生还也同样感到惊喜,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迎向前。 「杨少侠,能见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多谢霍老前辈。」由于霍璟尧的真正面目只有木蓁容和君允怀见过,所以出现在杨展豪面前的他依旧是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翁。 「容丫头,你和杨少侠好好聊聊,我到饭馆去带些酒菜回来。」 「好。」 霍璟出门后,木蓁容招呼杨展豪落坐并斟了杯热茶给他,他忽然发现她和从前有点不同,但却说不上来是哪儿变了,从前的她虽然冷淡,却不若现在一般给他有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最后,他把这种感受归于二人分别太久了,所以她对他的疏离是因为生疏的缘故。 「容师妹,我想有件事我应该要告诉你。」一会儿,他带点迟疑的说道。 「什么事?说吧。」 「就是,你还记得当年你爹娘遇害的经过吗?」他小心的问,方才他会有所迟疑,就是因为他打算告诉她的事和十四年前木家惨遭灭门有关,他很清楚双亲的横死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痛,而见她难过是他最不愿的。 「当然还记得,这样的血仇怎可能忘。」木蓁容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曾经,她有着一个和乐幸福的家庭,但在一个夜晚,一群蒙面黑衣恶煞闯进家中,见人就杀,转眼间整个木家成了人间鬼域,其中一名黑衣人在杀了她爹娘后,一掌将她打飞,小小年纪的她五脏六腑全移了位当场昏死,却很幸运的活了下来,等她再次醒来时人已在华灵派中。 从此之后她便筑起一道冷漠的墙来偽装自己,不让他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为的就是希望能藉此让自己变得坚强,好为无辜惨死的双亲报仇。 而义父和她爹是结拜兄弟,为了找寻杀她全家的兇手,花了数年的时间不断的追查,但都苦无下文,也因此木家血案的兇手成了一个谜,她为双亲雪仇的心愿也一直未能达成。 「这是我在无意间得知的,当年杀害你全家的幕后主使者是薛岳中。」他缓缓的道出他所知道的真相。「当年薛岳中为了木家所拥有的玄封宝籙曾找过你爹,但你爹认为他这个人太邪恶,于是告诉薛岳中宝籙已经毁了,因此惹来这场杀身之祸。」 「是薛岳中?确定是他?」他微颤着声问,搁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十分肯定的点头。「半个月前我亲耳听到他的手下说的,自从自封为华灵派的掌门后,薛岳中现在对于自己以往所做过的齷齪勾当全不费心隐瞒,反而大肆渲染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为何当年义父救了她之后,薛岳中每回看到她总会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了,原来他是杀害她全家的幕后主使者。世上当真有如此等禽兽不如的人!木家二十馀口人再加上整个华灵派七十馀口人,就已经有百馀条无辜人命葬送在他手中了,天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因他一人的权利慾望而枉送性命。 第三十五回 一想到这里,木蓁容再也忍不住站来快步往内院而去,杨展豪见她神色有异,立刻忧心的跟上前,她苍白的愤怒容顏让他万分心疼与歉疚,但她有权利知道真相,他在她房门外碰见她从房里走出,手中已多出把剑。 「容师妹,你要做什么?别衝动呀。」他拦住她。 「别拦我!」她用力的将他推到一旁。「我要去杀了那个禽兽。」 「听我说,容师妹。」他扯住她的手臂硬将他拉回跟前。「你要冷静下来,单凭你一个人,只是以卵击石而已,没有用的。」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薛岳中继续危害世人吗?」她尝试着要挣开他,但他紧紧的扣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半分力道。 「这我当然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即使他用十条命来抵也不够偿还,我已经号召了数百位各大门派的高手,七日后我们就会围剿薛岳中,一举除掉这个老贼,替师父、师母还有许多为他所害的人报仇。」 「好,七日后我和你们一起讨伐这个贼人。」她毫不考虑的立刻加入。 杨展豪双手捧着她的脸,多情而专注的凝视着她。「等这次行动后,我们就成亲。」 「大师兄?」她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其实一年多前师父就已经答应将你许配给我了,当时原本打算在你回来之后就成亲,但料想不到发生了这些事。」 「我……」 她别开眼不愿答应他。他的多情令她感到愧疚难安,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非她这个早已失了清白还怀了仇人之子的骨肉的女人。 「你不愿嫁给我?」她的闪躲让他涌起一股不安,他是如此的深爱着她,难道她不明白?「相信我,我会爱你一辈子的,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们会过得很快乐的。」 「大师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待诛杀薛岳中之后,我会给你答案的。」 君允怀坐在卧云庄的书房中,仔细听着霸天转述着华山派弟子所带来大批武林人士,打算围剿华灵派除掉他爹薛岳中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听完后,他神色冷静的抬手示意要霸天离开,接着便陷入深思之中。四天,四天后大规模的围剿行动就要展开,武林人士们会传给他这个消息,无非是希望他这个被称为地下武林盟主的卧云庄庄主能挺身而出为武林除害。 虽然他恨薛岳中,痛恨这个泯灭人性的亲爹,但他又怎能加入呢?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苦笑。若是江湖中人得知他和薛岳中是父子之后,断然不会冀望他出手相助,也许还将反过来一併铲除他吧? 他离开书房,下意识的漫步至函馨园,园中的景物一如以往未曾改变,只是少了那曾经住在其中的美丽倩影。走进屋里,属于木蓁容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迎面而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苦涩的思念盈满他的胸臆间。 「庄主?」 绿竹手中拿了把新摘的花一踏进房便又见到站立在房中的君允怀,她立刻福身行礼,在替花瓶换花的同时,她忍不住偷瞧了他一眼。 庄主又一个人在这儿思念木姑娘了。打从他回庄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到这儿来,而且一待就是大半日的,见到庄主对木姑娘用情如此之深,寧愿自己一个人苦苦思念,也要放心爱的人离开,有好几回她差点就脱口而出要庄主将木姑娘接回来。 完成手中的工作后,绿竹悄声离开并体贴的关上房门,免得有人来打扰到君允怀。不过,函馨园除了君允怀和绿竹外,其他人一律不许踏进半步,但仍有人无视这个规矩,每每不识相的闯进来。 「绿竹,允怀哥哥是不是又在里边了?」 绿竹尚未转身,便又听见那令她头疼的嗓音,她飞快的回过身脸上带着硬挤出来的笑容猛摇头。「兰姑娘,庄主他不在这儿。」 「是吗?」兰玉儿狐疑的盯着表情僵硬的绿竹,心里总觉得这个丫环又在骗她了。 在她最初来到卧云庄的时候,君允怀老是会突然失去行踪,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待在这座函馨园里。她不明白这座园子里到底曾经住过谁,会让君允怀这么的想念,每天都来这里待上许久,可惜她问了许多人都得不到答案,甚至连从每天都来打扫的绿竹身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呀!绿竹在心底咕噥着。当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和庄主一块从西域回来的兰姑娘时,她就对这个人没有多大的好感,尤其是兰姑娘一整日都缠着庄主,一看就知道她对庄主有非份之想。虽说其他人都说兰姑娘人很活泼可爱人又好相处,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不了,不管是谁,只要是和木姑娘抢庄主的女人,她绿竹是讨厌定了。 「不如兰姑娘到书房去找看看,也许庄主人正在那儿。」 绿竹一手拉着不太情愿离开的兰玉儿往外走去,才走没多远,身后的门便打了开来,她心里立刻大叫不妙。 「允怀哥哥,原来你真在里面。」兰玉儿立刻甩开绿竹的手跑到君允怀身边,双手甜腻的勾住他的手臂,大眼瞄了下不敢转身的绿竹。这个臭丫环,果然又在骗她了,幸好允怀哥哥出来,否则就被她给得逞了。 「绿竹,你先下去忙吧。」君允怀很清楚绿竹会替他挡下兰玉儿,无非是不希望他被打扰,因此便不责怪她。 「是。」绿竹转身快速福身行礼后,便吐了吐舌头的跑出函馨园。 兰玉儿对着绿竹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才一回头便又在君允怀眼中瞧见了那抹愁,这段日子里她已经数不清到底见过几回了。 「你找我有事?」君允怀抽回手,旋身把微敞的房门拉上。 「也没什么事,只是找不到你人,就想你八成又是到这儿来了。」她踮起脚想看看房里的情景,来了这么久她连房里头是什么样都没见过,但踮脚瞧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她只好放弃了。「允怀哥哥,里到底曾经住过谁呀?怎么你老是往这儿待?」 「走吧。」他只是扬起笑容带着她离开,这个问题她早已问过他多次了,却从来没有一次得到过答案。 深夜,兰玉儿从床上溜了下来,披上外衣绕过大半个庄园,来到位于客房另一端的函馨园。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就是无法入睡,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一探这座神秘的园子。 轻声推开房门来到桌旁,她拿起火摺子点亮烛火,照亮满室的烛光让她终于得以一窥全貌。房中的摆设十分的简洁雅緻,看得出来是女人的房间,一股醋意渐渐自她心底萌生。她仔细的瞧过房里的每一角落,最后来到衣柜前,她一把拉开柜门,柜中所摆放的凤冠和大红霞披映入她眼帘。 兰玉儿气得甩上衣柜门,连烛火也没熄便跑回房去。她坐在桌旁小手气恼的捶着桌面,原来在允怀哥哥的心里早就有了别的女人,她在西域时就已经听说允怀哥哥身边女人不断,从来不曾安定下来,但如今却在这里中出现凤冠霞披,所以函馨园中住的定是另一个女人,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不行!她一定要把允怀哥哥抢过来,她那么的爱他,如果他将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话,那她该怎么办才好。一个念头在她脑中蕴酿成形,就这么办!等到了明天允怀哥哥就是属于她的了。 第三十六回 兰玉儿再次溜出房,这回她来到的是君允怀所居住的松居。她站在外头先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轻手轻脚的溜了进去,来到窗边她伸出手指沾了点口水戳破窗纸朝房里吹了管迷烟。 然后,她推门而入来到君允怀床前,她所想到的计策就是献身给他,但以他的个性为人断不可能轻易的就接受她,所以她方才便对他施了点催情香,只要到了明天早上他就算不想接受她也不成了。 兰玉儿弯下身轻轻的吻着君允怀的眼、鼻、唇,她所下的催情香也开始起了作用,他睁开眼醒了过来,眼眸深处有着跳动的火焰,他抱住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热切的唇重重的吻住她。 她闭上眼双臂缠上他的颈,仰起头来承接他霸气的吻。他延着她细白的颈项来到凹进的锁骨处,不断来回的吮吻着,兰玉儿忍不住发出一声欢愉的吟哦。 「容儿……」 他的轻语让她霍的睁开眼,君允怀此刻正拉扯着她身上的衣衫,同时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印下许多细碎的吻。 「允怀哥哥。」她轻喊着他的名。是她听错了吧,她都已经躺在他怀中了,他怎可能还会错叫成别的女人的名字呢。 「我好想你,容儿,你回到我身边来了,你终于明白我是爱你的了。」 正当兰玉儿在心底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君允怀捧着她的脸语气溢满深情的说着,这次她十分清楚的听见他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顿时血色自她脸上褪去。他望着兰玉儿,看到的是木蓁容的面容,双唇再度吻上她,温柔的教人心动,而兰玉儿如遭电击似的猛然推开他,望着他俊挺的脸,泪水开始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 他真的如此爱那个女人?爱到即使中了催情香也能将她错认。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继续下去,但她不要!她不要他手里抱着她,嘴里却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兰玉儿拉着敞开的衣襟爬下床,君允怀立刻拉住她。「别走,容儿,别再离开我了……」他死命的拥他她,语气中浓浓的祈求更加刺痛着她的心,她使出全力的拉开他的手退离开他。 「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容儿。」她站在房中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下床走向她,「别这样,容儿。」她颤抖的身躯让他既心痛又不捨,他的容儿,见她难过他的心就如同刀割般的痛……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容儿,我是兰玉儿,是兰玉儿呀!」 她崩溃的朝他大喊后,便哭着跑出他房间,任由他在她身后呼唤,也不肯停下脚步。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里照在君允怀脸上,他眨了眨有点不适应的双眼,一手捂着头狼狈的从床榻上起身。 该死的!他在心底咀咒着,他的头简直就像被千斤锤狠狠敲打了一夜的疼痛不堪,他用力的甩了甩头,脚步不稳的走下床。 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盆清水,他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才发觉自己似乎是睡过头了。以往的他总是清晨即起身,多年以来从不曾贪睡,怎么今日会睡到日上三竿了才醒来。 洗过脸清醒清醒脑子后,他拿出件外衣准备更衣,一阵敲门声响起。 「庄主,霸天先生有急事要见您。」丫环翠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知道了,叫他先在书房里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君允怀强忍住剧烈的头疼开始更衣,不一会儿便已出现在书房门口,待在书房中的霸天一直不停的来回踱步,见到他出现立刻迎上前。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瞧你都快把这里的地板给踩出洞了。」君允怀走进书房,看到霸天急得像隻热锅上的蚂蚁时,忍不住损了他两句。 「庄主,是有关各派武林人士要围剿薛岳中一事。」 「哦?」他在书桌后坐了下来,十指交扣在前。「说吧,才不过经过了一天的时间而已,这回又会有什么新消息了。」 霸天走到桌旁。「为了怕行动失败,所以他们准备在初七,也就是后天提早一日展开行动。」 「所以呢?」他挑起眉询问,不明白霸天为何会如此紧张这件事,反正他已经决定不出面了,提不提早又与他何干。 「是木姑娘,她也有参与其中。」 霸天很快的讲出他急于找君允怀的原因。他知道君允怀对于木蓁容是十分在乎的,因此他在今天一早知道这件事后,便急着来告诉他。 「你说什么?」君允怀坐直身眼中出现了焦心的情绪。「当真确定她有参与?」 「是的,这次他们的号召者是令狐掌门的义女和大弟子,木姑娘不正是令狐掌门的义女吗?」 真的是她!君允怀猛然起身焦急的往大门而去,他得立刻赶过去才行,不能让她命送在他爹手上! 第三十七回 华灵派的大门外,站立着数名身着黑衣的守卫来回不停的巡视着。距离一丈外的树林里,数百名武林中的正义之士正慢慢的聚集起来,等候着一举攻入为武林除害。 木蓁容和杨展豪隐身在一颗大树后,她望着前方的漱尘居,一股强烈的憎恶感涌上她心头。以往的漱尘居总是给人一种详和安寧的感觉,可如今被邪恶与污秽的气息所包围。 她好恨薛岳中,不但造下许多杀孽,甚至连这么一个清静圣地都被他毁之殆尽。 所有人在一道暗号后,便蜂涌上前迅速的解决掉门口的守卫,一场正与邪的对战正式展开。双方人马刀兵相见,虽说杨展豪所召集的是武林中的高手,但投靠在薛岳中之下的人也并非是省油的灯,很快的二方便有不少人死伤。 木蓁容和杨展豪併肩作战,她紧握着七星紫玉剑,身形飞快的穿梭在眾多黑衣人之中,喷洒在空中的鲜血溅上了她素白的衣衫。 「好一群不知死活的丑角,胆敢进犯我华灵派!」冷酷高亢的嗓音凌空响起,薛岳中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落在正陷入混战的人群中,强劲的掌风向两旁扫去,顷刻间便取了数条人命,其中包括他所招募而来的门下。 「薛老贼,今天就是你灭亡的日子,识相的话最好束就擒。」一名壮硕的大汉挥动手中的流星锤声如洪鐘的道。 「就凭你们这群入不了眼的小嘍囉?」薛岳中嚣张的仰头大笑,他身旁的手下也跟着嘲笑。「不如你们也归顺我吧,省得白白送掉一条命。」 「无耻!」 木蓁容紧握着剑越过人墙来到他跟前,满腹的恨意此刻全涌上心头,她全身紧绷着,准备随时一战为所有枉死的亲人报仇。 「是你。想不到你这个丫头的命还真硬,让你多活了这段时日。」看到满脸愤怒神色的木蓁容,他冷声的轻笑。 「是老天爷特别留我这条命杀了你。」她扬起一抹微笑回应。「你做恶多端,不但为了玄封宝籙杀害我爹娘,更为了你不配坐上的掌门之位而灭了整个华灵派,像你这样灭泯人性的禽兽活该天诛地灭。」 「你爹娘的死,是你爹木青暘这个蠢材自己造成的,当年他若是肯乖乖的把宝籙交给我,又怎会惹来亲子骨肉天人永隔的下场,你要怨就怨你爹吧。」 她沉下脸举剑指向薛岳中。「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今天非取你的命祭拜那些冤死的亡魂不可。」 「好,我倒想看看,你们之中谁有这个本事杀得了我。」 薛岳中足下一点向前窜去,木蓁容和杨展豪也跟着提剑迎上前对战,双方人马再度交手,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三人在人群之中缠打,身形变化之快只让人看见三条模糊的人影。 双剑攻势凌厉的逼向薛岳中,只见他手舞着刀毫不费力抵挡着每一剑的进攻。杨展豪和木蓁容使出华灵派的双剑招式翻云剑法,打算结合两人的力量制服难缠的薛岳中,但因他的功力在这一年内又更加高强,一个错手之下,大刀朝着她的门面削来,她赶紧以七魂剑法中的乱魂剑抵挡。 见她竟以如奇特的剑招挡掉他致命的一刀,薛岳中立刻转移所有攻势只攻她一人,杨展豪出手想要引开薛岳中,但反被他一掌打飞出去,鲜血从他口中呕出,他只能靠在树干上无法动弹。 薛岳中强烈的攻势让木蓁容几乎无法招架,便只有以七魂剑法来全力应战。她连续施展弃魂剑、破魂剑等招式,诡异难测的变化让薛岳中渐感难以捉摸。二人交战了数十招,木蓁容格开他横扫而来的一刀,身形骤然一变往右闪身而去,手中利剑已在这须臾变换之间划过他侧腰,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大师兄,你没事吧?」她来到杨展豪身旁,伸出手探他的脉息,薛岳中这一掌虽强劲,所幸他的内力也有相当的根基,因此所受的内创不是太深。 「我没事。」杨展豪摇首回答。 薛岳中手抚上受伤的侧腰,汨汨涌出的鲜血将他的衣衫染红了一大片。「你这丫头真有两下子,让你留下了一条命不说,还学了这套剑法,想不到你爹他当年竟然摆了我一道。」 「我学这套剑法,与我爹有何关连?」她不敢松懈半分,紧盯着他每分动作以防他突然的进攻。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发出一声嗤笑。「你所使的这套七魂剑法,正是玄封宝籙的精髓所在,他骗我说宝籙已经毁了,但却偷偷的传给了你。」 「你胡说。」木蓁容怒声斥骂,心里头却疑问百起,十四年前她爹就已将玄封宝籙毁了,怎么霍璟尧会有七魂剑法的剑谱呢? 「你就别再装傻了,不如你乖乖的将剑谱交给我,我就饶你一条命。」 「想得到剑谱?你未免也想得太美了,十四年前我爹娘为了宝籙而死,今日我就要你死在这套剑法之下。」 「和你爹一样顽固的个性,死不足惜。」 薛岳中再次向她进攻,已经负伤的杨展豪也拾起剑加入战局。七魂剑法既为玄封宝籙的最精髓,其威力也是最难以掌控,剑法中共有七招二十一式,每一招式之间变化不同,也让人捉摸不定。不到半个时辰,薛岳中左臂和右后腿又各中一剑,他一甩手,手中的刀立刻往一旁飞射而去,刀锋划过数人的身体后插在丈馀远的地上兀自抖动不停。 「尝尝我的阴风掌吧。」他捨兵器不用改以双掌,这套掌法果如其名,招招阴狠毒辣,不消多久他已扳回局势佔上风。 木蓁容使出离魂剑,手中宝剑晃若分离成数把的招招令人眼花撩乱,一旁助攻的杨展豪除了在心底暗自讚赏她的功力之外,见薛岳中忙于应付她,便凝起神专攻他下盘。 愈激烈的交战下,薛岳中的神色开始起了变化,他的一名门下受了伤退到他身旁,他不由分说的一掌打下当场要了一条命,木蓁容这才注意到薛岳中的眼神变得有些疯狂,他在杀了那个倒楣的门下之后,开始不那么全力对付木蓁容和杨展豪,反而见一个打一个,口中更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他异常的行径让投靠他的人开始起了骚动。 「薛岳中是疯了吗?连他自己的人也分不清。」杨展豪看着薛岳中又再杀了自己的手下不解的说道。 「我想是的。」木蓁容回道。「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为了修练这些低下的狠毒武功,他把自己逼疯了。」 「那么,这正是诛杀他的大好时机。」 二人再次上前围攻薛岳中,此他白发四散,双眼充血圆睁,印证了木蓁容的话。他每一掌都朝着二人最致命的地方打去,虽然他已走火入魔,但他所使的掌却不再是阴风掌,反而奇异得让人措手不及,杨展豪胸口再次受了一掌,一口鲜血狂呕而出,整个人向后飞跌。 「大师兄!」 木蓁容担心的想上前,但薛岳中双掌袭向她,她只能全神应付。从一开始对战已过了近二个时辰的时间,她体内的真气已消耗大半,渐渐的她感到不支,所使的七魂剑法也不如一开始般的强劲有力。 忽然,薛岳中一个跃身到她身后,她尚未来得及回身,背心就已受了他一掌。剧痛令她眼前剎时一片黑暗,她感觉到温热的血自口中呕出,身体不支的向前倒地。 第三十八回 「容师妹,小心!」 意识浑沌中,她听见杨展豪担心的叫声,她睁开眼想要起身再战,却发现眼前所见皆濛上一层迷濛的白雾,她努力支撑起自己,同时不停的眨着眼,四周交战的廝杀声好似在耳边又好似很遥远。一条人影在此刻倒在她眼前,她紧握着剑再次用力眨了眨眼,杨展豪带着血污的脸映入她顿时清晰的视线中。 「大师兄?」 心里明知道他已死,但她仍伸出手要探他鼻息,强劲的掌风自她后袭来,她本能的要提剑回应,一双结实的手臂在瞬间将她带离了掌风的威胁。 她被带到一处阴暗的假山内,此刻她终于回过神看清是谁将她带离开战场。 「君允怀?」她訥訥的叫着君允怀的名,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到他俊挺的面容上满是焦心神情,她忍不住心想他这难道是在为他爹担忧吗? 君允怀并没有回应她,微微发颤的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他在一得知消息后,便日夜不休的赶来,紧凑的程度,让跟在他身后的霸天落后好一大段距离,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一心只想快点到达好保护她的安危。当他见到她中掌倒下的瞬间,他内心被冰冷的恐惧所佔据,直到看到她撑起身,一颗心才稍有放松。 他从袖袋拿出一瓶瓷瓶倒出一颗淡褐色的蘗丸凑近她嘴边。「把这颗药服了。」 木蓁容看了眼他手中的药丸,双唇抿得死紧不愿张口服药,面对她不合时宜的倔强,他既怒且急。虽然他爹那一掌并没有要了她的命,但她脸色惨白,身体还不断颤抖着,要她服下药是为了护着她的心脉,而她却又莫名的发了倔。 见她说什么也不肯服药,他将药塞进口中嚼碎迅速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她反抗的抿紧唇躲避,早料到她会有此动作,他立刻点了她的痛穴,疼痛感让她不由自主的张口闷哼,而他便趁机把口中的药全餵进她口中,并在退开时点了她的麻穴和哑穴,动弹不得又无法开口的她只能对他投以气怒的眼神。 「你在这里会很安全的。」 伸出手爱恋的抚摸她脸颊后,君允怀起身离开,木蓁容看见他走出假山前抽出腰间的软剑,心里顿时起了不祥的预感。他会出现在此肯定是为了他爹而来的,他的武功如此高强,有了他帮助薛岳中,要復仇就如同登天般困难,她不能被困在这里,一定要快点脱身才行。 然而,事实和她所想的恰恰相反,君允怀所对付的不是武林各派人士,而是投靠他爹薛岳中的恶人。他杀了几个人越过人群,来到他那不分敌我正大开杀戒的亲爹跟前。 「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小鬼也想要来送死,是吧?」薛岳中对着君允怀叫嚣着,神智已错乱的他认不出眼前所站的年轻人就是他的独子。 君允怀发现曾经深植在内心的恨意,如今全成了深深的同情。他的亲爹,那曾经让他信以为天的亲爹,一生为了追求这许多不属于他的权力,犯下了多少错事,杀害了多少无辜人命,最后将自己逼落魔道走火入魔,看着满脸满身溅满了血的薛岳中,他忍不住扬起一抹苦笑。 「笑吧,儘管笑吧,等我杀了你之后,就换我笑了。」 看到君允怀脸上的苦笑,薛岳中以为那是在向他挑衅,他扑上前一掌拍向君允怀,他只有被迫出剑。早已发了狂的薛岳中招招不留情欲置君允怀于死地,但君允怀念在他是生父,于是处处小心退让,而他愈是退让,薛岳中愈是发狂,所击出的每一掌变得愈加凌厉。 被安置在假山内的木蓁容,不断的运气冲破穴道,终于在过了半个时辰后,成功的解开了被制住的麻穴和哑穴,她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提着剑离开假山。 交战已渐止息,薛岳中的手下几乎被歼灭殆尽,她放眼搜寻四周,但却不见薛岳中的人影,她走向一名正在替另一人止血的大汉。 「伍大哥,薛岳中呢?」她忍着痛问道。 「他和一名我没见过的黑衣公子缠打到那头去了,青泉派的陆大侠等人已经前去支援那位公子了。」大汉伸手比了个方向。 「谢谢。」 木蓁容向大汉道过谢后,便立刻赶往灵严洞,也就是大汉所指的方向。从漱尘居前往灵严洞有好一段路程,她不敢放慢脚步的疾行,无奈才刚受到薛岳中一记重掌,虽然君允怀已餵她服下一颗丹药护住心脉,体内的痛楚仍让她数度停下脚步。冷汗涔涔冒出濡湿了她的衣衫,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灵严洞就在不远处,打斗声清晰的传来,她加快脚步向前。 灵严洞前,君允怀等十来人和薛岳中战得难分胜负,一旁已躺了三具尸首,全是廝杀中不慎被击毙的武林高手。然而,不管功力如何深的人,在这么长时间的应战之下,也有气力枯竭的时候,再加上一群人连番的围攻下,薛岳中已渐难应付自如,他一跃身想要突围而出,一个旋身之后,君允怀的软剑不偏不倚的刺进他心口。 「爹……」这样的情形连君允怀也料想不到,他愣在当场忍不住脱口叫他。 薛岳中发狂的大喊,抬手一挥将君允怀打退,软剑自他的掌握中脱离掉在地。薛岳中胸口的伤血如泉涌一般,他蓄积所有内力朝君允怀连发数掌,君允怀只防而不还手,最后被逼到崖边胸、腹各中一掌后摔落山崖。 第三十九回 在君允怀摔落山崖的那一刻,木蓁容终于赶到,二人的视线在这剎那间交错,她清楚的看见他深邃眼中的诀别,尖锐的痛楚狠狠的刺进她心底,将她的心撕裂成千百碎片,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要!」她哭喊着,衝上前想救回他,却抵不住胸间的剧痛,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扑倒在地。 一旁的武林人士再度蜂涌而上围攻薛岳中,但伤重的他早已不是其他人的对手,青泉派的陆真一剑划过他颈项,结束中他作恶多端的一生。 透过泪眼糊模的视线,木蓁容挣扎站起,步履不稳的走到君允怀掉在地上的软剑旁跪下来,伸出颤抖的素手抚过染血的剑身,自她眼中不断滚落的泪水滴在剑上,洗淡了上面的血跡。 望着薛岳中倒在不远处得尸身,她凄楚的笑了,紧握住的剑身割伤手,鲜血一滴滴流下。 终于,她报了血仇,但却从此失去她所爱的人,这是多么的讽刺啊。为什么她会如此的愚痴,一直到君允怀死了,才体认到自己早已爱他入骨! 「君允怀……」她唤着他的名,手中握着他的剑站起身走向他坠落的崖边,单薄的身躯不住颤抖。 她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脑海中想得只有追随他而去的念头,腥热的血流下嘴角,就在她跨出悬空那脚的瞬间,一道人影迅速的来到她身后将她拉了回来,她眼前一暗整个人昏厥在对方怀里,素白衣衫的下襬渐漫开令人怵目惊心的红。 不间断的低语声传进木蓁容耳中,将她自浮沉的昏迷中唤醒过来,她缓缓的张开沉重的双眼,转头望去几个人影映入她眼帘,除了绿竹之外,尚有霸天以及霍璟尧也在其中。 「醒了,木姑娘醒了!」一发现她清醒,绿竹哽咽着告诉其他人,同时扑到床边抱住她。「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霸天将绿竹拉了开来。「别这样,绿竹。木姑娘才刚醒来,这样会让她再动到胎气的。」 提到她肚里的孩子,君允怀的面容顿时浮现眼前,木蓁容眼眶忽觉一阵热辣,泪水溢出眼眶滚落发际。 「姑娘。」绿竹一见她落泪便手忙脚乱的替她拭泪,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掉泪。「别这样,如果庄主知道了,他会很不捨的。」 绿竹的话让木蓁容的泪落得更兇,她艰涩的开口。「他再也不会知道的,他死了,死了……」 「姑娘……」绿竹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了出来。 房中顿时充满令人心酸的哀伤,霸天也不禁红了眼眶,为了怕伤重未癒的木蓁容会承受不住,他赶紧要绿竹去灶房熬些蔘汤。 霍璟尧在床边坐下。「别哭了,你内创未癒,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是阿,木姑娘,霍大夫好不容易才保住你肚里的孩子,为了孩子你要保重。」霸天也跟着劝她。 霍璟尧叹了口气。「当初你真不该没说一声就和杨少侠离开的,幸亏我有听闻风声赶过来,才来得及在最后一刻拉住你。」回想起当日她的不告而别,再见之时她竟是要跳下悬崖自尽。 「你不该救我的,你应该让我随着他去。」她颤着声说,泪水再次夺眼而出。 「说什么不该,你真要是这样死了,君庄主他会乐见吗?」霍璟尧忍不住再次叹气。 「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君允怀坠崖的情景不断的在木蓁容脑中交错,锥心蚀骨的痛让她内息再次大乱,鲜血溢出嘴角流过苍白的脸颊。 霍璟尧见状立刻出手点了她的穴道,不捨的擦去她脸上的血。「容丫头,你这是何苦呢?」 房门猛然被撞开,兰玉儿带着满脸泪痕衝进房中来到木蓁容面前,推开霍璟尧扬起手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她白皙的脸颊立刻浮上一道五指印。 「兇手!」兰玉儿对着她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都是因为你,允怀哥哥他才会死,你这个兇手。」 木蓁容不发一语的任由兰玉儿指责她,盛满着悔与痛的眼眸静静的淌着泪。木蓁容的不语,让她更加气恨。「你说话呀,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说?说呀!」 兰玉儿用力捉住木蓁容细瘦的肩膀拉起她,死命的摇着,霸天赶紧将她拉开,霍璟尧动作迅速的接住木蓁容后向倒下的身子。 「兰姑娘,你冷静点,庄主的死对木姑娘的打击比谁都大,你这样指责她,对她太不公平了。」他看不过兰玉儿的举动,出言为木蓁容说话。 「兰姑娘说得没错,我是兇手,是害死君允怀的兇手。」木蓁容凄然的开口,语气空洞的让人心酸。 「兰姑娘只是一时的气话,你千万别当真,你肚里的孩子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你说什么?」兰玉儿拉住霸天的手。「你说她有了身孕?是允怀哥哥的孩子吗?」 「没错,木姑娘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兰玉儿的手颓然垂下。原来,在西湖的那晚,允怀哥哥整夜失踪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和这个女人共度了一夜。 「原来你就是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人。」兰玉儿强忍住眼中的泪,苦涩的笑出声。「自从我跟着他从西域回来之后,他每天都待在这间你曾经住过的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为了你他眼中总是带着愁,他对你的爱深刻到即使他中了催情香,手里虽然抱着我,可嘴里叫的人却是你。」 木蓁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头一次怨恨起自己,明明早就把心给了君允怀,却被仇恨蒙住了理智,才会傻得分不清楚他眼中的温柔是爱而非挑弄她的把戏。 看着木蓁容颤抖的纤弱身躯,兰玉儿忽然对她感到一股同情。一开始她恨木蓁容害死了君允怀,也恨她拥有他全部的爱,但现在却渐渐恨不了她,因为她明白了木蓁容对君允怀的爱绝不比她还少,最后她咬着下唇转身离去。 第四十回 经过一个多月后,木蓁容才稍微的从君允怀的死所带给她的伤痛中平静下来,在霍璟尧的全力照料下气色已恢復不少,美丽的脸上没有了以往所堆叠出来的冷漠,反而多了一股令人怜惜的柔弱。 绿竹见她从清醒之后都待在房中,经常因为思念君允怀而像没有生命的人偶般坐在窗前静静的落泪,劝了她许久才让她愿意到花园散心,霍璟尧来到花园中,见到她坐在园中的凉亭里,出神的望着亭外的鱼池,绿竹则坐在一旁陪着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步上凉亭走到她身边。 「容丫头。」 「璟尧。」木蓁容回过神来。 「看你神不守舍的,又在想君庄主了?」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脸上的哀愁深浓了一些。这个月以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君允怀,对他的思念磨痛了她的心,夜晚梦回中,她总是会梦到他坠崖的情景,让她每夜在泪水中惊醒。 他再次叹息。「我知道要你不想他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要为了肚里的孩子坚强起来。」 「我知道。」一手抚上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木蓁容浅扬起一抹笑容回答,为了君允怀和她的孩子,她会让自己坚强。 沉默在亭中漫开,好半晌没人开口说一句话,木蓁容忽然想起那时薛岳中说到有关七魂剑法的事。「璟尧,有件事我想问你,当初你送给我的那本七魂剑法的剑谱,你是怎么得到的?」 霍璟尧侧着头想了一会儿。「那已经是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我在学医的旅途中,曾在一间茶舖休息,那时有一名中年男子将剑谱放在我的桌上后,没说半句话便快速的离开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会如此轻易的将一本剑谱交给一个陌生人,后来看你恢復内力又如此坚定要向薛岳中復仇,所以才将它送给你。」 她听了之后陷入沉思中,原来他爹并没有将宝籙给毁了,当年璟尧所遇上的中年男子想必是她爹…… 「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难道你有这本剑谱的消息?」他不解的问道。 「嗯,我爹娘当年就是为了这本剑谱而死的。」她点头说出她所得知的消息。「将剑谱交给你的人应该就是我爹,因为薛岳中覷覦这本剑谱,结果他得不到剑谱,所以就杀了他们。」 「天啊,想不到这本剑谱就是造成你和你爹娘生死分离的原因。」他十分震惊。 木蓁容轻轻的点头,眼底已不见以往一提及薛岳中的恨意。 「我想再过几日就要回青岳山了。」霍璟尧看着亭外的天空说道。「你想和我一道回去吗?」 「回青岳山?」她茫然的看着他俊美的侧脸。 「嗯。」他将目光移回到她脸上,神情少见的严肃。「有件事我已经想了很多天,嫁给我吧,容丫头,让我照顾你。」 「你说什么?」木蓁容错愕的看着他,一旁的绿竹则是倒抽了口气,不知所措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移。 「我知道我们是师徒关係,突然向你提这件事你一定是很吃惊的,但我想照顾你和你肚里的孩子,所以嫁给我吧。」 「那,你娶我为妻之后,琴悠姑娘怎么办?你和她许下做永世夫妻的诺言怎么办?你不是一直不放弃的找寻着她吗?」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木蓁容问着霍璟尧。 他一时语塞了,他不是没想过琴悠,做出这个决定让他挣扎了多日,他的心里只容得下琴悠一个女人,但眼看着木蓁容这个比亲妹妹还亲的徒弟,为了君允怀的死而终日落泪,他就没办法不管她。 「谢谢你,璟尧,但我不能答应你。」木蓁容给了他一抹微笑。「我明白你不捨我因为允怀的死而伤心痛苦,所以才会对我提出这件事。但你和我都一样,心里面只容得下一个人存在,要你为了照顾我而我娶我,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她站起身走到凉亭边缘,一阵清风徐徐吹来,轻柔的就像君允怀温柔的抚触,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也不打算回青岳山了,我决定留在这里。」 「真的吗?」闻言,绿竹开心的站了起来,方才霍大夫向木姑娘提出说要娶她时,把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木姑娘拒绝了霍大夫的求亲,但是她还是怕木姑娘会离开卧云庄回到青岳山。 「嗯。」她点点头回过身来,美丽的瞳眸中含着泪水。「虽然,允怀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 木蓁容话未说完就被绿竹一把抱住而打断。「你放心吧,姑娘,就算庄主已不在人世,我们都会代替庄主照顾你和孩子的,你放心吧。」绿竹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 「谢谢你,绿竹。」木蓁容眼中的泪水也跟着落下,她望向霍璟尧,他则回应她一抹放心的笑容。 五日后,霍璟尧动身返回青岳山,而兰玉儿也决定回西域,由霸天护送着她回去,三人于是在同一天啟程。 临行前,挣扎了许久之后的兰玉儿张开双手给了木蓁容一个拥抱后,便上马离开返回西域。 第四十一回 「娘,娘!」 稚嫩的童音在大宅中回盪,小身影快速的跑过花园,踏上回廊。 「小少爷,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绿竹提着裙襬在小男童的身后追赶着。 男童来到回廊另一端的书房,推开门跑了进去,坐在桌后正看着书的木蓁容抬起头来。「娘,你看。」他把手中抱着的白色毛球举到她面前,一隻模样可爱的雪白幼犬张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她放下手中的书,用衣袖替君沛禹——也就是她和君允怀的儿子擦掉脸上的汗水。 「娘,你看,是小狗呢。」君沛禹开心的叫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小少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绿竹走了进来。 看着同样是满脸汗水的绿竹,木蓁容忍不住笑了。「怎么连你也满头大汗的。」 「还不都是小少爷。」绿竹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双手不停的搧着风。「霍大夫带了隻小狗来送给小少爷,他说要给夫人你看,就从大厅一路这样跑了过来,我怕他会摔着,所以也就一路跟着跑了。」 「璟尧来了?」木蓁容闻言从椅子上站起身。 「是呀,霍大夫和他的夫人现在正在大厅里呢。」 抱着小狗的君沛禹拉了拉木蓁容的衣袖。「娘,你说禹儿可以养小狗吗?」 「禹儿想养小狗?」她蹲了下来,脸上掛着温柔的笑容。「当然可以,但是禹儿要答应娘,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小狗才行,知道吗?」 「嗯,禹儿知道了。」他用力的点了下头。 「对了,霍伯伯送禹儿小狗,你有没有道谢呢?」 「有呀,禹儿有跟霍伯伯说谢谢。」君沛禹十分认真的回答。「娘有说过要有礼貌,所以禹儿有说谢谢。」 「禹儿真乖。」她摸摸他的头称讚他,然后站起身。「绿竹,你照顾一下禹儿,我到大厅去。」 绿竹立刻站起身来。「是,夫人。」 木蓁容才正准备前往大厅时,霍璟尧已经牵着妻子元琴悠的手走进书房,君沛禹一见到他,便衝到他跟前。 「霍伯伯,娘说我可以养小狗了。」 霍璟尧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太好了,那你还记得我们方才的约定吗?」 「禹儿记得,要好好照顾小狗。」 「没错,否则下回我来的时候就要把小狗带走。」 「好。」君沛禹开心的在霍璟尧脸颊上亲了一下。 「禹儿,下来吧。」木蓁容走上前接过君沛禹。「你带着小狗到花园玩。」 「那禹儿可以去找霸天叔叔把小狗给他看吗?」他站在门口回头问道。 「可以,只要霸天叔叔没在忙就可以。」她微笑着点头。 「谢谢娘。」君沛禹开心的往外跑去。 「时间过得真快,不到半年不见而已,禹儿又长大了许多。」看着君沛禹小小的背影,元琴悠笑着道。 「你和璟尧每回都带东西来给他,这孩子迟早会被你们给宠坏的。」木蓁容招呼霍璟尧和元琴悠二人落坐。 「禹儿这孩子实在可爱,让人想不疼他也难。」霍璟尧带着笑回答。「不过,容丫头,难道你真的不曾想过要替这孩子再找个爹吗?」 「璟尧,你问这个做什么?」木蓁容脸上的笑容快速褪去,神情变得有些僵硬。 「我想你应该也发现到,禹儿他虽然乖巧,但他其实是孤独的,他渴望能有个爹来疼他爱他,所以他才会成天黏着霸天。」霍璟尧缓缓地说道,。 「这个我知道。」她语带不捨的回答。打从禹儿会说话以来,只问过一次关于他爹的问题,但在看到她的神情后,就再也没问过她了。她不是不知道禹儿想要有个爹的心情,也明白就算她给禹儿全部的关爱也弥补不了他自出生就没了爹的缺憾。 只是她的心早给了君允怀,在他死后她的一部份也已随着他死去,如今要她再去接受别人,她实在是办不到。 「容儿。」元琴悠见她盈满思念及哀伤的眼神,体贴的握住她的手。「璟尧他会这么说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木蓁容硬扬起笑容点点头并且将话题转开。「对了,这回你们可得多住些日子才行,别老是才住个两天就赶着离开。」 「放心吧,这回就算我们想住个两天就走,琴悠的肚子也不会答应的。」霍璟尧伸出手揽住元琴悠的肩膀。 「为什么?你肚子不舒服吗?」木蓁容关心的询问,在看到元琴悠娇羞的笑容时才恍然大悟。「你有身孕了?」 元琴悠抚着腹部开心的点头。「嗯,已经四个月了。」 「璟尧,你也真是的,怎么琴悠都有身孕了,你还带着她大老远的从青岳山来这儿。」 一听到元琴悠怀了身孕,木蓁容立刻数落起霍璟尧,他只能满脸无辜的看着爱妻和如同妹妹一般的徒弟。 「你别怪璟尧了,是我硬要他带我来的,我刚知道有身孕时就想来了,只是那时候他不答应,所以等到这时候才来。」元琴悠赶紧解释。 「琴悠说一定要亲口告诉你这件事才行。」霍璟尧带着宠爱的微笑说道,看在木蓁容眼里真是替他们高兴,同时也感到羡慕。 「如果,我这胎生的是个女娃娃的话,不如就当禹儿的新娘好了。」元琴悠满脸期待的看着木蓁容。 木蓁容忍不住失笑。「怎么你也喜欢指腹为婚这回事。」 「没办法,我真的好喜欢禹儿,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容儿你可不许让禹儿娶别的女孩子。」 「那也得要你当真生了个女娃娃出来才行。」霍璟尧轻拍了拍元琴悠微微隆起的腹部,「万一你要是都生男娃娃,那禹儿不就得一辈子不娶了?」 「放心吧,我有预感这件事一定成的。」元琴悠信心满满的道。 第四十二回 在卧云庄待了十来天的霍璟尧和元琴悠,告别了木蓁容后,便啟程返回青岳山。途中经过一座小镇,因时已过午加上元琴悠感到有些疲累,因此他们便在镇上的客栈住了下来。 在房中休息片刻,趁着街上还算热闹,两人走到街上透透气。这座小镇虽然不若大城镇的繁华,但仍旧是热闹不已,街上人群磨肩擦踵的,小贩们则把握着落日前最后一个多时辰努力的叫卖着。 元琴悠看上了一支翠玉釵,霍璟尧付了银两后便替她插在发髻上,她用手抚摸着头发,雪嫩的双颊泛起开心的红云。 「好看吗?」她问道。虽然她身为公主,但自一出生就和娘凌美人住在冷宫中,直到十年前父皇驾崩后,才由皇帝哥哥下旨敕罪,也因此她的衣着一直都很简单,一隻普通的玉釵在她眼中就如同上等玉釵般的美丽。 「当然好看。」他爱怜的轻抚她舵泛红的脸颊。「就算只是支木釵也无损于你的美,往后你只要看喜欢我都买给你.」 她立刻摇头拒绝。「不用了,你送我这支就够了,你也知道我对于打扮一向都很简单,送我太多反而是浪费。」 「好,都依你。」 霍璟尧温柔一笑带着她继续往下逛,这就是他琴悠,如同前世一般的淡泊无欲,虽然今世她贵为公主,却没有染上那令人难以忍受的骄气,有时他忍不住想,假使今生的她真的任性娇蛮,那么他也就不会仍这么爱她了。 「璟尧,难道我们没有办法帮容儿了吗?」二人走着走着,元琴悠忽然停下脚步问他。 「你指的是她感情上的事?」 「是呀。」她点头。「君庄主都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就算当初容儿她因为认不清自己的感情,直到他死后才明白,但容儿却一直为了他独身不嫁,这样子对她太不公平了。」 霍璟尧叹了口气。「但这是她所选择的,那天我向她提起为禹儿找一个爹的反应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很死心眼的人,尤其是她对君庄主的爱如此之深,要她另觅归宿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难道就任由她这样下去?」 他只是笑了笑不作回答,带着她回头走向客栈,走不多远时,一名灰衣男子从后方越过他们走进一旁的布庄,霍璟尧眼角馀光扫过男子时,立刻震惊的停在布庄门口。 「怎么了?」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她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想我们找到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人了。」霍璟尧紧盯着布庄内的男子,他发现到男子前额以及左脸颊都有明显的伤疤,但他十分确定这个人就是君允怀。 一抹喜色浮上元琴悠脸颊。「你意思是那个人是君庄主,他一直还活着?」 「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和元琴悠走进布庄,灰衣男子正从架上拿出一匹湖水绿的布料丈量着,他一见到有客人进来,便放下手中的工作,脚步微跛的迎向前,但在对上霍璟尧的双眼时,他停下脚步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二位需要什么样的衣料?」他不忘礼数的招呼。 「霍璟尧大步上前。「好久不见了,君庄主,还记得我吗?」 男子先是楞住半晌,随即便否认。「这位公子,我想您认错人了。」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是霍璟尧。」他再问一次,并且说出自己的名字。 霍璟尧……男子低声的吟了一遍,一道破碎的画面飞掠过脑海,当他想要再仔细回想时,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他端详着眼前这个俊美无儔的蓝衣男子,感觉自己对他似乎有某种程度的熟悉感,但他却回想不起半分。 「抱歉,我记不起来。」最后,男子语带歉意的道。「我曾经受过伤,对于以前的事我全都忘记了。」 「恆川,张家要的衣料你准备好了吗?」内堂传来一阵洪亮的嗓音,接着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一看到霍璟尧和元琴悠,他立刻向他们打招呼。 「就好了,李大哥。」恆川拿起方才剪好的衣料摺好包装起来。 「恆川是你的本名?」霍璟尧问道。 闻言,恆川摇摇头。「不是的,因为李大哥是在一条名为恆川的河中救了我,再加上我的记忆全失,所以便替我起名为恆川了。」 「这位大哥,请问您是多久前救起恆川的?」在一旁听得心急的元琴悠立刻问中年男子。 「约莫有四年多了。」他回想了一下。「那年我出远门,回程时经过的恆川时,见到他昏迷不醒的躺在岸边便把他救了上来。」 元琴悠拉着霍璟尧的衣袖,素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低头迎上她询问的眼神,伸手覆住她的手给她一抹安抚的笑容。 「难道你不曾想要找回自己真实的身份和过去?」霍璟尧问恆川。 恆川略为无奈的笑了。「怎么可能不想。只是,我头部受了重创,大夫说想要恢復记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如,就让我来试试看,或许会有机会也说不定。」 「恆川大哥,璟尧他是名大夫,就让他来为你医治看看吧。」元琴悠也开口。 恆川望着二人,最后他点头答应。 第四十三回 初秋的晚风徐徐吹送着,带来一丝微凉,透着烛火的屋里,传出一阵阵童稚的笑声和幼犬的吠叫声,君沛禹正和霍璟尧送给他的小白狗绕着桌子玩起追逐游戏。 「狗狗,快点来追我。」 君沛禹开心的喊着,小白狗追到他脚边,前足不停的拍扑他的脚,他蹲了下来将小白狗抱了个满怀,牠热情的舔舐他的脸,他则咯咯笑着闪躲。 从外面一进房里的木蓁容,见状忍不住扬起微笑,她走了过去将小白狗抱了过去,已较三个多月前长大不少的小白狗转而朝她进攻,她来到房里的一角把小白狗放进牠的窝里,牠立刻趴了下来满足的打了个呵欠。 「该上床睡觉了,禹儿。」 「好。」他乖巧的站起身走到床边。 木藼容拧了条湿巾,将他脸上的汗水擦乾净,并替他换上寝衣,君沛禹爬上床躺了下来,她拉过棉被替他盖好。 「娘,禹儿想要听摇篮曲。」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期盼的望着她。 「禹儿喜欢听娘唱摇篮曲?」她温柔的将他的头发抚摸整齐。 君沛禹认真的点头。「喜欢,娘唱的摇篮曲最好听了。」 她在床沿坐下,轻轻柔柔的唱出摇篮曲,素手一面在君沛禹胸前轻拍,婉转的歌声在房里回盪,过不了多久,他开始睡意矇矓的闭起眼睛。 「娘,」就在他即将入睡前,他忽然张开眼。「等禹儿长大以后,要保护娘,不让别人欺负娘。」 没头没脑的说完之后,君沛禹便沉沉睡去,木蓁容望着他酷似君允怀的小脸,眼眶感到一股湿意,当年君允怀在庆和馆中,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往日的情景浮现脑海中,泪水忍不住夺眶滴落在被上。 她在床畔坐了片刻后,抬起手拭去脸上的残泪,才起身吹熄烛火离开回到自己在隔邻的寝房。 走到更衣的屏风后,贴心绿竹已将温热的洗澡水倒好在浴桶里,她挽起长发褪去衣衫坐进浴桶中清洗身体后,便也着上寝衣上床就寝。 半个时辰后,一抹黑影快速的跃过卧云庄的高墙,安静且不惊动任何人的来到松居。月光照在黑衣人脸上,他是恆川也是君允怀,他先进到君沛禹的寝房,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童稚脸庞,他的脸上交杂着惊喜与激动的神情。 这就是他的孩子!望着那张几乎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小脸,君允怀内心简直就是激动万分,这四年多的时间他错过了,错过了为人父的喜悦,错过了与心爱的女人共育一子的感动。但今夜,他回来了,记起所有回忆的他回来了,他既已错失了过去的四年,那他要用未来许许多多的四年来弥补。 转身,他来到自己的寝室,迫不及待的他跨大步走向床榻,由窗外映进来的月光照映在床上的纤瘦身影上,他在床沿坐下,目光炽烈而不捨的凝视木蓁容出尘的容顏。 他心疼的发现到,她比他记忆中更加清瘦了,单薄的身子如同纸张一般,彷彿风一吹就会被吹走,而最令他感到不捨的是,即使她已入睡,她的眉头仍旧深锁。 对她深浓爱意,此刻全在他心中猛烈的翻腾着,一股热辣的泪意直逼眼中,顿时热泪盈眶。若是霍璟尧没有遇上他的话,那么此时的他依旧处在失忆的状态下,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回到她身边,直到两人老死为止…… 「容儿……」他忍不住呢喃着她的名。 是谁在她身边?刚入睡不久的木蓁容从睡梦中转醒,方才在浑沌之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强烈的感受房中尚有另一人的存在,当她想要睁开眼一探究竟时,她迟疑了。 那是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男性气息,有着和君允怀相似的狂嚣,却了多些内歛,会是他吗?会是君允怀的魂魄回来了吗? 她强迫自己继续闭着双眼。这些年来,她总是期待的他的魂魄归来,但她总是一夜夜的失望了,今夜他终于出现了,对他的思念让她想要不顾一切的见他,却又害怕他会在她睁开眼的剎那消失。 晶盈的泪珠自她紧闭的眼中落下,贝齿咬住不停颤动的下唇,她的泪水拧痛了他的心,他长手一伸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如此真实的温热感受深深撼动着木蓁容,属于君允怀的气息和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坚定拥抱,让她立刻张开泪眼婆娑的双眼。 伸出颤抖的手,她不敢置信的轻抚着近在眼前的俊顏,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的滚落。「允怀?」她轻唤着他的名凝视着他,原以为他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想不到他还活在世上。「是你吗?真的是你回来了?」 「是的,是我回来了,容儿,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握住她停留在他脸上的手凑近唇边亲吻,君允怀眼中的泪滴落在她手上。 木蓁容紧抱住君允怀,在他怀抱中哭泣出声。「我以为我害死了你,以为我一辈子失去了你,再也来不及告诉你我爱你了……」 「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你放心,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他紧紧的拥住她,彷彿想将她揉进身体般的紧拥,深怕一松手二人就会再度分离。 「这些年来,我好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那样的傻,一直要到失去了你以后,才瞭解到自己有多爱你。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是一个这么愚蠢的女人,不但一直怀疑你,甚至让你差点丢了性命。」她抬起头望着他。 「容儿。」君允怀拭去她的泪水,眼底一如从前的盈满着柔情。「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因为我爹的缘故,让我们分离了四年多的时间,未来的日子里我会加倍的爱你和禹儿,我们会是全天下最令人羡慕的一家人。」他温柔的承诺。 「但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害你毁了脸……」她手指抚过他脸上的伤疤,泪再次凝聚。 他握住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外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能够活下来回到你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那时候我差点就随着你而去了。」木蓁容幽幽的说道。 君允怀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拥得更紧更牢,幸好老天爷垂怜,让他活了下来,也让她没有做出傻事,今日他们才得以重聚。 「那时你摔下悬崖后,是怎么得救的?」她靠在他胸前问。 「是位李大哥救了我的,当年他在恆川岸边发现我,将我救了起来,但因为我失去了记忆,一直到三个多月前,璟尧他发现我才替我医治。」 「璟尧?」她坐直身子。「是他找到你的?」 「嗯,他和琴悠正好在我待的小镇里落脚,因此才有这个机会碰见我,不但医治了我也将你和禹儿的事全都告诉我。」他语带感激的回答。 「这辈子我真的欠璟尧太多、太多了。」 「不只是你,我们一家人都欠他一个人情。」 回想起当年他对霍璟尧的敌意与不友善,君允怀内心真是歉疚万分,霍璟尧不但曾救过他和而木蓁容的性命,医治好木蓁容因他的拖延而失明的双眼,如今又治好他的失忆症,让他能在今生回到她身边,他欠霍璟尧的,这辈子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璟尧和琴悠有和你一道回来吗?我想向他道谢。」木蓁着说着便要下床。 「有,但要过几天。」他将她再度揽回怀中。「我一恢復记忆,就迫不及的赶回来见你,因为琴悠她有孕在身,所以要晚几日才会到达。」 「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的答谢他才行。」 「不只是这样,我们的爹娘都不在人世了,而他又是你的师父,所以我打算请他当我们的主婚人。」 木蓁容讶异的望着他的眼,一抹红云浮上脸颊。「主婚人?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傻容儿,你是我孩子的娘,我不娶你,娶谁?」他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脸。「在我心中,这辈子只想娶你为妻,然后相守一生永不分离,你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允怀……」她感动得再度落泪。 君允怀低下头吻去她的泪,带着坚定不移的深情吻住她轻颤的唇,在她唇间轻吐出他的誓言。 第四十四回 整个卧云庄因为君允怀的归来引起一阵骚动,所有人又惊又喜,而最高兴的莫过于君沛禹。一直以来他都梦想能有个爹,可以陪他玩更可以保护娘,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他开心的嘴都閤不拢,成天缠着君允怀不放,若得君允怀大喊吃不消,因为他这个宝贝儿子不但白天时黏着他,就连晚上就寝时也要和他一起睡,让他连想和木蓁容温存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君允怀回庄的第二天,他便捎了封书信交由霸天带去西域通知容城展颺他尚在人世,以及他将要成亲的消息。同时,他也要管家言叔开始张罗婚事,这回木蓁容终于答应要嫁给他,他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 霍璟尧及元琴悠在七天后到达卧云庄,由于婚期尚需等待容城展颺他们到来才能举行,因此木蓁容便邀请他们长住下来直到元琴悠生產完孩子满月为止。 「叨扰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好意思呢?」在听了木蓁容的提议后,元琴悠说道。 「这怎能说是叨扰呢,等我和容儿成亲之后,你就已经要临盆了,与其赶回青岳山,不如留在这儿顺便调养身子。」君允怀也一起帮忙劝说。 「是呀。况且,打从禹儿知道你有身孕了以后,就经常问我你什么时候要生小娃娃,如果你愿意住下来,禹儿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我们就先在这儿住下来吧。」霍璟尧说道。「允怀说得很对,等到他和容丫头成亲,你就已经要临盆了,回青岳山的路途又远,留在这儿将孩子生下来并且调养好身子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 「好吧,就全听你们的了。」她点头答应。 大红灯笼掛满卧云庄内外,所有门窗贴上了双喜字,每个人穿着红色衣裳,进进出出的为喜事而忙碌。函馨园内,元琴悠和白依蝶以及兰玉儿正七手八脚的替木蓁容装扮。 绿竹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将嫁衣和凤冠从柜子拿了出来,换上了红色嫁衣衬得木蓁容更加白皙,她坐在梳妆台前由元琴悠她们为她盘发髻,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种置身在云端的感觉,有点不敢相信她和君允怀真的要成亲了。 插上玉簪后,白依蝶拿起凤冠载在木蓁容头上,整个工作到此告一段落,三人围在她身后露出惊叹的眼光,刚从屋外进门的绿竹兴奋的大叫。 「夫人,你这样子好美,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她开心的在木蓁容身旁绕来绕去。 「绿竹,我们今儿个也有精心装扮,你怎么也不称讚我们一下呀,难道只有你家夫人美,我们其他人就不美了?」看到兴奋不已的绿竹,兰玉儿忍不住和她开起玩笑来。 绿竹被说得愣在当场,尷尬得不知该如何回应,看到她窘困的神情,白依蝶笑着替她解围。「好了,兰玉儿,别闹绿竹了。」 「我只是跟她开玩笑的啦,绿竹她真的太老实了。」兰玉儿掩嘴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伸出手抱了绿竹一下。这些年来,她对于绿竹已如同好姐妹般的看待了,而对于木蓁容和君允怀成亲一事,她也真心的给予祝福。 门外传来声声锣鼓声响,迎亲的队伍已从大厅朝着函馨园而来,元琴悠等三人赶紧前往大厅,绿竹拿起梳妆檯上的红盖头盖在木蓁容的凤冠上,待喜轿来到函馨园外时,便扶着她走出房间,同样穿着红色袍衣的君允怀英姿勃发的站在喜轿旁,看着木蓁容在绿竹的搀扶之下走向他。 新娘入轿坐定后,男丁们一齐抬起喜轿往大厅走去。大厅内,应邀而来的宾客全聚集在此,霍璟尧和元琴悠以着木蓁容师父和师母的身份坐在主位,虽然元琴悠在辈份上是木蓁容的师母,但毕竟年纪比木蓁容轻,因此看来有点紧张,霍璟尧见状,便握住她的手,一股安定感流过她心底。 喜轿在大厅前停下,木蓁容由绿竹扶下轿踩破门前的瓦片和君允怀走进大厅来到主位前,看到歷经仇恨、误解与分离而终成眷属的二人,元琴悠开心的红了眼眶。 「一拜天地……」 随着言叔苍老的嗓音,在场所有人见证了君允怀与木蓁容拜天地、拜高堂,终成夫妻。 在君允怀和木蓁容成亲的第二天,卧云庄又陷入一团忙乱。原因无他,正是元琴悠忽然提前临盆了。客房内传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元琴悠躺在床上全身沁满汗水,原本红润的唇此刻因为疼痛而泛白。 门外,霍璟尧不安的来回踱步,虽然他身为一代神医,被他医治过的人数也数不清,但在妻子临盆的时刻他却无法在她身边,听着房内的呻吟,他几乎要不顾一切的推门而入。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紧张。不过,有容儿和杨妈在,琴悠她会母子均安的。」对他的不安情绪也感同身受的君允怀安慰道。 屋内,木蓁容坐在床沿用湿布替元琴悠拭汗,痛了近三个时辰的她看来已经有些疲态。「琴悠,放轻松点,万一待会儿没力气了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元琴悠双手扯住床单努力忍住即衝口而出的喊叫,但一波强过一波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璟尧呢?我要璟尧……」她慌乱的看向门口,临盆的强烈阵痛让她慌了心思。 「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是不能在场的。霍夫人,你放心吧,我接生过好几个孩子,连小少爷也是我接生的。」杨妈福态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杨妈说得没错,璟尧他是不能在场的,他现在正守在门外,为了你也为了他,你要平安的将孩子生下。」 为了安抚霍璟尧的情绪,君允怀和容城展颺硬是将他带离开客房来到大厅,容城媱和君沛禹正开心的在一旁玩起捉迷藏游戏,才落坐不到半刻鐘的霍璟尧又开始显得坐立难安,一旁的白依蝶和兰玉儿想要说些话安抚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很清楚女人临盆最快者也要二、三个时辰,而时间长短又因个人情况而异,但他仍忍不住站起身再次来回踱起步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绿竹的叫声。 「生了,霍夫人她生了。」绿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大厅门口报着喜讯。 霍璟尧立刻箭步向前。「琴悠她生了?她没事吧?」 「嗯。」她点头回答。「生了个女孩儿,母子均安。」 他释然的吐了口气然后飞快的赶往客房,其他人见状也分别带着孩子跟着过去。 客房中的忙乱已经过去,元琴悠怀抱着已清洗乾净的爱女扬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一旁的木蓁容看着面容清秀的小女婴,简直打从心里的喜欢,真没想到元琴悠的心愿让她给达成了,顺利的生了个女娃儿。 「琴悠。」霍璟尧推门而入大步走向床舖,木蓁容站起身退开。 元琴悠欣喜的转头望去,「璟尧,我真的生了个女娃娃了。」 霍璟尧在床沿坐下,看着爱妻怀中的正熟睡女儿他难掩激动,接过小女婴仔细的瞧了一番,最后在女婴细嫩的额前印上一吻。 「是小娃娃,爹,禹儿要看小娃娃。」被君允怀抱着而来的君沛禹,越过挡在他前面的人头想要一探女娃娃面容。 「禹儿,来。」元琴悠朝他招招手。 君允怀将君沛禹抱到床边,他看着霍璟手中的小女婴忍不住好奇的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童稚的脸上有着浓浓的喜爱。 「娘,禹儿可以和小娃娃玩吗?」君沛禹回头问木蓁容。 「小娃娃现在还太小了不能和禹儿玩,要等小娃娃长大点才行。」木蓁容摸摸他的头回答。 「哦。」他点点头,视线又回到小女婴身上,他握住小女婴露在襁褓外的小手轻声的说。「小娃娃,你要快点长大和禹儿玩。」 「禹儿你喜欢小娃娃吗?」元琴悠微笑着问道。 「喜欢,小娃娃好可爱,禹儿当然喜欢。」君沛禹点头。 「那,小娃娃长大以后给禹儿当新娘子,好不好?」 「好呀,禹儿要小娃娃当新娘子。」君沛禹咧嘴笑了开来。 「禹儿这么小就已经找到新娘子了,开不开心呀?」容城展颺走过来轻捏了捏他圆圆的脸颊。 「开心。」他嗓音嘹亮的回答,随即皱起眉头嘟起小嘴。「可是,小娃娃怎么没有名字呀?这样我不就得一直叫她小娃娃了?」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在场的大人们笑了出来,君允怀笑着将他抱了起来。「你现在就紧张小娃娃没名字了?」 「嗯,因为小娃娃没名字很奇怪,像禹儿和媱媱就有名字,所以小娃娃也要有自己的名字才行呀。」君沛禹十分认真的回答。 「看来我们得赶快替孩子取名字了,否则这孩子晚上可能会担心到睡不着。」霍璟尧向元琴悠说道。 「就叫倚眉,好不好?我好几个月前就已经想好了。」 「就依你了,倚眉这名字不错。」他点头同意。 「现在小娃娃有名字了,她叫做倚眉,知道了吗?」木蓁容弯下腰来告诉君沛禹。 君沛禹凑上前小心翼翼的在霍倚眉颊上印上一个吻,「倚眉,要快快长大唷。」 看着儿子如此呵护霍倚眉,木蓁容和君允怀相视而笑,霍倚眉似乎感受到君沛禹对她的喜爱,在襁褓中动了一下,小小的手指握住他的食指,两人的缘份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