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童话》 序章 很久很久以前, 骑士救了公主, 从此, 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一章 战事连天(一) 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古大陆上有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威斯特与伊司特,正好一东一西比邻而居。可是他们并不和睦,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伊司特的羊不小心越过边界,或是威斯特的马戏团表演不够精彩-而发动战争。 这次,他们又吵了起来。 原来,伊司特的人总觉得自己国内的美女比较多,深怕威斯特的男人来抢走自己未来的妻子;但是,威斯特的女人却担心自己的英俊小伙子被伊司特的女人抢走再加上以前的一些鸡毛蒜皮小事,新仇旧恨涌上,于是又打了起来。 战争持续了大约一年仍分不出胜负,眼看双方都是弹尽援绝,但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伊司特与威斯特王夜夜都站在自己的城堡前眺望,眺望远方的战场,两个人都想先收到对方投降的消息。 「没关係,」伊司特的国王安慰皇后,「我们的士兵英勇善战,威斯特很快就会向我们投降了。」皇后微笑着说:「可不是吗?我们的大女儿是战争女神下凡呢,相信泰拉很快就会凯旋归来,给我们带来胜利的佳音。」 遥远相对的另一座城堡里,也站着威斯特王与皇后。 「没关係,」威斯特的国王告诉皇后,「我们的士兵所向披靡,伊司特很快就会向我们投降了。」皇后点点头说:「可不是吗?我们的大儿子受到战争女神的保佑,相信帕辛斯很快就会凯旋归来,给我们带来满意的结果。」 这夜晚的风特别平静,两国军队分别佔据山头各自扎营。叫嚣了一整天,战况一点进展也没有,士兵们又倦又累,巴不得明天奇蹟出现,大和解双双回家去。 泰拉坐在主帐中,原本华丽的帐棚如今蒙上一层黄土,过去那光泽熠熠的布幔已是斑斑破洞,不但下雨天不防水,晚上风稍微大些就吹得喀喀乱响。 为了混淆敌人视听,她还得天天搬家,帐里得东西再简单不过了,除了白日穿上战场的鎧甲和配件,就是一张临时搭成的草床。 她看着身旁洒落一地的断箭,忍不住叹口气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完好的箭没剩几支,老是用断箭敷衍过去,很快会被对方发现的。明天一定要突破敌方主线,只要能打败『战鬼』帕辛斯就好了…唉,他要不是威斯特人,我们也许成为好朋友呢。」泰拉生平难得棋逢敌手,对帕辛斯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想着想着,视线不觉飘往桌上放着的一副狰狞恶鬼面具,战场上的泰拉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驍勇善战的她总是以恶鬼兇相在敌营中闯荡,伊司特的军队只要看到泰拉成功闯入敌阵,莫不欢欣鼓舞;而威斯特的军队只要看到这个面具出现在本阵中则是惊惶失措,魂飞一半。 然而,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垮伊司特军队,泰拉也不用辛辛苦苦跟对方纠缠这么久。伊司特的战鬼帕辛斯可不是省油的灯,才智绝不在泰拉之下。 同样的,另一头的帕辛斯也在想:「只要能打败『战神』泰拉…不知道她面具下是什么样子呢?听说伊司特国王的七位女儿各个美若天仙,要是这位公主的美貌也跟她的战术一样令人折服那该多好,唉,如果她不是伊司特的公主,说不定会是我王妃的最佳人选呢。」帕辛斯绞尽脑汁想着开如何攻破敌军大营,生擒战神泰拉好结束长达近一年的战事。「部下们都累了,为什么父王母后老是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要向伊司特国宣战呢?要是能签订两国和平协约,是不是就可以终止这些闹剧?」 帕辛斯烦恼了一整夜,将近清晨时,他来到前线,对站哨的士兵吩咐几句,然后便指挥一群砲兵想趁着天色朦胧不清,先瘫痪伊司特军队的前锋。然而,泰拉也是这么想的。在威斯特军队偷偷摸摸忙碌着的时候,伊司特这边也不敢轻忽大意,泰拉把所有能用上的砲弹调到最前线。两军部署好之后,剎时杀声震天。 「上啊!」 「杀杀杀!!!」 两军竟然同时开火,这是泰拉与帕辛斯没料到的。 好巧不巧,一个砲弹没长眼睛,「轰!」地一声居然击毁了天空神殿至圣城的大门,女神被突然其来的巨响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慌忙跑出来探个究竟。「是谁炸破了我家大门?」女神怒气冲冲地质问,园子里的花草都害怕地低下头,动物们也都不敢作声。女神一看问不出所以然,低头往人间界看去,只见伊司特与威斯特国的接壤处烟雾瀰漫,她拿出老花眼镜看清楚两方军队的带头首领是帕辛斯与泰拉,气呼呼地说:「又是你们!不过是区区人类,竟然这样大胆!该给他们一点小小教训才是。」 可是什么样的惩罚才叫小小的教训呢?「我身为至尊崇高的女神,天地万物的主宰,怎么可以使一些跟小巫婆一样没见识的黑魔法呢?」 她看见两国皇宫里各有六位王子与六位公主,忽然计上心来。她召来两个手下: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芭拉芭娜」与一样白发飘飘的老爷爷「瓦吉沙吉」。他们两个原本是凡间的一对恋人,因为贪图永恆的生命与不朽的恋情,一心想修炼成仙,却总是捅出搂子,所以两人年纪一大把了还只是半弔子仙子。 芭拉芭娜与瓦吉沙吉听到女神的召唤,赶紧驾着云朵奔至主殿。「英明睿智的女神大人传唤小老儿有什么事情吩咐没有?」瓦吉沙吉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说道,一边还不停向老太婆使着眼色。芭拉芭那会意,知道瓦吉沙吉要自己别说溜嘴,因为刚才他们又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女神珍爱的魔镜。 女神看着这两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还频频眉目传情,心里觉得好笑,也认为事有蹊蹺,但正逢用人之际,要算帐还是先忍忍吧,只有轻轻喉咙说:「唉,我好烦恼哪。」芭拉芭娜扶了扶歪斜的法师高帽子,小心翼翼地问:「女神陛下烦恼什么呢?我们、我们最近打扫都很小心的,绝对没有打破镜、呃…」 女神微微一笑,反问他们:「你们不觉得今天的大门跟往常有些不一样?」「有吗?」瓦吉沙吉与芭拉芭那对看一眼,然后向门口看去。 「今天的风特别大呢,女神陛下。」两人异口同声。 「唉,你们两个老糊涂啊,没看到伊司特和威斯特又再打仗了吗?」 「是啊,」瓦吉沙吉答道:「我才睡了一下子午觉,他们就打了好几场啦,真是吵死人了。」天上一天等于人间一年,所以瓦吉沙吉的一个午觉就是人间界的好几个月了呢。 「我在厨房煮饭的时候也是啊,」芭拉芭娜说:「听到下面『砰!』『砰!』『砰!』的,好吓人,害我吃了一惊就不小心打破…唔!」 女神忍不住生气地说:「大门!我在说大门!你们两个人四隻眼睛,没看到吗?」 瓦吉沙吉战战兢兢地说:「是、是,我们听到女神您的召唤,也没多想就直衝进来了,忘记关门,我这就去关!」两人抢着要去关门。 「亏你们修行了几十年,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女神叹了口气说:「总之,这两个国家老是爱打仗,我决定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惩罚。你们下凡去把威斯特的七位王子和伊司特的七位公主带上来,让他们的父王母后担心一下好了。也算是补偿我家大门的损失。」 瓦吉沙吉大吃一惊,说:「这、这是绑架?」 女神斥责他:「胡说,女神作的事情都是对的,这怎么会是绑架?难道我能要他们来帮我修城门吗?这一修要好几天,等他们回到人间界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停了一会儿,女神又说:「成功的话,就送你们一百年的修行。还有,你们当年为了炼丹连蜜月旅行都没去吧,再送你们三个月休假。」 两个小老儿听了,开心得不得了,两人谢了又谢,这才走出大殿。「太好了!太好了!」两人走出大殿,芭拉芭娜高兴得大叫,满佈皱纹的脸上露出小女孩时代的羞涩与光辉,「老伴啊,我们终于可以升级啦,仙位可是三级跳呢!你说我们该去哪里度蜜月好?」芭拉芭娜说:「就是啊,跟了女神这么多年,从没见她出手这么大方过。」 「嘘!」瓦吉沙吉紧张兮兮地环顾四下,确定身边只有一扇破了大洞的门还有一座城墙之外别无他人,才又说:「我们讲小声点,镜子虽然破了,但这里到处都是女神的宠物…唉唷不好!」瓦吉沙吉突然重重地一拍额头说:「还忘了一件事,真是老糊涂啦!」芭拉芭娜心疼地摸摸他的额头说:「你呀,年纪一大把了,下手还不知轻重。打这么用力要是脑子掉出来了我怎么装回去啊?什么事啊?」 「我们应该要顺便向女神敲竹槓才对。」 「你想敲女神竹槓?」 瓦吉沙吉说:「女神都可以绑架了,我们怎么不能敲竹槓?要懂得利用机会啊,老太婆。」「唔,好吧,你说了都是。」芭拉芭娜甜蜜地依偎在瓦吉沙吉的怀里,只是近来芭拉芭娜有些发福,瓦吉沙吉差点站不住脚。 第一章 战事连天(二) 瓦吉沙吉轻轻把芭拉芭娜堆开(他不敢说她变胖了),感慨地说:「想咱两还年轻的时候就在女神脚下修行了;那时后,你喊我一声『我的好哥哥哟』、我喊你一声『我的好妹妹哟』,多么快活,然后到了我们四五十岁的时候,你喊我一声『亲爱的』、我回你一句『甜心啊~』也是像神仙一样好,到现在我们每天只有『老太婆!』、『老太爷!』地叫,连女神也这么喊我们。」 「就是,」芭拉芭娜心情也颇激动,「想这一路走来,多少风风雨雨,我们都承受了!」 想到感伤处,两人不禁流下四行热泪。之后又商量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捨的离去。 芭拉芭娜拿着渔网到女神后花园捕了一隻会发光的天鹅,开开心心到伊司特国去了。 伊司特国有七位公主,大公主泰拉有着一对明亮的双眸,好像太阳从地平线刚跃起的那一瞬光芒般给人希望与信仰; 二公主德丝则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好像初昇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三公主苏米有着两瓣漂亮的粉唇,好像早上洒落窗前的阳光一样棉软; 而四公主琴沛则活泼地好像日正当中的太阳那样炙烈; 五公主薇薇尼亚那双纤纤玉手,好像下午一场阵雨后的太阳与彩虹; 六公主妃琳的曼妙玲瓏的身段,好像邻近傍晚的太阳那样柔和; 至于最小的公主呢,叫做雪芙,玫瑰般红粉柔嫩的双颊,像太阳西沉前的晚霞那样吸引人。 芭拉芭娜拿着会发光的鹅下凡之后,进宫说要呈献给陛下,只是皇宫里上上下下正为了他们(自以为)的胜利凯旋忙碌着,谁也没空理这个相貌丑陋、举止怪异的老太婆。 「去!去!奇怪的老太婆,别在门口碍手碍脚的。」守卫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走,另一边又招呼一辆辆满载庆典用品的车马进城。 「我这可是稀世珍宝呢!年轻人没眼光!」芭拉芭娜咕噥着,心里却慌了起来,要是她无法进皇宫里去,这下子不但偷抓女神宠物要被骂、连带的之前做错的事情也要一笔笔被清算。 「怎么办呢?」烦恼归烦恼,她不是轻易放弃的老太婆,就在城门口赖定了。守卫看她不再嘮叨,也就随她去。 忽然一个高亢的女声由远而近传来。所有移动中的人突然定住,怔怔地看着来人,刚才傲慢无礼的守卫此时也诚惶诚恐地向那人下跪。 芭拉芭娜觉得奇怪,探头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正朝门口这边快乐地跑来。「好标緻的女孩,莫非是公主殿下?」 「公、公主殿下,」守卫紧张地说:「您不可以再跑到城外去了,我们都会被治罪的!」苏米听了,哈哈大笑:「你放心吧,我只是要来等我姊姊,父王总是说姊姊打了胜仗,一定会在我们生日之前赶回来的。我每天都来等,你们要是老远看到我姊姊回来了,可千万要第一个告诉我喔。」 「好好,殿下您快进去吧,要是您有个万一,我们可是要掉脑袋的。」守卫说。 「脑袋掉了装回去就好啦,再说我要是有什么万一,也会有英俊帅气的邻国王子来救我的。」苏米回答。 她在门口张望一阵,没有泰拉的影子。失望之馀,转身就要离去。芭拉芭娜眼看机不可失,小跑步向前。 苏米看到一个佝僂老婆婆还那么会跑,嘖嘖称奇。守卫正想把芭拉芭娜拦住,这小老太婆却抢先一步说:「公主殿下吉祥!」 「咦?」苏米觉得好奇怪,她生平没见过这种丑陋的老太婆,但她天性喜欢奇特的事物,看到芭拉芭娜顺口就问:「巫婆,你带了什么好玩意儿来?」 芭拉芭娜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的意图这么快就被拆穿?但是听到苏米说自己是巫婆,心里作为仙子的一股傲气油然而生,「我怎么会是巫婆?巫婆都在家里种苹果,才不会来给公主殿下送礼物呢!」 苏米说:「现在巫婆哪需要自己种苹果、盖糖果屋?花钱找水电工就好啦,你没看,故事里的水电工兄弟上天入地、踩蘑菇、吃金币,还会救公主呢!。」 芭拉芭娜便说:「公主殿下,小老太婆是女神陛下派来给公主们祝贺的,您看,我还带了礼物呢!」说着,神神秘密地朝怀里的一团东西指了指。 这下撩起了苏米的好奇心,「你抱着什么东西呢,老奶奶。」 芭拉芭娜故弄玄虚,「这个啊,是送你们姊妹们的礼物啊,公主殿下;要是给您一个人看去了,就没有惊喜啦。」「惊喜!」苏米拍手大叫:「好哇好哇,我最喜欢惊喜了,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我父王跟母后。」芭拉芭娜大喜过望,连忙称谢。 这时在天上的瓦吉沙吉看见这一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芭拉芭娜老太婆竟然比我还快,我可不能落后她太多。」他折了一隻纸鹤,然后摇头晃脑的唸着:「嘰哩咕嚕机嚕咕嚕…变!」纸鹤变成纯金的了。瓦吉沙吉大失所望:「怎么会这样?我是要你飞起来啊。」 一样,他也不是容易死心的老爷爷。「喔妈哩喔妈哩~」「天灵灵,地灵灵,天地神灵齐显灵!」金鹤动了起来,整屋子乱飞,所有被落下羽毛碰到得东西全变成金子了。瓦吉沙吉吓了一大跳,狼狈地逃出书房。 之后他又折了许多纸鹤,糊里糊涂乱唸一通,好不容易才成功。看着满园子扑翅乱飞的纸鹤,瓦吉沙吉心上说不出的欣慰,连忙也代着七隻纸鹤来到威斯特国。但他不知道刚才满屋子乱飞的金鸟也悄悄跟着他一起来到威斯特国。 威斯特国有七位王子,大王子帕辛斯智勇双全,他一口如编贝般洁美的牙齿好像夜里天空高悬的明月一样皎白; 二王子莱比的人品高洁完美,好像圆润的满月一样无缺无暇; 三王子米伊英俊挺拔,只是有点m型秃,倒像是一弯新月横掛在额头; 四王子谢里的笑容温和可亲,好像月亮的光晕一般恬静淡美; 五王子雷迦则是好强傲慢,好像月亮忽远忽近; 六王子古洛奇最是顽皮好动,一天中一定要惹出什么麻烦,好像月亮总有阴晴圆缺般规律; 最小的王子德安卡天真善良,好像被云雾轻轻繚绕的月亮一样惹人怜爱。 这头,威斯特国也在庆祝他们(自以为)的胜利,女孩子们全都歌颂着帕辛斯英勇的事蹟,好像个个亲眼目睹;男孩子则是庆幸还没轮到自己被派到前线去,也为七位王子的生日即将到来欢呼喝采。举国上下就这么忙碌着。 瓦吉沙吉问明了路来到皇宫前,也被拦住。守卫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倒是客客气气,「我看您不像是赶货进城的,请问有什么事吗?」瓦吉沙吉告诉他自己带了珍贵礼物要给王子们过生日的。守卫听了很高兴,便放他进去了。 另一头芭拉芭娜搭了个顺风车,伊司特举国上下都在欢庆他们(自以为)的胜利,国王皇后见她年纪一大把了,又是外地来送礼的,虽然不相信这穷酸老太婆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但依旧非常热情招待她。 饭后,眾人一一送上给公主么贺礼,虽然因为战争的关係大家都无法准备贵重的礼物,但国王与皇后认为伊司特赢定了,还是非常高兴。只有公主们等不到姊姊回来跟她们一起庆祝,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尤其是小公主雪芙,今年才十三岁,也不管别人怎么想,闷闷不乐走到窗边发呆,心里埋怨着皇姊不守信用。 芭拉芭娜看见雪芙落单,赶紧跑过去跟她搭訕:「公主殿下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是『我们』。」小公主纠正她,然后叹了一口气,装作文艺少女般婉转无奈的样子:「老奶奶您不知道,我皇姊说她今天就会会来的,今天是我生日,她该回来的,可是她骗我…我好想念皇姊啊。」 芭拉芭娜其实也没听她说什么,「小公主,奶奶给你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雪芙一对眼珠子咕溜溜地打转,好奇得看着芭拉芭娜:「礼物?是什么?」芭拉芭娜嘿嘿笑,「你去找你的皇姊们过来,大家一起把礼物拆开来好不好?」雪芙不肯,一定要第一个看到礼物。 芭拉芭娜没办法,只好把快要闷死的夜光天鹅从怀里露一点出来让雪芙瞧瞧。 雪芙一看,欢喜得不得了,「好有趣的孩子啊,你看牠多乖,这样听话。」芭拉芭娜见雪芙很高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那、去请你姊姊们也一起来吧。」雪芙嘟着嘴说:「皇姊们来了又怎么样?我大姊还是不在啊!」 第一章 战事连天(三) 幸亏芭拉芭娜脑子也动得快,赶紧说:「不难过不难过,你姊姊们来了,大姊自然就回来了。」雪芙眼睛一亮:「真的?」也不等芭拉芭娜回话,就蹦蹦跳跳把其馀五位公主找了来。 一个看起来神情高傲的公主毫不客气地打量了芭拉芭娜一番,说:「这老太婆穷的发酸,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要送我们?雪芙你只怕是被骗了,傻子。」转身要走,另一位公主拉住她:「薇薇尼亚,说话检点些,」薇薇尼亚哼了一声,还是想走。那位公主拉着不让她走,又连连向芭拉芭娜道歉,然后要薇薇尼亚跟芭拉芭娜道歉。 薇薇尼亚很不高兴地说:「我说二姊,大姊不在你装什么老大?我们现在不如各自管事,互不相干,你我都落的轻…」妃琳脾气暴躁,不等薇薇尼亚奚落完二公主德丝,抢着说:「欸,老奶奶,你拿什么东西要给我们?快拿来,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芭拉芭娜心上一把火烧着,薇薇尼亚和妃琳实在让她很生气。她心想:「这六位公主各个长得如花似玉,怎么性格差这么多,而且这么差!女神看了一定会气死。」 最后还是雪芙央求芭拉芭娜:「老奶奶,请您再把那可爱的孩子给我们看一眼吧。」要不是任务在身,芭拉芭娜还真想掉头就走。薇薇尼亚还是一副倨傲的神情,锐利的眼神盯得芭拉芭娜心里直发毛。她慢慢从怀里抱出那隻氾着萤光的天鹅,公主们高兴极了,凑成一块,争先恐后地伸手去摸。 雪芙还在想这天鹅会不会一摸就黏在手上,像童话故事里说得那样,耳边就听到苏米惊叫一声:「唉啊!我的手被黏住啦!」大家的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摸上天鹅的,全部人都被她这一声大叫吓得也跟着叫了出来,慌忙把手缩回来,才发现被苏米骗了。 苏米看见姊妹们上当,乐得拍手叫好。她这个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越是搞得天翻地覆她才越高兴。琴沛埋怨她:「三姊就爱吓人。」苏米说:「没事吓一吓,长命百岁不用怕。」 既然没事,眾人又凑上前去,没想到天鹅忽然大嘴一张,就把六位公主通通吞进肚子里去了。趁着国王皇后还在跟宾客们应酬,芭拉芭娜赶赶紧把天鹅打包了逃回至圣城。像她这样糊涂的老人家,早就忘了还有一个大公主泰拉还在回家路上呢。 芭拉芭娜成功了,自然是非常高兴,但她心中对老爷爷的事情非常耿耿于怀,拿了老花眼镜向威斯特国的方向看去。 原来瓦吉沙吉虽然也被请进宫内,但并没有受到太大注目,毕竟有其他锦衣华服的皇亲国戚们,谁还会注意一个糟老头? 「这样也好,」被冷落的瓦吉沙吉感觉有点孤单,只好安慰自己,「没有人会注意就是我瓦吉沙吉把王子们带走的。」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样一点也不好。 王子们都坐在上首,离他远远的,谁也不会靠近他身边,这要怎么绑架王子呢? 他看到大厅上一队一队的歌舞表演剧团,心生一计,跑去向下一场即将上场的马戏团团主说自己有些绝活想给王子们娱乐娱乐,但是年纪一大把不好意思一个人上场,其他人听了哄堂大笑,团主是个热心的好人,便让瓦吉沙吉跟着他们团员一起上场了。 不久,「奇异马戏团!」司仪果然喊了这团上去表演。 眾人的目光忍不住向瓦吉沙吉看去,纳闷着:「马戏团怎么会雇用这么奇怪的老头子?看他年纪一大把了,难道是学猴子吃香蕉吗?」于是大家耐着性子看其他人表演完毕,好不容易等到瓦吉沙吉出场。 瓦吉沙吉清清喉咙,高兴地说:「很荣幸为各位带来表演,我只是想变几个魔术给王子们看看。」其中一个王子满脸不在乎,傲慢地说:「魔术?刚才就好几个魔术师来过了,你这把年纪,还记得怎么变魔术吗?」国王皇后听他出言不逊,笑着轻声斥责:「雷迦,对老人家要尊敬点,你没看他半隻脚都进棺材了,还卖命在这里表演给你看,待会儿我们可要好好款待这位老头。」 瓦吉沙吉想辩解说自己其实已经活了好几百岁(在天界是七十几岁)身子还很硬朗。正要开口才发现自己忘记咒语了。 「唉唷糟糕!」他大叫。 眾人大吃一惊,关切地问:「怎么啦?」 「扭到脖子了吗?」 「难道香蕉忘记带了吗?」 「猴子走丢了?」 「怎么会走丢?他自己就是猴子啊。」人群中一个声音说,其他人又大笑起来。 瓦吉沙吉寻声望去,发现刚才那句话也是从一位王子口中说出来的,虽然他们都长得很好看,但这位王子看起来却是非常调皮的样子。 「咳嗯。那我要开始念咒语啦。」其实他跟本忘记咒语怎么唸了,只是装模作样一直咳嗽,大家都以为他肺结核。「唔…天灵灵地灵灵….不对,屋哩屋哩屋哩…」就这样唸了好几段,地上的纸鹤依旧一动也不动。 刚才笑他的那位王子忍不住又说:「老爷爷,我看您年纪大了,还是我来帮您唸吧。」说着他下了台阶,朝瓦吉沙吉走去。「古洛奇,回来吧,别欺负老爷爷,我们应该要敬老尊贤。」坐在雷迦旁边的王子说,然后温柔地朝瓦吉沙吉笑了笑,示意他继续唸咒语。 「谢里,你客气什么?就让古洛奇去帮忙吧,反正那老头跟古洛奇一样没什么脑袋,也许刚好就猜中了咒语。」谢里只比雷迦大两岁,雷迦平常是不叫他皇兄的。 这下换古洛奇不服气了,「喂!你说我没脑袋?你下来,我们比画比画!」雷迦听了,气呼呼地站起身就要拔剑朝古洛奇衝过去,坐在国王旁边,看起来最年长的王子赶紧起身拉住雷迦:「雷迦、古洛奇,你们别闹了,比试什么?要比就等大哥回来在他面前比,让大哥知道这一年来你们有多不长进!」 另一边一位全场唯一戴着帽子的王子笑着说:「也许等这位老爷爷想起来的时候,大哥也正好回来了,这样很好,更热闹,」顿了顿,他伸手压压帽子后又对瓦吉沙吉说:「老爷爷,我不知道你想变什么戏法,但是希望不要颳起太大的风才好。」 话才说完,瓦吉沙吉忽然灵光一闪:「喔妈哩喔妈哩!!!」七隻纸鹤翩翩飞起,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古洛奇开心地当先跑过去攫住其中一隻,王子们觉得有趣极了,也都围了过来,古洛奇说:「嘿,德安卡,我们骑上去吧」。年纪最小的王子德安卡说:「骑在这上面?这纸作的鸟看来多脆弱啊,要是我们骑上去牠会痛的。」 瓦吉沙吉听了便说:「既然王子殿下如此要求,那老爷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念了一段咒语,王子们手中的纸鹤越来越重、越来越大,最后大的像匹小飞马。 古洛奇兴奋地一脚跨上去,骑了就飞。其他王子看了也觉得非常有趣,跟着纷纷骑上去。只有最小的王子德安卡和老实的谢里、莱比先问过瓦吉沙吉才把纸鹤骑走。 瓦吉沙吉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把王子们骗到手(他也一样忘了还有一个大王子在路上)慌乱中也想骑上纸鹤就走。 可是他人老动作慢,还没跨上纸鹤一起飞走,王子们就玩腻了又飞回来,走回威斯特王身边。这下瓦吉沙吉可急了,古洛奇对他说:「你这纸鹤啊,好玩是好玩,不过就是到处乱飞一阵,也不听话,幸好我们都回来了,不然你可要被父皇骂惨啦。」 眼看无法把王子们拐跑,芭拉芭娜正想要衝过去帮忙,忽然瓦吉沙吉身边一个金黄色的东西一闪,飞向六位王子。原来是那隻金鹤。金鹤分别扔了六根羽毛在王子们的头上,王子就变成六座黄金雕像了。不仅是旁人,连瓦吉沙吉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不过他没时间想那么多,芭拉芭娜已经来到他身边说:「快!趁现在把王子们带走!」两人一起念了飞翔咒语,六座黄金雕像就这么腾空飞起来,等到眾人回神要抓住他们的时候,已经飞到伸手也搆不着的高度了。 八个人就这么飞回了女神的宫殿。 芭拉芭娜与瓦吉沙吉将分别十二人交差之后,快快乐乐携手度蜜月去了。 女神看着这六尊雕像又好气又好笑,「不是说七个人吗?怎么都只带回六个?真是两个老糊涂。」把王子们回復人形之后,安排在与公主们相对的西边寝宫内,然后分别告诉公主与王子们:「你们在这里乖乖待上一天,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你、你真的不会伤害我们?」雪芙害怕地问。 「嗯,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睡上一夜好觉,让你们的父王母后没有间情逸致为了芝麻小事跟威斯特打仗。」 公主们很害怕,唯唯诺诺地答应会乖乖待在房间里后,女神便满意地离开了。 但另一头的王子却很有意见。 雷迦不高兴地说:「你是谁啊?你知道我们的父王是谁吗?他是最伟大的威斯特王,我们的僕人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到时候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莱比斥责他:「雷迦,你太没礼貌了。」 米伊奇怪的问:「你确定你真的无意伤害我们?为什么这跟某牌标榜一週见效的生发水一样没有说服力呢?」 谢里客气地说:「请让我们回去吧,父皇母后找不到我们会很难过的。」 德安卡则说:「请问您有睡衣吗?母后叫我们睡觉的时候都要换上睡衣的,才不会把床弄脏。」古洛奇笑他:「我们难得飞得这么高,为什么马上就要回去了呢?多玩个几天也没关係,」然后他对女神说:「这位美丽高贵的王妃,你要是想找我们之中一个人当你的国王的话,我看你的年纪比我们大哥还大上许多,父王母后很难同意的;如果你一定要包养我们其中一个人当小白脸的话,那就只好勉勉强强由我二哥莱比出马啦。」 女神听了大笑,头也不回的离开西边寝宫,留下六位错愕的王子。 女神的寝宫与地上界的皇宫相比毫不逊色,金碧辉煌的圆顶与雕刻细緻的石柱,除了整齐洁净的六张床之外,还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精美的食物水果,餐具样样考究,原本看来就可口美味的食物一放上去就更加诱人了。公主王子们松懈下来之后,都嚐了一点餐桌上的东西,喝了点水,那水澄澈清凉,舒服极了,只要喝一口整个人都好像脱胎换骨似的。王子们眼看没别的事情做,也一样吃过东西之后就准备休息了。 当女神悠间地准备睡上一夜好觉,伊司特与威斯特宫殿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第二章 公主的狮毛(一) 几个宾客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呆了半晌才知道要尖叫,因此错过了黄金救援时间。现在伊司特王可是气得七窍生烟呢! 刚刚还热闹的场子,一下子鸦雀无声。 伊司特国王环视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臣子,怒骂:「翻遍全国上下也要把公主们找出来!悬赏一百万!」 可怜的大臣战战兢兢地回话:「王啊,我们连修理城外墙的钱都没有了,哪里有多馀的金子悬赏?」 伊司特王又说:「那就下令全国人民不准吃饭也要把公主们找出来!」 大臣答:「王啊,战争太久,百姓们早就没饭吃了,饿死了一堆人;您现在就算叫他们不吃饭也没什么改变啊。」 伊司特王没办法,只好说:「那、好吧,谁要是能找到公主,我就让他做駙马爷!」 大臣本来想说:「你连公主的嫁妆都付不出来了,还想替她们找駙马?」 另一边,眾目睽睽之下威斯特六个王子全被带走,一干大臣的脑袋恐怕全都要不保了。大家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眼皮动也不敢动。 威斯特王震怒,胡乱指着地上的大臣们乱骂:「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传令下去!所有年轻人都给我出动、上山下海也要把王子们找出来!」 大臣们苦着一张脸:「王啊,所有年轻人都被徵召到前线去当兵囉。」 威斯特王:「那就派出所有军队也要把王子找出来!」 大臣:「王啊,菁英们都战死沙场,剩下些半残不废的怎么上山下海阿?」 最后,两国国王气急了,异口同声:「你们!就是你们!给我去找阿!把公主/王子找回来!否则全家等着受死!」 幸好这些大臣们福大命大,泰拉与帕辛斯正巧就在这时候回到各自的国家,一听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被莫名其妙带走,奋不顾身就要衝去救人。一开始伊司特国王与皇后并不答应,他们害怕失去最后的女儿,但是泰拉保证自己乔装成男人应该会安全许多。 同时,帕辛斯也带着随从出发寻找弟弟们。 两人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包括黑市和地下交易场,丝毫没有半点风声,但都知道了对方国家的公主王子们不见了。这下伊司特王与威斯特王心情到是好了许多。「反正他家也是损失惨重,公平!」至于为什么常打仗,两个国家这下倒是一点也不计较了。 这天泰拉心灰意冷地走进一间酒店坐下。身边两个侍女也是像她一样勇敢又聪明的女性,看公主天天愁眉不展,心里也不好过。其中一个便说:「伍德少爷,我们找了两三个月了都找不到公主殿下们的下落,是不是先回皇宫一趟呢?」 泰拉心里正烦恼,还没答话便看见门口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僕人就坐在离她斜前方不远处。泰拉觉得这人眼熟,定睛一看,竟然是帕辛斯! 「是他!」泰拉想到这个人在战场上与她纠缠许久始终拿他不下,心里有气,故意别过头去。但是帕辛斯却看见泰拉了,心想:「多么漂亮的一个年轻人,年纪似乎跟我差不多大,陪在他身边的两位姑娘看来是人品极好的淑女,要是我能跟他结交为朋友,不知该有多好?」想着想着,眼睛也就一刻离不开泰拉。泰拉被看得不自在,起身就要离去。 帕辛斯见机会稍纵即逝,赶忙起身向前。泰拉身边两位侍女以为帕辛斯要跟少爷做生意,便走向前说:「我们这趟买卖做完了,少爷要赶着回城呢。」帕辛斯说:「我不是要跟你们作买卖的,事实上,我虽然扮做生意人的样子,但其实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这位少爷,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帕辛斯有心跟泰拉作朋友,因此坦言相告。 泰拉起先很惊讶,心里笑他:「怎么有人把自己的偽装说破了?」本来泰不想理他,但帕辛斯都走到跟前,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便回答:「我是伊司特的人,正要回我的国家去。」 帕辛斯听他是自己交战已久的国家,到也不介意,说:「可惜我是威斯特国的人,幸会。」泰拉问:「你既然不做生意,那你出来做甚么?」帕辛斯皱了皱眉头,答说:「实不相瞒,我是帕辛斯,是威斯特国的大王子。…请问阁下是?」「伍德爵爷。」一旁的侍女代她回答了,还忍不住抿嘴偷笑。「对,我是伍德。」泰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强调一次,彷彿在告诉帕辛斯其实伍德是假名。 帕辛斯说:「伍德,我的兄弟不见了,我出来就是为了要找他们。」 泰拉看了身边两个随从,说:「看来王子殿下这趟路走的不太顺利?」 帕辛斯点点头,说:「我一共有六个弟弟,却一个也找不回来。唉。」泰拉听了装作惊讶的样子:「什么?六个全都失踪了?」帕辛斯说:「我好一阵子没回家了,可是就在我好不容易回家的那天晚上-就是我弟弟们的生日-他们却被一个奇怪的邪恶魔法师带走了。」 泰拉听到帕辛斯跟自己同病相怜,突然就对他有了好感,「我…」剩下得便说不出口了。帕辛斯忙问:「兄弟,有什么困难儘管说出来吧,大家作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泰拉这才说:「其实,我也是来寻找伊司特国的六位公主的。」 帕辛斯:「咦?」 泰拉说:「跟贵国一样,伊司特的公主们也是在生日宴会那天,突然就被一个丑陋可怕的老巫婆带走了。」 帕辛斯听了很高兴地说:「这下我们可是患难兄弟了。」 泰拉心想:「谁跟你是兄弟?」身后两个侍女轻轻地偷笑。而帕辛斯身边的两个随从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位侍女。 之后眾人投宿至同一间客栈。夜里泰拉翻来覆去,想得却不是如何找出六个妹妹,而是宿敌就在眼前,何不杀之而后快? 她听到两位侍女均匀地呼吸声,心里拿定主意,偷偷起身披上袍子便拿刀走到帕辛斯房内。「这人也真大意,竟然没锁门?」泰拉虽然觉得奇怪,但一想这可不是「天助我也」?胆子便大了起来,直直走向帕辛斯床边。他的两位随从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 看清床上的人确实是帕辛斯,泰拉却有些迟疑。帕辛斯对自己一点也不起疑,而且那样开朗明亮的个性,人人都愿意跟他做朋友,再看他浓眉大眼、俊俏的脸庞、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聪明才智…这样一个人才,「杀了似乎有点可惜…」泰拉心想:「而且,他是威斯特王子,要是他死了,第一个一定是怀疑到我们伊司特头上;刚才店里的那些人也都看到我们谈话了,知道我是伊司特的人,如此一来,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争,岂不又要没完没了?」 泰拉厌倦了战争,手里高举的刀,慢慢放下了。 「我今天就放过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再跟威斯特打仗了,绝对没有私人因素!」泰拉想,又悄悄地溜出去了。 门才掩上,帕辛斯握着腹中短剑的手才松懈下来。他睁开眼,庆幸自己又活了一天,他高兴地自言自语:「伍德虽然不喜欢我,但他正直的眼神让我非常欣赏,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与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伤害我。」又想:「但他又为什么在半夜来找我?刚才那一瞬间我真以为他的利刃就要穿透我的胸膛,幸好没有。难道这是在测试我的胆量吗?」 帕辛斯天性乐观,心里不觉得对伍德有亏欠,翻个身就安心地睡了。 第二章 公主的狮毛(二) 虽然泰拉尽可能不与帕辛斯过于亲近,但日久生情,帕辛斯的活力与真诚,渐渐地让泰拉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数月后某天,两个人终于来到至高山上的神殿门口。果然不愧是世界上最高的神殿,居高临下,俯视万物,楼梯难爬也就算了,山里还杂草丛生,寸步难行。 雪白的神殿虽然朴素老旧,也不宏伟,但是外貌威严,内外一尘不染,四下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倒像是一处不属于人间界的地方。 「『既然上了贼船,就做个勇敢的海盗!』人们都说这里最接近天空,也许有办法占卜出公主们的下落。我们别光站在门口了,进去吧。」帕辛斯提议。「不对,是:『既然上了贼船,就把船长打倒自己当老大!』我们走!」泰拉说。 一行人才进去就看到一个喜孜孜的中年妇人在打包行李,地上堆着像小山一样高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破布,「这老太太的品味真差啊。」眾人心想;一切家庭用品-尤其是厨具;还有各式各样的书本-不是封面破损就是缺页。 她见到眾人便说:「我很忙,今天神殿暂停营业。」 「暂停营业?」帕辛斯的一个随从诧异地说。 「神殿怎么会暂停营业?是因为逃漏税被查封了吗?」泰拉的一个侍女也很惊讶。 帕辛斯上前一步:「等等,老婆婆,我们有事情…」中年妇人一听马上翻白眼瞪他:「哼!」 帕辛斯愣了一下,泰拉马上笑着接上去说:「这位美丽高雅气质出眾的神官『大姊姊』您好。」 中年妇人笑逐顏开,说:「来来来,这位小帅哥,我正间的发慌呢!有你陪我解闷再好不过了。可惜你来的时间不对。」泰拉被泼了一桶冷水,心里很生气,但表面上还是热心地问:「大姊姊在忙什么?有我们可以帮忙的?」但她心里想着是:「要是这位神官奶奶不帮我们算命,大不了用武力恐吓她。」 妇人说:「我要上去帮十二个小朋友做饭打扫洗衣服,还要陪他们玩,」说着摇摇手中的婴幼儿玩具:「忙喔,忙死了忙死了!」手里不停地把一地混乱的东西塞进那窄小的破皮箱。说也奇怪,东西确实一件件地减少,但皮箱一点也没有变大。 眾人心中嘖嘖称奇,知道她一定是位仙子。 泰拉又问:「上去?上去哪里啊?陪你亲戚的小孩玩?」 妇人也多没想,就说:「不是,我哪那么多亲戚,我活了几十年了,亲戚们在我还是一朵花的时候就都去世囉。今天是因为我师兄、师姊要去度蜜月了,女神一个人没法应付那么多小娃娃,才要我去帮忙的。」说着,自顾自地唱起歌来。 大家听的一头雾水。帕辛斯便说:「可是,我们真的需要您的帮助啊。」 「嗄?」妇人偏过头来瞪他,「嗄?」 帕辛斯试着解释:「我是威斯特国的王子,我叫帕辛斯,我的六个弟弟被一个奇怪的老爷爷带走了,而他,他是伍德公爵,…」 「我是伊司特国的人,奉命出来寻找下落不明的六位公主,她们是被一个奇怪的老奶奶带走的。」泰拉说。 妇人这下才明白原来这两位就是瓦吉沙吉与芭拉芭娜遗漏的公主泰拉与王子帕辛斯。她早就从女神那儿得知泰拉女扮男装和帕辛斯一起出门寻找弟弟妹妹的过程。这个故事她每次听都要哭上一回,「人世间的兄弟姊妹情谊真是感人哪!」 不过正事要紧。既然他们自投罗网了,她也不好拒绝人家,于是便假意地说:「真是太可怜啦!这样吧,我们所服侍的女神陛下是万能的,她什么都知道,你们就跟我一道上至圣城,女神会给你们满意的答覆的。」然后她看着两人身后的僕人,说:「其他人请留在这里。」 帕辛斯与泰拉不知道自己羊入虎口,高兴地答应了。 妇人欢喜地跑去敲堂上那口大鐘,「咚!咚!咚!」,一条花花绿绿的绳子就自天而降出现在眾人面前。三人手脚俐落地爬上绳梯,帕辛斯和泰拉原本还担心要腾出手来接着不小心坠落的妇人,想不到却是白担心了。 至圣城毁坏的大门已经修好,帕辛斯与泰拉看到那扇巨大的石门和奇怪的晚霞云彩,两人都有些不安,但是一想到可以找到许久不见的弟妹们,很快又鼓足勇气。妇人直直把二人领进正厅交给女神。 「女神陛下在上,人质我带来了。」妇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说。 帕辛斯与泰拉耳朵可好了,大吃一惊:「人质?」 女神看到漏网之鱼还是被抓回来了,非常高兴,挥手要妇人退下。她慢慢走向泰拉与帕辛斯,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拔剑,女神已经快一步握住两人的手,温婉地说:「『昨天的敌人,今日的朋友』,孩子,你们做得很好,画干戈为玉帛,我都看到了,我也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不枉费我这一番苦心安排。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所有人回去。」女神一时忘记「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道理,所以说是「一天」。 「所有人?你是说我妹、呃,帕辛斯王子的弟弟,还有我们伊司特国的公主们吗?」泰拉赶紧问。 「是啊,你们的弟妹们都在我的寝宫里,你,」女神对泰拉说:「你要找的公主在这边,」女神指示了一条路,又对帕辛斯说:「王子们在另一头。记住,明天一早我就会送你们离开,在此之前,你们不可以擅自行动。」 两人半信半疑地背对背离开了,虽然对女神的话有许多疑问,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向女神道谢。 泰拉穿过长长的廊道,忽然眼前一亮,出现一方壮丽的花园,浓郁的花香芬芳扑鼻,每一朵都比人间界看到最好的花的还要硕大、漂亮。天空中原本透着橘黄金光的晚霞显得更深沉了,红艳艳地倒让她想起雪芙粉嫩的双颊,脚下不知不觉便加快脚步。然后,她听到一群女孩子们嘻笑的声音。 「苏米姊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你教唆妃琳去和女神叫阵,万一女神发怒了,罚我们不准回家怎么办?」说话的不正是琴沛吗?泰拉一时之间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接着是一个沉稳的声音说:「女神陛下说我们不可以离开屋内,还是快点进去。」「我才不管女神说的话,她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不等薇薇尼亚说完,又一个声音插进来说:「我到觉得这里很好,我喜欢这里,你说对吧?雪芙?」 雪芙才说:「我…」泰拉已经飞奔至六人面前,七个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完全不是平常高贵的淑女样子。 大家都忘了女神不许踏出寝宫的命令,七个人在花园里絮絮叨叨,浑然不觉天色渐沉。忽然一阵悉窣从半人高的草丛后传来,泰拉机紧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草丛慢慢分开,竟然出现一隻健壮威猛的金色狮子!狮子两眼火光四射,张开血盆大口大吼一声,眾人魂都要吓飞一半。 「啊!」 「啊啊!!」 「啊啊啊阿!!!!!~~~~」公主们吓得花容失色,泰拉虽然很害怕,但为了保护妹妹们,想也没想就拿出弓箭朝狮子射去。泰拉的箭又快又准,狮子负伤之后更加兇狠,暴吼几声,情知自己不是泰拉的对手,就朝雪芙衝过去。 泰拉扔下弓箭也拔剑衝过去,朝着狮子身上连砍数十剑,直到最后狮子哀鸣一声倒下。 「皇姊!」公主们一拥而上将泰拉团团围住。 「皇姊真是威风!」德丝讚叹地说。 「你们没事吧?德丝,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雪芙呢?」泰拉担心地一一询问眾人,直到确认所有人都相安无事为止。 薇薇妮亚看着倒在地上的狮子,说:「真是可惜了上好的一张毛皮,要是拿去卖肯定值不少钱。」妃琳不耐烦地说:「你别钱呀钱的,只会见钱眼开,什么都不顾。皇姊还是用你那金脑袋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吧。」薇薇妮亚不高兴地顶回去:「少指使我!你聪明、你去想办法!」 第二章 公主的狮毛(三) 「你们两个别吵了,女神说的对,外面不安全,我们快些进屋吧。」德丝说。 「谁又能保证屋内安全?说不准里面有食人怪呢。」苏米回。 「至少屋内还可以遮风避雨。」德丝说。 「哪来的风?哪来的雨?」苏米说。 「说不定马上就要下大雷雨啦。」德丝应她一句,一边把雪芙和妃琳牵进屋里,没想到话才刚说完,原本晴朗无云的夜空真的雷电交加,不一会儿便下起倾盆大雨。 苏米笑说:「皇姊真是金口,连雷雨都召唤来了。」眾人匆忙进屋躲雨。薇薇妮亚跑不及被淋了一身,骂道:「什么不说、说这些倒楣话,害我淋了一身。」德丝赶紧去找毛巾帮她擦乾,一转身却和人撞成一块儿。 七个姊妹惊讶地看着莫名出现在她们房间里的妇人。一团床单和棉被散落在妇人脚边,她一脸惨白,指着泰拉说:「你、你、你…」忽然天色大变,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女神的怒吼,接着室内一阵雷电交加,妇人喘息着说:「你、你竟然把女神心爱的坐骑杀了!」 苏米看着屋内有闪电,兴奋地说:「皇姊你好大威力!把雷雨都带进屋里来了。」 「我根本就不知…」泰拉还想辩解什么,一道闪光当头霹下,「吼!!!!」她刚才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化成一声狮子的巨吼。 「哇!皇姊!」雪芙尖叫一声,然后昏倒了。 「哇!女神是巫婆!」妃琳大叫。 「女神是坏人!」薇薇尼亚也说。 「女神要杀人啦!」苏米大叫,但声音听起来却很兴奋。 「女神饶命!」琴沛吓得蹲下来抱住雪芙。 妇人也跟着惊叫:「女神饶命呀!」然后吓得跑走了。 德丝抱着泰拉哭喊着:「皇姊、皇姊,怎么会这样?这下我们要怎么办阿?」一旁五人都害怕极了,苏米却说:「大姊这副样貌回去,还不到门口就被守卫乱箭射死啦。」 德丝说:「会有办法的。」其实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泰拉本来懊恼极了,才刚见到妹妹们,却变成这副模样,此时听到德丝说有办法,灵光一闪,伸出爪子抓抓德丝和琴沛:「德丝,琴沛,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琴沛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被一个东西吃进肚子里…」德丝是个细心的人,记性也好,说:「有一个老婆婆说要送我们生日礼物,父王母后招待她进宫里去,后来雪芙吵着说想见你,那老婆婆说有办法让你马上回到我们身边,本来大家都不太相信的,可是那婆婆从怀里拿出一隻好奇特的鹅,…然后,我们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 琴沛问:「大姊,你也是被那老婆婆骗来的?」 泰拉摇摇头,说:「不,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跟帕辛斯一起旅行,找到至高山上,见到一位妇人,她在神殿里敲鐘变出一条通天绳子,我们爬绳子上来的。」 薇薇尼亚听了说:「那绳子要是还在,我们就顺着溜下去吧。」七人觉得这主意好,便分头去找绳子了。苏米又说:「我们不只要找出绳子,还得拿点值钱的东西回去,教训教训这个老巫婆!」 六个人就在女神的宫殿里偷偷摸摸寻找看得上眼的东西准备带走。德丝觉得擅自拿走他人的东西很不礼貌,于是走进厨房想找点吃的带在路上,以免妹妹们肚子饿了。但是除了原来寝宫里有食物之外,厨房倒是清洁溜溜。德丝正要离去,忽然看到壁炉边有一块半焦的麵包,也许是被麵包奇异的大蒜香味吸引了吧,德丝忍不住拿起来放进口袋里。 苏米在房间里东翻西找一阵子,看上一个镶着耀眼红宝石的大声公,她觉得有趣便兜在怀里带走了。 薇薇尼亚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两本书,仔细一看是「农具三十种」与「当代绝版经典—好吃点心一百种」。 妃琳在桌上看到一个纸盒,打开来是一大叠刮刮乐。虽然不知道头奖是什么、中奖了要怎么跟女神兑换,但她还是拿了。 雪芙坚信自己是童话故事里总是受到奇蹟眷顾的最小公主,所以她要得到的宝贝一定也是最特别的。她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城堡大厅的祭坛上。大厅静悄悄,她像猫一样滑过磁砖,摸上祭坛阶梯,搜寻一阵,看到一个小巧素雅的木盒子,打开来放着三根针:纯金作的、纯银作的、还有铜作的。 雪芙心想:「喔,女神陛下在上,这想必就是童话故事里说的,能变出高山、大海,还有镜山的宝贝吧?」她开心地拿了就走,回到寝室里,姊姊们都在等她。琴沛到处间晃的时候,在入口城门草丛中发现了泰拉说得绳子,也不管旁边的花草们怎么警告,高高兴兴拿了就跑。 六个人外加一隻狮子趁着夜色跑到城门边,幸好泰拉力气大,勉强把城门推 开一条小缝,公主们一个接一个鑽出去。可是,绳子的另一头该绑在哪里好呢?妃琳说:「我们一个拉一个下去?」薇薇尼亚嘲笑她:「傻瓜,那最后一个人怎么办?」 大家一起向泰拉看去。 泰拉说:「你们先下去吧,我拉着绳子。」奇怪的是,绳子一往下丢,竟然就自己伸长了起来悬在半空,像泰拉他们上来时候的样子。 泰拉和德丝在一旁看着妹妹们一个个往下爬,妃琳和薇薇尼亚抢着当第一个,但是从小就没有人抢得过妃琳,她很快溜下去,消失在云雾间;接着是琴沛和苏米;薇薇尼亚要下去时,被雪芙拉住:「皇姊,我怕。」薇薇尼亚没办法,便说:「你跟我一起下去,你抓着我的衣角。」雪芙还是犹豫着,最后对泰拉说:「皇姊,请你先别下来,我怕你太重扯断绳子了。」 泰拉听了很难过,但还是笑着说:「嗯,那我先去一边等着。」就走回城门内了。 德丝也替泰拉难过,说:「大姊怎么会扯断绳子呢?苏米、琴沛和妃琳下去了都没事。」 雪芙说:「童话里都说最小的公主命运最坎坷,我看可能轮到我的时候绳子就断了。」 薇薇尼亚听了一阵鸡皮疙瘩:「你、你别乱说话!『小公主不幸』的特权已经让大姊承担了,你还是快点跟我一起下去吧。」 看着薇薇尼亚和雪芙消失在也云雾间,德丝这才慢慢爬下去。 就在德丝下去没多久,那中年妇人气急败坏地追上来,一边破口大骂:「小偷!小偷!我还说这通天梯怎么不见了,原来竟是被小小公主们拿走了!哼!」她用力朝着云朵吹气,云被她吹得散了开来,她看见公主们正努力爬着绳梯向人间界去,这次,她用力吸了好大好大一口气,脸颊脖子肚子全都涨成一颗大圆球,「呼~~~」一股强劲的大风从妇人嘴里吹出,公主们一时没抓紧,就被这风吹脱了绳梯,不知飞往何处了。 妇人一看公主们全摔下去,又紧张了:「哇!这下要出人命啦!」她又吹了一口徐徐和风,把公主们轻轻拖住,慢慢放到地面上。她不敢告诉报告女神,因为自己差点害死公主们,只有摸摸鼻子回房去,打算明天一早再思考怎么应付女神。 话说泰拉闷闷不乐走了开去,不知不觉就来到后花园的湖边。这湖与王子们那一头的寝宫是相连的,所以当她听到王子们的谈话声时不觉大吃一惊。 幸好她反应快,想起自己已经被女神变成狮子,赶紧躲回丛中,才没落得前一头狮子的下场。但她心里万分焦急。这时候,皎洁的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照在泰拉的身上,那狮子的鬃毛竟一根根松脱,落在地上,泰拉惊喜地发现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跑到湖边,那湖水确实地倒映出她美丽的脸庞,她像水仙花那样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久久无法自拔。 有个人朝她走近,微微地说了一声:「咦?」泰拉这才惊觉身边有人,慌忙站起身。来人不是别人,是帕辛斯。帕辛斯身后还跟着其他六位王子,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泰拉。 「你…」帕辛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公主的狮毛(四) 莱比没有发现大哥的异样,客气地向泰拉行礼,说:「晚安,高贵的淑女。」 古洛奇好奇地打量她:「你是谁?你不是女神,为什么会在这里?」 雷迦则说:「你看着湖水干嘛?自恋狂。」 米伊说:「美女,这么晚一个人很危险喔。」说着,还不忘拨弄一下片刻不离头的帽子。 谢里则是微笑地看着泰拉。泰拉把这七个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有无限感慨:「没想到,这七兄弟中,只有三个人看起来比较正常些,而帕辛斯…」她想到帕辛斯,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低下头去。正好看到德安卡也在看她。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德安卡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惧怕。 「我叫…德丝…」泰拉无意间说出妹妹的名字,心里也吓了一跳。然后她赶紧安慰自己:「本来我们在战场上是敌人,如今我人单势薄,帕辛斯大概不会饶过我。报上妹妹的名号,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帕辛斯讨厌『泰拉』、绝对不是担心帕辛斯讨厌我…」 「德丝…」帕辛斯重复一遍,「德丝,你是伊司特国的公主吗?伍德呢?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见过面了吧?」「唔…伍德…」泰拉忽然想起绳梯的事:「帕辛斯,快点,我妹妹们已经从绳梯逃走了,你们也快点逃吧!」 帕辛斯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呃,」泰拉发觉失言,只好说:「是、是伍德告诉我的,他说,他说你就长这个样子,他说你是他的好朋友。」最后一句话,泰拉原本是不愿承认的,但没想到这一出口,却轻松多了。 帕辛斯一听伍德提过自己,非常高兴,「伍德呢?我可以…」「等等,你说逃去哪里?」雷迦插嘴问说。「大哥,」莱比帮泰拉解围:「这位高贵淑女的意思,应该是说你的朋友伍德已经跟伊司特的公主们一起逃走了。」 帕辛斯显得有些悵然若失,但是一看见美丽的泰拉,马上又恢復精神。泰拉又说了一些刚才公主们捡宝藏的事情,王子们也决定从城堡中拿点东西当礼物。 帕辛斯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泰拉,对于寻宝一事兴趣缺缺; 莱比在掛鐘的后面发现一张面具; 米伊因为有m型秃,一直非常介意,因此到处东翻西找,想找出强效生发水,但最后终究徒劳无功,他随便拿了抽屉里的一只戒指,心想也许拍三下会有精灵出现,实现他的宿愿; 谢里在床头柜上找到一份一百年前的旧报纸,惊喜非常:「这报纸是极有研究价值的古董!」; 雷迦在坐椅下找到一个袋子和一綑绳子,他大叫:「嘿!我找到绳子了!」完全忘了泰拉说绳子在城门边的事情; 古洛奇在床底下找到一盒蟑螂屋,嘖嘖称奇:「女神的城堡也闹蟑螂吗?」; 德安卡则从壁炉里捡起一双沾满煤灰的手套。 八人跑到城门口,泰拉在半途忽然觉得浑身发痒,仔细一看,手上的狮毛又要长出来了。原来她只有接受月光的洗礼才能恢復人形,但是刚才折腾了一阵子,月亮渐渐西沉了。 「我又…」泰拉惊叫一声。 帕辛斯赶紧问:「你怎么了?」 「不,我…」眼看狮毛越长越多,泰拉慌慌张张地往身后草丛一躲。帕辛斯想追上去,泰拉说:「别过来!」帕辛斯说:「好,那我在这里等你。」此时,泰拉已经全身长满狮毛。 「皇兄,我们快点走吧,也许女神到了早上会反悔也不一定。」莱比走过来说。帕辛斯不肯离去:「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莱比知道大哥的心意,也不阻拦,说:「那好,皇兄可要当心。我先送弟弟们下去。」 结果雷迦找到的绳子根本不是通天梯,也不知道做甚么用的,雷迦嘟嘟噥噥把绳子收起来,眾人就在附近寻寻觅觅,打算碰碰运气。果真让他们在草丛里找到被中年妇人随手一扔的绳子。 谢里先带着德安卡下去,随后跟着古洛奇和雷迦,再来是米伊,米伊临下去还不忘交代:「二哥,你千万要把大哥一併带下来啊。」莱比点点头允诺,看着五个兄弟都下去了,莱比又跑去找帕辛斯。帕辛斯依然在草丛前痴痴地等着。 泰拉不敢出去,心里把帕辛斯臭骂一顿,「你这还算是男人吗?叫你别过来、你等在那里做甚么?要是我跟你们一起下去了搞不好梯子就被我扯断啦,大家一起摔死,你高兴?」 莱比对帕辛斯说:「皇兄,天快亮了,女神大概就要去找我们了,还是快点动身吧。那位美丽的淑女大概是宫里的善良仙子,所以不愿意让你再见到她…」泰拉听莱比对兄长毕恭毕敬、对自己又称讚有加,心里非常喜欢他。她想:「帕辛斯这个弟弟,说不定跟德丝正好凑一对呢。」 「不,没有关係,」帕辛斯说:「她是神、是人、是什么都好,是妖魔鬼怪也好,我一定要再见到她。」 泰拉很是感动,忍不住探出头来轻轻叫了一声:「帕辛斯…」 两人突然见了这庞然大物,吓了一跳,拔剑相对。泰拉看到帕辛斯刚刚还说想见她,现在却又刀剑相对,心里很生气,转念一想,昨夜她不也是这样,一看见狮子就拉弓拔剑了? 泰拉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说:「是我,我是…伍德…」 「伍德?」帕辛斯大吃一惊。 莱比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哥,这位是你的朋友伍德爵爷?原来你跟狮子一道旅行啊。」 帕辛斯莫名其妙,「不对,伍德明明是人…」 莱比也糊涂了:「那这位是?」如果不是马戏团小丑装,眼前这隻明明就是狮子啊! 泰拉说:「我被女神施了魔咒啦!」 帕辛斯与莱比面面相覷,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泰拉。 泰拉不满地说:「哼!那天喝咖啡的时候,我明明要黑咖啡你却帮我加糖、还有,在至高山神殿的那个老太太,不…人家明明是高贵淑女,你偏偏把她喊成老婆婆,她就对我们很不客气…」 莱比一听哈哈大笑,帕辛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伍德,真的是你!」又说:「原来你是女神的坐骑啊!」 泰拉气得跳起来:「我刚才不是跟你解释了?我是被女神下了咒!」「怎么会呢?」帕辛斯这才听清楚:「你一上来就得罪女神了?」泰拉叹了一口气,说:「唉…一言难尽,我们还是先快点离开这里吧。」 「等一下!伍德,你、你跟伊司特国二公主德丝殿下是什么关係?」 「什么什么关係?」 「我是说,你们是不是…呃,兄妹?你们说话的声音还有样貌都…好像…」帕辛斯说。 「胡说!」泰拉心中一凛:「你是被我…、被我妹…、呃,被我表妹迷住啦?」「喔,原来是表妹。」帕辛斯松了一口气,莱比再次催促:「皇兄,别让弟弟们等太久吧。」 于是莱比和帕辛斯一上一下护着泰拉,就怕她爪子抓不稳跌下去,泰拉不禁感慨万千,认识十数年的姊妹们竟然比不上认识一天(一年)的朋友。 好不容易等三人回到人界,又是黄昏了。先下去的王子们早已等得不耐烦,看到帕辛斯和莱比还带着一隻狮子都吓了一跳,只有德安卡看到泰拉笑嘻嘻地。 一行人就这样平平安安回到威斯特国的城堡内。 女神睡一觉醒来发现人质都跑了,虽然有点生气,但气过也就算了。至于那些遗失的东西,她以为是瓦吉沙吉和芭拉芭娜搞丢了、或是度蜜月的时候打包行李不小心包走了,并不怎么在意。 倒是老妇人很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明明看到公主们攀着绳子跑了,她还把通天梯乱扔,结果让王子们也跟着跑了。 第三章 哑巴吃黄连(一) 相较于威斯特的王子们一路平安回到家,伊司特的六位公主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们被风吹得四散各处,谁也不知道其他人被困在什么地方,只有德丝幸运地降落在国境内山脚下。 她惊魂未定,直到发现四周景物是熟悉的伊司特国界才放心下来,揉揉扭伤的脚,想要走回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露宿荒野却是她二十三年来头一遭。无法起身,只有慢慢匍匐前进,那样子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幸好她天生忍耐力强,咬紧牙根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捡了些树枝要生火,身上却没有火种,她叹口气说:「真希望这里有个温暖的火堆。」话才说完,一股熊熊火焰就从树枝堆中窜起。德丝很诧异,她又说:「真希望我的脚没有受伤,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一杯温热的牛奶、保暖的毛毯、可口的晚餐,喔,还有…」要求的东西一一实现了,这时她抬头望向远方,说:「真希望我现在就能回到家。」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一个值夜班守卫兵看傻了眼,德丝自己也还搞不清状况,那守卫跑来问她:「殿下,真的是您?」「你认得我?」德丝高兴地问。「当然,您是我们高贵的二公主德丝殿下!」 「太好了,我真的回来了。」德丝说着,就要衝进宫里。守卫却把她拦下,狡黠地说:「等等,我不明白呀,殿下,您是有什么法宝,可以突然『迸』地一声就来去自如呢?」 德丝老实答道:「我也不明白。」然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守卫张大了眼,说:「殿下,我想您有出口成真的魔力!」 德丝说:「真的吗?」 守卫说:「不然您说说,说:『我想要像山一样多的金子。』」 德丝说了。皇宫种满鲜花百草的前庭真的出现像一座小山那么多的金子。守卫兴奋地说:「那您试试这个:『我想要一条酒河。』」德丝说了,两人脚边马上出现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且那河水是极为芳香醇美的好酒。守卫贪婪地喝了一口又一口,德丝禁不住好奇也喝了,这时守卫说:「您再跟着我说吧:『希望我是哑巴。』」微醺之下,德丝也跟着说了。 等她惊醒过来,已经无法出声。 守卫露出胜利的笑容,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发燥的双唇,拉着德丝往宫内跑,把所有人都吵醒。他告诉伊司特国王他救了德丝,外面的酒河和金山都是打倒邪恶巫师的赠品。 虽然只救回一位公主,但是国王皇后仍非常高兴,举国欢庆。在热闹的庆祝晚宴中,伊司特国拿出尘封了一年未动的高级餐具组,以及上等新鲜素材做成的美味佳餚款待四方宾客,就连路边的叫化子今天也是满载而归,因为伊司特宫廷大开粮仓,把多年来囤积的粮食发放给国民,人人脸上的终于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伊司特王尤其对那年轻人讚赏有加,年轻人也仗着德丝无法开口,便自吹自擂,好像他跟辛巴达一起航行七海、歷尽无数艰险才找到德丝,国王皇后听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伊司特王说:「这一年我派出多少人手,就只有你把德丝带回来,很好,我就把公主许配给你吧。德丝,相信你也没有意见吧?」 德丝连连摇头拒绝,皇后却以为这是女孩子的衿持,笑着拍拍德丝的手说:「没关係,第一次结婚难免紧张。我看这年轻人不错,虽然他出生低下、只是个城门护卫,又不太会赚钱,可能还没受过什么教育,父母水准也不高,兄弟姊妹虽然多却没一个上道的…但是他对你好,又救了你,你们会幸福的。作母亲的我也替你感到很欣慰呢。」大臣们在旁边听了这一番话,只觉得王后根本言不由衷,拐弯骂人,极为矫情,但又不敢说什么。 德丝想辩解,她早看出这人贪财好色,好吃懒做,尤其是那满怀心机的眼睛更是叫人嫌恶,她说什么也不肯嫁给他,偏偏她是个哑巴。但是她极有教养,面对眾人的祝福还是微笑着还礼,只是心中不断盘算着要怎么推掉这门亲事。 等到宾客尽去,国王和蔼地对德丝说:「德丝,我的好女儿,你想要什么嫁妆呢?」 德丝摇摇头,她跟本不想结婚。皇后说:「德丝还不想结婚呢!」德丝连忙点头。 皇后又说:「德丝,我的好女孩,你不要看不起人家。虽然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守卫,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业、薪水也不高,工作又辛苦、出生贫寒、教养不足…但是行行出状元,我看他也是个人才。」 一旁的侍女听了都心想:「德丝殿下没有看不起他,看不起小守卫的是皇后您吧?」 国王听了却不太高兴:「女儿啊,眾生平等,你难道真的是瞧不起他的身份而不愿嫁给他吗?我们不是这样教育你的!」 德丝拼命摇头。 国王又对皇后说:「你怎么知道她这是不想结婚?那小子说她见到巫婆太害怕了,吓得说不出话来,但应该也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告诉我们她要结婚的。」德丝又连连摇头。 皇后觉得有些奇怪,问:「你为什么一直摇头呢?」 守卫怕皇后问太多问题起疑,抢先一步说:「啟稟皇后殿下,德丝殿下骑马骑太久,我们一路上又要小心巫婆的手下,所以总是东张西望,脖子痠痛得很,殿下现在是在活动筋骨呢。」 德丝忍不住流泪。 皇后问:「乖孩子,你为什么哭呢?」 守卫又抢着回答:「因为一想到要离开陛下您她太难过了。」 皇后听了很满意,依依不捨:「孩子,我们也是非常捨不得你的。希望你结婚之后还要常回来看我们阿。」 德丝知道守卫又要替她胡言乱语,伸手想要拿笔写字,守卫眼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跪在地上说:「美丽的公主啊,您的美貌、连太阳星辰都及不上万一;我若是能长久陪伴在您身边瞻仰您,那怕是瞎了也甘愿;智慧的公主阿,从您那柔美的双唇,又要说出怎么样折服人的话语呢?要是我能天天接受您话语的洗礼,那怕是不识字的我也要变成贤者啦…」德丝不想听他这些噁心肉麻的话,别过头去不理他。 守卫知道德丝讨厌自己,怀恨在心,但表面上依然笑容可掬。 国王、皇后认定守卫说得都是真心话,以为替德丝找到了好丈夫,满意地把公主许配给他。 喜帖如雪片般飞到全国各地,连邻居威斯特也收到一份。自从去年王子公主们离奇失踪后,威斯特与伊司特国王才发现他们过去实在把太多时间、人力、物资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战争上,因此决定一起为寻找公主王子共同努力,也才开啟了两国和好的序幕。 第三章 哑巴吃黄连(二) 这天古洛奇拿着喜帖衝进兄弟们的房间报喜讯,泰拉正巧在帕辛斯的房内。帕辛斯问她为什么一到晚上就跑出去玩:「以一隻狮子而言,你这样乱跑很危险,要是被猎人当成猎物就糟了。」泰拉随便敷衍了几句。事实上,她本来打算过几天就要趁着夜色回城堡去见父王母后还有妹妹们,只是心里又怕父王母后不能接受一隻狮子当女儿。 莱比、米伊和谢里聚在一起讨论要带什么贺礼,雷迦只想在家里舒舒服服睡一觉,听到消息时连眼皮也不动一下,更别说起身去参加婚礼;但是帕辛斯和泰拉一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竟同时流下泪来。 古洛奇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慌慌张张夺门而出。 两人在房里相对无言哭了一会儿,泰拉觉得奇怪,问帕辛斯:「伊司特国的德丝结婚,你哭什么啊?」 帕辛斯说:「我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就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我能不哭吗?」 泰拉想起那时后她骗帕辛斯的事情,噗哧一笑:「傻子…你当真啊?」 帕辛斯不服气,「喜帖都送过来了,还会是假的吗?话又说回来,你凭什么笑我?还有,你表妹结婚了,你为什么要哭?」 泰拉也不想再瞒他,就说:「其实,德丝是我的亲妹妹。我这辈子最疼爱的妹妹就要结婚了,我却不能参加她的婚礼为她祝福,我能不哭吗?」帕辛斯叹了口气,说:「原来德丝是你亲妹妹…咦?我怎么听父王说,伊司特国只有七位公主?」 泰拉说:「是啊。我女扮男装。」 帕辛斯倒抽一口气:「等一下,那你不就是伊司特国的长公主-战争女神…泰拉?」 泰拉说:「唉,现在的我,只是一隻形跡诡异狮子。」 帕辛斯安慰她:「我也真是糊涂,竟然没发现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好兄弟原来是位美丽的公主。」 泰拉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我是美丽的公主?也许我满脸豆疤、疹子、歪鼻子斜眼..比你那心目中的女神还丑个一百倍。」 帕辛斯说:「你当然比不上德丝殿下。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姑娘能及得上她的万分之一。」 泰拉听到他这样称讚自己,心花怒放,又说:「也许我比她美一千倍。」 帕辛斯反驳:「不,没有人比她更美的了。」 泰拉明知帕辛斯是称讚自己,但帕辛斯口口声声说着「德丝」二字,她听起来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说:「我们家七姊妹各个美若天仙,没有谁特别漂亮的道理。」 帕辛斯觉得泰拉是老王卖瓜,笑她:「美若天仙的人还需要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以真面目示人」这六个字击中泰拉的要害,她哀怨地说:「唉,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把你杀了。」 帕辛斯笑说:「你真想杀我?」 泰拉说:「也好过现在被你讥笑。我当初真是妇人之仁。」 帕辛斯说:「真是狠心的女子。」 泰拉说:「我是伤心啊,不是狠心。如今我不能以自己原本的面貌参加德丝的婚礼,我难过啊!」 帕辛斯也说得很可怜:「我也难过啊!我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唉,还是快点想法子让你变回原样吧。」 泰拉有点自暴自弃,:「我明天也不会变回来,后天也不会、大后天也不会…」 帕辛斯赶紧说:「别担心,会有办法的。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懂得变身魔法的贤者。」 泰拉还是很不高兴,只好换一个话题:「帕辛斯,你会去参加我妹妹的婚礼吧?」 帕辛斯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你怎么会问这么残忍的话?我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新郎却不是你,好啦,这我已经知道了,」泰拉打断他的话:「人家常说,『爱她就要让她幸福』,你这是…」帕辛斯也打断她:「不对吧?是『爱她,就要让她跟我在一起幸福』!」 泰拉虽然不太想理他,但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帕辛斯,好歹我们是朋友吧?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我怕回去了让父王母后见到他们会难过。这样吧,你就去帮我看看德丝幸不幸福?」 帕辛斯虽然非常、极度不愿意,但还是看在老朋友的情谊上答应了。 几天后,王子们出发了,只剩下懒惰不想出门的雷迦、因为m型秃听说德丝是超级大美人不敢去见她且深深自卑的米伊、还有不断在帕辛斯房中踱步的泰拉。也因为泰拉在帕辛斯房内,所有宫女僕人全都不敢靠近,搞得帕辛斯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变得乱七八糟。 王子们来到伊司特国,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德丝之外,其馀公主仍下落不明,但因为德丝要结婚了,国王皇后暂且拋下这些不愉快,说着没有意义的长篇大论想要炒热气氛。皇宫里虽然到处张灯结彩,但是一点也没有幸福洋溢的气息,僕人们忙进忙出,宫女脸上不是掛着笑容,却是眉头深锁。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德丝一点也不愿意嫁给这个年轻人。 典礼上,新人的两个座位是空着的,国王则站在高台上大谈家庭和乐融融之道。帕辛斯在下面听得很不耐烦,只是一个劲儿伸长脖子想见德丝最后一面。 莱比看帕辛斯心神不寧的样子,便说:「皇兄,你有心事?」德安卡天真的说:「皇兄在想念伍德狮子吗?我们下午就可以回家,你不用担心。」帕辛斯心想:「我在想念泰拉…的妹妹啊…」 谢里突然说:「我不懂为什么三哥听到德丝美若天仙反而不来参加婚礼了?」古洛奇接话:「他啊,他秃头很自卑的。」这话一说完,王子们禁不住下意识去摸摸自己的头发。 帕辛斯等得不耐烦,便把怒气转移到古洛奇身上:「你为什么老是要提起米伊秃头的事情呢?他也不过是m型秃而已,再说,他那个样子顶多只是发线偏高;严格说起来,根本算不上是秃头。又不是像父王那样地中海。」古洛奇顽皮地一笑:「我这是提醒自己,羊毛出在羊身上,现在既然老羊没毛,小羊也可能会遭殃。」谢里说:「你天天这样胡思乱想,不秃头也难。」古洛奇说:「谢里皇兄天天鑽研圣贤书、看老古董,想大道理,当心用脑过度秃头呀!」德安卡说:「不用担心,皇兄还没秃呢,皇兄也很常用大脑。」他看着帕辛斯说。 帕辛斯没好气地回答:「真高兴我可以在这件事情上成为指标性人物。」 最后莱比忍不住说:「古洛奇,为什么你非得在别人的婚礼上讨论我们家秃头遗传的问题?」 「嘘!安静!」王子们被两旁的宾客怒瞪,五人才尷尬的低下头去不作声。 「新娘出来了!」 「哇!德丝公主好漂亮!」 「像太阳一样耀眼啊!」 宾客们一面倒地称讚德丝的美貌,帕辛斯极力镇定,压抑着跳乱了拍子的心脏,艰难地往德丝的方向看去… 「她就是德…」要不是谢里反应快,即时拉住帕辛斯,只怕后者已经跳到地毯上质问德丝了。挣脱了谢里的束缚,帕辛斯喘着气,眼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兴奋地几乎发狂:「她、她不是德丝、她不是!」 宾客们再一次怒瞪着这群王子,其他四人羞愧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来。帕辛斯却乐得想跳到桌子上跳舞,谢里和莱比一左一右紧紧抓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皇兄,你冷静点!」莱比说。 「所有的人都说她是德丝,皇兄是不是认错人了呢?」谢里说。 「这里的人应该不像雷迦一样是傻子吧?」趁着雷迦不在,古洛奇故意说。 德安卡静静地看着美丽婚纱下忧伤的德丝,眼神也随之变得黯淡。 「皇兄,你再看仔细点,她一点也不像那天我们见过的高贵淑女。不过,她可也真是美…」莱比看着德丝,由衷地讚叹说。 帕辛斯却不以为然:「再美,也美不过你…未来的嫂嫂。」 鼓起勇气再看德丝第二眼,确定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后,帕辛斯心情变得非常轻松,又恢復以往快乐的样子。反倒是莱比见过德丝之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但是高兴没多久,帕辛斯见到德丝满脸愁容,心里开始担心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跟泰拉交代了。就这样,帕辛斯和莱比都一路愁眉不展地回到威斯特。谢里也因为在宴会场中被人骂了几次而显得有些阴鬱,他从小都是乖宝宝,没有谁骂过他。反倒是古洛奇,从小被骂到大,责备的话就像风吹一样,不痛不痒。 不出帕辛斯所料,泰拉老远就等在大马路中间,一看到王子们的车马回来,立刻狂奔而去,吓傻了一干车伕,最后王子们只好自己驾马。泰拉不断催促,帕辛斯一一告知,还加油添醋一番,最后泰拉问:「德丝怎么样?那男人怎么样?我妹妹幸福吗?开心吗?快乐吗?」 帕辛斯犹豫着。 「你怎么不说话了?」泰拉心急地问。 「呃…」帕辛斯不忍心伤害她,便说:「她、她很好…她很幸福,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那一头瀑布般灿烂的金发,好像太阳一样耀眼。」泰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骄傲得说:「没错,我们伊司特国的女人,都有一头这样美丽的金发。」帕辛斯不敢向她说出实情,只好东拉西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当晚泰拉趁着夜色跑去德丝新婚的行宫,但无论她如何敲门大喊就是无人应门。接连五夜都是如此,每天早上泰拉都垂头丧气地回到威斯特的皇宫。伊司特王的行宫算是个与世隔绝的所在,不过因为地处与威斯特的交界处,所以泰拉天天来回,以狮子的脚程不成问题。这行宫景色优美,三面被一座小湖包围,另一面则是通往远方村庄的森林大道。 帕辛斯见她闷闷不乐,也只能好言相劝。 第四章 冥河寻芳(一) 泰拉连去五天都等不到妹妹出现与她相会,心里又气又难过,任凭帕辛斯怎么好言相劝也没用,最后她把气出在帕辛斯身上:「住口!你快想办法让我变回去呀!」 帕辛斯无可奈何:「我们一起找出解药吧。我会陪着你的。」 「胡说!你只是想找到那位公主而已!」 帕辛斯说:「就算我出发点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真心想帮助你啊。」 「既然你的出发点不是为了我,那就不是真心!」 「…我是真的关心你!」 「禽兽!」泰拉低吼。 「什、什么?」帕辛斯很想大吼:「你自己才是禽兽,你这头狮子!」但他忍住了。 「男人都只想要美女,对落难的朋友不屑一顾!」泰拉嗤之以鼻。 「不屑一顾?」帕辛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吗?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不是见色忘友的人!」 「证明啊!」 帕辛斯从椅子上跳起来,拿起身旁的配刀就往外走,「好,走,我们马上就走!去找女神,请她把你变回来!狮子!」 「你!」泰拉气得说不出话来。帕辛斯则倚在门框边看着她:「你怎么还不走?」 「我…」泰拉突然想起什么,不怀好意的笑了:「也许有个方法不必出门。」帕辛斯奇怪:「比如说?」 「吻我。」 「吻你?」帕辛斯愣愣地重复一句,然后四下张望:「吻你?谁要吻你?」 「你啊!」泰拉拱起背脊,准备要向猎物进攻。 「我?谁要吻你啊!」帕辛斯大吃一惊,连连后退,泰拉也步步逼近。 「泰拉,等、等一下,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对不对?童话里不是一吻天下太平吗?」泰拉在斑驳的地毯上磨着利爪。。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有『爱』啊。」帕辛斯的背已经贴上墙壁,「你爱我啊!」泰拉生气地说。「你、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我对你的爱了?我的初吻可是不会给来路不明的狮子!」帕辛斯大喊。路过的僕人们纷纷好奇地停下脚步观看。 泰拉气炸了:「我原本也是公主啊!可不是天生就是狮子,况且,我怎么会来路不明?我是伊司特国的泰拉!」 帕辛斯辩解:「就算你是公主,也不是我心中的女神啊!」 泰拉怒吼一声:「少废话!你心中的女神就是我啊,来吧!!!帕辛斯!」 泰拉想要强吻帕辛斯,帕辛斯抵死不从,两人在宫殿里玩起惊悚卫兵抓小偷游戏。最后两人除了筋疲力竭、打翻一屋子饰品、撞破墙壁、拍碎水缸、惹得到处鸡飞狗跳之外,一无所获。 两人一起累倒坐在地上,泰拉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要后悔!帕辛斯!」「泰拉,我输了,你饶过我吧。」帕辛斯坚持自己的初吻要献给心中的女神。 莱比正好经过,看见帕辛斯的寝宫成了断垣残壁,慌慌张张跑来一探究竟,发现狼狈的两人,觉得好笑:「听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等一下女神午睡醒来之后,心情好了可能会把你变回原状,泰拉殿下。」泰拉没好气地说:「要是她还记得我,也差不多该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吧?除此之外,我不仅射杀了她心爱的坐骑,姊妹们还私自偷了东西、又趁她睡觉的时候溜走,女神一定还在气头上。没把我变成蠑螈已经算是万幸了。」 莱比微微一笑,对帕辛斯说:「皇兄,你是否记得去年离开的那位宫廷乐师?」 「你是指阿巴里吧?」 莱比点点头。「人称万事通的阿巴里,谢里跟他很要好,虽然他走了,也许谢里曾经听他说过些什么呢。」于是他们便去找谢里。 谢里的房间彷彿遗世独立的图书馆,不仅有三大墙从地板一路攀延而上直到屋顶的书柜,还有好几落跟人一般高的书堆。书,书,书,谢里的世界除了书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泰拉一眼就看尽了谢里的房间,心想:「多么无趣的人、多么无趣的房间、多么无趣的嗜好!这么无趣的人,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呢?也许只有德丝能忍受他吧。唉,可惜好女孩已经出嫁了。」 听完兄长说明来意,谢里诧异地看了泰拉一眼:「殿下想变回人类?」好像泰拉应该要终其一生安安分份作一隻狮子。泰拉不满地说:「你别看我现在是头狮子,我还是有人格的。」 谢里连忙说:「我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 帕辛斯问:「谢里,老乐师告诉过你什么?」 谢里说:「故事是听了不少,但要说救泰拉殿下的方法,也许冥王可以抵抗创世女神的力量。」莱比问:「怎么样才能找到通往冥府的路?」谢里说:「我手边有一些贤者们的明细,待会儿我腾一份给皇兄带着吧。」 帕辛斯说:「不仅要找到冥府,还要能打开冥府之门啊。」 谢里说:「冥府之门自己会打开,不过,只为死者而开。」说完,三人一同向泰拉看去。泰拉紧张地说:「怎么?」帕辛斯说:「你可以假死吗?」 泰拉说:「你要杀我?」 帕辛斯说:「我没有要杀你,只是希望你能装死。」 泰拉说:「那就是你想杀我的前兆。」 帕辛斯说:「我不想杀你,正如你无法对我下手一样。」 谢里与莱比异口同声:「咦?」 泰拉心中一凛,说:「我、我才不是无法、我只是…」 帕辛斯说:「那不重要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样把你变回人形。」 泰拉听了很感动,却又忍不住说:「哼,你只是想趁机找你的心上人!你根本不在乎我!」 帕辛斯有点不耐烦了:「我是真心想帮助你,别老是扯到她身上去。」 「唉,好吧。」泰拉趴在地上,翻过身,四脚朝天,露出光滑的肚子,说:「这样我死了吧?」 三位王子摇头。 「不像,骗不了死灵使者为你开门的。」 「你要装得再像一点啊。」 泰拉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地上抽搐几下,「啊啊啊、呃、噢噢噢!我要死啦!救命啊!…」然后动也不动。 寂静。 谢里与莱比一同看着帕辛斯。 「连我们都骗不了,你还想骗谁啊?」最后,帕辛斯说。泰拉哀鸣一声。 没办法,帕辛斯带着泰拉拜访了全国有名的几位智者,都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来到最后一家的时候,帕辛斯和泰拉垂头丧气地走进去。里头的人已经恭恭敬敬跪拜在地上等候帕辛斯到来,此时,一个双眼蒙着纱布的小女孩悄悄抬起头来,视线正好对上泰拉的一对狮眼。 「噢!好漂亮的姊姊…」那女孩说。其馀人都吓了一大跳,「请、请王子殿下恕罪、请王子殿下…」但是泰拉又惊又喜,连忙问她:「你、你知道我是谁?」帕辛斯也吓了一跳,说:「你不是看不见?」 女孩的祖父说:「海莉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万物的原形。」 泰拉有些失神:「所以她看得到我…」女孩的祖母跪爬着来到帕辛斯面前,说:「王子殿下想替这位姑娘解除魔法?」 帕辛斯说:「对。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诅咒,是女神的魔法。」 海莉的祖母说:「有办法的。死神的力量可以破解女神的魔法。」帕辛斯与泰拉眼睛一亮:「真的?」 海莉的祖母告诉他们:「每天午夜十二点是死神巡视墓园的时候,泰拉殿下必须在这之前找一副空棺材躲进去,等到死神来点名的时候,他会先唱一段死人歌,其他死灵们也会跟着唱,死神很快就会发现其中有一个人不会唱,那就是你,于是他会开始点名。这时候你不可以出声,一旦出声,魂魄就真的会被带回地狱。死神很快就会发现墓园里有一个不该存在的活人,他会问你所为何来?等他开口问话了,你就想尽办法用最不堪入目的字眼辱骂女神,骂得越凶,死神越高兴,他就会帮助你破解女神的魔咒。」 实在没办法,两人只好照着海莉祖母说的话做了。 帕辛斯好意提供皇家墓园,但里面全是皇族的坟头,哪里会有空棺材让泰拉躲?只好额外订製一副,又请人在角落掘了一处新坟。 泰拉看着请来的木工製作自己的棺材,觉得很有趣,此时米伊刚好经过,大吃一惊:「这是谁的棺材?」泰拉说:「我的。」 「你?」 「对。」 米伊说:「为、为什么?」 泰拉说:「我要死了。」 米伊问:「为什么?你要自杀?我从没听过狮子也会有忧鬱症的?是因为落毛的问题吗?还是哪部分狮毛比较稀疏让你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要想不开啊,殿下。」 泰拉说:「…先知说这样才能见到死神。」 米伊松了一口气:「你的身心状态真的没问题?」 泰拉心想:「你才有问题。你这个秃头自卑情结者。」 米伊又说:「这样的木头棺材不会太委屈公主殿下了吗?」 泰拉咆哮说:「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做甚么!」 米伊吓得落荒而逃。 几天后,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帕辛斯跟着小兵一同护送装着泰拉的棺材到墓园里。两人心中都有些惶惶然。泰拉感激帕辛斯对自己的用心,虽然很希望他留下来做伴,但还是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你快走,免得我们两个都被死神带入冥府。」 帕辛斯体贴得说:「不急,放一个淑女深夜在墓园中游荡实在太危险了。」 泰拉感动地哭了,但仍高傲的自行解释说那是夜晚的露水。此时她的狮毛早已褪尽,恢復原本的人形,她多想撬开棺材奔向帕辛斯。 帕辛斯离去后,泰拉才知道夜晚的墓园有多么阴森恐怖。刚才好不容易感受到的一点暖意早就消失无踪,她忍不住乱骂帕辛斯的薄情:「什么『放一个淑女深夜在墓园中游荡实在太危险了?』鐘声根本还没响!这里又这么冷!听说死人都要穿好几件寿衣的,也不给我盖件棉被!」 骂着骂着,十二点的鐘声响起。 就在她想夺棺材而出的时候,一声令人战慄的号角自远而近,传入墓园每一个角落,也许是紧张吧,泰拉的耳朵变得格外敏锐,这一声声号角,彷彿有人拿钉子往她心脏鑽,她害怕的近乎疯狂,直想衝出去对着死神大吼。 号角暂歇,接着传来一阵歌声,墓园彷彿活了过来,随着「篤」、「篤」、「篤」的声音越来越大,合唱声也越来越大。 泰拉蜷缩在棺材里抖个不停,「死吧死吧,大家一起死吧死吧~哇啦啦啦,死神世界真快乐~~哈哈哈、呵呵呵…」一样的词句、单调的旋律不断重复,泰拉只觉得昏昏欲睡,就在她的魂魄快要随着节奏抽离时,忽然一个粗哑的声音说:「唔,有新来的?」旁边一群声音齐声附和:「有!有一个新来的!是我玄孙帕辛斯的宠物呢!」 第四章 冥河寻芳(二) 「我才不是帕辛斯的宠物!」泰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幸好即时想起先知的叮嚀,闭紧嘴巴,一动也不敢动。 「那好啊,让我瞧瞧来,点名!」那粗哑的声音忽然精神一阵,大喊,其他声音也高兴地欢呼。 「帕帕尼亚?因特纳须诺?维克力105世!」 「有!」 「罗阿伦?史东17世?」 「有!」 「…」 「是我是我!」 外面点名点的热烈,泰拉却流了一身冷汗,就在她体力不支,即将昏厥的时候,死神正好点到她:「喂!新来的!名字?我的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 「呜…」泰拉马上吓醒,支支吾吾地不敢答话。 死神走向她藏身的木棺,泰拉全身的关节、牙齿都抖的吱吱嗄嗄响, 「喂!出来!叫你啊,没听到吗?」棺材盖子就这样被掀开,泰拉惊惧的双眼正好对上死神骷髏头中两个大窟窿,越看越深沉的黑暗,黑暗之中,还有更加无尽的漆黑,泰拉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心脏和脑子就要腾空而出,但身体却还很沉重…整个人似乎就要飞起来…坚强如泰拉,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唉唷!不要过来!」 死神冷笑一声。 第二天帕辛斯来墓园探望她,一心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身肌肉、健壮兇狠的女性。他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泰拉昨夜藏身的坟中,除了一副破裂的棺材之外,什么也没有。 「泰拉?」帕辛斯四下张望一阵,空寂无人,他笑了笑,以为泰拉在开玩笑。又到处找了找,还是没发现任何人,他回去细看了棺材,才发现棺材盖子被破坏了,底下除了几綹狮毛之外,没有遗落别的。 他猜想泰拉可能无意间出声被死神带回冥府,心里很难过。只好又去拜访海莉的祖母。 海莉的祖母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一看到他就说:「王子殿下,您要寻找的人被死神带回冥府了。」她送给帕辛斯一隻草捲的马,拿在手里还没有一隻手掌大,往地下一扔瞬间就膨胀成一隻高大骏美的神驹,跑起来比风还要快,帕辛斯骑上牠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来到冥府大门。 两个骷髏人把帕辛斯挡下来:「走开走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帕辛斯说:「我找人。」 骷髏人说:「我们这里不会有你要找的『人』。」 帕辛斯说:「不,我朋友被死神带走了。」 其中一个骷髏人说:「喔,之前大王带回来的那位美女,她确实还活着。」 另一个骷髏人说:「她今天就要变成死神的新娘啦。」 帕辛斯大吃一惊:「她要成为死神的新娘?所以…这是狮子变凤凰吗?她从此一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吗?这是不是她真心想要的呢?那我还需要救她吗?」 骷髏人又说:「如果她不答应就会被扔进冥河,永远成为孤魂野鬼。」 帕辛斯说:「这是趁人之危!」 骷髏人说:「老兄啊,我们都还单身哪,我看你也是追着自己的新娘而来的吧?想想我们只能在这里站岗、跟偶尔误闯的人类聊聊天,日子可无聊的紧,又没几个老婆陪伴的话,岂不是太可怜了?」 冥府守卫竟然跟他诉苦,帕辛斯差点仰头大笑。 帕辛斯说:「不,她是我重要的朋友。我答应她要把她变回原形的。让我进去跟死神大人沟通一下吧。」 一个骷髏人歪着头,贪婪地看着帕辛斯跨下的坐骑,说:「不如这样吧,最近我们收到的马都是战场战死的,不仅品貌不好看,不是缺眼就是瘸腿,跑起来一拐一拐的,要是你把这匹好马给我,我就借你一副鎧甲,帮助你抵挡冥河的瘴气,让你进去找你的美娇娘,怎么样?」 帕辛斯为人正直,这种贿赂的下流勾当他是不屑作的,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缓缓下马…另一个骷髏人看见同伴把便宜抢走了,心里非常生气,来个窝里反:「你、你收贿!我要去告诉死神大…」「王」还没说出口,帕辛斯与另一名骷髏人手里的剑便已砍出,那被杀的骷髏人顿时四分五裂,但就算只剩颗头,它还是在地上叫嚷不休。 帕辛斯与收贿的骷髏人交换一个信任的眼神,笑了。 「很好。」骷髏人说。 「你、你竟然杀我!卫兵10333号!」 「闭嘴,卫兵12345566号,嫩!」 帕辛斯对地上那颗头说:「下辈子,你还是修了厚黑学再死吧。」然后帕辛斯把马交给骷髏人,交换了一副丑陋又骯脏的鎧甲。帕辛斯忍着噁心把鎧甲穿上,还不忘毕恭毕敬地向骷髏人连声说谢,之后便走向冥河。 前往冥河之路似乎遥遥无期,眼前的雾越来越大,终至令人迷失方向。帕辛斯靠着双脚徒步,终于体力不支。 「好渴啊…要是有水就好…」才这么想,耳边就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帕辛斯勉强打起精神往水边走去。突然眼前云雾尽散,阳光、水与绿树青草地,就像沙漠中的绿洲,帕辛斯欢呼一声,拔足狂奔而去,柔和的阳光照得水面上粼粼闪闪,两旁高大浓密的树丛绿叶也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白了。 帕辛斯高兴地把鞋子一脱,两隻又红又肿的脚泡进沁凉的水中后,就冒出一朵又一朵的漂亮的花,漂漂游游四散开来。帕辛斯掬了一把水就饮,忽然对岸一个影子闪逝,女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帕辛斯!这水不可以喝!喝了你就真的死了!」帕辛斯试着找寻声音的来源,但四周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见鬼了吧?」帕辛斯想,不过这里是冥府,本来就只有鬼。 虽然惋惜,但帕辛斯还是放下手中掬起的清水,叹了口气,倒卧在岸边。刚才那声音彷彿似曾相似。 「是谁?」脑海中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像,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是谁? 迷迷糊糊中,帕辛斯睡着了。 不久,一个细碎的声音传进他半梦半醒的脑里:「真是可惜,他怎么还没上当?」「快喝啊,走了这么久,也该累死了吧?」「他要是不喝这忘忧水,我们怎么取走他灵魂呢?」「哼!他不但不喝水,还把我们神圣的禁地踩脏了,唉唷!这些花可怎么处理啊?冥府里不许有有生命的东西!」「好脏好脏!」 鼻子再也嗅不到芳草香,反而充斥着腐尸的恶臭,帕辛斯肚子翻滚不停,几番想吐出来,又怕附近还有鬼卒,只好装睡,直到鬼卒抱怨的声音越来越远才偷偷张开眼睛。 绿洲呢? 四下一片荒芜,焦黑的大地好像被大火烧过一遍又一遍,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宽阔的河水流过,阵阵恶臭就是从水中漂过来,幸好帕辛斯一路上穿着这件鎧甲,鼻子也麻痺了,所以对这恶臭还稍微有点抵抗力。 他想:「这就是冥河了吧?」河上飘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帕辛斯定睛一看,不就是刚才他洗脚的时候生出来的朵朵好花? 「原来,刚才那是冥河的假象。」他自言自语,不觉流了一身冷汗。要是他刚才不听劝告,喝了这噁心骯脏的河水,就算不死也要吐死。 「我的女神!」 他终于想起那是谁的声音。「女神!」我心中的女神。你救了我! 一想到女神,他马上精神大振,不顾一切地往前衝,他听到鬼卒对鲜花的厌恶,便脱下鞋子一路光脚狂奔,他踩过的道路上,盛开着繁花,连冥河都让开一条路给他通过。凡是花朵盛开的地方,冥河的水就无法流通,这副景象当然被遥远宫殿的死神大王看见了。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阿?」死神遥指着帕辛斯质问手下,「河水都被他堵死,朝两岸氾滥了,你们还不快点想办法?」死神左拥一个骷髏人,右抱一个骷髏人问。泰拉在祂身后坐着,她知道帕辛斯来救她,心里很高兴,但是看着满屋子骷髏人,心想自己很快也要死了,便又愁眉不展。 鲜花对鬼卒而言实在太恐怖了,就算死神大发雷霆,还是没有人敢拦下帕辛斯,帕辛斯顺利跑到死神面前。当他看到死神身后站着的泰拉,简直惊呆了。 「德丝!」他不知道「德丝」真正的名字,所以虽然知道她不是德丝,还是忍不住叫她德丝。 泰拉也不以为意,高兴的说:「我是泰拉!」 帕辛斯还没反应过来,又说:「德丝!」 泰拉说:「我是泰拉啊!」 帕辛斯迟疑了,以为自己听错:「…泰…德丝?」 泰拉终于有些恼火:「…我是泰拉…」 帕辛斯还没开口,死神已经暴跳如雷:「囉唆!这女人今天晚上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人界的小傢伙,快回去!」情急之下,帕辛斯大步走上前,踩了死神一脚,死神的脚上便开出一朵娇艳的玫瑰。死神看到那玫瑰,彷彿人类见了鬼一样大惊失色:「唉唷!好噁心!好脏好脏!怎么有鲜花!」 其他小兵也都因为惧怕生命的力量而不敢靠近帕辛斯。泰拉赶紧趁着死神处理那朵玫瑰的时候,拉着帕辛斯一块逃走。 两人一路往回跑,幸好路上都种满了帕辛斯的花,一时之间鬼卒还不敢追上来,但是那些生长在冥府的花朵毕竟无法长久,渐渐开始枯萎了。死神兵团士气大振,一大群黑压压的骷髏人叫嚣着从后头追上来,帕辛斯与泰拉刚从冥河上岸,河中的花朵就凋谢殆尽,那一大群追兵全都被河水冲走了。 两人仍不敢停歇,直直往冥府大门的方向跑去。 「你好臭啊!」闻多了花朵的芬芳,泰拉开始埋怨帕辛斯身上腐烂发臭的鎧甲。 帕辛斯想起被换走的骏马,打开大门的同时拔剑要胁那名骷髏人:「喂!把马还我!不然我让你脑袋开花喔!」骷髏人看见帕辛斯身后一地的鲜花,一时吓傻了,泰拉抢过马的韁绳,手脚俐落地一跃而上,帕辛斯在她后面大喊:「等等我啊!」泰拉伸手拉住帕辛斯,用力把他拖上马扬长而去。留下叫骂不休的骷髏人。 之后的结果,就像大部分的童话那样。泰拉回到伊司特国,国王与皇后见到泰拉还活着,感动又感激,泰拉顺便把帕辛斯介绍给父王母后,两人看了连连称好,谁也没想起他曾经是心腹大患,威斯特这边看到泰拉聪明美丽也非常欢喜,这门亲事就这么订下来了,从此以后,公主与王子过着互相较量又幸福快乐的日子。 两人结婚之后,伊司特与威斯特承诺永远友好,两国国王更在同一时间宣布退位,把王位分别传给帕辛斯与泰拉。 第五章 好臭!你吃大蒜麵包没刷牙! 事实上,德丝过的一点也不幸福。结婚之后,她天天以泪洗面,她丈夫非常生气,三不五时对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字眼她都听过了,也忍下来;一开始小守卫怕国王随时来巡视,尚且不敢打她,但天天出去花街柳巷寻欢,还找来一个兇恶的老婆婆看管德丝和城堡。 老婆婆逼德丝作苦工,又把她锁在地牢里,除了三餐不继之外,还得忍受地牢的恶臭潮湿。 这天她又被叫去打扫城堡所有楼梯,累了一天,浑身痠痛,肚子又饿,回到地牢里抱着她从前华美的衣裳痛哭。她的礼服已经被老婆婆当作战利品抢走了,嫁妆也一件不剩被变卖掉,唯一一样可以纪念的物品就只剩这件外出便服,还是她千求万求才勉强留下来的。 「希望有一天我还能穿上它。」她想。她原本应该和泰拉坐在床沿,肩併着肩聊天,妃琳和苏米会吵吵闹闹得跑进来,然后雪芙拉着睡眼惺忪的薇薇尼亚来找泰拉讲故事…还有琴沛…琴沛会哼唱轻快的小曲,都是她趁着守卫不注意,翻墙出去玩乐的时候从民家农舍学来的。 「都过去了…」 她打算睡觉忘记飢饿,突然摸到口袋里有东西:是一片从女神城堡捡到的大蒜麵包。本来她怕吃了口臭,但实在饿的难受,就算要她用白开水和着煤灰喝下去大概也无所谓,更不管麵包是不是过了保存期限、乾不乾净。她剥下一小片放到嘴里,「好臭!」蒜味瞬间溢满了口腔和鼻子,不仅如此,她一张嘴呼气,蒜味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接着,墙角窜出一群老鼠,死了;水沟涌出一排蟑螂,死了;德丝看着突如其来的变异,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老太婆刻薄的吼声:「好臭!臭死了!你在耍什么花样?」 德丝无法替自己辩解,惶恐地楞在原处。岂料在她急促的吸吐之际,这个恶毒的老太婆就被她的口臭臭死了。 看着满室尸体,德丝害怕地近乎发狂,她衝出城堡、头也不回地向前直奔。然而她的所到之处,在呼吸间万物全死光了。她只有更加恐惧地逃跑,直到实在累得走不动才倚在一棵树旁喘息。原本枝叶扶疏的参天巨木瞬间成了朽木,「咚!」一件沉重的物体从树上跌了下来。 「唉唷!」一个人大叫。 德丝吓了一跳,赶紧弹开,腐朽的树木被她一推,瞬间灰飞湮灭。从树上跌下来的是位头上只有三根毛的中年人,德丝赶紧停止呼吸,转身想逃。 「慢!」中年人唤住她:「吾刚才爬上这棵树的时候,树还茂密的很,怎么突然之间就枯死了,难道这是神木,树上一天,人间百年?」 德丝摇摇头,转身又想逃走。 「慢!」中年人又叫住她:「吾从天上宫闕来,不知今夕是何年?」 德丝快憋不住气,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手又摇摇头。中年人居然看明白了,恍然大悟地说:「你是哑吧?」德丝憋气憋的满脸通红,胡乱点头之后又想逃走。中年人拦下她:「慢!吾乃行遍大江南北的苦行僧,法号顶空,最近在树上思考人生哲理颇有啟示,请你听吾说…」德丝憋气憋得快昏倒了,苦行僧终于察觉有异:「你为什么不呼吸?是鼻塞还是口臭?」他从身后行囊拿出一副口罩给德丝,说:「这个n2010口罩给你。不管你是得到新流感还是有口臭恶疾,都能有效隔绝任何病菌以及口腔异味。还有,下次别再一口气吃太多大蒜麵包了。」 德丝赶紧戴上口罩,终于可以舒畅地大口呼吸。她用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对美丽眼睛感激地望着这位奇怪的苦行僧,苦行僧对她滔滔不绝地说理:「色即是空,顶上无毛也是空,但不能说吾好色,因为色可色,非常色,…」德丝恭恭敬敬地听了一整天才离去。 一路上她到处向人借纸笔问路,终于回到心中渴慕已久的家,还听说大姊泰拉与威斯特王子帕辛斯继任为国王与皇后。但当守卫上前盘查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把口罩拿下来。这可是关係着全城的性命。 可怜的德丝不再是当初光辉灿烂的二皇女,有的只是一身破败的衣裳和蓬乱的头发、浑身脏臭。如此邋遢而狼狈的公主,欣喜若狂的跑到城门守卫边表明自己的身份,确实没有人会相信她。所有人都用一种对疯子的蔑视看待德丝,德丝没想到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也许情况会好转些,只是一个劲儿把写好的字条递给守卫。 守卫看到她骯脏的手伸过来,一个个退避三舍,你推我让的就是不肯上前。德丝觉得很灰心,但还是不放弃。 一个守卫视力比较好,看见纸条上写着:「我是德丝?伊司特,请让我进去。」 守卫冷哼一声:「想当年,我就是信了苏米殿下的话,放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太婆进去,才落得如今无法娶德丝公主为妻的命运。」 德丝写着:「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无必然关係。」 守卫又说:「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对大叔是不管用的。」 德丝写着:「我并非存心骗你,我真的是德丝?伊司特。」 守卫说:「神经病,你当我瞎子吗?想当年,大叔我多么深爱着德丝殿下,没想到她却嫁给我对面那个小伙子去了!本来应该归我管的金银财宝全都被他拿走,就这小伙子一个人佔尽所有好处!他蹺班出去找公主还要我帮他点名!」所有人都认定德丝只是长得很像德丝的一个乡下疯子,所以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写到没纸了,她找寻一阵,看到旁边告示栏上贴着一张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过去就想把它撕下来写。等到她发现是皇宫里应徵厨娘,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到河边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乾净,又向村民借了洁白的新衣来穿,现在所有人看到她莫不竖起大拇指说:「这姑娘看起来好尊贵啊,很像那位嫁出去的德丝公主。」「多么美好的女孩啊,跟德丝公主简直一模一样呢。」也有人嫉妒地说:「谁知道她口罩下面是多丑陋的一张脸呢?」但德丝动人的双眼让所有人都为之着迷。 把她赶出去的守卫后悔极了,反过来极尽諂媚的想要讨好她,毕竟娶不到本尊,娶个替代品也行。 德丝不理他们,逕自走进皇宫内。眾人莫不惊讶:「怎么有这么相像的两人?」但所有人都相信德丝公主嫁到远方,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因为有着与德丝殿下极为相仿的气质,儘管看不到口罩下的脸,大厨二厨还是高兴地聘请了她。 但是皇宫的规定严苛,下人是不能随便到主殿去的,因此德丝根本无法去见泰拉,只能在遥远的偏殿想念家人。「我们明明就在隔壁,为什么距离却更加遥远?」德丝常常哀叹。 善良的德丝在下人间很快地博得大家的好感-因为大家总是有各式各样奇怪的理由常常无法工作而请德丝代劳,德丝也都答应了。终于有一天,趁着端汤碗内务大臣的空档,德丝有机会步入主殿。 回到自小长大的地方,德丝不免觉得感慨,但更重要的是,找到泰拉。 戴着奇怪的口罩总是引人侧目,大家都知道有位口罩厨娘,真正见到本人反而有种遇上大明星的欣喜感,德丝意外地并未受到阻挠就来到泰拉的房门前。 房里泰拉正在跟帕辛斯埋怨派出去的手下一点用处都没有,搜遍了全国全城也找不到馀下的六位公主,「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泰拉说:「一点用都没有!谁也没把我妹妹找回来!」帕辛斯好言安慰她:「不要紧,我看这样吧…就让我六个兄弟..」 「凭你六个兄弟要多久才能找到?我现在就要我妹妹!」泰拉大叫,此时,门被推开了,「嗄…」两人机警地起身拔出配剑。 帕辛斯问:「谁?」 泰拉问:「什么东西?」 德丝看见亲爱的姊姊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感动地流下泪来,忘我地伸出双手走向泰拉。泰拉从那眼神、体态就可以认出,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想念不已的妹妹。 「德丝!」 德丝好想张口喊她一声姊姊,可是她没有声音。 「德丝!」泰拉又喊。 德丝还是沉默不语,只是紧抱着姊姊哭泣。 「德丝?」泰拉觉得有些困惑。 「德丝?」帕辛斯也喊她,试着把她与那天婚礼上见过的美丽公主联想在一起。 等到德丝哭过一阵之后,稍微平缓,便拿起纸笔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泰拉。泰拉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两姊妹分享了分开之后的许多故事,想到剩下五位生死未卜的妹妹们,又是伤心不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帕辛斯悄悄退出去,留给姊妹独处的时间。 第六章 捲呀!稻草绳子!(一) 德丝与泰拉相认后的隔天,那些曾经欺负德丝的人全都被革职了。而可恶的前夫则被列为通缉要犯;同时,帕辛斯找来六个弟弟,要他们出发去把剩下的公主们找出来。 莱比犹豫着,对帕辛斯的命令忧喜参半。自从那次在婚礼上见过德丝之后,他就对她一见钟情。虽然把公主们找回来是大功一件,但他实在不愿意离开好不容易再次见面且恢復单身的德丝。儘管如此,他还是顺服地应诺国王。 与忧伤的莱比恰恰相反,米伊可高兴极了,他天生就喜欢流浪,只是讨厌风大的地方,因为曾经遇上帽子被风走惹来眾人一阵訕笑的窘境,他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把帽子拿下来。 谢里耸耸肩,他跟莱比一样都很听话乖巧,也许太听话乖巧了,他第二天就带着古洛奇和德安卡离开威斯特国前远未知的远方。 然而雷迦却很懒惰,拖拖拉拉不想走,任凭帕辛斯威胁利诱都无动于衷。 雷迦兴趣缺缺地回到寝宫,帕辛斯还不死心-毕竟在自己新婚妻子面前对自己的兄弟竟然如此没有威严面子很掛不住-派来大臣游说雷迦出发去拯救公主。 雷迦躺在心爱的羽绒床上,整个身子陷入棉软的床内,不过因为古洛奇曾顽皮地偷偷划破他的枕头,所以只要稍微动一下,羽毛就会四散乱飞。但他实在太懒了,仅管很重视物质享受,但既然枕头还不至于塌到让他无法入眠,也就懒得去换个新的。 大臣来到雷迦的寝宫,迎接他的是一贯倨傲的眼神和懒洋洋地半身王子-另外一半已经深深陷入床中。雷迦瞪视伏在地下的大臣,连打招呼都懒。 这位大臣以雄辩机智着称,他意兴风发地来到雷迦的房内,向他说明王子救公主的歷史由来、演变、最新消息、幕后秘辛、八卦风云、政治意涵、民意倾向以及成为英雄多么威风等等,好话说尽了,雷迦还是那一句老话:「我不要。」 「殿下,您这是…」 「为什么是我?我可是堂堂威斯特国的第五皇子,那些不知名、不知道在那里睡大头觉的什么伊司特公主竟敢劳驾本王子出马?」 大臣心想:「天地良心啊,怎么有你这种傲慢无理又好吃懒做的王子?」但嘴里还是恭恭敬敬地说:「自古以来,王子救公主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殊不知,『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翻便天涯海角也要把受难的公主找出来,这是身为骑士的任务,更是王子的义务啊!殿下,您还是行行好,出去走这一趟吧。」 雷迦说:「派下人去找吧。」 大臣说:「下人们都出去找过了,找不到啊!」 雷迦说:「派骑士去找吧。」 大臣说:「骑士都出去找过了,找不到啊!」 雷迦说:「派大臣去找吧。」 大臣说:「大臣们也都找过了,找不到啊!」 雷迦说:「那你怎么还在?」 大臣说:「…」 雷迦说:「什么王子啦、公主的,根本与我一点关係也没有,真麻烦!」 大臣严肃地说:「殿下,伊司特国与我国结为亲家,不,现在根本是同一国了,要是别人知道我们威斯特不肯帮助伊司特的话,传出去马上会变成不可收拾的谣言。」 雷迦哼了一声:「我无所谓,谣言就让他们去传吧。」 大臣继续说:「王子与公主的存在是必要的,是息息相关的。今天陛下希望您亲自出去找回伊司特国失联的公主们,主要的用意还是在训练您成为一位能独当一面的领袖,您什么也不愿尝试,将来要是继承了王位…」 雷迦不耐烦地打断他:「既然已经继承王位,还怕下面没有人帮我做事吗?」他厌烦地把大臣赶走:「去,去,你别再来了。」 大臣心里嘀咕:「死阿宅。」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大臣把这件事情向帕辛斯报告,耳语却不知不觉在皇宫里传开,大家都知道雷迦是天底下最无可救药的懒人王子。 懒人王子的称号很快传进退位老威斯特王的耳中,老国王气急败坏,七个儿子里除了古洛奇之外,他最头疼的就是骄傲又懒惰的雷迦,原以为帕辛斯还有点作兄长的威严,想不到竟然无法动摇雷迦懒惰的劣根性。 最后,老国王把雷迦教训了一顿,雷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 雷迦骑着马,飞快地奔驰在路上,心里想着如何找个地方安安稳稳住上十天半月再回家谎称发现某某公主嫁给大地主捨不得回来,「唔,要是女皇陛下一定要亲自见上公主一面怎么办?」雷迦盘算着,他懒归懒,脑子可不坏。「就说他家实在太有钱了,两个人一同出去云游四海,短时间内不会回到国内。真好!我实在太聪明啦!」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马蹄踢到东西发出「噹」的一声。 雷迦好奇地低头看去,竟然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黄金! 他赶紧勒马察看,嘖嘖称奇:「奇怪啊,这里怎么有黄金呢?」拿在手中,沉淀淀的,估计有991纯金吧。雷迦欢欢喜喜把黄金放入口袋,更加仔细检查路边。 儘管他脖子都快凹成u型水管,到了傍晚也一无所获。他很生气,走到一处热闹富庶的市镇,找了最豪华的旅馆投宿,就把这块金子花掉了。店主睁着好大眼睛,没想到这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出手阔绰,沉淀淀的感觉握在手里很不真实,店主赶紧把金子锁进一点也不保险的保险柜里,热情地招呼着雷迦。 雷迦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叫了两大瓶啤酒,虽然店门口明文规定不卖酒给未成年人,但是出钱的是老大,出金子的更是大爷。店主鞠躬哈腰地服侍雷迦一人,而雷迦好像还在皇宫里似的神气,没多久就喝得醉醺醺,被其他好心的客人背回房内。 背他回房间的客人一开始真的是出于好心,但看到雷迦房内满是名贵的华袍美服,还有鼓鼓的钱包,不免起了贪念。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说:「咱们费了好大劲把这跩个二五八万加三七五万的小子扛回来,总也该拿点好处吧?」于是两人就把雷迦的钱包拿走了。 啤酒喝多了利尿,雷迦半夜醒来。因为他实在懒得起身上厕所,心里还在嘀嘀咕咕、嚷着要人背他去茅房,耳边就听到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雷迦半瞇着眼,瞟见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窗口边闪过,他故意踢了踢被子,那团东西就没再出现了。 第二天也一样。雷迦喝醉了,还跟人赌博,很快就把身上所有珠宝饰品输得精光,又是被好心人抬回房间。这次他们拿走了他的漂亮衣裳。 半夜他又想起床上厕所,但是太懒了,赖在床上不想动。他睁开眼觉得房间东西好像有变少,但实在懒得数,也就没多管了。 那个悉悉簌簌的声音再次出现,雷迦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这次那团毛茸茸得东西胆子大了,打开窗户想进来,雷迦一个翻身,就又消失无踪。 连续两天有东西想要闯空门,雷迦很恼火,他虽然很懒惰,但是生起气来可是很勤劳的。他跑下楼把旅馆主人一家上下全部臭骂一顿,店主以为雷迦还有更多金子,所以只是唯唯诺诺,然后跑到市集买了五十个补鼠夹放在雷迦房间内,这才稍微平息他的怒火。 第三天晚上,雷迦还是喝醉了。 好心人拿走他的钱包和衣服,在赌博的时候又耍诈把他身上的珠宝全赢过来,他们两个东翻西找一阵,看到雷迦马鞍下押着一个布袋,打开一看,只是一条极普通的稻草绳子。两人奇怪雷迦身上怎么有这么市井小民的东西,但没拿到好处,好心人们也没多想就悻悻然离去。 半夜,雷迦被一阵批哩啪啦的声音吵醒,正想破口大骂,就着月色发现窗户前那一整片补鼠夹堆里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 「总算抓到你了!」雷迦得意极了。 「求、求求你放了我吧…」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发出一阵细小的哀鸣。 雷迦走进一看,是一隻小狐狸。只见牠尾巴上夹了三个补鼠夹、左前肢、左脚、右脚上也全是补鼠夹。 雷迦很不客气地说:「你每天夜里来找我做什么?我这里可不包养叫化子。」小狐狸继续低声下气哀求雷迦。 雷迦说:「回话呀!你到我房间来做什么?」 犹豫了一阵,小狐狸才说:「其实,您稍早捡到的那块金子是我遗落的,是否能请您…」 雷迦说:「要我还你?」 小狐狸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雷迦仰头大笑:「你没听过『无主物先佔有』吗?所以那是我的了。而且我已经拿去付房钱,你去找店主要吧。」 小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知道忧心还是高兴。 但牠马上又继续装可怜:「请您行行好吧!好心的爷,只要您放过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雷迦说:「这招老套了啦。只要你一跑,全天下的狐狸都长一个样,谁知道你上哪里去了?我要实质一点的东西。」说着,露出贪婪的表情。 第六章 捲呀!稻草绳子!(二) 小狐狸嫌恶地瞪了雷迦一眼,幸好是在黑夜中,雷迦看不清楚。「这…」小狐狸一边磨磨蹭蹭,一边偷偷伸出右手,拿起身边最近的一个补鼠夹往雷迦身上扔去。 雷迦一时不察,眼看有东西飞过来就下意识用手挡,结果补鼠夹夹在他手上,他大叫一声,跳起来踢到脚边其他补鼠夹,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批哩啪啦!」,睡袍、睡裤上就这么掛着一串补鼠夹。 雷迦气得破口大骂。 小狐狸眼尖,看到那口布袋,又抓了一个补鼠夹扔过去,布袋里被好心人们拿出来没收好的绳子顺势滑下来。 小狐狸对着绳子大叫:「捲啊!稻草绳子!」 绳子听到指令,朝雷迦的身上缠去。雷迦双脚被绑住,一个重心不稳跌入补鼠夹堆中,又是一阵惊天动地。这下他身上不止有补鼠夹,还有缠得很紧的绳子。雷迦火冒三丈地在地上蠕动,小狐狸只是看着他哈哈大笑。 好在雷迦运气不错,他一边大骂,眼角却瞥见一张纸条,写着两行字:「捲啊!稻草绳子!」「阿勒阿勒,快快松绑!」 「『阿勒阿勒,快快松绑』?这么蠢的咒语,谁要唸呀?」他不自觉跟着唸了一遍,身上一松,绳子轻轻软软地掉在地上。 重获自由的雷迦很快地把身上所有补鼠夹拆下,同一时间,小狐狸也伤痕累累地重获自由正想逃走,无奈尾巴太长,被雷迦伸手逮个正着。 雷迦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有尿急得不得了,就对小狐狸拳打脚踢,小狐狸再也骄傲不起来、悲鸣求饶。「下、下次不敢哪~大爷,请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吧!」「哼!」气出够了,雷迦要小狐狸吐出更多金子来。 小狐狸气呼呼地把毛茸茸的尾巴翻开一角,原来那尾巴有半截是假的,小狐狸本来的尾巴并不长,多出来的那一大截是偽装的皮袋子,里面装的全是黄金。雷迦看了眼花、心也花了,频频要求小狐狸拿出更多黄金来,最后小狐狸把所有黄金都给了他,才恨恨离去。 雷迦上完厕所之后便抱着满怀黄金进入梦乡。没想到隔日早上店主一家子破门而入,把雷迦从床上拖起来。 雷迦正想大骂,店主一家可比他更兇:「你小子什么东西!竟敢耍老子!」 「你们才什么东西!给我跪下!」雷迦脾气一来,顿时忘记自己不在皇宫里。 「跪下?」店主取笑他:「你以为你是王子啊?叫我跪下就跪下?你这小骗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脚才怪!」 雷迦大怒:「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骗子!我是威斯特王子!」 店主妻子骂他:「你说!你那天付给我们的是什么鬼东西?」 雷迦暴跳如雷:「什么『什么鬼东西』?你们瞎了狗眼不成!明明是一锭上好金子!」 店主从口袋掏出一根骨头伸到他鼻子下,怒道:「你自己看、是谁瞎了狗眼?这分明是根臭骨头,还骗我们是黄金?」 雷迦怒极,以为店主故意掉包诬赖他,正想拿出昨夜怀里的千两黄金,却哪里还有半点黄金的影子?雷迦心里慌张,上上下下仔细翻过一遍,床上只有一堆一堆发臭的骨头,金子呢? 店主一家就这么冷眼看着雷迦忙上忙下,还不时发出轻蔑地笑声。 雷迦毕竟还是心高气傲的王子,他昂着头说:「也罢,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我还是稍微赏你们一点金币好了。」说着,他走向那昨夜那一团混乱,却怎么样都找不到他的钱包,这下他真得有些急了,结结巴巴地说:「呃…我的钱、钱包呢…算了!我带出来的珠宝首饰可货真价实,全是经过皇家鑑定、品质保证,你们拿去…」他伸手在口袋、袖子里、全身上下都翻遍了,空空如也。 「哼!」店主一家大小还是冷眼看他,从鼻孔里冷冷哼气。 「哼!」这平常可是雷迦的口头禪,现在听在他耳中真是说不出地讽刺。但雷迦还是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 黄金没有了,钱包没有了,珠宝首饰也没有了,雷迦把主意动到典当衣服上,但他很快发现连衣服都离奇失踪。 「我没钱。」最后雷迦骄傲地说。好像他放了一个很香的臭屁或是很臭的香屁一样稀奇但毫无逻辑。 「你、没、钱?」屋主一家瞪大眼睛,就像当初看到那锭沉淀淀的金子一样。 屋主的大儿子撩起袖子;大女儿拿起锅铲;二儿子握紧拳头;二女儿拿着铁锅;屋主与妻子同时拿起一个巨大布袋从雷迦头上套下去,接着四个小孩一拥而上。 雷迦被打的鼻青眼肿,头昏眼花,随着布袋被扔出店门口,引来路人的侧目与訕笑。 他气急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家传宝剑被店主抢走,连心爱的坐骑都被迫去耕田,没被好心人拿走的马鞍也被店主儿子不客气收下了。 雷迦一肚子怨气,拎着布袋躲躲闪闪走在大街上,路人看他脸上青一块肿一块,都指着他的脸笑。雷迦恨极了,巴不得找到小狐狸扒了牠的皮毛洩愤。 「这下要怎么去找那隻可恶的狐狸?」他猛然想起这件至关重大的事。 一隻流浪狗在他身边跟前跟后,他觉得很烦,正想踹牠几脚出气,忽然灵光一闪:「这隻笨狗也许可以带我去找那狐狸。」他翻遍全身上下,找到一根无意间被包进披风里的骨头,给那隻狗嗅了嗅,那隻流浪狗几天没吃东西了,闻到食物的味道特别兴奋,雷迦倨傲地发号施令:「喂!你,笨狗,带路!」 那隻狗不明所以,看雷迦的手指着远方,呜噎一声,低着头走了。雷迦很生气,用力踢牠,那狗跳起来咬他,人与狗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正当雷迦拳脚相向的同时,口袋中又掉出一根骨头,那狗飞身扑去,雷迦大骂:「那是我的!小偷!」没想到被狗狠瞪一眼,那神情彷彿是说:「无主物先佔有。」 等狗吃饱了,心情也好了。雷迦可怜兮兮地看着小狗享用大餐,自己却飢肠轆轆。 末了,那隻狗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雷迦勃然大怒:「看什么看!」 小狗摇摇尾巴,往前走了几步,示意雷迦跟上。 雷迦虽然满肚子火,但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跟着牠。路上许多女孩子都对小狗投以爱怜的眼神,但雷迦觉得自己比那隻狗更需要关怀。 走着走着,到了傍晚,一人一狗已经远离市区,来到非常偏僻的荒野。雷迦又累又饿,正想发脾气,忽然看到前方有一间石砌小屋。 小狗犹豫着要不要前进,雷迦已经累倒在地上。 忽然草丛一阵骚动,雷迦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气愤难当,瞬间忘了疲倦与飢饿,跳起来大骂:「别跑!你这隻臭狐狸!」 小狐狸眼看大敌当前,吓得逃之夭夭,雷迦想追上去,无奈头昏眼花,一下子就失了方向,跟丢狐狸,只得垂头丧气回到小屋前。没想到就在此时,从小屋走出来一个血盆大口、面目狰狞的食人怪,手上还拿着一支狼牙棒。 看到雷迦站在自家庭院,「是你?」食人怪没头没脑的问。 「怎样?有什么好吃的就快点呈上来,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不怪罪你没有用二十二响皇家礼炮迎接我。」雷迦也没头没脑的回他,虽然肚子咕嚕咕嚕叫,但口气依然骄傲狂妄。 第六章 捲呀!稻草绳子!(三) 食人怪大吼一声,手中的棒子当着雷迦的头劈下:「臭小子!天天来偷俺小花的骨头、找死!」说着,室内衝出一头狮子般大小的巨型斗牛犬。 雷迦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闪躲,口里还不忘嚷着:「我、我、我是威斯特国第五王子-雷迦?威斯特!你要是敢得罪我,你就死定了!我大哥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小花跟着食人怪互相唱和,食人怪吼一声、小花就跟着叫一声,眼看两者步步逼近,雷迦心想是躲不过了,任凭他平时剑法再高明,现在手无寸铁,又饿得两眼发昏,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忽然他想起那条绳子。 急急忙忙掏出来,就在食人怪与小花扑身上前的同时,他大叫一声把绳子扔出去:「捲吧!稻草绳子!」 绳子一动也不动。 「混蛋!我是威斯特…」 狼牙棒落在他肩上,一串鲜血飞迸,雷迦几乎昏厥,他才想起讲错了,「捲呀!稻草绳子!」 食人怪与小花再次进攻前,聪明的绳子把他们团团绑住,扎成一颗大粽子。无论食人怪怎么使劲都无法与小花分离。 然后雷迦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耳语把他从梦中唤醒。 越是清醒就越发现那并非耳语,而是粗俗不堪的脏话、骂人的词句,如雷声般穿透耳膜。雷迦张开眼,发现食人怪与小花还紧紧地绑在一块儿,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劈、砍、切、割用的工具,不是断了把柄就是刀口缺了一角,看来他们使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切断绳子。 雷迦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要是食人怪发起火来,把这些工具全用在自己身上,那么他现在醒来就在天国了。 此时,食人怪似乎与他心灵相通,也想到这一点。 「臭小子!这是俺最后一把利刀了,要是再砍不断这鬼绳子,俺就把你杀千刀!」 他心想不妙,偷偷摸摸匍匐前进溜走了。 雷迦勉强在树林中摘了些野果充飢,可是他平常吃的是美食佳餚,也不会野外求生,摘到一两个有毒的,吃下去没能填饱肚子,反而狂泻不止。虚脱之后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脑袋旁边多了一些乾净水果,他欣喜若狂,以为是女神降临,他这辈子从没对谁说过谢谢,但现在真想大声感谢全世界。 只是他很快发现原来他想感谢的全世界就是那隻流浪狗。 感谢的话到嘴边又嚥了回去。 他嫌恶地瞪着那隻骯脏的小狗,狼吞虎嚥把水果吃个精光。「哼!真是讨人厌的东西!」吃饱后,他自言自语。雷迦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半毛钱,坐骑也没了,要他餐风露宿走回王都是不可能的,尤其又这么狼狈,刚出宫时的意兴风发早就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满腔怨恨与怒火。 「我可是威斯特五王子!居然没有半个僕人!」雷迦一路嘀嘀咕咕,跟着小狗在林子里游荡。一个礼拜过去了,雷迦心想回去食人怪的房子看看,也许还能等到那隻万恶的狐狸。 没料到食人怪与小花已经双双饿死在地上。原来食人怪想抓人类来吃,但身上揹着一隻巨犬,连人类中的超级大胖子都跑得比他快,哪里抓得到食物?他们两个平常又是食量惊人,一下子没东西吃,很快就饿死了。 雷迦兴奋地手舞足蹈,和那隻流浪狗合力把尸体运回城镇中,镇民们天天都被食人怪搅得胆战心惊,现在威胁解除了,大家莫不钦佩又感激,捧他为大英雄。 镇长还特别赏给雷迦一大笔钱,他得意地收下了,但心里对当初镇长见死不救、以及旅馆主人的狠心没有一日忘怀,于是他要求公开鞭刑旅馆主人一家大小。 镇长胆小怕事,当初雷迦没钱、被旅馆主人赶出来后找他帮忙,镇长不是说太忙就是说雷迦是骗子;现在反过来又极尽諂媚之能事,因此侥倖逃过一劫。但店主一家六口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苦苦哀求雷迦网开一面,雷迦也不答应。 鞭刑的日子到了,狭小的广场挤得水洩不通,镇民们都来看热闹,他们看旅馆主人一家的眼神好像这六个人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就连那些平常与那家人交好的邻居也跑来看热闹,没人帮他们求情。 店主一家彻底寒心,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行刑台边站着一个身材粗壮、手拿长鞭的执事,雷迦就坐在不远处,得意、且带点雀跃地看着那六个可怜人。镇长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这六个人是邻国来的罪犯。 说来也巧,雷迦从出外旅行至今的事情全被芭拉芭娜与瓦吉沙吉看在眼里,他们除了哀叹世风日下之外,还有点儿生气雷迦的蛮横与无情。 芭拉芭娜说:「老头子你看,这小王子是不是太过份了?」 瓦吉沙吉说:「老太婆啊,依你看,我们做点什么呢?」 芭拉芭娜说:「老闆一家确实可恶,但雷迦殿下的作法也让人无法认同。」 瓦吉沙吉点点头。两人悄悄下凡,混在人群中对那六个人施了一点法术。 店主的两个女儿抱着妈妈哭成一团,雷迦不停嚷着:「快啊!快打啊!」 鞭子高高举起,店主的两个儿子咬紧牙根,约定好不许出声。鞭子落下,竟然一点也不痛。 「咦?」他们说。 「咦?」观眾说。 「咦?」镇长说。 「咦!」雷迦说:「为、为什么…」 鞭子打在他们身上的一瞬间,竟然变成一串串结实纍纍的稻穗。所有人发出讚叹、惊讶的声音,好像神蹟降临。眾人感动地跪倒在地上,把六人当作神仙一样景仰膜拜,雷迦气急败坏,转头责问镇长,才发现镇长也在跪地膜拜的那群人之中。 「喂!你回来!」雷迦气呼呼地叫他。 镇长眼皮也不抬,雷迦还想指使身边其他人继续行刑,可是根本没人理他,雷迦自讨无趣,对着镇民乱骂一通,最后实在没办法,拿了打倒食人怪的赏金,抢了一匹白马就回宫里去。 那隻与雷迦患难与共的流浪狗依然跟随着他,雷迦厌烦地对牠又踢又骂:「噁心!滚!」终于,回到城门口的时候,雷迦向守卫借了弓箭,一箭射死那狗。 守卫吓了一跳,雷迦只是昂着头,走进城门。 老国王听了雷迦的旅游报告,对这个儿子头疼不已,最后作了一个决定,把雷迦送到偏远乡下的一位着名老魔法师当学徒。 「全家人都拿他没办法,唉!」老国王千叮嚀万交代,老魔法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雷迦谦恭地看着父王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等距离够远,马上破口大骂:「老糊涂!快把我送回皇宫里,否则我就要你好看!」老魔法师淡淡地说:「殿下,您还有得学呢!」 第七章 彩虹面具(一) 这头又回到了在皇宫里的莱比。 自从见了德丝之后,莱比显得魂不守舍。 米伊虽然非常在意自己的m型秃,但也同样关心自己的兄弟。他鼓励莱比向德丝表白:「二哥,人生苦短,你又一表人才,高塔上的公主也许正等着你呢!」 虽然德丝并不是被巫婆囚禁着,但是养在深闺中的公主一般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面的。不过米伊很快把莱比对德丝的心意告诉帕辛斯,帕辛斯又告诉泰拉,于是泰拉吩咐德丝身边的侍女们要尽好红娘的责任。 因此当莱比发现自己竟能轻易见到德丝,心里有点纳闷,直觉米伊在背后动手脚。德丝看到莱比突然出现,又惊又喜,但是自己无法出声,虽然对莱比极有好感,也说不出口。 莱比向她礼貌性的请安,然后开始间聊些家常琐事。德丝只静静听着,然后流下泪来。她想:「像莱比殿下这么完美的人,该找一个完美的女孩配他才是。」失败的婚姻使她自卑。 莱比看她突然哭了,慌慌张张问:「你怎么哭了?德丝殿下?」德丝没有理他,「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得到幸福了。」她想。 莱比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绝望至极,心上空了,人也跟着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德丝大吃一惊,但是伸出手也抓不住莱比,只能眼睁睁看着莱比飞走。 莱比越飞越高,飞上女神城堡。瓦吉沙吉与芭拉芭娜在人间界度了好几个月的假,正好今天回天界,还没进到城堡就先看到莱比像游魂一样飘过来,两个老人七手八脚把莱比拉到大厅里。 莱比回过神来,看到瓦吉沙吉,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来到至圣城;瓦吉沙吉说:「咦?殿下不是早就回家了吗?」 「我…我不想回去了…」莱比痛苦地说。 瓦吉沙吉和芭拉芭娜虽然糊里糊涂,但是心地善良。看见王子俊俏的脸庞充满着不安与忧伤,好像看到自己的孙子被隔壁大胖呆欺负一样难过,瓦吉沙吉安慰他:「孩子,怎么啦?」见到有人可以谈心,莱比一咕嚕把所有的事情说了。 瓦吉沙吉有听没有懂,但还是连连点头,最后只记得德丝对自己下了诅咒所以失去声音,然后又误食奇怪的大蒜麵包,导致全世界面临毁灭危机。 两个老人很同情莱比,商量后就到花园中装了一罐泉水给莱比带回去。 莱比欣喜若狂,谢了又谢,芭拉芭娜说:「孩子,你快走吧!至圣城不是凡人说来就来的地方,回去之后就别再来了。」莱比允诺之后就转身飞走了。 莱比手上拿着泉水兴冲冲飞回皇宫,没仔细看路,一头撞上德丝的窗户,德丝听到好大一声「咚」,跑到窗边看到莱比摔在地下躺成一个大字。这下皇宫的人都醒了,忙里忙外就怕他撞昏头成了傻子。 德丝很是心疼,彻夜不眠照顾他,莱比睁开眼就看到德丝,笑着拿出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瓶子,说:「德丝殿下,这是女神城堡来的泉水,也许能治疗你的喉伤。」再看,七八分水都洒在他的脸和头发上,只剩几滴水珠残留在杯底,德丝满怀着感激浅尝一口。 「有用吗?」莱比关切地问。 德丝清了清喉咙,说:「偶杰得好像有点用耶!」 莱比吓了一跳,德丝更是羞红了脸。为什么说话这么怪腔怪调的? 「这水…」莱比吞吞吐吐地问:「难道是太少的缘故?」 「…偶…偶想可能素吧。」德丝声音细的像蚊子,幸好莱比修养及定性极好,并没有当场大笑。 德丝心中百感交集,她寧可是个哑巴,也不想貽笑大方。就算声音回復了,她不敢开口还是跟个哑巴一样,而且金口玉言的魔力也失效了。莱比鼓励她把口罩拿下来,德丝拒绝。 良久,莱比问:「要把这件事向陛下报告吗?」他所指的陛下自然是帕辛斯和泰拉。 德丝艰难地说:「偶…偶不想欸…」 「那好,」莱比安慰她:「会有办法的,我们再去跟女神求…唉唷!」他想起芭拉芭娜的警告,两人面对面呆站着。 事情总要解决,不能让德丝一辈子说话怪腔怪调,莱比说:「你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德丝深怕他遭遇什么困难,想了想说:「不,偶跟泥一起企。」 这句话简直比天上掉下金币来还叫莱比欢喜,两个人笑瞇瞇地来到帕辛斯与泰拉面前,虽然泰拉捨不得施而復得的妹妹又要离开,但莱比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泰拉才勉强答应。 虽然跋山涉水寻找灵药是一段艰苦的路程,但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处处都是鸟语花香的天堂。两人一路上嘻嘻哈哈走遍许多小镇。这天来到一处僻静的农庄借宿。小农庄人口不多,三三两两的老人们聚集在家门口抽烟聊天,虽然田里庄稼丰硕,但人人愁容满面。路上来往的牛车马车上全是老人,男男女女虽然很忙碌但是看起来却很孤独。 莱比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劲,但是考虑到德丝的体力无法长途跋涉,还是决定在这里落脚歇息一夜。住宿的农家主人非常热情,尤其看到一对这样美好的璧人来借宿,心里非常欢喜,暂时让莱比放下心中的疑虑。德丝平常几乎足不出户,对外人的情况所知有限,自始至终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晚饭的时候,女主人笑着对德丝说:「好漂亮的姑娘,好水亮的一双大眼,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口罩呢?不知道二位打算上哪儿去?」 莱比代替德丝回答:「我们想寻找恢復声音的灵药。」 男主人好奇地问:「为什么呢?」 莱比说:「因为德…我太太她中了恶毒的诅咒,不能说话。」德丝听了羞红脸低下头来,比平常更加娇艳百倍。 女主人生气地说:「胡说!我方才在门外看她跟你有说有笑的,怎么会是哑巴?你们这两个小骗子!」 德丝急了,忙说:「不,偶、偶素因为搜化不清此、叟以、叟以不敢讲话,请、请泥原谅…」男女主人一听,笑弯了腰。 莱比很生气地责备他们,之后两人告辞离去。屋主火气也大,巴不得他们两个快快离开,德丝后脚才跨出去,门就从她背后重重地被摔上。 德丝觉得很难过,连连向莱比道歉。莱比说:「没关係,这不是你的错。到是今天晚上要委屈你露宿野外了。」话才说完,一个花白鬍子的老人驾着小马车从暮色中走来,老人看到莱比与德丝,很惊讶地说:「两位是外边来的吧?」 「是的。」虽然对这个村子印象极差,莱比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君子风度。 「小心点,天黑了,」老人看着远方西沉的太阳,忧心地说,「可惜我家就是茅坑一间,住不得人,也不好委屈了这位姑娘。但是年轻人啊,」老人盯着莱比,一字一字地说:「你可要当心点,夜里听见什么人在争吵,千万要装作聋子,别去理会,懂吗?」 莱比本来就不是会去打扰别人的人,点点头,向老人谢过之后就带着德丝离开了。 太阳很快就失去踪影,两人就近找了个乾净的坡地打算生火。伴着火光,莱比问:「德丝殿下,你…」「绝对不是!古洛奇,你别烦我!」在遥远的异乡,突然听到谢里的声音,莱比吓了一跳,连忙转头问德丝:「德丝殿下,你听见了吗?」 德丝疑惑地摇摇头。 莱比惊喜地说:「不会错的,一定是谢里、古洛奇和德安卡他们,没想到竟然会在离威斯特与伊司特这么远的地方遇上他们。」可是,平常温柔有理的谢里,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怒不可遏的样子?莱比疑惑着,忽然德丝张口大叫:「啊!偶、偶也听到了!」 「是古洛奇和谢里没错吧?还是你听到德安卡的声音了?」莱比问。 「不,不是,偶听到偶的妹妹,噢,是灰琳、还有苏米、警沛,灰琳听起来好生气,怎磨肥事?泥听、泥听到了吗?」德丝东张西望,搜寻声音的来源。 「我没听到啊!」莱比莫名其妙,但他已经起身准备去找谢里,心中也无暇多想德丝的话,匆匆丢下一句:「德丝殿下,麻烦你在此稍待片刻,我去把我兄弟们带过来。」 德丝虽然没听到谢里和古洛奇吵架的声音,但心中一心惦念着妃琳和琴沛苏米吵架的事情,只是点点头,然后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树丛里。 「谢里!古洛奇!德安卡!」莱比叫着。 「警沛、苏米、灰琳!」另一边,德丝也叫着自己的妹妹们。 明明声音就在不远处,但为什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莱比在林子里绕了好几圈,仍然不死心。拖着益发沉重的步伐,继续寻找弟弟们。「谢里、谢里!」突然前方火光闪烁,莱比不疑有他,跑了过去。 「谢里?」 想不到在火堆旁等着他的,却是一隻小白兔、一隻五彩繽纷的山羊和一隻黑白斑点的松鼠。 小白兔先看到莱比,兴奋地大叫:「长老!您看!有人来了!」 黑白松鼠说:「唉呀唉呀,这村子里不是已经没有年轻人了吗?怎么还有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小白兔说:「嘘!什么好看!这人长得真丑、丑死了!我们快把他带回去给王子吧!」 老山羊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别急别急,这人也跑不掉了。」 松鼠说:「长老您当然不急,您身上的毛色可够好看了,您看看我,不是黑就是白色斑点,多丑!我等不及要换别个顏色的毛皮啦!」 莱比听三隻动物吵了半天,有些迟疑,正想告退,但想想偷听了别人说这么多话,就这样掉头离去实在非常不礼貌,欠了欠身便说:「不好意思打扰各位雅兴了,我…」 「你等等。」山羊说。 「快点快点、他长得这么好看…不,这么丑,一定死会了,抓了他就会有一大票女人跟过来。」小白兔在一旁鼓譟着。 「咦?」莱比还没发问,老山羊就把身上的七彩毛皮脱下,抖一抖,变成好大一顶帐篷,莱比只觉得身体一股不由自主的力量驱使他走入帐棚,「不,我就不…」去你们家作客了…话没说完,前脚已经踩进帐篷里,那帐篷竟然没有底,莱比于是摔进黑暗之中。 第七章 彩虹面具(二) 德丝找了一阵没找到妹妹们,三个人的声音就突然消失了,任凭她怎么喊也没回应。她洩气地走回去,营火早就烧成灰烬,她在黑夜中缩成一团枯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莱比还是没回来。她饿着肚子,四下寻找一番,昨夜受了点风寒,还感冒了。没有莱比,她几乎失去一半野外求生技能,只能摘些难吃的野果充飢,也不好意思偷摘村人田里的作物,只有孤孤单单地游荡在村子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幸亏她难得运气不错又遇见昨夜那位大鬍子老伯。 老伯看见德丝隻身一人,心中就猜到七八分,冷冷地问:「昨天不是警告过你们了?当成耳边风啊?」 德丝急得要哭了,哀求道:「请、请您、咳咳、请您告诉、咳咳咳…咳,告诉偶…咳!」 「你、你在说什么?」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偶、偶诉说,咳咳,…」 「你、你说,咳咳…咳!」老人学着德丝讲话地样子嘲笑她。 「他、他不见,咳咳!不见了,咳!偶、偶到处都找…咳咳!」 「你别再咳咳咳了,」老人打断她,说:「我告诉你,他不会回来啦。」 「为、为,咳咳!为什么?」德丝大吃一惊。 「被带去彩虹天国的男人,没有一个人回来的。」老人收起笑容,严肃地说。 「为、为捨,咳咳!捨磨?」 「因为没有人回来!」老人大声说:「我隔壁的七个儿子、斜对面的三个儿子、村子里所有的年轻人通通都被带走了!村子里的姑娘结伴出去寻找,至今也没有人回来过。只有尽头那道彩虹,一天比一天鲜艳。」 德丝抬头,这才发现与村子接壤的山丘边掛着一道异常艳亮夺目的巨大彩虹。 「那、要、咳咳,要怎么企彩、彩轰天郭,咳?」德丝问。 「你要去?」老人怀疑地问,「一去就回不来喔?」 德丝点点头。为了莱比,她什么都愿意。 老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说:「你要去也是可以,看到林子里那条河没有?你一直往山上走,会发现另外一条有着七彩顏色的小溪与它交会,你就跟着那条彩虹溪走,就会看到丑王子的彩虹宫殿。」 德丝向老人道谢,老人伸手阻止她:「你不用道谢了。我不想听到你的怪腔怪调,你保重。」说着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昨夜莱比被山羊长老带走之后,经过一路翻滚,忽然一切静极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扔出帐棚外,刚好就摔在王座之前。 他先意识到彩虹色地毯质地柔软舒适,然后他慢慢抬头看到眼前是一双穿着花花绿绿拖鞋的脚,然后是大红大紫的皇袍,最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身子看了眼前这个人。 「好丑的人。」莱比心想。幸亏他是个修养极好,又非常有定力的人,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 这座皇宫跟平常的不太一样,没有金碧辉煌的铺张,但是花花绿绿、色彩鲜艳夺目至极,看得人眼花撩乱。宝座后面是一排蒙着脸的宫女,个个低着头;宝座左手边是一大群惊魂未定、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右边则是各式各样动物大臣们毕恭毕敬地站成一排。 一个声音在莱比身后响起-就是那老山羊:「王子殿下,我又给您带来一个男的,您看,您比这人还好看吧?」 莱比一听对方是王子,立刻行以王室之礼。但丑王子对他爱理不理,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最后说:「唔,…这个人…还可以啦,比我稍微帅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喔!」丑王子在句尾还特别强调。 「不不不,」小白兔赶紧拍马屁,「王子殿下您啊,比这卑下的人类帅气不只十倍、不、一千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丑王子乐得哈哈大笑。 后排其中一位宫女偷偷抬起头来看了莱比一眼。 「好,小白兔,听说这人是你发现的,那今天就送你一个顏色,你自己选吧!」丑王子说。 小白兔跳起舞来,在厅堂上转了好几圈。「那、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请殿下赐给小的紫色锦衣吧!」 丑王子说:「不行,紫色是我最喜欢的顏色。」 小白兔又说:「小的真是罪该万死!那就请殿下赐给小的红色锦衣吧!」 丑王子说:「不行,红色缺货。」 小白兔说:「那么,请殿下赐给我黄色锦衣?」 丑王子说:「不行,那是限量款。」 小白兔有点抓狂,说:「那么殿下,请赐给我绿色锦衣吧。」 丑王子歪着头,想了想说:「不行,绿色不适合你。」 小白兔可怜兮兮的问:「那么殿下,您认为我选什么顏色好?」 丑王子说:「嗯,就白色吧。我看白色挺适合你的。」 小白兔心不甘情不愿地俯首领赏,然后退到一边。 然后丑王子对莱比说:「你长得不错。」莱比恭敬称谢。 丑王子又说:「不行,你长得比我好看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喔!但是!我不允许有任何人长得比我帅!来人!把他绑起来!」 「请等一下,」莱比退后一步想找出其中误会,但旁边一干动物大臣全部一拥而上,一下子就把他绑成大粽子。 「等等,我是来找我兄弟的,昨天夜里我听见我兄弟的声音,所以我才…」莱比大声叫着,丑王子不理他,挥挥手,「押下去!给他一件衣服换上,今天是什么顏色?」 「殿下,是红色。」老山羊狡黠地笑说。 「红色?」丑王子露出嫌恶的表情,「还有六天啊。推下去推下去!」 「且慢,殿下,」小松鼠艰难地从动物大臣群中鑽出来,伏在地下说:「殿下,您还没搜他的身哪,殿下之前说过旅人身上的东西可以给我们当作额外奖赏。」 丑王子说:「好,你搜。」 小松鼠费了一番功夫,和其馀的松鼠族人七手八脚把粽子莱比解开,莱比的配剑刚才就被拿走了,虽然徒手对付松鼠也不是不可能,但对方人多势眾,打倒一打还有一打,不如静观其变吧。莱比看着松鼠们在他身上口袋中鑽来鑽去,心里还记掛着德丝。 「啊!」 「啊!」 「啊!」 忽然三隻松鼠同声大叫,然后发了狂似的互相噬咬,一个东西从莱比的怀中掉出来。 「我们的面具!」其馀动物们同声叫了出来。 莱比往地下一看,原来是从女神宫殿中拿到的彩虹面具。 「你这奸诈可恶的小偷!」动物们纷纷指着莱比大骂,还向他吐口水。 莱比莫名所以,不免动了气:「像你们这样无凭无据就把人抓起来的傢伙,丢了一两个东西也是活该!」 一隻鱷鱼听了很生气地说:「殿下!他骂人!」 另一隻鱷鱼也说:「殿下!他说你很丑!」 莱比一愣,说:「我没有说啊!」 那隻带头却没拿到好处的松鼠更是变本加厉,「殿下!他说你非常丑!塌鼻子斜眼睛歪嘴巴头上长角脚上有鸡眼!」 莱比气得大骂:「你这可恶的小松鼠,不要随便颠倒是非!诬害贤良!」 丑王子比莱比更生气,他本来就嫉妒莱比比他英俊,生平又绝对不准别人说他丑,他狂跳起来、怒不可遏:「可恶的贼!我要你死!我要你明天就死!来人!给他蓝色囚衣!」莱比急了,「你们这个国家没有法律吗?怎么可以随便把人抓起来呢?」 丑王子冷冷地说:「我就是法律。」 莱比被带入一间阴暗腐臭的地下牢房。 他心里叹着气,却又有些欣慰:「德丝从前也待过牢房,她那样柔弱的身躯也禁得住考验,我又怎么不能忍下来呢?只是那王子殿下似乎明天就要杀了我,想不到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啊,德丝殿下。」 莱比想着德丝,他不害怕死亡,只是不能见德丝最后一面,不免有些悵然。 另一头的德丝骑着海莉祖母给帕辛斯的草马,风一样地飞驰在大地上,当天夜里就来到彩虹天国。守卫把她拦下来。 「你谁啊?」管家正好要出来关大门,看到德丝走近脸就拉下来了,态度很差地问。但等到德丝走到灯光下,管家惊为天人,两眼发直地盯着德丝美丽的大眼,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偶…咳咳,偶来找、找轮…」德丝大着胆子说。 「什么?」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丝又重复一次。 管家笑倒在地上。 第七章 彩虹面具(三) 德丝觉得很丢脸,但是为了救出莱比,她什么都愿意做。 「你、你,哈哈…哈哈哈…」管家大大嘲笑了德丝一番,德丝也不为所动,只是一再强调想见莱比的心愿。 「好,好啊,哈哈,」管家说:「真是笑死我了,要是你是个哑巴该有多好。」管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果然是那俊、俊哥儿的女人,小白兔总管大人没有抓错人,哈、哈哈哈…」 德丝跟着管家进入稍早莱比待过的花俏大厅,一个女人跪在正中央不住啜泣颤抖,丑王子倨傲地说:「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嫁给我?」那女人看也不看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你拒绝我!」丑王子不可置信地说,好像生平第一次被拒绝。「哼!好,好,我这么帅你都不要了,要那个丑八怪是吗?」他怒指跪在一旁男子。 「你太丑了!而且、你嘴巴很臭!」女子奋力用最后一口气大吼,然后就被丑王子的口臭薰昏了。 丑王子怒不可遏,「什么?嫌我嘴巴臭?难道是王子就不用打嗝放屁啊?要求这么多!要不是我牺牲上厕所刷牙洗脸的时间给你们画彩虹,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的景色!」然后他招呼左右:「来人!把她推下彩虹谷!」 德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皇宫内哀鸿遍野,她一想到莱比可能遭遇不测就更加心寒。管家把德丝领见给丑王子,「她是…」管家歪着头想了想,才想起他忘记问德丝的名字了。 「德丝、德丝…偶素德丝…」德丝赶紧说。 丑王子是除了莱比之外,第二个没有嘲笑她的人,因为他在开口前,口水就先流了下来。 「要是有这么美丽的女人当我的皇后,我也不需要杀那么多人了,你说是不?小心肝?」 被第一次见面的人叫做小心肝,德丝全身一阵哆嗦。丑王子迅速地从王椅上滑下来,滑向德丝,两眼发直地看着她。虽然丑王子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但德丝觉得他更像惹人讨厌的噁心蛇类,而且还有可怕的口臭。 丑王子每逼近一步,德丝就忍不住后退两步。 「小美人,你的眼睛好美呀!把口罩拿下来我看看?」 德丝摇摇头。 「我命令你把口罩拿下来!」丑王子气得跳脚,德丝害怕地直打哆嗦,最后心一横,把口罩拿下来,丑王子马上惊为天人。幸好丑王子本身口臭与德丝口中的致命蒜味不相上下,而宫里一帮大臣和侍女甚至这座宫殿本身因长年服侍丑王子左右,早就演化出顽强的抗臭基因,因此没有人员伤亡。 「小美人,作我的新娘吧!」丑王子热切地说。 「不,偶素来找轮的。」德丝冷冷地回他。 「来吧,作我的新娘吧,我可以给你全世界最好看的彩虹。」 「不,没有莱比,就算素全素界最好看的彩虹也黯峦苏色。」德丝回答道。 「来吧,作我的新娘吧,我可以给你最华丽的城堡,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不,不,偶不西要你的一切,偶组要莱比殿下。」 「你!」丑王子终于听清楚,大发雷霆,「这个莱比到底是谁?」 「素你今天抓来的男轮。」德丝说。 「男人?男人!又是男人!」丑王子气得发狂,「每一个到我彩虹天国的女人,都是来找她们的男人、不是来找我!!」 原来丑王子因为对自己外貌的自卑,而显得自大,只要看到比自己帅一点的男人就会嫉妒憎恨发狂,但要是追随男人而来的女人愿意嫁给自己的话,他就会有「我赢了!我比你帅!」的自我膨胀错觉,但是想当然尔,至今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她们寧愿去死,至少,被推落彩虹山谷之后,她们还可以化为天边倒映彩虹的霓。 「你…」但是德丝真的很美,丑王子尚不忍心杀她。 管家看出王子有多想要得到德丝,便说:「殿下,想获得美人的芳心有很多种方法的,如果您能放过她的爱人,也许她就愿意跟随您呢。」 丑王子大喜,点点头,便对德丝说:「很好,你也听到了。要是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放过这个叫莱比的傢伙。」 为了救出莱比,德丝什么都愿意做。于是,不加思索,「好。」她说。 不如意的婚姻已经经歷过一次了,也许她注定就要背负哀伤的命运。 丑王子兴奋地手舞足蹈、抱着管家又叫又跳,又把宫里的人全部叫醒,要大家彻夜准备婚礼事宜。德丝要求丑王子把抓来的男女释放,丑王子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答应了。 「再见了,莱比。」德丝呆望着那群重获新生而狂喜地一对对年轻男女。 莱比在地牢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奈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却在此时得知自己重获自由的消息,叫他有点不知所措。「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莱比问一个狱卒。 这位狱卒就是在大厅上曾经随便栽赃他的其中一隻鱷鱼。 鱷鱼看着莱比,舔舔血盆大口,说:「好小子,你走运啦!有个美丽的姑娘来救你呢,我们殿下要求她做她的新娘,她也答应了,殿下开心极啦,这三十年来被拒绝过无数次的殿下,终于也有春天了。」 「你说什么?」莱比听了差点昏倒。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别再想那位姑娘的事了。快滚吧。」鱷鱼人竟然对他说教。 「请、请让我见她一面!」莱比还想挣扎,鱷鱼人一把把他提起,拎着他走到大门口往外一丢,莱比想闯进宫里,却被蜂拥而出的人群越挤越远「等等!」他的声音淹没在人海中,根本没人在乎他。 幸好大家归心似箭,一下子人潮就散光了,莱比忧伤地在大门前徘徊,不得其门而入。 「德丝,你又何苦呢?为了我,嫁给一个这么丑陋的怪物…」 虽然明知等待也没有用,莱比还是站在门口痴痴地等着,以为德丝下一秒就会出现。 德丝藉着要准备明天举行婚礼补充睡眠为由,在丑王子身手要揽她的柳腰时说要去睡觉。丑王子也不心急,反正结婚之后就不分你我了,爽快答应,拨了间空房给她休息。 一进房德丝差点昏倒,从天花板到地板全是五顏六色的涂鸦,一点艺术美感也没有,看得人眼花撩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窗外就是深不见底的彩虹山谷,而面前掛着的巨大彩虹,无疑是全世界最美的景色,儘管在黑夜中也散发着独特的萤光。 德丝锁上门,任谁来了也都不理,把头埋进枕头里低声啜泣。 她听得见天国上下都为了明天的婚礼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跑步碰撞还有抱怨的声音,她也听得见外面一大群人逃离城堡地吵闹声,但她听不见莱比的声音,也看不见莱比的样子。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她想。 时间漫长而寂寞,丑王子三不五时就来敲门喊她,一下子是小心肝、一下子是甜心宝贝,虽然德丝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但还是很想吐。 第二天,漫长而痛苦的婚礼结束之后,丑王子把德丝带回新婚卧房,想要一亲芳泽。 德丝轻巧地闪过。丑王子有些慍怒:「亲爱的,在闹彆扭吗?」 德丝说:「我问你,你真的把所有人都放走了?」 丑王子自豪地说:「那当然,我这人可是说话算话的。」 德丝的眼中闪过一抹沉鬱,抬起头来,给了丑王子一个最美的微笑,说:「那很好。」然后走向窗边,准备一跃而下…「永别了,莱比。今生我是做不成你的新娘了…」 「等一下!德丝!是我!」 丑王子眼明手快拉住她。德丝拼命挣扎着,丑王子一隻手抱住她,一隻手揭去脸上的面具,露出莱比的脸。 「莱比!」德丝又惊又喜,有些不可置信。莱比微笑地看着她。 原来当莱比在城门外发愁的时候,真的有东西出现了。他觉得脚上被人踩了一下,低头看去,原来是那隻小白兔。莱比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之一,心里马上怒火中烧,小白兔还不知道大难临头,得意地说:「喂!你跟我合作吧!」 「合作什么?」 「我帮你把彩虹面具偷来,你就可以变身成任何人的样子,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帮我从殿下房间后面的仓库里拿一件紫色锦衣出来,我一定要给那隻老山羊一点顏色瞧瞧!」小白兔的愿望竟然如此单纯,真是令人意外。莱比惊讶地看着牠,心想:「仇恨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覷。」 「好。」莱比很乾脆地答应了。反正这也是个办法。 小白兔很高兴,说:「那你等着。彩虹面具还要当事人的衣服才能使用,我去叫人过来帮你。」然后就鑽了门下缝隙跑回皇宫里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大门悄悄开了一道缝,一个婀娜的影子从里头无声息地靠近莱比,说:「这是…这是殿下的衣服…小白兔总管大人说,要、要我交给您的…」声音很害羞,看她的装扮,是稍早站在丑王子身后的那排宫女之一。 莱比感动万分,除了道谢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伸手正要接过衣服,那宫女却不给他。 「那个…」宫女有些犹豫。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莱比很着急。 「等您救出你的姑娘之后,可以带我走吗?我不介意作您的小妾…」对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仰着脸蛋问,莱比认出她就是那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的宫女。 「我…」莱比有着良好的品行,说谎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 「难道您只想要那位姑娘吗?」宫女问。 「是。」 「别想了吧,谁要是忤逆了我们殿下,就会被扔进山谷,成为天边的那道彩虹。虽然您也许能救出那位姑娘,但或许、您会失败…到时候那位姑娘就死定了,您也是!不如趁现在带我走、我…我对您是一片真心的!」宫女劝他。 「对不起,好心的女士,我只爱她,我这辈子,就只爱她一个人。」虽然这样可能会失去唯一一次拯救德丝的机会,但莱比还是坦然以告。 宫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妒火,但是很快就平息了。她悲伤地说:「这样…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还不快点把衣服给他!慢吞吞!」小白兔不知道几时从旁边冒出来,身上多了几道血痕,还抓着那副面具。 莱比化身为丑王子,很顺利就闯进宫内,丑王子平常就不得人和,所以就算莱比说错话、走错路也没人有敢反驳,就这样一路来到丑王子房间,房内的丑王子见了跟自己一模一样得人跑进来吓了一跳,正要破口大骂就被莱比打昏了。 之后莱比装成丑王子的样子与德丝成亲,并在最后一刻把德丝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两人开开心心地向小白兔道谢,那宫女哭哭啼啼,莱比心里也很感激她,最后想了个办法:把彩虹面具还给丑王子,并把自己的衣服借他,丑王子利用面具变成莱比的容貌之后马上大红大紫,所有见过他的女人都为之倾倒,天天有女人因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丑王子一辈子被人拒绝、拋弃无数次,现在终于一偿宿愿,享受左拥右抱的滋味。 为了报答莱比的恩情,莱比二号拿出珍藏的彩虹矿泉水,德丝一口饮下,回復原本的声音,又拿到珍贵的「超效清新除臭口香糖」,终于解除了可怕的蒜臭魔咒。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到皇宫。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八章 好鼻子(一) 威斯特二皇子与伊司特次女结婚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已经出门的米伊与谢里等人又赶回来参加婚礼。除了雷迦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掛着笑容,因为他是被老魔法师拎回来的,观礼完后马上又要被赶回乡下,所以他臭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想不到最令人惊讶的不是德丝回復声音,而是典礼前一天苏米竟然回来了。 这次守卫不敢再轻忽大意,也幸亏苏米不像德丝那样邋遢落魄到让人认不出来,姊妹们顺利团聚,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宽敞的餐厅里,一张像法国麵包那么长的餐桌左右坐了不均等的人数:左边是威斯特国王皇后与七位王子,右边是伊司特国王皇后与仅存的三位公主。老人们感慨万千,细数着皇家餐桌百年来的歷史传统典故,从英雄王时代开始到祖父祖母姑妈姨丈等等无一不提,年轻人则是热络地讨论着旅游见闻。 泰拉责问苏米:「你可真把我们急死了,既然知道路,怎么不早点回来?」 苏米说:「直接回家多没意思,又不是小孩子了。」 泰拉责备她说:「你连我的婚礼都错过了,还想错过你二姊的?」 苏米说:「至少我不会错过我的啊!」 米伊却不以为然:「难保苏米殿下不会错过自己的葬礼。」苏米回他:「我只会迟到,却很难错过自己的葬礼。」她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有人要唱反调她更高兴。米伊坐她对面,她看米伊吃饭居然戴帽子,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在室内戴帽子?遮掩秃头吗?」 米伊被问到痛处,冷冷地说:「不是,祖有明训:家中三男必须无时不刻戴着帽子,否则会祸及全国。」莱比轻轻咳嗽一声,他一直认为米伊应该要面对现实,不赞成用谎言搪塞过去。不过,那也是因为莱比不懂的秃头人的心碎吧。 古洛奇故意说:「二哥为什么咳嗽,有话要说吗?」 苏米很感兴趣地问:「真的?你们家族语录拿来我瞧瞧。」 其馀人眼看米伊骑虎难下,忍不住偷笑。 米伊嚥了口口水,说:「唉,其实我中了诅咒,除了深爱的女人之外,没有人能帮我把帽子拿下来。」 苏米狂笑不止:「难道你如今一把年纪都没碰上心爱的人?莫非是因为秃头所以被拒绝吧?」又说:「不如我好心帮你一下。」说罢,她拿起手边的牛排刀猛刺过去,米伊虽然行动快如闪电,但没料到苏米当真会拿刀杀过来,愣了愣,帽子被上刺破一个大洞。 馀人哈哈大笑,只有米伊的脸色非常难看。 不得已,他把帽子拿下来。 苏米不屑地说:「早说嘛!原来是秃子。」 米伊反驳:「胡说!这是威斯特国最流行的速食剪!」 苏米说:「你以为我没去过威斯特吗?哪里有人剪这种发型?」 米伊负气说:「我可是堂堂皇子,我专用的发型自然没人跟我一样。」 苏米说:「只有你一个就不叫做流行。」 米伊说不过她,再加上自己的自卑,咕噥道:「总之,这是传说中非常有名的速食剪。」 苏米说:「速食剪到底是什么?」 米伊面有得色:「这是我国境内最大的速食连锁店标志。」 苏米听得糊里糊涂:「嗄?不过就是m型秃罢了。」她有点担心,看了看帕辛斯与莱比,又看看谢里、雷迦,才稍微放心,问:「你是不是捡来的啊?我姊夫他们都没有秃头耶?」 米伊暴跳如雷:「你姊夫没秃,可是你姊夫的爸爸秃头!而我是你姊夫爸爸的小孩!」 苏米眼看帽子底下没新鲜事,不免又叹了口气,说:「连秃头顶上都没有新鲜事了吗?」 米伊听苏米开口闭口都是秃头,气得不讲话。 德丝怕气氛不好,拉拉苏米的袖子:「苏米,讲话别这样。」 「伊司特的公主讲话很高明呀!」古洛奇想挖苦苏米几句,不小心却打破杯子,一旁的谢里赶紧帮他整理桌面,但古洛奇的手受伤了,殷红的鲜血点点滴滴留下,身后随侍的僕人慌慌张张要帮他包扎, 古洛奇只是挥挥手,说:「没关係。」 苏米的鼻子极好,闻到古洛奇的血不但没有腥味,反而是阵阵香甜,心里觉得奇怪,问:「你的血怎么有股怪味?」正好下一道菜是炎烧蘑菇,莱比说:「怪味?血的味道不就是腥味?难道苏米殿下跟古洛奇一样不喜欢吃蘑菇?」 苏米没讲话,古洛奇伸手拿过米伊的盘子(平常古洛奇挑食的时候,都是米伊帮他解决的),威斯特皇后看了,皱着眉头说:「古洛奇,把自己里的东西吃乾净。」 古洛奇顽皮一笑:「我是『打算』吃乾净啊。」就在他盛蘑菇的时候,一两滴血滴进盘子了,苏米盯着瞧,却不说破,等着看米伊吃了会有什么好戏上场。 米伊吃了一口蘑菇后,对苏米说:「你刚才说秃…」 「秃什么?」苏米问。 米伊突然就不说话了,瞪着苏米两眼发直。 「秃…我、我是说…」米伊讲话突然结结巴巴,完全不是平常快人快语的样子,谢里觉得很奇怪,推推他,说:「皇兄,你对蘑菇过敏啊?」 莱比说:「皇弟,蘑菇让你產生语言障碍?」 帕辛斯则说:「你要突变啦?」 古洛奇说:「皇兄,你要变身成水管工人在天空抢金币了吗?」 过了很久,米伊才红着脸,艰难地说:「我、我、…我希望,现在见到你、爱上你,一切还不会太迟,不会秃…toolate…」此话一出,满座惊愕。 大家都不知道,自从喝过女神泉水之后,所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產生一点奇妙反应,其中,古洛奇的血液化为爱情灵药,刚才不小心滴在蘑菇上,因此米伊才会爱上第一眼抬头看到的苏米。 古洛奇关心地问:「三哥,我知道你因为头顶比较没有覆盖物,所以被冷风吹到头痛发傻了吗?」 德安卡也很担心,「皇兄,我从没看过你拿下帽子,也不知道原来你已经病得这么严重,还是请你快快把帽子戴上吧。」 第八章 好鼻子(二) 面对眾兄弟的关怀,米伊充耳不闻,看着苏米,忽然流下两行热泪:「公、公主…不!至高无上的女王、娇贵的小玫瑰,」苏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请您、请您务必要让小的随时侍候在您左右、请上天让我们一刻也不要分离吧!」 「我不要!」苏米大叫:「噁心!上厕所怎么办?我要带着遮羞布吗?」 眾人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米伊依然热切地向苏米倾吐爱意。 「喔~女神阿女神,为什么你是女神呢?」 苏米说:「我不是你的茱丽叶。」 「你是如此耀眼的一颗明星、」 苏米说:「这是哪里来的瘪脚偶像剧台词啊?」 「你是夜空里闪烁着的星光,指引着我的心、我愿把我的爱、我的心、我的生命都奉献给…」 「我不想要。」苏米很乾脆的打断他。 米伊整个人像融化一样摊倒在桌上,没吃完的饭菜美酒全洒落一地。 饭厅静悄悄地没一点声息,所有人都呆了。苏米则完全不觉得自己伤了一位纯情青年的心。 数日后,莱比二号带着眾多后宫佳丽前来向莱比与德丝致喜。眾人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莱比都嘖嘖称奇,苏米尤其对那神奇面具大大心动,她央求德丝去劝莱比把面具拿回来。德丝说:「可是那面具本来就是彩虹王子的啊。」 「女神陛下一定是要那个丑王子认清自己的真面目,才把它的面具收起来;就像伊司特那个秃子成天用帽子遮遮掩掩,还不是被我一刀破解?我们不是应该要诚实面对自己吗?」 德丝无话反驳,只好说:「既然已经把东西还给人家了,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 「所以让姊夫去当黑脸啊!」 「不行,苏米,你已经长大了,别胡闹啦!」 苏米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嫁出去的姊姊就像泼出去的水,真是女大不中留!」德丝只是笑而不答。 苏米喃喃自语地离开德丝的房间,心里还在盘算着。她闻到遥远厨房飘来的香味,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愉快地走回房间,远远却看见一个人影焦躁地在她门口来回踱步。 「米伊殿下?」苏米问。 米伊一见苏米,两眼热切地发光发热。 「喔!苏米殿下、我的女神、我的爱!」米伊跪在地上,亲吻着苏米脚边的地毯。苏米看了一阵反胃,心想:「这地毯又不是天天换,脏死了!」问:「米伊殿下找我有事?」 米伊一咕嚕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高喊着:「亲爱的、我深爱着的、公主殿下啊~请容许卑微的在下跟您说句话吧!」 苏米说:「你不是已经在说了吗?」 米伊说:「我的爱、今天过的可安好?」 苏米说:「还可以。」 米伊说:「我的爱,为何你玫瑰般的容顏竟有些憔悴?」 苏米无奈地说:「因为我只上了粉底没擦腮红。你可以走了吧?米伊殿下。」 米伊严肃地说:「不行!守护公主殿下的安危是我身为骑士的使命,我绝不会让公主殿下落单的。」 苏米说:「得了吧,你是王子,不是骑士。」 米伊说:「我不但是骑士、还是为爱奋斗的骑士!」 苏米说:「那是『斗士』。」 米伊说:「没错!公主殿下是对的!我是斗士。」 苏米觉得有趣,又说:「不对,你是戴帽子遮掩秃头的王子。」 米伊说:「是的!我是…」他忽然清醒过来,面有难色:「公主殿下误会了,我这不是秃头,是全大陆最有名的速食剪…」 苏米哈哈大笑,说:「好吧,王子殿下,我在自己家里很安全的,不用多费心。」 米伊又说:「不,请千万别这么说。为了公主殿下那日月光华般璀璨的一笑,要我上刀山、下火海、跳断崖我也在所不惜。」 苏米眼看赶不走他,只好说:「其实我要的不多,就要那个丑王子的彩虹面具。」米伊听了非常高兴,连连称谢之后就跑去找莱比二号。 莱比二号宿醉中听到有人敲门,随意指使了一位坐在一边弹琴的宫女去开门。 门一开,米伊急躁地闯进来说明来意。莱比二号一听自然气炸了,大吼:「秃子,说什么疯话!」毕竟这不仅是他的传家宝,也是他至今赖以维生的生命。 「你耳背啊?骗子!」米伊大叫。两人激烈的唇枪舌剑很快引来守卫,守卫看肇事者是米伊,马上找来帕辛斯与莱比,莱比连连道歉,莱比二号才稍微平息怒火,领着一干佳丽啟程回去。但帕辛斯与谢里费尽力气也劝服不了米伊想用武力夺取莱比二号面具的意志。 苏米午觉睡到一半,听见外边吵吵嚷嚷,心想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慌忙出来看个究竟,随便抓了路人一问,才知道米伊拿刀子要胁莱比二号交出面具,激怒了对方,莱比二号回家去了。 「真是的。那秃子竟然搞砸了!」苏米随手拿了一个莱比二号可能用过的东西嗅了嗅,便跟着那味道离开了伊司特皇宫。 米伊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但他跟平常人发狂不同,不会死命抓自己的头发。发洩够了才摇摇晃晃走向苏米的房间,准备以死谢罪。谢里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一路尾随在后。 到了苏米房门口,米伊还不敢敲门,最后是谢里代劳。谢里心想:「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皇兄像是中了诅咒一样,完全变了一个人呢。以前他在乎的只有发线偏高的问题,现在却为了苏米殿下伤透脑筋。」 等了一阵子,没有人应门。米伊大起胆子在房门口歌颂苏米的美貌、智慧(他根本没见识过)、勇气(他根本不知道)、歌声(他根本没听过)…等等,谢里在一旁听了起得整身鸡皮疙瘩。 直到晚餐时分他们终于发现苏米不在了。 第九章 星月发夹(一) 皇宫里骚动起来,找了很久都没有苏米的踪影,两个姊姊只有叹气,米伊则是伤心欲绝。 谢里安慰米伊:「不要紧的,皇兄。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寻找公主,现在只是回到原点而已。」 「回到原点而已!」米伊对谢里咆哮,他这辈子从来没对温柔的谢里说过一句重话:「你这个愣二呆!你以为我对苏米殿下的爱,只有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而已吗?从我们相遇开始,就不可能回到原点!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啊!」 谢里吓了一跳,默不作声。 古洛奇满不在乎地说:「如果三哥不担心苏米殿下嫌弃你发线偏高的话,那就去把她找回来啊!」 「好!」米伊大吼一声,这可是他头一次对古洛奇的嘲笑充耳不闻。只见一道闪光从眾人身边掠过,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米伊就不见了。 莱比看着米伊如闪电般迅速消失的背影,淡淡得说:「他没问彩虹天国怎么走。」 眾人静默。 泰拉开始猜想王子之间的手足之情好像不是太好。 米伊像闪电一样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田野山脉,却怎么样都找不到苏米。 为什么呢? 原来他速度实在太快了,苏米光凭两隻纤纤玉腿,还走不到他走过路程的十分之一呢!米伊懊恼地又往回跑了好一阵子,结果跑过头落在苏米后面。他就这样来来回回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流窜,最后来到港口。 一个卖鱼的老人正要收拾钓竿回家去,米伊拦住他,问:「老伯,您见过一位漂亮的姑娘没有?」老人仔细打量米伊一番,心想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还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带回家当女婿正好,自己的赌债也有着落了,便说:「当然有,你随我来吧。」米伊高兴地跟着老伯回家,没想到老伯喊自己的女儿出来,告诉米伊:「这就是你要找的漂亮姑娘吧?」 米伊看这女孩面黄肌瘦,跟苏米比起来根本天差地远,气呼呼地夺门而出,不小心撞倒三位正要来串门子的中年人。 米伊虽然心急找不到苏米,天又要黑了,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没忘,他扶起三人,三人却反告他,想趁机敲诈一笔。「你看看!我的骨头都碎了,没办法耕田了怎么办?我家有二十个人要养呢!」「唉唷!我的腰闪了,没办法牧羊啦,你说怎么办?我家有三十个人要养呢!」「喂!你…」第三个人还没开口,米伊就打断他们:「别嚷嚷了,谁要是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子经过,麻烦指点给我看,我就给你们三倍你们要求的金额。」 三个人争先恐后,胡乱朝东西南北比着,说也凑巧,一个手捧婴儿摇篮,另一手拿着一篮五彩繽纷发饰的少妇正好经过,看到那三个人敲诈米伊,见义勇为说:「年轻人!别理他们,他们是诈骗惯犯了。」那三人恶狠狠地瞪着少妇,少妇心里有些胆怯,但还是大声说:「你们三兄弟老是爱骗人,一看是外地人就不放过啊?」 其中一个人丢下狠话:「你,走着瞧!」便兇巴巴地掉头离去。米伊向少妇道谢,并询问苏米的下落。少妇问:「你要找的那姑娘,是不是有两瓣漂亮的唇,玫瑰色的双颊白嫩里透着红润,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 米伊大喜:「对、对、对!」 少妇很高兴的说:「原来她跟你是一对的,真是好看的两个人。老天爷对你们真是好。」 米伊说:「请问那姑娘…」 少妇又问:「你们认识多久啦?」 米伊说:「嗯,几天了…」 少妇惊讶地说:「什么?才认识几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乾柴烈火吗?」 米伊说:「什么?不、其实、其实我只是单相思,对方并没有…」 少妇露出爱怜的表情:「真可怜。那你们连手都还没牵过囉?」 米伊脸一红:「这、当然!她可是高贵的千金之躯、怎么容得我随便?」 少妇说:「连手都没牵过,那、没有更进一步了?」 米伊说:「没有…等等,这不重要,重点是她去..」 少妇又问:「她们家是做什么的?你们是长工与小姐的畸恋吗?真是劲爆的八卦呀!」 米伊说:「不,我是骑士…不对,我是爱情的斗士!」 少妇又说:「那你是骑士与公主?」 米伊想了想,说:「好像也不是,我本来是王子,但我现在是爱情的斗士!对了,那位姑娘她…」 少妇又说:「王子?你从哪里来啊?那位姑娘是侍候你的小宫女囉?喔喔!不管怎么说,还是一段畸恋没错!真是劲爆的八卦呀!」 米伊说:「我是威斯特…不,请告诉我那位姑娘…」 少妇说:「但如果你是王子而她是宫女,怎么可能连手都没牵过?你们…」少妇曖昧的眼神让米伊很不舒服:「你们不会是近亲相…吧?被父王母后反对,伤心的妹妹于是独自浪跡天涯,而你、身为哥哥的你,终于良心发现,要为柔弱妹妹肚子里的孩子…」 「等一下!」米伊大叫。 「不会吧?」少妇兴奋地喘不过气来:「难道是姊弟恋?真的是这样吗?我的天哪!真是劲爆的八卦呀!」 「完全不是你想得那样!你这路人怎么这么八卦!我问你她上哪里去了?」米伊一口气说完,不让少妇有插嘴的机会。 眼看没有八卦可以听,少妇显得非常失望:「她好像很匆忙,」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原来是一个装饰着漂亮星星和月亮珠宝的发夹:「她往港口那儿去了,这样吧,你要是见了她,请把这发夹交给她,这发夹要是能有这么美的姑娘作它主人一定很幸福。」 米伊连连道谢,又闪电一般地往港口去了。可惜苏米刚好搭上前一艘船离去。失望之虞,米伊差点要纵身跃入海中追上去,旁边几名渔夫以为他要自杀,一拥而上把他拉住,对他晓以大义。 米伊哭笑不得,只好坐在码头边等着。第二天天亮,船又来了,他心急地一跃而上。 在船上间着无聊,他走到甲板上欣赏难得的海岸风光,没想到一阵强风刮来,把他的帽子吹走了。米伊顿时觉得惊慌失措,刚想拿起船上的帆布当成头巾绑在额际,突然就飞来一群海鸥,停在船桅上打盹。本来牠们没注意到米伊这号人物,但是米伊鬼鬼祟祟的形跡反而引起其中一隻海鸥的关注。 海鸥看米伊发线有点偏高,大笑:「哈!秃子!」不仅如此,牠还像人类凑热闹那样呼朋引伴、昭告天下:「快来看哪!有个好帅的秃子!」惹得一群声势庞大的海上鸟类纷纷过来围观。 米伊气极了,反驳道:「什么秃子!这是速食剪!你们没看到这m型标志是我国最大速食连锁店吗?」 听到米伊这样说,真有一隻小鸟飞下来停在米伊肩上对他的发型仔细研究一番,良久,才开口:「…哼,秃子!」然后马上飞走。 米伊万分沮丧,一个人又敌不过那么多张鸟嘴,只好生闷气,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他把那少妇给的东西拿出来看个仔细。但当他一看清楚是发夹,心里不经觉得厌恶:「为什么看到我就想送发夹?哼!难道她也想嘲笑我?」米伊生气地把发夹扔进海中。 剎时间海风吹起了惊涛骇浪,船上眾人都都惊恐地躲进船舱里,米伊眼看滔天巨浪当头压下,幸好米伊跑得像闪电一样快,踏着碎浪幸运逃到附近一座小岛上。当他松了口气再回头看的时候,小岛周围竟成了荒漠一片,地上长满了苔鲜、海草与珊瑚礁,还有许多鱼类痛苦地在地面蹦跳、喘息,惨不忍睹;远处还散落着船隻的碎片,刚才的惊天巨浪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惊惶地四下张望,发现小岛的北面有一道石阶通往原本应该是海洋的深处。他探头往石阶尽头望去,只见闪闪银光在太阳的照射下刺得人睁不开眼,米伊克制自身对未知的恐惧,走下石阶。 没想到海底下竟然有一座非常巨大宏伟的神殿,蓝灰色的石瓦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花园里种得不是鲜花百草,而是海藻珊瑚,米伊觉得很有趣,又犹豫着要不要赶紧逃命。 「喔!有人!」一个轻微的惊呼声在米伊耳边响起。 米伊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位有着大眼睛、甚至可以说有些突出—米伊怀疑她甲状腺机能失调—的人鱼。人鱼坐在不远处的珊瑚礁上神色紧张地盯着米伊,米伊也好奇地打量她。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一隻寄居蟹气呼呼地在地上找东西,好不容易被牠发现那只发夹,牠咕噥着说:「是那个没公德心的傢伙,乱丢垃圾,害惨了我们海洋之家!」牠一边说一边把插在地上的发夹拔起来,海水于是慢慢从地底冒出来。 「请问你是?」米伊大起胆子询问那尾人鱼。 此时,海水已经淹到米伊脚边了。 米伊往上移动几阶,那人鱼突然向前跃出,在浅滩中泅泳着靠近米伊,然后紧紧抱住他,几近狂喜地说:「啊!是你!是你!」 米伊则说:「不是我、不是我!」 人鱼又说:「就是你、就是你!」 米伊说:「我没有、我没有!」 人鱼又说:「一定是、一定是!」 米伊说:「绝不是、绝不是!」 人鱼说:「跟我走、跟我走!」 米伊用力想挣脱她:「不可能、不可能!」 人鱼姑娘的力量毕竟比不过米伊,被他一步步拖往岸上,她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为什么?」 米伊说:「我还不想死啊!」 第九章 星月发夹(二) 人鱼惊讶地说:「死?死?你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米伊说:「我是人类,无法长时间待在海中。」 人鱼很不服气,「胡说、胡说!我也是人类,我跟你一样,我在海里活了几十年都好端端的。」 米伊吓了一跳:「你才胡说!你分明就是人鱼!」 人鱼生气地反驳他:「我是人类!不信你看!」她试着把鱼尾巴挺直了想用尾鰭走路,而当她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跟米伊一样自然用双腿走路时,那神情好像刚才的晚餐吃下一隻蟑螂。 「怎么可能?」人鱼尖叫:「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家里的时候明明很顺利的啊!」 此时,海水已经淹到了米伊的小腿部分。 米伊发现这人鱼有「我是人类妄想症」,不禁有点同情她:「你不如去求章鱼女妖,也许她会给你毒药,不,魔药让你的尾巴变成一双美丽的长腿呢!」 「我不需要!我明明好手好脚的!」人鱼生气地说。 此时,海水已经淹到米伊的大腿。 「你是好手好脚,但你的脚是鱼尾巴啊!不然你站起来走路给我看!」 因为海水上涨,人鱼第二次展示成功许多,她又惊又喜,很得意:「你看!我就说我跟你一样是人类,也是用双脚走路的。」 「好,好,」米伊无可奈何:「随你怎么高兴,只要你别趁我新婚之夜前一晚拿刀子刺我心脏就好。」 「当然不会,」人鱼兴奋地双眼透出异样的光辉:「你是我丈夫啊!我怎么捨得伤害你?」 「我不---」米伊还没说完,就被人鱼用力拖入海中,朝神殿的方向前进。 「咕嚕咕嚕咕嚕~~~~」米伊喝了很多海水,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当米伊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箱子里。这箱子很像人类世界中的水族箱,当然,现在箱子里是没有水的,但是有一根长长的管子从顶上探出去,随时补给新鲜空气进来。米伊用力吸气,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才稍微觉得宽心。 人鱼公主在水族箱外看着,半带着爱怜与羡慕的神情。米伊觉得自己好像被保母看管无法从后门溜出去玩耍的小孩子。 「真是抱歉,」人鱼公主很感伤地说:「我自己身为人类竟然连这么点常识都忘了,不知道你需要空气才能存活,真是抱歉。」 米伊抗议:「你是需要道歉…但你根本不是人类吧!」 「不,」人鱼公主坚定的说:「我是人类没错。我全身上下跟你没有不同,只是我习惯了活在海里就是。我们长老说,我找到的第一个人类就是我丈夫。」人鱼公主开心地说:「然后,你就出现了!」 「…我不想娶你。」 人鱼公主摇摇头,「这是亙古不变的道理,你不知道吗?我的祖先人鱼公主爱上了第一眼见到的人类,然后就变成人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相信,」她热切地说:「我一定也是传承了祖先的使命,成为无意间堕入海中的人鱼,但我的身体、我的心,没有一天忘记我是人类的事实!」 「你有病。」米伊说。 人鱼公主充耳不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虽然我的养父母一直很疼我,对我非常好,要离开他们我心中也是万分不捨,但我、我…我已经决定要到陆地上寻找我的亲生父母、谁也无法阻止我!」 「我不想阻止你,但你明明就是人鱼阿!」 「老公!请你务必要带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也许我还有一两个兄弟姊妹,他们是不是也长得跟你一样好看呢?」 「你的兄弟姊妹应该是热带鱼或是金鱼之类的吧!」 「老公你真爱开玩笑,我们人类都称呼彼此的兄弟姊妹为热带鱼或金鱼吗?那老公你有多少热带鱼、多少金鱼呢?」 米伊哑口无言。 「我的养父母真的对我很好,我的那些兄弟姊…不,热带鱼和金鱼们都对我很好,要不是我坚持做人绝不能忘本,不然我真的很想一辈子跟大家生活在海中的。」 一阵「篤、篤、篤」的声音传来,人鱼公主惊慌地回头看去,然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向那人鱼问候:「海长老您好,您的预言可真灵验,这下父王母后也无话可说了。」 老人鱼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他看了看米伊-视线还特别停留在他的m型秃上,让米伊非常火大。老人鱼说:「殿下,请不要任性了。您是我们的人鱼公主,这点千真万确。」 人鱼公主答说:「我曾经是你们的人鱼公主。如今命中注定要来把我带走的人类使者出现,我该回家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阿!」米伊和老人鱼同时大叫。 人鱼公主坚决地说:「你们不用劝我了。海长老,请您替我转达父王与母后,三天后我就要结婚,请他们准备丰盛的嫁妆,一定要比其他所有姊姊都要豪华、盛大、气派,免得让我们人类亲家看笑话。然后请他们笑着送我走吧。」 米伊说:「你在路地上无亲无故,要去哪里阿?」 人鱼公主回眸嫣然一笑,但那两隻鼓鼓的鱼眼睛完全把美感抵销掉了:「你就是我的亲人啊,老公。」 米伊感受到老人鱼投射过来仇恨的眼光,这下真是有理说不清。 他只好说:「请让我见见你的父王母后。」 人鱼公主高兴地说:「喔,对,对,人类结婚之前总是要先提亲的嘛!」 人鱼长老招来八名壮丁,把米伊连同陆族箱一路扛进皇宫大厅里,大厅两边是上千名文臣武官,人鱼们争相看着未来駙马长什么样子,一看到他的m型秃就指指点点。 满脸忧愁、雍容华贵的人鱼皇后坐在左边的位子的上,右边则是一样愁眉不展、但看起来非常光火的人鱼国王。米伊心想:「国王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人类带走,太好了,只要表明我不是来诱拐他们女儿的人,他们一定会放我回到路地上。」 壮丁们把米伊放在台阶前便向两旁撤去。 人鱼国王低头看着水族箱里的米伊,问:「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 米伊报上名字,还说自己是威斯特的王子。 人鱼公主一听,兴奋地尖叫:「我就知道、天哪!喔天哪!我就知道!他是王子!父王、母后,就是他、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米伊还来不及辩解,国王皇后就对他投以怨恨、哀伤的眼神,人鱼公主又说:「他是来带我走的,父王、母后,多谢您们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但是女儿既然从人类世界来,就必须要回到人类世界去,请您们替我准备丰厚的嫁妆,我会永远感念您们的。」 皇后哀怨地问:「你真的要走?」 「是的,母后,不,珊瑚礁陛下,我非走不可。」 国王也问:「你非走不可?」 「是的,我真着要走,太阳藻陛下。」 人鱼公主说完,国王皇后对米伊投以更深的哀怨与恨意。 皇后说:「可是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人鱼公主说:「没关係,我爱他,他爱我,这就够了。」 米伊说:「我根本不爱你!」 国王说:「可是他秃头。」 人鱼公主还没开口,米伊就反射性的大骂:「这不是秃头!这是全大陆最有名的速食剪!」 人鱼公主惊喜地说:「您看,这人多么风趣幽默,又是个型男,而且家里开速食店的又很会煮饭,这样还不足以让我跟随他吗?」 「你…」国王与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忍心骂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好双双把憎恨投射在米伊身上。 「我跟你妈妈讨论讨论,你先退下吧。」国王说。 人鱼公主离去后,国王与皇后分别展开炸弹攻势般的米伊身家调查,最后好不容易觉得勉强有点门当户对,话题又转回来:「唉,可是我没有秃头、我父王也没有秃头、我祖父也没秃头,怎么偏偏我女儿就看上个秃头的…」 米伊生气地说:「这不是秃头,这是全大陆最有名的…」 皇后冷冷地接话:「速食剪。这我们知道,但基本上就像秃头。你能保证你的头发还会长回来吗?」 「呃…」那是在我十八岁之前的事了。米伊很想这么说。 国王皇后面对面叹气,过了很久还是没有结论,只好暂时把米伊送回人鱼公主隔壁的房内,并派一个牲畜管理员看守,不让人鱼公主接近他。 米伊没有办法,只好试着向管理员交涉。 「咳嗯,请问阁下…」 「啥?」管理员海马斜眼看他。 「你一个月薪水多少?」 「嗄?」海马又睨了他一眼,鄙夷地说:「五千英蚌。」 「英蚌?」米伊听得莫名其妙。 「哼,我们这里最大的蚌壳生物,好吃啊~」海马舔舔舌头。 米伊对英蚌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样的薪水是多是少,又问:「我给你英蚌,你放我出去好吗?」 「哼,你们人类就是这么庸俗,什么都要谈钱。」 「我这不是谈钱,谈钱伤感情,我是要跟你谈情。」 海马一阵战慄,说:「谁要跟你谈情?你想拐走我们的宝贝公主不说,还要去偷我们国库,怎么能放你出来?」 「我没有要偷你们国库阿!」米伊嚷着。 「还说没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给我英蚌!那英蚌只种在我们皇家公园里,是稀世珍宝,你以为说有就有?」海马鄙视地说。米伊才恍然大悟。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放我出去?」米伊哀求着。 海马瞪他一眼,说:「哼,秃子。」之后就别过头不理他。 米伊心中怒火燎原,眼看协商失败,他垂头丧气把手插进口袋在箱子里来回踱步,忽然摸到一只戒指,原来是从女神宫殿偷来的。他看着通风管喃喃自语:「要是能沿着这管子飞出去该有多好,唉,真希望可以变成一隻蚊子。」 话才说完,就有一股力量从手上的戒指源源不绝涌入,米伊的身子越来越轻,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隻蚊子。眼见机不可失,他沿着管子高高兴兴地飞了出去。 第十章 不发胖巧克力 米伊出去找寻苏米之后第二天,谢里翻了一下黄历,发现今天是个适合外出郊游的日子,于是又带着古洛奇与德安卡出门了。到了边界的时候,古洛奇被一间新开的游乐场吸引住,他央求谢里绕个远路。谢里答应了。 原来是伟大巫婆冥诞纪念日又是开幕啟用典礼,游乐场热闹非凡地举行嘉年华会,每间舖子都是花花绿绿张灯结彩,还有许多卖小吃、饮料与小游戏的摊贩。戴着黑色高帽子、身穿传统服饰的巫婆们在一群喧闹地小朋友之间忙得团团转,此情此景,完全对了古洛奇的胃,他就像断线的风箏一样迅速脱离谢里的视线跑入人群中。 谢里只好放任古洛奇去玩,和德安卡随意看看。不过谢里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走了一圈就想离开。两人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另一位王子。 只见古洛奇站在一个卖巧克力的摊位前,谢里看他手上拿的巧克力封面写着斗大的广告标语:「保证不发胖」心里觉得很有趣,正想出声叫住弟弟,古洛奇一口把巧克力吞下肚子。 「古洛奇!」谢里走上前。 「皇兄,好吃吗?」德安卡探过头来问古洛奇。 那卖巧克力的巫婆得意洋洋地说:「小弟弟,我说这巧克力热量几乎是零,但口感跟外面卖得一样好,价钱又便宜一半,你绝对不会吃…亏…」讲着讲着,那巫婆心虚了起来。 古洛奇的脸越涨越大,最后连身体也肿了起来,跟个热气球一样。 然后,他飞走了。 「啊…」巫婆呆愣了一阵,说:「确实是没有发胖啊,他只是变得比较大隻而已。」 谢里与德安卡异口同声:「他不只变得比较大隻,他根本就是热气球啊!」 巫婆说:「是啊!但是他没有发胖,只是变成热气球而已嘛!有谁会说热气球是胖子吗?」 「古洛奇!」谢里没心思理会巫婆推销不实广告,追着弟弟跑了,留下年幼的德安卡。德安卡正想跟上,巫婆一把拉住他的领巾:「喂!想吃霸王餐啊?给钱哪!」「可是我没有买…」「那傢伙是你哥哥吧?父债子偿、兄债弟还你不知道?」 德安卡贵为王子,怎么可能会欠债呢?他对金钱一窍不通,是个极有潜力变成冤大头的人。他乖乖付了钱,看到隔壁摊在贩卖神效生发水,非常高兴,买了两罐回去打算给威斯特王还有给米伊。 幸好他们离家还没有很远,德安卡照着原路平安地返抵家门。老国王大大称讚他一番,说他极有孝心、是其他所有王子不能相比的、当年王位应该要传给他,可惜他年纪还太小等等。 那生发水果真神奇,一擦见效。老威斯特王的地中海重新长满了又浓又密的黑发,顿时看起来年轻十岁。于是他大宴群臣,还特别请理发匠设计超高鸡冠头,无非就是要炫耀自己的头发重生。 国宴上,威斯特王笑得合不拢嘴,大臣们一个个上前敬酒,回到自己座位时却发现酒杯里多了些东西。 那一根根漂浮在酒上面的是什么? 大臣们窃窃私语,但他们脑筋都满糊涂的,讨论一下之后,就使出浑身解数諂媚老国王。 「咦?王上请喝发菜汤啊!极品啊!」 「喔,烤鱼上面还扑了层发菜哪,王上真是用心良苦。」 「这茶叶的形状好像头发啊,这一定是传说中的黑发茶。」 「王上待我们太好了,连这么昂贵的茶都请我们喝。」 「这发茶可真逼真,喝起来还有发油的味道。」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忽然一阵风吹来,老国王的头发就像风化的石头般根根剥落,又好像他带了一顶品质不良的假发。轻风停驻,那些刚长出来、得意的头发消失无踪,只有桌上佈满了根根乌丝,这下可真是一擦见笑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在国王面前笑出来,泰拉与帕辛斯面面相覷,德丝和莱比则忍着不敢笑出声。 在眾人面前出这么大糗,老国王气坏了,把德安卡叫来臭骂一顿,说什么他天地不仁、大逆不道、…等等,乱骂一通,还把德安卡关进地牢。 德安卡觉得很委屈,缩在地牢里偷偷地哭。 第十一章 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另一头,谢里把古洛奇追丢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陌生的国度。幸亏谢里今年年初马上就去安了太岁,又点上十盏光明灯:保平安、保健康、保金榜题名、保红鸞星动、保开啟智慧、保福惠眾生、保圆满如意、保国泰民安、保风调雨顺、保万事如意。竟然冥冥之中果真有如神助,运势超旺、挡都挡不住。经歷一番上山下海斩妖屠龙打怪兽袪恶灵等等各种艰难的传统路线,谢里救出了琴沛。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又无聊的日子。 第十二章 会唱歌的蕃茄汁(一) 那时后被风一吹,雪芙拼命尖叫,双手紧抱着薇薇尼亚不放,薇薇尼亚也吓个半死,两姊妹坠入一间平房里,撞破屋顶却正好坐在餐桌旁的两张椅子上,吓坏了正要喝下午茶的一个老奶奶。 这老奶奶满脸皱纹,好像刚洗完拧乾的衣服,雪芙说什么也不肯接近她,直觉得她是巫婆。薇薇尼亚向她问了地理位置,不但村庄名字没听过,连东西北都搞不清楚。这里不仅交通不发达,根本就是与世隔绝。 薇薇尼亚丧气地一屁股坐回木头椅子上,百年老椅子就这样应声而断,摔得她四脚朝天。薇薇尼亚火气全开,老奶奶却比她早一步开口:「野丫头!撞坏我的屋顶不说、现在还坐坏我的凳子!怎么?比谁的屁股大吗?」 「卑贱的农妇,知道我们是谁吗?」薇薇尼亚气得脸红脖子粗。 老人傲慢地说:「不知道。」 「你!」薇薇尼亚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以往在家乡的时候,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可是到了这里,什么头衔都没有,也没有伊司特可以撑腰,一无所有的她们跟平凡人、或是粪坑里捡来的鸡蛋没两样。 「那你知道我是谁?」老奶奶推了推老花眼镜,问。 「卖糖果的巫婆?」雪芙愣愣地问。 老奶奶仰头大笑,「哈哈!好蠢的丫头,这年头哪有什么巫婆,虽然人家都说我是巫婆,但我不过就是喜欢放高利贷罢了。」 「什么是高利贷?」雪芙一点金钱概念也没有。 「放高利贷是恶魔在做的事。」薇薇尼亚说。 「没错!所以,」老奶奶瞪着她们:「趁我老伴还没回家之前,你们先去给我煮饭,还有、后院水缸里有一个礼拜没洗的衣服,也去给我洗洗。」 薇薇尼亚怒火中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告诉你,我可是伊司特国的五公主!」 「那是什么东西啊?」老奶奶嗤之以鼻:「你以前是多了不起的千金小姐都跟我没关係,在这里要是不工作就没饭吃!你们今天不还钱,撞破我屋顶的赔偿就增加一倍,这样你做是不做?」推了推老花眼镜,想起什么似的,她又从壁炉边拿起一个袋子,掏出三颗种子,说:「就种这个吧。」 薇薇尼亚头脑极好,尤其牵扯到金钱方面她的脑袋动得特别快。她对雪芙说:「我们不跟她争,你去种田。」雪芙乖乖听了姊姊的话,拿着种子就到门外,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种田、松土、施肥。薇薇尼亚倚在门边,雪芙问她:「皇姊,你有没有什么种田的方法啊?」 薇薇尼亚说:「没有。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她摸到口袋里的那两本书,拿出来一看,其中一本是「农具三十种」。书本上的图片栩栩如生,她看完使用说明与引言之后,把其中一页撕下来。 被撕下来的那一页画着一把铲子,书页被撕下来之后,铲子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脱离书页落下地面,开始自动翻土。薇薇尼亚说:「雪芙,把种子丢下去。」 既然农具会自动工作,她们也落得轻松,但可惜没有提供自动洗衣板,老奶奶交代的家事还是得做。薇薇尼亚一边骂一边和雪芙在河边洗衣服。 虽然很累,但童话故事看太多的雪芙却很兴奋又天真:「皇姊,你想,那老奶奶给我们的会不会是杰克的豌豆啊?」 「嗯。」 「这怎么办?那我们要带铲子爬上去才行。皇姊你可得保护我。」 「喔。」 「不然看到巨人我会怕,皇姊,你会保护我吧!」 「啊?」 「真是令人期待啊,皇姊。」 「别傻了,快洗衣服!」薇薇尼亚不耐烦地把自己这边篮子里的衣服通通丢给雪芙,然后坐到一边纳凉。 几乎所有村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在这条小溪上洗衣服聊天,两个陌生女孩的介入很快就引起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想探听这两个漂亮女孩的身世来歷,天天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薇薇尼亚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很光荣。 过了一阵子,两姊妹种下去的种子长出了三颗蕃茄。这三颗蕃茄很快就超过一般正常蕃茄的大小,还不停地长大、长大、长大......。 那三颗巨型蕃茄不但压坏了旁边的庄稼,压垮了篱笆,还堵住水道,导致隔壁邻居的田地缺水,作物通通枯死了。邻居们一个个上门来找老奶奶讨公道,但老奶奶一点也不怕,拿出眾人向她借贷的收据恐吓眾人,大家只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这三颗蕃茄虽然跟普通蕃茄长得天差地远,但它们三兄弟之中还是有分别的:像脸一样大的蕃茄,像半个人一样大的蕃茄还有像人一样大的蕃茄。每一颗看起来都是鲜红幼嫩,多汁爽口。 一天,到了收工时分,雪芙站在田埂边看着自己的心血结晶,揭揭额角的汗水,也不管袖口上的泥巴会把自己抹成个泥娃娃。她非常欣慰:「皇姊,你看这蕃茄好大,老奶奶是不是想把它变成蕃茄马车?这里离皇城可远了,我们都还没收到舞会的通知呢!皇姊,你说,她会带我们去参加舞会吗?」 薇薇尼亚说:「别傻了,那个可恶的老太婆怎么可能对我们那么好,这里面一定住着专门偷钱的妖怪!」说着,她用力在蕃茄表皮上戳了一下,那弹性极佳的皮层只凹陷了一瞬间又回覆原状。 雪芙很失望,温柔地摸摸刚才被姊姊戳过的地方,好像母鸡呵护小鸡那样爱怜:「说不定里面有好漂亮的玻璃鞋呢!」 薇薇尼亚嗤之以鼻:「玻璃鞋是从煤灰变出来的,你去壁炉里挖吧!哼!老太婆去我们宫里扫地都嫌太老,更何况玻璃鞋那么小,怎么样也塞不进她那肥肿的象腿。」 雪芙又问:「没有蕃茄马车我们要怎么去到王子的城堡呢?」 薇薇尼亚说:「走路呀!这世界上有什么是走路到不了的地方吗?走不动就花钱叫人揹你呀!」 雪芙四下张望一阵,叹了口气:「可是我看不到王子的城堡在哪里……离开家里之后,每个地方都是我到不了的远方。」 薇薇尼亚别无他法,耸耸肩:「那你就招一辆马车吧。」说着,正好有一位村民驾着马车经过这对姊妹身边,薇薇尼亚骄傲地把手一扬,拦下那人。 「上车。」薇薇尼亚用命令的口气督促雪芙,雪芙迟疑着:「这样好吗?我们还没扫地、拖地、洗衣服、洗碗…挑堆肥呢!」 「谁理他!」薇薇尼亚强拉雪芙坐上马车:「走!」 驾车人开口了:「两位淑女要上哪儿去呢?」 薇薇尼亚说:「伊司特王宫,快点!」 驾车人问:「伊司特在哪里?」 薇薇尼亚说:「连伊司特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想要我付你车钱吗?不要多问、快点带我们回家!」 薇薇尼亚的粗鲁无理与任性是远近驰名,驾车人当然认识她,笑说:「回家?这里就是你家啊,野丫头。」他指了指老奶奶的家。 「大胆!竟敢说这种破烂房子是我家?就连我家猪圈都不如!」 「那好,你就回到猪圈吧,猪皮公主。」驾车人把她们赶下车。 薇薇尼亚简直气炸了:「喂!我命令你带我们回伊司特听见没有?」 「有有有,」驾车人随意敷衍:「伊司特那么远,光是过路费就不知道多少钱了,你付得起吗?猪皮公主。」 第十二章 会唱歌的蕃茄汁(二) 「不许叫我猪皮公主!我可是堂堂薇薇尼亚殿下呢!你、你一辈子都得作奴隶,你的妻子女儿、儿子、还有子子孙孙都是我的奴隶,听到没有?」薇薇尼亚还没骂完,驾车人早就扬长而去,大家对这位患有「公主病」的村姑其实多少心里是怀有悲悯的。 「真是可怜呀,长得那么标志,一天到晚却只会幻想自己是公主,又老爱指使别人。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教出来的?没家教又不受教,而且一点常识都没有。要不是来到我们这民风纯朴的小村庄,两姊妹恐怕早就饿死囉!」 薇薇尼亚求救无门,一肚子火回到屋里,又把所有家事堆给雪芙,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 晚餐时,老爷爷老奶奶很满意那三颗巨型蕃茄,商量一阵,就叫两姊妹漏夜送货。「别吃晚餐了,把蕃茄送到下面这几个地址。」老奶奶交给薇薇尼亚一张字条。 薇薇尼亚咕噥说:「这蕃茄一看就是有毒,卖给谁啊?」偏偏老爷爷耳朵好,把她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很生气地把她臭骂一顿。 「快去!」老奶奶催促着。 薇薇尼亚瞪着大眼,「现在就去?我还没吃晚餐呢!」 「谁说要给你吃晚餐?不准吃!」老奶奶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抢碗盘的速度依然快、狠、准。「唉唷!」薇薇尼亚张大了嘴正要吃,结果却咬到自己的手。 老爷爷在一旁看了幸灾乐祸:「现在的女孩子啊,都觉得瘦巴巴的才好看,特别是要瘦得像纸片一样!吃晚餐会让你变胖、变丑,还是别吃了。我们这是为你们好啊,唉,天下父母心喔。」 薇薇尼亚听了直想吐,怒气冲冲地拉着雪芙离开屋子。 雪芙逆来顺受,快乐地幻想着自己要乘坐精緻的蕃茄马车去镇上宅配,但是老奶奶只牵给她一匹小毛驴。 雪芙灰心地驾着破驴车,薇薇尼亚闹彆扭不肯上去,「这么丑的驴子!这么破烂的马车!坐上去多丢脸啊!」 老奶奶也不管她,进房子拿了一篮苹果说是给她们当路上点心,就和老爷爷进屋去把门关上丢下她们了。 薇薇尼亚一路抱怨,谩骂不休,雪芙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骂久了肚子也是会饿的,薇薇尼亚想起那篮苹果。左右瞧瞧,红艳艳的苹果除了外表非常诱人,还散发出浓浓地香味,光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咬一口。但老奶奶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她心生一计,随便对路边吃饱了在作游戏的小孩子们招手说:「喂!这些苹果卖给你们,好便宜的,本来要卖50元,现在20元就好,只剩这几颗了,要不要?」 小朋友们不知其中有诈,还以为漂亮的姊姊们都没什么大脑,只会做赔本生意,于是开开心心回家要钱买了,这些受阻咒的毒苹果反而薇薇尼亚赚了一笔意外财。 她又怂恿小朋友们当场现买现吃,结果大家一吃不是拉肚子就是牙齿痛、手脚抽筋。 「无奸不成商啊!」薇薇尼亚自言自语。 两人驾着驴车慢慢晃啊晃,一个晚上过去了,只剩最后一颗最大的蕃茄。薇薇尼亚照着地址找到一棵大树。「这些人真怪,为什么要指定半夜送货呢?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这次我一定要留下来看看。」 粗壮的树干大概有十个人合抱那么粗,树干上有扇看起来很结实的门。薇薇尼亚用力搥门当作洩恨,等了很久才有人回应。「啊!」两姊妹一看到门后的人差点吓傻了,奇丑无比的地底人,比他们至今所见过最丑陋的人还要丑上十倍不止。 地底人也知道自己相貌不好看,但因为自卑反而更加狂妄:「是你们呀!送货丫头,长得这么丑,难怪只能当送货的,进来!」一路走向屋内,还不忘昭告天下:「来看喔!两个好丑的娃儿把我们要的蕃茄送来啦!」 一大群地底人衝着这句话蜂拥而出,争先恐后想看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们丑?薇薇尼亚平时说话尖酸刻薄,但这当儿正专心搬运蕃茄,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任凭地底人们把她们如花似玉的美貌批评得一文不值。 「那么细的手有什么好?鸡爪似的!」 「是竹筷子!」 「你们看那腰身的弧度,哪里有水桶好看?」 「就是就是,还是水桶好。大姊,你的可不只是水桶,是酒桶呢!」 「是呀!大姊你的腰身真好看。」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等到两姊妹费劲儿地把蕃茄搬进屋内才停嘴。 「签名!」薇薇尼亚不客气地把收据扔给一开始开门的地底人,却发现那人不见了。「欸?签名呀?」薇薇尼亚环视眾人,这才发现还留在客厅的都是年纪很小的小孩子和婴儿,其他大人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呢?」薇薇尼亚兇巴巴地质问身旁的一个婴儿。 「哇!」婴儿哇哇大哭,雪芙看了很不忍心,把他抱起来哄。 「别碰他,长这么丑,丑陋是会传染的,真噁心!」薇薇妮亚说。 不久,一位地底人女子走出来,看到薇薇尼亚和雪芙还在屋内,便说:「正好,去帮我买酱油,要薄盐的,我们家族都有高血压遗传。」说完又匆匆跑回厨房。 薇薇尼亚转身瞪着一个小孩说:「喂!丑八怪!听到没有?去买酱油,不然我打死你!」 小孩子一听吓坏了,夺门而出买酱油。 不一会儿酱油就买回来了。蕃茄蛋花汤也差不多煮好了,一个看起来较年长的地底人男子出来叫大家去厨房吃饭。 「皇姊,他们家要吃饭了,我们不好待在这里吧?」雪芙问。 「我饿了。」 薇薇尼亚不客气地把小孩子挤到后面,雪芙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之后才跟在薇薇妮亚身后,与眾人一起进入厨房,甚至还抢了别人的位子。 「咦?」地底人大姊突然发现碗盘和位子不够,「阿宝,阿强,你们怎么站在门口?快来喝蕃茄汤啊?」 「我们…」两兄弟怯生生地看着薇薇尼亚,不敢讲话。 眾人把目光投向姊妹两,薇薇尼亚下巴抬的老高,不吭一声,好像自己是皇后一样理所当然。 「对对对,我们有客人,我都忘了。」刚才叫大家吃饭的那位地底人笑瞇瞇地说,看来他心情非常好。 「大哥!」眾人埋怨,大哥说:「有什么关係?反正今天之后我们就可以恢復原状,再也不需要住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了,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是应该多邀一些亲朋好友来开派对呀!」 「可是我们没有朋友…」一个地底人感伤地说。 「自从我变成这副丑样子,连未婚夫都不要我了!」 「男人都是只看外表和身材!」 「你们什么时候要吃饭阿?」薇薇尼亚肚子饿得咕嚕咕嚕叫,忍不住又抱怨。 「等蕃茄汤开始唱歌了就行了。」一个地底人愉快地说。 第十二章 会唱歌的蕃茄汁(三) 原来,这些地底人一开始也是一般普通人的样子,有一天不小心得罪一位小仙子,因此全家族都被牵连变成丑陋的地底人。小仙子对天下各式点心情有独钟,尤其最近怀有身孕,更加嘴馋。她知道自己的婆婆老仙子有一种神奇的蕃茄,只要按照正常手法把蕃茄煮熟之后,蕃茄就会开始唱歌,歌词内容是一百道美味点心食谱。可是婆媳素来不和,十几年都不相往来。小仙子知道小气的老仙子不会把这么好的蕃茄凭白送她,不,就连要买也买不到,于是她胁迫地底人用他们家族的名字订购了这颗大蕃茄。 「咕嚕咕嚕」,盛着蕃茄汤的大釜跟眾人一样雀跃,「咳咳,要开始了。」忽然滚水跳动的声音消失的,一阵优美的歌声从大釜传出:「警告:版权所有,翻印必究。蕃茄一旦煮熟,请在一餐内食用完毕。本蕃茄不耐久放,否则后果自负。其他注意事项:蕃茄歌所有内容只会播放一遍,重复,这首歌只会唱一遍。」 「怎么这么囉唆?到底要不要开始阿?」 「没办法,现在盗版情形太严重了,连番茄都变得很谨慎呀!」 「那、那我们岂不是也在盗版?」 「嘘!」 「你没听它说只放一遍吗?要是错过就糟了。」 「好无聊呀。」薇薇尼亚打了一个大哈欠。 蕃茄汤终于开始唱了: 好吃点心第一道,玉米碗糕蕃茄酱,玉米洗乾净,蕃茄切成丁,麵粉一大盆... 可惜,这群地底人都是音痴。 「好吃点心第一道,鱼米串烧蕃茄酱?」才听完第一段就有人发难。 「不对啦!是虾米肉桂蕃茄酱!」另一个声音纠正他。 好吃点心第二道,串烧花枝燕麦饼,酱料市场买,花枝要新鲜,… 「才不是哩!你们音痴都很严重喔!我听的是玉米红烧猪腿蹄。」 「猪腿蹄?怎么会用猪腿蹄当点心?」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好吃点心第三道,芋头粉丝酸辣片,米粉冬粉都可以,辣椒不能少,… 好吃点心第四道,香蕉蒜泥切白菜… 「不对!不是猪腿蹄,我很确定,是帆船香蕉布丁!」 「哪里来的帆船香蕉布丁啊?」 「什么叫做米粉凉粉都可以?怎么有这么随便的食谱?」 「闭嘴!快点抄!」 「才不是凉粉!是河粉!」 「你的耳朵有问题吧!」 「倒底是什么切白菜?」 「香瓜切白菜!」 「中间呢?」 「中间跳过去啦!」 「什么?我说香瓜和白菜怎么切?」 「我说中间跳过去啦!现在是第五道了!」 「哇啊啊啊!!!」 薇薇尼亚不管地底人的情势有多紧急,一碗一碗地舀着汤喝。过了很久… 好吃点心九十七,红豆芝麻白贼七,白色乌贼太难找,七隻更是难又难,上山下海不容易,到我仙子家来买,预购额外享九折,… 歌还没唱完,最后一碗蕃茄汤就被薇薇尼亚喝掉了,还打了个响嗝。「好饱啊。今天吃太多了。」薇薇尼亚摸着微胀的肚皮。雪芙也心满意足地打着哈欠。 「你!」「你!」…….二十个不同的声音,四十隻愤怒的眼神齐向薇薇尼亚射去,「歌还没唱完呀!」「你怎么可以把汤喝光呢!」「谁准你这么做的!没教养的野丫头!」 「这汤也不特别好喝。」薇薇尼亚咂咂嘴说,「你们下次招待客人有诚意点可以吗?」 「如果没在下次满月之前把歌词抄录好送给小仙子,我们一辈子都是这副丑样子呀!」 「什么曲子啊?」雪芙问。 「『好吃点心一百种』!你们只顾着喝汤,完全没在听嘛!」 「『好吃点心一百种』?这名字到挺耳熟的。」薇薇尼亚歪着头想,然后从包袱里拿出当初偷来的两本书,「这个?」 四十隻眼睛登时闪闪发亮,巴不得一拥而上把书据为己有。但是薇薇尼亚比他们动作更快,她把书扔到桌上,骄傲地说:「这就是你们要的吧?」 许久,地底人大哥才战战兢兢地伸手拿起那本书,诚惶诚恐地翻阅:「这、这是…这是『当代绝版经典-好吃点心一百种完整收录原谱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地底人欢欣鼓舞,薇薇尼亚昂着头等着眾人道谢,却没有人理她。雪芙看见眼前危机消除,不觉松了一口气,更加坚信自己是受到女神保佑的幸运小公主。 其实本来眾人感激涕零,理当要送姊妹两一些宝石金币或是白魔法加持神奇道具等等当谢礼,但因为薇薇尼亚的态度恶劣,因此眾人心照不宣地自动取消这项福利。拿到书后谁也没再跟她们两讲过半句话。薇薇尼亚坐在一旁生闷气,最后拉着雪芙很尷尬地自行离去。 出了地底洞,外头天已大亮,破旧的驴车和小驴子却消失无踪。 「小毛驴,快出来呀?」雪芙四下呼喊,抱着一线希望。 「别叫了。吵死了。要走就让牠走吧。」薇薇尼亚说。 「可是老奶奶家离这里很远呢。」 「你还想回那个巫婆的家?傻子!」 「可是…不回奶奶家,我们要去哪里呢?」 「随便走呀!别忘了我们可是伊司特国的公主,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受气。」薇薇尼亚随便指着一条路,说:「就走这条。」 「这条路是去哪里呀?」 「走就对了!」 「…」雪芙却有些犹豫。 「你在犹豫什么?」 「其实…昨天晚上我们出发之前我就想告诉皇姊,」「什么?」「你有没有发现老爷爷用的火匣…」「没有。」「换了一个新的哪!」「嗯?新火匣?所以呢?」「皇姊!」雪芙激动地说:「你听过那个『军人与火匣』的故事吧!我有预感那一定是可以召唤三隻大狗的神奇火匣,我们回去请老爷爷让我们看一看好吗?」雪芙哀求着。 薇薇尼亚深諳雪芙童话故事看太多中毒太深,根本懒得里她。 「那一定只是路边捡来的便宜火匣。」 「很多事情都在路边发生呀!卖鸡蛋的、卖鹅的,还有路边的野猫、就连住在森林里的独居老人也可能是帮助公主的重要角色呢。」雪芙说。 「更可能是吃人的虎姑婆,路边的野猫还要帮牠买靴子,还没赚钱就先花钱,岂不亏了!」 「好吧,」薇薇尼亚顽固又现实,雪芙无法说服她,叹了口气说:「我还是想回去确定一下。」 「再见。」薇薇尼亚说,头也不回地拋下雪芙。 雪芙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往回头路走,不意外地,在第三个岔路转错路口,越走越远,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第十三章 风吹的木雕(一) 其实住在老魔法师家里还不错,伙食挺好,环境舒适,生活悠哉,放眼望去,一片广阔无际的田野,好山好水好风光,全然就是退休生涯的理想环境。当然这样是无法满足挑剔苛刻的雷迦。他每天抱怨东抱怨西的,老魔法师脾气极好,听了也只是笑笑,但并没有任何改善。 以前雷迦在皇宫里呼风唤雨,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从第一天到这里就没有一件事情让他顺心,因此脾气越来越暴躁。 这天风稍微大了一点,吹得雷迦头发乱飞,他一点也不感念至少自己还有多馀的瀏海可以随风飘扬,而不是像三皇子米伊天天担心自己的帽下隐忧,大骂:「真是讨厌的风!凭什么一直吹我!」 「风吹你也吹别人呀,我的好皇子。」老魔法师刚下课,听到雷迦又再谩骂抱怨,笑瞇瞇地走过来说。 「我就是讨厌这风!」 「怎么会呢?」 「讨厌死了!吹得我头发乱飞。」 「如果你的头发不会被风吹的乱飞,你就喜欢风了吗?」老魔法师问。 「唔,怎么可能!我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讨厌极了!」雷迦愤怒地大吼,引来其他魔法师的徒弟的侧目。 刚才下课的那一班学员,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妇来学「好媳妇魔法」,魔法师本来还另外开了一班「俏煮夫魔法创意坊」,但不知道是名字取得不好还是怎么样,一直都只有小猫两三隻,只好和「超强厕所清洁术整合班」併在一起上课。 因为雷迦长得非常好看,这些婆婆妈妈们一直都很喜欢他,每次下课总是要过来找他讲几句话,雷迦也老实不客气地让她们帮忙自己写作业。 「变出即溶咖啡的咒文?」 「乌拉哩拉!」大家争先恐后地说。 雷迦满意地把答案填在习作本上,「那研磨咖啡呢?」 「乌拉哩拉磨磨!」大家又异口同声。 老魔法师都看在眼里,但不动声色。他站在门口跟学生们一一道再见,直到一帮婆婆妈妈离开之后,他又笑瞇瞇走过来说:「雷迦殿下,您的习作该做完了吧?您已经迟交了两个礼拜,魔法研习课程延宕三个礼拜,根据您第一千六百五十七个藉口:『因为起床的时候窗帘歪了以致于阳光射进屋内镜子反射太刺眼爬不起来迟到两个小时错过第一堂课所以第二堂第三堂课不想去顺便连第四堂课都蹺掉了』,这份两个礼拜前的作业今天可以交了吧?」 「当然。」雷迦神气地把习作本往魔法师脚边一扔,老魔法师也不生气,慢慢弯腰拾起本子,打开来一看,笑瞇瞇地说:「我的好皇子,您的作业本是昨天刚买的吗?崭新又乾净清清白白,看了真舒服,不过我到是希望您能在上面写几个字,至少把前面一个月的迟交作业补起来。」 雷迦一把抢过作业本,刚才写得答案全都不见了,又是全新的一本作业簿。他气得咬牙切齿:「这一定是你作怪!」 「我没有呀。」老魔法师说。 「我刚才明明就写完了!」 「好皇子,您拿成神奇墨水了吧?不过既然您刚才已经写过一遍了,想必记忆犹新,麻烦再重写一次吧。」 「谁要写这愚蠢的问题!以后我治理国家才不会用上这样子的傻魔法!我要学的是更高阶的大范围地图攻击呀!」 魔法师摇摇头,他知道雷迦这种残暴的个性,要是被他学会攻击性魔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受害。 「皇子真的很讨厌写作业哪…」老魔法师像是自由自语地说道。 「没错!讨厌极了!」 「那好吧,我送你一套魔法,你就不需要写作业,又可以跟风成为好朋友。」 「那是什么?」 雷迦还来不及听到答案,魔法师唸了一串咒语,雷迦只觉得四周景物越变越大,一阵晕眩,「啊!」他往后一倒,后脑撞上地板,发出清脆的一声「喀」。 「咦?怎么是这种声音?」雷迦觉得奇怪,通常人跌倒不是「碰」的一声也该是「啪」的一声吧? 然后他发现四周有点奇怪,所有的东西都太大了,令他有些胆怯。 「你、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大?」他大声地说,声音有点颤抖。 「是你变小啦,好皇子。」老魔法师说。 雷迦想转身逃走,却动弹不得。 「你、你把我怎么了?」 老魔法师伸手捡起地上的雷迦,稳稳当当地放在窗边,说:「好一尊精緻的木雕呀,王子殿下。」 「你说什么?我才不是木…」但他说到一半,看到对面镜子里映现出自己真的只是一尊不到二十公分的摆饰,那木雕娃娃的脸跟以往他照镜子看见的模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还是可以摆臭脸、说话骂人,但身体呀四肢还有他那一身精緻宫廷华服全都成的木雕娃娃的配件,紧紧黏在身上。只是肚子的地方多了几个小孔,看起来有些吓人。 雷迦害怕得不得了:「喂!老头子!快把我变回…」话还没说来,一阵风吹来,穿过孔隙,正好谱成一支美妙的乐曲。 来来,来郊游,一同踏青去~ 「这是什么歌呀?难听死了。」雷迦大骂。 「这是『快乐的郊游』呀。」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不许唱了!」 「殿下怎么这么说呢?唱歌的不是别人,正是殿下您呢!您可不只是漂亮的木雕,还会唱十八种歌喔。」 清风依旧徐徐地吹着,歌声也不停歇。 「我不想听愚蠢的歌,我要…」 突然风势变大了,还夹带着丝丝细雨,歌声一变,雷迦唱起悽楚哀輓的小调: 我所爱的伊人唷~拋弃我远走天涯,当时的相爱的梦哟,一一在我脑中徘徊… 老魔法师轻轻跟着哼唱,沉浸在歌声传递的世界中。一首歌唱完了他才说:「这样也挺好的,殿下什么都可以不用作,天天就在这儿吹吹风,看看窗外风景,这不是殿下最想要的?」 「我不要!讨厌死了!」雷迦觉得非常丢脸。 但是说也奇怪,每当雷迦越不想唱歌,越觉得丢脸的时候,往往风就吹的越厉害、歌声也传的越远。 唱了几首歌,雷迦有点妥协了,问:「要怎么样我才能变回来?」 「很简单,找一个愿意吻你的女孩。」 雷迦生气地说:「呸呸呸!我才不让女孩子吻我哩!我寧愿亲石头!」 哗啦拉,哗啦拉,雨下起来啦~ 「这首歌也挺好的,只是拍子太轻快了,不适合我这年纪。」老魔法师彷彿没有听见雷迦说的话。 「喂!我说,我要石头!」 「好吧,」老魔法师回话:「你要亲石头也是可以。」 雷迦一听很高兴,转身就想去亲身边那块大石头,只是想归想,脚下却动不了半分。 于是他说:「喂!老头子!把我挪过去一点。」 老魔法师照作了-把雷迦移得离石头更远一点。 雷迦急了,生气地说:「不对、不对!是另外一边!」 老魔法师又照做了-把他和石头离得更远了。 「我是说过去一点!你这呆子!」 他离石头又更远了。 「不…好…好…停!」雷迦气不过,索性不讲话了。 第十三章 风吹的木雕(二) 数日后一个夜里,狂风大作,接着暴雨倾盆。窗户没关,把雷迦淋得一身湿。狂风令他肚子唱起威武雄壮的军歌: 斗志昂扬阵前衝第一,骑马行千里,… 长夜漫漫,他既寂寞又想家,军歌让他热血澎湃,恨不得起身舞剑。他咒骂身边的人:「可恶的大哥、可恶的父王、可恶的臭狐狸、可恶的食人怪,…」 「好热闹啊,是哪里要打仗了?」 「很久没听到这么威风的军歌了,自从伊司特和威斯特几年前休兵就没听过了。」 「他们又要打起来了吗?」 「应该不会呀?女王急着要找走失的妹妹们,怎么还会跟威斯特打仗?」 「伊司特和威斯特现在恩爱的很。」 「伊司特的公主回来了又跑了。威斯特的王子追出去没追到呢!」 「亏他跑得跟闪电一样快。」 「跟闪电一样快的威斯特王子?那不是三哥吗?他追谁去了?」雷迦转动眼珠子,发现墙角一列蚂蚁整齐地往窗沿走去,刚才就是牠们在讲话。 「喂!」雷迦喊住牠们。 几隻蚂蚁闻声,纷纷转过头来寻找声音来源。 「什么东西?是你在说话吗?」一隻蚂蚁转头问另一隻蚂蚁。 「不是,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分不出来?」被询问的蚂蚁没好气地说。 「我以为你唱歌唱哑了嗓子。」前一隻蚂蚁说。 「是我啦!」雷迦又喊。 「你是谁啊?」蚂蚁们都不相信木雕会讲话,还是到处东张西望,就是没人去看那尊木雕。 「我在这里、就在你们旁边呀!」 「见鬼啦!」一隻蚂蚁发现讲话的是面目狰狞的木雕,吓了一跳。 另一隻蓄着花白鬍子的蚂蚁还算见过世面,训斥那些后生,说:「大惊小怪!魔法师的家里什么没有,惊奇特别多。就像某个牌子的巧克力蛋一样,你们也不是没吃过。这一定是那个小朋友不听魔法师的话,所以被变成木雕了。」 小蚂蚁们松了一口气。 「我可不是自愿的!」雷迦说。 「王子也不是自愿变成青蛙的。」老蚂蚁回他。 「不想跟你吵,喂,把我搬走吧。」雷迦又说。 「把你搬走?为什么?」 「我讨厌这鬼地方。」 「带你走?我们有什么好处吗?」一隻蚂蚁问。 「当、当然有好处!」雷迦紧张地说。 「你好吃吗?」第二隻蚂蚁问。 「不好吃!」 「你好玩吗?」第三隻蚂蚁问。 「一点都不好玩!」 「…那我们要你何用?」老蚂蚁问。雷迦急了,虽然这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但也只好说:「我…我可以帮你们遮风挡雨,风吹的时候,我还会唱歌呢!听,我会唱十八种歌唷。」 蚁群聚在一起,讨论一阵之后同意了:「好吧,虽然你听起来真的很没用,我们还是把你搬回去好了,正好家里缺个门。」 蚁群的家在灌木丛里,雷迦的处境比在魔法师家更不如,天天风吹日晒雨淋,身上瑰丽的色彩也慢慢剥蚀,还出现裂痕,阴天的时候身子痒得叫他难受。 隔些日子,他发霉了。 蚂蚁决定把他扔掉。 「但他是可燃垃圾吧?」 「要不要回收呢?」 蚂蚁七嘴八舌,各自出主意,最后有隻蚂蚁说:「附近来了一个马戏团,丢到那里去算了。」蚂蚁长老听了变说:「很好,人多的地方垃圾就多,把自己的垃圾扔到别人家里去才是最聪明的,让人类去烦恼吧。」 主意既定,蚂蚁们便把雷迦偷偷运到马戏团门口丢弃。 雷迦一路破口大骂也改变不了自己被遗弃的事实,他发誓等到变回人类的那一天,一定要这些蚂蚁好看。 第二天一早,一个女子走出马戏团帐棚,正巧踢到雷迦。 「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呀!」雷迦虽然睡眼惺忪,口气依然兇狠。 「是谁乱丢垃圾呀!」那女子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我才不是垃圾!我是威斯特五王子!你是谁?」 「喔?威斯特王子?」那女子嗤之以鼻:「我是伊司特五公主!」 「你也排行老五?哪有这么巧的?」雷迦不相信,一时之间竟忘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找回了一个伊司特公主。 这位伊司特五公主不是别人,正是薇薇尼亚。 那天她跟雪芙分开之后,独自走在路上,不多时便遇见一群马戏团团员。 原来这个马戏团因为临时雇用的瓦吉沙吉闯下大祸被威斯特驱逐出境,自此流浪在国境边缘做一些小规模的巡回演出,但是收入每况愈下,大家愁眉不展。薇薇尼亚极富生意头脑,自告奋勇帮他们做行销企画。一个多月下来竟然也搞得有声有色。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阿?」薇薇尼亚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是威斯特王子!」 「威斯特王子总该也是人类的样子吧?」薇薇尼亚没好气的说。 「我是被人施魔法才变成这样的!只要一颗石头给我一个吻…」雷迦又开始抱怨。 薇薇尼亚以为雷迦也是个跟雪芙一样童话故事中毒的木雕,不以为然地说:「吻?又是一个吻?这么老套的剧情,有完没完啊?」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一阵风吹过,雷迦开始唱起「快乐的郊游」。 薇薇尼亚听了拍手叫好:「好,好,你这木雕挺有趣的,我就叫你小黄吧,从今天开始,你也是表演的一部份。嗯,会讲话的木雕,这可有趣了。」 「什么小黄?为什么取这么像小狗还是计程车的名字?」雷迦抗议:「我叫雷迦!雷迦!」 「雷迦?这名字真好听。」薇薇尼亚说。 「知道就好。你谁呀?」 「嘿!」薇薇尼亚有些不高兴:「这是问女孩子名字的态度吗?况且,我是主人,你该尊称我一声殿下。」 雷迦以为薇薇尼亚是个有公主病的村姑,并不以为意:「村姑就村姑,休想我叫你一声殿下!你才该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说!你是谁?」 「你要我说我就说吗?」薇薇尼亚脾气也硬了。两人吵了起来,互不相让。 儘管薇薇尼亚非常厌恶雷迦的态度,但是能够赚钱的道具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她居然很难得地忍了下来。她把雷迦喜乾净之后,又修补了一些斑驳的部分便把他放进柜子里。 雷迦果然为马戏团添了不少额外收入,儘管他总是对着观眾破口大骂,大家也觉得会讲话、会唱歌又有个性的木雕实在很有趣,并不以为意。薇薇尼亚看着每天增加的营业额,心情非常愉悦。 第十四章 救急蟑螂屋(一) 话说古洛奇吃了「不发胖的巧克力」之后肿胀成热气球飞走了,他飞呀飞呀,不知道过了多久,饿瘦了之后渐渐才降落下来,刚好就落在因为迷路而哭泣不止的雪芙面前。 美女当前,古洛奇心花怒放,马上走向前微微鞠躬说:「日安,可爱的美人儿。」 雪芙啜泣着,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因为背光而看不清脸庞的陌生男孩:「你是谁?是来救我的王子吗?」 「唷!」古洛奇听了心情好极了,他早就认为自己生得一脸王子样,但因为兄弟太多、竞争激烈,很少有女孩子会对这个发育中的男孩多讚美一句。 「当然!」古洛奇愉悦地说:「我想,你一定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公主吧!」 雪芙很高兴,心想:「果然在患难中,公主与王子才会相遇。」 「那么,我可爱的公主,请问你要上哪儿去呢?」 雪芙摇摇头。 古洛奇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指着地上的阳光和影子说:「我们猜拳吧,如果我赢了,就往影子指示的方向走;如果你赢了,我们就往阳光斜射的方向走。」 雪芙点点头。 猜拳的结果是雪芙赢了。古洛奇说:「美丽的公主,无论你要去哪里,那怕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也会跟着你、保护你的。」 雪芙听了非常感动,心想:「喔,女神呀!我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年纪轻轻就遇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王子!」她说:「亲爱的王子,我也一样。无论你要去哪里,除非你拋下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 「直到上天将我们分开!」古洛奇说。 两个小朋友就这么手牵着手快快乐乐地往太阳斜射的方向走去。 跟古洛奇在一起确实非常快乐,他总有说不完的笑话、做不完的蠢事,雪芙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亲爱的,我要告诉你我们家族的大秘密,」古洛奇说:「那就是-我三哥秃头!不是地中海、也不是飞机跑道,是m型秃喔!但是他总戴着一顶帽子,就怕被人发现他有m型秃,还到处跟人说那是速食剪,害我国最大速食连锁店生意年年亏本,因为大家都怕去吃了那里的东西之后都会得到m型秃。」 因为伊司特国王的头发依然浓密,雪芙并不太清楚什么是秃头。但是看古洛奇神秘兮兮地样子,她以为这真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秘密,慌忙也说:「那我也跟你分享一个秘密!」 「是什么?」古洛奇好奇地问。 雪芙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拿出那个宝盒,说:「你看,这是我从女神城堡里拿出来的神奇宝盒。」 「喔?」 「你听我说,这一定就是能变出『森林、大海和刀山』的宝贝。」 「大海?那正好,我觉得很热,你变出一座大海,我们去游泳消暑。」古洛奇说。 「太浪费了!」雪芙有些惋惜。 「东西买了就是要用。」 「这不是买的,是拿的。」 「既然是免钱的就更不用珍惜啦!」 「这是我的宝贝!」 「呿,拿来我看看!」说着,古洛奇伸手要抢,「不行!这是我的!」雪芙不让他。 两人抢来抢去,反而打翻盒子,古洛奇和雪芙还不慎摔倒,双双一屁股跌坐在四散地上的针尖上。 「唉唷!」古洛奇大叫。 「唉唷!」雪芙也大叫。 「唉唷!」 古洛奇说:「你叫一次就好,干嘛叫两次?」 雪芙糊里糊涂:「我没有呀?」 「是人家啦!」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两人看了看四周,一片乾枯焦黄的树林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雪芙和古洛奇异口同声:「谁呀?」 没有人影。 「雪芙,你也听到了吧?」 雪芙点点头。 古洛奇全身战慄:「听、听说这个森林到了晚上会闹鬼耶…怎么办?」雪芙吓得要哭了:「什么怎么办?你不是王子吗?就算连妖怪都来了,你也要保护我呀!」「不要不要,鬼和妖怪我都怕啊!」古洛奇大叫。 「嘿,小帅哥,人家在这里呀!」 「你、你听,」古洛奇吓得紧抓着雪芙不放,「你听到没有?」 雪芙害怕地哭了:「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根本不想听到!」 「人家在这里嘛!」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又响起,而且更大声了,两人往脚边看去,除了摔落一地的针和宝盒,还有什么呢? 「你救了我呀!王~子~殿~下~~~」声音酥酥软软,听得人骨头都要散掉了,古洛奇更是觉得浑身痒吱吱。 「你、你到底是谁?」古洛奇壮着担子问。 「唉唷~~~我是宝盒精灵啦!」 两人低头往下看,古洛奇捡起那个宝盒仔细端详。「宝盒精灵?」雪芙已经不害怕了,很高兴地问。但是宝盒精灵完全不理她,只顾着跟古洛奇撒娇:「唉唷~王子殿下,我的城堡被佔领了,我又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没办法回去呀!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好不好嘛!王~子~殿~下~~~你人最好的啦!」 「无论是鬼还是妖怪,只要见到我古洛奇全没輒,我一点都不怕!」古洛奇向宝盒精灵拍胸脯保证。 「咦?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吗?」雪芙问。 两人依照宝盒精灵的指示,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座阴森森的古堡。突如其来的大雷雨把两人淋得一身湿,划空而过的响雷彷彿有一隻怪兽要把人撕碎从体内鑽出来,黑夜里看不清城堡的样貌,耳中却缠绕着恶魔的私语。 雪芙非常害怕:「古洛奇殿下,我们走吧!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厉害的勇者或骑士大人经过这里解救宝盒精灵淑女的。」 「对!没错!这样的可怕的城堡才值得一个王子亲自出马呀!」古洛奇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神好像被什么迷住了似的,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黝黑发亮的黑耀石大门,「而我,就是那个王子!」 第十四章 救急蟑螂屋(二) 「我们回家吧…」雪芙再次哀求。 「不!我不走!精灵淑女,请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呵呵,」宝盒精灵轻笑一声,又用那充满魔性的声音催眠古洛奇:「很简单,王子殿下。这个宝盒里不是有三根针吗?而这座城堡里面通往塔楼的路上,刚刚好也有三隻大狗,这三隻大狗可不是普通牧羊犬或哈士奇那样的大狗喔,牠们可是比食人怪还要大的大狗喔!」 「没关係!无论是鬼、妖怪、食人怪还是大狗,只要见到我古洛奇全没輒,我一点都不怕!」 「很好。其实像你武功高强,英俊瀟洒,完美无暇的王子殿下,当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囉?你一、定、会、成、功的!」 「对!没错!我一定会成功!」古洛奇高兴地附和。只有雪芙在一旁皱眉。 「那三隻大狗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牠们都是气球变成的。但是任何普通的武器都伤不了牠们,只有女…不,这三根魔法针可以让牠们消气,然后就可以解除封印、不,诅咒,还我自由了!」 「瞭解!」古洛奇听完简报之后,大声地说。「好,现在进行a计画!」 其实古洛奇所谓的a计画就是没有计画,他直直地走向城堡,推开大门走进去。 「小心点呀!我的王子。」雪芙在他身后唤他。 古洛奇没有回应。 「唉,我真担心他。」雪芙对宝盒精灵说。 「喔?」宝盒精灵爱理不理的样子,让雪芙觉得心头很不舒服。 「他是你的谁啊?」宝盒精灵突然问,雪芙脸羞地透红,小声地说:「他、他是我的、我的….王子呀…他救了蹲在路边哭泣的我,我们、我们一起做了好多事情…」其实所谓的很多事情,不过就是手牵手漫步在夕阳中或者是提着一篮三明治在草原上吹吹风这样的事情而已。 「喔?感情很好嘛!」 「是呀,他说无论到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我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直到上天将我们分离。」 「你相信他?」宝盒精灵挑衅地问。 「当然相信!」雪芙扳起小脸:「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 「男人的话喔~听听就好囉,光靠承诺是无法填饱肚子的,傻丫头。」宝盒精灵有意无意地说。 「你叫我什么?」 「小~丫~头。」 古洛奇进入城堡之后,原本漆黑的回廊突然亮起了火光,把眼前的去路照的熠熠生辉,而光明的尽头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古洛奇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很快就看到远处的门前有一隻吓人的大狗。 「不怕不怕。」古洛奇安慰自己,但苦无对策。但既然没计画就是a计画,他只好硬着头皮直接走到看门狗面前估计可以逃命的距离。 「呃,晚安…」「汪!吼~~~」开场白还没说完,大狗就对他怒目而视,还发出低沉的吼声,接着飞扑而上,古洛奇吓得大叫大嚷,转身就逃。大狗也紧追不捨。 眼看屁股就要被咬去半边,古洛奇把口袋里所有能拿来当作投掷武器的东西通通扔向大狗,其中也包括在女神城堡捡到的蟑螂屋。那蟑螂屋被扔出去后越胀越大,转眼间就变成一间小房子落在半路。狂奔的大狗煞车不及,衝进那间蟑螂屋,四隻脚瞬间密密实实地黏在上面、挣脱不开,只有从喉间发出低声怒吼,双眼锐利瞪视着古洛奇。 古洛奇见大狗动弹不得了,马上得意起来:「这蟑螂屋还挺管用的。」然后摇摇摆摆地拿出绣花针在大狗尾巴上扎了一下,「咻」地一声,比人还高大的狗就像洩气的气球般软飘飘躺下。 有了蟑螂屋壮胆之后,古洛奇连计画abc都不管了,拖着有些重量的蟑螂屋往城堡深处走去,用同样的法子骗倒了另外两隻更大隻的看门狗。 当巨犬消失的一剎挪,城堡开始剧烈晃动,古洛奇以为是地震来临的前兆,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跑,却在门口撞上一件苏苏软软的东西,还散发着奇妙地香气。「唉唷哟!」 古洛奇一屁股跌在地上,那件东西却伸出手来-温热又柔嫩-轻轻把他扶起:「你唷~你看看你,我亲爱、尊贵无比的王子殿下,您没摔疼吧?」 「你是?」 这个声音是? 「我是宝盒精灵呀,王-子-殿-下----」古洛奇抬头看得分明了,眼前是一位身材极为火辣标志的大美人,比他的雪芙更加美貌耀眼,比公主还要像公主。他一时吃惊地张大嘴讲不出话来了。 「王子殿下,是您把我们从恶毒地诅咒中解放出来,为了答谢您,这座城堡还有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您了。」宝盒精灵轻笑着。 「咦?」雪芙跟在后面进来,还搞不清楚状况:「古洛奇殿下,您没事吧?」 但古洛奇一心和双眼只放在眼前的美丽精灵身上,根本忘了雪芙的存在。 「喔,多美的人儿啊,城堡、金币、骏马、美酒、数不清地享乐日子…要是我能一亲…」古洛奇话还没说完,背后却感觉阵阵阴风,「哗!」城堡内沿阶而设的火红壁烛忽而一闪,变成森冷可怖的蓝光,「篤、篤、篤」,一个面容灰暗的老人拄着柺杖从黑暗深处走向三人。 「赛儿,是你吗?」老人沙哑的声音说道。 雪芙一听浑身寒颤,走近古洛奇身边想寻找些安全感。 「爷爷!」赛儿激动地衝上前抱住老人,妖魅地回头看向呈现痴呆状态的古洛奇:「爷爷,他就是解救我们的英勇王子,他真是我见过最英俊最聪明最勇敢最有智慧的男人了,请您答应让我们两个举行婚礼吧!」「婚礼?」古洛奇有如被泼了一桶冷水,突然清醒过来。 「不行!」雪芙在古洛奇耳边大声尖叫,差点昏厥。 第十四章 救急蟑螂屋(三) 「王~子~殿~下~您只要点个头,包括我、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了,我们可以在一起过着全世界最幸福美满的生活,然后您就是那英明神武的国王,而我就是…」赛儿不管雪芙在场,勾魂般地双眼直瞅着王子。 「当然好呀!」古洛奇不假思索地答道。 「古洛奇、你…呜呜…」雪芙哭了。 古洛奇觉得对雪芙有些抱歉,便说:「她也可以进来吧?」一边问,脑中已经开始勾勒左拥右抱的神仙般美妙生活。 「不行!」赛儿疾言厉色,一口回绝。 「咦?怎、怎么会这样?」古洛奇原以为可以左拥右抱,但如果要他捨弃其中一个,也不是办不到… 「那,」他转向雪芙:「恐怕,你就…就请你…」雪芙不等他说完便抱住他近乎哀求道:「答应我,说你永远也不会拋下我!」 古洛奇说:「嗯,我答应你,永远不会拋下你,…」 雪芙接着说:「直到上天将我们分开的那一天呀!」 「是啊,直到上天将我们分开的那一天—我想,」古洛奇说:「就是今天了。」 「咦?」 「对不起,我实在是个差劲的男人,很抱歉我不是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唔,再怎么说你配我也实在太小了,我们差三岁耶!三岁在我国古歷法是不吉利的婚姻数字,如果请我四哥算命,他一定会说我们八字不合、天命相剋、一生注定无福无份无缘。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我们不适合,不能在一起。』相信我!雪芙!我从来没有骗你…的打算,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出自肺…肺…呃,胰脏肝肠之言-或者你要我的大肠小肠也可以-我跟你在一起,注定会给你带来灾难、浩劫,可是、我捨不得你呀!雪芙,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王子;而我,喜欢胸部比较大的美女。所以我们还是各自生活吧。」 雪芙被古洛奇赶走,哀求也没有用,只好伤心地离开。 虽然觉得对雪芙亏欠,但看到身边的美娇娘,古洛奇连爹娘都忘了。 「那我现在是国王囉?」他兴奋地有点岔气。 谁知赛儿翻脸比闪电还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你?」 「咦?不是吗?」 「凭你也配?」老人在后头冷笑一声,赛儿嘰哩咕嚕唸了一段咒文,古洛奇顿觉天旋地转,身体好像空了一样狂风乱窜,耳中听到呼呼地号啸还有魔女刺耳的笑声。 然后他就变成一片阶前草,绿油油地铺在宫殿前面的台阶上。 赛儿说:「很好,你就在这里呆着吧。傻瓜。」 「这跟我们当初讲好的不一样呀!」 「想讨价还价?」赛儿穿着高跟鞋重重地踩在古洛奇身上,他痛得大叫。但睁开眼看到赛儿的裙底风光,禁不住心花朵朵开:「啊,黑色的!」「什么?」赛儿大怒:「你在看哪里呀!」 「变成阶前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嘛!」古洛奇高兴地自言自语。 赛儿与爷爷生气地走进城堡里重重甩上大门。 「那傢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赛儿怒气冲冲地说。 「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大概王子公主的智商都是正常人开根号吧。」赛儿自言自语。 雪芙被赶跑之后,一个人哭哭啼啼离开了古洛奇,不知走了几天几夜,饿了就摘些野果子吃,渴了就喝露水,两眼哭得又红又肿,脚上也起了水泡。她痛得不得了,无意识地往有人的地方走去。这一日来到了某城镇的大街上。 「洛桑,有个小女孩在哭呢。」一个温柔声音在雪芙耳边响起。 「殿下,拯救落难的公主与淑女是我们的本分,去问问她吧。」 「殿…下?」雪芙抽抽搭搭地回头,看到一位可爱的少年与身穿盔甲的威武骑士共乘在一匹棕色的马上。少年正对着她微笑。 「日安,小淑女。」骑士向雪芙欠了欠身。 「你好…」雪芙也庄重地以公主地身份回礼。 「啊,你是公主吗?」少年惊喜地问。 「是,我是伊司特国的七公主,我叫雪芙。」 「喔!伊司特!喔!雪芙殿下!」 少年说着,一咕嚕溜下马背,热切地抱住雪芙叫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小公主!」 「请问你是谁?」雪芙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你的王子呀!我叫德安卡,我是来救你的!」 「你是…我的王子?」雪芙糊涂了,如果德安卡是她的王子,那古洛奇是什么? 「是的,」德安卡坚定地说:「我们被同样的宿命牵系在一起,今天才得以相遇。」 雪芙听得笑逐顏开,说:「原来、原来是这样吗?」她心想:「原来是这样,放弃错的人,才会遇见对的人。」 跟在德安卡身后的洛桑说:「公主殿下,其实我们在遇见您之前,还碰上了您的皇姊。」 「皇姊?」雪芙惊讶地睁大眼。 正说着,一辆三轮车缓缓驶近三人,还没看清楚车上的人影就听到一阵咆哮:「你快点行不行?踩这么慢,骑迷你猪都跑得比你快!」 「皇姊!」雪芙认出这声音,兴奋地飞奔上前。 「雪芙!」车子还没停稳,妃琳便心急地跳下三轮车抱着雪芙大叫。 之后雪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古洛奇变心的事说了。 骑士洛桑正好因为前阵子被人劈腿,因此对这方面的事情特别敏感,直觉事有蹊蹺。于是眾人决定前往那诡异的城堡一探究竟。走着走着,忽然一隻蚊子朝德安卡与雪芙飞来。 「啊,你是…」德安卡看着蚊子大吃一惊,「啪!」话还没讲完,蚊子就被雪芙打死了,她笑盈盈地看着德安卡说:「幸好这蚊子没机会吸德安卡殿下的血。」 「他是我皇兄呀!」德安卡失神大叫,刚才被雪芙弹开的蚊子尸体,变回米伊的样子躺在地上,死了。 第十五章 为什么刮刮乐总是铭谢惠顾?(一) 这里又要先说起为什么妃琳会遇见德安卡了。 那天公主们从天空城堡下来的时候,妃琳被狂风一吹,头昏脑胀地坠落在距离伊司特很远的某个村庄。她漫无目的地走,很快就饿了。肚子一饿,人不免更加暴躁,垮着一张「你欠我三千万!」的臭脸,就算本来好心要帮助她的路人也被吓跑了。 「水!食物!」儘管妃琳心中凶猛澎湃地吶喊,但多少还有些身为公主的衿持。不过从小娇生惯养,最后她还是受不了了,选了一户看起来气势比较恢弘、可能相对有钱的鸡舍,敲了主人的门。应门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两人谁也没见过真正的公主,看到妃琳的样子不免手忙脚乱。 虽然天性暴躁,但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她脱下身上的罩袍说:「请收下我的金缕勾凤镶边银丝晨衣,我想跟你们换点食物。」 养鸡夫妇是老实人,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敢收下,不知所措地请妃琳进屋,儘可能把家里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招待。妃琳也不客气,从踏进门口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她向这对夫妇问路,可惜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地理也不好,对伊司特这个国家更是一无所知。 最后作丈夫的说:「这样吧,我们过几天要赶鸡去镇上,到时候带上你,大城市里聪明人多,说不定有谁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妃琳便高高兴兴地住下。 不一日养鸡夫妇依约带妃琳到镇上,没想到半路牛车翻覆,三人落入一旁的大水沟里,妃琳的手还不幸被车轮压断,身子也被压着动弹不得,痛得她哇哇大哭。 「别哭,别哭。」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痛死我了,怎么能不哭?不然你也来被压压看啊!」妃琳又痛又怒,无奈满腹狠劲无处发洩。 「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那声音又说。 妃琳勉强转动眼珠子,发现跟她说话的是一隻螳螂。 「你、你想做什么?快救我呀!」妃琳大惊失色。 螳螂舞动锐利的双剪,三角形的脑袋左摇右晃,思索着:「你这庞然大物,就算出动我祖宗三十八代也扛不动你,」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快点救我!」 「你等等。」 当螳螂先生再次出现的时候,背上还背着一个罐子,他要求妃琳把罐子里的液体喝下去,妃琳迷迷糊糊地照做了。螳螂先生又把罐子里的东西洒在她身上,一阵芳香四逸的味道淌过舌尖,沁凉入脾,妃琳觉得身上轻了轻,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痛了,她微笑着进入梦乡。 等她醒转后,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的卧室,木製的窗户半掩着,风中飘来青草地的味道;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小圆桌,几瓣玫瑰落在桌上,还有几颗坚果当装饰,房门旁有一柜矮矮的书架,零星地摆着几本书。 妃琳虽然有些害怕,她试着转头,不小心触碰了伤口,「好痛!」她尖叫一声,但没想到其实伤口已经不痛了。「咦?」她奇怪地看着断手,动动手指,「还可以动耶?」不是断了吗?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一隻螳螂听到她的尖叫声衝进来。「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一隻身材极为臃肿的螳螂也衝了进来,「什么什么什么?」最后衝进来的是那隻妃琳先前遇见的螳螂先生。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想对我做什么?」妃琳连珠砲似地发问,最后又补上一句:「还有,为什么你们会跟我一样大?」 「不对,是你跟我们一样大,」臃肿的螳螂纠正妃琳,说:「娜娜她爹发现你被压在车下,好心救了你,我们还帮你请了医生呢!」「原来如此,」妃琳转忧为喜,「你们螳螂的医术真好,才一天我的伤就快好了。」「一天?何止一天,你已经睡了三七二十一天啦!」螳螂先生跳起来说,娜娜却说:「才不是,是七七四十九天!」 「错!」臃肿的螳螂说:「是六六五十二天!」 妃琳听了大笑,「真是差劲,连这么简单的算数都不会,六六怎么会是五十二?」 此话一出,螳螂一家突然安静下来,臃肿的螳螂脸色十分难看。 螳螂先生拼命向妃琳使眼色,耳语道:「在这个家里我太太最大,你可别得罪她。」 「我哪有得罪她?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哼!真是无理的丫头。算了,看在你为了报答我们而自愿代替娜娜参加国王的后宫美女比赛,我们之间…」「什么『后宫美女比赛』?」妃琳尖声插嘴。「就是呢,」那隻名叫娜娜的螳螂突然开始搔首弄姿,「虽然说是后宫选美,但其实国王一心想找一位跟自己祖母一样美丽的女子当皇后;当今皇后当然不愿意有人跟她争宠,所以只能以『后宫』仕女的身份入宫,而你…」 「和我没关係!」妃琳大叫。 「你将代替我入宫。」娜娜说。 「不要!」 娜娜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背说:「你看到我背上这些美人痣没有?」 妃琳说:「是晒斑吧?」 娜娜不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知道我有几颗美人痣吗?」 「你的防晒做得不够彻底。」 「有七十二颗耶!」 「好多!皮肤癌吗?」妃琳惊呼。 「七十二颗耶!古书上记载以前有一个人左大腿上有七十二颗痣,后来当了帝王,」 「原来你们的防晒技巧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进步。」 「我有七十二颗美人痣,不就是要当个倾国倾城的一代女皇吗?」娜娜自己说得如痴如醉,她父母也听得如痴如醉;只有妃琳照吃照睡,把桌上的坚果吃完了,翻身就睡。 虽然螳螂一家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也以为全世界都绕着他们家打转,但妃琳在牠们的照顾下,伤势倒是復原的挺快。只是螳螂先生怎么也不肯告诉她恢復原本大小的方法。 妃琳天天生发脾气、摔东西也不是办法,这天她在口袋里找到一盒刮刮乐,间着没无事便一天刮个几张,但无论怎么刮,都是「铭谢惠顾」,让她越刮越火大。 第十五章 为什么刮刮乐总是铭谢惠顾?(二) 说也奇怪,明明看着是「恭」上面的「共」字头,但是整张刮完又是「铭谢惠顾」,屡试不爽,妃琳天天都要被这盒刮刮乐气上好几回。 终于到了螳螂国王徵召全国美女选后宫的那一天。 「就是今天了。」螳螂太太走向妃琳,妃琳以为她要问自己有什么遗言。「其实你真的不必这么做,」妃琳奇怪她为什么忽然改口?螳螂太太继续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的姑娘,你的心意让我们很感动,不过既然你这么坚持要代替娜娜去参选后宫佳丽,我们不能阻止你,那就只有祝福你了。」 「什么?」妃琳气得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坚持过!是你们自己随随便便就帮我决定的。」 「唉,老天有眼,」螳螂先生跟着后面进来,说:「像你这么善良又知恩图报…」「我根本不想报答你们!」妃琳大叫,「…的好姑娘,」螳螂先生充耳不闻:「果然有福报,等你入宫之后必定是国王陛下的宠姬爱妾,到时候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再来向我们报恩呀!」 「我根本不想报答你们!」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说实在的,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执着于报恩的女孩子,」娜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搔首弄姿一番,说:「再见了,妃琳,你这倔强的孩子,你知道你可以不用为了我如此牺牲的。未来等我当上女王之后,我不会忘记你欠我的恩情的。」 「你!到底是谁欠谁啊?」妃琳气昏了,螳螂太太和娜娜赶紧四手八脚帮她穿戴整齐送进宫里。 等妃琳再次醒来,已经快到皇宫了。一路上许多螳螂对她指指点点,而螳螂太太则不厌其烦地加油添醋叙说牠们是怎样把妃琳救起来,而妃琳又如何地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哀求牠们给她报恩的机会等等,搞得她浑身不对劲。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没有办法,只有等见到螳螂国王的时候再另想办法了。 入宫手续比想像中简单,螳螂一家人把她扔在报到处之后就走了。她跟着一群满怀豪门梦想的青春少女们一齐步入接待大厅,螳螂国王懒洋洋地躺在宝座上,皇后与太后则分坐左右,神情非常复杂,彷彿要把这些候选佳丽吞进肚子里似的。 佳丽们一一向国王请安,国王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轮到妃琳的时候,她礼貌性地问候了国王,接着便要说出来意,国王却从宝座上一跃而起,狂奔到她面前,热切地说:「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皇后与太后的脸色一沉。 「像谁?」妃琳莫名其妙地问。 「你一定是我祖母的转世吧!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国王忘情地大叫,皇后与太后面目狰狞,其馀佳丽连呼吸都不敢。 「陛下,这是误会吧?」妃琳高声嚷着:「我怎么可能跟太皇太后长得一样?」 「不,你就是、你就是我祖母的化身、神话里的仙子!」说罢,国王立刻遣送其馀佳丽回家,留下妃琳等着明天成亲。 见状,妃琳暴跳如雷,但无论她怎么解释,国王就是认定她与祖母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晚,妃琳结束国王精心为她策划得单身派对之后,气呼呼地回到寝宫,还不忘先检查有没有逃生出口才坐在床上。 「岂有此理!」妃琳自言自语。 「根本就是天理不容!」床下突然冒出一个刻薄又苍老的声音。妃琳吓了一跳,滑下床跌在地上,正好与躲在床下的那隻螳螂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妃琳问。 「哼!」老螳螂爬出床下,神气地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想作我媳妇?」「原来您是…太后…?」在妃琳眼中,所有螳螂都长得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太后虽然年纪不小,但身子依然非常硬朗,高大壮硕。她锐利地眼神在妃琳身上打量许久,最后不屑地挥挥巨大的前足:「我说你是哪里像了?根本和我母后没得比,哼!那个可恶的老女人,都作古这么多年还要纠缠我儿子的心,太过份了!他是我儿子呀!为什么心里想的却是母后你这老太婆而不是我呢?」说着,螳螂太后居然呜呜地哭了。 妃琳不知如何是好,瞪着天花板发呆等太后哭个够,才把事情始末告诉太后,并答应只要有恢復原形的方法,一定会在明天举行婚礼前离开螳螂国。 「你是说、你要离开我儿子?」太后不敢置信,顾不得鼻涕还掛在鼻孔边上,抱着妃琳又叫又跳。 太后交给妃琳一串钥匙,指点她皇宫里某处的一个房间藏着魔法药水。「可是,药水太多罐了,我也记不清楚,你每个都试试看好了。记着,明天婚礼之前,你一定得离开我儿子!」太后叮嚀完后骄傲地走了。 想不到太后后脚才踏出去,皇后就掀开门帘从阳台走进来,又把妃琳吓了一跳。 「你是谁?」妃琳大声问。 「哼!那个老太婆好奸诈,居然偷跑来联合你排挤我!」皇后自言自语,又说:「不可能、不管是你还是太后,都不可能比我长得更像陛下的祖母!到头来陛下最爱的人一定是我!」 「在我看来,你跟国王陛下长得也一模一样。」妃琳说。 「真的吗?」皇后闻言大喜,「你是说我们有夫妻脸?」 「是啊,殿下,不过我想殿下可能比较想和国王陛下有祖孙脸。」妃琳说。 皇后对「祖」字头的词极为敏感,勃然大怒:「你说什么?又是那个老太婆!说!我哪一点比不过她了?为什么陛下还要倾全力寻找一个和他祖母一模一样的王妃?」 「不知道!」 第十五章 为什么刮刮乐总是铭谢惠顾?(三) 「哼!刚才你跟太后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个老糊涂给了你钥匙,居然不知道变身药水是哪一罐?」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得对天发誓,明天婚礼之前就要离开我老公!」 「我多一秒也待不下去!」 「对天发誓呀!」 「我对天发誓!」妃琳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对地发誓呀!」 「我对地发誓!」 「对你的天地良心…」 「够了没呀?你这螳螂懂什么天地良心?」妃琳气得顿脚。 皇后勉为其难地把魔法药水的细节告诉妃琳,然后再三确认妃琳一定会离开螳螂国王之后才离去。 想不到,皇后一走,国王就开门进来了。妃琳差点没气昏。但她还是有礼地行了公主之礼。国王细细端详她,越看越满意,感慨地说:「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阿祖,」「谁是你阿祖!还有,你这是哪国方言呀!」「你孙子想你想的好苦呀!」「我说,我跟你阿祖长得哪里像了?」妃琳的吼叫近乎歇斯底里。 「我看,阿祖,」国王不理会妃琳的话,雀跃地像个三岁稚娃,「我们再来玩小时候常玩的那个跳房子…」 「跳房子?」妃琳忽然灵机一动,强忍中烧的怒火,说:「乖孙,我们不要玩跳房子,来玩刮刮乐。来,你拿回去房间玩,如果刮中第一特奖,我再陪你玩踩格子,好不好?」国王连声说好,接过妃琳手中那一盒刮刮乐便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当然,无论怎么刮都是「铭谢惠顾」。国王大发脾气,找来大臣们一起刮,还是「铭谢惠顾」,大臣们找来小臣子刮,依然是「铭谢惠顾」;于是小臣子挑灯出城,挨家挨户叫醒所有老百姓一起刮,仍旧是「铭谢惠顾」。 终于,盒子里剩最后一张刮刮乐了,皇后眼明手快抢过太后,得意地一刮,上面出现「共」字头,所有人欢欣鼓舞,叫嚣不停,皇后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夫婿,而国王却是两眼死盯着那张纸卡….. 趁着全国上下乱成一团的时候,妃琳拿着钥匙悄悄来到密室,成功地拿了变身药水之后逃离螳螂国。她很聪明地遁入一间门没锁好的服饰店,挑了最满意的衣服才离去。 结果揭晓… 「铭谢惠顾。」皇后颓丧地放下手中的刮刮乐。此时朝阳升起,螳螂国的大家一夜未曾闔眼就为了这些「铭谢惠顾」的废纸,此时想来,不禁有种悵然若失、光阴浪掷的空虚感。 虽然离开螳螂国王让妃琳松了一口气,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很久没吃东西了。 不知道往哪里走,妃琳跟着人群来到江边,看到眾人人手一串粽子往江里扔,她正想说「如果你们不吃这些粽子的话,可以给我吗?」的时候,一名头上只有三根毛的苦行僧从江里窜出头来,手里拿着粽子问妃琳:「这是你的海鲜肉粽吗?」 妃琳答说:「不是。但我饿了可以把粽子给我吗?」 苦行僧说:「原来如此,我懂了。真是诚实的孩子。」然后带着粽子沉入水中。 没多久,苦行僧又探出头来说:「这里有一组锅子:从平底锅、油炸锅、煎锅、炒锅、三层锅、汤锅、蒸锅、燉锅还有一个锅盖和一个香菇花生肉粽。请问这些是你的吗?」 妃琳答说:「都不是我的。但我想要那颗粽子。」 苦行僧说:「原来如此,我懂了。真是诚实的孩子。」之后又沉入水中。 妃琳看见苦行僧三番两次整她,开始暴躁起来,对着江水大吼:「喂!你出来!」 苦行僧依言出来,手里拿着一组菜刀和一颗简粽,问:「这里有一组菜刀:从主厨刀、水果刀、菜刀、剁刀、片刀、斩刀、切鱼刀到麵包刀都有,还附赠削皮刀,还有一颗简粽。请问这些是你的吗?」 妃琳气呼呼地说:「都不是!给我那颗简粽!」 苦行僧点点头高兴地说:「太好了!没错,这些都不是你的。原来如此,我懂了。你真是个诚实的孩子!」苦行僧正准备再次沉入水中,妃琳大叫:「等一下!」不等妃琳说完,苦行僧说:「是的,我是该给你一点奖励。」他把所有锅碗盆还有菜刀组通通送给妃琳。 妃琳气得直跺脚,没办法,只好拿一个锅子跟旁人换粽子,那人却要求她让出一整套锅具组,否则不换。妃琳想想这样减轻重量也好,便答应了。捧着好不容易换来的粽子,妃琳想找个人少点的地方坐下来吃,顺便想想未来的出路。 虽然身上空有名牌刀具组,但是不会做菜也是枉然。妃琳一边吃着粽子一边看江边的人卖力地把粽子扔进水里,嘴上还喃喃自语,心里觉得奇怪,但是各地民情风俗不同,她也不好说什么。 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妃琳殿下!」 妃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从前在皇宫的小守卫—也就是德丝的前夫。但她自然不知道他过去曾是自己的姊夫。 「您是、妃琳殿下?」 「你是?…我好像见过你?」妃琳疑惑地说。 德丝的前夫兴奋地告诉妃琳自己与德丝结婚了,不过自然省略自己现在是亡命之徒、通缉犯的部分,甚至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拿妃琳当人质,威胁德丝和伊司特女王交出大笔赎金让他过快活日子。 妃琳他相遇故知,不觉红了眼眶,一股娇气剎时荡然无存。德丝的前夫抓紧这感性的时刻,央求妃琳与他一道回国,「你姊姊找你找得好焦急呀!」妃琳哭哭啼啼地点头,用刀具组换了钱,租了一艘破船,备齐乾粮准备啟程回家。 就在这滔滔江水中,遇上了也要返乡归国的德安卡和骑士洛桑。 第十六章 超高品质烤箱隔热手套(一) 这头则要说起德安卡是如何遇见骑士洛桑的。 因为不良生发水事件,德安卡被愤怒的父王关进地牢。帕辛斯觉得弟弟很可怜,偷偷把他放出来。德安卡坚持要出门把剩下的伊司特公主找回来,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一个人踏上旅程。 巧的是,德安卡也来到之前雷迦待过的旅店,也遇见那些曾经帮过哥哥的好心人们。这两个人一开始真的是单纯朴实的好人,但是那一次骗了雷迦之后,嚐到了当坏人的甜头,几次又故技重施,最后成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鬍骗子」二人组。 大鬍子眼尖,从德安卡一踏进旅店开始就开始打坏主意,他对短鬍子说:「你看,又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短鬍子点点头,使出惯用伎俩,先是对德安卡嘘寒问暖,又以在地人的身份担保,不断推荐德安卡买了一大堆无用的当地名產和纪念品:比如犀牛角做成的鞋拔、擦了反而会长青春痘的爽肤水、还有各式各样过期的当地小吃经济组合包。 德安卡不疑有他,以为当地人都热情豪爽,很快便与两人称兄道弟。大鬍子眼看时机成熟,有一天故弄玄虚地告诉德安卡:「殿下,城门口好热闹,听说有人在卖葡萄摇钱树哩!这么稀奇的事,怎么可以错过呢?」 德安卡听了,好奇地跟在两人身后也去凑热闹。远远就看到黑压压一大片人影,从城门排到城尾、街头排到巷尾,又排到城外,不知道哪里才是人龙的终点。 「哇!好壮观!」短鬍子夸张地瞪大了眼,看看人潮,又看看德安卡鼓鼓的荷包。 「大家都在排队吗?」德安卡问。 「是啊,百年、不,千年难得一见的摇钱树,当然谁都想买囉!」 「你们也想要排队吗?」德安卡又问。 「不是『你们』,是『我们』。殿下,难道您不想买可以用钱滚钱的摇钱树?这不是普通的葡萄,这些树苗长出来后结成的果子可是金币呀!」短鬍子问。 「唔…你们这里说的葡萄,难道是『宝石』的方言?我怎么都听不懂,葡萄有这么多品种?」德安卡想了想,说:「我们先去看看卖树苗的人怎么说吧!」 鬍骗子二人组不知到为什么德安卡突然变聪明了,只好依着他,挤过汹涌的人潮,远远旁听卖树的商人吆喝着。 「大家想不想赚钱?」 「想!」 「想不想很快赚大钱?」 「非常想!」 「非常想对不对?来买我的葡萄摇钱树就对啦!」 「没错!」 「给我一棵!」 「给我一棵!」 「我也要!」 「你不要插队!我已经排了三个月了!」 「吵什么吵?我从去年排到现在!」 「闭嘴!我比你先来的!」 台上一个穿着钱币印花大红袍子的先生卖力演说,手里拿着幼嫩地树苗晃呀晃,台下的人们一把又一把地把钱往台上扔,无非就是想抢到商人手中的摇钱树苗。 德安卡看着,笑了。「这位狐狸先生也太有趣了,穿着这么大红的袍子卖葡萄树,他是杂耍艺人吗?」 鬍骗子面面相覷,不知道德安卡在说什么。 事实上,德安卡说的一点也不错。因为他有看透万物原形的双眼。狐狸的偽装也难逃他法眼,只是他并不知道别人眼中的事实在他眼里只是虚幻一场。 「如何?殿下,我们也快点去排队吧,昨天听我一个老乡说,最快也要排上三个月才能买到呢!这种摇钱树很珍贵的!」 「不是这样的,」德安卡忽然正色说:「葡萄是多年生藤本果树,成长后两到三年才会结果,所以说今天种下去三天后是不可能採收的;至于经济寿命可以长达三十到五十年,一般都用扦插法下去种,更不是洒金币,你们可千万别像皮诺丘一样被坏人骗了。」眼神中甚是关切。 听得鬍骗子瞠目结舌,不知道原来德安卡的生物这么好。 德安卡看着大家中邪一样为了不存在的东西抢破头,心上急了,鼓起勇气开始对附近的人柔性劝说。但不知是大家生物都不好,还是财迷心窍,所有人都用恶毒的眼神看他、咒骂他、甚至拿石头扔他。德安卡心想:「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像个孩子,所以大家不相信我。要是有大人可以帮我…」他看着鬍骗子,鬍骗子心里气得不得了,但表面上依然微笑着。 德安卡央求他们劝退盲目的眾人,他们哼哼哈哈了几声,趁着德安卡不注意的时候便偷偷溜走了。有些人不满德安卡坏了他们的发财梦,把他团团围住。 「你这小子什么意思?买不起就别唱衰我们!」 「什么狐狸?我的视力可是2.0的,方圆百里之内哪里有狐狸?」 「我说的都是真的!」德安卡无助地说。 「小小年纪就爱撒谎、讨打!」 德安卡害怕地抽出腰际随身短刀,看着比他个头还高的一堵人墙,一时间千头万绪就是没有头绪。 「等一下!」 一个粗獷低沉的声音喝止住眾人的恶行,慑于魄力,人墙自动列出一条缝隙,迎着刺目的阳光,德安卡只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影子向他走来,弯下腰,伸出手。 「小弟弟,你还好吧?」闪闪发光的影子问。 「我不是小弟弟,我是威斯特的王子德安卡。」 眾人发出一声訕笑。 「幸会,王子殿下。我是骑士,洛桑。」 洛桑向德安卡慎重地行了礼。 不知情地人们以为洛桑排队排太久,中暑热昏头了,竟然对一个毛头小鬼毕恭毕敬,嘲弄几声之后又掉头回去继续排队。 儘管洛桑也不相信德安卡的话,但是一看到小孩子,一股济弱扶倾的骑士精神瞬间油然而生。「殿下,您…」洛桑本来要说「您迷路了吗?我送您回家」,但德安卡抢先一步:「洛桑,那个狐狸在骗人,我的朋友们也上当了,请你帮帮他们吧。」 洛桑觉得奇怪,便问:「殿下,您从刚才就在说什么呢?」 德安卡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洛桑回头看了那群摇钱树信徒,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仰头大笑。 第十六章 超高品质烤箱隔热手套(二) 「洛桑,这是怎么回事?」 洛桑答道:「走吧,殿下。我相信您说的话,这世界上确实没有不劳而获的摇钱树。但这些人无药可救了,就让他们继续做一日发财的美梦吧。」又自言自语说:「真奇怪,我那时候怎么会相信碧雅的话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是怎么了?」 「碧雅是哪位?」好不容易挤出人潮后,德安卡问。 「碧雅是我的未婚妻。她说家里虽然什么都有了,但如果能在院子里种一棵摇钱树的话就更棒了!所以,为了要证明我对她的爱忠诚无二,我在这里排了三个月、天天搭帐棚,买快餐,就怕稍不留神被人插队没买到摇钱树。唉,真是糊涂了。」 「不糊涂,」德安卡安慰他说:「为了淑女们的要求赴汤蹈火,这是很高贵的骑士精神。」 洛桑听了很感动,就地起誓一辈子对德安卡忠贞不二。 等两人风尘僕僕赶回骑士老家时,竟发现家里挤了一大堆人,忙碌着把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搬上停在门口的一长列马车。「这是怎么回事?」洛桑大吃一惊,「殿下,您请稍等。」说完就拎着剑衝进屋内。 德安卡虽然听话,但好奇心也重,一咕嚕溜下马跟在洛桑身后跑进去一探究竟。 「你们在做什么?」洛桑抓住其中一名搬运工质问,搬运工不知道他才是屋主,口气很差地说:「屋主叫我们把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搬到新家去,怎么?碍着你了?」洛桑说:「当然!我就是屋主!这里就是我家,我从来没想过要搬去别的地方,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是这里的屋主夫妇呀!」另一个搬运工惊讶地回说。 「屋主夫妇?」洛桑一头雾水,德安卡有些担心地四下张望一阵。 「就是他们。」那名搬运工指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洛桑气急败坏地跑去找那两人理论,夫妻中的男子一看洛桑回来了,彷彿见到鬼一样,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啊…你…」 「你!」洛桑看男子身边的女人不是他的未婚妻,便指着男子大吼:「碧雅呢!我的碧雅呢?」 男子听了一愣,女人却仰头哈哈大笑。 「笑什么?你绝对不是我的碧雅!」洛桑大怒。 女人拍拍男子的肩膀说:「你的碧雅就是这位呀!骑士大人,观察力真差。」「你…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还要排一个多月…」男子结结巴巴地说,洛桑仔细端详男子的脸庞,越看越觉得头晕目眩。 女人看洛桑还没搞清楚状况,乾脆就直说了:「看来你真的没发现,自己的未婚妻是个人妖呢!这也难怪,现在人妖一个个都比真正的女人还嫵媚;可惜他是我丈夫,不能让给你,而且我们家七个孩子还要爸爸。」 「所以,这到底是…」洛桑不愧是勇敢的骑士,乍然五雷轰顶还站得住脚。 「唉,」女人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们家境不好,又不小心生太多孩子照顾不来,我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在你身上的,骑士大人。不过话又说回来,骑士嘛!本来就是要帮助别人的,你救了我们一家九口的大恩大德我们是没齿难忘呀!」说完就拉着满脸通红的男子走了。 「这到底是…」洛桑脑中嗡嗡作响,怎么样也无法相信自己深爱的未婚妻其实是男儿身而且已经结婚生子、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是覬覦他庞大的家產。 「咚!」洛桑感觉人生无常,事事无奈,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德安卡赶紧趋前试图扶起洛桑,「洛桑,你别灰心,我皇兄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就怕秃头不长草』,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我看你的头发挺多的,不用担心没有女孩子看上你。」洛桑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了起来,又像风中摇曳的蜡烛一样晃出家门,头也不回地跟着德安卡远走他乡。 就在要跨越边境前的某天夜里,两人来到夜市,看着琳瑯满目的小吃点心,德安卡想起之前被强迫推销的名產经济组合包,拿出来分给洛桑。洛桑接过来一看,说:「唉唷!这些都过期好久了,不能吃了。这样吧殿下,我去买正统的当地名產,请您稍等。」说完便走进前面一间便利商店。 被落在一旁的德安卡也没间着,洛桑才离开没多久,鬍骗子二人组就来了,嘰嘰咕咕跟德安卡讲了些话,看到洛桑提着大包小包从店里走出来就一溜烟跑了。 洛桑见二人形跡可疑,忙问德安卡:「殿下,他们两个做什么?」 德安卡笑说:「他们是我朋友。」 「是殿下的朋友?那为什么看到在下就脚底抹油溜了呢?」 德安卡说:「他们大概是太害羞了。」 「他们说什么,殿下?我看您好像给了他们一包东西。」 「钱。」德安卡说:「他们说两人的母亲都生病了,可是因为前几天中了『国际联合大乐透』,彩券行要他们先交税才能领奖金,他们倾家荡產,把能缴税的钱都缴了,但是奖金还没下来,他们母亲又得了急症,非常需要钱看医生,所以我当然就把钱给他们了。」 「这是骗子的伎俩呀!」洛桑跌脚说:「这一切都是骗局!什么『恭喜您中奖了,但是请您先缴交百分之多少的税金才能领奖』都是骗人的!还有,殿下您应该要多注意新闻,才不会变成井底之蛙或是被人当冤大头。联合大乐透的得主在挪司国,这里是萨尔兹国。」 「这么说,我被骗囉?」德安卡愣愣地问。 「这…您…唉,殿下,您虽然能看穿万物的原形,却看不透人肉做的心呀!」洛桑叹了一口气说。 第十六章 超高品质烤箱隔热手套(三) 两人一起旅行了一阵子,这天来到江口,看见来来往往的船隻在江中忙碌着,洛桑觉得与其花钱雇用船夫不如租一些简便的装备自行渡江。才划出江口没多久,就听见附近某艘船好热闹,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孩对她的船夫又踢又骂,那船夫虽然面容猥琐但在那女孩面前鞠躬哈腰笑得可灿烂了。 「噢,他是通缉犯!」德安卡不经意地说,他认出那船夫就是德丝被通缉的可恶前夫,洛桑一听,划桨扔给德安卡后便跳进滚滚江水朝那艘船游过去,很快登陆成功之后把德丝可恶的前夫一举击昏绑在船尾拖着走。德安卡勉强把船驶近加入两人,才知道这位漂亮女孩就是公主妃琳。 然后,他们就遇见了在路边哭哭啼啼的雪芙。 然后,米伊就死了。 「我们该怎么办?」雪芙惶恐地问妃琳,妃琳只是耸耸肩,不痛不痒地样子。洛桑虽然不认识米伊,但毕竟是主人的兄弟,面容极其哀妻似乎死的人是他未婚妻。 哭了很久,德安卡才站起来擦擦眼泪,说:「我们先去找古洛奇皇兄吧。」眾人默默地跟着雪芙。没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浓荫的森林里有一方绿地,但是中间矗立着一座阴森可怖的城堡,即使大白天也散发着鬼魅的气息。 「啊,这是…」德安卡大惊失色,险些昏厥。洛桑拔出配刀,大步往城门走去。 「等一下!」 突然一个声音大叫。 「古洛奇殿下!」雪芙耳朵可真尖,一听就知道是前男友的声音。 「殿下?」洛桑紧张地四下张望,举目所及却只有他们五个人的身影,「殿下,您在哪里呀?」 「我在这里呀。」古洛奇回答,又说:「雪芙,我的可人儿,你是来找我的吧?不愧是我最爱的宝贝,还带来一个胸部更大的美女,噢!靠近点吧,我的宝贝们!」 「你、可恶!」雪芙生气地说,妃琳听了古洛奇轻浮的话,生气地说:「你是什么东西?敢吃我们豆腐!」 「我可不是随便什么豆腐都吃的,来来来,过来让我看清楚点。」古洛奇又说。 「真不要脸,只会躲起来说大话!」妃琳说。 「我没有躲起来呀!我在这里呢!…唉唷!」古洛奇突然大叫一声,原来是洛桑踩在他身上了。古洛奇说:「这位大叔,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奉劝你一句,这扇大门碰不得。」 「你、你是?」洛桑发现脚下的阶前草居然会讲话,吓了一跳。 「我是古洛奇,是那个昏倒的小鬼的哥哥。这位大哥,行行好,替我把那边那个漂亮小妞带过来好吗?虽然看她挺清纯的应该是穿白色或粉红色,不过说话这么狠辣,也可能是红色或黑色的喔!」 「殿下,您在说什么…」洛桑被古洛奇搞得莫名其妙,下意识伸手要去开门,古洛奇大叫:「别碰!你会被蒸发掉的!」 「咦?」 德安卡此时悠悠醒转,说:「洛桑,小心点,这座城堡可是蒸汽腾腾的大火炉呢。」 古洛奇说:「一大堆冒险家、骑士、勇者、迷路的公主王子村姑和波霸来,谁都不听我的劝,最后都成了一缕轻烟。」说着,突然叹气:「唉,虽然当个可以看尽裙底风光的阶前草满适合我的,但是天天被人踩来踩去可真疼死我了,也不能伸懒腰。」 雪芙原本还在气头上,听到古洛奇可怜兮兮地声音,又同情他了。「怎么办?我们快想想办法吧。」德安卡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在背包里东翻西找,翻出一副手套。 「这是什么破手套啊?」妃琳尖声问。 德安卡说:「这不是普通的手套,这是女神的万用烤箱手套,可以完全隔绝热源。」本来他要戴上手套去开门,但洛桑坚决不让德安卡涉险。 于是,洛桑顺利打开大门,衝进去杀死正在睡午觉的魔女赛儿,并生擒她正在做spa的爷爷。 赛儿的爷爷连四角裤都来不及穿,只能裹着一条浴巾、亮出一把瘦巴巴的老排骨、湿淋淋地站在眾人面前,又羞又怒,嘰哩咕嚕念起一串咒文,妃琳听了很不耐烦,狠狠朝他乾瘪的肚子一踢:「嘰嘰咕咕吵死了!吵什么吵?」被妃琳踢中的那一瞬间,赛儿的爷爷法力尽失,遭受空前的巨大挫折感:「你这野蛮公主,我的法力都被你踢走啦!」 骂归骂,无奈他现在只是普通的糟老头,拿眾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洛桑揪着赛儿的爷爷说:「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置这老傢伙?」 变回人形的古洛奇歪着头思索了一阵,最后决定先跟雪芙赔罪,然后与妃琳联络感情。起先妃琳不想理他,但是看古洛奇风趣幽默又相貌英挺,两人很快就热络起来。赛儿的爷爷见状奸笑一声,说:「哼!我说这位骑士爷,您是拿了王子殿下多少好处?」 洛桑觉得自己的骑士精神受到严重污辱,气得跺脚:「你这老傢伙!胡说什么?骑士的忠心岂是金钱可以收买?」 赛儿的爷爷慢条斯理地回说:「哼,那可难说,金冠华服的王子不一定比铁甲铜剑的骑士有用,但金钱的力量不容小覷呀!要不是拿了人家许多好处,你堂堂一名骑士怎么会甘心做王子的忠犬?」 「你!」洛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劈死这老头子。 但赛儿的爷爷当真不知死活,居然又说:「你看看,斩妖除魔、上山下海、赴汤蹈火的都是你,公主最后还是会嫁给王子而不是你!搞不好你只能娶到人妖!」 最后两个字说到洛桑的伤心处,险些仰头往后一跌。幸好德安卡和雪芙在一旁扶住他。「骑士的忠诚是绝对无法被收买的!」洛桑气昏前挤出了最后一句话。 剩下的人听从妃琳的建议把赛儿的爷爷捆成一只大粽子晾在一边,然后聚在一起商讨米伊的丧事。 突然一个人大叫:「哇!太阳底下有新鲜事!」 妃琳与雪芙大吃一惊,回头就看到苏米兴冲冲地朝眾人奔来。「皇姊,你…」妃琳才开口,苏米一个箭步跃上前,指着米伊额上的敏感地带大叫:「m型秃!他是威斯特三皇子!」 古洛奇有些不高兴苏米褻瀆死者,说:「这位大姊,我三哥虽然现在是死了,但他很介意自己发线偏高这点应该是生前死后都不会变的,」又说:「不过我看你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胸部左右大小不一,所以无法体会别人重视自己外表的烦恼吧!」 妃琳本来想叫姊姊尊重死者,但听古洛奇后半段说得难听,又提到胸部,不禁厌恶起来,很难得地闭上嘴。 德安卡与雪芙在一边哭着,苏米试图安慰他们。雪芙央求苏米想办法让米伊復活,「不然我这辈子没脸见德安卡殿下了。」 苏米回她:「没脸就去戴面具吧,像那个口臭王子一样。」 雪芙埋怨她:「皇姊,我是很认真地在拜託你。」 苏米说:「我也很认真回答你呀!不然这样好了,回去问问大姊夫吧。」 眾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米伊可能有救的消息让大家立刻振作起来。洛桑牵来马匹,先扶了妃琳和雪芙上马;再要扶苏米的时候,没料到苏米想到要去冒险一时太过兴奋,忘了自己不会骑马,不等洛桑挽她上马就自行跳上去,马一阵嘶鸣,站直了身子把苏米重重摔下,摔断她一条大腿骨,疼得眼泪直流。 一行人只好七手八脚把她抬到一旁,不得已,古洛奇和洛桑就地草草搭了一个简陋的木屋,让妃琳和古洛奇留下来照顾苏米,洛桑则先带着另外两位年幼的公主与王子回到国内。 德安卡与雪芙很快举行婚礼,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至于洛桑的幸福呢?才没有人在乎,反正他只是骑士。 第十六章 超高品质烤箱隔热手套(四) 至于古洛奇与妃琳则藉着照顾苏米之便,朝夕相处,感情莫名迅速增温。只是妃琳一直对古洛奇的某些过去无法释怀。 比如说:他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天,趁着苏米精神好出门散步做復健的机会,妃琳问古洛奇:「喂!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我妹妹交往过?」 「是…是啊…」古洛奇回答地有些迟疑,他怕妃琳兴师问罪之前对雪芙始乱终弃的事。 果然,妃琳瞪大眼,生气地说:「什么?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就…就是情侣之间会做的事嘛!」古洛奇也慌了,说话结结巴巴。 「你!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可以…」 「没办法,那时候你妹妹跟我是你情我愿,又是荒郊野外,四下无人,她需要的时候,我刚好都在她身边…」 「那么…你、你跟她牵过手?」 「当然牵过,哪一对情侣没牵过手?你放心,我对你妹从来就不是真心的,我一直在寻找命中注定的公主,我想,那一定就是你!」 「你就没牵过我的手!」 「看,这不是牵了。」古洛奇想也不想,伸手就拉住妃琳的手,没想到却因此失去爱情灵药的魔力。妃琳吓了一跳,慌忙甩开,怒斥:「你竟敢牵我妹妹的手!」 古洛奇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不然怎么办?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掉下悬崖?还是你希望你妹妹滑进牛粪堆里?或者说,她落入陷阱变成猎人的野味你也无所谓?」摆摆手,又说:「你别想太多了,你妹妹不是我第一个牵手的对象。我还跟赛儿、碧姬儿、莉贝卡、爱丽卡、玛緹卡、沙拉、迦拉、莉拉、安妮、梦妮、柯妮、多妮…牵过手。」 「什么?」妃琳大怒。 古洛奇耸耸肩说:「你别想得太严重,真的没什么了不起。就好像牵小猫小狗那样而已。」 「小猫小狗?你说我妹妹是小猫小狗那样而已?」 「不只你妹妹呀,还有赛儿、碧姬儿、莉贝卡、爱丽卡、玛緹卡、…」「够了!」「…沙拉、迦拉、莉拉、…」「够了!够了!」「…安妮、梦妮、柯妮、多妮…啊!」 妃琳生气地搥了他好几下:「叫你闭嘴,你还一直讲、一直讲!什么赛儿、碧姬儿…哪里来这些有的没有的女人,还牵了她们的手!我可是只有你一个呀!可恶!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你对我妹从来就不是真心的?那你对我难道是真心的?大骗子!」 「别打了、别打了!」古洛奇越是求饶,妃琳打得越兇,最后还抄起扫帚追着打。古洛奇突发奇想,以自己的血液为爱情灵药想换得妃琳无条件的爱,可惜为时已晚。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拿扫把互相追逐的快乐日子。 第十七章 强效净齿与泪光闪闪(一) 前面说到雷迦木雕的出现让薇薇妮亚的马戏团收入大增,各地邀约不断,薇薇妮亚带着手下四处奔波,甚至七过家门而不入。 等她终于想起有一个家叫做伊司特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大陆遥远的另一端-挪司国。 又是招聘新血的时候,薇薇妮亚忙了一天,揉揉发痠的两眼,对雷迦道过晚安后招来守在门口的侍女替她整理房间便缓步离去。 雷迦本来也打算要睡了,身子却突然被人凭空提起。 「你干什么?没看到我要睡觉了吗?」雷迦大骂。 侍女吓了一大跳,仔细端详了手中的雕像,惊呼:「你、你、您…您是…雷迦殿下?」 这可把雷迦吓了一跳,好久没听到这么令人愉悦的称呼了。他也仔细看了那名侍女,高兴地发现居然是过去专门服侍他的茶水小妹。 「香緹?」 「是、是我…」香緹羞红了脸,不仅如此,还热泪盈眶。 「你在这里工作了?宫廷倒茶水的差事不错啊!还包吃包住。在这里每个人做牛做马也只能领国家规定基本薪资。」雷迦问。 「其实我辞职了…」 香緹告诉雷迦这一届联合大乐透的得主其实就是她父亲,因此她父母要她火速辞了茶水小妹的差事赶回家享福,但是略去了「因为雷迦殿下也不在宫里所以我走得很爽快」这句。孰料他们家中乐透的消息不脛而走,亲戚们瞬间成等比级数增加,每个人都到他们家作客、借钱、讨钱,有些脸皮厚一点的甚至赖在他们家不走,还有些恶劣的亲戚仗着房屋仲介商之利,把他们要买的地价调涨几十倍,原本可以买十栋别墅的钱变成只能买一栋,又平白多出一大堆亲戚要养,不出十天半月大乐透的奖金就分光了,她只好又出来找工作。 「哗!这么多钱一下子就分完了,你家族很庞大呀!说不定你比我还多舅舅和阿姨呢!」雷迦完全没听出故事背后的人心叵测、世风日下,反而惊讶地说。 香緹不好意思地说:「不说我了,王子殿下,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国王陛下好焦急啊!您一直都没有回音,老魔法师也是装聋作哑。」 「啊!那个死老头!他还活得好好地?」 「不,他被处决了。」 「哈!爽快!」雷迦大笑,旋即一想:「不对!这样岂不是没有人能救我了?」「雷迦殿下,您是怎么了?」于是雷迦加油添醋地说老魔法师是如何心狠手辣地把自己变成一座可笑的雕像。 「噢,这样…」 「哼!那老傢伙居然还说要一个吻!太荒唐了!」雷迦恨恨地说。 「噢,这样…」 「你快帮我想办法啊!不要自言自语!」 香緹怯怯地说:「那…那就对不起了,王子殿下…」说罢,给了雷迦一个吻。 「唔!」雷迦来不及骂人,香緹的唇便贴了上来,原本僵硬的身子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手脚懒洋洋地…雷迦一寸一寸变回原型。 「啪!」而香緹得到的回报却是雷迦一个火辣的巴掌。 「呜呜…」香緹疼得眼泪直流,不懂为什么帮助别人还要得到这样的回报。她无辜的大眼对上雷迦无情的怒火,耳里只听到雷迦一句:「你好大胆子!」 变回人形的雷迦嚣张跋扈的气焰不减当年,使唤香緹去偷床铺被褥佳餚美酒让他享受一夜好眠。 香緹不敢奢求雷迦会回报她,只有百依百顺。 想当然,一样气焰高张的薇薇妮亚第二天走进来看见自己的办公室变成雷迦的私人卧房自是怒不可遏。「你是什么东西!」薇薇妮亚一脚把雷迦从又香又软的床上踢下去,雷迦也剎时火力全开,两人对骂,惊天动地。 最后,「你牙缝里有菜渣!噁心死了!」雷迦冷不防开始人身攻击。 「你说什么!」薇薇妮亚又羞又怒,拿起桌上的镜子一看,果然有一大片青菜卡在牙缝,而且还是大门牙!她气呼呼地调头衝去洗手台,拿出稍早在嘉年华会上买的「强效净齿洁牙剂」;但不知道是她刷牙太用力,还是牙膏的除垢功能太强大,刷着刷着,她的牙齿居然整排消失了。 薇薇妮亚大吃一惊,瞪着镜子猛瞧,无奈即使嘴巴张得老大,就是不见原本一口美齿的踪影。她吓得尖叫,雷迦幸灾乐祸第一个衝进来,看到薇薇妮亚的窘样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哇哈哈哈,老太婆、没牙齿!」 「你、笑什么笑?」 「你这样子实在可笑至极,薇薇妮亚。」 「要你管!」 「我是管不着,你要一辈子作个无齿的暴发户是你的自由,不过,这样子可真难看,哈哈哈。」 「…还不都是这牙膏…!」薇薇妮亚大声抗议,不过讲话漏风,重复了好几次才让雷迦听懂原来是牙膏惹得祸。 雷迦看了薇薇妮亚手里拿着一管特别註明强效净齿的牙膏,心里有了主意:「你去告原製造商啊,告到他们倾家荡產-最后别忘了分我一半,毕竟这主意是我告诉你的。」 「谁、谁要去告他们…」薇薇妮亚怒道:「你说我这样还能见人吗!我这个样子…站在证人席上怎么见人!」 雷迦一听,大喜:「你是说,从此不打算出门了?那你马戏团的生意就让我接…」 「马戏团的获利你休想得到一分一毛!」薇薇妮亚大叫,好像光是想像让出经营权就会要了她的命似地:「我是说,我绝对不会出庭、没有牙齿还要在大家面前辩论多丢脸!」 雷迦说:「你不出庭,我帮你去。不过你要付我律师费。」 薇薇妮亚转怒为喜:「你要替我去告他们?很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完全把律师费的部分省略。 雷迦不疑有他,高高兴兴跑去找零售商理论。 马戏团帐棚外嘉年华会还在热闹举行,雷迦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角落里的小摊位,一块小小的木牌上写着模糊不清的字跡,不过桌上摆满了簇新的各式功效牙膏倒是不难让人猜想这个摊位的商品是什么。 巫婆眼看雷迦来势汹汹,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位大爷是来洗牙还是算命的?」 「洗牙?」雷迦冷哼一声,「你们的牙膏分明是不良品,等着吃官司吧!」 巫婆大惊:「怎么是不良品?你看,有国家品质保证呢!你看这证书,印得多么精美,保证原文原版,採用高级铜板纸,国际标准a4大小,airel12字型…你说,这么棒的保证书做出来的保证会是假的吗?」 雷迦对巫婆递上鼻头的保证书不屑一顾,拿起桌上的牙膏说:「我的客户说她用了你们的牙膏之后,牙齿全都消失了!这完全跟商品叙述不符…」 「怎么会?既然牙齿消失了,就不存在牙垢牙菌斑牙结石牙周病牙齿骯脏卡到菜渣的问题,完全符合我们强效净齿的标准美学,你说、这是哪一点商品不符合叙述?」 「一派胡言!你们当初是这样骗过国家產品检查的吗?…等一下,你该不会连营业执照都没有吧?」雷迦眼神锐利地瞪视眼前直冒冷汗的巫婆。 巫婆听了又是一震,吞吞吐吐、东摸西摸半天才拿出一纸皱巴巴的营业执照递给雷迦。 雷迦眼尖,一看立刻说:「这个浮水印是怎么回事?『撤销』!你以为我看不懂字吗?你根本就是非法贩卖黑心货!咱们法庭上见!」说着就要扬着下巴离去,巫婆一把抓住他,鼻涕眼泪四管齐下:「求你了,这位大爷!你可千万不要告发我呀!不瞒您说,我之前因为卖巧克力出了一点意外被吊销营业执照,今天这个摊子还是靠我弟弟的名义承租下来的,你要是告发我,我跟我弟弟以后怎么做生意?况且,要是就这样法庭上见,大爷您也捞不到太多好处吧?」 第十七章 强效净齿与泪光闪闪(二) 雷迦听出她话中有话,瞇细了眼问:「我总得给我的客户一个交代,难道要让她一辈子戴假牙?」 「戴假牙倒也真是个方便省事的好方法,还不需要担心甜食吃多了蛀牙。…唉,不是,这位爷,您听我说呀,我卖这假牙膏也是有苦衷的;以前製作仿冒品容易的多,但现在大家都讲什么『智慧财產权』,只要有申请专利的东西,原配方都会被送去给一个三眼巨人看管。您看,我要是像您这般英俊勇猛、风流倜儻、才智过人,我也许还能冒险从三眼巨人手里偷到『强效净齿洁牙剂』的原版配方呢!只要有了那个配方,绝对可以量產品质极佳的牙膏;可惜我只是个老太婆,唉…」 雷迦是个聪明人,听出巫婆的弦外之音,便说:「哼,事成之后,分我多少?」 巫婆明白雷迦也是财迷心窍的人,眉开眼笑地伸手比了个五。 雷迦大喜,以为巫婆意指日后卖牙膏的所得五五分帐,当下开心地点头如倒蒜。 但其实巫婆是指「千分之五」。 临去前,巫婆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巨人的三隻眼睛是轮流休息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一隻眼睛睁开。如果被牠看到的话,每看你一眼你就会缩小一吋,切记。」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罐眼药水交给雷迦:「这罐『泪光闪闪眼药水』给你,我妹妹的新发明。」 「泪光闪闪?」雷迦露出嫌恶的表情,「男人哪需要这种东西啊!」 「只要你用了这眼药水,包准『回眸一笑百妹跟』,谁说只有女孩子要打扮? 水汪汪大眼的男生更能激起女孩子的母爱呀!」巫婆热切地说,「还有,虽然这眼药水还在实验阶段,但我妹保证对付三眼巨人一定有用。」 「实验阶段!」雷迦大叫。 「大爷别担心,您看,我有保证书喔,印刷非常精美,是小巧轻便的a6版本,採用高级龙纹纸彩色单页印刷,14级新细明体…」 「够了!」雷迦一挥手,不耐烦地拿了眼药水大步离去,既不打算付钱,也没有丝毫感恩之心。 不过报应很快就来了。雷迦一回到薇薇妮亚的办公室,马上被批头痛骂一顿:「牙膏呢?有没有跟她要钱?该不会只赔我成本价吧?不行,她起码要付我医药费还有精神赔偿!….等等,你手里拿这什么?『泪光闪闪眼药水』?我要的是牙膏、不是眼药水!看你这样子,一定是失败了!哼!」 雷迦心头也火,大吼:「你还没付我律师諮询费呢!嚷什么?有钱好办事,你先拿钱出来再叫我为你办事!你这个无齿的女人!」 「你!」 「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没牙齿站在法庭上跟那个老姑婆对质的话,请便。但你还是要付我第一阶段的諮询费。」 「…」薇薇妮亚嚥了口口水,脑筋动得飞快:「好吧,这笔帐先记着,但是你一定要把这间不肖厂商告倒。」 「哼!少命令我!」雷迦嘴上毫不客气,心里却喜孜孜的,他计画从三眼巨人手里拿到牙膏配方后以鉅额转卖给巫婆,先敲诈一笔;接着再从巫婆手里拿到一半获利;再用黑函勒索没牙齿又压榨员工的薇薇妮亚;最后说要告发巫婆以非法管道取得受智慧财產权保障的牙膏配方,又勒索一笔,如果没有勒索成功,至少还可以拿到检举奖金…到这时候,差不多赚饱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雷迦满意地微笑,薇薇妮亚不明所以,居然还觉得雷迦贪婪的样子很俊美-毕竟她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为之倾倒。 雷迦说:「对了,我的律师諮询费是以每秒鐘计算的,从…」「不用说了,这点…关于金钱的用度,我们可以在婚前协议书上决定…」薇薇妮亚细白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 「婚前协议书?」雷迦一听大喜,以为薇薇妮亚大方让他在婚前协议书上签下任何数字。 「好!」 不假思索,雷迦兴冲冲地出门寻找三眼巨人。 过了一天一夜,他来到挪司国的王城。出乎意料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到三眼巨人的办公室所在地。儘管路人好心提醒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也充耳不闻。 他利用稻草绳子把门口守卫通通綑绑在一起,大剌剌地走进三眼巨人看守的仓库,推门前不忘点了眼药水。 一进门就看到三眼巨人在吃便当,细瘦如树根的手上捧着一个比一幢花园洋房还大的便当,菜色丰富多样令人惊叹,从一整条北海鮪鱼、清蒸的八爪章鱼到滷鸵鸟蛋应有尽有。俗话说,吃饭皇帝大,三眼巨人用餐时间被打扰,心情奇差无比:「干什么?进来不会先敲门的呀?小心我给你白眼喔!」 雷迦冷冷地回说:「你给我白眼,我还你青光眼!」说完用力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猛瞪三眼巨人,闪闪泪水成功反射了巨人的目光,只听巨人惨叫一声,越缩越小、越缩越小,不一会儿便消失了。雷迦高高兴兴拿了强效洁牙配方便走。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心算,等雷迦搞清楚巫婆只愿意分他千分之五的利润所得后大发雷霆,巫婆却反咬他「偷窃」还在实验中的泪光闪闪眼药水、「强盗」智慧财產权状、「杀人」,来个黑吃黑。雷迦没有办法,只有白白拱手让出抢来的牙膏配方。 虽然在勒索黑函的部分挫败,但他很快把主意动到薇薇妮亚提过的婚前契约上。 雷迦振作了精神,轻快地回到薇薇妮亚的办公室。此时伊司特国的使节团刚走,泰拉等人要求薇薇妮亚回家一趟,但被薇薇妮亚以身体不适种种理由拒绝了。想到一嘴狼狈不能回家见父王母后,薇薇妮亚的心情恶劣至极。就在这时候雷迦走了进来,薇薇妮亚彷彿看到希望,原本乌云笼罩的脸庞瞬间发出了光辉。 「成功了吗?」 「成功了。」雷迦撒谎,但他心想:「我成功偷到配方没错呀!」 「东西呢?」薇薇妮亚急切地伸出手。 「东西呢?」雷迦也向她伸出手。 「什么东西?你牙膏带在身上吧?」薇薇妮亚不悦地问。 「你才什么东西!说好的婚前契约呢?」 「你、」薇薇妮亚面上一红,声音突然变小了:「这么急干嘛?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把牙膏给我,我绝对不会跑掉的。」 雷迦说:「不行,先让我看那份婚前契约。」 为了拯救消失的牙齿,薇薇妮亚心不甘情不愿的让步,拉开抽屉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摔在桌上:「哼!」雷迦一个箭步上前抢过契约,跳过前面一百多页详述的三万多样丈夫应尽义务,直接搜寻离婚之后他可以拿到多少钱的那个栏位。 等他看到那数字时,瞬间怒不可遏:「什么!这么…」「多。」薇薇妮亚乾脆地帮他接话,「我想了好久,本来打算给你基本时薪的,看你当我丈夫几个小时,用时薪算给你;后来想想,反正你也是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难道我还要给你零用钱在外面养女人?所以我只给你一半;不过我又想,我们又不跟公婆或是你岳父岳母一起住,你才一个人而已,会需要什么钱?所以又扣了一半;你没养宠物,再扣一半;你出门用走路的、搭别人便车,不需要买马车和马夫,剩下的钱还是太多了,所以我又扣了三分之二,没想到你还觉得太多呀?」 「少!」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再少给你一点的。」薇薇妮亚高兴地说。 「我是说,你给太少了!这是什么数字?养猪吗?养猪都比这个还要贵!」雷迦大发雷霆。 「不然你想要多少?」薇薇妮亚生气地问。 「我想要…」雷迦拿笔写下了一个数字。 第十八章 我的大声公(一) 等苏米的脚伤好了之后,古洛奇与妃琳便跟她一道回家。路上听说薇薇妮亚生意做得很大,特别绕道去相认却因为牙膏事件被薇薇妮亚拒于门外。回国后苏米向眾人提起这件事,泰拉立刻派遣使节团把远落他乡的薇薇妮亚召回,而帕辛斯听到雷迦安然无恙的消息终于也放心了。 薇薇妮亚把使节团拒于门外让泰拉非常不谅解,帕辛斯安慰她几句之后,告诉苏米一个不幸的消息:当德安卡与雪芙行经萨尔兹国的时候,载着米伊遗体的棺材被当成走私猪肉扣押,虽然泰拉和帕辛斯数次与对方政府官员交涉,用尽办法要赎回米伊的遗体,都被拒绝。 不等帕辛斯把话说完,苏米开心地说:「哇!太棒了!我们被拒绝耶!那你们是不是需要有个间谍或刺客偷偷潜入萨尔兹国把米伊殿下的遗体偷渡回来?」 「正是如此!」帕辛斯讚赏地说,泰拉微微一笑,她知道喜欢新鲜事的苏米不会错过这个挑战。于是苏米兴致勃勃地参加特务训练,正好谢里在百年前的旧报纸上发现一小则食谱:「战斗鸡精」,可以提升一个人的学习力、集中力、记忆力、观察力、行动力、爆发力、体力、耐力还有防弹能力。他照着上面的指示熬了一罐鸡精给苏米。原本需时一年的特务训练,苏米居然短短一个礼拜就完成了。 她整装出发到了萨尔兹国边界却被拦下,守卫要求检查行囊并禁止她携带过多随身行李。苏米没有办法,东挑西捡,最后选了那只心爱的大声公,步履轻盈地踏上萨尔兹国的国土。 奇怪的是,路上人人愁容满面,看到她这个外国人则怒目相向。苏米不疑有他,凭着敏锐的鼻子找到米伊所在墓园的停尸间。 停尸间外一样有许多守卫,苏米故做迷路的观光客在墓园四周晃来晃去,不经意听到守卫的话:「嘿,本来抽到义务役已经够倒楣了,现在还因为要跟挪司国开战的关係扩大徵兵,我问你们,有没有什么逃服兵役的秘方啊?」 另一个声音奸诈地说:「说出来就不是秘方了。要是你们跟我一样吃药装病,哪有这么多人同时掛急诊的?」 「流行病呀!」 「不行!这样我们会被隔离看护,被关在医院和被关在军营意义上差不多。」 第三个声音开口了:「我….我有惯性便秘…这是祖上积德,不外传的。」 「便秘就便秘,还『惯性』便秘咧!我扁平足。」 「不瞒您们说,小的…心室肥大…冠状动脉阻塞…」 「根本就是你太胖!」 「我、我睡觉打呼,一定会影响其他人的睡眠品质导致同袍上战场四肢无力!」 守卫们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批评战争的不是,一边争相说服对方自己不适合上战场。 「为什么要战争呢?」苏米听了守卫们的对话,自言自语地说。她对「战争」一词习以为常,还以为每个国家的人都以上战场为荣。之后,趁着夜里守卫开小差去酒馆作乐,苏米溜进停尸间找到装有米伊的棺木。 不知是不是受了女神法力笼罩的缘故,米伊的遗体跟生前别无两样。儘管非常苍白,但肌肤依然富有弹性。 「很好,m型秃,是米伊殿下没错。」苏米确认后满意地点点头,拿出大声公对着米伊大叫:「米伊殿下!醒醒呀!」原本看似正常的一句话,透过大声公却变成凄凉哀輓的黄梅调:「米~呀~伊~呀~喂~~~唉唉唉,殿~呀~殿~呀~咿~呀~咿~呀~下呀呀呀呀~~~醒醒呀~醒醒呀~醒呀醒呀醒~~~咿咿咿~~~」 原来这只大声公除了能使人起死回生之外,还会随机变调成歌仔戏、黄梅调、国剧、崑曲、川剧、豫剧、乱弹…等各式不同唱腔。 这下,不只米伊悠悠转醒,声音所及范围内的死人也通通復活了。 然而,麻烦事还在后头,在墓园旁巡视的守卫们听到停尸间里传来莫名其妙的黄梅调,三步併作两步衝进来,復活的挪司国士兵与间谍立刻和萨尔兹国的人干戈相向。米伊提议趁乱逃走,但被苏米拒绝。因为苏米爱凑热闹,看着两国人民剑拔弩张、互相叫嚣她反而乐得像看戏一样。米伊没办法,陪在她身边的结果就是两人被抓,并送上大法庭审判。 「苏米殿下,我们快逃吧!」米伊悄悄地对苏米说。法庭上闹烘烘,法官们争相炫耀自己的假发比较漂亮,谁也无心开庭。但苏米秉着大无畏精神,笑说:「我们是被告耶!多有趣呀!为什么要逃呢?」 过了很久,法官们发现再继续炫耀下去假发都要掉光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槌子,用力往桌上一敲:「把这两个挪司国奸细吊在城外高塔上,看那些挪司傢伙还敢不敢在大乐透上动手脚!」 「等一下!」米伊大喊:「什么大乐透?什么挪司国奸细!我们是清白的!」 第十八章 我的大声公(二) 「胡说!」又是一声怒斥,法官头上的假发因主人过于激动而滑落一半,样子看来非常滑稽,「什么『单纯的死而復生了而已』!你死而復生就是最佳证据!你们利用不法手段骗到下一期开奖号码之后,就装死躲进棺材从彩券开奖中心溜回挪司国。你们知道我们尊敬死者,不会盘查棺材。」「这一切都是阴谋!」也难怪法官们要激动,毕竟他们下班的娱乐就是去彩券行联络感情,而这次他们花了一大笔钱包牌还是没中,自然要把气出在这两人身上,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罪。 苏米问:「 既然你们不盘查棺材,又为什么要扣留米伊殿下的遗体?」 法官回说:「因为太可疑了、实在太可疑了!为什么要特地从我们国家绕境?虽然嘴上说要运回威斯特,但其实你们一定是要把他偷渡去挪司!」另一个法官接着说:「就像我们刚才说的,一切都是阴谋!挪司人与你们串通好,以为是外国人就会让我们警备松懈吗?我们的守卫可是全世界最专业、最认真执勤、最不会逃服兵役的优秀人才。」 怎么辩解都没有用,苏米与米伊腰间被系上粗绳,掛在国境边上一座倾斜的高塔上,任凭风吹日晒雨淋。 儘管如此,米伊一点也不浪费一分一秒能与佳人相聚的时刻,天天拿着的大声公向全世界昭告他对苏米的爱,苏米听得有些感动。没想到,情话不仅传入苏米的耳中。远近的新旧坟头轰地一声,听到声音死而復活的人纷纷破坟而出,加上好奇凑热闹的两国人民组成声势浩大的观眾群围聚在高塔四周。 因为地处两国交界,围观的群眾不乏曾经因为买乐透倾家荡產最后自我了结的人、因为买乐透倾家荡產准备要自我了结的人、因为买乐透即将要倾家荡產的人、还有未来可能会因为买乐透而倾家荡產的人。这些人通通聚在这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头一天大家还在下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谈论苏米与米伊可歌可泣的爱情;第二天就开始出现零星的斗殴。像会传染似的,才到第三天就演变成两国人民的乐透之战。 一个萨尔兹国的人揪着挪司国人大骂:「为什么中奖的又是你们?第32期、第59期还有第108期都是!连这期史上最高彩金都被你们国家的人独得!」 挪司国人也不甘示弱:「我们地灵人杰、山明水秀、风水好气氛佳,会得奖完全是女神保佑。」 萨尔兹国人说:「什么道理?难道我们国家就是穷神附身吗?太不公平了!」「真可恶呀!到底是那个幸运的小子?现在一定在哪里买了皇宫过着逍遥的日子吧?」「子孙十代不愁吃穿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而两国国王也藉此气势,正式向对方宣战。 两军很快来到交界处的高塔下。 萨尔兹国国王盛气凌人地挺着连盔甲都无法套上去的中年发福的大肚子,说:「快停止你们愚蠢的侵略行为,否则这位美丽的姑娘性命难保!」 挪司国国王鼻子一哼,冷笑着说:「她是谁?要杀要剐随便你!」 萨尔兹国王一听,大惊:「那、她旁边这位速食秃的傢伙你们也不在乎吗?」 挪司国国王说:「不在乎。」 米伊倒是最自己的性命没那么吝嗇,他扯开喉咙对着萨尔兹国王大骂:「为什么是速食秃?明明就是速食剪!」 双方各自叫阵完后就是一团混战。 正当苏米在大呼小叫、米伊还在为他的发型被人误解唸唸有辞的时候,一支目无标的的长箭朝两人的方向射来,正好切断了束缚的绳索,米伊一个空翻,稳稳落在地上,正好接住苏米。然后米伊用他闪电般的速度把苏米带回家。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让身边的人抓狂的日子。 第十九章 从此...终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全书完-」 「啪!」 雷迦夸张地闔上书页,把手中鹅毛笔随便往旁边一本封面被画得乱七八糟,但隐约可见「魔法习作」等字样的书上一搁,揉揉痠涩的双眼,笑着对眼前水族箱里怒瞪着他的癩虾蟆说:「怎么样?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吧?是个很精彩的故事呢!关于贪心的公主被王子变成癩虾蟆。很快就会成为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童话吧?也许我可以抽三成、不,四成版税…」 「呱!」你! 「不客气,再过几天我的私人游泳池就要建好了,到时候你可以偶尔去玩一下-如果香緹记得放你出去的话。」说罢,雷迦哈哈大笑地走出书房。 尾声 很久很久以后, 公主娶了王子。 从此, 公主与王子过着为了马桶盖要不要放下来般的芝麻小事吵得不可开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