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他眼中起风》 望他眼中起风 第1节 望他眼中起风 作者: 植物杀手 文案: 那日潭柘寺一别,倪南等了半个月才接到周青山打来的电话。 “倪小姐,我始终记不起我曾为你拍过照。” 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周三爷,不近红尘俗事,整日只爱盘玩他那奇楠。 倪南要做他手上的奇楠。 “听闻京大的玉兰花开了,不如今日我给倪**拍上一张?” 后来,倪南如愿成了他的奇楠。 几多春色惹人沉溺,荒唐一梦终有一醒。 大学毕业,倪南回了西北。 那日倪南说要走,周青山为她开了车门。 某天周青山接到母校打来的电话,邀他去学校七十周年庆作为光荣校友发表讲话。 附中荣誉墙上第二排左起第三个,周青山停驻看了许久,身旁的恩师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他道:“这小姑娘跟你有几分像,尤其那一手字。” 可他的倪倪说自己的字无法见人,从不在他面前显露。 . 倪南坐在姥爷门前的草坪上,她接到来自京城的电话。 “倪小姐,夏日无多,我来西北找你。” 西北那么大,她不说位置,他要怎么去找。 周青山却说:“我曾来过。” 都说当遇见一个人的体温是38.6c时,有八成的几率是一见钟情。 在冬日的白哈巴村,倪南第一次见周青山,回去后烧了一整夜,姥爷说她是吹感冒了。 她说自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少女的美梦成真。] .倪南x周青山 .年龄差十岁 内容标签: 甜文 时尚圈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倪南,周青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荒唐一梦,灌满长情。 立意:爱我所爱。 第1章 卷云思 京大的玉兰花开了,两个室友化好妆换上衣服拿着相机出门,到了门口又扭头问倪南,真的不下去?玉兰花开得正盛。 倪南摇摇头。 玉兰花再美,她此刻也是无心去赏的。距离上次与周青山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手机一通陌生电话都没进,平日各式各样的电话号码拨进来,这半个月突然全歇了。 也是怪事。 “阿南,你帮我拿下桌上的保温杯。” 室友高湫忽然出声,扰断倪南正在千转百回的思绪,指尖捏着薄页轻轻合上,因着室友声音有些嘶哑小声,她不自觉也降低了音量。 “感冒还没好么?” 保温杯的功效太好,大半天过去,水依旧烫人,高湫咂了咂舌,低骂一声,然后回答倪南前边问的。 “本来要好了,都怪那王八蛋。” 王八蛋指顾塔,高湫男朋友,两个人分分合合好多次。高湫有欲再说下去,宿舍外面传来高分贝的起哄声,二人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原来是有人借着玉兰花开表白。 三月的风还有些冷,倪南披着薄外套就来到了阳台,高湫紧跟其后。 “真羡慕啊。” 身旁的人感叹起来,倪南的目光朝左偏移几分,扫到她鼻尖那颗痣。高湫这人美得另类,爆炸头,飞起来的眼线,皮肤白净,却总爱点雀斑。 话还在说,周遭热闹起哄声也不断,夹杂中,倪南没听清什么,只猜了个大概,高湫又跟男朋友在闹别扭,这次因为钱。 他人的事,倪南不怎么关心的,也不会追问,对方停了,她也就停了。 高湫停顿了许久,不远处刚确认关系的小情侣抱在一块,她笑了笑,问:“阿南,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倪南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了。 往常对这个话题回答流畅的她居然卡壳了,嗯了半天。 那日潭柘寺长廊擦身而过,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落在余光中的奇楠缠在手腕,让她瞬间确定那人便是周青山。 已经走远了好些路,鬼使神差又折返。 倪南想起那日的场景依旧尴尬到不行,她像个冒失鬼一样撞上去,眨着清澈明亮的双眼,长睫一颤一颤的。 手中攥紧的小纸条皱巴巴,那是她折返途中写下的电话号码。 声音怯怯的:“周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六年前,曾为一个小女生拍了张照片。” 周青山那双没有世俗欲望的眼瞧了过来,倪南觉得自己就像那偷了物的小贼,在阳光之下,佛祖面前,曝晒自己的贪欲。 长廊起风,摆钟空灵声随风而来,周青山盯她看了几秒,他说不记得了。 意料之中的事,可失落感还是丝丝密密涌了过来。 倪南无声轻叹:“周……” 周青山的好友小跑过来,轻愉叫着他的名字,到了身旁,自然熟络搭上肩。 这个人,倪南也是见过的。 叫江津砚。 是个花花公子哥,阅人无数,倪南那点小伎俩一眼被点破,他趣味性看着倪南,贱兮兮笑着,他说,怎么来佛前也求不来一个清净呢。 “周青山,你命里犯桃花。” 皱巴巴的纸塞进了周青山的手中。 倪南屏息瞪圆了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纸条就这么进了周青山手里,手僵了好一会。 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一首欧美辣歌,在寺庙挺突兀的,江津砚指了指手机去到一旁。 周青山笑了。 倪南就着那一个笑跌宕起伏,猜不透看不明。 他在笑什么呢? 是在笑自己的无知天真,还是不自量力的拙劣把戏。 可能有急事着急离开,江津砚话最多的性子都只用了一句话成为结束语。 “妹妹,哥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 眼睛忽然清明起来,底下的灯光打得好亮,倪南抬手遮了遮,她说有。 高湫没听见,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 声音提得老高,喊着她们两个的名字:“高湫,倪南。你们两个真的应该下去,错过一场好戏。” 从阳台进来,带着些凉意,门关上,最后一缕风偷溜进来,倪南抵唇轻咳一声。 高湫被她一吓:“不会这么快就把你给传染吧。” 倪南摇摇头,说自己只是被刚刚那阵风吹了一下,嗓子不舒服。 “那就好。诶,你们说什么好戏呢,是不是告白啊,我跟阿南在阳台都看见了,也没啥有意思的啊。” 倪南打开衣柜找出新买的睡衣,很极简款,纯白色。搭在手腕正关衣柜,身后高湫猛一声国骂,吓了一下倪南好的。 她话少,总是显得跟群体格格不入,好在室友都知道她的性子,也不会说什么。 等倪南洗完澡回来,手里的身体乳还没放下,高湫就拉着她说她们前面讨论的话题。倪南兴致不大,无非就是小八卦,狗血三角恋之类的。 夜里静了下来,最后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熄灭。宿舍都装了遮光帘,其他三个帘子还大敞着,意犹未尽说着八卦闲谈。 一个名字撞入耳中,敲碎倪南那朦胧的睡意。 倒不是周青山,而是江津砚,可说到这个名字,那日场景又浮现在脑海。躲在被窝里的倪南周遭温度迅速上升,热红了脸。 真的是太尴尬了那天。 “卧槽,那江津砚真来京大了啊?我们学姐也太勇了吧。” “不过很可惜,学姐最后还是被甩了。” “其实也正常,按江津砚这种浪荡公子哥的性子啊,你不能逼着他浪子回头,你一逼,那就是铁定出局了。” 倪南翻了个身。 翌日清早,倪南在学校操场遇见了昨天她们口中的那位学姐。 倪南跟学姐只是朋友圈点赞关系,这情况碰见了也是有点尴尬。倪南的手半抬,学姐已经先叫了她的名字。 当了足足半小时的垃圾桶,要不是高湫的电话打过来,这垃圾桶还要压一压再装点东西进去。 学姐跟江津砚的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现在从系内知道扩展到全校师生。当初刚在一起时,学姐就可劲秀恩爱了,江津砚前期也配合,天天来接送。 后来腻了,来的不勤了。 望他眼中起风 第2节 这段感情中,学姐是认真的那一方,她固执以为自己能成为江津砚的特殊与另外,能是浪子回头的岸。 “倪南啊,千万不要碰江津砚那一伙人,玩不过他们。” 起风落叶,学姐长裙飘逸,苦笑几声后离开。 中文系的课其实是有些枯燥的,全凭兴趣吊着,坐在前排的倪南课中走神,不合时宜想到周青山。 那一伙人,其中可不就是有周青山在么。 结束一天的课程,高湫把书丢给倪南,让她带回寝室,她要去见男友。 路旁的玉兰一片白,不似群花争艳,素净高雅立在那便让人挪不开眼。 倪南就站在那,一身素色衣衫,清清冷冷一张脸,倒跟玉兰相配,有人驻足,赏花也赏她。 手机响了。 倪南的眼眸一亮,低头翻包找手机,屏幕上“妈妈”二字让倪南再次失落。 “周末回家一趟。” 倪南应了一声好,那头电话就挂了。 倪南跟母亲之间的关系很别扭,说亲近又生疏,总之就是别扭死了。 今日周五,下午没课,另外两个室友约着出去逛街了,倪南到寝室的时候正巧迎面撞见她们两个精致打扮挽手出去。 打了声招呼。 阳光照进寝室,亮堂得很。倪南把高湫的书放她桌上,随后便去到阳台,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在那发呆。 忽然想到老师还布置了作业,闲着无聊不如先去完成了。 于是转身。 楼下停稳一辆库里南,来来往往学生中,周青山缓缓抬眼。 “陆曼,你他妈看上的小弟弟在哪栋宿舍,怎么都是女的,没瞧见男的呢。” 江津砚扭头看后排的女人,一身掐腰旗袍,小披肩随性搭着,手腕纤细,玉指抵着额头,闻声瞧了一眼对方。 有些无语的眼神。 江津砚憋嘴,找周青山讲话,就看见无欲无求的佛盯着学生公寓的某一楼层看,不曾挪开半分眼。 他打趣:“我们周老板这是下神坛,看上哪个妹妹了呀~” 周青山收回眼,“闭嘴,开车。” “开什么车,不是陪陆曼找弟弟嘛。” 后排的陆曼一口御姐音道:“这他妈女生公寓,你送你前女友送那么多次送出肌肉记忆来了是吧?还是您男女不分了?” 江津砚骂了一声。 - 室友三个人一起回来的,还带着水果和零食,高湫把独一份的零食放到倪南桌上。 头发吹了半干,手心挤着桂花味护发精油,均匀抹在发尾,香气四溢,高湫凑上去闻了闻,说好好闻呀,问她要链接。 这精油是爸爸从苏城带过来的,没有链接。 高湫说了句好吧,然后提醒她袋子有她爱吃的抹茶饼干。 倪南道了谢。 拉开椅子坐下,零食分类放进了抽屉里,颜色相同的摆在一块,一抽屉满眼绿。 她吃零食慢,高湫带的勤。 晚上十点。 京大校园的小招财猫叫了几声后,彻底安静下来。 本着周末,可以熬夜心态,高湫爬下床,摇了摇对面两个床铺,喊起来喝酒。 她买了新酒回来。 那两个室友问,要不要叫倪南,高湫没犹豫说,她不喝,于是作罢。 倪南的确不能喝酒,一滴酒都不能碰的那种。下面小声说话的声音她听见了,翻了个身,睁着眼。 片刻后,她下床说也想尝尝。 高湫惊了两秒,然后给她倒了一点点,还叮嘱,抿一点点尝味道就好了,不要一口闷啊。 她答应的好,然后一口闷了。 倪南第一次听见周青山的名字,青梅在院里结果,她摘了一颗用手摩挲几遍便塞入口中,酸的要命。 倪南看了眼酒瓶子,她问道:“这是什么酒啊?” “不记得了,好像是什么卷云思吧,顾塔买的。” 倪南脑袋开始晕乎,高湫瞧出不对头,让她赶紧上床。 重新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倪南打开手机搜索卷云思。 哪里叫什么卷云思呀,人家明明叫做卷云长相思。 这时候,一通陌生电话进来。 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怎么,倪南心跳好快。 些许慵懒沉沉的嗓音入耳,耳尖烫红,倪南屏息敛声。 “倪小姐,大晚上冒昧打扰了,我想了很久,但始终记不起我曾为你拍过照。” 外头夜风大,倪南裹紧了开衫,一门之隔是两个世界。方才在里面,闷热黏湿裹着全身,难受得紧,“腾腾腾”下床跑到阳台,身后的声音都不顾。 一阵风吹散了身体的闷热,却未吹散颅内的。 “听闻京大的玉兰花开了,不如今日我给倪小姐拍上一张?” 朦胧暧.昧的光影中,倪南撞进了一双清明眸子里,而那双眸子渐渐染了昏黄的欲。 第2章 白奇楠 传闻周青山不近红尘俗事,倪南信了好久。常言,看破红尘,遁入佛门,周青山应当便是如此。 直到晚上的十点二十五分,倪南坐进他的副驾驶。 方明白,不入红尘怎知红尘。 周青山陪着好友在校园里哄她那小男朋友,莫名就想到了潭柘寺的那天。少女明亮着双眼,忽闪忽闪的,笨拙来到他的面前。 心思都不带藏一藏的,他一眼就瞧见了。 俗套的开场白从少女的口中说出来,竟让他信了几分,还真有几秒在脑海搜刮记忆。 只是很可惜,印象中他们不曾见过。 写着电话与姓氏的那张纸还在风衣口袋,随手一摸就摸到了,记不得当时如何想的了,一通莫名还有些唐突的电话拨了过去。 十点半关宿舍门,倪南冲出来的时候,阿姨还在窗口大喊:“马上就要关门了!还跑哪去!” 倪南说丢个垃圾就回来,可手里除了握着手机,哪有垃圾的影子。 喝了酒的少女都是大胆的。 她敢直视着他的双眼。 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抖,是紧张引起的,“我还要回宿舍,不能跟你走。” 周青山笑了一下,“我什么都还没说。” 从倪南上车到现在,周青山一句话也没说,两个在狭□□仄的空间眼波流转。 倪蛮抿了一下唇,嗓音很低,喃喃自语:“可是我想跟你走。” 周青山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 车窗是开了一半的,夜风忽起,倪南猛清醒过来。 偏过头,不敢看他了。 周青山被她的反应惊住了几秒,怎么突然就和炸毛的小狮子一样了呢,这下连自己都不愿意看了去。 手机在响,是江津砚的电话。 周青山点了拒接,静音。 他看向倪南的侧脸,问她叫什么名字。 “倪南,京大中文系大三学生。” - 帘子被掀开,刺眼的光照着倪南的眼睛,她把被子往上一拉,软声嘟哝几句又接着睡。 这还是倪南第一次睡到这么晚,都十点钟了。 高湫爬上她的床,去挠她的痒痒肉。 高湫笑她酒量真差,那么点酒第二天能睡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 还说,虽然知道她菜,但是没想到能菜成这样。 耳边嗡嗡的,像是要炸了,倪南终于睁开眼。她睡着不愿意醒,也不是酒的缘故,只是做了一场美梦,不想打破。 那场美梦太真实了,双手交叠时温热的触感,周青山身上淡淡的奇楠香,甜凉浓郁,还有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一切都好真实啊,她都要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梦归梦,她还得走到现实中。 宋文女士坐在价值不菲的檀木椅上,手里端着杯茶,倪南进屋她只看了一眼然后又和自己的牌友聊天。 望他眼中起风 第3节 屋里麻将子碰撞一起的声音清脆响亮。 牌友笑着打量一番倪南,夸赞,好姑娘长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随她妈,是个美人坯子呀。 “幺鸡。她哪随我,随她不着家的爸,看那双眼跟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上家碰了,出了个九条,牌友间话围绕着倪南她爸转开了。 倪南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去,边刷手机边听她们的话。 倪钟生工作忙,一两年不回家一趟,在西藏培采集种子,培育他的学生,宋文女士对此意见很大,怎么外人比自己家人还重要呢? 每次倪钟生回来,都落不到一个好脸色,要走时,宋文女士才肯赏他一点甜头,落几滴泪。 倪南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她回来。 “你哟,也就是嘴上说说,看你们家那位今日个要回来,还穿了新定做的裙子,描眉抹红的。” 倪钟生今天回来。 下午四点左右到,宋文女士叫倪南去车站接接,倪南呆坐到时间后就这么准备去,门槛还没踏,被喊住。 “瞧你穿得老气横秋的样子,去,房间里我新给你定做了套裙子,换了去。” 宋文女士的口吻向来都是不容拒绝的,谁拒绝谁遭殃,能被念叨好些日子。倪南的审美是素雅清冷的,衣服总是棉麻料的,素到不行。 可宋文女士相反,爱花里胡哨,亮色系。 果然,红色碎花裙。 吊带款的,还是v领,长到脚踝。 料子手工没得挑,宋文女士不爱去商场买衣服,什么最新款,当下最流行,她不在意,就爱去街头的百年裁缝店瞧。 牌友纷纷称赞,一头黑长发配略微法式碎花裙,外套杏白色开衫,像一朵含苞的玫瑰。 倪南倒不是很喜欢,拗不过宋文女士,最后还换上了一双白色的玛丽珍鞋。 走在路上,倪南浑身不自在。 打了车,车路过京大时,倪南就在想,若不是梦,周青山看见今天的自己会怎么说呀? 也会夸自己好看吗? 阳光温度不强,却刺眼,倪南眯了眯眼,京大攀墙而出的枝叶随风摇曳,车驶入拐角。 倪钟生背了个大黑包,一身冲锋衣,鸭舌帽戴着,远看特像小年轻。倪南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两个人像好朋友般聊天,倪南跟倪钟生关系比较近,一路上,倪南都在好奇西藏的植物园,更多好奇西藏的神圣。 挂经幡撒隆达,祈求心上人的一生平安。 到家的时候,牌桌散了,宋文女士没下厨,是去馆子里打包了好些菜来,还热乎着。 宋文女士吃着烤鸭,数落起倪钟生来。 怪他不回家,死了跟活着没两样,反正她需要帮忙的时候,都是喊的工人,不像别家,屋里那位招手就来。 小的也随他,不打电话喊回家,也不会主动回来一下。 都是个管不住脚的。 宋文女士抱怨,听着就好了嘛,不要去跟她讲道理说理由。 话题变了又变,落到倪南这里了,倪钟生突然关心起她的终生大事来了,问她在学校有没有谈对象。 “谁看得上她咯,闷得个要死。” 倪南头埋得很低,小口扒着饭,宋文女士说完,还说了几句。 从小到大,宋文女士从来不夸她,无论什么场合,总是先数落点她的不好。但宋文女士却从不吝啬对别人家的孩子的夸赞。 还总是拿倪南跟她们去比较。 别人要压过倪南一头。 - 夜里倪钟生轻声敲响房门,送来一个植物标本,揉了揉她的头,叫她不要把宋文女士说的话放心上,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 倪南点点头。 秋海棠的标本放在了寝室的桌上,宋文女士不喜欢看到这些,每次倪钟生带回来一些标本都是悄悄给倪南,然后倪南再带回学校。 室友看到桌上多出的新鲜玩意,拍照搜索同款,手指戳了戳屏幕,纳闷:“我怎么搜不到这个东西。” 高湫从床上爬下来,“你当然搜不到,这是人家阿南她爸给她做的标本。” “真好,羡慕了。” 京城降温突然,雨势凶猛,倪南上完课被困住在了教室,室友几人坐在一旁拿手机求救。 前边在宿舍一伙人拿着秋海棠看了又看,忘记还有课了,出门前已经有下雨迹象,时间赶,教室远,顾不上去找不知道已经在哪个犄角嘎达的伞。 四个人坐了一排,忧愁相望。 教室的人陆陆续续快走完了,高湫手机往桌上一丢,语气抱怨:“妈的,顾塔那狗东西,我叫他给我送伞,他说雨太大了!气死老子了!” 倪南给她顺顺气,但是无用。 “阿南,这恋爱狗都不谈,答应我,你独自美丽,做我们中文系独立清冷孤傲的玫瑰。” 可是倪南不想做玫瑰诶。 她喜欢倪钟生植物园里的植物,很多都叫不上名,稀少特别,被人细心呵护。 她没应声,高湫盯着她,眼神传达的意思明显,快点应和我! 倪南嗯一声,声音脆脆的:“不谈狗都不谈的恋爱。” 原本虚掩着门被推开,进来好几位校领导,中间笑脸不断,身子微弓,簇拥着位人物。 如果是周青山,这恋爱狗也会谈一谈的。 周青山的气质太打眼了,无法不被他所吸引住目光,倪南的眼睛想要粘在他身上,又怕她们瞧出端倪,目光变成躲闪。 他就穿了身白衬衫,黑裤,手上没有名表,只有手串缠腕。 慵懒舒闲的气质,往那一靠就是焦点。 倪南心跳的好快好快,脑袋也不由自主想到那晚的梦,眼神偷偷瞥了一眼周青山骨节分明的手指。 心底杂念邪念如同火山喷涌出来。 怎么敢的啊倪南。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校领导面前肖想的呀。 耳尖红了透,手心冒着微汗,身上没有降温的凉爽,满是燥热。 “你们哪个班的,怎么还在这?” 领导指着她们四个问,似乎觉得她们碍眼了。 女领导借了把伞给她们,可只有一把,她们有四个人。于是乎,那两个室友先回去,然后再拿伞来接倪南跟高湫。 教室不能再待,里面兴许在谈论什么顶级不可说秘密。走廊湿哒哒的,高湫蹲在楼梯口,倪南站在一边。 高湫说她跟罚站似的,站那么笔直。 倪南笑了笑,不言。 这个位置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周青山取下了奇楠把玩在手间。 倪南叹,如果自己是那白奇楠多好啊。 高湫叛变,留下倪南一个人在走廊,尴尬死了,室友还没送伞过来,教室的人都出来了。 周青山没跟领导们一块走,在倪南身旁停了下来。 那一刻,倪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要是他还记得自己在潭柘寺留了张纸条,真的会尴尬死的。 潭柘寺那日的勇气从何而来,不得考究了,反正现在她没再往前走的勇气。 单方面的喜欢就应该无人知晓,不见天光的。 声音从头顶落下,他喊她的名字。 “倪南。” 品出了温柔缱绻的滋味,倪南觉得自己昏头了。 给室友发去短信,让她们不用再来教学楼了,自己有伞了。 周青山的副驾也算得上伞,遮风挡雨。 车辆平稳开在校园,路旁有学生拿手机拍车,这车应该很贵,是名车吧,倪南不识车,觉得都差不多。 停在女生公寓楼下,车门未开。 倪南手把在车门把手上,准备道完谢出去,就听见周青山低沉好听的嗓音,分外撩人。 “倪小姐,今日应该不着急回宿舍了吧?”? 第3章 玉兰花 “不、不着急。” 倪南回答完后才恍然发现,那晚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她借着若有似无的酒意,走时占了周青山的便宜。 占完就麻溜跑了。 想到这里,倪南羞愧低下了头,怎么能占完就跑呢。 是应该给个交代的。 “雨貌似停了,答应给倪小姐拍的照,还没拍上,赶巧就今日吧。” 倪南还是比较喜欢他叫自己全名的。 抿了抿唇,抬头看向窗外,雨天光线不好,手机拍出的效果会减弱大半,拍不出白玉兰的好看。 而且自己没化妆,衣服也不搭玉兰。 望他眼中起风 第4节 但是拒绝了这一次的机会,很难保证再有下次,人生那么长,玉兰花的年年都开,周青山却不是年年都能见到。 京城那么大,一条街都分了那么多岔路,有时候能远远看上一眼,有时候一两年碰不上一次。 无人知晓的暗恋,说来满是心酸。 这小姑娘当真是话少,内向腼腆,也不知道那日潭柘寺单枪匹马怎么敢杀上前的。 “倪小姐觉得如何?” 这还是周青山第一次这么追问一个姑娘,往日里,他看都不多看一眼其他姑娘的,别提问和追问了。 “那可不可以等我上去把书给放了,顺便换身衣服啊?” 跟周青山讲话的时候,声音总是不自觉变软好多,明明一个正常的询问,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等你。” 脸上不自觉溢出笑,白皙透亮的脸蛋染了薄红,倪南推开门进到寝室。 春风徐徐呀。 周青山的那句“等你”,过分心动,他说那话自然,就好像他等她已经很多次,男朋友等女朋友那种等。 她们都说,要让男生多等等。 拉开衣柜,一柜子的长衫连衣裙恍入眼帘,穿什么好呢,倪南纠结起来了。 要有小心机能吸引到周青山的目光,却也不能与白玉兰的雅起了冲突。 倪南从衣柜拿了两身裙子问室友哪个好看,室友往左手那件一指,给出的理由也简单粗.暴,看你买回来没穿过。 换好衣服出来,再问室友,室友放了手机,手摩挲下巴,意味深长看着倪南:“不对头啊,你是不是要跟男人出去?你之前说有伞了,是不是也是那个人送的?” “哪个系的?是不是在追你?” 倪南赶紧说不是,“是高中同学来了,让我陪他逛逛京大。” 应该也算是高中同学吧,同校不同级的那种。 室友还是蛮相信倪南的话的,太乖了,而且三年来,也没听闻倪南身边有个谁,追她的倒有,但是都不长久,很快能把目标对准下一个。 系里的人把倪南定位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倪南就是典型的清冷美女。 也怕等太久。 简单化了一下,就挎包走。 公寓下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倪南快走到车面前了,停下脚步,望向四周。 看这辆车的不少,她这么上去,到时候肯定会在校内论坛掀起大浪,闲言碎语最烦人了,解释不清的。 以前有学姐被人言而患上抑郁症,最后退学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车呀,怎么都这么稀奇。 后来倪南才知道,这车低调得很,是车牌高调着。 周青山是真准备给倪南拍照的,那晚之后,车里放了台相机,讲不清的,总觉得还能跟这姑娘遇上。 他好多年没拿相机了,也没买新相机,还是二十几岁的买的,拿出去拍了一次照片,后面就闲置落灰了。 倪南手腕空空的,拍照总是差点意思,她也有手串,不过都是些不上档的,在周青山面前不好意思戴。 他手上的可是白奇楠啊。 倪南心念,把自己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换来一串。 “戴上这个。” 是周青山从不离身的白奇楠。 倪南呼吸一窒,不敢相信问道:“给,给我吗?” “还有其他人吗?” 他懒散随意拨弄几颗珠子,笑了一声。 拍完照,周青山也没问她要那串奇楠,倪南指腹摩挲光滑有光泽的珠子上,似乎上面也残留他的温度。 到了公寓底下,倪南把手串还给他,眼神贪念留了几秒,不巧被他捕捉到。 低沉撩人的嗓音落在耳畔,倪南忽地一热,心想自己的眼神有那么炽热吗? 周青山问她,喜欢这手串? 倪南不知该怎么答,说喜欢不大好,说不喜欢也未免太违心了,关于周青山的一切她都喜欢,何止奇楠啊,边角料让她捡着了,都可以开心好多天。 只是很可惜,周青山说这手串对他意义比较重,不方便送人,若是她喜欢,下回送她新的。 倪南长睫扑闪几下,软声应了句好。 她叫不出名字的车消散在风中,几片落叶,落在肩头。 - 照片是等了快两个星期才收到,那时候玉兰开始凋零,倪南和室友走在一块下楼梯。 她们在讲变态教授的残忍手段,如何摧毁她们年幼天真的心,倪南听的不认真,应的敷衍,她低头翻看手机。 加了微信好友,愣是一句话没聊。 这还是第一次聊。 戳了他的头像好多次,一条横岗的朋友圈差点让倪南以为自己被删了,如果不是点转账时没有弹出提醒,她真的会很难过。 那张照片倪南当作了和他的聊天背景。 松弛自然的美,清泠泠似身后枝头一点白的玉兰,望向镜头藏羞的小心思。 倪南那点小心思藏不住,和周青山待一块的时候眉眼都是弯的,论谁一看都是不对劲。 谁都会问两句,偏周青山不问。 倪南约了京城最难排的一家饭店,为了谢谢周青山,饭店难约,人也是。 那天发完照片后,匆匆聊了几句就结束了话题,倪南时常想,是不是自己嘴笨啊,把天给聊死了。 她找的不勤,怕他反感。 约了大概三次,才把人给约上。 古色古香的装潢,线香缕缕生烟飘浮空中,精美绘画屏扇后传来服务员的声音。 “先生,这边请。” 周青山来了。 一丝不苟的正装,落座解开袖口扣子,往上卷了一圈,懒散随意起来。 随后撩起眼皮往对面看过去,葱绿玉坠子垂在胸口,杏白色抹胸连衣裙,小开衫搭着,黑长直用木簪子半盘,禅意足。 白到发光的皮肤,无辜的双眼微抬时,生出脆弱的易碎美。 枝桠嶙峋中清冷素雅的白玉兰。 周青山是对她有点兴趣的,这些天的反常行为已经不像自己。 倪南第一次约他的时候,正在谈合同,酒桌上,恭维的话此起彼伏,小姑娘怯生生询问的话语突然出现在眼前,周青山都能想象出她的神情。 可是太忙了,只能婉拒掉。 第二次,是在酒后回公寓的时候,还是之前那套话,周青山觉着这姑娘还挺执着的。第三次,合同敲定,他连忙赶了回来赴约。 身上衣服都还是签合同那身。 饭店东西死贵,再难吃也会多吃几口,倪南夹了片油麦菜,清水味的,还不如宋文女士炒的。 倪南试着找话题,可是太无趣了,而且这个时候,她的脑袋就跟宕机了一样,生活点滴都记不起。 到最后蛮尴尬的,话说的毫无逻辑,语无伦次。 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会降低,嘴会笨,磕磕绊绊说不出句完整的话,眼神肢体不自然,想要掩盖自己的有所图,却不知道那点不轨之心已经暴漏无疑。 周青山就看着她笑。 这单是周青山买的,他说京大后街有家川菜馆味道不错,价格实惠。 - 把人送回学校后,江津砚组了个局,喊他去。 郊外的家中,喊了一大帮人,江津砚的酒肉朋友,各色各样的人,不乏小年轻,打扮得花枝招展。 周青山的气场太强,一进去,原本吵闹的大厅安静了下来,那一身正装太严肃了。 陆曼觉得好笑,墨绿色旗袍,扭着盈盈细腰走来,挽着周青山的手,柳叶眉微扬。 “周老板,瞧把这群小年轻给吓的,来,笑笑。” 他们三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周青山跟江津砚一直同校,陆曼大学去了波士顿,前两年才回国。陆曼这人风情摇曳,一颦一笑都挠人心,着实迷人。 从未有过什么花边新闻的周老板,唯一传过一次的就是跟陆曼。 周青山不着痕迹松了手,眼神往陆曼小男朋友那瞥了一眼。 陆曼新谈这个,醋意浓浓,脾气也不小,这下看周青山的眼神,似乎想就地把他给刀了。 场内气氛回流,死亡金属乐的摇滚强有力穿透墙面,手机贴着耳好像都在震动。 倪南到宿舍发现自己的校园卡从开了小角的包里滑落了,应该是掉到了车座底下。 打电话给高湫,欠了顿奶茶才把人给求下来刷卡,这个门卫叔叔太不近人情了,论倪南好话说尽,也不半分动摇。 “校外人不允许进校。” 门卫叔叔认定她不是校内的,他说,从那车下来的,谁知道哪门子行业的,别来污染了神圣的校园。 倪南都快气哭了。 这门卫新来的,不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和善的叔叔,吊儿郎当坐在那,眼神带着戏谑打量倪南。 高湫那个暴脾气,跟她头发一样,拉着倪南准备走的时候,门卫还嘀咕了一句,她当场就跟人骂起来了。 回到宿舍用尽毕生所学,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投诉到校领导那。 望他眼中起风 第5节 电话里头的女声委屈死了,问他能不能把校园卡送过来,或者她去取。 周青山换了只手拿手机,说行。 刚挂断,江津砚从里头出来,旁边还跟个女生。 “我们周老板搁外面待着做什么,外头又没娇娇儿。认识一下,京大的女学生,中文系的。” 周青山反问了一句。 “中文系的?”? 第4章 白裙子 晚十点的时候,倪南接到周青山的电话。 此时宿舍门已经关了,周青山把卡交给了宿管阿姨,倪南下楼去拿的时候,阿姨问她,谈爱了啊。 倪南摇摇头。 阿姨还夸周青山长的帅。 夜里快睡觉的时候,高湫在跟男友煲电话粥,各种荤话信手拈来,她听着都脸红。 拖高湫的福,那晚倪南做了人生中第一个艳梦。 - 昨晚下了雨,地面水迹未干,早八点,赶课的人奔跑着往教学楼赶,凹下去的坑溅起水花。 倪南白裙子脏了。 “操,赶着去投胎啊!” 也波及到了旁人。 倪南的好心情突然就没了。她这种性格,即便是别人的错,她也学不会大声去呵责,妄想摆事实讲道理。 别人哪会听,不耐烦就走了。 室友递过来湿巾,走到边边上去擦,越擦越脏。 “算了,下了课我再回宿舍换吧。” 手心攥着湿巾丢到了垃圾桶里。 上大课,两个班一起上,倪南跟室友坐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教室空了挺多位置的,老师随机点名。 后排吵闹坐进一伙人,倪南回头看了一眼。 旁边的室友掩着鼻子,拿书本扇风,“味道好冲。” 是花香调的浓香。 倪南回头,“是有点。” 她也不爱这种香水味道,她比较爱木质调的,清冷远离俗尘的感觉。 课上讲小话的声音就没断过,倪南低头记笔记,忽然手一抖,字不成形。 周青山。 这个名字落入耳中。 原本说下了课回宿舍换裙子,铃声一响,高湫伸懒腰起身,拍了拍倪南的肩膀,喊她:“走,回宿舍。” “不回了。” 高湫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要回去换裙子嘛?” “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倪南取下手腕的皮筋,扎了个低马尾,两鬓的刘海垂落,说完这句话后,她始终低头握着笔,手上的动作不停,仔细一看书面,却是毫无内容的乱写。 眼眶酸涩的泪打转,刘海遮掩住了滴落痕迹,周遭欢声笑语,皆与她无关。 到了饭点,倪南也不去,一到宿舍就躺下。 昏暗的黑,不见一丝光亮,倪南头一次讨厌这个遮光帘的遮光效果那么好。 室友发来信息问她,要不要带什么吃的回来。 泪腺失禁,止不住落泪,枕头都沾湿了好大一片。她蜷缩着身子,双手捧着手机,敲字回复。 跟周青山的聊天框在置顶,卡送到后,她道了谢,他礼貌回复,后面没有话语。 他不是不入红尘,只是不为自己。 那日的野心勃勃在这一刻被击碎成灰,明明在他面前已经竭力表现自己,可最后都是无用功。 倪南开始讨厌自己不活泼,沉闷无趣的性格。 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穿着保守,勾不起周青山的兴趣。 - 回来老宅一趟,家中老爷子旁敲侧击问他谈女朋友没有,什么时候能让他抱孙子。 周青山品着茶,摇头轻笑:“您就少操心我的事了,院里的芍药都要凋了。” 老爷子心明,这是没有了。 杵着个拐杖走到院里,摆弄自个宝贝着的花儿,叹气声连绵,话里还在说江家那小子怎么就那么招女孩子喜欢呢,自家这小子长得也不差,怎么女孩子都带不回来。 老爷子是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在京城是多少女生眼中的梦中情人,细数起来都能堵了一条街的道。 这些人中只不过都入不了他的眼。老爷子还在说,提到“大学生”三个字眼,周青山想到了倪南。 学生卡掉落在缝隙,找的时候不好找。车内灯光较暗,他右手捏着学生卡的一角。 那张白底证件照是倪南在学校食堂的打印店拍的,老板不给p一下,忙完部门的事情快要累死了,一脸疲惫拍了这张证件照。 若不是骨相皮相都上乘,还真架不住老板那随意的一拍。 周青山盯着证件照上的人瞧。 脆弱易碎令人生怜。 傍晚回了京城。 处理了一些工作的时候,这才得空去看手机上的信息。 江津砚发信息一直没得到回复,直接一通电话过来。 那头声音嘈杂,可能又在泡吧,有女生嗲着声音喊江哥哥,被他“去去去”给打发了,寻了稍微清净点的地,点了支烟。 “怎么外头都在传你跟中文系的妹子好上了,你还真喜欢那样式的啊?” 人他介绍的,嫌弃也是他嫌弃。 周青山的胃隐隐作痛,从药箱里翻出胃痛的药,含水咽了下去,嗓音沉沉:“什么?” “就昨晚上那个妹子啊。” 有了点印象,跟倪南一样是中文系的。 江津砚给他念外头的传闻,京大的论坛火爆贴,中文系系花的新男友,如何如何,有离谱的,说二人早已订婚,毕业就领证结婚。 这比跟陆曼传的那次还离谱。 听着都觉得搞笑,江津砚笑得直不起腰,长截烟灰随着他的抖动,啪嗒落地。 周青山不觉得好笑,难得动怒。 倪南这一天心情跌宕起伏,眼睛都些肿了,坐在椅子上,抽纸擦了眼泪,面前的电脑在播放超级催泪的一部电影。 倪南哭的稀里哗啦。 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响了,倪南瞥了一眼,哭的更厉害了。 室友都围了过来,到底什么电影能把她哭成这样。 “这什么电影啊?这么好哭嘛,我也看看试试。” “假如爱有天意。” 嗓子也有点哑,电影播放片尾曲,倪南点了暂停,手机来电话了。 她走到阳台去接。 “喂?”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声音夹杂的哭腔明显,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周青山站在阳台上,窗外清冷。 “哭过了?” 倪南差点没忍住又哭起来,这个人什么意思嘛,不是和别人好了吗,干嘛又给自己打电话啊。 不应声。 “那个女生,江津砚带来的,我不熟,也没什么关系。江津砚你认识,潭柘寺见过。” 他这是在解释么…… 倪南心忽然就软了,好没出息的,那点委屈也没了,抽泣着鼻子,嘴上却说:“我才不是为这个哭的。” “那是什么?” 手紧紧攥着衣摆,咬了下唇,她说:“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穿了白裙子,有个同学跑的时候没注意踩到水坑,脏水都溅到我裙子上了。昨晚的雨好大的……” 昨晚雨是挺大的,周青山给人送完卡,刚出校门就倾盆大雨。 周青山嗓音含笑:“这样啊……” 倪南觉得他在不相信自己的话,“那条裙子我很喜欢,裙摆脏的那一块都洗不干净了!” 语气软软的,乖可爱的,这样的倪南比起之前更有生活气。 她这话像是在责怪周青山了。 “那我赔你一条新的,好不好?” 语调跟哄小孩一样,倪南却受用,喜欢到不行。 望他眼中起风 第6节 晚风不解燥热,压箱底的小风扇被细细擦拭一遍,转头摇动一夜,少女侧躺,嘴角都是上扬的。? 第5章 青梅酸 学校后街的川菜馆周五打半折,生意火爆。 倪南下午突然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有关于那个门卫的事,投诉信已经收到,做了相关处理,问倪南还有什么诉求吗? 倪南是很懵的状态,投诉信是高湫匿名写的,学校却找到了她。 老师又柔声问了一遍,还说没关系的,有什么诉求就说出来,学校会处理的。 倪南只需要他一个道歉就好了。 那人道歉也不诚恳,还怨恨倪南害他丢了工作。 跟周青山约的时间快到了,也不想多纠缠浪费时间,跟老师道完谢就走,不理会身后男人嘴里的骂骂咧咧。 是个关系户。 但好像这次碰到关系更硬的,上面也不保他。 川菜馆很地道,内部装潢也简单,属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那种馆子。位置定在二楼靠窗,稍微有点雅致,窗外有颗大树。 日落西山,树影婆娑,一缕光透过窗户照在周青山的手腕,似是春光乍泄。 “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倪南不自然往下扯了扯衣摆,原本就v领的上衣,这下更v了。 高湫给她化的妆,明艳中带着叛逆,标志性飞起来的眼线,倪南头发偏细软,泡面卷是卷不来的,卷了个大卷。 一路上风吹,卷也不那么明显了,多了份慵懒。 这一身都古怪,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各美各的,搭在一起不和谐。 赴这场约,想要精心打扮,未曾想用力过猛丢了自我。 倪南不太自信坐到了椅子上。 周青山说他也刚到一会,算不上等了很久。他的眼神在倪南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是自己妆花掉了么?还是腮红打多啦,像个猴屁股? 倪南止不住想。 化妆的时候,高湫感觉腮红不显色,拿刷子扫了好多次,倪南出来的时候拿小镜子看了一眼,两颊有些红了。 折回宿舍问高湫,拉到自然光下去看,高湫挺满意自己的杰作,不觉得腮红打多了,她说一切恰到好处,完美。 不适合自己的风格,倪南像是偷穿大人高跟鞋的小孩,摇摇晃晃要摔倒。 她都不敢抬头让周青山看清自己的脸,总是躲闪看窗外,用手挡着半边脸,衣服往后扯了扯。 好丢人啊。 “这家店的冰粉儿味道不错,可以试试。” 倪南轻“啊”了一下,然后连忙说:“好,我都可以的,不挑食。” 他笑了下,翻菜单,又勾选了几道菜。 倪南看着他修长的手握笔画勾,抿了抿,找话题:“周先生常来这家店么?” 菜点好了,服务员上前拿走了菜单。 “读书的时候常来,毕业后这还是第一次来。” 倪南脸上露出惊讶,其实是有点夸张的,因为她知道周青山是京大毕业,“周先生也是京大毕业的呀。” 不止是知道他大学毕业哪所高校,还知道高中就读于哪儿,知道他一切的喜好。 那点夸张,周青山瞧在眼里,并未点破,顺着话点头。 话题引到了大学生活,倪南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问周青山在学校都会做什么呀?有没有参加过社团之类的活动?说完以后又自我回答,像他那样的大忙人应该不会在校园里多停留。 尤其学金融的。 据倪南从室友口中所知,金融系的学长很早就开始创业,重心放在校外。 周青山也的确没什么丰富的校园生活,像江津砚的生活十几本书书写不完,而他一两页简述完。 菜陆陆续续上齐。 周青山点太多了,倪南是个小鸟胃,吃不了多少,而他自己,常年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病,这些辛辣食物,他不能多吃。 问了打包盒,倪南把几乎没动过的菜打包回去。 室友一眼看到的是她左手提着的黑色山茶花手提袋,这可不便宜啊。 吃的都被冷落了。 两个室友围在她身边,等她拆包装。 “谁买的呀?这么大方!” 的确挺大方的,她那白裙子就是从古着店淘来的,花了三百块左右,周青山送她的这条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从川菜馆出来时,周青山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倪南是认不出来的,这回车牌号跟之前不一样,车也是不一样的。 那个装着白裙子的袋子就躺在后座,倪南刚上副驾,周青山侧身拿了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特别蛊惑人。 “下次穿上我看看,合不合身。” 层层包装,倪南拆的小心,动作慢,室友看着心里急死了,恨不得上手替她去拆。 这条裙子倪南在妈妈书架里杂志见过,之后也在时尚平台刷到过,很不好买。 室友对包比较感兴趣,聊了几句,都没八卦什么,灯忽然灭了,班群里在说停电了,不知道停多久。 那晚上室友想八卦询问也都被这突然的停电搞忘记了,注意力转移,骂起这电早不停晚不停。 不觉讲到高中的时候,每次上晚自习最期望的事就是停电,那两个室友一个高中上来的,聊起来太多共同趣事,倪南有心也插不进去。 开了盏小灯,快没电了,光也比较暗。她伸出去摩挲着裙子,暗自出神。 - 附中的晚自习极少停电,在倪南印象里就停过三次电,班主任提了三次周青山。 周青山是她们学校的名人,成绩优异,他们用“百年难一遇的天才”形容他。 教导主任常挂嘴边,教训起不听话的学生时,总会搬出周青山来,他是正面教材。曾任周青山班主任的老孟却不爱提。 老孟在晚自习停电时,看下面死气沉沉一片,后排有哀声道怨之音,提到了周青山的名字,那是倪南第一次听到。 同桌嗤笑了一声。 “又是这个名字。” 同桌是个男的,学习成绩不错,就是人顽皮了一些,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故以常常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 彼时倪南正划线到一句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她抬起头,看向同桌,“你知道他?” 同桌伸了个懒腰,语气不耐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名字我耳朵都快听到起茧子了。” 十七八岁的周青山应该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的那个男生,干净清爽,学习优异,为人还没有架子,写了一手好瘦金体,常常帮着同学出板报。 倪南左耳跟右耳传来同时周青山。 老孟说,他办公室还留着周青山停电时候,用小电筒写的一幅字,批判学校三番两次停电。 院里的青梅结果有几天了,倪南手里的卷筒放到了石椅上,风大折断了枝,青梅垂垂。 宋文女士从屋里倒水出来,看见她吃了一颗青梅。 “你发什么神经,青梅酸的要死,谁像你这个吃法的。” 真的好酸。 灯光明亮,推门声随之而来,高湫手里拿着打包的煎饼果子跟奶茶。 “谁去后街的川菜馆啦,怎么没点那里最好吃的凉粉啊!” “倪南去了。” 倪南恍然回神,把装裙子的盒盖上,拉开抽屉翻找台灯的充电器,插上。 手机屏幕一亮,连续进了三条信息。 倪南的脸倏忽一下红了,风也裹挟了闷意,双手抱着手机,心底偷乐,指尖打字飞快。 柔软的脸颊传来一股凉意,倪南眼珠子往右转,吓了一大跳,赶忙把手机覆盖在桌面。 高湫的手握了冰奶茶,还带着凉意,戳了几下她的脸颊。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啊…… “好像腮红是打重了点……白天怎么没觉着呢……”只听见高湫喃喃道。 倪南松了口气,那应该是没看到了。 “有嘛……” 倪南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掌心温热,将那点点凉意都捂散了去,脑海不自觉想到和周青山的聊天,更烫更红了些。 不是腮红,是脸红。 - 跟周青山的再见面是学校举报的活动上,倪南是负责写邀请函的一员,有入场资格。倪南向来不喜欢活动,这个资格自然放弃了。 在活动前两天,倪南从图书馆出来,下阶梯时有人叫了一声她,班长抱着一堆东西过来,两个人走走聊聊。 东西多,班长又是爱聊的,侧着个头声音高昂,一不留神就撞了人。 散落了一地的邀请函。 相撞的两个人互相在说不好意思,倪南俯身去捡掉在脚边的邀请函。 望他眼中起风 第7节 红色硬纸张,印着京大校徽与大门建筑。 她赫然看见周青山的名字。 辅导员听到倪南改变想法的时候蛮诧异,手中的笔搁置在一边,抬头看着倪南,似乎是要问个原因来了。 倪南来之前就查好了官方说辞,此时应对起来,除了那点别有用心说起来眼神闪躲,其他话语说起来格外诚恳。 这姑娘的专业成绩上游,又听话,是老师喜欢的类型。 辅导员告诉她,得跟上面汇报一下,这次活动来的人比较重要,不是想进就进,想退就退的。 好几天都没睡好,心里惦记着东西,睡不着又醒得早。 那几天里,宿舍的早饭都是倪南给带的,起太早了。 悬头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下。 倪南素颜去的,本来是想画个淡妆,但是时间忽然提前,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白裙子熨烫了一半,顺手捞了一件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套上。 作为企业家出席的周青山是被众人簇拥的,身边还有好几个美女在。 倪南远远就看见他了,没敢主动去打招呼。 那种感觉其实很不好受,平行线的人互相相交,她进入到他的部分领域,窥探二三。那是曾经梦寐以求的,有些短暂交集,可现在却贪得有厌,想要更多。 倪南不对这次能搭话再抱有希望,周青山径直走了过来,校领导亦步亦趋跟着。 “倪南,你躲什么?”? 第6章 鸽血红 “躲”之一字,倪南认了。 她在摸鱼偷懒,一排领导过来,她能不躲么?更主要的是,她没化妆,不好意思让周青山看见,连着几夜作息紊乱,额头爆了小痘。 方才绕他转的女生,都是明艳型长相的,红唇大波浪,妆容精致,漂亮死了。 明明来这就是为了见他,此刻真见到了,怯意浓浓。 等到活动结束,倪南换上了那条白裙子,很合身,腰封随意束了结,慵懒垂着,白皙的脖颈戴上唯一一条珠宝。 鸽血红。 倪南二十岁生日那年,宋文女士带着她去老熟人那挑礼物,新来一批古董珠宝,那人全摆了出来,让她挑。 那人的语气让倪南感觉自己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这面前的一堆不值钱,论斤卖。 若不是指了一串最朴素无华的珠宝,那人说出惊人价格来,倪南是真的会认为珠宝跟菜一样。 宋文女士喝着茶,看了一眼她问的,不满说道:“多大点年纪,净喜欢黑啊白的,你这个年纪就适合那些亮眼的。” “就那个,鸽血红的拿来给她试试。” 倪南其实不大喜欢红色,她后来还看了其他的,宋文女士太强势专横,二话不说结了款,袋子递到了倪南手上。 一直都是这样,不顾她的想法,我行我素。 倪南抬手想把项链解下来,室友从食堂吃完饭回,脸上的惊讶还没收敛,拉住她的手往阳台走。 “你快看那,我的梦中情车啊!就之前我给你看过的限量款车,有生之年我窥得其真面貌,死而无憾了!” 倪南看了过去,是周青山的车。 他的车好多啊,总是不重样。 室友还在念,夸了车的外观,又谈到车主人身上来。 “也不知道开这车的是不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车窗半降,倪南鬓角发丝被风吹摆,京大来来往往学生,情侣手挽手提着新鲜水果,嬉笑打闹。 倪南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周青山。 不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是非尘世的清冷谪仙,是她喜欢了好久好久的人,是她一直追寻的光。 凛冬倒春,破碎的夜晚,唯“周青山”三字支撑。 行驶到十字路口,红灯,车停下来。周青山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偏头去看倪南。 这裙子衬倪南。 裙摆被死死攥住,面颊绯红,低垂眼眸不敢抬头,周青山不由笑,这小姑娘这么紧张做什么,自己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遇见这样式的。 说清纯,她又有自己狡黠的小心思,论段位,她又只有满腔真诚。复杂可爱的小姑娘。 周青山不近女色,不代表女色不近他,形形色色的人为了站他身边,什么样的手段花样没试过,他不为所动。 偏偏这么一个真诚怯怯的姑娘勾住了他。 红灯进入了倒数。 “倪南,你要想好了。” 周青山带着些疲惫感嗓音缓缓随风落在耳畔。 公益活动,周青山是个大忙人,话都没有说上几句,被打断了好多次,最后是真的有事要走,周青山对她说,“要跟我走吗?” 一语双关的走。 倪南回宿舍的路上,遇上那个学姐,神态疲累,穿搭妆容都随意。不要靠近江津砚那伙人,玩不过的,那时候学姐这样说的。 五月的风吹到倪南身上,心底满是闷热,明明还是需要薄外套的季节。 小姑娘的语气坚定,不带半分犹豫,一双眼清亮,忽闪忽闪眨着,不是很明显的大外双,小内双,显无辜感。 清月悬挂于空,洒落一丝光亮,这姑娘的眼里像是盛了水。 “我想好了的啊!” - 江津砚的局,姹紫嫣红里一朵白倒也惹眼,场内的人纷纷侧目。 罕见之景,周青山居然带了人来。 腰间酥酥麻麻传来,周青山自然搂住她的腰,领她往场内走去。 落在倪南身上的目光超级多,男生则在好奇,这女生什么能耐,能获得周三爷青睐,女生更多是妒羡,眼神灼灼,要将倪南烧穿。 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倪南还在旁边,就有女生穿着恨天高走不稳路要摔倒,她心中郁结,还要装作大方。 倪南有些累,说想休息一下。 周青山带她去了江津砚二楼的私人场地。柔软的沙发往下陷,倪南往后靠,腰后多出一个抱枕。 “靠着,舒服些。” 倪南声音很软,说了一声谢谢。 周青山低笑,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沙砾感的指腹不经意摩挲而过倪南的耳垂,好似还轻轻捏了一下。 他叫她不用那么客气。 耳垂有些发烫,倪南低下头,双手摆在大腿上,手指绞着手指,面色潮红。 这样的亲密,倪南哪里敢想过啊。 她是一点都藏不住情绪,生气害羞都叫人一眼瞧出。 周青山爱逗她,脸更红了,他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坏,怎么存心逗人家小姑娘呢,可是听她带着愠怒的软声连名带姓叫自己…… 怪喜欢的。 “周青山!” 倪南抬起眼盯他,不过两秒,错开了,还是无法坦荡清明看他,仿佛多看两眼,那年凛冬的动心会经风一吹,一览无遗。 “嗯?” “你别逗我了,”倪南偏过头,小声说着。 周青山恍然点点头,低声一笑,手指勾着她的发丝,绕指缠,“行,不逗你了。” 倪南又开始心慌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没味啊?她扭过头,想给自己解释一下,“我,不是……” 磕磕巴巴,不是什么,又说不出来,涨红了脸。 白皙无暇的肌肤渡上红晕,今日的落日很美,她胜那橘色日落千万倍。 周青山心底暗自苦笑,二十四岁那年,他随母去潭柘寺烧香拜佛,母亲祈祷完父亲身体健康,后又想起自己儿子这么久了,身边也没个人。 周青山自然不愿求什么姻缘,让江津砚跟陆曼知道这事,得笑个几天几夜。 也记不清怎么就随着去了,就记得主持说他三十二岁那年有劫,不小,危及性命,姻缘在劫中生。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江津砚卷携着浓浓酒气过来。 “你果然是在这里,在楼下找了一圈没见着人,还以为你丫的跟叶子一样,放我鸽子。” “听说你带了个年轻女孩过来,看着像是个学生——” 眼神一瞥,看见了背脊挺拔,坐的十分端正的倪南,跟潭柘寺见面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很细微的一些变化,说也说不上来。 万花丛中过,片叶沾满身的江津砚对倪南印象还蛮深。 “原来是潭柘寺的那位妹妹啊~” 腔调还特意学了宝玉。 没个正型。 江津砚一来,自然不得安静,哗啦啦涌进来一群人,都是他旗下的人。 男的女的都有。 这私人场地,他也大方,给员工福利一起享用。地方很大,外面露台适合饮酒闲聊,里面檀木色书柜展品很多,书是没有,一旁还放置了台钢琴。 望他眼中起风 第8节 墙上挂着书法。 有一位女主播指着“曾许人间第一流”那幅字说:“津砚哥,这是你写的嘛?好厉害啊。” 这是江津砚朋友圈背景,他也曾发过朋友圈,配文是:闲来无聊。 很装逼。 倪南进屋第一眼就看到墙上的书法,是周青山的字,她临摹许多个夜晚字迹的主人。 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往墙上看,有几次走神还被抓包,周青山就握住她的细腰,惩罚般掐上一下,然后低语问她,看什么呢? “看你呀。” 周青山捏捏她白皙的后颈,笑道:“眼神也没往这挪一分。” 半叹:“小姑娘学会哄骗人了。” 倪南红着耳尖哼哼两声,说没有。 劲瘦风骨,一撇一捺锋芒毕露,周青山写了一手好瘦金体,这些字比起高中时候更老练,笔力更劲道。 也更凌厉了。 她说在看他一点都不假,见字如见人。 复古黑胶唱片机响起音乐,悦耳的粤语传开,是哥哥的《春夏秋冬》。 江津砚哼唱两句,回答那个女主播,一点都不心虚,说是。 周青山忽地嗤笑一声。 倪南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歌词飘进耳,那一瞬,倪南是真的觉得应景。 无人如周青山。 倪南捂住胸口,感受狂跳不止的心脏,律动节奏如同金属乐的躁鼓。指尖触碰微凉,摸到鸽血红中心。 周青山夸了这项链不错,红色也配她。 倪南就把这项链看顺眼了。 后面倪南又问他裙子呢,上回不是说,穿给他看合不合身嘛,从学校到这里,他都没有为此发表过言语。 只是撩起眼皮,欣赏性看了看。 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或者说是不敢注意,都杵周青山,他可没江津砚那么好相处。 有不怕死的借着和别人闲聊间隙,有意无意偷偷看这边,结果看到了惊掉下巴的一幕,周三爷什么时候有了烟火气?眼里的温度都烫人。 他把倪南比作菩萨。 倪南娇声低斥,哪有人拿菩萨形容的呀,他只是笑笑,说这不就有了。 之后旁人若是问起周青山,身旁这位是何方神圣,他总说:“这位啊,是我供着的小菩萨。”? 第7章 车窗吻 江津砚自己开了家传媒公司,大大小小不少主播加网红,领域做的广。 今天来的都是一姐一哥的存在,帅哥美女,养眼得很。 各个才艺非凡,藏不住。 钢琴键都落了灰,少有人弹,当中最高挑的一位女人走过去,摸了一手灰,跟江津砚半开玩笑骂了几句。 弹了一首《少女的祈祷》。 倪南能听出曲子,得益于室友高湫精通多样乐器,最爱这首,总换着乐器来演奏。 掌声拍得欢,江津砚端着酒杯笑走到这边坐下,扬扬下巴,语气自豪:“新签的,不错吧。” “凑合。” 倪南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穿了一双黑白玛丽珍鞋,跟那个高挑女生撞款了。 听到周青山的回答,其实她心里有些堵的,好像就不允许他夸除自己以外的女生,凑合这样的回答也不行。 闷闷不乐瘪着嘴。 在场的女生,不来搭话,却总在这一块晃悠聊天,声音老大,才艺表演也不仅限于钢琴,表现自己的心十分强烈。 男生也有那么几个咯。 倪南那时候就在想,周青山身边从不缺艳色,自己又非艳色,他能对自己兴趣多久呢? 江津砚和自己的人讲了几句话,坐在沙发另一侧,眼神忽地转向倪南方向,“倪小姐要不要去玩一下。” 他指的那些乐器。 倪南轻摆了摆头,余光瞥了周青山一眼,他似乎也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本来是在看文件的。 前面几分钟,公司出了点事,助理发了一堆文件过来,江津砚让他去办公区处理,这儿太吵闹了。 周青山问倪南,你在这儿,还是跟我一起去? 倪南脑壳一下不灵敏,闷着气说就在这儿。 那时候,周青山笑了一下,回江津砚,说就在这处理,他的小菩萨不愿走,他得陪着。 现在想起还是脸红。 在场的人都想听倪南的回答,她那摇头是不想去,不屑于,还是不会,结伴掩嘴悄悄议论。 倪南:“我不会。” 盛夏天里,整个人泡在酷暑中,院里的青梅树枝叶摇晃,闷鼓鼓的风撩起衣摆钻了进去,同学路过南桥胡同找到倪南家门牌号。 大门是开着的,院里建了一处小凉亭,其实那是倪钟生以前搭的葡萄架,后来葡萄年年不活,他一植物学家败给了这葡萄,纳闷了很久,宋文女士看他天天蹲那研究,烦得很。 某天找了人上门拆了,改了个乘凉地。 同学踩着自行车,大喊倪南的名字,她妈妈给报了兴趣班,她现在就要去上课了,问倪南要不要一起去啊。 宋文女士在亭下嗑瓜子听歌剧,睨了一眼在一旁小声抽泣的倪南,替她答了,说不去,她要回老家。 放暑假前的一周,倪南跟同学约好暑假一起报钢琴班,两个人放学还悄悄改了路线去培训班看,问了价格拿了一张传单走。 宋文女士不同意,说浪费时间,到了约定时间的那天,倪南第一次顶嘴撒泼,换来的是宋文女士的一顿骂,扬着巴掌对着她的手臂拍了几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懂事了!叫你不要去做的事非要去,是不是在学校跟人学坏了,那个小椿还是谁?!” 倪南的泪水不受控制往下落,捂着渐渐红起来的手臂,带着哭腔喊:“不是!不是谁!是我自己,我就是自己想学,你老拿我去和别人比较,那为什么你不拿你自己和别人的妈妈比较。” “别人家的妈妈都会支持女儿意愿,你为什么不会啊!” 宋文女士当她叛逆期不懂事教训,电话打到班主任那里,问班主任,倪南最近都和谁走得近,是不是跟不学习的走一块。 那时候倪南恨死宋文女士了。 似乎是意外,江津砚“啊”了一声,他认识的中文系女生基本都会些钢琴小提琴之类的,他以为这是中文系的标配了。 周青山漫不经心撩起眼皮,轻笑:“家里只用一个会弹钢琴的就够了,小菩萨还是得供着。” 倪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 晚风吹过转角撩动了倪南的裙摆,她软着身子靠在周青山怀里,他的唇落在倪南的颈边,倪南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 太羞了。 身子骨都是酥软的,快要站不稳了,腿一软,人往下倒,被周青山不动声色托住腰,往上带。 一声闷笑,倪南薄脸皮都烧了起来。 想要表现老练,但是在周青山面前,一个对视就能瓦崩她所有的精心排练。 倪南气音哼哼两声,推开他要走,又被拉了回来。 快十点了。 周青山问她还回宿舍吗? 倪南心跳得厉害,震耳欲聋,险些没听见他问的话,仰着头,清水似的眼眸望着他,咬了一下唇,说不回了吧。 原来当周青山的助理还得会开车啊,倪南大一的时候,很多学姐告诉她们,中文系这专业啊,毕业即失业,要趁早做好规划。 倪南就想,如果找不到对口的工作,那她就去应聘周青山的助理。 不说经验与对口,就开车这条就把倪南给堵死了。 她21岁了,永远在科目三翘辫子。 到了后座椅上,周青山替她扣上安全带。 一个喝了酒的照顾没喝酒的,助理从后视镜小幅度窥探,稀奇稀罕。 闷得慌,倪南身子往周青山偏了偏,小声问他,头疼不疼啊,能不能开一点点窗呀,好闷。 她晕车。 周青山酒量没那么差,何况才是抿了几口,瞧小姑娘脸色比上车前苍白几分,猜想到是晕车了。 点了点头,小姑娘却只是摇下来了一点点,那点缝隙风吹得进什么。 他这边的车窗降下来许多。一阵风把倪南的头发往前吹,扰了视线,霓虹灯闪烁,高架桥上成排争艳的花儿。 手机叮咚一声。 倪南摸出来去看,室友高湫发来的短信。 微信好多未接的通话跟信息轰炸,她都没看到,没有提示出来。 好遗憾啊,不能跟周青山回家了,倪南坐正了身子,扭过脸,糯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青山看了过来。 “周青山,我不能跟你回家了……” 车下了高架,转弯重新导航,走了近道很快就到京大,倪南就不要他送进校园里面了,让他早点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喝杯蜂蜜水。 望他眼中起风 第9节 把着车门把手,一只脚要踏出去,又依依不舍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这一别以后就看不见了似的。 周青山同她对视着,捏了捏她的脸,“以后又不是不见了,明天我来学校找你,还是后街那家川菜馆。” “我就想多看看你嘛……” 倪南语气好软,周青山差点昏君了,手机拿出来要拨通电话到校长那里去。 倪南吓死了,他这个动作怎么和她妈一样。 她最怕和校长扯上关系了,初中因为宋文女士那通电话,她被特殊照看了好久,几乎天天报备,简直是人间噩梦。 到了大学,好不容易一年到头不见校长一次,见到也不认识,她可不想再“特殊”了! 下了车没走几步,车还没开,倪南小跑回来,弯下腰,眼神无辜眨眨,意图太明显,耳朵出卖了她。 “周青山……我能索要一个晚安吻吗?” 又问的小心翼翼,叫人不忍心拒绝。 周青山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往前微探身,从外面只能看见他利落的下颌线。 蜻蜓点水一吻。 校门口倒也不好太放肆招摇,小姑娘脸皮薄。? 第8章 不知春 或许是不太重要,所以随口一说的话不上心,是她认真,当了承诺。 从早上八点开始,倪南就一直在期待。中午提着那条白裙子去了一趟干洗店,昨天沾了烟酒味。 从后街走回来的时候,路过川菜馆,依旧生意火爆,没有折扣,学校要新建栋楼,工人午饭都爱吃这家的,够味实惠。 在那徘徊了好久,来回转圈有点尴尬,又去旁边的一点点买奶茶,顺便给室友们的一起带了。 手机亮了又暗,反复几次,点开跟周青山的聊天框,还是她发的早安。 那边一直没有回。 戳了戳手机屏幕,心底暗暗骂道,周青山王八蛋。 距离仿佛一下又远了起来,昨晚触手可及的人又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变成了不可摘的月。 高湫喝着奶茶,拖着椅子到她旁边坐下,问她昨晚去做什么了? 乖女女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学期间,她们所有人都有不归夜的情况,唯独倪南一次没有,昨晚是第一次,怎么让人不浮想联翩。 再次问及是否谈对象了。 倪南想了很久,定位他们之间的关系。 跟不跟倒不像恋爱前奏的告白,这关系很奇妙,暧昧情人?或者一只随手逗逗的小猫,总之是不上心的。 缘由今日,也是她的执念。 倪南小口吸着四季奶青里的波霸,轻轻摇头,说不是。 高湫看着她的侧脸,高挺鼻梁,长睫垂着,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经历百战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她讲不出什么道理,自己都糊涂得很。 两个人关系那么好,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倪南有喜欢的人呀。 大一的时候,追倪南的人超级多 ,宿舍楼下总能看见告白者,倪南拒绝果断利落,不留定点幻想。 那时候高湫也就是以为她眼光高了点而已,很正常,她那么好看,就自己都觉得学校没人能配倪南。 一方小天地,两个人说话声音压得低。 “我问了你那么多次,你居然都瞒着不说,害我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光是有些刺眼的,照在身上还有些惹人闷。 倪南不适眯了眯眼。 “我说过了呀,在你上次问我的时候。” 高湫又问她,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认识吗? 要怎么形容他呢,好像所有的形容词都稍微逊色,是见到他,心跳脉搏都会迅速蓬勃,是归属感的存在。 “不认识的。” - 五月中下旬,天气逐渐热起来了,闷热,偏还连下好多天的雨,更加闷热了。 选修课的老师也没多少心思讲课,讲了一点就让他们看ppt,半途还抱怨教室空调效果怎么变差了。 倪南穿着亚麻连衣裙,坐在空调底下,冷得发抖。 握笔写字都有点不稳,歪七扭八了,好丑。室友坐在旁边低头玩游戏,戴着airpods用头发遮住,骂猪队友。 离下课还剩好久,倪南也开始无聊,拿出手机开始悄悄玩,她没有那么高明的玩手机手段,真的是能被老师一眼发现。 巡查的老师走过,第一个就点她名。 倪南吓得手机哐档一声掉在桌上,全班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室友小心翼翼把手机藏进桌肚里,爱莫能助看了她一眼。 这回死了。 倪南认命闭了闭眼。 “怎么回事!都是大学生,二十几岁的人了,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吗?!还上课玩手机,玩的还那么明目张胆,是不把老师当一回事是吧!” “那个同学!明天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给我!再有下次,全校通报批评,知道了没有!” 第一次这么被老师训,倪南指甲陷入手心,红印子显眼,紧咬着下唇,忍着难堪的泪,点头。 “知道了。” 声音跟蚊子一样,巡查老师还想说什么,体育课回来的人闹哄哄走过,男同学跟她熟,嘻嘻哈哈打招呼,她深吸口气转身走了。 人的情绪崩溃可以是一瞬间,夜里伏案写检讨的时候,思绪混乱,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泪水哗哗掉,写好的字全被浸湿。 是咬着唇,死命不发出声的哭,肩头一抽一抽。 一年一次严格巡查,全校玩手机的那么多,只有她第一次玩就被抓来警示。 往后的日子,“玩手机被抓的那个女生”一直跟随她。 脊背永远直板如尺,也弯了几分,她很敏感,走在路上,别人多看她几眼,都能想很多,也会想那日的丢脸事迹,不自觉就低头走路了。 额头撞上结实的胸膛,痛感都是后知后觉的。 连声说对不起,往左小步挪动,准备走,手腕却被抓住,颗粒珠子清凉撞在腕骨。 是很熟悉的感觉。 而后声音直接让倪南热了眼眶。 “我们倪南,怎么不正眼看人呢?” 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以为那日失约已经是兴趣到尽头,人之间的缘分本就薄弱,潭柘寺三叩九拜换来一朝相处已经是天赐,不敢奢望。 她很有自知的。 拿到京大通知书的那天,倪南在附中校门口看见周青山了,他从黑色商务车下来,与在白哈巴村见到的时候,少了少年气息,更加成熟稳重。 周围看她的人好多,校花也在,那时候倪南就是很普通的女孩子,还未长开,人群里毫不打眼。 议论纷纷中,有一道声音格外清晰刺耳。 “云舒,那个人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学长对吧。” 云舒神采飞扬,“是啊!本人更帅吧,我认识他!是我哥哥,他现在是来接我的。” 说完,她跑了过去,黑茶发色的头发披着,随风扬,停在周青山面前,女孩灿烂甜甜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周青山让她进了车里。 人群忽然散去,倪南抬头发现天色已晚,走路回家穿过小巷,高考结束拿到手的手机忽然也没那么想用了。 云舒总是提起这个哥哥,丝毫不藏爱慕之意。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那样好看。 备忘录里写着高考之后必做的事情,她一行一行删去,留了两条。 寄与周青山的信淌在月光下,风竟吹不走,许是冥冥注定,要她留下,无人可知的爱意也应好好保留。 那是一段荒唐的青春。 手指轻叩桌面,提醒她回神,精致的单子被倪南捏出了褶皱,回神过来看了一眼周青山,又去看服务员。 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单子皱了。 这不要紧,换一张就是,服务员被她搞得愣了几秒。 她要了壶不知春。 茶社四面环树,推开窗就是葱绿枝叶,摇摇曳曳,风起作乐。 周青山来京大就是为了找她,远远看见了她,便下车朝她走去。 小姑娘心不在焉的,撞了他也不抬头,看见自己后又是一脸委屈,那可怜劲儿,让人舍不得多责问几句。 她说不想在学校附近,想要离学校很远。 恰好井亭茶社老板给他打来电话,预留了一个包厢给他,问他何时来。 驾车开了挺长一段路,这一路上小姑娘闷着肚子一句话也不说,到了茶社也是出游灵魂,空留躯壳。 - 茶泡好,周青山递给她。 品茗杯精致小巧,内壁浅色,茶汤呈橙黄,入口细腻甜柔。 周青山问她味道如何,不合适不要勉强。 “好喝的,我爱喝。” 回味甘甜,倪南是真觉得好喝,乌龙茶喝过不少,没喝到过这种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10节 家里不缺茶,一柜子翻下来也都是熟普、大红袍,还有宋文女士爱喝的花茶,不见不知春。 茶社老板进来,也问起味道如何,倪南也只点点头说好喝。 周青山却是和老板讨论起来了,她就在一边听着。 春过始发芽。 茶是不醉人的,倪南喝的上头,离了茶社走路似乎都不稳,下阶梯一步一倒,周青山揽着她腰下去的。 这画面落别人眼里就是倪南故使伎俩,可她发誓,真的是头昏,看路都是弯的。 周青山是最讨厌这种小心机的。 她抬头看周青山,那可怜劲又出来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周青山一头雾水,把人安顿进了副驾,扣好安全带,还未撤离起身。 离得很近,呼吸交织,再凑近一点点就能鼻尖碰鼻尖,倪南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描摹他。 好多天不见,真的很想念啊。 “不是故意什么?” 低沉磁性的嗓音入耳,倪南拧巴着,软声说:“就……我不是故意站不稳的,是真的突然头晕眼花,像跟喝了假酒一样。”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周青山险些气笑,耐着性子问:“倪南,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讨厌你。” “因为你不喜欢耍小心机的女生……” 周青山抬手,指腹剐蹭她白嫩柔软的脸,“你倒还挺了解我。” 很小幅度点头,也被窥进了眼底,他似乎是无声轻叹,又摸了摸她的头,那声叹,是叹的什么?倪南吸了吸鼻子,眼眶又酸涩起来了。 与倪南相处的所有,周青山都是头一遭遇见,处理起来是不顺手,跟工作不一样,可以不论感情,杀伐果断。 倪南不一样,跟她就是论感情的。 他不知道天底下的女生是否都如同倪南这般,哄不得,一哄哭更凶了。? 第9章 奶油色 梨花带雨模样,着实让人心疼怜惜,周青山为她擦拭眼角泪水。 没有回学校。 周青山带她去了比较近的一套公寓,入门满眼都是绿植,真假混合,家具摆饰多,一种极繁的美,墙上书法不仅限于瘦金体,还有很多有趣各异的江湖体。 咖啡角墨绿色咖啡机嗡嗡作响,倪南坐在沙发上,拿过一个南瓜抱枕,眼珠子转动,打量着这间公寓。 真的很温馨啊。 像是两个人居住的地儿。 胡乱想着,倪南捏紧了抱枕,垂下头嗅到忽远忽近的一股香味,讲不出是哪个牌子的香水。 但能很肯定,这是女香。 苔绿色宽口咖啡杯端到了中古茶几上,精致得像上个世纪的藏品。 苦涩味下肚,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偷望周青山,白衬衫黑裤,坐在单人沙发上,慵懒姿态靠着,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指捏着手柄,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滚动。 危险迷人的性感。 尤其那一双眼睛微眯瞧过来,眼底荡着浅浅笑意,倪南立马缴械投降。 戴着白奇楠的那只手拍了拍还有余隙的一点地,问她要过来吗? 倪南放下了咖啡杯,坐过去,嘴角扬起,窝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这下不委屈了?” 手里的杯子轻放桌面,往后仰靠,揽住她的肩头,指尖摩挲过白皙的脖颈,激起一阵颤栗,周青山轻笑问着。 本来自我调节释怀了很多,经他这么一问,委屈又如潮水涌了出来,就好像有了家长撑腰的孩子,委屈都敢说了。 倪南吸吸鼻子,眼泪就这么流,闷着嗓音:“还委屈呢。” 白衬衫浸湿了一片,直烫胸口,周青山捧起她的脸,“小菩萨怎么成小哭包了啊。” 倪南细声轻诉着前段时间玩手机被抓写检讨,还被全校人知道的事。 小姑娘红着眼,坐直了身体,弯身抽纸擦鼻,哪是因为被抓包委屈啊,分明是怨他失约。 那日,车行驶到一半,老宅的电话打来,说老爷子逗别人家的鸟,被狠狠啄了几口,要走的时候,那鸟又飞出笼子追了过来,老爷子哪里受得起这样惊吓,身摆不稳摔倒在路边上。 老爷子在医院三叮四嘱,不要把这丢人糗事说出去,一把年纪了,还丢这人。家里阿姨前脚答应,后脚躲到医院楼梯间打电话给周青山,一字不差说了这事。 摔得不轻,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院。老爷子见了人就不放人了,中间还给周青山安排了两场相亲。 后又说到云舒,不久就要从国外回来了,也让他考虑考虑。 周青山敷衍点头,撩起眼皮,手里的书合上放到一边,他笑:“老爷子这是给我选后宫呢。” 老爷子骂他没个样子,气到血压升高了一点,随后跟一旁阿姨扯起家常。阿姨家的孩子比周青山还小,已经结婚生子,老爷子一直叹气,像是周青山要给他们老周家绝后似的。 “三爷肯定是要找那不寻常人的仙女。” “仙女,什么仙女,带个女的回来就算我们老周家烧高香了,回来我就给供着。” 周青山脑海里浮现那晚上,倪南胆怯又大胆,明着双谁看了都心软的眼,问他要个晚安吻。自己答应了第二天找他,没去成,这小姑娘也不像别的女生,发短信来问个原因。 丝毫不纠缠,似乎若他真的腻了,一个眼神她就会明白,自己走了。 周青山看着手机里99+的信息,却没一条倪南的,心里怪没滋味的,逐条删去,留下倪南的,聊天记录还停在那晚。 小姑娘发了很多让她酒后注意的事项,表情包粉粉嫩嫩的少女心十足。 他不找她,她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奶油色窗帘被风吹动,挂在窗边的风铃作响,倪南的声音也散在风里。 “那我不怪你了。” 周青山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嗓音含笑问她上课玩手机为哪般。 倪南不肯说,白皙脸蛋飘上一抹红晕,脸埋在他的胸膛,试图藏住那抹羞,脸藏住了,耳朵又出卖了她。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能羞成这样。 这模样真是让周青山好奇死了,她不肯说,他就将手搭她腰际边,轻轻勾指,小姑娘扭着软腰,东躲西藏。 到头来,周三爷是答案没问到,惹火上身的苦头倒是吃到了。 - 骨节清晰的手指勾住窗把手,往里带,关上。天是有点闷热的,开了空调,周青山却不见室内温度凉爽起来,燥热死了,合着是窗户没关,凉气钻了出去。 难得糊涂一次。 倪南双腿屈在那张单人沙发上,手肘搭在沙发背上,下巴抵在手上,眼神一瞬不瞬跟着周青山,脸还红着。 奶油色的窗帘,写着祈愿的风铃。 这个房间一切都与周青山突兀,除了墙上那幅瘦金体。 倪南嗓音还有哭泣后的哑,跟带着轻微鼻音,问出自己疑惑:“周青山,这是你的房子么?” 周青山走过来,腕骨白奇楠又润了些,抬手揉了揉脖子,嗓音也哑:“算也不算吧。” 微微侧头看周青山,没懂。 “这房子从陆曼手里赢来的,讲起来也是很久远的事了。” 高中毕业一个月后发生的事情,打赌陆曼跟她那时候的男朋友好不了一个星期。陆曼那时恋爱都不超过一个星期的,三天就会厌。 陆曼信誓旦旦说他不一样,这次认真的。 南迦这套房当时刚装修布置完没多久,她拿着这个当赌注。位置偏,不值钱,胜在环境好,周青山也就接着了。 “下次带你见见她。” 周青山来到了她的旁边,手指微凉捏捏她的后颈 。 不是那么想见的,倪南知道她,高中时候除了周青山的名字响亮就是陆曼了,张扬的美,气质却又如江南女,矛盾的美被她拿捏刚好。 后来他们两个还传过绯闻。 大众不仅对明星的私生活八卦,对着贵公子小姐也是好奇的人,人上人嘛,想看看和他们哪里不同,满足一下自己的窥探欲。 一张黑白背影照,旗袍与西装,站在群花前。 众人称赞为佳人。 倪南看红了眼,躲在宿舍被窝里蜷缩身子,咬着手指哭泣,抽丝剥茧般心痛。跟陆曼比,她太没优势了,本就普通,高中时,不如云舒,大学开始打扮注意自己,陆曼那样的绝世美人爆红在网络。 谁看见他们两个不会说一声般配啊,看戏的都成cp粉,真情实感扒起他们的过往。 说得恰有其事,就他们床下听到的一样,各种小作文在流传,倪南却分辨不出来真假来,那是她没有参与的年少。 室友也拿着一篇分析贴问倪南。 “阿南,你好像也是附中毕业的哦,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啊?” 那是倪南第一次甩冷脸,关上电脑,踩着冰凉杆子爬上床,“我不知道。” 倪南也挺害怕见到陆曼的,就跟替身害怕见到正主一样,那是一种被碾压的憋屈。 暗恋见不得光,她也是。? 第10章 烟火气 南桥胡同烟火气十足,遛鸟下棋的,还有孩童踩着滑板乱窜。倪南挎着包,指尖搭在肩带捏着,从大树庇荫的热闹下走过。 客厅电视机声音放的老大,盖过人的声音,倪南把包放在沙发上,厨房里一直传来宋文女士的声音,听不清讲的什么。 望他眼中起风 第11节 倪南走到厨房门口,一只手撑着门,脑袋往里探,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模样让人看都觉得好笑。 戴着围裙,双手叉腰的宋文女士,看着手机屏幕播放的视频,一会儿又拉回开头,皱着秀眉,抬头看见倪南探出个脑袋在那,脾气一下来了。 “看着做什么啊,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择菜。前面叫了你那么多遍不应,不知道长了个耳朵是做什么用的。” “电视机声音太大了,我没听到。” 倪南走过去,台面摆了特别多的菜,宋文女士嘀咕了几句,走出厨房把电视暂停了,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一时间还不自在。 倪南拿起娃娃菜准备剥了去洗,宋文女士过来“啪”一下打她手腕上,白皙腕上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去洗香菜,然后把四季豆择了。” 倪南闷闷嗷了一声,特别不情不愿过去洗香菜,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哗流,倪南轻柔搓着香菜根,有些心不在焉的。 “妈妈,你能教我做饭嘛?” 宋文女士切肉呢,听到倪南的话,忽然就喜上眉梢,切肉的节奏都轻快起来。 “怎么突然想学做饭了?是知道妈妈做的饭菜好吃了吧,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又难吃,早叫你中午晚上都回来吃饭,你硬是不肯,说时间赶,还能有多赶啊?妈妈在你们学校附近又不是没有房子……” 倪南低着头,长睫卷翘轻颤,水从手背一直落。 宋文女士电话来得突然,倪南正坐在周青山车上往学校去,车里放了音乐,电话响了两次,她才后知后觉是自己的电话。 恰在红灯,车停下,倪南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侧过身,手掩着嘴,小声说着话。 周青山没听别人打电话的爱好,摇下车窗,手自然地搭在车窗上,看外面天色。 电话打完的时候还没绿灯,倪南抿了抿唇,跟周青山说:“我妈妈让我回家吃饭,就不能跟你去学校后街的川菜馆了。” “你在下一个路口右转把我放下就好了。” 他问:“不用我送你回家?” 胡同的人都太熟了,周青山送她回家,准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要是传进宋文女士耳里的那个版本不那么好,倪南是要被关家里的。 所以她说不用。 周青山就那么看着她笑,手撑在车窗上,斑驳光影落在他身上,语气是明显打趣的,可听起来好像真让他委屈了。 “我们倪倪是嫌我见不得人咯。” 话音刚落,倪南脸臊红起来。 我们倪倪…… 爸爸说,喜欢一个人想跟她好,就会用叠词叫对方,显得亲昵。 手机握在掌心,捏紧了又松,倪南声音很低,“没有嫌你。” 绿灯了。 余光中,那双过分好看的手把着方向盘,没有世俗欲望的一张脸盯着前方,嘴角挂着浅笑弧度。 他问位置在哪。 倪南报了地方。 没有真的送到胡同里,离胡同还有一条小街的距离,走过去大概十分钟。倪南缓缓摁下红色键,安全带却抽回迅速。 她问周青山:“那你晚上吃什么呀?” 周青山饮食不规律,经常会忘记吃,也真没想今晚要吃什么,偏头瞧见人小姑娘顶着双明亮的眼,眨巴眨巴。 “我呀,随便吃点凑合一下,没有我们倪倪命好,有人给做饭。” 他说这话时,嗓音缓沉带着点笑。 倪南心头一软,就莫名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他,让他一个人吃饭了,偏身拉过他的手,眼神清澈虔诚,“我下次给你做饭好不好?” 周青山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热烫手背,倪南忍不住瑟缩一下,被他紧紧抓住,他望着她的眼,语气溺死人。 “我们倪倪怎么这么厉害。” 说她会做饭很厉害,倪南心虚几秒,她不会的其实。 唯一一次下厨房,刚下锅的土豆立马黝黑,烟雾缭绕满屋子。 - “笑什么啊,那一根香菜都要被你搓烂了!” 倪南赶紧换了下一根香菜洗,嘴角是抑制不住上扬。 给喜欢的人做饭是一件快乐的事。 宋文女士的厨艺也一般其实,五道菜会有三道菜翻车,不是把糖当盐就是把醋当生抽。倪南跟倪钟生还不能说,硬着头皮往下咽。 菜洗好了,倪南提着红袋子到垃圾桶旁蹲下,择菜,宋文女士手机视频声音外放,加大音量,美食博主做饭教学视频。 是道毛血旺。 听起来好简单哦,倪南蹲着心想,做饭也没那么难嘛。 等到正式上手的时候,手忙脚乱,油滋滋外爆,宋文女士在背后一把扯过她到自己身后来。 “都跟你说了,铲子的水也要擦干,油不能沾水,不听吧。去把手用凉水冲一冲。” 倪南的手臂红点点一路,刚被溅上的时候特别痛,现在没感觉了,走到洗手池淋水,水龙头刚关,宋文女士让她接碗水过来。 印花碗盛满水。 宋文女士全倒进去,手机屏幕都是油,抽纸一擦,接着那个视频看。 倪南眼神在调料瓶打转,再三回想,自己应该没有放错吧? 这顿饭完成艰难,坐在小叶红檀餐桌的时候,倪南小口扒饭,手机摆在桌面,宋文女士在讲话,手机亮了亮。 弹出消息,宋文女士一瞥。 倪南顿时心慌,她没把显示消息详情给关掉,放下碗筷,手指摸到侧边摁键,熄灭手机屏。 “谁啊,一下发那么多条信息。” 倪南心虚说道:“是高湫,就是我那个玩的比较好的室友,上次来过我们家。” “这丫头呀,好久没过她了,下次有空叫她一起来。我还酿了些青梅酒,这丫头不是喜欢喝酒嘛,你等下回学校的时候带点给她。” “好。” 周青山的消息等到半个小时以后才有时间看,他发了几道菜来,是他今晚的晚饭,倪南放大了又放大。 默默记下了这几道菜。 晚上回学校,手上提了好多袋子,她都说不要拿了,宋文女士还要塞,说什么,她不吃,她室友要吃的啊。 还骂她笨,一个屋檐下住着,关系肯定都要搞好的啊。 “你没看到网上那些新闻啊,宿舍矛盾,最后闹出人命了。” 倪南撇撇嘴,自己跟室友关系都挺好的啊。 只不过倪南这大包小包,真感觉像是在外地读书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装满了母亲的爱,室友也这么说。 若不是翻开袋子,里头没一个倪南爱吃的,她也会自欺欺人相信了。 高湫抱着青梅酒高呼,要跟她们不醉不休,她们才不呢,明天是满课,谁遭得住。 开了封的酸奶疙瘩被放在角落,她们吃不来。 倪南从她们挠痒的魔爪中逃脱,其中一个室友在那喊:“这柔软的身体,不知道以后该便宜了哪个混蛋。” 周青山的电话就这时候打来的。 黏腻的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留香珠香味,阳台蓝色桶子摆在正中间,刚洗的衣服还在滴水。 倪南绕过去,手撑在栏杆上,风吹来,长发往后飘,声音软软“喂”了一声。 那头饱足后似乎还有娱乐项目,嘈杂的声音伴随难听歌声从麦里传出来,周青山说话听不清,倪南就跟他说:“你那边太吵啦,我听不清你说的什么。” 听筒里一下静了。 周青山问她在哪。 倪南笑着应:“在宿舍啊,怎么啦?” “满公馆来吗?” 那头忽然传来女声,没说几句就没声了。 倪南心提了起来。 带着怯意语气都不自然起来,“太晚了,宿舍马上就要关门了,我就不来了。” 那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倪南萌生的怯意,没由来的,只听到一个声音就让她不自信,藏不住怯。 也许听出了也许没,只是很轻地笑,然后说了一声早点休息。 听筒里嘈杂背景音成为最后一点音。 周青山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陆曼在一旁肆无忌惮嘲笑:“我们周老板也有被拂面子的一天啊,真是不容易,这个女人我一定要见见,看看什么神仙把我们活阎王周老板拿捏住了。” 江津砚在一旁起哄:“真是个仙儿,你看到她就知道了,跟我们圈儿的人不同,跟那些个莺莺燕燕也不同……” “……总之,就是比较特别。” 说完,开了瓶酒满杯倒。 陆曼更好奇了,扭头看了一眼周青山,忽然问:“认真的?” 手机里还存着那日为倪南在玉兰花前拍下的照片,很美,但他手机里从来不存其他女人的照片。那日导出来在电脑,应该会慢慢遗忘在某个角落,不见天光。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边擦头发边走,路过电脑桌前,界面还停在ps,小姑娘江南含水般的笑,戳着人心窝,很软。 周青山突然就想把图片传到自己手机上。 那是一次例外。 开了个头的例外,此后会有更多的例外,独属于倪南的。 周青山还不明白,只是觉着小姑娘对他而言还挺不一样,比喜欢多,比爱少。 当陆曼问这个,他也没想就回答:“还能有假吗?” 望他眼中起风 第12节 “她呀,不经逗的,哭了可难哄。”? 第11章 少年郎 满公馆是京城最大一家娱乐会所,也是身份的象征,谁能有那的会员,都够在酒桌上吹上好几壶。 倪南以前在部门聚会的时候有听学长谈起过,那学长也是个富二代,卡在满公馆的最低门槛进去的。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他是那里的黑卡会员一样,大家个谁想去他都能带。 有学弟真举手说想去时,他又支支吾吾找半天理由推拒了。 后来那学长毕业,家里公司似乎做大了,说要带人去满公馆,点名道姓倪南,她不肯,那学长就施压。 校园学生会就跟个小型社会一样,但凡沾了点职称的都要摆摆谱,他是个副部长,明里暗里让倪南自己识趣点。 纠缠了好几天,被高湫一酒瓶子给砸了过去。 他囔囔着要动用关系,开除她们两个,高湫一点都不怵他,白眼翻他:“动动动,看你关系好使还是我关系好使。” 高湫家境也不错,不属于富里面的,官里头的,只是看着不像。 青梅酒带了一大瓶来,高湫一个人就干了一半,还剩些,她一个一个倒杯里去,都得喝点,别说她吃独食。 到倪南这时,停了。 “你还是吃你的酸奶疙瘩吧。” 就是那种大姐姐看不起小屁孩的语气,盖好瓶子转身就要走,倪南扯住她衣角,说喝一小口。 宋文女士酿的青梅酒,倪南还从来没有喝过,有一次好奇想要偷偷尝,被拿竹条子打手心,说她尽不学好。 墨绿色宽口杯盛了一点点。 夏日清凉爽口的感觉,除此外,倪南品不出什么。高湫说,加冰块乌龙茶更好喝。 那晚上倪南清醒死了,喝了酒都没醉,一杯后又要了一杯,高湫瞪大了眼,说可以啊牛逼了。 还说下次hls带上她一起。 - 下午五点四十分,倪南把书本装进帆布包里,跟高湫一起往外走,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围了好大一圈人。 走进圈里。 好气派的一辆车啊。 难怪那么多人围观,此时校园内部论坛早就爆了,高湫刷着手机,一口一个牛逼。 倪南真不识车,看着也无感,顺和着点点头。 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她拉着高湫要走,高湫不肯,她让倪南先回去。 倪南松了手,转身背向而驰,身后熙熙攘攘,落日晚霞。 到了宿舍,倪南给宋文女士打电话,问她之前是不是提到了学校附近有套房,这会儿,宋文女士正打麻将,输了好几把,心情不愉。 “你要干什么?搬出去住啊,我告诉你,那可不行,女孩子一个人住不安全。” 还是手搓麻将,一局完,宋文女士没手拿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牌桌上,搓子码牌。 倪南站在阳台,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好,“不是,我只是想偶尔去那里自己做饭吃,室友有时候也想弄火锅,但宿舍里不允许有大功率电器,查到了会被罚的。” 麻将相碰清脆的声响落在听筒,那头好久没讲话,可能根本没认真听,哦哦几声,然后没了。 “位置在哪里?是用钥匙还是密码锁啊?” 宋文女士码好牌了,对着手机说:“你要干嘛。”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认真听自己讲的话,明明早就该习惯了的,眼眶还是会酸,倪南咬了咬唇:“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要去那里做饭。” “你们家倪南是要放暑假了吧,那也可以到时候回来做饭啊,做好了,记得喊姨们也过来尝尝你的好手艺。” “是啊,你家这姑娘真不错,还会做饭,看我们家那个,饭都还得我端到面前才吃。” 那头宋文女士的声音徐徐传来,“那不一样嘛,你家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脑袋灵活,以后赚大钱请人做饭,倪南就比不上,笨得要死,不会做饭就等着被饿死。” 牌友哈哈笑,说哪有哪有,赚什么大钱,赚点小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又开始谈论起倪南的专业,贬低一文不值,说中文有什么好学的,大家不都是在说,浪费那个钱,以后还不找工作。 宋文女士吆喝着出牌,说她自己要选的,拦不住。 倪南默默挂断了电话。 当年考上京大,意料之外,她们谁也没想到,因为她的确如宋文女士所说,笨得要死。 小学时候,人家轻轻松松九十一百,倪南次次七十分。 初中时,物理最差考过12分,毕业本校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倪南考上了附中。 到了高中,乏善可陈的青春里,周青山这个名字突然出现。那种感觉很不一样,她想要和他一样优秀,她要追上他的脚步。 她很笨,平庸,可她喜欢的人曾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宋文女士看不到她的努力,姥爷打电话来祝贺,她只是轻飘飘一句“运气好而已”。 到现在,宋文女士也是看不见她的闪光点。 倪南吹了很久的风,突然又释怀了,好像自己本来也没什么闪光点的,一直平庸。 也不怪宋文女士。 手机震动一下,倪南抹去眼角泪,顺手往后别了一下头发,垂眸看手机。 顿了两秒,快速跑回宿舍里面,在镜子前面抹口红,描眉,又朝手腕跟耳后擦了点香水,携着落日奔跑。 在学校侧门停步,喘着气,微微弯腰捂着胸口,看见周青山走来,笑道:“你怎么会来学校啊?” “来找你。” 周青山白衬衫黑裤,领口扣子解开两粒,肩宽腿长,看上去养眼极了,有种禁欲的感觉,特勾人心,走来时还有沉香味。 倪南的眼挪到他左手的白奇楠。 色泽润度看起来是盘得特别勤快,她买的串就没有这么润的,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常忘记盘,也不大会盘。 那辆被围观的车停在不远处。 倪南被塞进了后座,纳闷呢,就看见前面坐着的助理,尴尬笑笑,然后看窗外,祈祷周青山快上来。 可他在外面还打了个电话,神色烦躁。 周身气息冷了下来,倪南小手一点一点向他靠近,小拇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无辜抬眸看他,要他开心一点。 紧蹙的眉头一下舒展开。 前面助理惊讶张嘴,往后视镜瞥了好几眼。 倪南问他这是要去哪呀?周青山目光看向她,嗓音带笑答她,去西山。 西山是周青山的家。 倪南挺直了背,右手无措攥紧了裙摆,攥紧又松开,眼神不知道该往哪看,脑海里播放曾经看过的电影,女生跟男生回家,之后发生云云。 耳尖忽一下熟透了。 润如玉指尖带着凉感触碰上来,倪南条件反射缩了一下脖子,周青山的手顺势捏捏她后脖颈,轻笑声入耳。 “想什么呢,耳朵这么红。” 倪南不敢看他,看窗外,语气虚得不能再虚,“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不敢看我?” 窗外路灯亮起,高峰期车流望不到头,世界被蒙上色彩,泄光而来一抹白。 倪南扭过头,想要看他。 可是满腹贪欲怎敢正眼瞧。? 第12章 冷如玉 青梅酒是没醉人,可让人大胆。 她把美食截图发给周青山,说想吃什么,她都能做,那瞬间就像个小富婆一样,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指着商场里眼花缭乱的店,说想买什么都给你买。 陆曼是这么评价她的。 那时陆曼坐他旁边喝酒,眼神无意瞥见。 “真是可以啊周老板,我算知道江津砚说那话什么意思了,这妹妹确实不同,要给你做饭能说出包养你的气场。以后再有人要我搭桥拉线,我就这么回绝别人,你包养不起周青山哈哈哈。” 笑得花枝乱颤。 眼前食材堆满了台面,倪南随手解开袋子,里头蔬菜仿佛没见过,脑海把宋文女士做过的所有菜都搜刮一遍。 真没见过。 周青山在客厅里打电话,过了一会进了书房。倪南出去的时候没见着人,她小心打量着这间屋子,家具不多,看起来好空旷,没有生活气息。 在客厅转了一会,又回到厨房。 拿手机拍照发给宋文女士,问她那个蔬菜是什么。 估计是还在打麻将,好一会才回。 【上海青啊,难吃得死,以前不是给你炒过,吃一口全给我吐了。】 备忘录记下的菜谱是周青山之前发来图片上的,里面也没有上海青这道蔬菜。 埋头发愁。 周青山从楼梯下来,抽空回了几条信息,从客厅冰箱拿了瓶矿泉水,走到厨房顿住,倚靠着门。 倪南背对他,枯花裙,米杏开衫,长发散落在后,单薄身体,看上去跟纸片人一样。 这姑娘特别禅意,每次见她穿搭都是如此。 手腕应当有装饰,却永远空空的。他之前说有新的白奇楠送她,近来不少人喊他去看新货,都一般,入不了他眼。 望他眼中起风 第13节 入不了他眼的东西自然不能送人。 重影落下,倪南才发觉周青山来了,她捧着上海青搜食谱呢,就那几样做法,总不能一个蔬菜还给炒出花来。 转过头,问他:“周青山,这个菜你很喜欢么?” 周青山往她手上看了一眼,他这个厨房开火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只请了阿姨搞卫生,做饭的阿姨是没有,他很少在家吃。 很多时候凌晨两三点才回来,吃几口面包喝杯牛奶,有点饱腹感就差不多了。 “一般,助理买的。” 菜是什么他都不清楚,谈什么喜欢。 倪南突然笑起来,“那我给你做其他的菜好不好。” 她能藏住什么小心思呢,什么也藏不住,周青山曲指剐蹭她的鼻梁,由上往下,十分亲昵的动作,话也亲昵。 “行,都听我们倪倪的。” 倪南心底暖流淌过,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快幸福死了,双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脸颊贴着胸膛,抱都是小心翼翼。 太不真实了。 时至今日,倪南仍然感觉像是做梦,做一场缱绻美梦,她终于当了一回女主角。 松了手,推着周青山的腰往外头走,他要帮忙打下手,倪南不让。 她怕周青山看见后,下不去口。 - 油烟机声音传到客厅,周青山坐沙发看了会书,没忍住又走到厨房去,烟雾弥漫,瞧不清里头。 周青山给助理发了短信。 找人来修油烟机。 倪南快被呛死了,川菜不好做,看视频看傻了,忘记锅里还有东西,底焦了,辣椒籽也没去丢下去,烟一起,呛死人。 再好的油烟机也败在她手里。 太丢人了,昨晚那么夸自己手艺,今天却是翻车要死。 大理石餐桌上三菜一汤,摆着有模有样,桌上花瓶插着一株绣球,采用正方形构图,拍起来是很有氛围感。 倪南站在餐桌边,手指勾着手指,等门口的周青山回来。 前面好尴尬。 厨房的门一打开,报警器就响了,不得不说这里的保安真的负责,没几分钟就过来了,倪南往外端菜,跟保安大眼瞪小眼。 周青山从楼上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菜,放到餐桌上,然后拉过她的手腕,把人按在椅上坐下,自己出去解释去了。 不知道她怎么解释的,反正倪南坐不住,他刚出去就站起来,眼神一直往外瞟。 住西山的人还有江津砚,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传他耳朵里去了,回回要笑一下。 又不是明里直说事件,拐着弯说,旁人就好奇心起来问个不停,他一口一个“周老板的人,不敢多说”,倪南在一边又尴尬又臊。 烟好久才散尽,门窗都开了。 周青山吃饭也是慢条斯理,夹了一筷鱼香肉丝,醋多了,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倪南坐在他的旁边,紧张死了,味道怎么样啊,她前面尝了一下,这个除了淀粉放多了,勾芡成坨,味道还算好吧。 倪南问他还好吗? 他眼里蕴着笑,喊倪南的名,说:“真是醋死了。” 倪南脑袋轰一下,莫名想到那晚的电话,怯意,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醋味,她真的醋,那么晚了,周青山跟陆曼还在外面。 她都还没有过…… 抬眸看又不敢看,生怕那点小想法又被看破,手指抠着掌心,“啊”了一下,磕磕巴巴说可能不小心放多了。 她叫他吃其他的菜,辣椒夹生背面却黑,那瞬间只想立马遁地消失,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跟周青山说,这次真的意外。 下次,下次肯定不会这样。 当时周青山只是笑了笑,倪南以为他不会吃完的,他却都吃完了。 好给面子的。 饱足后,周青山带她参观了一下房子,推开书房,介绍里头还有个茶室,以后她可以在里面休息喝茶。 倪南心中窃喜,应好。 周青山家中也有青梅酒,他说是老宅送来的,老爷子酿的,还没开封,问倪南能不能喝,要不要小尝一口。 喝了点没醉,就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倪南说:“能喝啊。” 柜子里拿出透明杯,倒酒时,倪南问:“有没有冰块和乌龙茶啊?” “小酒鬼啊,还挺懂。” 周青山停了动作,垂眸看她,勾起唇角,她是个给人意外惊喜的姑娘。 清冷外表,眼底清纯不谙世事,酒好像是跟她搭不上边的东西。 调酒用的乌龙茶家里没备,周青山打了个电话,有人送了来。 倪南坐吧台,只开了一圈小灯,落在吧台这的光很暗,她双手撑着脸颊,眉眼弯弯。 周青山衬衫领口松松垮垮,慵懒禁欲感,喉结规律上下滚动,冷白如玉的肌肤。 倪南咽了咽口水。 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夹起五六颗冰块放进杯子里,冰块碰撞清脆响,青梅酒跟乌龙茶混合,长勺搅动。 倪南终于明白高湫为什么会说酒吧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了。 她给看过一个吧台调酒小哥炫技的视频,黑色马甲,领口蝴蝶结,清隽长相,那时候倪南没有get到这位小哥的点,也不能明白高湫口中的醉生梦死。 周青山没有什么炫技,只是普通调了一杯酒,行云流水操作给人视觉享受,仅是看着就让她沉醉。 歪了歪脑袋,倪南忽然又想起,高湫还跟她说过牛郎…… 想到这里,脸滚烫。 她知道把周青山代入这个很不合适,气质就不像,可她真的好想做一次小富婆哦,然后把钱往桌上一扔,点周青山的名,让他过来。 杯子推到倪南面前,她双手端起来小抿一口,眼神飘忽不定,她问:“你不喝吗?” 周青山绕出了吧台,坐到她身边,没应声,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问:“好喝吗?” 倪南愣了一会,“好、好喝啊。” 人影笼罩下来,耳畔传来大提琴般沉的音,“是吗,我尝尝。” 接着所有的感官都溺毙。 周青山伸出手,轻捏住她的下颌,低头碰上她的唇,微润带着酒意,浅尝辄止。 “味道不错。” 手指在她唇瓣停留几秒,摩挲轻摁。 后来倪南喝酒时总能想到这个时候,好涩。 灯光晦暗中,他们无声对视,倪南身子软到不行,抓着他的手,让她抱抱自己。强劲有力的手臂圈住细软腰,炽热气息喷洒颈窝,倪南觉得自己快要醉死了。 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扯线上来的风扇撩开帘子,透进光亮。 室友在底下讨论今天那辆车,从教学楼开到侧门,接了个女人走。 倪南侧身躺刷着手机,夹着个抱枕,手指抵着唇,偷偷笑,朋友圈刷新了又刷新,从最新一条往下翻,翻到周青山那条大理石餐桌的三菜一汤。 这是周青山的第一条朋友圈。? 第13章 试手感 期末周即将到来,书一摞一摞摆桌上,翻开一本就是背。 高湫从阳台收衣服进来,右耳戴着airpods,摇头晃脑说:“我真是爱死期末周了。” “是呢,我也爱死了,真的太爱那种累死累活学不明白,记得要死要活,结果马什么梅,什么冬梅的感觉了呢。” 阴阳怪气的味冲天了。 倪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情好的缘故,记东西都快,状态在线。 周青山找了她几次,她都推了,怕考试挂科,拒绝的时候,心痛死了,生怕说好的下次又因为种种意外而遥遥无期。 “诶,我点个奶茶,你们有要喝的嘛,一起凑下满减。” “芝士葡萄。” “桃桃。” 倪南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想说一句随便都可以,抿唇一想,好像太难为人,快速攻略一下,点了杯椰椰。 群里转账。 退出来的时候瞥见置顶红圈圈,点进去,周青山给她发了一只猫,说像她。 倪南看了好久,不觉得像啊。 这只猫猫看起来好委屈,鼻子像打了腮橘,一片橘,光看猫时间过了半小时,倪南惊觉,计划被打乱了。 周青山看着消息,忽然笑,就看文字都能想象小姑娘怨他时娇娇的语气,小手握成拳状恨不得锤他两下。 视频通话就这么拨过去。 接到通话的时候,倪南刚拿了太阳伞出宿舍门,外卖送不进来,得去南门拿。前面四个人猜丁壳,本来是说输的去,她们又突然改口说赢的去。 倪南是那个赢家。 楼梯下到一半,倪南走路速度慢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屏幕,那头的人刚从浴室出来,浴袍松垮系着,露出大片胸膛,结实肌肉让人挪不开目光。 生怕错过半点春色。 精致五官突然放大,头发未干水渍顺着额角落至下颌,倪南色心忽起,觉得自己是那水珠。 望他眼中起风 第14节 外放听筒传来一声轻笑,周青山又笑她脸红成那样,小脑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倪南不舍挪开了眼,欲盖弥彰轻咳,正色胡说道:“天太热,晒红的。我刚刚在想知识点呢,马上要期末周了啊,要记的知识点好多。” 屏幕那头周青山笑着点点头,不揭穿她,拉开了椅子坐下,动作幅度稍大,倪南看直了眼。 以前倪南劝高湫不必过分执着,高湫喝一口酒,扯着嗓子在那说不行啊,说自己是老色迷,喜欢那年轻有力的身体。 要执着的。 倪南以前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全部能理解了。换有人来跟她说,周青山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你用真心,你就像小宠,人家只是玩玩你而已。 可是,她也未必亏了。 倪南承认自己同样俗,是老色迷,馋他身子。 过分炽热的目光,周青山不动声色将镜头移下,嘴角挂着浅笑,问她:“好看吗?” 下意识点头,倪南愣住了。 那头就笑,深邃眼眸注视她,漫不经心地说:“要来试试手感吗?” 日头晒得很。 倪南站在太阳底下,停住了脚步,迎面走来学弟学妹,她把手机偏了偏,好后悔没有随身带耳机的习惯,不然现在也不会打个视频还这么虚,把手机喇叭捂住。 好一会儿没答话,只听见风声蝉鸣,油柏路绿荫道上声声谈话音。 周青山往书房窗外看了一眼,再看手机时就见倪南柔顺发丝随风飘,声音很小,窃喜不敢置信。 “真的可以吗?” 这个外卖拿了好久,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仰靠椅子往后倒,接过奶茶,哭唧唧喊。 都问她怎么拿了那么长时间。 倪南脸还留有红晕,甩甩伞抚平伞面折好,眉眼藏笑,说走错路了。 这点属实,后面真走错了,走到了那日周青山来校接她的侧门。 她们也没追问了,抱着奶茶接着背起来。 -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那天,倪南提前交卷冲出考场,怀里抱着书和笔,少女奔赴身影被捕捉。 跑到宿舍楼下,微喘气,手机摁在屏幕,点下发送键。 倪南:【我考完啦!】 刷卡进了宿舍,收到周青山的信息:【楼下。】 倪南立马回头,找寻周青山的车辆,黑车很多,有一半是学生的爸妈来接子女的,她车盲,认不出周青山的。 踮脚蹙眉找,忽然瞥见一辆黑色酷到爆的车驾驶座慢慢降下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沿边,指尖轻敲韵动,腕上白奇楠缠绕数圈。 那是周青山。 不知道他几时来的,等了多久。 倪南蹦蹦跳跳上楼,周青山看着她的背影,隔了距离都能感觉到她的喜悦感,不自觉眉梢也染了喜色。 车子的副驾门被拉开,倪南白裙子背了个链条包,同个牌子的,手上还提着黑色袋子。 周青山视线转到人小姑娘脸上,化了妆,跟以前的有点不一样,没有用力过猛,恰到好处点缀。 他问她袋子装了什么。 倪南像是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宝,抿着唇不说,让他赶紧开车,等下下考时间到了,会有好多人涌过来。 纸袋子放在大腿上,做了腮红晕染甲的手指捏紧袋口,里头的东西边角不露,藏得严实。 周青山忽然倾身过来,离她好近,倪南眨了眨眼,长睫微颤,往前一点点,她的唇可以贴到他的脸,捏袋子的手力度重了几分。 心里打鼓,可惜晚了一秒,她的贪念不可付诸行动。 细心给她系上安全带,“咔嗒”声在车内异常清晰,周青山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倪南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她摸了摸鼻子,往窗外看去。 已经熟读了千万遍的剧本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难免紧张,倪南到西山时,心跳还未恢复正常速度。 倪南抬手捻住一抹发丝往后耳后别,深吸一口气,随周青山步伐往阶梯走去。 别墅里东西多了许多,就比如厨房,锅不同款,锅铲小中大都有,调料全部新的,整整齐齐摆着。 上一次翻车还烙在倪南脑海里,想起来就觉得怪不好意思。 这回打算一雪前耻,信心满满。 周青山走过来抱住她的细腰,声音气息落在耳边,语气坏死了。 “我们倪倪大厨今晚打算做什么?” 倪南头一次缠着她妈要东西,要了好几天,宋文女士终于把密码告诉她,并打电话过来反复确认没交男朋友吧,不是和男人同居吧,还说会突然过来看她,让她不要改密码。 复习那个阶段还会留出时间,去看美食博主的视频学习,有一次宋文女士突击,她正好在厨房弄虾,宋文女士连连摇头,骂她不中用,虾线都去不干净。 搞到头,宋文女士那盘虾翻车死死,倪南在旁边观摩学习没忍住笑出声,宋文女士立马瞥眼看过来,她不敢笑了。 为了挽回面子,那天宋文女士教倪南做她最拿手的一道菜——大盘鸡。 倪南缩了一下脖子,哼哼两声,说大盘鸡。 周青山把要用的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到流理台上,倪南已经围上了围裙,头发盘起来,小身影在那转。 看起来特别贤惠。 倪南捏着手机走到他旁边问他有没有啤酒啊,周青山想了几秒,摇头说没有。 他打电话让人送过来,那人却送了一箱来。 周青山这次饶有兴趣要在一边看,美名其曰学习,倪南觉得他就是怕自己给他下毒。 不大乐意。 倪南转过身,捧着他的脸在脸颊上“啵”了一口,清脆一声,她红了耳尖,软着嗓音让他在外面等着就好,他在场自己就不会做饭啦。 周青山受用这一套,捏了捏她的脸,很高心出去了。 可能真的是厨艺进长,他才忙了一会儿,倪南就捧着菜出来了,冒着热乎的气,放到桌上,在楼下喊他的名字。 倪南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场景,早在很多年前就幻想了。 觉得很温馨。 这次的饭菜,周青山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夸到倪南都不好意思了,笑着说还好啦,一般般吧,第一次做。 加上这次,一共做了十次。 饭后,周青山还在忙工作,在书房里面,倪南在客厅晃悠一圈,悄悄走到楼上。 书房的门开着,她就站在外边,探出个小脑袋。 工作中的周青山很严肃,在开远程会议,不苟言笑冷着脸莫名让人发怵,倪南第一次见他这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了,周青山突然关了电脑,摘下耳机,朝她走过来。 倪南顿时无措,笔直站那,捏紧了裙摆,抬头望着他,小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啦?” 其实是没有打扰到的,会议就是那个时候结束,周青山话到嘴边转了弯,生了逗她的心,说有。 倪南一下就慌了,她只是想过来看看,不是故意的,摆着手解释,语无伦次,鼻尖一股沉香萦绕来,倪南瞪大了眼睛。 他凑近过来,讨她要赔偿。 倪南一张小脸飞快红了起来,他说这个会议十分重要,关乎公司死活问题,然后问她怎么办呢倪倪? 一着急人就笨,这样的谎也会相信,倪南急得快哭出来,手指在侧边一摸,找手机找不到。 “我打电话给我爸爸,我问问我爸爸。” 说完转身下楼去找手机。 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拉住,周青山发现这姑娘是真的很单纯,单纯可爱到让人喜欢想疼爱。 把人圈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热气落在白嫩肌肤上,倪南觉得好痒。 抬手推了推他胸膛,都带了哭腔说:“你抱我做什么呀,我要——”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将她的话全堵住,指尖由腰向上游走,倪南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忘了,只觉得自己快要在一片大海里溺死了。 不是浅尝辄止,是绵长而温柔,头一次接吻,倪南毫无经验,舌头发酸。 倪南的一双小手也在他的背后游弋,将火越点越旺。 周青山反手一把握住那双胡乱点火的手,教她怎么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教她怎么试手感。 他还记得。 倪南浑身都烧了起来,哪哪都很烫人,已经快要招架不住,却不想扫兴,来之前已经是做好了准备。 闭上眼听命周老师教她。 偏在这时,门铃被摁响。 两个人微微分开,唇间还有交缠痕迹。 周青山嗓子又干又哑,一听就知道是带着情.欲的声音,江津砚电话这时候打来,门铃还一直响。 “江湖救急啊周老板!不是,你怎么不说话啊,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我都看见你车了。真的很急啊周老板,再不来救救我,明儿你就要给弟弟收尸了。” 门铃吵得烦人。 “别吵,就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7 21:02:01~2022-07-08 22:0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15节 第14章 掌心烫 倪南怀里抱了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猫,说布偶又不像,至少跟她见过的不像,问江津砚,江津砚也不知道。 这猫是他最近好上的一个女生送来的,说是学校不让养,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讲这猫性子可好了,亲人粘人会踩奶。 结果到他手里,第一天哈他打他尿他床上。后来一星期如此,江津砚觉得自己跟这猫八字不合,打电话让女生接走,女生在电话里嗲着嗓子撒娇,让他再帮帮忙。 沙发对面的江津砚狂喝一杯水,撩起短袖袖子,露出纹了q版人物的胳膊,指着已经结痂的印子,哭喊道:“这小兔崽子真狠!瞧给我抓成什么样了。” “不止,我腿上也都是。” 说着还要去卷裤腿。 周青山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卷一个试试。” 他穿的五分裤,一卷就是露大腿根,还有女生在,特不文明,江津砚浪惯了,文明的女生也接触少,早忘了。 尴尬缩回手,笑了笑,过了会儿又喊:“周老板,你真得救急,这猫帮我养几天。” 想也不用想周青山压根不会答应,他不喜欢小动物,脑筋一转看向倪南,这小兔崽子在倪南怀里倒是乖,“周老板,这小崽子喜欢你家菩萨,你看,都一直在你家菩萨怀里拱来拱去。” 一口一个你家菩萨。 倪南动了动腰,抿紧唇不说话,脸发烫。 这猫就在菩萨中这么留下了。 倪南不说多喜欢,也不讨厌,眼缘可以。这猫是之前周青山发来说像她的那只猫。 解决一大麻烦,江津砚长舒口气,往后仰,长臂一展,搭在沙发背上。 叹一声,有小菩萨真好啊,不像他都是小麻烦精。 话音刚落,小麻烦精的电话就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江津砚无奈起身,摆摆手,还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满公馆。 周青山问倪南想不想去,倪南摸着猫说下次吧。 - 别墅有好大一片院子,放了个藤编吊篮秋千,旁边种了些花花草草。 倪南坐在秋千上,右手捻着花叶摩挲,敷衍点头说嗯,压根没认真听手机那头说的什么。 宋文女士气个半死,自己女儿学校放假的事还是从邻居女儿知道,她在京大隔壁,回来时遇见宋文女士顺嘴问了一句倪南回来没。 微信消息还是上次去京大附近的房发的,宋文女士回到家,水果和菜往桌上一扔,拉开椅子坐下拨个电话过去。 倪南说过放假的事了,并且说了,第二天再回来。 她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一味责怪倪南不告诉她放假的事,是不是不愿意回来,跟她那个老爸一样。 倪南听着有些心累,闭了闭眼。 “我现在回来。” 宋文女士嗓音尖,嗤笑一声说:“现在回来做什么,不要搞得像我要求着你们一个二个回来一样,爱回来不回来。” 倪南也来了点气,情绪有些激动,“回来不对,不回来也不对,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称心啊?” “你什么时候能跟你表姐学学——” “妈妈,我不是表姐,表姐也不是我。” 电话被掐断了,倪南拿着手机看了很久,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屏幕上。 脚边传来毛茸茸东西蹭的痒感。 她偏过手机视线往脚踝看,是那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猫,不远处门口,周青山就蹲在那看着她。 晚霞褪去月皎洁,风吹过来时燥热闷了一身汗,胸口郁结气闷,难受要命,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个时候不可以。 她还不想让周青山看见这样的她。 弯腰俯身,头快埋进臂弯,握手机的那只手蹭去不断涌出的泪,另一只手平缓摸着猫的头。 幸好,周青山也没有这个时候过来,倪南收拾好情绪,抱起猫朝他走过去。 他起身迎她,为她挡了一阵风,抬手将她黏湿贴在脸颊的头发别向耳后。 时间晚上九点。 旖旎美梦被打断,连带过来的纸袋子放在桌柜边角也未能开封见天光。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一些洗护用品,倪南皮肤有些敏感,用在脸上的东西就特挑。 小姑娘难以启齿说出,我今晚跟你睡,所以把要用的东西都带了,藏着掖着像个宝。 最后又是美梦落空,倪南心里一直叹息遗憾。 周青山拿着其中一个白瓶子看,等身后的从浴室出来,脸上白净清爽沾着水渍,水进到眼里不舒服微眯着眼。 “周青山,洗脸巾在哪啊?或者有没有新的毛巾啊?” 闻声,周青山放下瓶子,找了新的毛巾出来,用热水烫一遍,倪南想要自己擦,周青山没吭声直接上手抹去额角水珠。 轻柔擦拭,倪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僵硬,月光柔柔洒落肩头,真像尊菩萨,而周青山是她的信徒。 倪南能感觉出周青山心情不是太好,至少没之前那么好。擦到下巴时,倪南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睛又如常亮亮的。 “是不是还在为公司的事担心啊?” 周青山动作顿了一下,忽而轻笑,说这倒不是,倪南问他那是为什么呀? 脸擦净,白里透红,睫毛密而长,无辜小鹿般瞳孔望着他。 周青山心里叹口气,曲指在她鼻梁剐了一下,声音很轻,无端乱了倪南的心。 “担心你啊。” 总是听高湫讲她的爱恨情仇,百般纠缠互相折磨也不愿松手,若有一朝,她与周青山到此地步,她坦然松手,实在不愿让他也陷入痛苦。 经年痴想,已成苦执,痛苦酸楚她一人担着就好。 思菩南路边上停靠一辆黑车,倪南白裙子换了,那裙子周青山送的,太贵又难买,宋文女士以前看杂志点在这条裙子上说不错,最后没买着。 她不敢穿回去,袋子里还有一条小吊带,宋文女士那通电话来之前匆匆换上。 倪南解开安全带,动一下身,腿上纸袋跟着响,车里安静,灯光晦暗。 倪南声音低软,“那我先回家啦?” 周青山点了点头。 “你不要亲我一下吗?” 安静了几秒,周青山扭头笑,似乎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比起那时在校门口的小心翼翼,这回更多是疑惑。 男女朋友之间离别时缠绵不舍,常用一个吻作为告别,他与倪南之间的很难讲清,些许不同,但她要什么他也能给。 倪南歪头眨眼看他,她这双眼就是必杀技。 “乐意至极啊。” 音落,炽热的唇瓣贴了过来,掌心烫,贴住她后脖颈往前带。 倪南下巴微抬,松齿关,与他互相交缠。 喘息声明显,一声清脆铃声更明显。 倪南脊背一僵,周青山掌心往下抚,含糊不清的声音被吞入。 手机在腿上不知道怎么被摁到,宋文女士的声音徒然冒出来,倪南吓了一大跳。 “不是说回来吗,到哪里了?” 倪南抱着手机欲哭无泪,说马上到了,窘迫地看着周青山,两次亲密都被打扰。 周青山捏捏她后脖颈,贴近她的耳边。 “吻的不尽兴,下次再来。” 南桥胡同里路灯昏黄,树叶摇曳,宋文女士重重拍了一下倪南的背,问她笑什么,路都不看,前面那么大一个坑。 倪南绕过坑,眼里还荡着笑。 回答宋文女士说没笑什么呀,只觉得今天月色好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22:09:19~2022-07-09 23: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理想国 暑假第四天,倪南跟妈妈去看珠宝时,周青山发信息问她今天有时间没有,那时候早上十点,倪南回了句有。 约在下午三点半。 鸽血红那条项链,倪南罕见戴,宋文女士第一次看见,心里那点气也顾不上生了,夸着自己眼光,说红色多配她,看着比以前好看多了。 说着还上手扯扯她身上的亚麻吊带裙,语气是嫌弃。 “家里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穿几十块这么没质感的衣服,刚好放假了,跟我去看看衣服,把你衣柜那些便宜货都清了。” “要懂得断舍离知道吧。” 倪南乖顺垂眼,没有点头也没摇头,气音都没应一声。 衣柜那些衣服被嫌弃好久了,不合宋文女士的眼。 倪南没什么物欲,名牌不追求,贵与便宜在她眼中区别不大,万事比不过一个喜欢。 宋文女士给她挑了个戒指,好夸张的款式,倪南皱着脸,这款她在以前港剧富太手上见过。 像个西蓝花。 声音在催促,倪南拿过戴上,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文化,竟然形容不出此时的滑稽。明明不合适她这个年龄段,也不适合她,宋文女士很满意。 一看也是很贵,倪南取下来十分小心,就怕磕碰,老板讹上她,她真的不喜欢这个。 望他眼中起风 第16节 趁着宋文女士看其他东西,倪南把戒指放回原位,眼神在店里转,在左边角落看见挂着一样特不一样。 倪南走过去没两秒,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旁边。 “小姑娘喜欢这个啊。” 她说喜欢,老板吸口雪茄,吐出寥寥烟雾,闷笑道:“喜欢送你。好友儿子做的玩意儿,他让我挂店里,看我心情卖不卖。” “今日心情佳,”他咬着烟蒂,烟雾迷眼,取下挂饰放在手心掂了掂,“看你有缘,送你了。” 文莱老料,底色沉稳,以绿松石点缀。 是挂脖饰品。 扯上“送”一字,宋文女士倒也不会百般推拒,只是又多消费了,包括那个像西蓝花的戒指。 今日宋文女士铁了心要将倪南上下翻新,百年老裁缝店里,八零年代复古感,裙子挂了一排,倪南找椅子坐下,犯困了。 宋文女士跟店主拿着杂志在聊,过一会又指着倪南说,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店主婆婆这么说,宋文女士笑笑,说她一般。 倪南摸出手机,垂头刷着。 从裁缝店出来到家里,东西刚放下,宋文女士又喊着她去商场,叫了表哥来接,倪南看了眼时间,想说不去了,就宋文女士那性子,怎么容她拒绝。 表哥来得也是快,几分钟后就到了。 skp里的东西死贵,全是牌子货,倪南身上是集市一百块淘来的,鞋子好像网上随便买的,也就一百出头,唯独包贵一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个牌子。 商场空调打的低,倪南走在里面又冷又不自在,宋文女士跟表哥聊得热,压根不管她,她走在后头。 也没看牌子,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家店,是卖高跟鞋的。 宋文女士让她自己挑挑,倪南没那心思,抱着手机一直看时间,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摇头说没有喜欢的。 宋文女士手里拿着双红色小高跟。 不用说,倪南也知道了,试都不想试,直接说就这个吧。 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倪南赶时间,宋文女士觉得哪个好看,她就觉得哪个好看。 坐在软沙发脱下卡其色单鞋,那双艳丽红的小高跟穿到一半,店里进来两位女生,反转巴黎甜到齁人,从倪南背后绕过。 好像又回到高中,她费劲心思只为知道有关于周青山的琐碎,卑劣行为也有过。 她始终不得其法,弯路走了一条又一条。 “你今晚不跟我们一起去j.s对吧,那我在群里说一声。” “不去,今晚上我周哥哥说要给我接风洗尘,亲自下厨。” 最后四个字咬音重。 - 下午三点,表哥送她到剪西街,下车时让她要回去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倪南撑起遮阳伞点了点头,往左路口去。 太阳猛烈晒人,路上行人少,躲酷暑,倪南走在路上路过阴凉地方,有种自己刚从火山上下来之感。 周青山推开窗,暑气一下全部涌了进来,外头树枝晃蝉鸣嘶哑,他应该晚点让她再来,现在过于热。打电话过去问倪南到哪了,倪南说快到了。 他合上窗,屋里空调全部打开。 父亲好友的电话催促打来,问他怎么还没来,等下那上好的奇楠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周青山慢着步子下楼,轻笑一声,他还不知道嘛,凡是奇楠得过他眼,没他瞧上的才能轮到别人,说这话不过是等急了。 像女生之间约出来玩,明明刚起床,却说快出门了,周青山也这么说的。 周青山走到门口等人,远远瞧见个小身影,才几天感觉又瘦了一点,腰肢仿佛一手能握住。风肆虐刮,伞被吹得左摇右摆,伞骨咯吱咯吱响。 收了伞,倪南压下心中的酸涩,挤出一个笑容,小跑过去,一把扑入他怀里。 高温下烫到不行的脸颊,冒着薄汗,紧贴周青山的胸膛,体感胸腔炽热鲜活的震动,不真实感归于真实。 这几秒里,他还是属于自己。 传来一声闷笑,周青山拍拍她的腰,说回屋去,在外头也不嫌热。 热的呀,倪南热了一身汗,可是抱住他时,会让她忘记炎热,忘记这是夏天,脑海里是村庄的冬天,分别的时候,她也这样抱了他,但是是很轻很快分开的一个抱。 是纯粹的拥抱。 倪南以为他是让自己来做饭的,或者做其他事,知道是要去见他父亲好友的时候惊大了眼。 周青山觉得好笑,捏捏她后颈:“倪倪,我看着像压迫人的资本家吗?叫你过来做饭。” “也不是......”倪南往旁边缩了缩,捏住一个抱枕放腿上,只是她想不出还能叫她来干嘛。 周青山看着她,等她说出个什么来,倪南抿着唇,讲不出话来,后面自暴自弃,说她现在只会做饭,除此之外没什么本事,难不成叫她过来读诗歌讲文学分析啊。 他顿了一下,低头凑近距离,话语缱绻在耳畔。 “读诗歌,我们倪倪好本事,我怎么没想到。” 瞧着禁欲的人才最要命,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能品出色.欲。 倪南整个人在冒烟,想要冲波冷水把烟给灭掉,跳下沙发,赤着脚踩在凉凉的瓷砖上,小脚丫翘起来,眼神没有聚焦点。 “那个……着急过去嘛,我想洗个澡,身上有股味过去,好像很不礼貌。” 手机里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周青山说不着急。 冲完凉出来,冷死嗖嗖正对她,倪南不禁打了个冷颤,手里捏着打湿的洗脸巾擦了一下下巴的水,然后丢进垃圾桶。 周青山在沙发上等她,倪南下楼的时候看见他在看书,见到她,书被搁置在一边。 理想国。 要去的地方在条历史悠久的古巷子,青砖灰瓦,盎然绿意,人文景点多。 见长辈,倪南怯意很足,打小就不是别人口中的孩子,生平最怕见长辈,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 踏门槛还差点被绊倒。 周青山搂着她的腰进去,叫她别紧张,倪南说自己怕长辈,他就笑,算不得什么长辈,别怕。 见到人以后,倪南才明白周青山为什么那样说,年纪不算大,四十出头,人有趣健谈,并且熟悉,她认出黎景和了,黎景和只觉得她眼熟。 后来倪南才知道,黎景和这人脸盲,跟她车盲一个理。 “嚯,周老板挺可以的啊,身边有人了,我前面怕是扰了温柔乡吧,你要是说和女朋友待在一起,今天不来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女朋友…… 这三个字眼倪南敏锐捕捉,偷偷看了一眼周青山,观察他的反应。 不知道是她不够火候还是周青山藏得好,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下一秒,倪南也不为这三个字高兴了,什么样的称呼根本无所谓,对于他们那个圈子,要是哄人高兴,结婚本本才能说明的夫妻关系,他们都能很自然叫出口。 黎景和泡了壶茶,祖母绿盖碗烫手,倪南碰一下立马缩回,直直板板坐在椅上。 他们讲的东西,倪南不是很懂,听了几秒就开始发呆出神,看屋里摆件,样样价值不菲。 收藏家啊这是。 听到白奇楠,倪南恍然回神,然后看他们。还是很懵的状态跟着周青山上楼,特别中式设计的一间房,里头挂着好多文玩。 黎景和宝贝似拿出柜子里的东西,摆在桌上。 “野生白奇楠,刚到没多久。” “差点意思。” 周青山看了一眼,没上手拿着看,轻飘飘一句,把黎景和气得不起。 有一串倪南还挺喜欢的,108颗,搭配了老天珠,碧玉粉青。 黎景和语调转向倪南,问她如何,递上前。 奇楠过手留香。 倪南还记得周青山手上那串的味道,更为出色,他说差点意思也的确差点意思。 但她不好那样说,就说不是很懂这个。 黎景和放入柜中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讲了一大串的话,提及到了周青山手上这串,刚说几个字,周青山出声打断了他。 他噤声不语了。 下楼时,倪南的目光全在周青山那串白奇楠上,稍加推断,这应该和他爸爸有关。 待到晚饭点,黎景和留人吃饭,倪南心一紧,不自觉看向周青山。 果然,他摇了摇头。 “今天算了,还有点事,改天。” 黎景和点也不多挽留,抿了一口茶,“行,改天再带你小女朋友来。对了,还不知道芳名。” “倪南。” 好耳熟,黎景和仰头看了眼天花板,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然后说:“跟我一个熟人女儿名字一样。” 倪南尴尬笑笑,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那个熟人女儿,他们上午才见过。 兜里还有上午送的那串挂饰呢。 周青山的铃声在响,他拿出看了一眼,摁灭屏幕,扭头看倪南,握住她的手。 “走吧,送你回家。” “好。” 语调往下,失落之意呼之欲出,倪南吸了吸鼻子,由着周青山牵着自己的手走。 一想到牵着自己的这双手待会就要为她人洗手作羹汤就难受,也是很想就突然停下脚步,问他待会要去做什么。 又怕周青山觉得自己小孩子,不懂事,管束太多,嫌她是个麻烦。 她是在周青山那里有些特权,却也不是事事特权。 倪南心里很清楚这点。 似乎是不满意走神,纤长如玉的手指碰在她脖颈后的软肉,轻轻一捏,问她发什么呆。 他听到一句让他疑惑的回答。 望他眼中起风 第17节 “没发呆呀,祝你今晚开心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3:49:58~2022-07-12 23:3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善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声色里 夜晚在床上辗转反侧,周青山送她到思菩南路后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高湫发信息叫她去hls玩,她男朋友生日,倪南的字打了一半又删掉,最后让她发定位过来。 这个点,宋文女士牌局没散,今天应该去的隔壁家打麻将。逛商场到一半的时候,牌局电话打过来,宋文女士让表哥和她逛,给了倪南一张卡刷,然后火急火燎回了南桥胡同。 那张卡放在书桌上,她一分没刷。 小酒馆,价格实惠,学生党居多,外头坐了几排人排队。倪南长发披肩,简单白衫,气质清冷,吸睛得很,在固定思维中,这样的女生应该出入图书馆。 高湫红色蕾丝吊带,超短裤,牛仔靴,嘴角叼着一根女士烟出来,揽住倪南的肩,对那些藏有不怀好意眼神的人比了个中指。 在座的人她除高湫男朋友之外还有两个认识的,是艺术学院的,风格跟高湫是一挂,以前高湫生日时见过她们。 打了个招呼,倪南坐到最外边的椅上。 驻唱清了清嗓子,娓娓唱来一首粤语情歌,酒馆灯光暗,倪南垂头看了一眼手机,神情落寞。坐在对面的男生推过来一杯酒,问她叫什么名字。 拨下手机音量键,亮屏几秒后自动黑屏,倪南将手机放回包里,抬头看向对面的男生。 她还没有说话,高湫凑了过来,把酒杯推回去,“滚滚滚,少来撩拨我姐妹,还倒纯的给她,陈柯你找死啊。” 那位叫陈柯的男生勾唇笑了笑,混不吝模样,半杯酒倒入自己杯中,眼神看着倪南。 “不能喝酒吗?那是我抱歉了。” 不知道是他误解还怎么,倪南那时说能喝一点,陈柯起身离开台子,回来时拿着一瓶旺仔摆到倪南的面前。 旺仔红瓶冒着水汽,一握就湿了掌心。 在座的人纷纷抬眼看来,目光各异,让倪南很不舒服,手背遮掩,偷声窃语,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是了,她真的很另类,与他们格格不入。这种感觉一下让她回到周青山带她去江津砚的场那晚。 一坐一动都相当难捱。 高湫的酒杯放在旁边,倪南端起来喝了一口,是兑后的口感,不至于让她一入肚就吐,还是难受了好久。 她拼命融入她们,倪南无法解释今晚的行为,高湫与她耳语问她是不是因为这群人心情不好,如果是,那她就带她走。 倪南摇头笑笑,说不是,只是真的很好奇,做乖乖女久了也会想叛逆,再说,今晚顾塔生日,作为女朋友的她怎么能不在。 气氛高涨,摇骰子声音,女人往后仰大笑声,高湫翻了个白眼,没什么情绪地说:“你看他那样,需要我在场吗?” 顾塔喝得烂醉,倪南来的时候,红透脸摇晃站起来跟她打招呼,现在更醉了,人都分不清。 对着旁边的女人喊高湫。 “你不生气吗?” 倪南歪了歪脑袋,清澈眸子含了水雾,脸颊薄红,看上去真是可人,一眼心化。 她的注意力都在高湫身上,不知道自己被拍了。 “生气做什么,顶用吗?不顶用的,男人这玩意,要自由,要面子,什么都想要,又不愿意付出真心,付出一分真心,要夸成十分,最后要是真到分手那地步,男人得说自己被辜负了,无聊至极。” “我懒得管他了,懒得跟他生气了,大家各取所需吧,现在我对他还有所图,等哪天什么图的欲望都没了,那就拜拜吧,姐要独美。” 倪南记得,他们两个是高中在一起,那时候高湫的爱情,她们都羡慕。 后来,分分合合吵吵闹闹,高湫的情绪始终被动,现在,她的情绪已经自由支配。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倪南不知晓,对于高湫这番话,懵懂点头,像是什么都懂了,也像什么都没懂。 低醇嗓音忽地传来,撩起眼皮闲散摸了摸手腕的表,“那是顾塔人不行,你别轰地图炮啊。” 高湫“切”了一声,白眼翻他,“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啦?翻开你手机看看,鱼塘的鱼是不是都要溢出来了,还有你那个前女友为爱出国,结果你提上裤子拍拍屁股回国了,还跟人小姑娘说你们之间算不得真,玩玩罢了。妈的,死渣男!” “阿南,记住他的脸,这种面相的男人远离。” 倪南脑袋晕乎乎,眼神聚焦困难,看了好久才算看清一点,眼尾上挑,有颗泪痣在眼角,甩了甩脑袋,下巴温热感袭来。 陈柯手指挑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声音暗哑:“看清楚了吗?” 人群里忽然一声惊讶传开,倪南游离的思绪慢慢回笼,眼神没有生气,与陈柯对视几秒,胃里一阵翻涌,飞快离开位置往洗手间跑,高湫赶紧追过来。 跑偏了,高湫扯着她的胳膊往正确方向带,找到最里面空着的,推开门把人塞进去。 高湫抱臂倚靠门垂眼看着她,眼神在说,吐吧。 倪南这下又吐不出来了,干呕了几声,然后抬头水汪汪一双眼对上视线,语气好委屈,“我吐不出来。高湫,我想上厕所,你把门关上好不好。” 高湫有点担忧她能行吗?不会摔厕所吧,声色场所又不是少了这种案例,高湫见多了,把门关厕所蹲在门口,方便真摔倒第一时间冲进去。 声音嘈杂又大,鼎沸人潮,轻松盖过倪南压抑地哭声。 她往兜里摸了一通,没口袋也没手机。 将头埋进臂弯,侧目看着门,小声抽泣。 那一声惊呼惊的是云舒。 圈子有时候真的很小,你以为扯不上关系的人互相认识。心中情绪百转千回,泪一滴一滴落在腕上,死水一潭。 在快速掠过的一张又一张照片,倪南怪自己的视力太好,只一眼就看见了周青山,她做的家常小菜,与满桌子山珍海味相比,上不得台面。 他们离那么近,云舒就坐在他的旁边,是一张拍立得拍下的照片,捏着照片一角的手纤细,山茶花指甲好贵气。 倪南要起身,重心不稳又跌倒在地。 灯光白织,倪南靠着门大口喘息,门外是高湫在敲门。 “阿南!你是不是摔倒了?!” “没有,可能是旁边的人吧,你听错了。” 一张照片而已,她的反应不应该如此剧烈,可她控制不住。高中的时候,云舒不吃食堂的饭菜,每天都有人提着粉色精致的饭盒准点送来,她说,这是她的周哥哥为她做的,因为她挑食,很多菜都不吃。 倪南不挑食,什么菜都吃。 她后悔祝他今晚开心了。 - 时间似乎走得很慢,倪南盯着手机的时间,跳转好慢,总感觉了过了半个世纪,才翻篇到零点。 是新的一天。 手机震动,静坐在椅子上的倪南眼睛一亮,掌心反过来,屏幕显示来电不是周青山。 拍了拍正跟人讲话的高湫,手机对着她,口型在说“我妈妈”。 高湫意会,拉着她出去,走到角落安静的地方,她拿过电话直接接的。听了宋文女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这丫头死哪去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问过你表哥了,下午两点半就没逛了,送你去了个什么鬼地方。我跟你讲,半个小时之内必须给我回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像个什么样子。” “讲了那么多遍,晚上女孩子外面不安全,不安全,就是不听!跟你爸的德性一样一样,把我的话都当放屁是吧。” 高湫扯远了手机,没开扬声器倪南都听见自己妈妈的嗓音,脸上一阵尴尬。 “阿姨好,那个,我是高湫,阿南现在跟我在一起,因为我们宿舍有人生日,刚好暑假了嘛,就约着一起吃个饭然后顺便玩一下。” 听到是高湫,宋文女士一下温柔了,声音小好多,说没事没事,小年轻就该玩一下,然后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还问高湫要不要来她们家一起睡。 高湫嗅到她们身上浓浓的酒味,当即拒绝好意,顺带解救了倪南,问宋文女士倪南能来自己家睡么,可能时间会有点晚,恰好她家近。宋文女士说太晚了不安全,提了几例社会新闻,跟出租车司机有关。 “没事的阿姨,我家司机待会会过来接我们的。” 宋文女士喃喃一句:“有司机啊......” 征得同意,高湫把电话递给倪南,还没挂断,倪南捏着耳垂,模样乖顺极了,连连点头说好。 两个女生蹲在地上,对视一眼笑。 手机急促响了几声,高湫提醒她是不是阿姨发的消息,倪南不是很想看,摁灭了屏幕,说没事,随后起身又走进声色里。 那群人好像玩不腻一样,骰子转了开,开了转。倪南是看不懂,撑着下巴看高湫握着的黑骰盅,听他们喊斋和飞。 陈柯倒是积极,引得旁人发笑,看他们眼神也暧.昧。 挪了椅子在她旁边,轻声给她解释,有女人在那边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陈大公子这么有耐心。” 倪南不动声色扯开了距离,礼貌性笑了一下。 包里的手机还在响,高湫回头来,问是不是她的手机响啊,一直在震。 周青山。 倪南手机偏了几寸,起身说了句“借过一下”,去到外面。靠着白墙,握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深呼吸好几口气,要接听的时候,那边挂断了。 然后没有再响。 鼻头一下酸了,怎么没有再接着打呢,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 明明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找到微信图标,点进去,手机网络好差,顶上一直转圈圈,泪水模糊了眼眶,抬手去擦。 消息终于刷新出来了。 置顶三条信息。 【在家吗?】 【我在附近。】 【行,那你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2 23:33:02~2022-07-14 20: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望他眼中起风 第18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心中事 周青山姿态慵懒坐在后座椅上,手中盘玩奇楠,半响之后,与往后视镜看他的助理对上视线,疲惫倦意的嗓音在车内响起。 “回西山。” 掉头行驶,过红绿灯时,忽然又改口,去了小酒馆。 到那时刚好散场,不用怎么寻找就看见了倪南。 周青山轻笑一声,嘲讽意与不愉,眼神淡淡扫过并肩的俩人。 倪南是个给人惊喜的小姑娘。 这份惊喜真是够大,他小瞧了。 “是倪小姐……” 助理无意看了一眼窗外,不禁出声,察觉气压低后立马闭嘴不敢再言。 手中奇楠珠声响,静心不成,怒火中烧。 周青山阖眸,再睁开眼时又成以前那双毫无波动的眼。 看着倪南上了一辆车。 照片中轻佻笑着抬起她下巴的男人俯身在车窗说了几句话,直起身摆了摆手,随后车开走。 江津砚把陈柯所有信息发了过来,细致到每任女友的情况,让助理跟上那辆车,点开文件大致扫一眼。 风凉话全让江津砚跟陆曼说了。 三个人的群里,俩人跟唱双簧一样,看着人心烦,退了群,指尖戳到倪南的头像。 她没有回消息,却与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真是可以。 甚至更新一条新的朋友圈动态,一瓶旺仔牛奶的配图,入镜的还有一只戴机械表的手。 夜风大,下车的时候衣摆灌风吹鼓,高湫和没事人一样跳下车,倪南站在原地往后面看了一眼。 靠着车窗时,她恍惚间好像看到周青山,搭在窗沿的手,晦暗不清的侧脸,都很像他。 除了那串白奇楠没有在腕上。 高湫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倪南说就来,视线从大树移开,慢步走着。 路灯下影子长,风吹叶摇荡,公馆大门自动开门声,若近若远地一道声音杂糅其中。 “倪倪,玩好了吧。” 倪南一阵麻,抿着唇,脚仿佛灌了铅,走不动,就停在了原地,夜里听觉清晰放大,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措不及防撞上了他的视线,倪南就这么怔住。 冷峻眉眼低垂,如神邸一般怜看众生。年少时候夜里悲伤,倪南在窗前观清清冷冷一轮月,双手合十,把月亮当神明,坐于案前,提笔写下一句又一句希望周青山好。 她盼着周青山好,望青山渡她。 风中卷来一股沉香 ,手腕被人不温柔捏住,带着她往前走,问站在门口那位是她朋友吧。 倪南轻轻点头。 打了一声招呼,倪南听见周青山声音落下,蛊人的佛啊。 “这位我供着的小菩萨,是要带回家的。高小姐见谅。” 高湫张着唇,生平第一次懵成这样,看看周青山又看倪南,由着他这么把人带走了。 手腕捏得生疼,倪南小声唤他却不起用处,被塞进后座,车门关上时,倪南心猛一跳,挺直了背。 看见周青山的助理,点头微笑示意。周青山带上门坐到旁边,气压低,无人说话,车一直开到西山。 在玄关换鞋,那只猫过来弓着身子蹭倪南脚踝,她蹲下抱住它,扭头想问江津砚还没来接走它么,想到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氛围,作罢。 冷白炽灯照得人愈发白,周青山手指攀上衬衫扣,解开两颗,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合上冰箱拧开瓶盖,倚靠冰箱门遥遥看倪南。 背影纤瘦单薄,怀中抱猫,偶尔低头露出白皙后颈,硬骨凸显。 倪南回头,望进那双漆黑眸中。 他们这算是冷战么? 长睫敛下,怀中的猫开始挣脱,她松了手,猫一溜烟跑到周青山脚边,猫也是知道要讨好喂食的人的。 周青山面无表情加了粮,蹲在那。 这猫原本打算给助理带回去帮忙养着,他不喜欢小动物,倪南也不能日日在他这。 那晚倪南走前,握着他的手,柔软指腹按摩似按压手背,声音低软地说:“你要好好照顾它哦。” 委以重任,周青山接了,弯指在她鼻尖一点,问她那我呢。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小姑娘的嗓音清甜,双臂圈住他的脖子,炽热气息吐颈侧。 叹息一口气,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把人带回来,又晾在一边,任由她胡思乱想。 倪南先一步开口,问他我能去洗个澡吗?问得小心,眼神也不坦荡,生怕他拒绝,仿佛他迟疑一秒,她就要说出算了。 冲了个冷水澡,忧愁怎么出去时,门外响起周青山的声音。 “睡衣和贴身衣物给你放门口了。” 拉开一点门,眼神转了一圈,没有人影,睡衣裙摆垂下,倪南手快拿进来。 换好吹头发,洗漱台的瓶瓶罐罐眼熟,都是自己的常用物,全新未拆封。 他当真是细心,也为她的留宿做了准备。 那瞬间倪南的眼眶有些湿,眼尾泛着红,吹风机调到最大档,镜子的人脂玉肌肤,湿发散落胸前,楚楚可怜劲儿。 倪南是在二楼主卧阳台找到的周青山,他欠身撑着栏杆,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淡淡烟雾风一吹就散。 见到她又把半截烟掐灭。 她面庞干净柔软,眼尾淡淡红,白皙脖颈儿下锁骨清冷削瘦,抿着唇不说话那股子可怜劲儿,往人心窝窝戳。 易碎的翡玉,真是要好好供着。 他忽然一声笑,眼底到底是有些温度了。 “倪倪,我们谈谈。” 这话音刚落,倪南的情绪就崩不住了,小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掉,跟珍珠样的。 晚风带着蝉鸣叫。 倪南坐在阳台的编织藤木椅上,肩头还一抽一抽,她藏不住委屈,眼角挂着泪望向周青山。 “你嫌我烦了对吗?觉得我欲擒故纵跟别的女人一样,没了兴趣是吗?可我不是......”她哽咽摇头:“我不是......” 我跟她们不一样,不一样的,我高中就喜欢你了.....几千个日夜我想你,听到你的点滴都能高兴好多天,你喜我喜,你悲我悲。不敢旗鼓张扬宣告我喜欢你,只能在匿名论坛偷偷诉说,毕竟这太荒谬了,谁会相信因为一个名字想要去了解,冬天白哈巴惊鸿一瞥就误终生。 别人不理解的喜欢,她坚持了好多年。 心骨折碎疼,倪南弯了颈儿,双手掩脸,任泪水打湿掌心。 这些话在喉间兜转又入肚。 山月不知心中事,暗恋是她一个人长久的贪欢。 周青山深邃眸子带了别样情绪,站立于前,抬手捏捏她的后颈,将人拉入怀里。倪南的手松了力,自然垂下,脸颊贴着他的小腹。 无声的泪沾湿他的白衬衫。 眉间被扣子标上记,像是菩萨眉间一点红,昏黄灯映来,盅里盛满少女心事。 “倪倪,我不是要跟你谈这个,我是想跟你说,外头玩是要着家的。” 倪南睁开眼,鸦羽长睫扑扇,剐蹭衬衫布料,背后的温热掌心还在上下安抚她的情绪。 倪南抬腕抓住他的手臂,仰起头,分外清明的眼蕴水雾藏心事,闭闭眼,泪珠滚下来。 声音还有些哆嗦,认真地说:“我着家的,我跟妈妈说了今天不回家,她也同意了。” 周青山顿了几秒,然后笑,倦懒撩人。 “西山也是你的家,怎么不着啊?还得我亲自去抓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感谢支持~预收《秘密》求个收藏′_>` 第18章 秋海棠 万盏灯火中, 西山的灯为她而亮。 阳台起了一阵风,暖意淌过心头,倪南圈住他的腰身, 脸颊埋在怀里蹭了蹭。 外头蚊子多, 就那一会儿, 倪南手臂和腿上已经满是蚊子包,红肿一块一块的,周青山笑她血甜,蚊子都疼爱, 然后下楼去拿药膏。 倪南在他转身后鼓起腮帮,委屈巴巴地说:“我才不要这疼爱。” 痒死了。 冰凉的药膏在手臂打圈涂抹,周青山垂着头模样好认真,明明就是简单涂个药,到后头愈演愈欲。那袋棉签记得是开封没多久, 涂到脚踝时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白头棉絮, 都沾了绿。 周青山用指腹抹匀,手指灼人缓缓往上,停在大腿根, 轻摁压, 倪南整个人抖了一下, 热气往头顶冒。 人要烧起来了。 那块不止蚊子叮的包,还有不知何时出现的淤青,周青山撩起裙摆往上一点点,淤青范围还不小,问她疼吗? 望他眼中起风 第19节 她摇头说不疼。 “那你抖什么?” 倪南咬了下下唇内壁软肉嗫嚅道:“……我……” 说出口会不会过于开放, 让周青山觉得她太肤浅?我了大半天, 没个所以然。 周青山心知肚明偏要追问, 又恶从心起,使坏按了一下淤青的地方,她真不痛只是止不住瑟缩。 好有恶趣味。 面皮都充血红了,周青山点到为止收手,起身拧好盖子,棉签用纸巾一卷包裹住,丢到垃圾桶。 凌晨三点。 倪南没有熬过这么晚的夜,困得要死,把拖鞋踢掉,就倒在床上,等周青山进来的时候,小姑娘蜷缩侧躺着。 以为她睡着了,周青山步子放的轻,留了一盏小灯。 倪南翻了个身。 真的很困,也真的睡不着。她在想会发生些什么嘛?她都留下来过夜了诶。 总归会像书中和电影那样,昏暗中的对视,噼里啪啦火苗响,事后是水到渠成。 她想了好多,可现实是,周青山躺下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薄唇吻了吻自己的脖颈。 什么也没发生。 天光大亮时,倪南迷迷瞪瞪穿鞋,揉了揉眼睛,往洗手间洗漱,一只手撑在冰凉沿上,另一只手调整电动牙刷档数,微眯着眼刷牙。 如何形容周青山的用品,冷淡。 牙膏口味都是如此。 凉水泼脸,抽了一张洗脸巾往上一抹,眼睛干涩又红,很不舒服,猛眨了好几下眼。 身后响起周青山慵懒嗓音。 “怎么了?眼睛进东西了?” 倪南摇头:“应该是我昨晚戴美瞳戴太久了。” 明明滴一个眼药水就会好,倪南把手中洗脸巾整齐叠好放在一边,转身走近周青山,一把抱住他,指尖攥着衬衫一角捏着,很小声说:“你帮我吹吹。” 周青山让她看着自己说。 倪南复述了一遍,“周青山,你帮我吹吹眼睛。” 温热手指将上下眼皮撑开,徐徐清风送来,心理作用为大,她不觉得眼睛干涩酸疼了。 早上电话进了好几通,宋文女士跟高湫的都有,还有一个陌生电话。 桌上早饭丰富,豆汁儿油条,酱香饼豆浆,三明治咖啡……周青山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的,只好都买点,醒来选自己爱吃的。 倪南拿了酱香饼豆浆 以前读书的时候最爱吃胡同口张爷爷做的酱香饼,豆浆不爱吃他家的,拿粉冲的,不好喝,倪南喜欢去转角第二家店买豆浆。 长签子戳了一块饼,有些难咽。 “这个没有我家那边的好吃,酱不够浓,饼皮也不够脆。” 对着周青山认真点评,就好像这酱香饼他做的,记住这次不足,下次改进。 周青山笑着点一点头,说行,待会跟老板说说。 倪南不当真,谁会真去说啊,她们以前踩雷的店可多了,说要给差评给建议,最后老板来问怎么样,微笑说还可以。 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倪南给自己顺了个气,抬眼看去,周青山只碰了咖啡。 刚要说话,桌面手机震动,倪南拿起来接电话,不避讳周青山。 “喂?” 高湫是打电话来八卦,好奇死了,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她之前说喜欢的对象,又问怎么好上的,晚上有没有进行成人之间的灵魂交流。 一个接一个问题砸下来,倪南脑壳晕,提到最后一样事,她捏了捏耳垂,扭捏着说没有。 那头不知道叹什么气,没几秒,高湫父母声音传来,高湫应了几声,然后跟她说下次出来说,她来找她。 双手握着手机,点开跟宋文女士的聊天框,她真的很少跟宋文女士发微信,宁愿电话聊,至少聊天没有文字记录,不至于翻到让人酸涩的话。 这下不想拨回去电话,会没完没了,发信息问她打电话做什么? 那个陌生电话,没管,广告骚扰处理。 待她处理好这些,抬眼跟周青山目光撞上,心慌一下想错开。 也不知道慌个什么劲儿,收拾桌上垃圾,没动过的三明治和豆汁儿油条,她问他怎么办,周青山摁住她的手背,说待会有人来处理。 周青山有工作要忙,在客厅沙发温存没多久,他电话响了几道,倪南窝在他怀里,电视放着偶像剧。 男女主雪山初遇。 倪南手指搅着他腕间白奇楠,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说男女主第一次见面好浪漫,身后是雪山皑皑。 周青山挂了电话,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轻笑,说他们之间第一次相遇不是更浪漫,在寺庙。 她“嗯”了一声。 随后聊起了那天去寺庙为何事,倪南知晓周青山每年都会去一趟潭柘寺,时间是不定的,她一共去了427次潭柘寺。 遇见周青山就那一次。 倪南说水逆,想要去拜拜佛。 周青山的手指搭在她颈上,轻摩挲一下,引起阵阵痒意。他没有问她那日开口第一句话,记得或忘了都不是太重要了。 苛求不来有些事。 十点半的样子,周青山要去公司,倪南也要回家了。宋文女士让她早点回去,在别人家也不害臊,还说走的时候要礼貌道谢。 她害臊的,脸都红了。 周青山掌心扣着她后脑勺,滚烫一个吻,绵长疯狂,暴风雨席卷,舌尖酸得要命,不肯先撤退,争个输赢。 吻了个尽兴。 厚重喘息声,倪南软在他怀中,大口呼吸,指尖泛着粉,紧攥衣角。 也有礼貌道谢。 思菩南路,周青山开车送她到这,她凑上前碰了碰他嘴角,纯到不行的一吻。阳光烈得很,光落在倪南白到晃眼的腿上,手指摁红色键,安全带收回。 没有伞,倪南下车快速跑到阴处,回头看一下,周青山的车还在。 她频频回头,看周青山几时不在,等到转角看不见,才不回头。 - 冰箱冰了西瓜,倪南拿了勺子挖着中间吃,坐在院里,手机放手机架上和爸爸视频。 倪钟生又黑了好多,皮肤还晒伤了。 “爸爸,我上次给你寄的防晒你没用嘛?” 倪钟生笑了笑:“老是忘记涂,再说了,年轻小伙都不涂,我涂着做什么。” 可是…… 脸都晒伤了。 宋文女士怀里抱着盆洗好的衣服出来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他们的话,盆子放在地上,呵笑一声:“你少管他,让他在西藏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被晒死算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倪南耸耸肩,倪钟生过了会问她,暑假有什么安排,要来西藏还是去姥爷那? 以往寒暑假,倪南基本都是回姥爷那。 “算了,你来我这,我也没办法带你逛逛,而且还怕你高反,我刚来的时候高反严重,差点命都没了。” “谁叫你要去的!那么多好地方你不报,要去那么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 宋文女士挂好一条牛仔裤,拍了拍裤脚褶起来的地方。 倪南挖了口西瓜吃,对倪钟生说,她哪都不去,今年想留在京城过夏天。 倒是也没多想,就当孩子去腻了她姥爷那,点点头说也行,也提醒她出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要挂的时候还小声说早点找个对象,不然一毕业就要被催怎么还不结婚。 宋文女士会的,读书不让谈,毕业催结婚。 倪钟生说寄了些东西过来,应该过两天会到,和宋文女士讲了一下这事,她切一声端起盆子往屋里走。 快递到那天,顺丰送上门,倪南急急忙忙出来接收,好大一个箱子,倪南半推半踢进去的。 拿了美工刀拆快递,里面好多标本,底下就是一些特产类的东西,还有明信片跟一封信,倪南把标本都先往房间拿,藏好。 宋文女士手上提了果饮,俯身翻了翻,嘴上不说话,倪南在一边明显感觉她心情有好。 好半响,倪南听见自己问她:“妈妈,我今晚能跟高湫去玩嘛?” “又要去哪里玩,几点回来?” 倪南如实摇头,说不知道。 宋文女士看她一眼瘪嘴叹气,“吃了晚饭再出去吧。” “好。” 倪南家晚饭吃得早,她在手机上问周青山想吃什么嘛?自己从这边带,这儿好多好吃的。 趴在硌人凉席上,空调温度调到十八度,倪南手肘撑着凉席,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大拇指敲字飞快。 周青山说按她的口味来。 她想了想,那可多了,有条街的东西她都好喜欢,难以取舍。 宋文女士在楼下喊她打下手。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眉眼染上喜色,蹲在垃圾桶前削土豆,不熟练,刮刀总滑。 倪南两只手提满了东西,打车跟师傅说到西山,暮色恍恍,门口保安已经认得她,直接放她进去。 桌上糕点、烧饼,鸭脖鸭架……还有小袋饺子皮,倪南放冷冻柜,她说下次来包。 周青山家居宽松白t灰裤,踩着拖鞋向她走来,冰箱最上面,倪南要踮脚,他抬头将东西拿下来。 望他眼中起风 第20节 “蜂蜜罐子为什么放那上面啊,都不好拿……” 周青山是顺手一放的,没有想到这点,歉意笑笑,“是我考虑不周了。” 倪南鼓着腮帮子,闷气拧开盖子,去厨房烧了水,泡杯蜂蜜柚子茶,先暖一下胃,他肯定是一天没吃东西。 周青山看她忙上忙下,笑了笑,去把人调转过来,摁在椅子上坐下,让她歇息。 还有杂酱面,有些坨了,倪南说去热一下,周青山拉一下她,就这么吃了起来,倪南看他眼神心疼。 怎么把猫照顾好了,自己就照顾不好呀。 他吃的少,很乐意听倪南讲起以前买这些小吃发生过的趣事,跟她一起笑。 包里还有一样礼物没拿出来,倪南等他打完电话,走到他旁边,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喊他的名字。 拉到书房的茶室坐下,秋海棠的标本放在那里。 她最喜欢的还是秋海棠,一众标本中,秋海棠拔得头筹。 就如周青山在她的人生轨迹中无可拟比。 “我爸爸送我的,我送给你啦,周青山,你要好好保管哦。” 小姑娘讲话语气软软的,又真诚。 真是难得,他在这一片真诚之中不感觉困缚。 周青山眼尾荡着笑意,凑近她,鼻尖碰鼻尖,倪南伸手环住他脖子。 美好又不真实。 倪南小心触碰抚摸,生怕自己力道稍大,美梦会破碎。 周青山忽然问:“我是不是该礼尚往来啊?” 倪南迟钝“啊”一声,眼睛睁得圆鼓鼓,下一秒,手腕珠子缠绕,浓郁沉香。 他将手腕的白奇楠取下,给她戴上。 倪南眨着眼,人已经完全怔住。 男人离了几分距离,低头垂目调整奇楠缠绕圈数,太瘦了,手腕也是那么细,奇楠尴尬空出半圈大小。 他又取下来。 倪南脖子僵硬动了动,目光随着他,书桌开了一盏灯,调节白光,拆手串,改手围。 梅酸凉意,香味张扬,奇楠香扑来,倪南抬手看了又看,开心又满足,周青山唇角上扬喜欢看她开心模样。 倪南扑进他怀里,坐在他大腿上,下巴抵着肩头,手在腰间攥着衣角摆弄。 怕什么山水无期啊,一日有一日欢。 眼神看着书房落地窗外的树,起风摇曳,周青山身上沉香浸入骨般,与他自身融为一体,闻着安稳。 她唤周青山名字。 他轻轻应。 她真的好喜欢他呀。周青山明晓她的喜欢,却不会知道她的喜欢经久不息。 倪南觉得什么硌人,动了动腰肢,周青山握住她乱动不安的细腰,声音暗哑:“别动。” 也不真的太纯情,这方面都不懂,她脸一下就红了,手紧张都不知道放哪,悬在空中,僵硬不敢动直着身。 像是唇脂红泼了料,渡在她脸上。 周青山一直认为被情.欲支配为下等物,所以这么多年,他无欲无求,抄经书,临摹碑帖,拜佛烧香,不沾欲。 小姑娘身子僵得很,根本没准备好,他拍了拍她的臀,说带她去玩。 倪南掠过一眼,话语结巴:“那,你,还好吗?” 周青山闷声地笑一笑:“不好能怎么办?你准备好了吗?” 倪南摇头又点头。 准备了的,在考完那天,她看了多有关回答,做了心里预设。 现在真到战场,她临阵退缩起了怯意。 摇头又点头的,周青山弹了一下她额头,说起来。 倪南就起开了,大腿根有点酥麻酥麻的感觉,她不自然碰了一下,好烫,立马缩回手。 - 陆曼的地儿,西式洋房,屋内刻意营造过,偏复古的氛围,跟南迦那套风格不一样,倪南觉得这套更有特色。 备了单独麻将房。 倪南跟着周青山走,客厅摆了许多古玩,每个案台上的花瓶四时有花。 听江津砚说,陆曼这花顶顶鲜,花店老板特选的,客厅没有香氛香水味,只细细透着一股又甜又腻的花香。 不冲鼻,蛮好闻的。 麻将房里三缺一,推开门进去,有个生面孔。 他跟陆曼同时起身,陆曼抚裙摆,盈盈走来,挽住倪南的手,她身上有股自来熟,拉着倪南的手到一旁,像是观摩观世音一般。 半响后说:“真是不一般,周老板你何德何能。” 倪南脸上一阵臊红,不知道陆曼是夸还是讽。她先入为主认为陆曼不是好相处的人,心中总是怪异。 那个男人伸出手:“这位就是小菩萨了吧。魏潮生。” 倪南更是尴尬了,回握手,声音特小:“倪南。” 她嗔了一眼周青山,都怪他,总小菩萨小菩萨称她。 周青山笑笑,揽她的肩落座。 前边那个魏潮生,倪南曾经在某个财经杂志和八卦周刊上看见过关于他的采访,名门贵族的伦理家事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陆曼喊人重新沏一壶茶水上来,选茶时特意问倪南爱喝什么茶叶,江津砚囔囔要喝上好的圆饼茶,陆曼跟他磁场不合,一讲话就失了先前的雅。 “滚,要喝自己买。” 倪南不知道喝什么,看了一眼周青山,他随口讲了一个茶叶名。 “会打麻将嘛小菩萨,”江津砚玩着一个麻将子转问她。 倪南谦虚说会一点。 自动麻将机码牌,转骰子,倪南抓牌模样不像个生手,看起来不是只会一点。 周青山长臂一伸,手搭在她身后椅上,看她熟练理牌,皱眉摸着两个子,犹豫丢哪个,不由笑一声,在她耳边轻说:“随便打打,不用太认真。” “输钱的!”倪南扭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能随便打。” 真的好认真打牌。 丢出一个九筒。 周青山眼里映着她侧脸,改口认可点点头,“是不能随便打,那可是我娶媳妇儿的彩礼钱。” 倪南一顿,错了一个碰,本来马上就能听牌,这下摸了好几轮都没进子。怪起周青山,说什么彩礼钱呀,他要娶谁啊。 周青山附在她耳边,说:“除了你还有谁?” 倪南耳朵红了,强忍镇定摸牌出子,魏潮生摸了个红中,直接胡了。 开局红是魏潮生,笑到合不拢嘴,他说自己这一个月没怎么胡牌,一来这儿打就立马胡牌,不知道是陆曼这房子风水好,还是有小菩萨在。 陆曼笑道:“小菩萨不旺你,那肯定还是我这儿风水好。” 双指摁下升降键,把牌推进去。 骰子转的时候,倪南双手垂在腿上,悄悄伸出一只手戳了戳挨着自己的周青山大腿外侧,说别吵我了,要认真打牌了,等下彩礼钱真的要输光了。 周青山懒散样,说输不完。 倪南哼哼两声不理他了,打牌也不说点好话,祝她赢钱。 打了几局,倪南手气真的好,四个红中抓三个,摸一个,不胡牌真是天理难容。 江津砚气的把牌一推,这打什么,他牌稀烂,喊着换位置。 调动了一下位置,周青山骂他没出息,牌技差还迷信,江津砚边清牌边说,也没他迷信,喊了个菩萨来。 陆曼手气也不佳,还没听过牌,打着哈欠。 “周老板,这没法打了呀,小菩萨太厉害了。” “倪小姐还是谦虚了。” 魏潮生不怎么跟他们一起喊小菩萨,偶尔喊一下,大多时候是倪小姐称呼。 周青山也是刚知道,原来他这位小菩萨这么厉害啊,赌技高超,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别人小时候玩芭比娃娃和布玩偶,倪南拿麻将子堆房子。搓麻将是她们家消遣时间的东西,也是争输赢要面子的东西。 逢年过节亲戚来,关系好的随便打打,稍微一般看不顺眼的,把所有技巧都用上了,赢光她身上的钱,给自己图了个新年好彩头。 倪南放水,三个人轮着赢。 也不是她牌技好,她和室友打牌的时候就很少赢…… 有输有赢打起来才不犯困,又都精神起来,眼睛都发着光。周青山把玩倪南发尾,看她拙劣放水技术。 牌桌上谈话多起来,陆曼忽然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阿姨去下几碗面来。 倪南跟周青山吃过没多久,不饿。 江津砚摁着咕咕叫的肚子说饿,魏潮生也点点头,下了三碗面,清汤寡水没点辣椒。 摸子出牌,江津砚放下碗到一边,理一遍,出个一万,忽然想到趣事。 西山有人做饭做到烟雾报警器响。 倪南神色一顿,摸牌摸到杠的那一头,被敲打一下手臂,说摸错方向了。 他们好奇追问,江津砚摇头摆手,周老板在呢,你们可以问他,虽然问了也不会说就是。 好尴尬。 望他眼中起风 第21节 倪南这次不是放水了,真走神出错牌了。周青山撩起眼皮,手放在她颈上,揉了揉,对他们的追问只是点头,有这样的事。 哪栋的厨房杀手,能这么厉害。 周青山笑,手指缠倪南的发尾,厉害,样样都好厉害的倪倪。 眼里的宠溺都要满出来,那两个又不知道怎么突然笑成这样,就江津砚知道内情,憋得要命,还不能说。 不过他们倒是都清楚,周青山对倪南态度挺认真的,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手腕上的奇楠,跟周青山近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手串对他的重要性。 就江津砚陆曼两个玩最好的人都不能碰,拿来看看都不行。 他就这么给倪南戴上了。 倪南喝了一口茶,沁人心脾的奇楠香扑来,让她一下静心下来,数了数抽屉里还有的牌,又认真打起来了。 她不是散财童子,彩礼钱一分没输,还挣了不少红票票。 后半夜,都困了,才散局回家。 走的时候,陆曼送了她一提点心,说港市带回来的,很好吃,约她下次再来玩。 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关静音,宋文女士打了电话没接着,周青山问她回去还是去西山。 想了想还是回去吧,不然以后不好出来了。 路上一直打哈欠,困到不行,靠着窗户,眼泛泪光。兜里现金一把,车停在思菩南路时,倪南把钱都给周青山。 周青山不打算要,倪南困得要死,脑壳也犯糊涂,“你就当我包.养你的钱吧。” 说完后好像觉得钱少了,包养周青山这样地位的人是不够的,宋文女士给她的那张卡放在包里,她一并递过去。 真是好大方。 眼里漫着水雾,身子一倒往周青山身上靠,语气低而软,“你就收下吧。” 满足了她一直想包.养周青山的梦。 家里也有牌局,宋文女士眺来一眼,没说什么,倪南打着哈欠回房。冲了个澡出来拿饮料喝,冰箱里最后一瓶东方树叶乌龙茶不见了。 倪南转身问宋文女士,宋文女士好久才回答。 “你陈姨家小孩刚来玩了一会,说想喝,我就给他了,一瓶饮料而已。” 是的,一瓶饮料而已,计较就是她小气不懂事了。 倪南打算出门重新去买一瓶,牌友阿姨眼尖看见她手上的串儿。 “哟,你们家倪南这么小就爱玩这个了呀,跟胡同大爷以后有话可以聊了。” 宋文女士问玩什么。 “文玩呀。倪南手上这串应该不便宜吧,看样子还难买,是男朋友送的还是自己买的呀?” 倪南把手背到身后,换上夹板鞋准备出去。 宋文女士问了句大概多少钱,牌友阿姨比了个数字,到底还是保守了,阿姨说出惊人价格,宋文女士一下黑了脸,然后牌友阿姨又说不确定,得上手看看。 然后宋文女士喊倪南过来,她不肯去。 “看一下都不让看了,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脾气了啊倪南。” 又讲她不懂事。 可是那个话很难听,后面还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爱玩之类的话。 怎么让人不多想,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宋文女士散了牌局,关上门。 坐在沙发上,让倪南好好解释一下,这手上的串怎么一回事,倪南好烦,从来没这么烦过,为什么她老是先相信别人的话再来质问她。 不想解释,径直回房锁上门,不管外面的宋文女士怎么说她。 习惯了就好。 周青山发了消息没回,担忧打来电话,问她安全到家没有,却听到小姑娘啜泣的声音,很小很小,他听见了。 隐忍的哭声。 倪南仰头看了会天花板,回答周青山的话。 “有人说你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我好生气。” 周青山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她都能感觉吐气的炽热。 “然后你觉得包.养了个老男人亏了,所以就委屈哭了?”? 第19章 惹人躁 听到这话, 倪南噗嗤一下笑了,皱了皱鼻子,说才不是呢, 她才不会觉得亏, 明明超级赚的好嘛! 宋文女士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 应该不会太多,事实上的确不多。 早上吃早饭时,桌上摆着胡同口买来的肉饼,倪南抽了张纸垫在桌上, 双手捏起饼,咬了一口,宋文女士盘起头发穿着红色旗袍走过来打开电视机。 一直在换台,没找到心仪电视,宋文女士扭头问她上回看的电视剧在那个台。 皮薄肉馅多, 倪南一口下去, 肉溢出来,忙用手去接嘴角要掉下的肉馅,听到宋文女士的声音, 抬眼对视几秒脑海里想了一下, 说好像是水果台吧。 水果台正是广告时间, 洗脑广告词循环播放,倪南拿纸擦了嘴角的油渍跟跑到桌上的肉馅。 “妈妈,你上次给我的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啊?” “不记得了,可能就十几万了吧。” 十几万对周青山而言实在少,对倪南而言也实在赚。 胡同里下棋大爷围了一圈, 遛鸟的大爷提着笼子站在一边观棋嚷嚷下错了。倪南走过的时候, 大爷喊住她。 街坊小巷不藏事, 就那一串价值不菲的白奇楠一夜之间经历了七八个版本传开,要出门的时候,宋文女士还在讲这个事,为此又闹了顿不愉快。 腕上的白奇楠变得烫手。 到西山的时候,倪南和周青山说这个事,周青山捂住她的耳朵,说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当时倪南笑着点点头,往后仰头亲了亲他下巴。 周青山出席任何场合,鲜少带人一同,今日有个局,定制的礼服准点送到西山。听到门铃声,倪南从他怀里跳下去。 “我去开。” 赤着脚“噔噔噔”下楼,天知道她多感谢这通门铃声,不然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双掌肆意点火,却无胆灭火。 助理送来的,黑色礼盒系着蝴蝶结,倪南说一声谢谢后还问他要不要进来喝杯冰水。 外头好晒的。 周青山宽松白衬衫领口沾了红迹,灰色拖地西裤裤脚处折起一角,手上提着一双奶白色拖鞋,下楼时往门口眺一眼。 助理拒了好意,快步离开。 倪南将大礼盒夹在臂弯下,一只手去看门。 转身回头时就看见周青山慵懒闲散靠着楼梯角,过了一会就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捏住纤细脚踝,穿上拖鞋,缓缓起身,双手插兜往前凑,离得特别近。 沙哑嗓音一声叹停在耳边:“我们倪倪啊......” 没有后话,倪南疑惑目光盯他看了许久,他真就不说了,好吊人胃口。 周青山让她拆开礼盒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倪南惊讶:“给我买的吗?!” 真是太可爱了,周青山笑一下,没忍住上手捏捏她柔软的脸蛋,白净透亮,自然红晕在两颊。 他点点头。 试衣间换上裙子,合身到仿佛裁缝拿着尺子在她身上量过,可量过她三围的只有百年裁缝店的婆婆。 周青山像是掐着时间出现在门口,环臂靠在门边,兀自点点头。倪南问他干嘛又给自己买衣服,大落地窗前的懒人椅上,周青山五指陷入她发间。 扬了扬下巴半是叹,只是觉得与她配,想来穿上肯定好看。 倪南心中喜,往他怀里拱了拱,跟猫样的。 那只江津砚送来的猫在一旁露肚皮趴着,周青山说她像猫,倪南的视线恰好落在猫身上。 偶尔某些时候,是像的吧。 又问起暑假了,猫咪主人还不来接么,难倒不会想念嘛?周青山下巴抵在她头上,说晚上亲自问问江津砚就知道了。 倪南猛然想起上回陆曼送的港式甜点落在他车上了,坐起来问那盒点心呢。 “冰箱里,怎么了?” 没怎么,她只是得去尝尝,万一陆曼到时候问她味道如何,她尝过了还能作答。 入口一丝凉意,甜度适中,不腻人。 周青山也坐了过来,倪南捏起一块用手接渣,塞到他嘴里,“这个好吃,你也试试。” 指尖一润,周青山慢条斯理品尝,赞同点头。 倪南耳尖通红,被舔过的那只手缩在桌底下,这让她想起门铃响之前的时候。她坐在周青山腿上,窝在他怀中,一只手不老实碰在他喉结上,跟随上下滑动。 唇瓣贴紧了衣领口,看见上面沾了自己的口红印才心满意足笑了。 白衬衫扣子本来就松掉两颗,倪南又往下解,解了一半,稍稍往两边扒开,春光乍泄。 倪南心跳飞快,一瞬忘了呼吸,差点憋死自己,周青山跟蛊人的妖一样,看着她笑,眉眼拉丝,倪南不争气,菩萨不禁情,沦陷在里。 那双手贴着自己的后背下滑,停在内衣扣上,夏□□服料薄,周青山在扣上打转。 单手隔衣挑开了扣,倪南又羞又臊,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被摁得死死的,逃不脱。唇角相触,在撬开齿关前,他说:“占便宜怎么只能一方占呢。” 他也要占足了。 倪南眼里蕴着水汽,眼尾薄红。 当指尖在腰间摩挲,一阵颤栗,倪南眼睛瞬间瞪大,咽呜几声推开他,一双小手不经意触碰他胸膛,灼人烫意,手感极好。 健身下保持的好身材,肌肉线条流畅结实。 被吻到嘴唇酸,他才放过,倪南缩回了手,低着头小声嘟囔:“我给了钱的……怎么叫占便宜啊……” 望他眼中起风 第22节 头顶落下闷笑,倪南快把头埋进他衬衫里了。 真的太赚了。 倪南心想。 吃个点心,头越吃越低,周青山捏她后颈,问她怎么回事,怎么老喜欢把头埋进去。 埋进哪,不点明。 现在是袋子,之前是他衬衫里,之后又会是什么,周青山心想这姑娘是不是有些什么怪癖好。 倪南羞红了脸,抬起头充血般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摆比较好,看着花瓶讲话,“不,不是,我……” “你跟花瓶说话呢。” 他笑了一声。 倪南又要烧起来了,摇头,他捏住她的双颊,掰正脑袋,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不是那就看着我说。” 说什么啊……她脑海里一堆黄色垃圾,讲什么呢,盯着眼睛看的视线又往下移,不自觉窥看白色软衬衫里的春色。 手感真的好好啊。 周青山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闷声笑笑,“原来我们倪倪喜欢这个啊。” 春色落了一地,黏湿夏天惹人躁。 - 晚上七点,倪南跟周青山到了会所宴会厅,一眼望去西装革履成功人士,身边都带了个女伴,姹紫嫣红百花争艳。 倪南生了怯意与不自信,垂眸看地板,周青山在她耳边轻说,让她挽住自己的手。 人群的目光都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倪南感觉自己就像是待估量价值的商品,人人看一眼后商讨定位。 裙摆长,险些绊倒,周青山拉她一把。 有人来与周青山打招呼,应该是宴会的主人,两鬓有些斑白,气质斯文,看了一眼倪南,笑着问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小菩萨吧。 倪南笑容一僵,看周青山。 周青山点一点头,随后聊了一些话,倪南没心思听。所有注意力都在小菩萨三字上,好像这儿的人都知道周青山这么称她。 圈里人都知道周青山身边有人了,是位菩萨,素净清冷挂的,倒真有几分菩萨像,听闻了各种对这位菩萨的形容,很多人今日头一次见。 上回江津砚的局,有人见了说出去时鄙夷摇摇头。 “就很一般,放人群里都找不到那种。” 江津砚坐在黑皮沙发上,身边揽了个女人,艳丽型长相,开叉长裙,腿并在一起。 倪南手腕上的白奇楠很打眼,一路走来,大家心中有了数,明白倪南的地位,看她的目光有所改。 妒忌的话咽回心里。 也有人口快的,男人推杯换盏,女人在甜品区夹点心,不认识身旁的女人也拉着说,点评倪南。 “不过如此嘛,真的很一般啊,也不知道周三爷看上她什么了。” 陆曼将盘里最后一点空位填满,睨了一眼讲话的那个女生,抬手掸了掸被她触碰的地方,十分冷淡的语气。 “不知道周老板看上她什么了,总之像你这样背后评判别人的,是几辈子都入不了他眼。” 倪南面对大场合还是局促,规规矩矩坐着,话不多讲,听他们提到自己就笑着点点头,周青山握着她的手,捏一捏软肉。 偶尔会低声耳语几句。 陆曼一步一扭都迷人,走过来坐下,盘子往桌上一放,跷二郎腿往沙发背靠,抬一抬手,有人递上烟和火。 她沉沉吸一口吐出烟雾,问倪南上回点心好吃嘛? 真问到了。 倪南说很好吃,回答不虚,毕竟真尝过了。 她没想到,这么一回答,后来陆曼真的让人送了好多点心到西山。 吃都不吃完,拿回家分给了亲戚,吃一口都问她哪买的,倪南含糊说了港市,多了也不知道。 这个局,他们三个都不大乐意参加,要不是顾及了一些脸面,真不来了。 坐这儿听虚伪奉承的话不如去搓麻将。 这说是宴会,实则婚礼。 女人要个名分要个仪式,正大光明肯定不能办,家里那位第一个不答应,就这么暗着来呗,先把眼前的人哄好,免得生事。 “那男人你知道谁吧?” 倪南哪知道。 江津砚喝了口酒,笑道:“魏潮生他老子。” 这在圈内不算什么新鲜事,也是常态事,他们这圈子就这样,家里有人不妨碍外边再找。 真心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谈这个别人只会笑一笑,讲你天真。 倪南听着心沉。 回家的路上还闷着,不生气也不高兴,靠着车窗看默片一般。 思菩南路都到了好一会,她没反应过来。 周青山把人揽到怀里,勾起她的下巴,问她怎么了?倪南反问他什么怎么了? 周青山亲亲她嘴角,“不开心?因为江津砚的话?” 倪南双唇紧闭,不答。 当她默认,周青山说:“江津砚讲的话你就当他放屁,别听。” “可也算实话啊……” 周青山惩罚般咬了下她的唇,倪南吃痛“嘶”了一下,往后躲被摁住。 “那算什么实话?倪倪,你有眼睛有心,自己去感受,别人的话听了就过,不要往心里入。有委屈不高兴就要讲出来,憋着会生病。” 他真有点生气,倪南听出来了,心中郁结散了不少,上前亲亲他的脸,亲了好多下,最后一下“啵”的声音清脆响亮。 车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助理在,虽然隔板挡了,但是倪南不知道隔不隔音。 把脸窝在他脖颈蹭蹭,说要走了。 倪南想快点跑路,如果助理听见了就好尴尬啊。 周青山嗯哼一声。 “怎么啦嘛?我不生气了,我也没憋着啦呀,我知道你待我好,我有心去感受呢!” 他不是为这个。 “我们倪倪热情好客,不请我去喝杯水?有点渴了。” 作者有话说: 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原句“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增广贤文? 第20章 哄骗人 姥爷说过, 有喜欢男孩子带回白哈巴,从京城到西北,山水迢迢, 让他赴你而来。 热情好客可以请所有朋友上家里, 她心中坦荡无疑, 哪怕宋文女士问起,她也能一扬下巴说都是朋友。 可是周青山不同,她做不到坦荡说朋友,她的爱意浓浓, 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出卖她。 思菩南路的路灯有一瞬间暗灭,倪南轻问他:“周青山,真的要和我回家吗?” 他只问她愿不愿意。 倪南顿了几秒,周青山也不为难她了,勾起唇角笑, 拍拍她腰, 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小姑娘站在车窗外附身挥了挥手后,往前走再没有回头。 周青山烟瘾不大, 这下连抽了好几根烟, 看着她纤瘦背影, 街道安静,车里也只听见沉闷吐息声。 低沉倦懒的声音在空旷车内响起:“林途,白天怎么不进来。” 被点到名,林途愣了一会,想起白天倪小姐问起他要不要进屋喝水, 后视镜里偷瞄一眼周青山, 他在看窗外, 指尖松散夹着根烟,烟灰半截不抖落。 他跟周青山有六年了,西山的家是他第一次看见周青山带人回去。 他背挺直,双手握着方向盘,没等他回答,就听见自己老板自低语一句:“送她这么多回,也不见她邀我进去,小没良心的。” 林途不敢乱言,“三爷对倪小姐而言意义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呢,待他真诚又怯,与别人是有些不同,不过是回家喝杯水,她能自然对别人说出,对他是有些启齿难,他想不出其中原因。 半响后灭了烟,最后看了一眼转角,摇上车窗。 “到底是我见不得光罢了。” - 逢雨天,锈迹斑斑的锁被老师傅撬开,倪南抱着盒子说谢谢,想要往雨里走,老师傅让她留留,雨大。 她来的时候乌云干雷,雨还没泼下来,雨是锁撬开那瞬来的。 坐在脱皮老沙发上,老师傅递来一杯水,他搬过一个小矮凳坐到卷帘门下面,路过车辆溅起水打湿裤腿,他也不恼,笑呵呵说:“京城的天都快烧穿了,老天也终于舍得降雨了。” 彼时倪南正抱着铁盒子刷手机,看到最新新闻,京城连续多日高温,实行人工降雨。 她滑到下一条新闻,点点头应和说是的。 老师傅生活清贫,守着一家小门店过了大半辈子,生意不如常,时代快速发展,大家也不需要缝缝补补,破了就换新的。 谈及以前热闹,老师傅也说现在冷清也挺好的,说明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老师傅忽然又问起她今年怎么没回她姥爷那,倪南关了手机,说年年都去,今年想看一看京城的夏天。老师傅乐,京城的夏天热死人,姥爷那的夜晚至少凉爽。 是吧,但倪南说想试试京城多热。 望他眼中起风 第23节 老师傅讲搞不懂现在的小孩了。 倪南笑了笑,手里的铁盒时隔经年打开,惊了一阵风,卷携灰尘,字迹褪了色。 雨转小了。 周青山开了窗,雨后潮湿黏意重,草木清香倒也解了闷,门铃响了几声,江津砚跟陆曼一同来的。 陆曼手上又提了新点心,往里一探头,问:“小菩萨呢,怎么不在你这?” 说着脱下高跟鞋换拖鞋,奶油白的拖鞋离她最近,抬脚要换上,脚边飞来一双丑到爆的灰色男士拖鞋,她愣神几秒看周青山。 “我穿?” “还有谁?” 江津砚哈哈笑,拍了拍陆曼的肩,“难为陆大小姐了。” 怎么说也是认识多年,关系近,不至于这么个待遇吧,陆曼叉腰摇头叹息笑,“小菩萨的鞋?” 周青山嗯了一声往客厅去。 陆曼踢了踢灰色男士拖鞋,啧了好多声后换上,这品味也不像是周青山的,小菩萨也没这么low,有点江津砚的意思。 “江津砚,这拖鞋你的风格吧。” “别辱人啊陆曼,”江津砚秀了秀限量款手表跟高定衣衫,“这才是我的风格。” 陆曼评了一句“暴发户”后坐到沙发上,点头放茶几,江津砚要去拆开,被打了一下好的,说给小菩萨带的,他没得资格吃。 这灰色拖鞋是有一次超市折扣凑单买的,9.9。 好像是之前购买菜品与厨房用品时,林途随手拿了,有点不大记得了,看他们两个斗嘴,周青山仰靠沙发背,没有说话。 问到倪南时,才赏个面子回答一下。 两个人那晚后有好几天没见,手机上也聊的少,问及小菩萨现在在做什么,周青山答不上来了,他也好奇他的小菩萨在做什么呢。 这两个人天生不对付的盘,一个骂对方眼光差的要死,一个骂对方天天老牛吃嫩草,谁也瞧不上谁品味。 耳边嗡嗡嗡,周青山脑袋大,都不是小年轻了,不知道怎么还那么能吵。 “再多吵一会,都给我滚出去。” 周老板心情真是太不好了,小菩萨不在身边看什么都不顺心,陆曼倒是不怵他这话,只是心底哦吼一声,周老板你完蛋了。 她不提醒,就是旁观看戏。 私底下跟江津砚赌了一场,周老板铁树开花,看他陷到什么地步。 其实说陷,倪南也陷,不过是一个清醒,一个不自知。 雨完全停下来是晚上七点。 倪南从老师傅店里出去后被高湫叫去喝下午茶,打卡探店,高湫副业兼职博主,会偶尔探店。 倪南有空会负责给她拍照。 铁盒子放进柜子里,又尘封起来,打车去了清河湾路742号。 好久没看见高湫穿小裙子了,突然一穿好不习惯,果然甜妹风不适合高湫。 她尽心尽责拍,高湫叹她不当摄影师太可惜了,倪南笑,随便拍拍,离摄影师还是差太远。 老板又送了好些东西,两个人吃实在奢侈,高湫喝一口柠檬茶,说要不叫其他两个室友过来吧,倪南说她们不在京城,回家去了,她反应一会,好像是的。 倪南没想到最后是陈柯来,他没有距离感的接近让倪南感到反感,很讨厌这样,高湫事后跟倪南道歉,说她在群里发的,没想到会是他来。 陈柯问倪南,怎么好友验证没有通过,是不是没看见。倪南看见了,单纯不想加。 越靠越近的距离,高湫伸手横在中间,“陈柯你真的够了,玩别人就算了,你道德感低,我管不到,现在把主意打到我姐妹身上,你真的找死。” “她有男朋友,来头不小,把你的坏心思收收。” 最后倪南先走,约了车,七点过高架桥的时候,回完高湫信息,抬眼看外面。 科幻片一样不真实的场景,乌云压城城欲摧。 她拍了一张照片,刚想发给周青山,指尖敲了几下屏幕,作罢,发了个朋友圈,仅他可见。 到家时,宋文女士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左肩湿了大半,倪南把路过便利店买的乌龙茶放到冰箱里。 房间里有浴室,倪南关门从落地架拿睡衣,冷水洒在身上的时候,她感到畅快,心中憋着好长一口气,终于舒出。 书桌上摆着白奇楠,倪南出来擦干手,一圈一圈绕上去。 柜子里铁盒子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张证件照,和一张毕业照。 里头东西杂乱,就只拿这两样。 手指点在周青山的脸上,她也想邀请他回家的呀,可是他们之间,不适合。 宋文女士也不准的。 没有回头的那晚,她在转角地方看着车辆驶远,鼻头酸了酸,然后回家。 感情里较一个“真”字,真诚真心,江津砚说他们这个圈子不可能会有真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青山让她不要听。 倪南心思敏感,点头答应说不听,可是夜里的时候怎么着也不睡好,患得患失,周青山这场美梦好像随时会散去。 开始的开始,她只想能经常远远看一眼就好,后来她又想能有交集就好了,再后来她又想能有牵绊就好。 “贪”看不见尽头。 - 夜里两点,倪南没睡着,拉开抽屉准备吃了褪黑素,电话突然响起。 后背一僵,好像知道是谁会这个点打来,很迟很缓才接。 “周青山。” “嗯。” 倪南套了一件短袖出门,松垮衬衫下是柔软棉白裙,思菩南路东边,车停在那。 发消息问了一遍才敢拉开车门。 倪南端正坐着像等老师夸的三好学生,这位周老师也的确夸她。 “我们倪倪哄骗人有一套啊,好厉害。” 开了点窗,风吹进来,乱了一缕头发,周青山伸手别到耳后,指尖停在她的耳垂。 他没再说什么,他晓得安全感这东西靠说没用,心结一样,他不知道她“结”何事,总归日子长,慢慢疏导。 倪南垂下头,又听见周青山问她,几天没见当真不想自己?好狠心。 “想啊。” “怎么想的?电话没有一个,信息也不发,哦发了一条朋友圈。” 白奇楠突然晃眼前,倪南晃手,“想你的时候我就一直摸它呀,你看是不是又润了点。” 周青山握住那只摇晃的手,笑一笑:“摸它做什么,那又不是我。” “摸不到呀……” 稍稍用力,把人带到了自己怀里,胸腔随话语震动,“这不就摸到了。” 倪南狡黠笑,上手去摸,白天翻开铁盒子带来沉沉酸苦这下也随风化为幸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7 22:30:59~2022-07-18 21: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通菜街 七月底, 周青山去港市出差,问倪南要什么礼物,那时候倪南跟宋文女士在花鸟市场。 一楼卖金鱼, 二楼花市。 来往人群多, 里头没空调, 又闷又热,倪南额头不停冒汗,脑袋也晕,总感觉犯困眼睛睁不开一样。 宋文女士手里提着老花买菜包, 抹一把汗。 “要死了,今天周几?怎么人那么多。” 倪南放假后也没什么周几的概念,大脑缺氧反应慢了几拍,被人撞了一下胳膊后回神点,摸手机看了一眼。 “周日。” 宋文女士真觉得很奇怪, 以前她周末来的时候人也不多, 汗涔涔一身,进了一家绿植店,随手拿起个小盆栽问。 虎尾兰。 倪南找了个椅子坐下, 包里摸出走路收到的传单, 对折扇风。 手机两个软件切换。 宴会那日她后来忘记问江津砚猫的事, 之后也没机会,那天晚上在周青山车里发现一个逗猫棒,是脚踢到缝边听到一声铃铛响。 安静的夜里一丝诡异。 倪南最怕鬼了,看恐怖片从来都是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看,恐怖画面一出来, 立马把五指闭上。怕得死, 回回还要看。 高湫评她受虐体质。 影院里的恐怖片那叫恐怖片嘛?那是喜剧片吧, 高湫从来都是哈哈笑出来,倪南冒着冷汗,听到点动静紧张不行。 静谧夜色里,清脆铃铛响。 周青山感觉到怀里人的身子逐渐僵起来,把人拢紧几分,开了车内灯。 东西翻出来,就是一根逗猫棒,周青山拿手机晃动几下,铃铛响。 “怕这个?” 倪南摇头:“不是怕这个,是怕特别安静的环境下突然有声音,而且还是铃铛声。恐怖片里的鬼要出来的时候不总这样嘛……” 望他眼中起风 第24节 “……好吓人。” 当时周青山的神情什么样呢,一副好笑样,跟她说“不怕不怕,来抱抱。” 哄小孩调。 倪南生气锤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然后想起正经事,这逗猫棒哪来的,还在那缝缝里。 他真的想了好久。 夜里把猫送回后落下的吧,他车多,不同时候开不同车,藏在角落也难发现。 凌晨三点半送过去的,看江津砚朋友圈玩的爽,心中不悦,一通电话喊回来接他祖宗走。 倪南伤心一会儿呢喃,送走了啊…… 不是她要问人家主人思不思念,这会儿人主人思念接走,她开始想了。 周青山笑她。 “它挺可爱嘛……” “喜欢我们也养一只。” 倪南摇头算了,周青山不是那么喜欢,她妈妈其实也不喜欢家里有动物,她喜欢没用,没地儿放。 出差前一天,周青山告诉她,小猫过几天要回女生那边,想见见可以在这之前去看看。 这会儿她挑礼物呢。 下了好几单,周青山突然发消息来,问她要什么礼物,她看岔眼,看成她买了什么礼物。 九键打字好快,回过去:【罐头!】 周青山发来问号。 随后问她黄桃罐还是凤梨罐。 倪南歪了歪头,皱起眉,不解的表情,摁着屏幕,发了条语音过去。 港市私人高尔夫球场,一行人就看见周青山突然笑起来,把杆丢给球童。 有人随着他步子上前,问他是不是京城郊区度假村的事有好消息了。魏潮生也来了港市,二人之间有合作,打完一杆球后觉得没意思,也过来。 他看周青山这笑不像是因为度假村的事,倒像某位小菩萨。工作上的事,天大的好消息他也不会露出大笑容,神情总是很淡。 那人的话,周青山没搭理,身高颀长白衫黑裤,风吹来,衣摆后扬,站在那,点开语音条,倪南带有疑惑语气声音透来。 “猫能吃水果嘛?” 戴了耳机,别人听不见,只见他笑意更盛了。 合着他说怎么有人要礼物只要罐头,平时也不见她怎么吃过,突然冒一句出来,还意外了一下。 讲的不是一回事呢。 小菩萨也是小迷糊。 魏潮生递来一支烟,周青山看了是谁后才接过,点了火,吐出薄烟。 他神色一顿,然后舒展,魏潮生问是倪小姐的信息吧,眉眼间挡不住的喜。 “倪小姐真的很不一样啊。” 不止他一个人说倪南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又说不出,周青山觉得她与别人没什么太不一样,眼鼻嘴都一个,没比别人多长还是怎么。 要真论点什么不一样吧,那可能就是不一样在他挺喜欢她的,不是很需要理由的一种喜欢。 “还行吧。” 魏潮生笑了笑,说港市一直被称为购物天堂,晚上有时间可以去转转,他常来,熟这地儿,能做个向导。 常人来买奢侈品类,他没想到周青山会问他,这儿哪的罐头好吃? - 倪南背上被猛一拍,又痛又黏,衣服料子跟皮肤贴一块了,很不舒服。 “过来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 “嗷。” 发出去的语音还没收到回复,倪南把手机放进包里面,起身理了理衣服,去看宋文女士选的绿植。 百万心跟卷叶吊兰选。 倪南觉得两个都可以,选不出来,宋文女士就讲她,花市吵闹,两边声音同洪水猛兽一样,她随手一指旁边。 “那个,那个就挺好看的。” 她压根叫不上名的绿植。 老板娘说小姑娘眼光不错的呀,这是四季常青的春羽,好养活又好看,现在卖很好的。 东西太多,写了地址让人送过去。宋文女士又去看花了,涌来涌去的人擦身而过,情侣姐妹都是年轻面孔,一楼还有拍写真的在。 倪南趴在栏杆上看,王家卫的风格吧,被拍摄的人拿着袋小金鱼挡着脸,摄影师点头又换动作,在红色金鱼缸前,指尖互动,碰玻璃。 《重庆森林》既视感。 宋文女士还在后头跟人砍价,她听见了,有时候吧,宋文女士不愿意多花那一分钱,有时候眼睛也不眨就可以刷。 这种现象应该就等同于她们网购,可以9999,不能9.9运费。 其实也不太贴,倪南回头看了一眼,应该只有某些东西才值那个价,宋文女士的“值”就在衣服跟珠宝上了。 她买菜也是会挑夜间折扣的。 金鱼游在氧气袋,倪南想到的还有港市通菜街。 一四年的时候,宋文女士带她去过,记忆久远,不知道如今的通菜街什么样,里头挂了一排排金。 相机拉到最大,模糊不清的金鱼发给周青山,跟他从《重庆森林》讲到通菜街,她真的不怎么和周青山讲这些,怕他觉得自己话很多,倪南有时候讲电影和书可以聊很久。 那边没有及时回复,倪南抱着手机丧气,满腔的诉说欲渐渐散去,眸子暗了下去。 像是金鱼七秒,视频通话声音响起,倪南头一抬眼睛一亮,飞快点了接听,往离宋文女士远的店跑。 “倪小姐,通菜街的金鱼没变样,地方小老板凶。” 怎么是魏潮生的声音啊。 倪南蹲在角落区,手指在脸上无措扣扣,好尴尬笑一笑,说还是这样啊…… 镜头晃动,屏幕出现周青山的脸,死亡角度也是这么好看,太抗镜头一张脸。 两秒,转后置镜头,一晃而过的金鱼,小孩声大的闹市。 倒是有很多话想说,只不过视频里不方便,因为魏潮生在,看了看闹市,聊几句,她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吃饭,熬夜不要太晚。 她听见了魏潮生的笑。 “就先这样了!我妈妈在叫我,挂啦!” 从来没有这么快挂断过周青山的通话。 - 绿植和鲜花一起送到南桥胡同,宋文女士切菜做饭,倪南出去拿的,一车子搬下来的时候,倪南张大了嘴。 怎么买了这么多。 好在师傅帮忙搬进屋里,倪南只用负责倒水,人都走后,倪南收拾一次性杯子丢进垃圾桶,风扇档数调二档,坐到沙发上。 “妈妈,这么多绿植摆哪啊?” “房里啊放哪,上回去你表姨家里面,搞的可漂亮了,客厅看起来温馨舒服的,你表姐房间里面也是。” 她们家院子就一颗青梅树,花有一些不多,房里更是匮乏,盎然绿一点也看不见。 倪钟生说过,客厅也可以打造植物园的感觉,宋文女士跟他反着来,不肯弄,倪南看了摆满的绿植,给倪钟生发消息。 说他的植物园要打造完成了,早点回来看看。 饭后,宋文女士还有几盆想放到倪南房间里,倪南头摆拨浪鼓一样,说不要。她也不是太笨,宋文女士这样做,进出她房间只需要一个浇水的理由就可以。 小时候被翻日记本当着好多亲戚面念的那种绝望痛苦,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不舒服,哽在心头。 没有人能完全没有秘密,至少倪南她有好多秘密,一屋子都是。 不可以让别人窥探到一丝一角。 只有她愿意说的那天,秘密才不是秘密。 宋文女士还是那做事风格,不过问她意见直接搬着绿植走。 倪南挡在门口。 “妈妈,我房间是真的不需要,我养不活,而且我不喜欢。” “又不用你养,我每天来浇水。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你看你表姐的房间多好看啊,性格没人家好就算了,审美品味这一块能不能向你表姐去问问啊。” “我不要!表姐那么好,你就把这些送表姐,最好把表姐再接过来住,反正我不要学别人!” “砰!” 门被重重甩上,倪南反锁门,床上一躺,枕头往脸上一盖。 自动隔绝一切。 因为这事,母女俩好多天没讲话,有时候倪南来冰箱拿乌龙茶,宋文女士就拨高嗓音,说自己跟养了个仇人一样,费了心思给人家置办东西,得不到一句好话不说,还甩门…… 明明前面聊的完全不搭边。 倪南闷着肚子回房间,拧开瓶盖,乌龙茶咕噜咕噜下肚大半。 接连好几天都这样,压抑死了,倪南感觉自己想被塑料袋裹着。 金鱼缺氧缺水会死。 实在受不了的那天,倪南给周青山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问:“想我了?” 明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抱着手机重重点头,说想,好想!特别想! 周青山回她,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看见了。 望他眼中起风 第25节 他不骗她,第二天一早倪南就看见他了,在去买早餐的路上,倪南偏了航线。 素颜朝天,特素的裙子,踩着夹板鞋上了车。 周青山抱了小姑娘好久,怎么跟猫这么像呢,在怀里一拱一拱蹭人。 倪南要是猫,那一定最受宠爱的,你恨不得成为猫奴,把世界上所有最好捧到它跟前。 “不用跟妈妈说了?” 一大早不用经过家里同意就跟去西山也是少见,周青山问了一嘴,谁知道人小姑娘反应大,一瘪嘴,偏过头去。 “不说。” 周青山顺着她来,那就不说吧,让助理开车回西山。 礼物是后面送进来的,倪南喝完牛奶,捂着嘴打了个嗝,抬眼就看见周青山助理提着包装精美的袋子进来。 她看向周青山,周青山让她过去瞧瞧。 倪南以为会是衣服,毕竟周青山挺爱给她买衣服的,那套定制后还有几套,进衣柜晚。 当时倪南就说,这都需要特定场合穿吧,她都没什么机会,好浪费。 周青山无所谓穿不穿出去,他只是喜欢给她买。 那么大一个袋子,里面就装了两个罐头,倪南人都惊了,好奢侈啊。 罐头还不是普通包装。 她愣愣捧着罐头,转身看周青山,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有动静,下一秒就看见几个师傅抬着鱼缸进来。 金鱼入缸。 误打误撞的巧合,金鱼凤梨罐,他知道她看错了,没有提醒,通菜街已经走远了卖金鱼的地儿,手机屏幕亮着,他看见长段话里短小一句。 ——我曾经还把自己幻想成过一只金鱼。 没有说想要金鱼,周青山停下脚步忽然往回走,从港市运了金鱼回京城。 是不可思议,惊讶,说出去让人觉得没必要的事。 倪南一整天都在金鱼缸前,手指随着金鱼游。 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周青山好像都懂了。 爱情也会过期,金鱼七秒后忘记所有,坦然再爱上下一条金鱼。 闻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撞,手背一热,他欠身抬手越过自己的肩,从一条鱼游向另一条鱼,握住那只手,随她一起游。 “缸里只有两条金鱼,它们会反复爱上彼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8 21:49:06~2022-07-20 02: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慕白 2个;曼漾奈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5瓶;behove 4瓶;昨夜东风缺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细细说 冰箱上面特意贴了留言板, 怎么养好金鱼,倪南做足了功课,一条一条写上去。知道周青山大忙人可能没法自己每天照料, 家里搞卫生的阿姨来的时候, 她还特地说了一遍。 阿姨拿着抹布擦楼梯杆, 和蔼笑笑,说三爷前两天和她讲过了,问了她养殖注意事项,还让她在他遗漏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 单独开一份工资。 她家以前养过金鱼的。 倪南把黑色中性笔合上盖子,点点头道谢。 凤梨罐的保质期是三十天,那么大罐,两个不嗜甜的人吃起来挺困难,陆曼家里的牌局, 一捧花跟罐头作为礼。 陆曼让阿姨重新那个花瓶出来, 把花修剪一下插进去。 倪南每每见陆曼都会惊叹,她真的好精致,从头到脚, 古韵气质, 盈盈一笑让人败在石榴裙下。 那时候看见周青山和陆曼的绯闻, 不怪她自卑,放现在也还是会自卑,倪南坐在周青山的旁边,抿着唇听他们聊天。 还缺了人,他们几个人喝一口茶聊一段往事。 麻将房里烟雾缭绕, 笑语不断。 倪南嗓子眼干涩疼, 一杯茶喝下去也不见解, 空调温度十六度,上下扫动的风落在倪南胳膊上,鸡皮疙瘩横生。 聊起附中的日子,江津砚抽一口烟可劲摇头。 “怀念归怀念,要真让我回去我可不乐意,多苦逼的日子啊,念念那青春就可以了,回去免了,不想整天耳朵里都是老师叨叨声,每周写不完的试卷,我真的会吐。” 陆曼嗤笑他:“你那试卷谁写的没点数啊,老师为什么叨叨你不清楚啊,带着我们状元郎去点妹妹,你真是够出息的。” 状元郎,倪南记得零五届的状元郎是周青山。 点妹妹是什么?倪南有时候真不明白他们之间谈话的词,隐晦又直白,让人不敢轻易判断。 她抬眼看周青山,与熟人相处时惯来懒散,柔软白衬衫解了两粒扣,冷白光照下,倪南觉得他也像个男菩萨。 视线对上,周青山唇形问她怎么了? 倪南摇摇头又看牌桌,透明烟灰缸里装满烟头,周青山指尖夹着那根始终没点燃。 忽地一声笑,只听见江津砚声腔抖,聊起点妹妹。 “你说点妹妹,我还在想点妹妹是什么呢,陆曼,你没点过一样,牛郎不是啊?就讲我。” 他看向倪南:“小菩萨,你可别怪周老板啊,都是我的锅,他可洁身自好了,在酒吧里拿试卷写,我给他点的妹妹都在旁边举灯给他照明呢,没有半分旖旎遐想。” “当然了,那些妹妹还是有点想法的,奈何我们周老板不解风情,一心学习啊。” 倪南也笑了,还会有这样的事啊。 高中周日早上逛市场时候偶遇过老孟,谈及周青山他也不是那么乖的呀,不像是会在酒吧写试卷的样。 早上的菜市热闹人多,菜新鲜,菜老板挤着矿泉水瓶在蔬菜叶洒水,老孟拿了一颗白菜,甩甩水装进袋子里。 “周青山啊,这学生让我头痛了三年,表面上滴水不漏的乖,实际上精明的坏,要他完成个作业,他由古扯今讲个一下午,你不能细听,细听还会觉得真有几分理,想免了他的作业。” 当时的倪南成绩正在往上冲,一次比一次进步大,老孟看在眼里,后面还说让她不要学这个师哥样,踏实学习,从兜里摸了一张十块给菜老板,找零后背着手走远。 倪南被宋文女士喊去称肉。 桌底下手掌摊开,倪南在他掌心画圈圈,轻声问他:“真有这回事啊?” 周青山勾了勾唇,笑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奇的话,回家细细跟你说。” “好呀!” - 魏潮生来得晚,身旁带了个女人,挺有特色识别度的长相,后来听江津砚说是个小网红,他曾经还想签到自己公司下,魏潮生护着不让,讲他那地儿乱得很。 两个人还差点打起来,都讲他乱,搞得他们不乱一个样,都清清白白是吧,清白到跟爸爸的三儿好,又去找个莞莞类卿的小网红。 他们都是清白痴心的大情种,就他江津砚是玩得花的大冤种。 能看出来气了个不轻,倪南给他倒杯冰水降降火,其实江津砚爱玩也是有道德底线的玩,不会乱来,分手也都是好聚好散,他给的多,在圈子里他还算个好好情人。 江津砚瞥见倪南手腕白奇楠,冰块嚼碎在口腔。 “论好男人那也得是周老板吧,他们算个嘚儿。” 茶都喝了几壶,陆曼又重新沏一壶,倪南急着上厕所,跟着阿姨一起出去。 从洗手间出来,倪南身上都沾了淡淡香,手掌也全是甜腻味,陆曼洗手液也专门找了跟客厅群花簇拥出来的香差不多式的。 有屏风挡,倪南在屏风前止住脚步。 魏潮生带来的那个女网红头一次见他们,满腹的好奇,牌局还没开,女网红人胆大,问起周青山跟陆曼的事情,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 到现在,倪南其实也没过问周青山这些事,她觉得都是过去事,再提没必要,只是增添心中苦。 青梅竹马生情好一段路,人群中松手是在稀松不过的事了,回归朋友地位也是正常。 她心底最深处也不愿相信传闻,虽然曾经几个夜里看着别人写出来的分析贴落泪。 周青山叫她去看他,不要听。 他们这个圈子没事也能编出有事,她尚不能分辨,要是误会他去,他可真是好委屈。 周青山这样说过。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哄笑,陆曼骂魏潮生眼光真差,不如他老子。 魏潮生烦躁说洗牌洗牌。 女网红在哄笑声里尴尬死了,倪南自然走进去,周青山问她打不打,她摇头说想看他打。 听着他们讲周青山牌技好,具体多好呢,她不知道,牙签戳了一块西瓜,冰冰凉凉甜入心,挑了块大的给周青山。 “甜吧。” 周青山说甜,不过他觉得喂瓜的人更甜。 小情侣间,他们理解,不过打趣酸酸还是要有的,一口一个小菩萨好体贴,羡慕死他们了。 女网红也效颦喂瓜,没摸准喜好,得了个冷脸色,魏潮生不喜欢夏日西瓜。 江津砚的手气一如既往差,后半场让小菩萨帮他摸的牌,清一色顶顶好牌,后来被魏潮生截胡,低讽了几句才解气。 后来干脆明牌打。 周青山一吃三,倪南笑嘻嘻在一边数筹码,比她上回翻了好几倍。 不过十一点,周青山起身说要走了,他们看了一眼时间,不可思议。 “这才多早啊,就走了?!赢了钱就跑,这可不是周老板的风格啊。” “给你们留点裤衩底。” 不管他们多挽留,周青山拉着倪南起来,离开陆曼家。 宋文女士的电话进了好几通,倪南都没有接,发信息说有事会晚点回来,不动声色将手机静音踹到兜里,不想扫了兴,后半场都没拿手机出来过。 望他眼中起风 第26节 刚开了门,走到院里,碰见校友,倪南不认识他,他喊了倪南名字。 “倪南?!” 很惊讶的语气。 她跟周青山牵着手,十指相扣,听到声音回头看他面生,顿了顿问:“你认识我?” “认识,中文系的对吧,我室友追过你,你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拼图照片,他拼好后放宿舍好几天,我们天天醒来就看见你。” …… 讲到拼图,倪南有了印象,那时候真的夸张,在操场里表白,送出一个超级大的相框,倪南捂着脸只想跑,好尴尬丢人。 偏偏室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校友更别提了,起哄声属他们最大。 对那个人没有印象,礼物是有的……简直给了她一个难忘又可怕的生日,那之后,倪南都有点抵触过生日。 男人看见倪南跟周青山十指相扣的手,视线缓缓上移,跟周青山点了点头。 陆曼跟他说过,看到什么都要管住自己的嘴,要有什么闲言碎语在京大传,那就等着他自己被踹吧。 上了车,倪南心中不安,遇见了同校的同学,她害怕他会出去乱说,流言蜚语要人命。 周青山屈指勾一勾她鼻梁,说她笨。 “这时候脑袋不灵光了,你就没想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谁的地方?” 倪南真笨了,几秒后才回答:“陆曼啊……” “是啊,所以呢?” “所以……” 倪南惊讶捂住嘴,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原来这样啊…… 周青山给陆曼发了个短信,抬头看见小姑娘还惊讶捂嘴,抬手握住她的腕,放在自己大腿上握住。 把人送到思菩南路后,老爷子的电话就来了。 “您老这个点不睡,不会是又想喝奶茶可乐什么吧……这个我可就爱莫能助了啊,只能劝劝您早点休息。” 老爷子八十三的高龄,养生之道不会,教你怎么夜晚喝可乐奶茶有一套,小年轻爱的东西,老爷子都喜欢。 老爷子说不是,电话里头叹息,说周爸周妈托梦来,让他看着小青山寻个良缘,结婚生子。 他掐指算算,“我这身子骨不硬朗,还不知道有几年能活,你也不争气,三十一的人了还不成家,我下去后怎么和你爸你妈交代啊。” 一声长叹。 车往里开了点,快到南桥胡同里面,周青山听着老爷子叹气絮叨,抬眼看窗外,能看见倪南家的灯光。 听声音也能分辨出来。 静夜里只有一户人家还传来声音,他害倪南被骂了,心中想着明天给人小姑娘什么赔偿好呢。 “行了行了,明年这个时候把人给您带回来。您老少喝点奶茶可乐,身子骨就硬朗了。”? 第23章 晚来风 倪钟生从西藏回来, 背包还没脱下,黑色登山包沉重压着他,耳边是宋文女士掰着手指数起倪南的二三事。 “你说说, 夜不着家, 电话打不通, 要是出点意外怎么办?我知道你们一个二个都嫌我嘴多啰嗦,但凡你们让我省点心也好啊。” “最近社会新闻那么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 倪南适时插嘴:“不是只有我一个。” 宋文女士瞪她:“三四个也不行啊!都是女孩子,遇上点坏人怎么办, 男女力量悬殊,我没办法管住别人的孩子不要伤害他人,我总能管管自己孩子早点回家不受到伤害吧。” “你们是在外面玩一时快活了,不担心家里人怎么办。” 倪南没说话,指尖捻着无籽葡萄, 迟迟没有塞进嘴里, 她当然能理解宋文女士,晚上回到家后也愧疚。 房子里一片安静。 宋文女士别过头,抹去泪水, 又转过头来:“你们父女俩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想要自由, 喜欢往外面跑,家里是有狼豺虎豹在对吧。” 倪南七岁以前,倪钟生办公地还在京城,之后全国各地跑,高一那年, 倪钟生去了西藏, 常年在西藏奔波。 而关于宋文女士, 倪南其实不大知道她的过去,她不让别人提起,只是每到下午四点半,胡同里喊饭的声音响起来,属倪南家那道声音最响亮,他们有人就会开玩笑说,不愧是国家大剧院出来的女高音。 葡萄在手中捻了几轮,倪南起身走到宋文女士身边,扯了扯衣角,“我下次一定会接电话的,不让妈妈担心。” “你要真不让我担心,你怎么不说以后绝对不出去了,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啊,”宋文女士哼笑一声,抱着臂侧了侧身。 这个倪南还是难说,暑假还有段日子,不出去很难做到。 倪南用脚踢了踢倪钟生的鞋,让他快点去哄。 她把葡萄塞进宋文女士嘴里,俏皮一笑:“妈妈吃颗葡萄。” 说完一溜烟跑了。 她算着时间,倪钟生通常将人哄好是两个小时。从小到大,父母吵架次数不少,倪钟生会让她回房间待着,不要出来,她趴在桌上无聊,看着时钟转动,每次倪钟生来敲响房门时都是两小时后。 这次超时半小时。 客厅沙发上,倪南侧躺着刷手机,倪钟生在一边修剪绿植,回头过来问倪南。 “今天不出去了?听你妈说,你每天都要出去啊?” 倪南指尖一顿,“不出去了吧……” 说完还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宋文女士。 “怎么出不出去还这么不确定的,”倪钟生起身捶捶腰,修剪完这株又去下一株蹲着,“同学还没有给你发消息?” 发了。 周青山前两分钟给她发消息,下午出来,她说今天爸爸回来了,可能没时间出来,周青山也没说什么了,就说在路口见见,有东西给她。 所以很不确定,出到胡同口算出去吗? - 黎景和细数自己的珍宝,抽空瞥一眼坐在老爷椅上的人。 “怎么,人不来啊?” “来,不来你这。” 周青山熄灭了手机屏幕,握在手心,起身转转黎景和这家店,他不怎么来,开业来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新艺术时期的珠宝优雅好看,且富有生命力,周青山打开柜,拿一枚银莲花胸针,花瓣与叶清透,海宝蓝石周嵌细密钻石。 半透明质感的银莲花。 黎景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给女朋友送这个啊,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而且从穿着打扮来看,也不像是喜欢珠宝的,古玩珠子也可能她会比较喜欢。” “像你爸给你的那串白奇楠就挺适合人小姑娘的——”黎景和到他旁边往手腕一看,发现已经空了,“咦,已经送出去啦?” 周青山把胸针放下,点了点头。 黎景和看他眼神不一样了,“老爷子知道了么?” “还没说,打算等她毕业带回去。” 他不掺和这些事,靠着自己漂洋过海来的古董柜,“也好,算是安稳下来了。” 安稳这个词,让周青山走神了好久。 倪南也跟他讲过安稳,那是在书房,他在办公,倪南在书柜前翻找书籍看,手里捧着一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过来。 个子小,往他怀里一钻,缩着不动,周青山好笑捏捏她柔软的脸颊,等他办公完关上电脑,倪南抬起头,一双眼忽闪忽闪。 “周青山,你什么时候可以安稳下来呀?” 当时没明白她说的安稳什么意思,像是工作疲劳后不过心的回答,说她想什么时候安稳都可以。倪南把脑袋缩回去,手指捏紧诗歌薄页。 后来小姑娘老半天没讲话,忽然又抬起头,说她给他读诗歌吧。 阳光斜斜洒落枝头,落地窗的树影跟风律动,她标准腔调读了一首诗歌,不是她怀里那本,算是小众诗歌。 周青山听得入迷,心头好像饮入一杯烈酒。 他的倪倪真是好本事。 【不要剥光我的爱 你会发现是个模特 不要剥光我的模特 你会发现 是我的爱】 乖巧温顺的眉眼,站在阳光下,为他读一首辛辣的诗,一种矛盾冲击力的感觉。 她读了好几首,那本诗歌所有篇幅像是倒背如流,不知道夜里摩挲纸面,看了多少次。 【又一只动物 被爱冲昏了头脑】 是,又一只动物,被爱冲昏了头脑。倪南读到这句时苦笑。 周青山现在坐在老爷椅上,脑海里对这句影响最深,现在似乎明白倪南那时说的安稳想表达何种意思,而自己不过心的回答实在敷衍,伤人心。 她抱着的那本书…… 那本书是什么?有点忘记,高中毕业的时候经常同他一起办班级活动的同学送的。 黎景和丢来一盒烟,他自个已经咬上点了烟,周青山给面子磕出一根,夹在指尖,现在没有想抽烟的欲望。 “要送人东西,还是自己做的比较用心,女孩子收礼物又不看中价值,贵在用心啊。”黎景和语重心长。 周青山笑了笑,想起点什么。 昨夜在陆曼家,同校同学说的话,周青山都认真听了去,在车里吻了她好久,掐着软腰,低声质问她:“那人谁啊?送的礼物你喜欢吗?亲手拼的,那么用心。” 倪南下巴抵在肩上,喘着气,“不喜欢,跟用不用心没关系,是我不喜欢他这个人。” 望他眼中起风 第27节 礼物的确贵在用心,但这前提也得看人。 周青山忽然想看看倪南喜欢不喜欢自己,烟在指尖打了个转,问黎景和:“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个脖饰放你这?” “是,但你不是让我看着送人嘛!我已经送出去了!” 黎景和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我又不逼着你去要回来,”周青山懒散调调。 黎景和做生意信誉第一,送出去的东西再去打电话问,这不是折他信誉嘛!况且这么久过去,那脖颈饰品肯定已经被戴过了,再拿回来送女朋友。 二手商品丢人。 还是说人家只值个二手啊? 黎景和狠狠抽了两口烟,“鬼知道,你大少爷脾气发作次数少啊?以前你爸在的时候,把你做的菩提串送给外国友人,你闹绝食也要你爸把东西给拿回来。” “这不是我爸不在了么。” 轻飘飘回了一句,然后闭上眼休息不愿多言。 - 胡同小孩吃晚饭约好伴一起涌出来,吵闹死了,倪南家门敞开,跟倪钟生坐在院子里喝乌鸡汤。 倪钟生缺席了倪南大半的童年,听到外面儿童声就要回忆一下,用手比,以前那么小一个姑娘,蹭一下就长大了,还说什么快比爸爸高了。 乌鸡汤一呛,倪南捂着胸口咳嗽,碗里的汤撒到桌上一些,缓过来一点,抽纸去擦,对倪钟生说:“爸爸你认真的嘛?你一八三的个子,我快比你高了?” 她就一六.四。 说她快比妈妈高还差不多。 倪钟生挥挥手,不在意这个,接着回忆起小时候,那时候的倪南胆小怕事,看见陌生人就要抱着腿缩在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看对面。 小粉团子一样可爱。 宋文女士还喜欢给她扎两个小揪揪在头上,用好多可爱的发夹别住碎发。 带出去,家家户户都要夸,夸她可爱,不过后面都要补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然后要逗她说话。 话没说,眼泪哭了几壶。 “你那眼泪啊,就哗哗哗流,哄都哄不住,那时候我头都大了,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晚上你自己好,小声跟我说,你不喜欢那些大人。” 倪钟生说出来是当趣事,因为在他眼里,小孩忘性大,可能不记得那些事了。 倪南记得牢,要细数起来能讲好几晚,只不过也没必要了,都是过去事。 “现在也不喜欢……”她小声嘟囔。 倪钟生没听清,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恰在这时,收到周青山消息,他说快到了,倪南赶紧离开院子去房里,丢下一句“没什么”。 宋文女士擦桌子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倪南奔跑的身影,喊:“什么没什么?” 思菩南路就那点大,哪个能停车的地方都被停过了,这次停在比较偏的,人少。 倪南望了一眼四周,拉开车门把自己装进去。 “我爸爸今天回来了,而且我妈妈因为我昨晚不接电话有点生气,所以今天才不能和你出去啦。” 周青山揽过她的肩,把人拉到怀里,手指顺着发丝摩挲,“知道。” “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 怎么总是这么小心呢,她如果不想出来直接拒绝也是可以,其实不用怕他会想什么。 他也不会想什么。 周青山指尖穿过发隙捏到后颈,“倪倪,你欲擒故纵也没关系,我乐意上钩,知道吗?” 倪南怔住了,周青山低头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尖,“嗯?”了一声。 突然就好开心,在院子里因为倪钟生谈及过去,被勾上来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她双臂环住周青山的脖子,吻了吻他唇角。 “知道了!” 这次真的知道了,她不哄骗他。 倪南的手上下摸着,肆意妄为,好胆大,她知道周青山现在不能拿她怎样,等下七点半的时候还要跟爸爸妈妈去逛超市。 指尖戳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珠子。 周青山让她拿出来看。 西裤兜里,倪南怯着意,将手伸进去,东西不小,一摸就摸到。 串珠平安符。 下午还得空去了一趟潭柘寺,求了个平安符,黎景和店里有珠子,坐在椅子上,专注串珠。 倪南眼里亮亮的,闪着光亮,一瞬不瞬看他,不管他送什么东西,倪南都会好开心,然后盯着他看好久。 “高兴坏了?” 倪南重重点头。 “那么用心做的,你喜欢不喜欢啊?” 倪南十分真诚的目光,又点一点头,“喜欢!” 嗯,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周青山满意这个回答,扣着她后颈,滚烫的吻落在唇瓣,深入骨髓,吻到人喘不过气,倪南双手攥拳抵在胸口,呜咽几声,又被吞回。 吻够了,松开她。 “好几天不会见了,这次得讨回本。” 倪南:“怎么会好几天不见,你又要出差吗?” 周青山低声一笑,嗓音沉沉:“你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得陪家人?这几天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跟家人一起玩。” “好吧……” 听起来还挺失落的,周青山抬起她下巴,与自己对视,告诉她亲人永远最重要,有时间要多陪陪。 倪南点点头,手掌摸着他的脸,他的眼神看起来很伤心,指尖摸到他的眼。 “我会多陪陪爸爸妈妈的,你要开心呀。” 小姑娘爸爸的电话打来,就等她去超市了,宋文女士在旁边催,周青山都听到了。 “去吧。” 倪南已经开了车门,又凑回来往他嘴上碰一碰,“走啦。” 他点点头。 平安符攥紧放进兜里,踏实安全感,倪南走在路上不自觉哼歌,晚来风舒适惬意。 周青山接了个电话,眯着眼看向远处,点了根烟,手搭在窗沿,也不抽,就仍烟燃灭。 作者有话说: 【】诗是《爱是地狱冥犬》? 第24章 娇欲语 长街繁华景, 故人重游,唏嘘一阵,留下张张影像, 沿着江边慢走闲聊, 一家人难得和谐宁静。 想起来, 这样的夜晚好久没有过了。 家庭琐碎,一地鸡毛,争吵起来来回就那些事,听到耳朵生茧, 手指一起,嘴一张,要说的话都可以倒背如流。 倪钟生待了四天,收拾行李回西藏那天,倪南蹲在摊开的行李箱旁边, 看宋文女士拿便利贴往瓶子上贴, 一罐又一罐,倪钟生跟在后头,一直点头。 带了好多东西, 行李箱都是倪南坐在上面压下去的。 宋文女士从来不送不接, 只在院子里那个改过后的葡萄架下听一听歌剧。 出了高铁站, 烈日当头,倪南没带遮阳伞也没涂防晒,走出到太阳底下一步,立马缩回到阴凉处去。 掏出手机一看,今天四十度。 京城的人工降雨能不能再多来点…… 铃声响起的时候, 倪南在买冰水, 挑最冰的一瓶, 拿手机时手还无措撞了水,旁边的哐当倒了。 “喂?” 立好倒下的水,拿最里面的矿泉水出来,走去收银台结账,没听到对面答话声,将手机拿下一看,是周青山的电话。 离收银台五米远,转身面向零食辣条,佯装重新挑选,右手伸出一只手指划过包装袋。 “周青山,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扫码结账声。 九块五。 声音同步,倪南是反应了几秒才回头,周青山握着手机,肩宽腿长模特身材,站在那焦点聚集处,慵懒神情,懒散朝她一笑。 禁欲一张脸,衬衫扣子永远解开两颗。 看他的目光太多了。 到了车里,倪南把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系好,再三确认无遗漏。拧开冰水,解暑气,看着窗外嘀咕:“花蝴蝶……” 好巧不巧,这下周青山的听力好到过分,听到了她的嘀咕,想了想花蝴蝶什么意思。 依稀记得陆曼这么说过江津砚,什么时候来着,他有时候记性真的不大那么好,至少高中的事忘了一大半。 就像那晚陆曼家的细细说,到车上倪南追问起时,他也想了好久,最后没想起来。 细细说成了草草说。 酒吧里写作业为什么?可能觉得那些女人比作业还无趣,相比较下,他更宁愿碰一碰作业,也不想那些女人碰他。 不过那晚的题目真的简单过头,甚至到他觉得弱智地步。 望他眼中起风 第28节 这会儿想“花蝴蝶”这个词,在倪南看过来那一下想到了,是高二那年,刚分完科,陆曼是在文科班,她的同桌为江津砚要死要活,少女心事沾湿枕头,一本厚厚笔记本全是江津砚。 附中天台上,三个人迎着风,陆曼指着江津砚头骂:“你个不检点的花蝴蝶!放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江津砚贱死了的语气,“谢谢谢谢,花蝴蝶也要有点资本才能当,感谢陆大小姐对我的肯定。” 他的倪倪说他花蝴蝶,这资本他可是不想要,也不想要这份肯定。 把人抱着哄了好一会才好,其实倪南也没真怎么生气,就是顺口一说,周青山勾了勾她鼻尖,“是没生气,我就是闻到一股酸酸的醋味。” “也可能是我鼻子不好,闻错了。” 倪南抬手捂住他的嘴,耳尖红,“对!就是你鼻子不好闻错了!” 周青山笑着点头,握住她的手腕。 等人把手放下后,他又问:“是陈醋还是香醋啊?” 真的好烦人呀。 倪南心中回答,是飞来横醋! 水瓶捏凹瓶身,她鼓着腮帮子别过脸,催着他快开车。 “是陈醋吧,我们倪倪最爱吃陈醋了。” 倪南吃粉吃面都喜欢加好多醋,鱼香肉丝糖醋排骨一类的菜,永远第一个尝到醋味。 她真的好爱吃醋,能忍酸。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倪南拿出来看,回了消息过去,宋文女士让她早点回来,别玩太晚,今天异常好说话。 倪南把手机覆在腿上,周青山还没开车的意思。停车场车辆多,不安静,电梯上上下下来人,时不时有辆打示廓灯开走。 放了一个粤语歌单。 她问他怎么还不走啊,她想去看看金鱼呢。 周青山看了一眼手机后才开车,倪南起好早,这时候有点困,回程路长,听歌偏着头很快就睡着了。 抱臂夹着矿泉水瓶,睡熟之后松落掉在脚边,她只是身子动了动,呓语一声后接着睡。 空调适当调高了一点,到适宜温度,等到了西山人还没醒,周青山等了一会,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拉开副驾车门,将人打横抱起。 抱到电梯口就醒了。 小姑娘眼里闪过错愣,然后如常,把脸蛋埋进颈窝,手指垂下攥着衬衫,“我刚刚做了一个梦,突然腾空飞起,我还以为自己学会御剑飞行了。” “刚高兴呢,想和你炫耀,我发现你不在我梦里。” 出了电梯,倪南让他放下自己,她要到现实里来,不想在梦里飞了。 周青山把人给放下,说她睡觉睡傻了。 倪南瘪瘪嘴没解释什么,就说好像是哦,睡傻了,可能太困,这样的梦都会做,她一般不怎么做梦的。 这话打脸太快。 两条金鱼在缸里自在游,碰到一起短暂贴近,再各自遨游。 倪南洒了鱼粮,拍了一张两只金鱼贴近的照片,设置为朋友圈背景图。 今天实在困,打着哈欠离开金鱼缸,周青山喊她去卧室睡,半是清醒半是迷糊转身上楼梯,周青山在后头打电话。 大忙人。 她倒下就睡了,蜷缩着身子,腿间还要夹着被子。开了空调,额头还是冒着汗,手掌一摸,湿漉一片。周青山拿毛巾擦拭,v领口的裙,侧躺是春光一面,一览无遗。 周青山喉结上下滚动,毛巾叠了三圈,玉一般的肌肤,清透光泽,上手凉有润度。 手下的人翻了个身,他起身去浴室,哗啦水声响起,倪南迷迷糊糊喊他,还睁了一下眼睛,怎么这个点洗澡啊。 然后又睡过去。 空调被从小姑娘腿间扯出来,盖在身上,周青山调了个闹钟将手机放一边,睡在旁边。 人生中第二次做让人脸红心动的梦,以为梦中大胆起来,再说,她都包.养周青山了,占点便宜不算什么吧? 高湫以前点牛郎的时候说,钱再多点,睡他也是可以的。 倪南盘算着那些钱能睡一次周青山嘛? 腰窝被轻轻一摁,倪南什么盘算都没了,整个人软下来,抱紧了对方手臂,唇瓣贴着肌肤,她清醒又沉沦。 周青山挑起她下巴,“倪南。” 她软软应了一声,好像没睡醒一样,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不像,一只手在胸膛打圈圈,碰到衬衫扣,想要去解开,两只手用上,一颗扣子解好久。 “你这个衬衫好难解啊。” 抱怨的语气,穿这件衬衫都是他的不对,他最好不要穿。解到第三颗,手都酸了,快要哭了皱着张脸,“不解了,好难解……周青山,你自己脱好不好?” 周青山又好气又好笑盯着她,在做什么梦这是? 他没有动,她急了,想要上手撕。 周青山一把握住乱动的手,“不急,慢慢来,我教你怎么解。” 他好耐心,一颗一颗慢慢解,全部解完,让她脱掉,谁知道倪南手臂一伸,撩起他的衬衫环住他的腰,又将头埋进胸口,拱了拱。 到这份上已经知足,倪南很容易满足,这已经是超常的满足,贪婪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小菩萨娇欲语,心事轰然而来,夏间蝉鸣不休的聒噪,她落下一滴泪,灼人烫意。 背后温柔轻拍低哄,温柔要命,倪南半梦半醒之间抬眼窥见青山眼波。 “周青山。” “在的。” 倪南又低下头,感触到温热,“不是梦啊。” 窗帘全部拉了,遮光性好到分不清白天黑夜,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天旋地间,一道身影压下来,柔顺长发散落胸前,领口乱了几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衣扣子解开了。 倪南心脏砰砰砰跳好快,呼吸紊乱在黑暗中与他对视,目光灼灼,谁也不让谁。 周青山抬手揩去眼角的泪痕,嗓音有些哑:“梦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哭了?” 哪有无端引人泪,在冻到人发僵的冬天,倪南穿着薄棉衣,戴着红围巾,站在长街上,高湫挽着她的手,在糖画摊停下脚步,付了钱,手指摁在木头转盘针上。 “阿南保佑我转个凤凰!” 新年吉祥,转个凤凰。 车辆进来路狭窄,滴滴滴几声,两个人靠里面站,高湫转了个凤凰,倪南的笑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僵在脸上。 黑色车里驾驶座的窗开着,不怕冻人寒意,他投来一眼。 当时如果她再漂亮一点,再漂亮一点,那她就可以望青山了,而不是错开目光,看着脚印污泥下的雪。 车辆驶远后,高湫撞撞她的肩膀,让她也转一个,转盘上没有她想要的,问老师傅可以自己写吗?老师傅笑点头说当然可以。 她写“青山”,写时顺利无阻,扣盘取下也是,走在路上看青山,高湫问她干嘛写这个,她说完“我见青山多妩媚”还没说下句,迎面撞来一个小屁孩,手中的糖画碎在地上。 青山见我不应如实。 碎糖块捡拾在手心,小屁股说赔她一个,她不要了,捡着一手碎糖走远长街。 蹲下起身那一瞬,好像看见漫长余生,一生无青山。 在梦里最后,凉气吹在肌肤上,凛冬寒意之感让她瞬间清醒,贪念太重,落下一滴泪。 她吃醋厉害,扛得住酸。 环住男人的脖子,在他耳边学着剧里风情万种的女人,吹一口气,声音怯柔柔却意外撩拨人。 耳语一句,随之而来是缱绻春室。? 第25章 仲夏夜 大二上学期的时候, 高湫突然迷上黑胶唱片,还到网上买了超级贵的唱片机,对着电脑开始看绝版的唱片, 去收的途径。 剪西街下河72号有一家唱片店, 老爷爷开的, 里面有高湫想要的唱片。中午最后一节课还剩十分钟下课,高湫拉着她上厕所实际上早退,打了车兴冲冲去72号。 推门风铃响,店里有一只招财橘, 懒洋洋趴着,老爷爷带着老花镜慢慢从收银台桌后面探出头,问她们找什么唱片。 高湫讲了一个乐队名字,德国的好像,倪南不知道, 也没仔细去听, 被店里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古典乐的唱片,还有八零年代老物品。 倪南拿拿瞧瞧,老爷爷架着高梯, 刚好在倪南旁边, 她扶住梯子, 梯子感觉也有了年头,摇晃不稳,老爷爷拿了一张黑胶唱片下来。 高湫付款结账,趴在收银台前拿自己整理出来的唱片单,问老爷爷还有没有, 老爷爷点了几个, 说下星期到。 她先预定下来, 说周一关店前一定来。 老爷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怀表物件,送给倪南,说帮忙扶梯子的谢礼,她刚接过,“谢谢”二字还在喉咙没说出来。 身后风铃清脆,阵阵沉香霸道涌来,倪南脊背一僵。 “老杨,景和叔托我给你带了点小玩意。” 周一的时候,倪南主动提出跟着一起去,都不用高湫用奶茶和一顿饭诱惑。 也许是少女的祈祷不抵用,那以后没有在唱片店再遇见周青山。高湫要的唱片,倪南回回帮她去蹲,在老爷爷那混了个脸熟。 独身一人没有见青山,就像破不开的一道命局。 周青山出现过地方,倪南总是路过,却只会在身旁有人时偶遇擦肩而过,刻意再去时,握不住仲夏夜的风。 宽大手掌摩挲薄衣料,无声对视里,眉眼酸涩,垂下眼帘。 拇指轻摁腰间敏感处,倪南抖了一下身子,被他逼得再次抬眼对视。 “前面还嚣张,怎么这一下没了嚣张气了啊?” 倪南眼眶酸死了,秀眉皱起,委屈不行,哼哼唧唧两声说:“干嘛啊,又没规定不可以嚣张一会儿。” 前面勾着他脖颈在耳边用尽魅惑。 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因为你太厉害了,我受不住,你让我哭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29节 还无辜眨了眨眼。 周青山顿时口干舌燥,一股火沉下,抬手拂掉她锁骨处的头发,他自控力一向好,各方面都是,败得彻底是第一次。 唇齿间的急促喘息让倪南招架不住,嚣张气焰在一个吻里消灭,她推着周青山,迎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疯狂的吻。 “今天不弄你,”最后是周青山宽饶般语气,拍了拍她的臀侧。 倪南把空调被子拉过头,将自己脸盖住,现在的脸肯定红的像猴子屁股,丑死了。 她太困了,在周青山的键盘声音中渐渐蜷缩。 - 暮色时分,倪南趴在窗边看外面景,指着一棵大树,有鸟停那。 周青山刚来,鸟飞走了。 倪南手撑着窗边沿哈哈笑,不讨鸟喜,周青山从身后环抱住她,唇瓣碰了碰颈侧,说要讨什么鸟喜,讨我们倪倪喜就够了。 就他会说,倪南转过身,手搭在他劲瘦腰上,仰起一张纯净脸蛋儿,“是嘛,那你讨一讨我喜啊。” 让他做讨自己喜的事。 “要回去吃饭吗?” 倪南摇头。 宋文女士前面给她发短信说她出去吃了,家里不做饭,让她自己随便吃点解决。 “你要给我做饭吗?”倪南心中荡起涟漪。 周青山换了灰色家居服,修长手指拿起白色空调遥控器,响两声,再放到桌上,回头应了一声。 “嗯,不过不常做饭,厨艺一般,没我们倪倪好。” 哪里啊,上回云舒发的那些菜不是他做的嘛,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比她做的大气多了。 倪南心里嘀咕,瞥了几眼前面人的背影。 周青山厨房忙活,助理真的忙,大大小小事都做,被人差遣,倪南接过林途手里的菜,资本家真是剥削人啊,想到自己不久也要实习,被剥削私人时间,看周青山眼神都带了怨。 水龙头的水哗啦流,人在另一头忙活,水在这头流,倪南顺手一关,讲他浪费水资源,可耻!周青山点点头说是,倪倪骂的对。 倪南被他这语气气死了,冲过去掐一下他胳膊,“万恶的资本家。” 周青山挺无辜眼神,迷茫一张脸,小姑娘已经气哄哄离开厨房了,在客厅沙发抱着ipad狠狠戳,也不知道戳什么。 一小时后。 桌上六个菜,硬菜,卖相极好,香味扑鼻。 倪南心里酸,还要笑。 一口下去,竖起大拇指,夸好棒,鱼鲜入味。小口扒饭,偷看目光被捉个正着。 “哪里不合口味就要说,就跟你上次说酱香饼一样,我下次努力改进。” 筷子插在米饭里,捏筷的手一顿,摇头,“没有啊,很好吃。” 戳了戳白米饭,状似不经意说:“你做饭这么好吃,他们是不是也经常夸你啊。” 周青山夹了块排骨放她碗里,想了一下,只给老爷子做过饭,还失败了,被骂个半死,老宅快被他烧了。 他才是厨房杀手。 这黑历史不提也罢,含糊应声。 倪南失落垂下眼,闷声吃了好多菜,饭都没了还在吃菜,最后收拾碗筷,闷在厨房里头。 碗洗干净放好,又拿着厨房抹布躲在地上擦,一块地板都要被她擦到反光了。 头顶落下一道沉沉嗓音。 “阿姨看见都要向你讨教方法。” 倪南头也不抬,“讨教什么方法啊?” “论擦地板如何擦这么干净。” 倪南换了个地板擦,哼一声,高大身影落下,手背覆上一只大手。 “又闷着生气?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因为没做到最后?” 倪南愣了好久,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脸一下就红起来,看起来诱人可餐,把手用力一抽,起身将抹布丢进洗水槽。 不说话。 耳朵也红了。 周青山蹲在那闷声笑,过了一会儿走到台子那靠着,“正经说,是因为我给别人做饭?” 倪南把抹布拧干挂好,侧身处理角落。 都说女人生气的时候挺烦人,江津砚正儿八经谈过一个,情场小王子也吃瘪,为生气的事头疼,哄了大半个月吧,没哄好。 周青山瞧着小姑娘委屈背影,烦人不觉得,挺可爱。 厨房也不是个哄人地方,把人拉到了书房,拉开椅子,摁着肩坐下,乘着月光,周青山很认真看着她。 “倪倪,你是觉得我给别的女人做饭了吗?” 他洞察人心理很厉害,倪南常常被他看破,只不过他不是常常点破。 倪南张了张嘴,这样真的显得自己好小气。云舒跟他也算半个亲戚,家人,为自己家人做饭再正常不过,这样也生气,未免过于小心眼。 她什么都还没说,周青山盯着她的眼睛,“不是告诉你了嘛,有什么不要憋着,说出来,憋着可是对身体不好。” “可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说了,显得我好小气……” 周青山闪过一丝疑惑,然后说:“有必要。” “你说。显得你小不小气也是我说了算。” 倪南垂着个脑袋,扣着指甲缝的死皮,把云舒秀的那顿饭说了,只不过没说自己跟她同校,好早就认识她了,只是提了一下高湫朋友跟她认识。 “她经常提起你。” 周青山听到这个让人头疼的名字,蹙眉。 云舒跟他家没亲戚关系,父辈好友女儿,家长不在国内,托他们照顾一下,周青山对她态度不温不热,当个家里远亲,老爷子提一下,才多看一眼。 从黎景和那儿送倪南回家后,老爷子一直打电话催,老爷子安排的接风洗尘局。 “你们还有合照……” 周青山想了蛮久,不记得这么回事,倪南形容出那张照片,印象深刻,周青山笑了。 “那我可冤枉了,我都不知道,当时我在和老爷子讲话。” 落地窗外灯火亮,眸里映来亮。 “教你不要从别人口中听我,要你用眼用心家看我,你就是这样看的啊?我可真要……” 倪南以为他要生气,紧张到心都提起来了,手指扣着那块顽强死皮不动。 “委屈死了。” 说完,凑身过来将下巴抵在她颈窝。 倪南心里软瘫,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但是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 一切一切的源于,都怪在她太喜欢喜欢他了。 话还有好多没说,他在脖颈落下一个吻,喘息声萦绕,书房月光落在身上,手指攥紧了又松。 “我们倪倪不小气。” - 倪南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拍宋文女士的房门,宋文女士在洗澡,过了好久才来开门。 烫了个头发,倪南看傻了几秒,直到手臂一疼,然后赶紧问:“妈妈,我上次跟你那个古董珠宝收藏那个店,老板送的那串珠子你记得放哪了嘛?” 宋文女士打着哈欠,转身,“什么珠子?” 倪南跟进去。 “我开始放在兜里,后来换洗衣服的时候好像忘记拿出来,早上你不是收去洗了嘛,有没有翻到啊?” 宋文女士坐在梳妆桌前擦水乳精华,啪啪啪拍脸声响亮。 “你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平时随便看一下你东西都跟要命一样,现在来我问做什么?再说,裤子收你房里,自己不会去翻翻?” 说着把人赶出去。 房里衣柜被翻了一团乱,倪南蹲在一地衣服中,找不到那天穿的裤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2 21:29:11~2022-07-24 00: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珠子料 文莱老料做的那块脖颈挂饰, 出自周青山之手,这是倪南在他书房看见一张设计图才知道。 当时皱眉盯着想了好久,总觉得眼熟, 她没佩戴过, 最近穿着颇为随意, 手上一串白奇楠已经够了,脖饰也没那么重要。 所有衣服都被翻找出来,一地乱,手里捏着裤子的一角, 低着头敛下所有神情,宋文女士出现在门口,看见乱七八糟一堆,边走边骂。 下了力拍她的背,让她快点收拾好, 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倪南还是那副样子。 宋文女士看着她叹气:“不就是一串珠子, 找不到了再去买就是了。”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镶了钻还是什么?”她边讲别捡起地上的衣服叠,瞥见倪南手上的珠子, 哼一声挺不愉地说:“要跟你手上那个一样, 那还真怕是镶了天底下最贵的钻。” 望他眼中起风 第30节 “碰不得摸不得, 多看一眼都不行。” 倪南侧了侧身,背对宋文女士,挡住了自己左手,手指缠盘奇楠。 宋文女士没少为这个吵,吃早饭眼睛多看两眼, 话就转到白奇楠上面, 至今她也没给出解释, 因为没办法去解释。 哪个解释都能让宋文女士火冒三丈。 衣服都叠好放床上,倪南蹲麻了脚,站起来倒吸口冷气“嘶”一声,跌坐在床边。 宋文女士离她很近,护肤品香精味重,沐浴露味儿也重,杂糅一起冲鼻,倪南揉了揉鼻子,等脚没那么麻,把衣服都收到衣柜。 “明天早点起来,再跟我去老黎那儿,问他还有没有那破珠子。” 那块文莱老料挺稀得,市面上再找不出第二块一样的料,难上天,简单设计就美不方物。 没有替代品。 “找不到同样的了。” 她声音小,宋文女士离开房间也没听到她的话,喃喃自语垂头丧气,失了一场眠,明明该是好梦一晚。 第二天早上,倪南啃着饼,手机放在桌上,翘起一根手指往下滑,周青山说今天会是雨天,她抬眼看了一下窗外。 乌云遮住早上微弱日出,红晕成了乌色,眼神无意瞥见鞋架子旁边一双粉红色的鞋。 倪南的那个表姐,比她大了两岁,共同话题有但是少,新年的时候,牌局三四桌,表姐踩着粉色拖鞋敲响她的房门,跟她一起睡。 他们打牌都是通宵打的。 这鞋算是表姐在她家特指定的鞋,除了她来的时候拿出来,其他时候都放在柜子里。 宋文女士经过餐桌,到电视柜翻找棉签。 “表姐来过吗?” 一包新医用棉签从最底下找出来,撕开包装,戳着花露水往手臂上涂,闻言,宋文女士抬眼看她,“昨晚来过,怎么了?” 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猜测,倪南水杯里没有水了,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饼,抽纸擦了擦满手的油。 手机在桌面叮咚一直响。 “你这次给表姐拿了什么?” 表姐每来一次,带走一样东西,她惯会撒娇,哄得宋文女士开心,待她跟亲生女儿一样,宋文女士在倪南小时候也明确表示过,她更喜欢表姐多一些,聪明漂亮一双巧嘴逗人开心。 宋文女士昨晚给的东西多了去,一时还说不出具体给了什么。 半撕开的棉签袋丢在茶几上,绿瓶花露水盖上盖子放回架子上,手里的棉签折断再丢进垃圾桶,脚踩式垃圾桶“腾”一下关上。 宋文女士随口回答:“她想要什么就给了什么呗,你还不知道你表姐啊——” “我知道。” 倪南把餐桌垃圾收拾一丢,转身要回房的时候看见落地架挂钩上挂着一条杏白色裤子,昨晚客厅灯开的小灯,一时没注意忽视掉。 走过去的脚步并不是轻快喜悦,失而复得之感,皱着眉,上手一摸兜。 果然。 倒没有歇斯底里爆发质问宋文女士,为什么不经过自己同意把她的东西给表姐,实在是平静,手腕搭着裤子,长叹口气。 从记事开始,她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看中的东西都会被表姐先抢走,说抢严重了些,她从来没开口提要这个,只是表达了喜欢,所有大人恨不得把商场里所有同款给她买来。 倪南不管怎样,没人听她的想法,跟在大人身后,怯怯弱弱地一句“我想要”,那么小声,谁听得到呢?没人听得到。 以为不会再有遗憾和错过,她学会了勇敢。 倪南垂头苦笑,远远淡淡地一声。 “妈妈,那个珠子对我意义不一样。” 宋文女士想了一下午,不就是一破珠子,有什么不一样?老黎送过的东西也不少,没见她表露出特别喜欢过,再说了,自己也答应陪她去看新的,不知道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生什么气。 倪南看着表姐朋友圈新发的照片,下午茶自拍照,新中式风衣裳,脖颈挂文莱老料,私聊框的话语打了又删。 最后只是拉黑。 - 九月一开学,倪南在开学前一个星期跟宋文女士说要和高湫出去旅游,也许有那么点愧疚感,爽快答应了,还给了一笔钱,说不够了再来要。 查了那个地方的安全问题,治安挺好,高湫又来了一趟家里说那边她爸爸朋友在,不用担心,宋文女士就没说什么了。 实际上,倪南是跟周青山去的青城一个古镇,历史悠久,正在开发,商业气息还不浓重,散步在古镇里悠闲自在,忘却烦恼事。 订了江景房,古色古香装潢,床都是仿古,推开窗就是古镇拱桥,人来人往,下小雨,有穿汉服撑油纸伞走过,像一幅古画。 古镇青石板路,屋檐下圆红灯笼挂,树枝攀延出墙,晚风吹。 倪南跟周青山牵着手走在人潮里,繁华古镇长街摊子多,小吃街,再旁边一条好像是卖特产手工类的东西。 还有说书的茶社。 走累了找了间茶社进去,小吃先上,倪南撑着下巴,看一眼周青山,听的好认真。 倪南也不是不认真,只是跟他一比,自己像上课走神的差生。 盖碗茶一般,不好喝,抿一口就放下,倪南以前品不出好差来,被周青山喂叼了,一口就能品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出来的时候屋檐滴水,细雨飘。 路中间有拿着伞喊的,透明雨伞,十块一把,还算良心,倪南刚准备去买,周青山已经进到雨里,拿了把伞过来。 那把伞良心,但也没太多良心,刚到客栈,伞骨散了,倪南没忍住笑。 “还好是在我们到客栈才坏,要是半路中坏掉就完蛋了,我们两个都要成落汤鸡。” 后半段路雨大了起来,小伞撑两个人有点困难,周青山把伞偏向她多,自己的肩膀湿了大半。 周青山也笑骂,揽着她肩上楼。 伞骨都锈迹斑斑,不防大风,真是好会做生意。 门一关,倪南让他把衬衫脱下来,周青山抬手解扣子,晓得她意思,偏要说不正经话逗她脸红,看到熟透水蜜桃般才放过。 软熟水蜜桃指尖一掐,黏腻水渍润指尖。 盥洗池清水流,白衬衫在倪南手中揉搓,手工洗衣皂雨后草木清香留在衬衫上。 捏着肩两角,甩一甩,找衣架挂起来。 陆曼说过,周青山你上辈子恐怕是小菩萨救命恩人,这辈子她来报恩,就你那么多坏毛病,她居然不说半点。 她列举出来的坏毛病头一条就是洗衣服,因为有次她来做客,看见倪南弯腰仔细揉搓衬衫领口,后来看见周青山就摇头骂他不是好男人。 晾衣杆短了,撑上去身高不够,周青山拿过挂上。 推窗凉爽风吹来,人的心一下就静下来了。 周青山低沉嗓音和风一起送来。 “下回衬衫可不能再让你洗了。” 倪南小嘴一瘪,“嫌我洗不干净啊。” “那不是,”周青山转身过来,瞧着她委屈的脸,“让人知道,准要到处传我对你不好了,说我不是好男人。” 倪南怔几秒,忽然笑,问谁敢说你呀,也不怕我们周老板发火。 他说陆曼。 倪南笑容僵了几秒,随后自然如常,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走过来撩开她长发,捏了捏后颈,问她自己什么时候发过火? “你经常板着个脸,凶巴巴的,看起来就让人怕。” 他身上气场有时候挺唬人。 周青山像是听了好笑的事,笑着问她,这就算发火啊?他现在不是笑着么,怎么经常板着脸了? 倪南点头说算啊,发火的前兆也算。 以前见他的时候,十次有八次板着脸,眼神淡漠,一双眼谁也看不进。 那晚上,倪南笨拙学着哄人,真的好累哦,难怪很多男生都说女生生气好茫然,哄人都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哪里点到了她的气。 就像倪南不知道周青山怎么突然生气了,睡觉背对她,隔了楚河汉界,赶紧发消息求助高湫。 高湫回一句:【哄男人?你没搞错吧,男人有什么好哄的,不行就踹啊。】 她扶了扶额,把手机放下。 小心翼翼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周青山的背,他没动,又戳第二下,还是没动,第三下时候动了动。 倪南知道他没睡了,在身后好认真解释起来,回顾这一天,最后听到一阵笑,他讲倪倪好可爱,抱着她亲了好久。 亲够了,倪南大口喘气,还不忘问他:“不生气了吧?” 周青山碰了碰她嘴唇,让她夸夸自己就不生气了,倪南夸了好多句,刷到过的彩虹屁都用上,最后抵不过一句“周青山好好啊”。 手心突然一阵凉,房间没了灯光,压根看不清他塞到掌心的是什么东西,只能凭着感觉触摸。 一串珠子坠饰。 她不会摸料子,讲不出来是哪一种料。 周青山落下一个吻在她额头,跟她说晚安,倪南哪里还能睡着啊。 问他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得他供着的小菩萨受委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4 00:28:43~2022-07-24 23:4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hove 7瓶;李慕白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恃宠骄 狂风暴雨伴随轰隆雷鸣声, 室友害怕尖叫一声,关上电脑往床上爬,还在底下的只剩倪南, 高湫一只手探出遮光帘, 问谁还在下面, 帮忙拿一下耳塞。 望他眼中起风 第31节 倪南问她放在哪里。 床上的人好一会没说话。 “卧槽,阿南你在下面啊,我还以为会是佑佑。放在第二格黑色盒子里。” 倪南找出来递上去,手被扯住一会, 高湫拉着她高声感谢,然后让她来床上陪自己。 打雷怪吓人的,还有闪电。 她们宿舍的佑佑床上有星星灯,插电打开,就她床铺透亮, 声音传来:“高湫, 怎么连你也怕啊。” “这叫尊重打雷。阿南快来,我把被窝暖好了。” 倪南屁股刚沾自己的椅子没几秒,桌上一堆手串还没清, 听到高湫的话不禁莞尔, 虽然打雷下雨, 可这天没半点凉爽啊。 还是闷得人死。 买了收纳盘,以前买来玩玩的一些串都挂上面,雷声渐大,高湫又喊了一句倪南,她把盘子往里推了点, 随后爬到高湫的床铺去。 手机震动一下, 倪南盘腿坐靠墙, 高湫躺着抱一个黑色玩偶,瞥她一眼,有几分惊讶,她居然不怕打雷。 京城好久没下这么大雨了,也好久没一直连续打雷闪电。 倪南抿唇笑着回消息,抬眼愣几秒才回答高湫。 “不怕啊,我觉得听打雷声有一种莫名的平静,会享受雨天惊声响的感觉。” “你厉害。” 倪南笑笑。 以前也有怕过,后来居然习惯了,然后从中找寻乐趣,她有一个小本子,还记录每一次雷声大小与次数。 耳塞作用约等于零,高湫不停讲话分散注意力,一句话有时候好久才讲完,雷一响,她就停。 高湫问她那天晚上哄男人是要哄周青山吗? 那日晚上场景又浮现脑海。 倪南把那串珠子在手心攥了很久,难控制住情绪吸了吸鼻子,眼泪不停掉,周青山胸前一大片衣襟都湿了,她抽噎含糊讲着对不起。 他问她对不起什么? 倪南说:“你的衣服被我弄湿了。” “我待会帮你洗……” 周青山是怎么回答的,手指顺着她发丝,说没事,她把自己哭湿了也没关系,外头连绵雨,他眺去一眼,叹道菩萨落泪,世间万物也随她落泪。 倒是把下雨这事还怪她头上了,倪南撑着硬板床起身,从旁边抽出两张纸拧鼻子,没一会就笑了。 开了床头小灯,昏眛氛围,他凑近来,倪南自觉闭上了眼,谁知道额头传来痛疼,他朝自己的额头弹了一下。 “笨。” 又说自己笨,倪南睁眼,“哪里笨了?” 周青山揽着她靠向自己,“哪哪都笨,要不是老黎提了一嘴挂坠的事,你是不是还不和我说?如果哪天我问起,你怕不是还要找个理由来堵塞我?不争不抢落个好名声,把自己委屈死了,我们倪倪真是厉害啊。” “而且,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怕什么?” 倪南差点又要哭了,她怎么不去怕啊。初中时候,倪钟生从西藏给她带了一串藏风手链,老琉璃搭配牛骨,特别漂亮,表姐在旁边一脸羡慕表情,说好好看啊。 宋文女士笑了笑,把手链从倪南手上取下来,“婷婷喜欢啊,那就给婷婷。” 表姐的妈妈在沙发看见后说,这怎么能行啊,老倪送给你们家倪南的,不合适不合适。 宋文女士无所谓说道:“这有什么不合适,都是一家人,再说了,倪南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学习,整这些花里胡哨东西戴着干嘛,心思都不用在学习上,你看她期中考那成绩,羞死个人。” “是要好好学习。婷婷,还不快谢谢小姨,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你可得记着点啊。” 倪南晚上撒泼打滚要宋文女士去要回来,她就要那个,其他都不要,宋文女士拿鸡毛掸子打她,说她不懂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理,这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家? 放学路过表姐家店子,初中朋友推了推她,让她看,表姐举着手和别人炫耀。 倪南冲进去抢了过来,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风很大,掀起灰尘,倪南眨了眨眼,眼泪被灰尘激出。 烟柜坐着的人一下冲过来推搡倪南,问她要做什么,年纪小小的不学好,抢东西? 闻声赶来的表姐她妈,一看两个孩子都在哭,顿时头大,当然还是疼自己孩子,抱着哄了好久,朝男人挥了挥手,说这是自家小孩。 最后那串手链呢,表姐在大人面前大度,大人一走,趁倪南不注意又抢过来扯断,珠子撒一地,滚落找不见。 倪南一直都不太喜欢表姐,但好像身边的人都喜欢她,她拥有家里人所有的爱,可以恃宠而骄,而自己不可以啊。 倪南小着嗓音说,这些事她都不大愿意跟周青山提,算是不堪事吧。 房间燃了线香,灭后余香绵绵不绝,寺庙常闻到的那种香,静人心,斟酌如何打破这提及往事后的安静,就听见他的声音。 “谁说我们倪倪不可以恃宠而骄,你分明也有我全部的偏爱。” 倪南眼眶润,抬起头笑了笑,“你在教我抢回来嘛?” “那叫什么抢,叫物归原主。” - 高湫抬手挥了挥。 “想啥啊,那个人是不是周青山啊?” 倪南点头,说是他。 “不敢想,这位爷生气要人哄是什么样,他吧,有时候家庭聚餐我会听到那些舅舅谈起他,都用什么心思深沉,手段狠,面笑皮不笑的阎王之类的词来形容。” 她真的想不出画面,“他不会和你嘤嘤嘤委屈要抱要哄吧?咦~” 倪南想了想周青山嘤嘤嘤委屈的样子,噗嗤一笑笑出声,摇头,“他没有,只是我感觉出来他生气了。” 怎么,她还有点期待他这样呢…… 好奇怪。 高湫话题又转,问暑假她都挡了那么多回宋文女士突击电话,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实质性内容啊。 这个,也没有诶。 “他不行。” “肯定!不然怎么可能有人能忍住一个香香软软的阿南躺在旁边无动于衷啊!” 高湫好笃定的语气。 倪南想解释一下,高湫已经不听了,沉浸在自己掌握了一手爆料中,这说出去,整个圈子都得炸,原来原来,周三爷不近女色有原因。 雷声已经小了,倪南张了张唇,“不是那样的,你别出去乱说啊。” 高湫把唇抿得死死的,重重点头。 她好像有点越描越黑?下去的时候,高湫看她眼神带了怜悯。 晚上跟周青山去餐厅吃饭,她坐在副驾上看了好多眼旁边的人,目光逐渐灼热,抿着唇想事。 到达地方,园林式餐厅,意境美,雨后的自然清香充斥,包厢里能看见外面荷花。 倪南看着菜单,过于雅致,以至于她看不出菜名对应的菜。 随意点的菜发现全是蔬菜。 老板相熟周青山,压轴大菜他上来,唯一一到肉食,看见后好笑说:“难怪是小菩萨。” 周青山看她一眼,“小菩萨遵佛道,吃素,最后这道菜撤了吧。” “你也吃素不成?” 倪南耳边回荡“素”这个字,她是吃肉的,荤素结合,光是素哪得了。 拐弯驶进京大那条道,倪南捏着安全带,想起在包厢里,他跟餐厅老板的交谈,细细品能品出别样的东西,又别扭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手里拿了给室友打包的饭菜。 路灯下,车辆停靠,倪南忽然说:“我不吃素,我也是吃肉的。” 周青山把着方向盘,挑眉看她。 “明白了。” 塑料袋被扣出了一个洞,手指缠着袋子,抿唇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是不是想歪了啊? 京城的天真是捅窟窿了,闷声惊雷,倪南身子抖了一下,神色平静看了眼外面,没什么怕意。 周青山也看外面,然后问她怕不怕。 在白哈巴的时候,半夜三更响惊雷,姥爷赶紧来敲她房门,问她怕不怕,她睡眼朦胧仰着头,摇头说不怕呀。 姥爷摸她的头,要说怕的呀,才有人疼,就和小孩喊疼会有糖吃一样。 “好怕呀。” 说着还装出怕的样子,要去拉周青山的手,周青山不戳穿她,握住她的手,柔声哄道:“不怕不怕,我们倪倪不怕。” 欠身抱了抱她,手指顺着她的长发。 又一声雷。 倪南抱紧了他,又说一句好怕呀,周青山我怕。 把人送到宿舍底下,这个时候京大来的学生还不多,第二天才是开学。 饭菜放到了室友桌上,室友把绿茶饮品放下,说一声谢谢后,说她另一个手机一直响。 她这次带了备用机来学校,走的时候没放身上。到桌上拿起手机解锁查看未接电话,全是宋文女士的,兜里的手机也有,不过这次是真的没接到,不知道为什么响都没响。 可能响了,但是没有听到。 她拨打回去给宋文女士。 都还赌气,开头语气就比较重,倪南闭了闭眼,嗯几声。 “我今天真的没有听到,这个手机也没带。我在外吃饭,没有瞎玩。” 宋文女士自顾自说,说她长大了管不到了。 倪南不想扯这个了,切入主题问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宋文女士好像才想起来,又是表姐。 她说表姐明天想来她们学校看看,让她带一下。 望他眼中起风 第32节 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她想看我就要带啊?她成绩那么好,当初干嘛不自己考进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4 23:48:17~2022-07-25 23:3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忘性大 表姐当初是家里面人人都看好上京大的好苗子, 高考落榜去了较远的一个大学,具体什么学校,他们都选择默契不说, 倪南到现在也不知道。 “你这孩子, 怎么说话的。就这样定了, 明天她中午来,对了,婷婷和我说你把她拉黑了,她联系不上你, 我把你电话号码给她了,明天她打电话给你,我待会把她的也发你,你记一下。别又不接,听到没有!” 倪南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第二天睡到中午, 未接电话是有好几通, 她从床上爬起来拍高湫的帘子。 “我在底下。” 倪南拉开窗帘,探个脑袋,组织话语, 抿了抿唇问:“如果有一个你很讨厌的亲戚来找你, 要你带她玩, 你会怎么做?” lp护手霜挤出一泵在手背,推开抹匀,手指交叠,高湫停顿几秒,然后抬头:“得看什么样亲戚, 是那种小山村出来, 只是为了看看大城市, 那我再讨厌也会带有怜悯之心带她玩玩。” “不是呢。” “那玩个屁,哪凉快哪待着去,都本地人了还要别人带着玩啊?三岁小孩还是智商低下?而且你又不是爱玩的人,找你做什么?” “她说要看看京大。” 宿舍一阵爆笑,另外两个人室友适时插话。 “我们京大都要成旅游景点了,打卡地。” “你那亲戚男的女的啊,看京大是不是只是他的理由?真实目的是接近你?” 倪南摇摇头:“不知道,是女的。” “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陪你去会会。” 高湫从椅子上起身,拍一下倪南的床位,“快起床。” 照高湫的话,她化了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妆,超a姐妆,衣服也是偏酷的。 只要她保持眼神用一种“姐就是看垃圾”的目光,绝对无人敢靠近,要来找茬也能立马手撕的气场。 倪南不自在拨弄了一下头发,高湫连忙制止,等下她做的发型该乱了。 宋嘉婷在跟着京大学子一起进来的,刚开学管不严。水墨晕染裙,薄杏色开衫,编制手提包,原本薄藤发色染了黑,黑簪子半挽。 远看去,倪南恍惚一瞬。 一旁的高湫惊呼出声:“卧槽,是树下那个吗?风格也和你太像了吧……学人精啊……” 快到那棵树下,倪南忽然停住脚步,跟高湫说,她想自己去。 高湫让她搞不定的时候发短信,她今天闲。 - 京大很大,要真逛起来也是有可以逛的,但很明显,宋嘉婷意不在此,先是说这衣服风格不适合她,又说妆太浓了,最后挑着她手上的白奇楠。 突兀不搭调。 倪南抬起手腕看了看,是与今天风格不搭,但是那怎样呢,自己开心喜欢不就好了。 “不适合我,难道适合你吗?” 宋嘉婷向来喜欢抢了她的东西再到她面前无止尽炫耀,暗戳戳那种。 手指摸着文莱老料坠,指腹摸过珠子,宋嘉婷先说:“最近网上突然好流行新中式风格,我朋友说我挺合适的,我去试了试,你觉得怎么样?” 其实不怎么样。 倪南中肯点评,挑不出她语句的错来,最后还适当性给了意见,宋嘉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在奶茶店坐下了,外头太热,人嘈杂。 倪南与她面对面坐着,低头玩手机,宿舍群里八卦声愈演愈烈,想要远远来观戏,倪南发个表情包,说没有戏看。 高湫一串表情,接一句:【倪南!你别太好脾气了!】 也没太好脾气,比如宋嘉婷后来又说她房间某样东西好看,她瞬间冷了脸,还真挺让人怵的。 宋嘉婷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愣几秒说:“我只是说好看,又没有想要,你那么生气做什么?而且,那些东西都是你妈妈硬要塞给我的,我都说了不要。” 倪南觉得她挺好笑的:“我的东西都到你手里去了,你还问我那么生气做什么?我不该生气吗?从小到大,只要你说喜欢的东西,他们都会给你,你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挑着我最喜欢的东西说喜欢。” “以前那些小东西就算了,我当怜悯施舍。我希望你能明白,想要一个东西是需要自己付出,而不是动动小心思从别人身上获取,这种行为可耻流氓。” 她的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印象中那个只会垂着头怯生生目光看着她的小女孩好像变了。 瞪大眼想要反驳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脖颈的挂饰变得烫人。 奶茶店的人不少,有些人投来目光,宋嘉婷感觉到他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前面的话。 倪南往后闲散靠着椅背,讲话漫不经心的,取下奇楠在手中盘玩。 那模样跟周青山有几分像。 魏潮生好巧不巧路过,看见这一幕,虽然没听清谈话内容,但是倪南今天的着装神态就够让人眼前一亮。 周青山听着魏潮生惊讶玩味语气,描绘不像个小菩萨,倒想是勾人的女妖精,喊助理掉头去了京大,他中午时候问倪南晚点要不要出来吃个饭,倪南回他待会有事,可能要到晚上。 有事是这事啊。 倪倪不厚道,不叫他去验收成果。 在宋嘉婷看来,倪南应该就是一个闷性子,因为人人都这样说,并且以前也的确是。倪南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讲的人,小时候没少帮她背锅,新年顽皮打闹,花瓶碎了,她什么都不用说,大人会自动怪到倪南头上。 奶茶好了,倪南去拿。 “还要逛吗?京大图书馆我有卡,可以带你进去看看。以前你不是说想报考京大就是因为它的图书馆大嘛。” 宋嘉婷把脖子的文玩坠饰摘下来放到桌上。 “他们都说你性子闷不大会讲话,变化挺大嘛。” “至于怜悯施舍……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毕竟从小没人疼的孩子。” 今天的珍珠没煮好,有些硬,倪南咬一口还夹生,默默在心里吐槽,听到宋嘉婷的声音抬起头,“啊?哦。” 周青山问她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倪南把文莱挂坠珠拿了过来,回:【好了呀,现在要出去吃饭吗?】 周青山:【还能吃得下?】 倪南刚想问为什么吃不下,她今天还只吃了片吐司跟喝了一杯奶茶,哦,奶茶才喝几口。 那头发来一张图,京大后街的店铺。 倪南眼里顿时有了柔情,a到不行的妆也被柔和,矛盾复杂的美感在她身上体现。宋嘉婷后来还说了话,但倪南没听清,也不想听清了,无所谓。 她站起来,最后问宋嘉婷:“真的不要再去图书馆看看了嘛?” “不去!” 倪南耸耸肩,朝外走。 - 转角地方停着的黑车就是周青山的,拉开后座车门进去,身子刚探进去,几分委屈的声音落在耳畔。 总是在没人角落的接她,周青山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像偷情的情夫。 倪南也不想的,可是他的身份太招摇了,两个人是不对等关系,即便正常恋爱也是会遭人议论,校园里很闲,你一言我一言,是会将活生生的人逼死。 而且,说恋爱,倪南心底一直觉得这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 去计较得失会很辛苦,不快乐,纠结她跟周青山的关系也会如此。 如果毕业还在一起,就不会如此了。 倪南搂着他,说等毕业就好了,等她也有自己的事业。 “行,等你毕业,毕业后我就能见得光了对吧。” 倪南很诚恳点一点头。 似乎是怕小姑娘忘性大,还让驾驶座的助理见证一下,倪南闷哼一声。 “到底谁忘性大啊?” 明明是他好吧,不记得他们曾经在冬天的白哈巴见过,也不记得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他曾看向过她很多次。 有了小脾气,他教出的好学生成功从小学毕业了,周青山勾着她卷曲的发尾,闻着浓香。 他是一个很讨厌浓香的人,也许是香出自倪南身上,他觉得好闻。 沉醉其中香嗅了嗅,抚摸着背哄人:“是我忘性大,我们倪倪记性可好了。” 倪南将埋在脖颈的头抬起,眼睛看向窗外,街边小店音响放着伤感情歌,车窗半开,音乐传进来,倪南鼻子有点酸。 可本来就是他忘性大的啊。 封皮再好看的笔记本也就那么大,寥寥几笔写不下少女时期全部的藏思,随意翻开一页,那是少女追寻脚步走的路迹。 拼拼凑凑,她成一个他。 藏有心事捻着绳,拨转珠子,潭柘寺殿前许下一个又一个愿。 寺庙百年老树巍峨挺立,鸟儿栖息,空灵钟声一响,鸟儿飞了,树叶晃动飘下羽毛证明曾有鸟栖息。 倪南心中无声叹息,闭了闭眼,睁眼时,车辆行驶到了高架桥,京城也是座浪漫的城市,两边种满了花,不同与春天百花争艳,几分晚夏意。 对了,她从周青山怀里钻出来,从兜里摸出那个坠饰,眉眼得意,并味话语。 寻求夸夸,周青山也给面子,“我们倪倪真棒。” 望他眼中起风 第33节 一个小小进步,也是值得夸,而不是说就这样有什么好夸的,也就你能忍,换别人早开撕了。 那也是别人,不是倪南。 周青山揉了揉她的头,又夸了夸,这下倪南不好意思了,举着的手垂下,开始自我否定,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吧……她都没做什么…… 额头又是疼痛感传来,周青山弹额头都不留力的,下手好黑! 倪南蹙起眉盯着他。 “我夸完你,你又来否定自己,我怀疑你是不是在觉得我眼光不好。” 他说着,又问林途,“林途,我眼光不好吗?” 林途摇头:“三爷眼光好,倪小姐漂亮聪明哪哪都很好。” 倪南好想堵住他们的嘴,在网上她有时候挺爱给高湫吹彩虹屁的,可当轮到自己头上,她好想逃啊。 可惜逃不掉。 垂下的手被握住,手中东西溜走,倪南以为他要看这珠子有没有损坏,也没在意。 谁知道他看都没看就往窗外丢,怎么能这么精准呢,畅通无阻的行驶路段,下高架左转,是个专门做出租房的一栋公寓,边上摆放大垃圾桶,坠饰毫无偏差掉进去。 倪南惊讶张嘴。 那东西好贵。 他说丢就丢了? 怎么这么败家啊……自己那点钱够养他么…… 倪南问他干嘛丢掉。 他好像还想了一下回答,挺认真的。 “晦气。自留送人都不妥,怕沾上晦气。”? 第29章 随风散 周青山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 可能是两个月也可能是更久,倪南问他去哪。 他说洛杉矶。 酒店顶楼套房大落地窗前,倪南翻着日历, 猜想更久是多久, 巨大的失落感兜来, 一个炽热烫人的怀抱也随之而来。 周青山答应她,处理好事情会尽快回来。 倪南点着头,说好。 指腹一点点揉搓今天的妆容,眼周晕开, 周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洗手间,靠着门,朝她看一眼。 倪南忙遮住脸,素颜不怕见人,脸上宛如调色盘怕。 “今天还挺不一样的——” 他稍作停顿, “不一样的好看。” 倪南背对他, 舒下一口气,还以为他会说不适合自己,这风格也是第一次尝试, 之前在京大后街川菜馆那个妆, 她学了个四不像。 他虽然没明着说不适合她, 但倪南从他眼神中和欲言又止中读懂。 “你喜欢嘛?” 他反问:“你什么样我不喜欢?” 倪南瘪嘴,这她哪知道,总会有他不喜欢的一点,毕竟人无完人。 清水泼脸,妆容卸了个干净, 柔软白净的脸抬起, 挤一泵洗面奶在手心揉搓几秒后上脸。 周青山还站在那, 似乎看她卸妆也是种乐趣。 洗脸巾擦干脸上水珠,倪南走到他旁边,长睫微颤,灿灿一笑,说饿了。 “吃肉?” 如果没有林助理那通电话,或许倪南今天能吃上肉,两个人都戒了素,尝荤。 扣子从最底下扣起,走出房门回头看一眼有没有什么遗漏。 回到宿舍,大家商量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倪南说她请客出去吃,收拾利落飞快出门,去了离校最近的商场。 倪南吃了好大一份肉,配着果汁。 吃了个痛快,踩着门禁点回学校。 周青山人去洛杉矶,害怕倪南在学校无聊,找着陆曼带她玩,反正陆曼常要去京大,江津砚不靠谱的人,他是不指望的。 就拿那只猫来说,倪南买了好些罐头送去,最后猫主人来接猫的时候,罐头都不知道放哪了,空猫回去。 倪南还不知道这事,她后来可是真喜欢那只猫。 问过高湫什么品种,高湫有朋友在做猫舍,说是火焰色西森,国内挺难买,繁育人少,如果喜欢,得看看国外有没有。 高湫还问她是不是喜欢,那当生日礼物送她好了。 倪南生日在霜降,十月二十三那天。 不久远了。 尚未有能承担一只小生命的能力与责任感,她摇头拒绝了,说帮忙朋友问问的,她家买了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 上完半天课,高湫刷着搞笑短视频,特别搞笑的还要拉着倪南看,眼睛阅了,大脑未阅,笑了几声说好好笑。 高湫接着刷下一个视频。 陆曼就是在油柏路一个树下喊住倪南的,她素色旗袍,恍恍白月光,抬手腕间翡翠玉后落,指尖绿波竹林,眉眼含着浅浅笑意,招了招手。 目光实在太多,倪南走过去都觉得艰难。 如果哪天周青山在学校这样唤她过来,目光更甚,不敢想。 同行的还有高湫,高湫见过陆曼,点头打了招呼。 陆曼:“吃过饭了吗?” 倪南有些不自然,“还没,刚下课,打算等人少点再去吃。” “那一起吧,我刚好约了餐厅。你们下午是没有课吧?要去的地方离你们学校还有点远。” 倪南摇头。 地儿是远,还熟,就是上次点了一桌子素的那家中式餐厅。这顿饭吃得着实累人,她跟高湫坐一边,陆曼和她对象坐一边。 高湫也认识这个同学,大一一起参加过活动,倪南不记得有过这活动,高湫小声提醒,户外滑雪,那时候你发高烧没能去。 还能再尴尬一点。 这个同学以前还追过高湫。 倪南吃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嘴里什么味道,满脑子震惊,然后又听高湫说了好多,她回到宿舍都还理不清她们这个圈子错综复杂的关系。 越洋电话打来。 倪南缩在被窝里小声讲话,心里憋着话,讲什么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反应慢半拍。 周青山点点她,让她专注点,好不容易偷得闲能有一通电话时间,她还在想其他的,重点不是想自己。 他轻叹唤她名。 “说说吧,这么晚在想哪个男人。” 倪南臂弯抱了个玩偶,被子里闷久了有点热,探出头,风扇最大风配着空调很快凉下来,有点哭笑不得说:“没有想哪个男人,我是在想高湫的舅舅跟陆曼,你知道的对吧。” “哦,合着连我也不想。” 倪南快被他这语气怨死了,忙说:“想想想!特别特别想你!” 周青山听了她好多句想念才放过,谈起陆曼那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简短讲了几句,就这几句又把倪南绕进去了。 再见到陆曼的时候,江津砚组的满公馆局,娱乐项目多,不知道哪家公子哥提了一嘴k歌,江津砚麦霸,欣然同意,跟经理打了个招呼,去十四楼开了间包厢。 陆曼这次没带那个同学,跟倪南待一块,察觉倪南面对一众生面孔的紧张,调了杯酒给她。 “放松点。” 微醺酒,入口酸甜,回味甘。 倪南的酒量比以前好太多,周末回家的时候,表哥跟舅舅都在,宋文女士开了青梅酒,还有梅子酒。 小孩喝青梅酒,表哥倒了一大杯给他自己,给倪南就一小口。 得一小口还是幸,宋文女士让她喝白开水,表哥说倪南也大了,喝一点没关系,反正也在家里。 一小口渐渐多起来,脸通红染上晚霞,表哥对她竖了个大拇指,朦胧意识好像还听见他说:“听说婷婷在你这吃了瘪,挺好的,你也终于不是任她欺负的小姑娘了,长大了。” “酒量也见长。” 倪南一杯喝完,麦霸开始清嗓子唱歌,人菜瘾大,还不开原唱遮丑,杯子放下,立马捂住耳朵。 好难听好难听。 倪南瞧了瞧其他人神态,真是淡定,还能昧着良心夸一夸,再去看陆曼,手肘撑着沙发背,指尖抵额头,俨然一副百毒不侵模样。 捱到一曲完。 捧场的人站起来鼓掌,说唱得不错,比原唱都好听。 倪南:…… 他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看来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使耳朵转音轨,成为优秀调音师。 头一次听他唱歌的小菩萨,江津砚比较看重她的评价,倪南捂耳朵的动作变为捏耳垂,磕磕巴巴地说还好挺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黑了。 周老板在洛杉矶接到江津砚的电话时,头疼揉了揉眉心,他这要人命的嗓子能得到倪南的欣赏?他加快了工作进度,再让倪南跟他们混下去可不行。 他的倪倪都要给带坏了。 那晚满公馆,倪南学校门禁,到点想走了,陆曼拉她再玩玩,说学校那边待会她打个招呼,以前她家周老板跟江津砚可是不知道宿舍是什么东西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34节 她家周老板…… 倪南就因为这句留下来了,酒喝的有点上头,倪南话匣子打开,半是不经意半是好奇问起陆曼,他们大学时候也是这么玩的吗? “我那时候在波士顿上学,倒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大学怎么个玩法。喏,主人公之一来了,问问他。” 江津砚身上烟酒味混合,还有女人的香水味,坐到倪南身边,问她们是不是在讲自己坏话。 “讲你坏话都是浪费时间,有什么好讲的。是我们小菩萨好奇你跟她周老板大学都怎么个玩法,是不是跟现在这样。” 眼神往那一边坐着的主播网红瞥一眼。 江津砚点了根烟,把火机丢给旁边的男人,“差不多,但是周老板只是在一边坐着,盘他手上那个串,跟入了佛门一样,六根清净。” “你放心啊,周老板绝对是守男德的好男人,绝对绝对,对其他女人没点想法。陆曼,那个大网红还记得吧。” 陆曼笑点头,还记得。 当时那个网红正当红,攀上高枝进入他们的圈子,管不住自己野心,对自己长相很有自信,说是一周内拿下周青山。 什么办法都使上了,闹了不少笑话,一向有几分绅士风度的周青山都好不绅士,倾盆大雨中,开车扬长而去。 女网红衣着单薄透,站在雨里。 “真是胆子大,敢进周老板的套房里,跟献礼似的躺那。” 那一年冬天,倪南在白哈巴,新年前两天才回京城,雨势大,不见转小,天气预报说是雨夹雪,倪南撑着伞去寺庙。 姻缘树下情人多,踩高梯挂红幡。 倪南照例求了个平安,坐公交回家。 那时的她与周青山是两个世界的人,平行无交集,一个新年落雪盘腿坐,手上捧着热乎一碗汤,赏月做着荒唐梦,一个声色马犬谈笑风生,手上红酒杯碰撞,破碎别人的荒唐梦。 大四生课程倒不多了,倪南跟陆曼的关系自然熟络起来,好几次夜不归寝,玩个通宵,周青山晓得后,又气又心疼,最后也只是让她玩开心。 陆曼跟周青山说:“你家小菩萨不得了,牌技一流,我们所有人的钱都被她赢个遍,你回来得请客啊。” 周青山笑着说行。 圈子里都说打牌不要遇上周青山家的小菩萨,最无辜的打法,通赢全场。 倪南后来跟室友约着打了一场,输赢参半,没到吊打地步,之后江津砚再说,她就把室友搬出来,人外有人。 九月底那天下午,倪南收到周青山的定位,他又去巴塞罗那了,问他去那做什么半天没得到回复。满公馆十七楼台球桌那,倪南去问江津砚。 江津砚叼着根烟,手执台球杆,躬身瞄准,啪一声,球入洞,吊儿郎当典型公子哥样,想了想说:“找叔叔阿姨吧。” 周青山的爸爸妈妈么? 从来没听他提过。 倪南又问他,叔叔阿姨是在那边定居了嘛?江津砚摇头,顿几秒看她,欲言又止,“这事,还是等周老板自己跟你说,我们不好说,你也不用去问陆曼了,我们都不会说。” “你等周老板愿意跟你讲的时候吧。” 坐在沙发上,倪南抱着手机想,好像周青山从来没有带她真正去他的世界,他像一团迷雾,她拨弄不开。 陆曼来得晚,身后跟了个男人,文质彬彬斯文模样,戴着金丝框眼镜,举手投足都是儒雅。 也不用介绍,大家都熟,陆曼简单跟倪南介绍了一下。 “叫他顾言礼就行。倪南,你知道的。” “知道,周老板的那位小菩萨。” 玩桌球倪南一窍不通,看着犯困,陆曼让她去玩玩,她说不会,旁边有人起哄,下次让周老板教。 大忙人哪会有时间。 陆曼玩了一圈回来,摸一根女士香烟,顾言礼给她点上,亲密耳语几句,顾言礼挽起衬衫袖,跟江津砚比了起来。 周青山这时候回了消息。 只有三个字。 倪南盯着“办点事”看了很久。 窗外进来的风蓄在眉睫,扑扇两下,话语哽在心口,最终化为尘烟,随风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7 00:10:40~2022-07-27 22: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落下风 国庆七天假, 头一天跟室友一起去了玉渡山徒步,累了个半死,腿上全是蚊子包, 回到家里, 宋文女士骂她几句, 然后去找药膏。 倪南拿棉签涂药,从脚踝的蚊子包擦起,白色药膏涂抹上面,棉签晕开, 往上一点点。 额头一凉,倪南怔住了。 “脸怎么那么红,额头也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待会跟我去老杨那里看看。” “没有。” 倪南拿开宋文女士的手,快速擦完药冲回房间, 开了风扇对着吹脸, 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杂物间堆了太多废弃家具,叠在家具上的纸箱子里面有书,是倪南小学到高中的书。 倪南还没等脸上温度降下来, 宋文女士先开门让她去找高中的书, 说是小表妹要。 书太多, 不好找,找了满头汗,脸烫已经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此前擦药膏想到在西山那次。翻出了几本,跟历史书贴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很薄很小的本子。 倪南捏在手里想了好久, 好像是以前买东西送的, 纸面已经泛黄, 倒不是岁月久远,而是因为午饭时候的油渍不小心滴落。 那滴油正落在一句话上,新买的笔试写了一句话。 无关紧要的一句话,用瘦金体写的,那时候瘦金体写得并不好,一整个小本子都是她用来练字的,上课走神想到哪些话就会写在上面。 现在看起来,有些羞耻。 宋文女士过来了,她赶紧把本子用书遮起来,然后往外走。 “书应该改版了吧,不知道这些对她还有没有用。” 不动声色把小本子滑到防晒衣的袖子里。 宋文女士拿书翻了翻,笔记很多,满意点点头。 回到房间翻开那些肉麻小句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真的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写的。许久没有动静的高中班级群突然信息九十九加,喊着国庆出来聚聚。 接龙名单。 倪南跟高中同学关系不亲不近,没有特别交好的,不是太想去,忽然瞥见群里话语。 【好像实验班也在国庆聚会,你们高中的女神也在哟~】 【云舒?好久没听到她消息了,高中毕业后去国外读书了对吧。】 【拉倒吧,现在还算哪门子女神,我朋友跟她家认识,她家破产了,现在全仰仗着周家,把老一辈情分翻来覆去讲,还让她去傍上周家三爷,啧啧啧,就这还女神,别玷污这两个字。】 【这是可以说的嘛……我一直都觉得她一般诶,get不到她的长相,而且她高中不就是一直在讲那个三爷,说是她哥哥……还说什么大学毕业就会结婚,两家联姻。】 【拜托,什么年代,还联姻这套,真的好老土啊!】 …… 倪南关了手机。 京城连下好久雨,国庆终于见晴,她心中堵了太多事,摇下了车窗,趴在沿边看远景,林助理却以为自己空调打太低。 “倪小姐,是空调温度太低了么?” 倪南反应慢了半拍,“不是,就是突然想开一下窗吹吹风。” 饶是如此回答,林助理还是把温度打上去了一点,这位小菩萨要是半点没照顾好,那完蛋了,周青山回来肯定扣他一个月工资。 车内安静一会儿,倪南没忍住问:“林助理,你知道周青山联姻的事么?” 林途吓一跳,这谣言哪传来的,“没有,我跟三爷好多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事,是有人跟倪小姐说了什么吗?” “倪小姐不必去听,相信三爷就好,三爷真的很好。” 一个被如此压榨的人还在说他好,倪南以前见过学姐实习被压榨,恨不得把老板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周青山好她知道,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乱想。 倪南点点头又看窗外。 八点半到西山,倪南从柜子里拿出金鱼饲料,阿姨还在,她说今天刚换了水,跟倪南在金鱼缸旁边,手指搭在金鱼缸上。 说起周青山的败家。 “就两条小金鱼,拿这么大一个缸,缸越大那过滤器就越贵嘛,你看水草还买个那么贵的。晓得你们有钱人家不在乎钱,但省一省还是好的嘛,钱要花在刀刃上!” 阿姨这点和宋文女士好像,钱要花在刀刃上,以前倪钟生过纪念日买鲜花买什么礼物,搞浪漫搞惊喜,宋文女士都要黑着张脸骂他好多天。 骂他个败家玩意儿,浪费钱搞这些,钱要花在刀刃上知不知道! 那刀刃就是珠宝。 晚上倪南也跟周青山讲了这事,周青山弹来一条语音。 轻声笑,而后低沉嗓音透过电流声。 “刀刃?那我的刀刃就是你。” 倪南揉揉发红发烫的耳尖,声音低软说才不是。 那头人声嘈杂,夹杂听不懂的西语,周青山说起西语沉缓性感,回答完那人后又切换成母语跟倪南说。 倪南问他刚刚西语讲的什么呀。 灯光温暖明亮,坐在书桌上,手下压着那个小本子,瘦金藏锋,一手好字。 外扩语音,指尖转着的笔一顿。 “朋友问我在和谁说话,我说,是我供着的那位小菩萨。” 望他眼中起风 第35节 倪南又羞又臊,小菩萨到传到国外去了! 好几次倪南要他别这么介绍自己了,周青山实在狡猾,让她亲一亲他就不说了,她亲过之后,下次还这么说。 便宜都让他占了去。 “zhou, con quién estás hablando?” “mi amor.” - 牌局从早到晚,倪南坐在一边嗑瓜子,看宋文女士打牌。 “怎么出三条啊?” 宋文女士看她一眼,解释说:“缺乏留熟,缺对留生。” 倪南点点头,并未懂,她打牌就是看运气手气,出子也是看哪张不顺眼出哪张,她可能有技巧也可能没,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看多了自然会。 宋文女士上家暗杠了一手,摸牌的时候说:“倪南假期不和男朋友去玩啊?” 就是她之前说手串这玩意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爱玩。 还引导揣测倪南是和老男人好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好气。 她还没回答,宋文女士就说:“她有什么男朋友,我是不让她读书时候谈对象的。” “你不让是一回事,孩子谈又是另一回事了,对吧。那谁家的小孩不就是高中跟人好了,家里不也是不让,人小孩偷摸谈,哪里会让你知道,而且你家倪南手上——” “那是老黎送的,要让他知道你整天老男人老男人讲他,以后有便宜货都不告诉你。” “老黎那么大方?”她不信。 宋文女士自摸,牌一推,搓牌碰撞声清脆,睨一眼,“不大方能给把种水种那么好的翡翠便宜给你啊?” 其他两个问什么价拿的。 那人码牌声音大,咳嗽一声,“打牌打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倪南出门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太阳落山方向,没有变化,正常东升西落。推车逛超市的时候,倪南问宋文女士今天怎么帮自己说话啦? 宋文女士瞪她一眼,“你是我女,我是你妈,外人讲闲话的时候,我不帮你帮谁啊?” 倪南笑哦一声。 手肘撑着推车往前滑,脸上一直有笑容,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背,宋文女士手里提着八宝粥,“你也别乐,要是让我发现你谈对象就完了。” 倪南:“我都21了。” “21怎么了,不还是没毕业。” “我毕业就可以啦?” “毕业我就不管了你。” 超市里结账,账单一出,一千块,倪南对着账单数物品,没少。 宋文女士说毕业就不管了,第二天一早吃早饭过问起实习的事情,让她去当老师,反正教师资格证不是也考了嘛。 倪南吃着酱香饼,抬头懵住几秒,似乎是忘记自己考了教师资格证的,她是看大家都在报名,她也就去报了,稀里糊涂考过了。 她说再看吧,并不是很想当老师,她更想当个撰稿人。 今天还要去练车。 不想再听叨叨了,拿着早饭往外面走,掏手机出来约车,宋文女士在后面喊,要不要表哥送你,倪南已经走远了。 教练看她头疼,倪南也如坐针毡,把着方向盘不敢乱动。 今天倒还算顺利,教练送她的时候,仰头看眼天,叹气:“要是你考试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倪南干笑着不知道说什么。 考试总会有意外发生,每次都差一点过,总之科目三是她的一道坎。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的时候,高湫喊她去逛街,两个人在商场逛,高湫不停刷卡,这些牌子倪南都不认识,高湫喜欢的衣服饰品牌子都是比较小众的,有些有点像哥特风。 价格不便宜。 她承载满满,问倪南不买点什么吗?倪南刷手机最新活动,集市最后一天,她给高湫看。 “去这里吧,晚上还有烟花看。” “那等我把东西都放了,你跟我一起先去我家?” 周青山的信息弹出,倪南把手机摁灭放下来,“可以啊。” 不是第一次去高湫家里了,所以不会太拘谨,高湫在衣柜挑选衣服,衣帽间很大,倪南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小窗户,设计感很像上世纪的古堡。 她趴在那里回周青山的消息。 低头一直闷笑,周青山给她发了很多美景图和他在国外的朋友照片,还说他们也想认识认识她,倪南外语不行的,属于那种哑巴式英语。 周青山就说,不是有他在么,怕这个做什么? 是啊,有他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在巴塞罗那停了好久,倪南几次想问,江津砚跟陆曼的话就落在耳边,一直循环播放。 陆曼后来也跟她说:“你别问,有时候得聪明点,装装糊涂,他要想说了就说了,这事我们也不敢一直提,你看圈里没人敢讲。” 倪南便不再问,只是看见他分享过来的风景时不免想到此行目的,她好奇但也自知。 这个窗户能看见花园里的花,是高湫妈妈精心养护的,特别美,种类很多,倪南推开窗,眺望过去。 忽然脸色一僵,手中的手机滑落到木地板,高湫闻声回头问她怎么了,倪南立马关上窗,摇头说没什么。 收拾出门的时候正巧撞上陆曼,身后的男人,高湫叫他叔叔。 “去玩啊?” 陆曼一身红旗袍,红玫瑰般绽放,脸上也带着潮红。 倪南点头。 “今晚还去满公馆吗?或者我家去搓麻将。” 倪南婉拒了,说是明天早上有课,今晚得回学校。 陆曼点点头说行,脱掉高跟换上拖鞋,自然熟络走到冰箱拿水喝。 在花园里,倪南看见陆曼跟那个男人在接吻,指尖挑逗,抵着额头笑,风撩起裙摆,男人的手探了进去。 对于倪南来说,是很冲击的事情跟画面,久久消化不掉,一直走神,到了集市都没有逛的念头。摊子上随意买了些东西,买了杯咖啡占位置看烟花。 等了一个多小时,主办方告知今天烟花放不了,突然刮大风,可能要下雨,小众声讨一片,都等了这么久才说,而且很多人本来就是冲着烟花来的。 倪南腿上又被咬了,也有怨言,心里烦躁死了。 这天气还这么闷热,刚刚那风还不如前段时间大,哪里像是下大雨的迹象。 主办方摆烂,说你们再逗留下去也是放不了的,今天就是放不了。 回程路上,集市热搜冲到第一,倪南愤愤点赞她的互联网嘴替。 “阿南,你赞我了啊。” 倪南啊一声,她都没看昵称,就这么点赞,“应该吧,今天这个真的生气。” “对啊,集市办的low就算了,唯一的噱头就是烟花了,还不放,说什么下雨,真是放狗屁。你看我们回学校的路这么远,还不够他放场烟花啊?你再看看这外面有雨么,真的是无语至极!” 倪南十分赞同点头。 到宿舍也不忘跟室友吐槽这事,围成小圆桌就各自吐槽起这七天假期无语的事情。 倪南接到周青山电话,离开小圆桌。 他回来了。 前面还在发巴塞罗那美景图的男人回来了。 熟悉的转角,倪南拉开车门坐进去,周边昏暗,几盏小路灯,摇摇欲坠。 车内也昏暗,倪南嗅到熟悉的味道,烦躁的心一下被抚平,周青山拉她入怀,抱着亲了好久。 倪南胸膛起伏大,喘着气,浑身在发烫发软,要成一滩春水倒在他怀里,费力仰起头,声音勾人心痒。 “想我吗?我好想你。” 周青山没有说想,拖起她的臀顺着坐在自己腿上,凶狠暴戾地吻,发疯了一般,杂糅着太多思念跟别样情绪。 倪南生涩回吻,落了下风,最后转用啃。 两个最原始的动物,有着最原始的□□。 作者有话说: “zhou, con quién estás hablando?” “mi amor.” . “周,你在和谁说话?” “我爱人” [百度翻译的,有错就是百度的锅,作者没文化先说了] . 感谢最近投营养液的宝们′_>` 事情太多,最近更新很晚,会尽快调回来的orz感谢在2022-07-27 22:49:13~2022-07-29 01: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青春瘾 望他眼中起风 第36节 集市上试香在手腕, 前调微酸意,在不经意间又透着寺庙焚香感,手腕搭在周青山上的肩上, 一股乌木香平和袭来。 接住下沉的金鱼, 渡以氧气。 灰色棉麻不规则衬衫, 中间一例扣,撩开黑夜,倪南心一惊,揽住往前探进的手。 “这里是学校。” 地下车库安全带一解, 倪南被吻到腿软,她仰着白皙脖颈承饮烈酒,辛辣刺激,回味悠长。 刚进门,鞋子乱踢, 倪南伸手去摸墙上的灯开关, 却被牢牢抓住,他说就着黑夜缓缓流动。腰肢紧贴,腹滚烫, 棉麻衬衫不知道掉在哪个角落。 倪南适应黑夜, 摩挲上楼, 忽然被打横抱起,一声惊呼,两条金鱼乱窜游。 不近红尘俗世的周青山屡屡破戒,手工定制衬衫报废彻底,纽扣滚落四散奔逃, 生怕慢一步就坏了这滚烫夜。 细碎的雨打在窗上, 水珠下滑波浪痕迹, 倪南在月色中望进他的眼里,她的佛,她的心间痴,这一刻确确实实为自己而沉沦不清醒。 倪南激动回吻,生涩却勇敢,占据上风。 身体也下着连绵细雨,束住她的痴。 水到渠成原来是这样,没有不适之感,温柔让她溺毙在缸里,愿意做一条放弃氧的金鱼。 今夜没能看成烟花是遗憾。 周青山给了她一场盛大的烟花。 雨停了,落地窗残留水渍,树叶摇晃飘下雨滴,一切景象都在告诉倪南,她同雨一起来,又同雨一起停。 不是虚梦。 冲洗黏腻感后,倪南穿着吊带睡裙往楼下走,一地狼藉,无不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捡起罪证搭在手腕,全往洗衣机一丢,滚筒转动。 洗净一切。 周青山围着浴巾出来,上身无物遮,水珠落在喉结、腹肌、人鱼线,以及更深处,倪南偏开目光,盯着洗衣机的时间。 推着他往前走时才发现,他的背后红迹斑斑,全是爪印,倪南的指甲在留长做下一个款式美甲,肩膀处口入深痕。 倪南看红了脸,转移注意力问周青山怎么提前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周青山说差不多,想她就回来了。 实际上是因为怕某人再胡乱想下去,连他联姻这事都能信,真是笨死了。 落地就来找她,胃里滴水未进,此刻隐隐作痛,翻找出胃药压下去,倪南拿着一片药看,好心疼的目光,放下药不吭声去了厨房。 找了食谱,随后在冰箱翻找可用食材,都是新鲜的,经常有人来换。 不熟练操作周青山买来的厨房用具,搜索品牌使用方法,磕磕绊绊也算完成了,盛出来的时候漏了点在桌上,全赖周青山。 要不是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怎么会手抖呢。 瓷器白勺舀起一勺入口,胃一下子暖起来,周青山吃东西过于赏心悦目,倪南撑着下巴一瞬不瞬看着。 大半夜洗手作羹汤。 他夸:“我们倪倪好贤惠。” 倪南二十岁之前家务不会做,厨房进不得,一双纤纤玉手不沾阳春水,有亲戚知道后说,这么不贤惠,以后可怎么办哟,哪有人要。 哪里,现在不是有人夸嘛。 而且呀,她不贤惠也是有人夸的。 周青山会全盘买单,不管她如何样。 倪南看着他全部喝完很有成就感,喝完一晚,她说锅里还有,他点点头她又盛,实在吃不下才停住这投喂癖好。 一盏小灯亮着微光,倪南枕靠在他肩头,耳尖碰冷感,小手悄悄在他手背游走,顺着凸起青筋挪动,周青山反手握住,低声笑了笑。 “倪倪。” 好宠溺地唤她,又有些无奈随她开心之意。 倪南被握住的手也不老实,在他掌心打圈摸纹路,有模有样算起命,说他是天生好命,福泽绵长。 “小神棍。” 周青山勾了勾唇,让她再算算姻缘,倪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说他三十五岁得正缘,幸福美满无遗憾。 他说借小菩萨吉言。 倪南抽出手往他手背一拍,“一会儿是小神棍,一会儿又是小菩萨,我到底还有多少称呼啊?” 修长手指曲着,在她脸颊剐蹭,想了几秒说还有好多。 倪南气哄哄锤他一拳,软绵绵力道,周青山笑起来,又叫她的名字。 “啊?” “最近是不是很无聊?” 也不是很无聊吧,在家的时候就看着宋文女士打麻将,逛逛市场,还跟高湫去逛街了,江津砚约了她去玩,她没有去,怕宋文女士知道了会气死。 好吧,也是有点无聊,没有他在的日子。 倪南:“有一点无聊,但也不是特别无聊。” 周青山被她这个回答逗笑了,捏捏她后颈,说那怎么还能去信他联姻的事啊。 倪南瞪大眼,“林助理和你说啦?!” 他点头。 “他不和我说,你也是不准备问我的对不对?倪倪,想知道想问的,还有关于你的事,不要让我再从别人口中知道,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明白吗?” “都是小事……你是大忙人,哪里时间听我讲啊。” 细碎小事说起来就不可收拾,几天几夜也讲不完,谁又能那么多耐心时间听你讲。 周青山:“我?大忙人?不算。倪倪,我对你永远有时间的。” 由头至尾讲起来太麻烦,她就问一句真假,周青山弹她脑门,“肯定假啊,倪倪,是什么错觉让你感觉我需要家族联姻,去找一个我不喜欢的对象?” “听别人说的嘛……” 周青山真是要被她气到了,语气都重了些,“又是别人说,倪倪,你是真不心疼我啊,不怕我委屈的呀?” “我错啦。”倪南认错态度诚恳,极为真诚上前一吻,落在他眉心,鼻尖,嘴唇。 周青山拉着她的手倒入自己怀中,柔软脸颊紧贴胸膛,鲜活跳动一颗心,震耳欲聋响。 恍惚又听见空灵钟声惊鸟飞,诉了半生痴缠。 “你听一听我的心。” 一声叹得圆满。 周青山问她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是快生日了嘛,寿星公最大。 湖面飘起石子,三响,倪南蹲在湖边,姥爷坐在一旁,说她退步了,倪南又摸一片薄石子打水漂,沉入湖底。 早上给姥姥献了最新鲜的花儿与奶酒,后便与姥爷一直坐在湖边。 倪南摸着石子又飘了好几次,最终都是沉入底。 姥爷笑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在想他?” 那是倪南大一暑假回白哈巴村。 “大学生谈个恋爱也正常,有合适的男儿带回白哈巴,姥爷给你瞧瞧人行不行。” 倪南红着脸摇头否认。 姥爷看穿她笑一笑,不知道从哪缝里扯了一根草在手里玩,跟她说起自己和姥姥年轻时候的故事,可浪漫了,相遇相知相爱是不需要艺术加工的浪漫。 她呆呆望着无边旷野。 倪南露出小脸,两颊透红,“说什么都会答应吗?” 周青山勾着她的发尾点头。 “那我要你和我在旷野行走,也在旷野共舞。” 周青山有过几秒疑惑,以为她会提实质性的物品,却没想到是这样,她总这样给人惊喜。 当时以为不过小事一件,后来山水之间,佛前供灯,入浮沉世间恍然明白这句似是谜的一言,是她长久无尽的青春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9 01:01:04~2022-07-29 20: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5瓶;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电话亭 连请了两天假, 度过两天荒诞日子,不好意思再请假下去,返回学校那天, 倪南在周青山的衣柜找自己常服。 穿来那件棉麻不规则衬衫已经被他撕烂, 早不知道去哪躺着了, 指尖在衣架游走,周青山出现在身后,问她找到了吗? 倪南摇摇头,说衣服都不知道去哪了。 周青山让她去另一个衣柜挑, 倪南扭头看他,用一种“你认真的吗”眼神,“那都是礼服诶,你让我上课穿礼服啊?” “轻礼服,上课穿又没关系, 京大的包容性挺大。” 他记得以前读书时候, 京大校园里经常会有穿华丽衣服的女生结伴同行,不是太记得,但肯定是有这样的。 “肯定有啊, 那一般都是社团活动, 人家的爱好嘛, 我这是什么啊,礼服爱好者?” 他在思索可行性,倪南忙阻断他这个想法,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不可以不行别想了, 你给我找件我能穿的衬衫或者t恤都可以。” 她裤子还在。 周青山找了一件衬衫, 他衣服颜色也单调, 黑白灰,让宋文女士知道她未来女婿也是这颜色审美,估计会让裁缝做个大红花,天天婊他胸前。 一点红,喜庆喜庆。 倪南想到此,不觉笑起来,往身上套白衬衫,大了好多,都可以下半身失踪穿搭了。 望他眼中起风 第37节 少女时期有一项心愿单,几乎班上人人都写过,穿男朋友衬衫,倪南那时候觉得奢望,都没敢写这个,只写希望能多多见他,哪怕无交集。 掐点赶上早课,室友占了座,见她来了就把书拿开,问她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倪南回答十分虚,眼神盯着桌面,“好一点了。” 高湫把手机收起抬头看她,“还有哪不舒服吗,比如腰啊腿啊之类的。” 倪南真是老实回答:“腰还有点酸。” 高湫莫名笑,另外两个室友都不知道她突然笑什么,老师进来了,照例点名。 课一下,高湫扯了扯衬衫袖,说这是周青山的衣服吧,还啧啧两声,然后搭在倪南肩上。 “真是对甜蜜的小情侣哟。” 小情侣这样的词用在她跟周青山身上总有说不出的违和感,倪南能感觉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样的违和感。 和他们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高湫自然是那个愁的,她语气十分轻松说出“分手”二字,倪南坐在椅上,手中绿檀串递给她,愣住。 “真分啦?” 室友问的。 高湫往手上戴串,“真到不能再真了,我恋爱不是图□□,就是图一段感情,什么都没有了,我耗费自己做什么?我是恋爱脑过,被他pua过,现在清醒也不晚,你们说是吧。” 狠狠点头。 “没爱又不会死。” 她说得洒脱,夜里倪南听到她掩被子哭泣的声音,很晚,凌晨三点,她起床上厕所。 像高湫那样有钱又漂亮的女生一分手,献殷勤的人都献到倪南这儿来了,拿着一堆水果和零食在倪南面前,让她带给高湫。 当时倪南抱着几本书,还拿了快递,再要拿一袋水果零食是有些困难的,小学弟真是就差没拉着她的手说拜托学姐了。 倪南叹口气,将袋子搭在手腕,偏在这时手机还响,她根本没手去看嘛,只能听着铃声响完。 宿舍阳台都要被鲜花占满,每个人桌上都有袋零食,高湫撸着妆问:“又是谁送的啊?” “学弟。” “哪个系的?” “不知道,他没有说。” 倪南把东西放到地上,拿美工刀拆快递,前两天淘了一个中古相框,手工雕花,拿在手里有重量,还赠送了一个小相框,纯黑边。 手机又响了。 倪南东西放在桌上没收,急忙跑下去,打双闪的车是周青山的,其实周青山每次开来学校的那辆黑车一直都是r8,在校园蛮少见,那么多次,她再车盲也能认出来了。 “我前面听到手机响了,但是没手去接,之后又因为拆快递去了……周青山,你没生气吧?” 这幅我见犹怜的面孔,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啊,周青山不生气,带她去了一趟老黎私宅,新淘来一批货,正在往里搬,两个人站在一边,黎景和不让他们动。 周青山不是第一次被这么个待遇,靠着门,插兜撩去一眼,老黎让工人轻放轻放,满眼都是自己的宝贝,不管客人了。 手机进几条消息,回复之后拉着倪南往里面走,外头紫外线强。 往厨房走拿个杯子出来,从冰箱拿冰块放里面,再去接水,弄好后就走到倪南旁边,把水递给她。 透明玻璃杯冰块慢慢融化,杯身水珠漫,倪南握着杯子问周青山:“这个是你的杯子么?” “是我的。” 她就放心喝了,倪南不喜欢喝别人用过的杯子,尽管是洗过的,总觉得浑身别扭,所以做客没有一次性杯子时她都不喝,渴得要死,出去商店一瓶水哐哐哐下肚,大半瓶没。 “有洁癖啊,不用别人用过的?” 倪南皱了皱眉头解释,“也不算洁癖吧……就是过不去心理那关,那么多人用过的杯子,洗洗接着用,我挺难接受的。” “明白了。” 老黎拿着新宝贝过来摆在他们面前,芽庄白奇楠,黄花梨。 倪南一直都觉得108串好看,只要搭配好,寓意好又配人,老黎问她有喜欢的没有,送她。 真的是如宋文女士说的一样,大方。 这些都不便宜,说送就送。 周青山拿起黄花梨看,海南黄花梨,鬼眼纹,漂亮,不过更适合男生来戴,又放回去。 “这串给老杨不错。” 黎景和稀罕拿回去,“我要的东西都没给我,还让我给他?亏本买卖不做。” 周青山揽着倪南的肩笑,“送人可以,送老杨不行。” “免费送人也是看眼缘,做买卖这么多年,也就乐意送你和你女朋友,哦,还有一个,老熟客的女,就是之前和你提过的,送出去的手串又被送出去。” “也不知道这事最后怎么样了,她好久没来我店里,听她说小姑娘跟她置了很久气,不过也是,自己东西无缘无故就被送出去,搁谁谁不气,我要以前那脾气,我还得人跟人去干一架。” 周青山看着倪南笑,倪南低着个头一直喝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和尴尬。 从老黎那里拿了枚胸针走,之前周青山就看过的那款。 车窗开了点,入秋后早晚温差大,夜风还有几分凉,倪南摸了摸胳膊,要换长袖了,吹了几阵风后扭头问周青山:“那个……黎先生总这样脸盲吗?” 黎先生,周青山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黎景和了,“叫他老黎就好,黎先生这叫法,我听着别扭,他会更别扭。” 倪南哦一声。 “脸盲是常事,他能记住我们这些熟人之外,就是几个熟客,你妈妈是其中之一。” 倪南惊讶一声。 “你妈妈应该是个美人,老黎提过,有位熟客总是把姹紫嫣红穿得不俗有韵味。” 岁月不败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太亲近的原因,其实倪南也是很少能发现妈妈身上的美,就跟宋文女士发现不了她的优秀之处。 两个人有时候相处真的像仇人,互看不顺眼。 所以在某天回家的时候,倪南观察了宋文女士很久,真的如老黎所说,姹紫嫣红见多了,能把这样艳穿出雅也是少。 宋文女士从摆好盘把菜端到桌上,“你今天抽什么风,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倪南笑眯眯回答:“你好看啊。” 宋文女士露出笑,嘴上说她嘴贫,心底乐开花了,拍了拍她拿筷子的手,“先去洗手!” “哦。” 生日在这个月,宋文女士夹了块排骨,问她今年生日还过不过。 去年没过,被整出阴影了。 倪南扒了一口米饭,腮帮子鼓鼓,嚼几口咽下去,“应该会过吧,我也不知道。” “自己过个生日还不知道过不过,是你生日还是别人生日?” “过,今年过。” 宋文女士给她转了账,让她生日自己买点东西自己和朋友去玩,她是这么说的。 “你和我也没什么话讲,你爸又不在,姥爷也在那么远的地方,我陪你过生日你也不快乐,去和朋友快乐快乐去吧,难得一次。” 以前在家的生日真的好程序化,吃饭吃蛋糕睡觉,也没有好朋友来家里。 “要是晚上回来的话提前发个短信,给你留个门。” 倪南收了款,点点头说好。 京城气温骤降,一下秋意凉,倪南穿上了针织开衫,林助理来学校接她的时候,正上完就业指导的课,书也没放就这么一起带去西山。 周青山在喂金鱼。 倪南脱了鞋没换拖鞋,踩在地板悄悄走过去,踮脚捂住他眼睛,变粗嗓音说:“猜猜我是谁。” 他每次都很配合她玩这些幼稚把戏。 猜不到。 倪南让他再猜,他忽然转过身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亲她唇角,“是我的心肝。” 缱绻深情难抵挡,倪南是抵挡不住的。 两只金鱼在缸里来回游。 倪南站在另一头,点点鱼缸希望这两只金鱼活长久,周青山找来拖鞋给她穿上,单膝跪地,修长手指握住她纤细脚腕,抬起来再细致穿进去。 关于金鱼。 倪南其实还知道两位法国设计师在零七年设计的作品——《电话亭水族馆》。 金鱼能否感知每通电话里的情感呢? 倪南做打电话手势,垂眸看着周青山,“喂,周青山吗?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刚给她穿好鞋的周青山并未起身,还是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回她:“听得到,你说。” 倪南笑着时鼻头却一酸,怎么仿佛在秋天尝到了青梅酸。 “你喜欢西北吗?” 他沉默几秒,西北于他而言有着不美好回忆,他不喜欢。 那句“喜欢”哽在喉间没说出口,听见她说。 “没关系,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她实在不想爱的人为难。 金鱼七秒记忆,通话保留时间也只有七秒。 周青山向来待她温柔,无论何时,床上也是照顾她的感受,如果她闷哼一声哪里不舒服,他就会稍作停歇,问她是不是疼。 可她又不是。 出于羞涩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太舒服,娇嗔一声让他别停。 浑身潮湿犹如海底游一趟。 望他眼中起风 第38节 相拥在黄昏里,周青山将贴着脸颊的发丝往后拨弄,倪南轻声笑,“周青山,你要记得答应我的啊。” “记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9 20:17:35~2022-07-30 02: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立名头 霜降前一天周六, 倪南又被拉着去了花鸟市场,她不大乐意,因为室友约她下午去探店拍照, 是一家古董婚纱裙的店。 很难预约。 宋文女士瞧出她的不乐意来, 瘪瘪嘴, “晓得你想跟朋友去玩,就一个上午的时间,这点时间都没啊。” 衣柜里找出红色针织衫,牛仔裤, 宋文女士让她穿上,倪南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去换上。 一路上,宋文女士在讲她最近买的花瓶。 “那个墨青色的美人花瓶我看有人插着舞花姜挺不错的, 还有那个奶黄色的螺旋纹花瓶搭粉红色的剑兰也可以。你讲待会要不要多买点花回去试试。” 倪南没接话, 因为花她不知道什么样,手机上正在搜。 “舞花姜可以啊,特别漂亮, 我家里就种了, 待会到地方了我给您看看照片。” 司机等红灯, 忽然接上一句。 宋文女士跟他聊了起来,倪南看着舞花姜照片几秒,然后切除软件,返到微信刷动态。 江津砚他们的生活真是热闹丰富,一天十天朋友圈, 不同场地。倪南在其中某张照片看见周青山的手, 手中无点缀物, 她也认得出,那样好看的手总应该戴着点什么。 花鸟市场人气不减,设备也越来越高级,倪南走得小心,生怕碰到人家设备,赔是一回事,被围观扯皮再谈价值,很心累。 满地花枝,宋文女士找了好几家都没找到想要的话,都是些绣球桔梗风铃之类的,终于在最里面一家看见,还有人在问价。 宋文女士挑都没挑,就拿一把,就怕手慢了。 好看,舞花姜的确好看,宋文女士买的是白色的,司机师傅家里的是粉色。 各有各的美。 明天生日,宋文女士让她也挑一束花,她其实对鲜花什么都还好,没有太喜欢,耐不住今天的宋文女士脾气真好,挑了一束白色蝴蝶兰。 “挑这么素的啊,那红玫瑰不喜欢啊,还有那个香槟玫瑰不是也挺好看。” “妈妈,我就喜欢这个。” “行吧行吧,多少钱啊老板。那个红玫瑰真不要?” 倪南无奈笑了,“真不要,我不喜欢玫瑰。” “45。” 宋文女士的花瓶分来一个倪南,倪南先拍了花束照片给周青山看,然后才插进花瓶里,是有几分插花技术在的,以前胡同里有家人移民出去,房子租了出去。 其实是没人会在这小胡同租房的,那时候交通还不是特别方便,价格也不便宜,上班租房的人有更好的选择。 空了大半年,倪南某天回家突然看见门口立了木牌,上面写着“书信白”三字,她站在门口好奇,突然出现位男生,高高瘦瘦又白,真的很白,长得是邻家哥哥类型。 他叫周霁。 书信白是花店,兼职送信服务。 倪南总在他店门口停留,没进去过,周霁看她有趣喊她进去,她警惕着拒绝,周霁指着自己脸问:“哥哥像坏人?” “那坏人又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恰在这时有买花的客人进去,周霁招呼着,倪南在外面犹豫两分钟后,扯着书包带子进去了,以为会是其他花店那种争奇斗艳,没想到摆放整齐,色彩分类。 有艳有素,互不冲突。 插花包花都很有设计美学,倪南在一边看他包花,后来几次下来熟了,倪南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江城的。 倪南问她为什么在这租房开店啊,租金贵,来这的人还少。 “成年人呢总有他的想法,就比如说我啊,算了,你就当我疯子吧。” 倪南插花技术都是从这疯子身上学的,快要出师那天,周霁拿笔敲了敲桌面,说他要回江城了,她有没有想要写的信。 刚巧,回京城不知道哪年哪月,她这信也不知道哪年哪月送到,可能这辈子都送不到咯,问她要不要赌。 倪南修剪枝叶,抬头想了很久,最终是决定赌。 早就打好草稿的话写起来顺畅,没出过一次错,阳光明媚,风正好,她在周身都是花的院子里写下一封未有终点的信。 信里到达不了终点,装进信封,也不知道能否有终点。 “不要偷看!” “送信人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好吧,你这小妹妹怎么总是不相信人呢,把人尽往坏处想。” 信封敲头,留下一阵痛。 蝴蝶兰落在花瓶,摆在柜子上,意境美。 拍一张给周青山。 他又夸我们倪倪好厉害。 什么都厉害,会呼吸都厉害!倪南哼一声把手机关掉丢床上,坐在椅子上翻看书,时间溜走了。书是一页未翻。 目光总是忍不住往蝴蝶兰看。 山水迢迢,信难送达。 - 古董婚纱店限制客流量,里面人倒不算多,婚纱款式种类多,供试穿的很少,欣赏售卖的多。 高湫看中了一款裙子,售卖不试穿拍照的,大手一挥,指尖夹着卡。 “那我买行吧。” “可以的女士,这边请。” 倪南瞄了一眼价格,默默转身去看其他的,试了一款,白色古典婚纱裙里花里胡哨一款格外显眼,大家都说了好看,都没去试,觉得太难驾驭。 她起初也这么觉得,直到最后一件白色全蕾丝裙子被选走,她别无选择,硬着头皮去试了,这款真的从开店到现在没人试,大家都选择更梦幻的裙子。 毕竟婚纱裙,这件看不出来。 重工碎花,鎏金暗纹渡上一层光,倪南提着裙摆出来,削肩长颈,折玉腰肢一手握住,长发束在脑后,银色冠点缀,电影女主踩着优雅步伐走向大众荧幕,真有几分像。 手腕的白奇楠不突兀,恰到好处柔和其中,朱唇点绛红,衬肤如雪,倒也像画中仙,只是独立名头的一个仙。 高湫拿了相机,让她放开笑,好多双眼盯着,哪里放的开,后是不知道想到什么乐事,捂唇眉眼弯。 清孤傲然垂枝白玉兰染暮色。 生日当天,姥爷和倪钟生打来电话,转账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姥爷问她什么时候过来,她说等毕业应该会来吧。 姥爷让她不要一个人回来,倪南沉默许久说尽量。 其他亲戚只有表哥和舅舅发来祝福信息,其他一些本来关系不近,倪南小时候沉闷性格不讨喜。 换衣服出去的时候,挑了一身同色素,简约舒适清冷感尽显,走到门口又换了想法。 鸽血红项链再次拿出来点缀,换成黑色v领吊带,外搭黑色短款西装,头发尾卷,指尖戴了细圈装饰戒。 林助理在图书馆门口接的她,还书时间到了,赶着点还掉,让林助理图书馆花园后等她,拉开车门进去,没想到周青山也在,愣了几秒。 “你怎么也在啊?” 这话问的有歧义,周青山笑:“我不能在啊。” “不是,我没有这么说啊,是你自己说的,”倪南进去把手提包放腿上,将一侧头发别到耳后,从容自然朝他笑。 变化真是好大。 以前这样该软腔调委屈着张脸,眼睛漫水珠拉着他的手说不是的,没有这样说。 周青山手搭在后颈捏了捏,“我们倪倪是长大了啊。” 倪南靠在他怀里,软软哼一声,然后问他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顶楼露台花园餐厅,俯瞰整个京城夜景,倒是个约会圣地,给人浪漫的地方,红花绿叶相宜配,有几分植物园意感。 皎洁弯月,古典油灯在桌上,倪南坐着,纤颈薄背,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偶尔抬眼看一下对面的人。 红酒杯摇晃入口,周青山收藏酒却不品酒,他更爱茶。 吃完饭,倪南跟他坐电梯下去,电梯透明能看景,倪南手撑着栏杆,吊带裙勾勒好身材,腰细有臀,不干瘦。 以前总是宽松衣服瞧不出。 脖间鸽血红项链换成绿松石雕刻菩萨,金刚杵,蟹钳搭配,手工编织彩绳,藏式风锁骨链。 异样美感。 周青山记得她爸爸送过一条藏式手链,被她表姐抢走扯掉珠子,语气遗憾找不到,之后也再无同样特别的。 车辆往西山开,倪南开窗迎风吹,忽然说往泥湾路开吧,那也能回西山,只是要绕路一段。 林助往泥湾路开。 周青山想了一会儿,“泥湾路,附中?你要去那边?” “嗯,有个朋友是附中毕业的,他说附中门口有一家掉渣饼特别好吃,就是不知道这个点还开不开门。” 周青山轻声笑,说她小馋猫,又问:“没吃饱?” 倪南趴在车窗上,吹来风,眼里进灰尘,眨了眨眼缓解不适感,“没有啊,只是看见路标突然想到。” “掉渣饼味道其实一般,店主挺有趣。” 倪南转过头,“你吃过啊?” 望他眼中起风 第39节 明知故问。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班委拿着掉渣饼进教室门,站在最后面垃圾桶边吃边说:“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那个生意冷清萧条,老板摆烂的掉渣饼店,周青山学长经常光临,还写了一幅字婊在店里。你们别说,味道还真可以。” 就跟名人效应一样,周青山光临的店,生意总是爆满,老板每天头疼,想摆烂不能摆烂了。 倪南光临过几次,到她的时候总是饼卖完了,时间赶不上,后来远远看一下,排队人多,她垂头捏着书包带子回家。 到现在其实也没吃上过一回。 大学去,时间不凑巧,店主开始随意开关门。 “以前附中读的高中,去吃过几次。” “我听她们说,这个老板开门关门都很随意,看心情来的,运气好能碰上,也不知道今天运气好不好。” 周青山放了手机,唇边淡淡笑意,笃定语气:“我们倪倪运气一向很好。” “是嘛……” 倪南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露出双眼看着外面热闹,人来人往,小吃摊在街边整齐摆着。 附中门口小吃店关了差不多,剩下的店在收摊,唯有那家掉渣饼店灯火透亮,老板坐在门口叼着烟,似乎等故人。 踩着昏暗灯光,故人在其中。 老板一脸困意,大晚上任劳认命做着掉渣饼,一口怨气憋回去,说不得,眼神愤愤看着坐在外面谈笑的俩人。 周老板满足小菩萨的心愿,一通短信把人叫出来,他真是好体贴。 掉渣饼老板把烟头捻灭在脚底。 味道真的如周青山所说一般,只是老板文艺有趣,别人在他那个文艺年纪去开青旅,酒馆,他跑来附中开掉渣饼店。 他抽一口烟一个脏话,说以前附中掉渣饼店老板做的太难吃,越想越气,自己过来开了一家。 虽然他的手艺只比以前老板好一点。 周青山问她好吃吗?她点头说好吃。 老板得到答案进屋不打扰了,留两位有情人赏圆月,听课铃声。 倪南捧着掉渣饼咬一口,满满料,望着天上月,忽然说:“周青山,你想知道我今天许了什么愿吗?” 周青山看着她。 “许愿万物安生 ,所爱之人一生平安吉祥。” 眸光灿灿扭头,嘴角留渣,周青山忽然笑了,抬手揩去,月光下再落下一个虔诚吻,吻一吻他的小菩萨。? 第34章 红耳尖 曾有人问周青山生日许什么愿, 他说一生无愿。 也是真无愿。 听过许多生日愿望,大同小异不过一个追求,倪南这样的是第一次听见。额头相抵, 周青山望进那双眼里, 明灿闪亮, 过分漂亮,却有一抹他读不懂的悲。 追溯太多过往,藏在这条小道,附中门口的聚散离合。 附中操场逛了一圈, 倪南忽然觉得此生无憾了。 旧时光这本沉积灰尘的笔记本被拍拍散去上面灰尘,虚无吞并记忆再吐出,紧扣的双手淋在圣洁月光下。 那是一种满足感,足够让她悬崖纵身一跃而无憾的满足感。 晚风吹过发梢,她好像跨过了很多年, 站在十七岁的周青山面前, 将这快七年之久的爱意告诉他。 周青山问她今晚回家还是跟他回西山,车子久久没启动,等她想好, 手机宋文女士问她的信息还没回。 “今晚我先回家吧, 明天我来找你, 明天不回家了,也不回宿舍。” 周青山让林途开去思菩南路。 他笑她,“明天就不怕老师了。” 倪南指腹在手提包拉链左右滑,凉凉很舒服的感觉,“快要结课, 马上就要去实习了, 就突然不是很怕了。” 这大概是一种即将走了无所谓心理, 老师也不大愿意管。 “实习去哪?住的地方找了吗?” 还没有三连问呢,只有两连问就把倪南问傻了,都没有找好,实习可能会去一家报社实习,还只是可能,至于租房,真没想。 宋文女士让她回家住,或者给她在工作附近买套房。 现在哪还有现房卖,二手又麻烦,倪南跟她提了租房,之后自己给忘记了。 她摇摇头:“都没有。” “倪倪,你真是好厉害啊。” 后来他又说:“也没事,还有我在。西山永远是你的港湾,随时可以来,实习事情也不要怕麻烦我,我就是用来给你麻烦的。” 倪南眼有点酸涩。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找到眼药水,滴了好多滴,宋文女士留了灯,到客厅时就看见她眼下湿润,抽纸给她,问怎么过个生日哭成这样,谁给你那么大惊喜了。 柔软巾面摁压眼下,倪南摇头说是刚刚滴了眼药水。 桌面立着一瓶眼药水,宋文女士就没问了。厨房还煲了老鸡汤,宋文女士问她要不要喝,手上已经端着。 倪南坐在椅子上,褶形台灯亮一盏,暖暖灯光好温馨。 汤很热乎暖胃。 一碗见底,宋文女士拿去洗,水哗哗流声在无人讲话的空间格外清晰。 好像没有什么话可以讲,倪南跟宋文女士说了晚安以后回房。 倪南突然明白,二十一岁仍可以做许多白日荒唐的梦。 - 图书馆荧屏上正在播放《霸王别姬》,倪南下楼梯时正巧是电影的经典台词,未名湖岸边钟亭有人在拍摄传统文化有关视频,水袖一甩,咿呀声醉秋风。 电话这时候响。 倪南频频回头,戏曲与电影台词一起停在耳边,都是叹。 西山来了客,实在是罕见,阿姨给金鱼换完水,在倪南身侧悄声说,三爷从来不往西山带客人的,以前三爷那两个发小想组局来家里,都不可以。 今天突然允许这么多人来家里,楼上还有棋牌室,唯一锁门不让进的就是书房了。 江津砚在楼上握着红酒杯,朝下面人喊:“魏潮生输不起,有没有人上来接个位?” “小菩萨,你来不来。” 目光不知道什么转到倪南身上,她手上鱼饲料袋子还没合上,两只金鱼也是随主人,吃东西慢条斯理,她观看一会儿,上楼。 阿姨说,这两只金鱼好命哟,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是见有只金鱼刚开始不愿意吃东西,倪南露出担忧神情,阿姨用她多年养金鱼经验让它吃了东西,然后说了这句话。 倪南上楼刚落坐没一会儿,周青山就上来了,坐在她旁边,从果盘捻了颗晴王塞到她唇边。 脆甜多汁,倪南鼓了一边腮帮子,牌没理好就被催着打,要出九筒时,手背被摁住。 “这张打不得,出这个。” 周青山提了张六万出去。 倪南扭过脸看了几秒,眼神有不解,周青山让她看看右边三张。 哦,可以杠的呀。 打牌不专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津砚赢了好多,可劲乐,说谢谢小菩萨今晚放水散财。 倪南桌里筹码所剩无多,打了个哈欠,困倦靠在周青山肩膀上,“他笑我。” 眼神委屈,语气也委屈。 江津砚冤枉死了,“周老板我冤枉,我哪敢笑小菩萨的啊,刚刚那是,那是——” “那是乐呵自己烟袋杆里插席篾儿终于顺了。” “啊对。”江津砚抬手赞同。 陆曼推牌笑一笑,等江津砚反应过来笑更大声,“话又不是说的不对,气不顺,现在不是顺了嘛,我哪讲错了?江大公子?” 江津砚冷哼一声,讲陆曼一个从开局到现在没胡牌的好意思笑自己。 牌桌上还坐着一个生面孔,袁先生,真是从来没见过的。 周青山说他是陆曼朋友,一般不跟他们玩在一块儿,主要还是跟江津砚八字不合,相处不过三小时必冲突。 牌局开始到现在过了两小时。 水果盘里晴王吃了干净,茶壶是上好圆饼茶,倪南边喝茶边在三个人之间看。 “我赢不赢的无所谓,有人赢就行了。” 麻将机牌洗好声响,人一下清醒,倪南揉了揉眼,不知道是不是有高手在,倪南后来赢几把就一直输,那高手也不清楚因为哪句话突然发力。 最后一张筹码递出去。 倪南哭丧一张脸看周青山,说把他的彩礼钱输光了,这话叫周青山想了一会儿,第一次打麻将的时候,倪南认真表情说不能随便打,赢了三家。 其他两个起哄,门口进了熟人也跟着起哄哟哟哟。 周青山淡淡笑:“这就赢回来。” 并对那些个起哄的人一个眼神警告,他们可真是对倪南口中“彩礼钱”好奇,他们这些公子哥世界里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只是听以前同学说过。 他们结婚嘛,门当户对,玩腻了,家里安排相亲一个,看对眼了结婚凑合过,什么事项也是家里安排。 “别顾着乐,待会是不给你们留裤衩子的,还有门口几个,前面谁要齐白石真迹来着,决定权可是在我这位小菩萨手里。” “都给我哄着点。” 门口那几个有人替父亲讨个真迹,周青山今天心情真的莫名好,愿意让人做客,还爽快点头答应。 望他眼中起风 第40节 突然好多人哄倪南,陆曼也在其中,她哄人是真的知性大姐姐哄法,袁先生不乐意。 “阿曼可是没这样哄过我。” 陆曼纤细玉指一翘,打出张牌,睨他,“跟我们小菩萨争风吃醋,你就那点本事,有空讲话,不如想想待会怎么赢周老板的老婆本。” 魏潮生端了水果上来,“猜到你们水果该吃完了,这怎么吃水果还附赠好戏啊。” 哪有戏?倪南好懵,然后看周青山,周青山觉得好笑,这算哪门子好戏,是没见过更精彩的。 晴王刚上,周青山塞一颗进倪南嘴里,“吃东西,别理他们。” 一尊玉菩萨耳不能听秽事。 逆风翻盘,周青山赢了大满贯,江津砚趴在桌上叹气,说没法玩了,陆曼习惯了。 袁先生起身,“周三爷好牌技。” “一般。” “倪小姐牌技其实也很好。” “她是好,只是不专心。” 倪南去了厨房搓水蜜桃上的毛,耳尖红,自己的不专心都被他瞧出来了啊,一颗水蜜桃都要被她把皮搓没,只留果肉汁水。 软桃就是汁多,一点皮连水冲掉,果肉黏腻在手指上。 “水蜜桃跟你什么仇怨啊。” 周青山出现在身后,桃子咕隆一下滚到池里,沾着的果肉在水下冲洗掉,宽厚大掌在握在手背,指腹一点一点揩去黏糊劲。 这个桃最后是把它切成丁块放在水果盘里。 客厅听着摇滚乐嗨起来的人吃一口桃说入秋后的桃还这么甜,真是少见啊。 问周老板哪里买的。 周青山笑笑,说问小菩萨。 倪南被问到的时候手里端了一杯清心降火茶,一口未抿,抬起头,啊了一声,说就是路边老爷爷那随便买的。 那人嘀咕看来是要看准老一点的卖,良心一些。 茶入口,涩,清心降火功效未见。 厨房的门一关,是跟外面隔绝的,只是洗个手,却像是度了一个暗春。偏头一看,对视数秒,水龙头的水顺着手背流,他有坏趣味封住她的唇。 温柔缱绻真叫人身子软,论吻技,倪南还是生涩不够胆大。 触碰一下立马退回。 卷起的袖子掉下,水打湿袖口,也打湿倪南。 流理台堆着厨房杂物,水一关,腰被沾水的手掐住,湿了一块,越吻越疯,指尖探入衣内,往后磕碰腰部一痛,倪南皱眉,台上东西随之掉落。 厨房门被敲响。 “周老板,小菩萨,你们洗水果洗这么久啊,莫不是在里面做不可告人的事?!” 倪南赶忙推开了周青山,内衣扣上,慌忙去处理那桃子。 楼上忽然惊呼声传来,音乐切换下一曲留有空白,所有人往楼上看。 那位袁先生真跟江津砚吵起来了,陆曼指尖女士香烟,掐腰旗袍,靠门口一站,嘴边笑意明显。 倪南问周青山:“你不上去劝劝吗?等下打起来怎么办。” 周青山捏了捏她红耳尖,将她手里的茶拿去换掉,轻眺楼上一眼,很随意说一句。 “打起来我帮忙报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1 00:48:57~2022-08-01 02: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veralt、李慕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ralt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寺庙墙 最后是没打起来, 正常下楼梯,走到客厅一个转身打碎花瓶,青瓷花瓶, 釉水好型美, 周青山将新倒的茶放入倪南手里, 淡淡看去过。 “友情价88万,算谁头上?” 江津砚最近公司只赔不赚,养了一堆人,在喊穷, 那位袁先生大方站出来说算他头上,江津砚不干了,二话不说给周青山转账。 碎了的花瓶小心拾起,拿去修复,周青山脸上看不出心疼样, 那么贵的花瓶, 居然眼睛都不带多眨几下。 倪南脑海又是好败家。 喝了茶开始犯困,抱着抱枕坐在角落,死亡金属乐真的好躁, 当中还有人组过乐队, 楼下小型音乐会舞动, 楼上搓牌骂几声手气差。 倪南缩在一个小角落,与哪里都格格不入。 提早散了,陆曼叫倪南糕点早些吃,这次买的不经放,看着三个人背影一同出去。 周青山打横将人抱起往楼上走, 倪南双手勾着他脖颈, 头埋在胸膛,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今天怎么叫那么多人啊?” “热闹,你不总说我这冷清。” 倪南忽然笑,她哪里有总说,明明就说过三次。别墅那么大,装修又是简约风格,家具少,面积广,看起来就冷清没有烟火气。 书房是两个人最喜欢呆的地方,看窗外点点灯火,哈气在窗户画小人,倪南看到某家热闹,回头看到周青山坐在书桌前,电脑屏亮,白衬衫黑裤,长腿桌下随意支着,桌上是她端来的一杯咖啡。 突然觉得周青山好孤单冷清。 倪南回他:“可是我是想你这个人热闹。” 想要他有烟火气。 真是恼人事,人怎么热闹起来?环境热闹很简单,三五好友,躁动乐响,氛围热闹。 窗外是暗淡夜,倪南探出绯红脸蛋,他真的是好趣味,反复在敏感点摩挲摁,在她耳边问怎么热闹,这样算吗? 倪南抿着唇说不是这样的。 他要她告诉他,倪南思绪断断续续,时常被打乱,最后恼羞成怒锤他,还是别热闹了!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倪南沾床睡过去,迷迷糊糊将腿搭到了某人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将他缠住。 她睡相很一般。 这事第二天一早就被拿出来说,牛奶杯刚握手中,唇挨着杯沿,闻言就顿住了,这个人怎么这样。 还在笑。 倪南瞪他:“你还笑!我下次买个矫正带把自己捆牢,一点点都不挨着你!” 周青山转而憋笑:“我还是挺喜欢小八爪鱼。” 又是一个称呼。 “周青山!”倪南牛奶都没喝,放到桌上,一副要找他算账模样,气鼓鼓,“你怎么这么爱给我取称呼啊。” “觉得你可爱。” “称呼一点都不可爱好吧……” 什么小八爪鱼啊,小神棍小菩萨……怎么想出来的呀,她最喜欢是倪倪。 周青山觉得可爱,起名可乐了,心情大好的时候还给两条金鱼取名,往缸里洒鱼粮,逗逗它们,叫一条羞羞,一条涩涩。 真是取名有一手,倪南不知道怎么讲了,问他干嘛取这个,他回,羞涩的倪倪。 - 正式结课那天,宋文女士还是让她去当老师,铁饭碗,讲出去也好听。 那天还有亲戚在,倪南叫不上名,都是宋文女士指哪个该叫什么她就跟着叫,一盘瓜子花生,一杯茶水,话就唠起来。 亲戚跟着应,说老师是不错的啊,谁谁谁在当,福利又有多好,之后又找了什么样的老公,现在多幸福。 倪南刷手机,敷衍点头嗯。 “你们家倪南长得漂亮,以后嫁人不愁,工作嘛随便找个就行,轻松点的,多多打扮自己。” 倪南指尖一顿,抬眼看了看宋文女士的脸色,然后继续刷手机。 她在看房子,高湫是不在京城实习,她去了海城,家里安排的,她自个也乐意,认识好多朋友都在那边,收拾东西离开学校那天,她一甩头发,眉梢一挑:“姐要过好日子去了。” 好日子第二天倪南就知道,真的好日子,她酷爱小众文化,朋友也都是共同爱好,一起游玩,还开了一家小清吧。 不过后来她好像听到顾塔也去了海城的消息,问高湫知不知道,她说不知道,管他来做什么呢,反正我已经参加过他的葬礼了。 现在就她还未知项。 看到一个不错房源,截图给周青山看,让他辨认靠不靠谱。 “那还是不行的,她还是得自己有份好工作,光指望嫁人怎么行,我们家又不是必须得攀高枝,让她指望嫁人为生,还不如我自己养她。” “我们家不算多有钱,养她至少是够了。” 倪南慢慢抬起头。 那个亲戚阴阳怪气又讲一番话,拿自己女儿出来比,宋文女士跟夺舍了一样,夸起倪南的好,把别人比下一头。 倪南觉得好不可思议,又好想哭。 饭都没留着吃,宋文女士点了常吃的餐馆菜送上门,烤鸭片夹到倪南碗里。 “我告诉你啊,刚刚大表姑的话你别当真听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找有钱男人不工作,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就给我待在家里!” 周青山,有钱男人。 她还是要工作。 不符合。 望他眼中起风 第41节 倪南一口烤鸭一口米饭,腮帮子满满,鼓着腮帮嚼,愣神想了想,吞下饭,然后问:“那如果是我呢?” “你怎么?” “就是……男人不工作……” 宋文女士还在理这几个字,理清以后拿筷子敲倪南头,“你是出息了,拿钱去养男人是吧。” “没有,我只是问一下。” 宋文女士也不是太在意,这就等同于入赘嘛,她妈妈以前也想过这个,只不过她没看上那男的,钱自然不乐意花到他身上去。 “你要有那本事,我不多说什么。” 倪南一天震惊好多次,打电话给倪钟生,话还没说,听到那头医院才有的医疗机器声响,心一紧。 倪钟生咳嗽一声,告诉她没大碍,就是采种子的时候摔了一跤,不要和宋文女士说,不然又要担心了,她那身子是吃不消高反的。 又问起宋文女士最近怎么样,倪南照实说了,性格变了好多,其余日常还是一样,倪钟生说那就好,连说好几个,倪南瘪瘪嘴,吃一嘴狗粮。 思菩南路夜深时十分安静,倪南趴在车窗吹风,谈及自己的爸妈,脸上有笑。 周青山修长手指在发丝勾弄,听她讲,跟着她笑。 听完后说:“我们倪倪也是个幸福的小孩啊。” 倪南转过头,“不,不是一直都是幸福的小孩,小时候就不幸福,要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不听我的。小时候又笨,是真的笨啊,成绩很差,我妈妈她就头痛,怀疑我是不是她生的。” “我爸爸妈妈都是高材生,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孩子也应该聪明,我出生是带着他们期望出生的,可是我并没有那么聪明,经常考试不及格呢,这也许就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倪南说起来也并不轻松,还未完全释然和解,几次哽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达到我妈妈的期望,所以小时候她才那样对我。唉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都过去了,人是一直往前走的。” 昏黄灯光映照,一道光在周青山肩上,他向自己靠近,倪南抬手去抓他的肩。 抓到了。 她抓到光了。 周青山轻拍她的背,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哄她,倪南搂着他的脖颈蹭,泪水沾湿脖颈。 “没人规定小孩一定要聪明,不聪明的小孩有不聪明的人疼爱。” 倪南眨巴一双清亮眼,仰头看他,温柔晚风吹拂,寺庙墙厚,她的半生祷告无人听见,在这一秒,又仿佛有人听见了。 他是天之骄子,附中风云人物,年级第一常驻,他说他不聪明。 怎么会呢。 “我现在聪明了,所以是也有聪明人的疼爱。” 外头骤亮,注意力被剥夺,偏头看去,又是一片黑,准备收回视线时,黑夜燃起四散星火,烟花在燃。 倪南看了几秒,还在放,鼻子一吸,拍周青山的肩,下去看烟花。 不知道是哪里放的烟花,一直不停,好有钱。 下了车还是有些凉意,周青山把外套披到她身上,插兜朝天上看,看一会儿又往旁边人脸上看,白皙巴掌脸,眉眼干净,里头倒映烟花。 风吹弯眉眼。 “周青山,你给我拍张照好不好?” 话有几分熟悉,想不起在哪听过,大概记得最后他是没有拍,有事先走了。转身走几步想去拿相机,才发现这辆车是没有的,还放在常去京大那辆车上。 “相机没带,手机可以吧?” “可以啊!你记得开闪光灯,不然黑成一团。” 周青山不止一次给倪南拍照了,有时候在她睡觉也会拍,专心做一些事情也会,当然也有丑照,对他而言依旧是美的,倪南觉得丑死了。 盲目拍,效果意外不错。 倪南凑过来看,说他拍照技术真好啊,总是把人拍的比现实好看。 周青山声音低沉磁性在黑夜里,“是人好看,所以我随便怎么拍都是美的。” 倪南小声“切”,抬头又要看烟花,周青山捏住人下巴,与自己对视,斥责她没良心,“用完就踹,都没有一点奖励,没良心的小菩萨。” 静夜无烟花绽放空隙,清脆羞耻声在街道,她在周青山脸上啵了好几口,不知道怎么就点到他的火了,突然凶狠吻过来,叫她不得呼吸。 直到下一筒烟花燃。 倪南手机震动。 烟花最盛最完整在空中,好消息也完整到来,惊讶这么晚没睡,发来消息,随后在连声响的烟花中喊周青山名字。 “我觉得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深夜马路肆无忌惮高兴疯狂,树叶晃动,影随行,周青山嘴角淡淡笑,眼神温柔始终在她身上。 烟火亮街道,他的小菩萨经由山水一步一步走来,跨过晦暗光阴,定在他身前,一秒对视,香软身子落入怀里。 他接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1 02:14:15~2022-08-02 02:0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10瓶;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欲瘾大 头一天实习, 倪南坐在一旁练起字,同事路过瞥见就会夸一句,然后匆匆去忙手头的工作。 带她的老师看她实在无聊, 让她去校对。 六点下班, 林途短信来问停报社门口还是转角路口, 这会儿倪南刚校对完,伸个懒腰,回复林助在转角吧。 带了两杯奶茶,拉开车门递过去一杯给林助, 林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个人的手都僵在空中,倪南眼神疑惑,问他为什么不接。 身后低沉嗓音替他答了, 倪南回头, 仿古建筑立在身后,亮灯盏暮色苍茫,周青山黑风衣被风吹往后摆, 手上提着奶茶袋子。 他买的两人份。 倪南在车里解释, “今天奶茶有优惠, 同事喊我一起拼单的,我不知道你也在,早知道就多点一杯嘛。” 周青山本来就是不喝的,手上的奶茶是给倪南和林途的,免得倪南总说他万恶资本家, 剥削员工。 最后四杯全在林途手上。 京城秋季短暂, 恍然一下就入冬, 单薄衣衫不抗风,倪南说今年天冷的好快。 窗外银杏树落地,看了一眼收回,周青山握住她的手添暖意,她体质偏寒,天一冷,她的身子更冷。 倪南顺势靠到他肩上,打了个哈欠阖上眼,今天没干什么活,但很困想睡觉,空调暖风更引人睡眠,意识朦胧间听到周青山的声音。 “今天实习怎么样?” “挺好的,同事友善乐于助人,总编也好……都好……” 回答完就睡过去了,睡梦里还咂吧了一下嘴,可能以为在床上,还翻滚一下,结果躺到周青山腿上,她皱了皱眉,未醒,接着睡。 林途停在路边,看后视镜,小声讲话:“三爷,回西山还是moma?” moma是倪南住的公寓,上回看了个房源给周青山,周青山找人去看了,还凑合,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后来两个人一起去看,loft精装,倪南觉得可以了,不想再挑下去。 眼睛累了。 当天签订合同,找保洁搞卫生,搬家公司从南桥胡同出来时,大爷还以为倪南家要搬走了,少个老邻居怪不舍得,絮絮叨叨讲了好多话。 宋文女士慢着步子从胡同里走出来。 “搬走什么啊,是女大不中留,她自个要搬出去住了,嫌我们这些年龄大了,和她没话聊,有代沟。” 倪南忙否认:“我没有,实习的地方离家好远,要转好多趟车。” “谁家叫你去那个什么报社工作的,在家附近学校实习硬是不肯。” 大爷提着鸟笼,那鸟聪明,学了后面四个字,“硬是不肯”一直循环在耳边,倪南头都大了,大爷教训了自己的鸟儿,然后和善笑说:“小孩嘛,让她们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交给小孩去吧。” 宋文女士哼了一声,催着她快走吧,晚上回来吃饭。 那天倪南回南桥胡同吃饭结果忘记喊了周青山过来,还没有录入他的指纹,宋文女士在身边,一直没敢接他的电话。 人被锁外面好久。 周青山默了几秒,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大腿上的人,梦中呓语几声,小没良心的。 “moma。” 倪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闻到一股菜香味,穿上软绵毛拖鞋往下走,揉揉惺忪睡眼,走过抱住他的腰。 好幸福。 睡醒看到喜欢的人在给自己做饭吃,放以前根本不敢想的,现在不仅可以想,还可以更深入去想。 简单蛋炒饭,白天倪南提了一嘴突然好想吃蛋炒饭。 “再抱待会就是吃你了。” 倪南闷哼气鼓鼓模样,松了力,手上又乖乖把衬衫摸平顺,说他小气鬼,摸都不给摸。 周青山把饭倒碗里,笑了:“吃完饭给你摸,想摸多久摸多久。” “真的啊?”她眨着无辜软眸。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之前说让你试手感难道没试啊?” 突然拉近距离,倪南一瞬没反应过来,精致五官放大映在瞳孔,倪南心砰砰砰跳,不管多久过去,她仍然为这个人心动。 再次又再次。 京城的秋真是像白哈巴的冬,篝火晚会教着民族舞,光影交错,青山依旧在啊。 依旧在。 怯弱感早就不在,往前一凑,在周青山唇上啄了一口,拿过他手里的碗,俏皮一笑往餐桌走。 这个白色餐桌遭到嫌弃,房东配的,周青山说要换,倪南阻止他的大手笔,一再提醒这是租的房,没必要不值得。 望他眼中起风 第42节 周青山蹙眉,点点头没说什么。 公寓的舒适感自然比不上西山,倪南躺在床上翻身抱住周青山,一冷一热相贴,剥开厚被子,露出脑袋呼吸,渡以新鲜空气。 杏白色窗帘影动。 暖气下的卧室温度骤然上升,热到人浑身发烫,额角冒汗,打湿碎发,倪南被人抛弃又接住,在深海里憋住呼吸。 可喜的雨夜。 倪南在浴缸里放松疲惫身体,任由身子下滑,水漫过头,软腰传来酥麻触感,抬眼已经清明。周青山把人打捞起来,递过去一杯牛奶,助眠。 “也不担心把自己憋死。” 卡通玻璃牛奶杯,三只小猫印在杯身,倪南捏住杯柄,小口抿,放到一边台上,她不是太爱喝牛奶。 小时候被宋文女士逼多了,早晚必须喝一杯纯牛奶,到了高三才停止,她看见牛奶就怕,偏偏周青山也爱时不时热牛奶给她。 象征性抿了抿之后再也没碰。 倪南手指在水里游,幻想一条金鱼在缸里甩尾转身,“我是会在水下憋气的女孩,很厉害的。” 她憋气真的很厉害,可没有半点吹。 “你不信啊?我给你演示看。” 说完钻入水里,像是一副画,清冷光照,浑身如裹白雪,她冲他笑。 掐准时间探头出来,长发垂落身后,出水芙蓉美,倪南自信笑着,下巴微扬,“厉害吧。” 周青山确实被折服。 不正经语气夸她厉害,方才倪南由水画游出,水溢出缸,黑裤湿了,周青山坐在缸沿,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下回带你去潜水。” 夜里坐了很长的梦,江海翻腾,倪南拉住她的神明,要他一起入江海。 - 报社实习目前还是打杂,干的都是些杂活,也累人,周青山几次看她在车上就睡了,心疼让她辞职来自己这。 倪南躺在他的腿上,看车顶,一片黑,说自己去他公司做什么?做他的贴身秘书吗? 他说刚好缺个秘书。 倪南闭上眼不理他。 周末休息,倪南睡到中午,起床改完稿子最后一点交稿,她还做了点副业,报社实习工资真的低,每天水果都买的心疼。 现在水果价那么高。 从电脑前离开,周青山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瞧见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并肩一起站,他全程西语,倪南丁点都听不懂。 指尖搭在后脖颈摩挲,抬眼对视上,他在说话看着自己笑。 电话一挂,倪南抱着他,整个人像是要挂在他身上一样,问他刚刚看自己笑做什么呀,是不是在说她的坏话? 学着他凶狠质问语气,还掐他腰,硬邦邦的肌肉,掐不疼就改为挠痒,他也不怕痒,真是无软肋。 “不是说了带你去潜水?走。” 他力道可不轻,倪南捂着自己的臀,瞪圆眼睛,“走就走啊,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 周青山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笑,掐她的脸蛋,“不喜欢啊?那以后不动手动脚了。” 后来去海城的路上他当真没碰一下。 倪南开始悔了,到了酒店就去拉住他的手,哼哼唧唧小声说也不是不喜欢,口是心非懂不懂啊?蠢男人! 说完松开手,闷肚子一直往前走。 “走错了,这边。” 倪南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头顶传来闷笑声,是在嘲笑自己吧?肯定是的。 又恼又丢人,旁边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倪南到了顶楼套房才松口气,揉了揉耳尖,快冒烟了。 周青山脱了风衣外套挂衣架上,指骨分明的手在水槽淋水净手,抽纸擦干,倪南看去一眼,只觉得视觉享受。 倪南也把卡其色风衣脱掉,里面是马甲背心和短裙,长筒袜换成拖鞋,她往床上一躺,侧过身脑海想乱七八糟的事。 忽感身边陷下一角,熟悉味道袭来,倪南手里取下白奇楠在盘,盘串也静不下脑中的尴尬事。 倪南身形一顿,拨了一圈珠子手也顿住,脸瞬间烫起来,反驳说才不是的。 周青山看她后脑勺许久,长发松散落在白色被上,发质很好,摸起来顺滑,想起两个人认识到现在,实际算下来不过个春夏秋,不长。 她总给自己一个熟悉感,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小姑娘盘珠子不熟练,声音落在耳畔,想到她在酒店大堂的小声悄语。 蠢男人。 几分恃宠而骄的语气。 指尖滑落到腰间,这里也是她敏感的地方,故作使坏摁一摁,忽然也想逗一逗,问她是不是忍不住了? 她的小菩萨戒不了俗事。 欲瘾大。 万事皆有瘾,不可耻,但是难以启齿。倪南每次红着张脸咬下唇,走过来坐在他腿上,在他脖颈间蹭蹭,手里头在忙,他问她怎么了? 不会说的。 倪南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回消息的手指转了阵地,去处理另外一项要紧事。 喊的最凶,投降最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2 02:04:35~2022-08-03 02: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300221 7瓶;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好贪心 冬天是潜水淡季, 海城其实还好,季节影响不大,这儿四季如夏, 自由潜的人依旧多。 倪南给高湫发了消息自己来海城了, 等了一会没回, 她把手机揣包里,跟周青山出酒店,晚饭是去吃椰子鸡。 偏清淡口味。 江津砚一行人点名要吃这电视台采访过的椰子鸡,有人说他大冤种, 靠营销出名的吃的能品味道?他嗤笑反驳,那你找,至少明码标价,上回是谁说美食藏着小巷子里,随意进一家, 苍蝇馆卫生就不说了, 结账的时候那价格不快比五星级酒店了? 上回说这话的正是陆曼,她在一旁默默听,点了根烟, 银色雕刻火机拿出来, 要点火时问一旁的倪南不介意吧? 倪南摇头, 不是很介意。 以前过年,一大群亲戚来家里,客厅烟雾缭绕,中年男人喝点酒吹起来就停不下,一股子生意人圆滑狡诈的语气, 看不起倪钟生职业, 赚不了几个钱。 家里烟灰缸满了一个又一个, 倪南要在客厅陪小孩玩,还不能回房。 周青山这个圈子的人也是烟不离手,倪南开始以为周青山也会是烟不离手,后来在一起发现他抽烟次数真的好少,劝戒烟的机会都没了。 陆曼也说周青山烟瘾不重,从来不在女生面前抽烟,她想了很久说,这算是他的绅士行为吧。 椰子鸡味道没有想象中难吃也没那么好吃,可能是不合她的胃口。 吃了七分饱,第二天才是开始玩,回酒店路上路过夜宵摊,倪南喊停一下。 烧烤小吃多,倪南捂着肚子盲点了一些,找到空位置坐下,周青山拿了两瓶矿泉水,抽纸将椅子桌子擦到引起老板注意,过来拿新抹布擦一遍。 倪南看着他笑:“刚刚老板可能有一瞬间觉得你是过来砸场子的,你看他刚过来那眼神。” 周青山也笑,松了松风衣袖口,手背青筋沿上,骨节分明手指曲着点在桌面。 他格格不入这夜市。 “你是不是很少来吃路边摊啊?” 周青山点头,“高中的时候偶尔去吃一下,之后就没怎么去过。” 就像那个川菜馆,大学的时候吃一下。 某个阶段的喜欢短暂不长久。 倪南叹一声说好吧,而后又乘着晚风自顾自说:“我其实也还好啦,偶尔和室友吃一下,并不是经常吃,不过有些路边摊真的很好吃哦,你可以试一下的。” “哪里的?” 她认真想,拿手出来翻照片,“长街那边,晚上有几家流动摊子,也很碰运气诶,我最喜欢那个烤冷面了。” 拧开矿泉水瓶递过去,陆陆续续上了些吃的,周青山说下次去试试。 倪南点头应好,亮灿灿眼,话里还有小心思:“好啊,下次我带你过去,离烤冷面摊子不是很远的地方还有糖画摊子,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周青山都答应了。 前面吃了七分饱,这下把其余三分全填满,吃了个撑,她拍了拍小肚子,还好有衣服遮,不是掐腰裙显腰身,不然一路吸肚子好难受。 吃多了胃胀,在车上窝在周青山怀里哼哼唧唧软声叫着痛,周青山叫司机改道去医院,倪南觉得太夸张了,说去药房就好了。 周青山蹙着眉头,手掌贴在小腹轻柔,“这个不可以答应。” 没辙,还是走了一趟医院,倪南心里叫喊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潜水。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某样东西可能不是那么新鲜,吃坏肚子,开了一些药就回去了。 遭了罪倪南也并不是那么后悔吃夜宵,至少她也得到某些东西。 洗过澡穿着浴袍,里头未着一物,趴在床上翘起腿在空中晃,打开手机才发现高湫回了消息,她表示歉意发了个表情包。 落了个重色轻友称呼。 问高湫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潜水,高湫发个白眼的表情包说不去,才不要当电灯泡,她说还有其他人,高湫也不去。 她说最近快烦死了,家里的破事闹的,倪南没有多问习惯,高湫输入中消失又显,最后就一声叹息。 之前有听周青山讲过陆曼的事情,其实没人能真正说她爱谁,她或许谁也不爱,抽身自然,是他人放不下。 用江津砚的话来说,都是孽缘,他还总说陆曼天道好轮回,小心点。 望他眼中起风 第43节 陆曼毫不在意笑一笑,点支烟。 把手机放到一边,倪南起身倒水喝,循声回过头,暖灯下显旖旎,发梢未干水滴在锁骨,他边拿毛巾擦头边朝她走来。 倪南放下杯子,一下就往他身上挂。 周青山今晚不想弄她,想让她好好休息,前面刚吃坏肚子,明天又要去潜水,他轻拍一下在她臀上,“你这身体明天还要不要潜水了?” 倪南哼唧在他怀里狂蹭,跟熟练撒娇的小猫一样,招不招手都要过来蹭一蹭,不理会还能在地上翻滚露肚皮跟你撒娇。 “就不能两样都要啊?我好贪心的。” 没待她反应过来,被一道力横空抱起,细碎的吻在夜里落下,声音沙哑气息起伏, “明天有你哼哼唧唧的。” 倪南仰头衔住他的嘴,说不会的。 话说太早,换上潜水服的时候感觉腰有点酸,还是哼哼唧唧了,倒不影响潜水。他们都是有潜水经验了,只有她是个小白。 倪南眨眼看着教练跟她讲注意事项和水下基本沟通手势,听得认真,周青山捏她耳垂都没反应,她生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头一次潜水说不怕不紧张可太假了,游泳池试练时,倪南萌生退缩意,周青山陪着她一起。 他耐心足,一直鼓励夸奖她。 其他人先去自由潜了,倪南闭一闭眼想到姥爷从小把她丢马背上,训教她的胆子,在京城的很多年都丢掉了那份草原野性桀骜。 睁开眼吸口气跟周青山说走吧。 并不可怕,跳下去那一瞬心会提起来,之后就好了,周青山跟她一起潜,越到后面越放松,两个人看珊瑚看小丑鱼,开始周青山不愿意拍照,倪南硬拉着一起。 自由潜跟他们不在一块,会和的时候倪南看照片发笑,陆曼过来看她笑什么,见俩人合照惊讶几秒。 “周老板完了。他很讨厌拍照的,给别人拍拍还行,要是给他自己拍,立马冷脸走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也就穿开裆裤那个年纪合照多,长大后……” 陆曼摇摇头瘪嘴:“基本上没有合照了。” 倪南发现了这点,她手机里都没有两个人的合照,只有自拍找角度将他也框入镜头的照片。 但她不是很明白陆曼说的他完了怎么回事,问她也只是神秘笑笑,又跟同行人讲话去了。 - 周青山的外国好友来得迟,错过潜水,晚饭在一家中式餐厅吃的,似乎外国人点菜都喜欢宫保鸡丁,很可惜,这家店没有,只有海城特色中餐。 又是盲点,意外没踩雷。 讲西语倪南听不懂,他们这行人好像天生会外语一样,倪南一直默默吃菜,周青山捡着重点翻译。 有一位棕发蓝眼睛帅哥用蹩脚中文看向倪南,“周,你的爱人很美。” 周青山眼里含笑看倪南,带着自豪的语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爱人?不是小菩萨啦? 倪南小碗盛了半碗海鲜炒饭,瓷勺挖了一勺,手僵在空中,皱着眉疑惑看周青山,耳朵因为突然被夸而红,就跟四季如夏的海城暮色一般。 很有欣赏性。 这份可供欣赏的景色一直持续到了酒店,不得不说周青山的这几位外国朋友真的会夸人,直白热烈的词汇,倒是让人不好意思,烧红整张脸。 秋季开冷气可能是倪南独一份吧,她把薄开衫脱掉,吊带裙够凉快还不解热。 周青山解开衬衫袖口,卷两圈,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倦懒神色,半闭眼,一直观察着倪南在空调底下扇风动作。 手机消息在震动,他看了一眼,酒吧定位。 吃完饭后还有活动,倪南想回酒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脸不那么红了,她去洗澡,出来蹲在行李箱旁边,为穿什么头疼,头顶温热厚掌轻揉几下,也蹲在一旁。 “不知道穿什么了。” 周青山指了指一条碎花裙,这是倪南带的唯一一条亮眼的裙子,是宋文女士后来去定做的,好像是看见某个女明星穿碎花裙特别漂亮,大早上看电视吃着水果就对从冰箱拿乌龙茶的倪南说,给她也做套碎花裙。 老裁缝的手是真巧,花不俗,款式有小心机。 “会不会太花了?”倪南拿起来看,“我平时都不怎么穿。” “不会,之前生日不是穿过一套碎花裙吗,很配你。” 不艳不俗,恰到好处,她独具有一种气质,哪怕烂大街的款也能穿出自己的风格,浓妆淡抹不变内里。 显身材的一套裙,倪南还特地卷了头发,酒店自配了卷发棒,挺好用,她居然没失败,高湫的妆容她画不来,只用上了浓唇。 只是那脖见的锁骨链今晚不是很搭,周青山拿从挂着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给她戴上,倪南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一条项链呀? 她真的想不明白。 周青山这人很多时候做些事送些东西理由都没一个,他说就是想了,要问他理由问不出。 这项链不算什么大有名气的奢侈品,小众,周青山在巴塞罗那淘来的,想到倪南喜欢淘一些中古小玩意,在巴塞罗那的时候喊朋友带他去当地的中古店。 店里没挑中,倒是从老板手机里挑中了。 时间花费长,前几天才到手,他这么一路揣着到了海城。 总有人送礼物也是如此懒散不经心的模样,每一举一动却在撩拨你的心。 就好比现在指腹有意无意的停留摩挲,俯身缠耳轻语,沉沉一笑。 - 到地方时晚了很久,气氛已经过了一场,倪南这是第二次进酒吧,大一因为好奇跟室友去过一次,犯困死了。 这次也是刚进来就犯困,周青山揽着她的肩往人潮里走去。 那一伙人已经玩疯掉,分了几伙玩不同的游戏,之前夸倪南那小伙拉着两个人去蹦,周青山不喜欢这种场合,摆摆手,他不去,倪南也不会去的。 两个人倒是这点相同,进酒吧犯困,拿手机玩益智小游戏。 江津砚被这道与众不同的风景气到了,骂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这也不算骂吧,在倪南眼里算祝福,也许高涨氛围作祟,空气中烈酒浓,窜鼻醉人意,她咧嘴笑,很高兴说:“谢谢你啊,江津砚。” 又是好认真的语气。 江津砚一顿,眼珠子一转看周青山,他一脸宠溺,随她去的表情,他顿时无奈,摆摆手,得了,不打扰这天生一对附有宿命感的有情人。 酒保调酒,倪南晃了晃周青山的手,让他去调一杯给自己。 问她要喝什么,她说上次调的青梅酒。 刚认识那会儿。 周青山笑笑,去哪给这位菩萨弄来青梅酒,一般的可不行,得和老爷子酿的够一拼才行,一通电话打到老宅,问老爷子青梅酒还有存货没有。 酒吧吵闹,老爷子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拉远手机,大声喊,问他说什么。 周青山拍了拍倪南手背,说去打个电话,倪南靠在他肩上咯咯笑,原来小说骗人啊。 他不解。 倪南抬眼看他说,小说里的总裁都是让酒吧的音乐停下来,然后打电话。 额头相抵,周青山说他道德感高,倪南坐直身体推他,让他赶紧去打电话吧! 没多久就回来了,倪南跟他的外国朋友才玩一局摇骰子,她会一点点了,只不过语言不通,一直闹笑话。 周青山让她等一会儿,倪南摇骰子走神几秒,一下没明白他的等一会儿什么意思。 有大翻译官在,倪南运气也好了,摇骰子一直赢。 正开心准备下一局,发现座位上的人都看了过来,顺着目光看过去。 有人送来青梅酒。 陆曼一闻就说老爷子酿的吧,说她爸上回去讨没讨到,她可馋了,抬手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被周青山瞪了一眼。 “懂了懂了,我喝旁边的威士忌。” 江津砚蹲在一边,手指在青梅酒缸徘徊,他不爱喝这个,兴趣是不大的,只是好奇问:“周老板,这真的老宅运过来的?” 周青山挽了袖口,起身要调酒,没说话。站在那肩宽腿长,动作宛如电影质量悦目,灯光昏暗,时而绚烂五彩,周身嘈杂,他不受一丝丝影响。 他在那什么也不做就像苗疆爱蛊,她甘之如饴。 “你看这瓶子也猜到好吧,”陆曼回他。 在座得人都张大嘴惊讶,群里炸了。 又是一桩不可思议,惊讶,说出去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 与他而言很有必要。 他供着的小菩萨委屈不得,将就不得。 平安符随身带,拿充电宝忘记将拉链拉上,倪南往后摸包想拿纸,平安符落在沙发上。 外国朋友用中文好奇问这是什么? 倪南扭过头看周青山,视线碰撞,她眼里几分泪仰头憋回。 “那是他对我的万般挂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3 02:05:35~2022-08-04 02:1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veralt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人海里 总编安排下来了一项工作, 倪南跟老师出去跑采访写稿子,手里捧一杯冰美式续命,老师年龄不大的其实, 只不过很爱养生。 手里是一杯枸杞菊花茶, 保温杯热乎乎, 拧开瓶盖冒热气,跟倪南走在巷子里看她一眼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消耗自己的身体吧,这么冷的天喝冰的。” 倪南捂嘴哈欠, 然后说:“太困了,喝这个能提神。” 望他眼中起风 第44节 “熬夜了是吧?还是在消耗自己身体,你看你不熬夜,早点休息不就没这事了吗?” 倪南连连点头说是,老师又和她分享养生道, 不是多长的一段路, 倪南感觉走了好久。 采访完已经很晚,倪南晚饭都没赶上点吃,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 老师把写稿子任务交给她了, 有经验但也不是太多。 晚上回到家发现家门口有师傅往里搬东西, 她拉住一个问是不是找错门了?师傅说没有,因为东西贵重记得清楚。 家具全部换新,倪南进屋瞪大了眼,连忙拿手机给周青山打电话。 响了很久没接。 等师傅搬完,那边回来电话, 嗓音疲倦感袭来。 倪南突然就后悔打电话给他了, 他今天也好忙的, 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午饭晚饭都还是倪南强制定了,喊林途去拿。 “我没什么事,你今天过来吗?” 周青山捏了捏眉心,低软音从由听筒传来,闻声消散疲惫感,落地窗前城市高楼灯火透亮,忽然笑了笑:“过来,试验一下新床的结实度。” 倪南小声骂他一句,挂断电话。 出租房的配件肯定不是特别好,有一回俩人闹太狠,床竟然陷下去,尴尬死了,公寓隔音就那样,倪南生怕有人来投诉。 手背贴了贴脸,有些烫人,走路踢到组装零件,看了一眼捡起来放在一边。 拿吸尘器出来将地吸了一遍,搞完卫生洗水果摆在茶几,总觉得缺点什么仪式感,又去开一瓶酒。 灯光留一盏昏黄暗灯,点香薰蜡烛,氛围感十足。 一天没怎么刷手机,倪南坐在地毯上靠一个软绵抱枕,再抱一个苹果圈,下巴抵在红色苹果圈上,回了宿舍群的消息再去朋友圈刷。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刷一会儿就没意思了。 周青山进来看见昏暗氛围下,着白色睡裙一尊小菩萨,披发散肩,笑意在嘴角。 桌上燃香薰,云雾拂黛山,一抹黄昏点缀其间。 她于茫茫暮色回头。 “回来啦!” 老爷子今天给他打电话要他成个家,他对家概念其实模糊,敷衍了几句,老爷子对着一只流浪猫说:“你一只猫孤不孤单啊,要找个伴吧。哟,孤单啊,让爷爷看看公猫还是小母猫,公猫啊,爷爷给你找你媳妇,要好好疼人家啊。” 周青山都听笑了。 “不是说了明年带人回来给您看么?少操心我,多关心一下您自己的身体,长命百岁才能看到我成家。这回又是谁家的女儿?推了吧。” “我跟猫说话,跟你说话吗?再说,明年带回来,明年人还跟不跟你在一起都不好说,过年带回来。” 老爷子催得紧,周青山这时候没办法把人带回去,过年也只说了一个尽量,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感觉倪南其实不一定会答应跟他回。 身上挂了个人,双腿死死夹住他,周青山托住她的臀往前走。 家的概念在这一刻具体化。 倪南枕靠在他的胸口嘟着嘴讲他败家,床坏了换个床就好了嘛,干嘛所有东西都换掉,多贵啊,到时候搬走真的好麻烦。 周青山听她说,眼里淡淡笑意,手指玩着她的发尾。 “不用搬走。” “什么意思?” 倪南猛一下抬头看他。好随意一说,他买了这套房,倪南都瞪大眼惊讶了,买套房能说那么随意,就跟路边买了个水果一样。 晴王葡萄沁心甜,倪南刚张嘴就被塞进一颗晴王,她鼓动腮帮嚼,爆汁在内壁软肉。 好甜啊。 倪南念叨觉得好不划算,她也不是固定这份工作,以后突然换地方工作,这里不就空着了么,这套公寓那么贵…… 说完后还瞪一眼周青山,又说难道以后她在哪工作,他就在哪买套房啊? 他还点了点头。 倪南终于懂宋文女士讲倪钟生花钱大手大脚的感觉了,她哼哼着学宋文女士的语气说:“钱不是钱啊?” 以前宋文女士就爱这么说倪钟生,倪钟生买东西不看价格不砍价就买,被宋文女士讲了好多次。 周青山就是笑,指尖剐蹭她的软脸,爱听她讲这些话。 新床没来得及试结不结实,头天两个人都累,抱着睡了很纯洁的觉,后来倪南又被派出去采访,直接不在京城。 倪南在电话里声音很小,采访太突然了,本来不是她的,原本定的人突然请假,只能派她顶上,周青山都不明白她哪来的歉意,就跟不明白她怎么总有怯意。 问她去哪,她说之前他们两个一起去过的古镇。 走前一天,高湫突然回京城,找到倪南来吐苦水,喝了很多酒,说话不过脑,街道人少,风凉,高湫拢了拢衣服,走路不稳,指着空气就在那说。 “简直恶心死了,我这么大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女的,就我们这圈子,有个情人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个情人也明白,肯定就是见不得光的,图个钱财就行了,讲什么真感情。狗屁感情,他们有个屁,你年轻,总有比你更年轻的,他们玩腻就找下一个,讲感情简直就是搞笑。” “哦,那女的也不年轻,女儿倒是蛮年轻,叫什么?什么舒,那女的死去丈夫姓云。她自己搞这套恶心人的把戏就算了,还让她女儿也去,对了,你男朋友周青山是吧……她就是让她女儿巴结上周青山。” …… 从高湫嘴里听到跟群里看到的感觉很不同,说不上来,心里总膈应着什么。 忙着采访写稿子,跟周青山好多天没见面,再次见面是在古镇,她收工跟同事说好一起去吃古镇特色小吃,古建筑小吃街,倪南拿一串糖葫芦,同事笑她跑青城的古镇吃京城特色小吃。 倪南黑色大衣裹一个灰色围巾,哈出白气弯弯了眉说:“好久没吃了,就是突然看见很想吃。” 同事买了古镇的特色小吃,她吐吐舌头说早知道也吃糖葫芦了。 倪南咬碎糖葫芦外壁糖,山楂酸口,整张脸皱了起来,这个也太酸了,摇摇头回答同事的话,半斤八两,可能两个都差不多。 青石板路路中还支着摊子,卖些小东西,同事很感兴趣,拉着她去看。 倪南被拉着凑单买了东西,拿手机付款的时候看见周青山消息,叫她回头。 人头攒动,茫茫人海,她回头一眼看见周青山。 风吹鼻头通红,看上去楚楚可怜,那点易碎感更明显了,可让人心疼了,周青山过来把她围巾重新围好。 捂热她的手,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一个人。 同事看了看她又看他,“倪南,这个是,男朋友?” 倪南笑点头,“对,男朋友。” 倪南好奇周青山怎么会来这里,他说办点事,倪南才不相信,她都问过林途了,林途说他这两天没事,很闲。 同事走前头。 周青山抬手捧起她的脸,掌心贴脸颊,一点点婴儿肥被挤出,脸柔软手感也好,他说:“你不是说晚上睡觉冷?这不过来给你暖被窝了吗。” 暖被窝,在人多的街说出来,他怎么都不脸红一下啊!倪南扒开他的手,往前小跑到同事身边。 “倪南,你脸好红啊。” “今天好冷,被冻的吧,我鼻子也好红。” 同事看了看果然如此,然后小声说起他男朋友,夸他好帅好有气质,是模特吧,倪南回头看了一眼,偷笑说不是,他就是个普通人,同事愤恨说,这样的普通人麻烦多来几打好嘛! 还要倪南给她留意一下,她男朋友身边有没有跟他一样的普通人。 那是没有了。 倪南心想。 一起去吃了家火锅,红油汤底翻滚,菜往里下,吃完额头竟冒汗,有了夏天感。 同事不做电灯泡,说先回客栈,拿手机给他们看了个情侣圣地,去放个河灯幸福长久。 没有刻意去找这个地方,闲逛无意走到,倪南问周青山想不想去,周青山反问她,她说都可以啊,看他。 周青山故意说:“兴趣不大。” 倪南失落地说:“好吧,那我们去前面再看看。” 往前走两步被扯住,月色朦胧,河边起风,树叶落在地上,倪南对视一双深眸,深渊一般,无尽头。 声音散在风里,“我说兴趣不大你就不去了?你自己呢?想不想去?” 倪南怔住。 半响点头说想的。 “想去就去,不要迁就我,也不要迁就任何人,自己要在第一位。” 倪南鼻子冻得红,皱一皱还有点疼,她愣愣点头,周青山拉她去买河灯,两盏荷花状。 写名字心愿,虔诚放入水中飘远,盼平安。 放完后两个人就坐在石台阶上,周青山将围巾往上拉,遮住她的大半个脸,双手捂热她的手,倪南体寒,她个人却是抗冻,河岸边没几个人坐着,太冷了,她说想要坐会儿。 周青山是不同意的,她软声撒娇,说让他迁就迁就她嘛。 哪里还有什么脾气,把人捂严实了,给她挡好风。 靠在他肩上闭着眼,高湫的话这些天反复出现在脑海,频率高,之前提过一次云舒,再提一次,她怕他会不耐烦。 “在想什么?” 他真的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倪南几次这么觉得了,脑海过了半天,抿唇最后还是说没想什么,他自然也不信。 “倪倪。” 语气重了,是有些生气的。 倪南更加害怕他生气,他这样是真生气,也不顾组织什么语言,话一通乱。 他听明白了。 “你很在意这个人?”周青山对她都没什么印象了要,老爷子偶尔提一下,每次他都想很久。 在意吗?在意的吧。 她没有说过自己也是附中的,跟云舒同校,跟他同校,高中就一直听她讲他,真真假假,她真分不清的呀,心里堵得很。 没有回答已经是回答。 “倪倪啊,你知道刚刚我许什么愿吗?我希望你开心,这几天的闷闷不乐就是因为她啊?行了,我很明确告诉你,不可能。让你听到风言风语是我的错,这样的话本来就不应该传出来,让你不开心这么多天。” 倪南蹭蹭他,“我很开心,周青山我真的很开心,跟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日子,真的。” 周青山兜里手机响,他一直在吻她,都没去管,倪南推了推他,含糊不清说手机。 望他眼中起风 第45节 “不管。” 气息乱,倪南感觉自己是飘在水面的河灯,摇摇晃晃。 吻到尽兴才放开,手机终于得到理会。 外国朋友的通话,周青山好冷淡一个问号,那头热情发来视频,周青山接通,镜头对倪南,倪南赶紧遮住脸,避开镜头理头发,把围巾拉上去,露出双明亮的眼睛。 周青山翻译:“他问我们在做什么?” “放河灯呀。” 他讲西语令人沉迷,倪南特别喜欢听。 “他又问河灯是什么?也是周对你的挂牵吗?” 倪南一下又红脸,还好围巾遮瞧不出,眼睛眨了眨试图装无辜听不懂什么意思,周青山偏要追问她什么挂牵。 躲不过。 “就是你之前送我的平安符嘛……他看见了问我是什么,我说是你对我的万般挂牵……” 声音越说越小。 也不知道谁给他翻译了这句去,倪南头也越埋越低。 周青山听清了还要问:“最后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倪南哼哼试图再次混过去,他这时候真的好有坏趣味,一定要她说。 “我说是你对我的万般挂牵!” 低沉笑声跟随风掀波澜,他点点头:“岂止万般挂牵啊,还是心尖尖供着护着的小菩萨,要带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都有快乐的七夕夜嘛(俺无 感谢在2022-08-04 02:15:17~2022-08-05 03:1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绿书封 倪南忙完, 离开电脑面前,四处找不到周青山,焦急心慌喊他的名字, 这次周青山定的是古镇里的酒店, 套房大, 她一时找不到周青山。 外头狂风大作,暴雨来临前,倪南望一眼无尽夜,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又给憋回去,听见主卧那间房传来声音。 扭头看去,他抱臂倚靠门,宽松条纹睡衣扣子几颗松松系着,他说在暖被窝呢。 倪南刚刚分明进去看了, 没找到, 周青山弹她额头,想起前面场景还是觉得搞笑:“你推开门看一眼就在叫我的名字,然后进来打开浴室的门叫, 又去开衣柜门, 你这是在找人还是捉奸啊?你叫第一声的时候我应了你, 没听见?我人躺在床上,露出脑袋,你路过我没看见我?” “倪倪,你真是——” 周青山抱住她:“太可爱了。” 说话怎么还停顿一下,倪南提起来的心放下。他还在笑, 倪南抬手捂住他的脸, 让他别笑了, 真的好丢脸。 眼睛突然就跟摆设一样了。 倪南佯装生气,“不许笑了!再笑我就要生气了!” 周青山挑眉,音调拨高几分,饶有兴趣:“哦,倪倪生气是什么样?生一个让我看看。” “不和你说话。” 就像小时候生气对着同伴说我不和你玩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映着纯真,周青山忽然就笑了。 周青山捧着她的脸吻,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倪南突然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往前送,让人意外惊喜。 黏湿的汗,手心贴着玻璃,雨声盖过细碎的声音。 软绵大床暖烘烘的,倪南到冬天身子也会很冷,洗澡出来没暖和多久就转冷,看过老中医吃过中医,什么检查都做了,体质就这样。 有离谱的一次,是宋文女士带她去算命先生那里,问这种体质是不是不好,算命老先生喝着茶高深莫测掐手指,算了半天。 结果说也没什么,以后有人疼罢了,体质寒有人会心疼给你暖。 宋文女士当场翻白眼,说他还掐手指那么久做什么,老先生呵呵笑说走个过场嘛,不然不是让你钱白花了么。 这钱宋文女士心疼了好多天。 也真没白花,老先生不是说以后有人疼,现在被窝里烫人结实的胸膛不正在暖么,倪南用脸颊蹭了蹭,身子逐渐暖起来。 来古镇睡的第一个好觉。 工作事项完成以后,第二天一早回京城,当天晚上倪南拉着周青山去逛,已经逛过一回,再逛也没什么看头,就是走走停停享受此刻。 如同普通人的恋爱,牵手走在古镇小街道,兜里揣满小玩意,明知道无用处,架不住喜爱,给钱时也开心。 倪南看中一套可爱软糯睡衣,烂大街款,可真的好喜欢,它太可爱了,当老板告知情侣款的时候,她更是喜欢到不行。 牵着周青山的手晃,刚想问他喜欢不喜欢要不要买一套?想到那日晚放河灯时他说的话,转口说:“我好喜欢,我们买一套吧!” 周青山瞧不出这睡衣什么可爱,就是觉得眼前的人可爱,昏头买了。 离开古镇回京城,林助整理东西翻出来这套睡衣,愣住憋笑,周青山看着纳闷,那时候怎么昏的头?好像只是因为她开心地笑。 周青山难得大方宽松,对憋笑的人说:“别憋着了,想笑就笑,不扣你工资。” 林途很有职业道德,深吸口气,笑憋住了,“没有。这睡衣真是跟倪小姐一样可爱。” 周青山脱外衣搭在手臂,转身回头,“老家的事处理好了?” 去海城那两天林途请假回去办点事,周青山看他最近还是一脸焦急看手机,下班点立马往回赶。 “还在约医生。” 他回去是因为奶奶田里干活时突然摔倒,引发并发症,小城市医疗水平不发达,他接到京城来看,权威医生难约,医疗诊治费也高到离谱。 可是他无法放弃奶奶。 周青山点了点头,让他先回去吧,老人家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以后也是到点就下班。 “倪小姐那边……” “她以后我来接送。” - 当倪南买完早餐饼,习惯性拉开后座车门,嘴里吸着豆浆,猛一呛,咳嗽不停,关上后座车门到副驾。 “你不用去公司啦?” 周青山看她双手都拿了早餐,欠身过去系好安全带,停留几秒盯着她的眼睛笑,低头吻在唇角,唇尖一勾,甜甜豆浆味。 “送完你再去,不急。” 倪南捂住嘴,抬眼瞧他哦哦点头,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偏身到一边照镜子,前面吃了饼…… 他好高调,送到报社门口,倪南下车时跟老师撞上。 电梯里头的时候,老师问她也是来体验生活的?倪南疑惑,老师说起去年来的一个实习生,不过她是奢侈品往身上堆,每天打扮漂亮精致,办公室充斥香水味,天天下午茶,工作偷懒。 总编找她谈话几次,她拿身份施压,说自己不过是体验一下而已,体验完就走,让总编别管那么多。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 几乎同时的声音,倪南刚否认,老师就回答。老师说看到那辆车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他说倪南是能吃苦的体验派。 倪南到办公位,同事就过来问她男朋友,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倪南有个男朋友好帅。 缠着她让她带来看看,中午一起吃饭,倪南都拒绝了,一个人发现不了周青山的身份,人一多总有人知道。 倪南对自己的定位清醒,繁世里的暗恋,跋山涉水也未必能相见,她已相见,不问长久。 人尽皆知己不问自有人问。 每日准点的接送引起他们注意,扒着窗指远去黑车。 “那是倪南男朋友的车的吧,我靠,真有钱!” 不懂车的开始搜索刚刚标识查价格,带倪南的老师过来低咳嗽一声,问他们很闲吗?稿子都写好了?融媒部的视频发了? 都散了。 倪南察觉异样是某个中午,之前去古镇一起采访的同事跟她说,有人怀有恶意猜测她。 话说来说去就那些,猜测的话也是,她从一辆豪车下来,藏着掖着周青山不给他们见,给以留白,让人想象。 倪南不在意,照样忙自己手上的活,写完报社稿子,再写自己的。周青山却是听到了,西山书房,倪南带了很多新书过来,里面绿色书封显眼。 周青山挑出来看,是诗。 倪南气不顺,说话声音都有些抖,“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读过的诗。” 他在往后翻。 倪南突然上前抢过书合上,放进书架里,她笑了笑:“不是说待会要去江津砚家吃饭么,我们要不要带点礼物啊?” “不用,给他什么脸。” 待他转身去了落地窗前,倪南才离开书架,慢慢走到他旁边,突然被问也是发懵,她问他怎么知道了? “我想知道很难么?倒是你,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我都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指了指外面吹着的风,“就跟风一吹就散,这些话不留痕迹。” 倪南抬起头,手指一转方向指向他,“还是你觉得你是大腹便便地中海老男人啊?那些人也真是,前面都还在说你是帅哥,后面又说你是地中海老男人,干嘛啊,是觉得有钱又帅的男人世界是没有嘛?!” 哼哼几声。 他低头打量片刻,围着深灰围巾,进屋就松了一些,但没取,戴久围巾后突然取下总是感觉脖子空空的,手指在围巾停留几秒,忽然出声。 “像我这样的倒也真是少。” 是少,倪南也这样想,只不过嘴上不这么说,跟他唱反调,反调唱一半落入一个好闻沉香味的怀里,白奇楠的香都不如他身上浓郁,倪南抱住他蹭了蹭。 望他眼中起风 第46节 出门时候他没头没尾来一句,说她戴红围巾应该很好看。 却勾起倪南的回忆。 寒风冻人,鼻头冻通红,她突然想起来还没去长街,这些天都没时间去,手指在周青山兜里勾了勾,仰起头笑:“上次不是说好带你去路边摊嘛,什么时候有空呀?” “今晚就有。” “今晚不是在江津砚家吃饭嘛,待会还有肚子去吃小吃么?” 周青山说江津砚这东西知道饭是什么? 到了地方倪南就知道周青山这话什么意思了,party不需要饭。 倪南又见到之前那个高个子跟她同款鞋的女生了,气质出挑,在一众人面前显眼。 室内温度高,空调开得足,都穿着裙子,倪南进来时有点不一样,裹得严实,手还揣在周青山兜里,周青山同一样差不多打扮。 江津砚过来笑他虚了,居然穿这么多。 他没说什么,兴致看起来不高,走了个过场就把人带走了,他愈发讨厌如此场合。 倪南也不喜欢,两个人去长街。 在车上的时候,倪南就祈祷今天运气好,能碰上老板开摊。 到地方了,倪南用手捂住眼睛,问周青山有没有一家烤冷面的摊子啊?开了吗?老板四五十岁的大叔,身边带个女儿,女儿白白胖胖,脸上有自然腮红。 周青山说有。 “没骗我?” “不骗你。” 倪南睁开眼,真有!顿时扬起笑容,解安全,拍一拍周青山的手臂,“快走,趁现在人还不多,不用排队。” 她以前去吃可经常排队。 老板眼熟她,不问就开始烤,身边人不眼熟,问了一嘴,周青山跟她一样的。 聊聊家常闲话,老板也夸周青山一表人才,是个有出息的人物吧,倪南还怕他跟在书房一样回答,这下谦虚了,说一般。 小妹妹嘴里吃金鱼糖画。 周青山跟老板挺有话聊,这点是倪南没有想到的,老板话真的多。 “这小姑娘是我这的回头客,经常来,就往我这家店还有那边那个糖画摊子跑,后来好久没来,是有一回小姑娘自己写的糖画被小孩子撞碎了,那心疼的哟,都快哭了,待会你陪小姑娘去糖画摊那里再转一个。” 烤冷面味道没有变,倪南吃很快,抬眼看周青山都没吃,热情推荐他试试,真的好吃,周青山问她那时候写的是什么? 倪南咀嚼速度慢下来,长翘睫毛忽闪,低头说随便写的,没什么,自己都有点忘记了,没想到老板还记得。 周青山咬了一口烤冷面,说味道可以。 糖画摊子小孩多,等到小孩完,倪南蹲下去准备转,脸颊忽感温热,一缕头发被别到耳后。 “不自己写吗?” “我不知道写什么了。” 周青山无声笑一笑,温柔目光看着她的侧脸,他说:“写我的名字吧。” 话音刚落,倪南手中签子掉一根在地上,她慌忙去捡,快速眨眼睛,眼里蕴了薄雾。 京城的冬天来得早,似乎也来得晚了。? 第40章 红印记 倪南说自己的字不好看, 就不露拙了。 糖画摊老板想说什么,倪南已经开始转,转到凤凰, 她说就要这个了。 走在长街上, 倪南很满足地说:“我不是因为自己写的字碎掉才难过, 是因为其他的,糖画是什么都可以,你能陪我一起,我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那一晚的倪南整理书房的书, 跟周青山说哪些放到了哪,不要以后找不到书,周青山下巴抵着她的头,说好。 在西山住了几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宋文女士在公寓大厅, 她都走过去了又倒退回来看一眼, 确认自己没看错。 宋文女士提着菜,一脸不快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倪南背上, “打你电话又不接, 你去干嘛了?” “我在工作啊, 今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外出采访,不是给你回了消息嘛。” 宋文女士往前走,倪南拉开包拉链拿卡出来刷。 屋里家具一看就不便宜,宋文女士眼尖,东西放在桌上, 慢慢打量屋内。 “你们房东人挺大方的啊, 一个出租房用这么好的家具。” 倪南摸了摸鼻子, 含糊应了一声。 宋文女士每摸一件家具就夸一句好大方,洗水果的水开到最大,盖过说话声,试图当作没听见,谁知道宋文女士走到旁边问她。 “你们房东男的女的?” 装没听到行不通,倪南实话实说:“男的。” 宋文女士留几分心眼,看她一眼点点头,之后状似不经意问起房东的事情,倪南都笑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啊,和房东不就是在交房租那天有点交流,而且还就两句话,他说谢谢,我说不客气,人家的私生活我去了解做什么。” “我又不嫁给他。” 倪南这话说的心虚又不心虚。 前半段是真,和前房东就是这样聊,后半段好虚。周青山的私生活都和自己有关,那句不嫁给他更虚,怎么会不想呢。 那是暗恋往事的主角啊,一个从未在自己青春参演过的未名主角。 宋文女士一个“你最好如此”的眼神,把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冰箱,囤的东西倒是多,宋文女士没讲她什么,问她想吃什么,倪南随便讲几个菜。 饭桌上出现的还是家里常见的。 这次过来是又当说客的,让她去当老师,毕业后去也可以,总归最后还是老师好,倪南夹菜吃饭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毕业后要回姥爷那里。” 宋文女士筷子一撂:“回那里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工作给你做?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和你爸一样一样的,都喜欢往那偏远的地方跑。” “这是我答应姥爷的。” 近年姥爷身体不如前,他总在电话里说活不长了,倪南之前想让他回京城养老,他笑笑回京城那叫什么养老,叫把自己早送走一步。 老人家豁达,对生死看得很开,也从来不避讳提及,经常开玩笑说可能哪天自己睡着睡着就没了,也没人发现。 他在白哈巴生活了太多年,已经完全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宋文女士去年尝试把他接来,住了没两天就身体不适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宋文女士没说话,沉默吃饭,后面两个人一句话没再说,家里厨余垃圾捆好,宋文女士提起往外面走,回头问:“还有没有其他垃圾,有的话我一起丢了。” 倪南摇头说没了。 本来是她要送宋文女士下去,总编一个电话过来,她要开始加班。 年关将近,倪南忽然很忙,吃饭时间都要挤出来,满街的热闹,倪南在热闹欢喜声中跟周青山打电话,两个人好多天没见面,靠着手机一通电话解相思。 周青山近来也忙,具体忙什么她不清楚,从陆曼跟江津砚那里知道应该是关于他爸爸妈妈的事情,他不提,她也不会去问。 那头也热热闹闹的,在老宅里头,老爷子喊了好多朋友在家里下棋逗鸟,顺带让把已经结婚生子的子女也喊来,鞭策鞭策周青山。 周青山应付了一整天,疲惫揉一揉眉心,走到院里,指尖在花叶摩挲,折断。 聊了些日常,倪南忽然听见有人叫周青山的名字,没听见他应,那人还在叫。 “有人在叫你。” 周青山说知道,默几秒又说:“不想理。” 倪南找了个奶茶店坐下来,拿着牌号在指尖转,看一眼外头大雪,小声说:“京城今天突然下好大的雪,你那边呢?有没有下雪啊?” 自知不要多问,转了话题想放松一下他的心情。 雪的痕迹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下过雪,周青山指腹冰凉,说下了。 好像知道他的心情不愉,电话里头的小姑娘变着法子让他开心,周青山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其实已经消散很多不愉与疲惫。 他的倪倪不止读诗歌好听,讲故事的也好。 老爷子到了外头问他跟谁打电话,倪南也听见了,心跳特别快,这回是在老宅,他会怎么说?倪南手里的牌号响,声音有些刺耳,急忙跑过去拿奶茶。 也许是无意间触碰,电话挂断,也许有意挂断。 倪南不知道,拿着退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发愣,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道歉,却听见那人惊讶语气。 “倪南?” 原来是陈柯,一伙人进了奶茶店,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停在倪南面前。 银装素裹厚积雪,一脚下去脚印深,倪南把红围巾又绕一圈,手里的热奶茶冷却,一口下去冰凉,身旁的聒噪被隔绝。 她始终不得知周青山的那句话。 就好像冥冥中注定错过。 周青山握着手机没有讲话,摇了摇头进屋,挂断电话的声音的敏感,他刚准备说的话又咽回去,让老爷子也快点进屋,外头冷。 老爷子心疼捡起自己的花儿叶子,就这么被他折断,回到屋里逮周青山就是一顿骂。 离开老宅那天,周青山跟老爷子去了一趟墓园,两个人站在新碑前,老爷子好似感慨:“终于是回来了啊。” 周青山蹲下来拂去照片的水汽。 “这件事落个圆满,你就不要再管了,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你晓得你爸你妈也就那么个愿望,从你还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说‘我不需要我的孩子成龙成凤,只要他开心幸福,以后找个喜欢的女孩结婚,平平安安就好’,莫要辜负他们。” 安静空旷,寒风吹,刺骨的冷,周青山的手指似乎如刀刃慢慢下滑。 “还没完,不能不管。” “你这孩子!”老爷子气了,“那天电话里的是你说要带回来的小姑娘吧。世间缘薄,遇到一个喜欢的不容易,你要把缘作没,日后有你悔的。” - 倪南忙完工作回家,路过摊子买了一袋糖炒栗子,热乎乎烫手,路上想吃一颗也没吃上,脚还踩进水坑。 到家把糖炒栗子放桌上,立马去洗澡。 出来时看见灯火透亮暖,客厅隐约还有音乐声,闻到熟悉味道,倪南鼻头一酸,毛巾揉搓头发,吹了半干。 望他眼中起风 第47节 一点一点往前面走,见到的是昏黄光下,她的未名主角在椅子上认真仔细剥她丢在桌上的糖炒栗子,一颗一颗放入碗里。 倪南胡乱抹一把脸,走过去,贴在他背后,未干发梢垂落在肩头,湿了白衬衫。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说一声啊,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去做一点。” 刚好剥完最后一颗,抽一张纸擦干净手,拉过倪南的手在一旁坐在。 “不用忙,吃过了。” 塞一颗糖炒栗子进嘴,倪南呆住看他,像是好久没见,不舍得眨眼,就怕一眨眼是一场春秋梦。 指腹柔软触感在脸颊。 “怎么,要一直鼓着腮帮啊?” 倪南动了动腮帮子,咬烂糖炒栗子,太甜了,像是加了糖精一样。 周青山又喂一颗。 倪南让他不要喂了,周青山撩起眼皮不解。 “太甜了,不是正常的甜。” 只是辛苦他剥了一盘,倪南靠在他臂弯,软声软气说着今天好倒霉,上班的时候遇大雨,伞骨就跟第一次在古镇的时候烂掉。 回来的时候还踩水坑。 周青山的手搭在她的肩,手指在锁骨游走,摸到锁骨链,摩挲珠子,她忽然又吐槽起工作,说事事不顺心,好烦。 委屈豁开一个口子,就收不住,越说委屈越大。 倪南唤一声他的名字。 “周青山,你疼疼我。” 周青山指尖一顿,珠子险些被他扯落,垂眸对上视线,眼神受了天大委屈,他低头吻在那双委屈眼上。 喉咙发紧:“好,疼疼你。” 甜到不正常的糖炒栗子搁置到一边,逐渐变凉,他抱着她,细碎的吻落在身上,高仰的天鹅颈标下红印记。 柔软床上,倪南拍了拍旁边空位,好得意地说:“我刚刚把这边暖好了,是暖和的。” 周青山跟她穿着同款睡衣,摸了摸,是好热,空调也开到最高,侧躺手肘撑床支着脑袋。 “这个睡衣你穿是不是小了啊,感觉有点紧。” “有一点。” 周青山躺进被窝里,把扣子解开到胸膛,有些热,这睡衣是真厚。 倪南还打算就这么睡,周青山给她换了薄的,这睡起来不舒服,倪南哼哼唧唧不情愿换,看到周青山那套穿身上实在小了,还是换掉了。 正要睡,宋文女士一通电话来,说在公寓楼下,要她下来刷卡。 倪南从床上弹起来,看着周青山,半响没有答话。 周青山口型问她,倪南对电话说现在就来,挂断电话。 “我妈妈,怎么办?你去哪里躲一下。” 说着慌忙把人从床上扯下来,窗帘衣柜看一遍,不行,太委屈周青山,楼上还有一个洗手间,不常用,她让他去那里面,然后把门反锁。 “我妈要是开这个门,我就说门坏掉了,你别弄出动静啊!” 周青山点点头,“好。” 被塞进去的时候还在笑。 打开窗户吹进冷风,群里一片热闹,江津砚@他在做什么,他回浴室。 一通电话过来,没接。 江津砚满嘴跑火车,在那一直私聊发,周青山索性自暴自弃,靠着墙,跟他说自己见不得光,现在被要求不能出动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03:13:14~2022-08-07 02: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hove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粗毛线 倪南换上高领毛衣下去接, 宋文女士拉着倪南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摸胳膊又去摸腿,确定没有什么意外。 她说今天右眼跳特别ban勤快, 近两天梦也是光怪陆离的奇怪, 心里头很不安。 “明天你请个假跟我去寺庙拜一拜, 最近这心里啊就是很不安,慌得很,早上还打碎一个碗。” 倪南安慰说碎碎平安,没事的。 房里浓郁的沉香味安人心, 宋文女士的心渐渐安下来,转念一想问怎么会有这个味道,倪南摸了摸鼻子,说点了线香,楼上的确点了。 宋文女士点点头坐在沙发上, 有今晚不回去之意, 倪南抬头看看楼上心想完蛋,总不能让周青山在洗手间待一个晚上。 心不在焉回答宋文女士的话。 洗手间能听到楼下的谈话,周青山放了手机关窗, 闲散慵懒靠着, 话听了个全。 “也不知道你爸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上次视频看他又瘦了,额角多了一道疤,不知道是在哪里磕到碰到了,自己也不注意点。你有空也多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近况, 他不会和我说的, 总会和你说。” “你们父女俩打小就是一伙, 商量起来一起骗我。” 长叹一口气,夜里最催人泪,谈及过去心事重重,话语梗在心头,说不出也下不来,宋文女士没有年轻时的傲气凌人,她无数次的自嘲摇头说自己现在不过也是一个会为柴米油盐算计的普通妇女。 客厅架子上的钢琴模型,宋文女士瞥见后说:“还记得以前你吵着要去学钢琴,我不让,现在想想那时候干嘛把气撒在你身上呢,你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爸和姥爷后来和我说,她想学就让她去嘛,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 倪南小声问着为什么,眼里也有湿润意。 “能有为什么啊,记得你说学钢琴的前一个星期家里来了个阿姨身边带着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吧,那是我在国家大剧院的好姐妹。” 风吹帘动,院子里的青梅树又高大几分,倪南在树下比划身高,只比去年长高一点点,叹气着,来了客人。 倪南记得清楚,那个阿姨太漂亮了,棕色大波浪卷发,眼下有颗泪痣,长裙高跟,手上牵着位同样精致漂亮的小孩,真的就跟瓷娃娃一样。 那天两个人叙旧聊天,她就跟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在院子里玩,瓷娃娃易碎,皮肤细嫩一不小心就有道口子,她忽然一下哭起来,倪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瓷娃娃的母亲跑过来抱着哄,宋文女士拿医药箱过来,言语之间指责倪南,炎热白日,倪南冒了一身汗。 那位阿姨皱着眉讲她生出的女和她一样。 宋文女士抽纸偏过头摁压眼下泪,说也是怪她自己,偏了执,一根筋。 倪南早就不怪了,抱了抱她的妈妈,有过怨恨也是过去,如今早已释怀,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凑了今日,她现在觉得幸福。 有人爱也有人爱。 宋文女士看见稍显乱的客厅没忍住收拾起来,往楼上走,倪南心快跳到嗓子眼,跟上去。 情侣睡衣躺在椅子上,忘了塞进衣柜去,宋文女士拿起来问怎么同一款买两件,倪南眼睛锁在洗手间。 “觉得好看,买两件换着穿。” 宋文女士看她一眼,倪南赶紧收回视线随意看向某处。 “你要是谈男朋友了不用藏着掩着,可以带回来看看,妈妈不是外人不是仇人。” 倪南走过去挽住她的手,俏皮笑一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说我要是谈恋爱打断腿。” 宋文女士睨她:“高中的时候肯定啊!” “那你后来又说读书的时候不许谈恋爱。” 手臂落下一道力,不疼,倪南笑着说:“哎呀知道了!” 宋文女士边笑边收拾,嘴里还说着一个女孩子家家房间那么乱。 树叶间隙透着微光,宋文女士没有留下,周青山从洗手间出来时按了一下后脖颈,倪南想说什么,他走过来揽着她肩走到床边。 命令般的口吻说睡觉,夜已深。 - 寺庙香火鼎盛,香客众多,虔诚握香朝四方拜。 求平安算卦,得一个上上签,宋文女士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再次殿内跪拜,迎面遇周青山。 相望一眼彼此笑,周青山偏身让道。 出了佛殿,宋文女士说前面遇上的那小伙子看起来不错,挺帅的,要倪南以后找对象就找这样的,倪南闷笑说好。 走远了一段路,有小师傅过来叫住她们,送来一副字,龙泉印泥盖章。 她也是晓得这印章,价比黄金,在白哈巴的家里也有一小盒。 浸水不湿,火烧留痕。 姥爷喜好书法,闲来无事就提笔练,盒里珍贵的泥不舍得拿出来,某个清晨被倪南拿出来盖着玩,那天家里翻天了。 倪南双手接过那副字,回头望,只见风动姻缘树,过一会儿,树下缓缓走出一个人,身形颀长着深灰大衣,翩翩如风,与寺庙主持交谈。 “替我谢过他。” 小师傅应声离开。 那副字被裱在南桥胡同的家里,姥爷知道后没评价字,不谈印泥的珍贵,也不去说内容蕴含的祝福意,就说让倪南毕业后带回来见见这好巴郎子。 倪南站在青梅树下笑,说是寺庙主持送的,哪里来的小伙子啊? 新年前两天,倪南跟周青山在西山家里,为家里添新物,红火喜庆的剪纸对联,倪南滚落胶带在角落,捡起来时发现一根粗毛线。 没有过多的在意丢进了垃圾桶。 火锅滚烫浓郁,咕噜咕噜翻滚,倪南下丸子,烫香菜,好像就是随意说起一番话:“我妈妈说最近不做梦了,右眼皮也不跳了,让我去感谢寺庙主持送的那副字,还配上最好的印泥,费心了。姥爷让我把好巴郎子带回白哈巴给他看看。香菜熟了,快吃,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握筷子的手指尖隐约泛白,眼神低垂,倪南等一会儿是沉默,香菜夹进他碗里。 周青山那么聪明,不会听不出来什么意思,那日晚上宋文女士的话也不会没听见,决定在他。 老爷子握杖重重锤地,拿他无可奈何。 望他眼中起风 第48节 “小青山啊,你当真是固执!” 周青山把光碟取出,视若珍宝装进袋里,蹲着并未起身,他语气平平:“你要偏袒二叔,我没意见,如果你觉得二叔跟我爸我妈的死没关系,得拿出证据。您老聪明一世,在这一时糊涂可不值,很多事情不是拿一家人这样的说辞就可以既往不咎。” “我做不到既往不咎。” “小姑娘呢?你如何两全。” 跟老爷子的关系在新年之际闹僵,周青山定定望着倪南,如何两全,是件难事。 “倪倪——” 倪南打断他:“周青山,待会你陪我去看电影吧,之前跨年档的电影本来说好一起去看,结果因为我有事没能去,今天去吧。” 她害怕从周青山嘴里听到不能接受的回答,新年快乐的日子里,她不想难过。 周青山无声叹口气,这小姑娘过于清醒通透,是他亏欠。 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倪南随便买了两张爱情片的电影票,晚上八点半开场。 是个虐恋剧情,看完后毫无感觉,甚至不记得讲了什么,倪南心想,艺术加工后的虐恋不如日常生活平淡相识的一抹笑,然后擦肩而过。 本来是开车回家,倪南忽然提出想要散步。 周青山摸了摸她的手,很冰,衣服穿的少,“先回去加件衣服。” 倪南:“不要,我就是现在想要散步,等回去加完衣服可能就不想了。” 周青山把外衣脱下来套在她身上,倪南给他套回去,说待会他感冒怎么办,周青山笑,今晚两个人中注定有一个要感冒,不如他来感冒。 “怎么新年里还咒自己啊,快点呸呸呸。” 宋文女士在新年时候都是不让说这样的话,她以前一说就是挨一顿鸡毛掸子的打。 周青山捏了捏她的脸,照做。 冬天里散步的人也不少,露天滑冰场夜里还有很多人,倪南找个长椅坐下,靠在他的肩上。 有人悄悄放起了仙女棒拍照,闪光灯一闪一闪。 两个人随便聊着,忽然有人过来说刚刚给他们拍了几张照,很有氛围感,方便传给他们吗?倪南愣了下点头说可以啊,隔空投送传来三张照片。 是两位附中的学生。 查看照片的时候听见两个女生谈论。 “刚刚那个男生是不是周青山学长啊?感觉好像啊,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变样!” “应该不是吧......” 倪南带有吃醋的语气笑说:“你看你好有名哦,毕业这么多年还有学妹记得你。” 周青山扶额无奈,附中邀请了他很多次回学校演讲,说是很多学弟学妹把他当偶像,想要见一见他,他没当回事,拒绝了,理由都是用下次七十周年再来。 “你高中在哪读的?” 他忽然问,倪南身子一僵,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没有藏住谎的本事,尤其是在周青山面前,呼出一口白气说:“也是附中。” 周青山几分惊讶:“怎么没听你提过?” 想起在附中操场时她轻车熟路找准方位,那时自己竟未有半点怀疑。 “没什么好提的嘛,我高中就很普通啊,除了刷题还是刷题,都没有时间管其他的。” “你记得我吗?”他问。 “听过你。” 周青山点点头,点到为止,没再追问下去。 过零点,倪南把围巾拉上去,望着冰面,上面仍然有人在滑,有小孩嬉笑不愿回家的声音。 “周青山,我能提前要一个新年礼物吗?” “你说,我有的都会给你。” 倪南脑海里不合时宜冒出一句话:她要的并不多,一颗真心而已,却是他无法给的。 “能再写一副字给我吗?不用现在给我,毕业的时候和毕业礼物一起给我吧,毕业礼物我就不自己要了,你去想吧。” “那副字就写——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周青山扭头,在这一会儿似乎是无法将她看穿。 倪南一直都觉得周青山身上有一种无可言喻的大悲伤,他永远也无法将这些悲伤说出。 在他看来那一眼时,倪南抬头吻上有些冰冷的唇。 沉香绕青山,倏忽一场大梦将醒,倪南明白夏天不再。 作者有话说: 好巴郎子:小伙子? 第42章 共白头 除夕夜当天倪钟生回来, 手机架在支架上,姥爷在那头包饺子,他们在这头。 倪南包饺子喜欢奇形怪状怪, 自我感觉很不错, 一下水就散, 宋文女士拍开她的手让她别捣乱了,去看电视。 她手上全是面粉,无奈去洗掉,出来的时候让宋文女士多包点肉馅, 说这是饺子不是馄饨! 倪钟生在一旁笑,然后因此挨骂。 倪南拿了手机往外面冲。 “多加一件衣服,外面冷!” 宋文女士的话稍迟一步,倪南坐在院子里头,打电话过去给周青山。 接到电话的时候, 周青山在老宅花园里浇花, 其乐融融的氛围他融入不进去,夺过阿姨手中的水壶就出来,单薄毛衣不顾天寒。 暖意是在小姑娘的一声除夕快乐中来的。 接电话入神, 水一直浇在同一盆花里, 回神过来时这花恐怕是活不长了, 老爷子最爱的花,眼下被自己浇死了,耳根子不得清净。 “倪倪,考你一个问题。” 倪南等他问。 “君子兰的水浇多了会怎么样?有什么补救办法?” 以为他要问什么难上天际的问题,从容回答:“水浇多了会导致君子兰的根部腐烂, 叶片发黄, 早早凋谢。补救办法很简单, 你刚浇的对吧,把积水倒出来就行,或者是铺沙,让沙子把水分吸收掉,大概是两个小时后把沙再移掉,之后就不要浇水了啊,等盆土干了再浇水。” 君子兰有没有救活还要观察,周青山弯指拂去掌心尘土,裤腿被人抱住,低头一看是家里最小的小孩。 他喊周青山带他去玩。 倪南这时候说话:“你家里人在叫你了,我先挂电话咯,晚点再打。” “不碍事,再聊一会儿,想听听你的声音。” “是不是很累啊?”倪南无意窥探他人事,事关他,脱口而出就问了,说完以后才惊觉。 刚想转移话题就听见他说:“有一点。” 新年该是快乐才对,周青山并不喜欢新年,阖家团圆,他哪有什么家,团哪门子圆。 还要应付各路亲戚的阿谀奉承,每句话安什么心都写在脸上,生意伙伴携自己妻女来拜年,有意无意过问起婚事,若是没有心仪的对象,不如看看自己女儿。 整个新年如此,让他感觉不到半分快乐。 整个家族他如今唯一牵挂的是老爷子,新年也全看在老爷子面上回来一趟,近日关系虽僵,该回来还是得回来。 “你有没有听见啊?” 周青山没明白:“听见什么?” “刚刚起了一阵风,我和风说想你,你听见了吗?” 不止是想你,还有滔天爱意。 附中走廊的夏天很美,晚霞在天边,燥热的风吹来时,倪南会在嬉闹声中小声念周青山的名,言辞隐晦讲述她的少女情思。 跨越两千多个日夜的少女情思,他听到了吗? 枝叶动,他说听到了。 “我也是很想你。” 倪南忽觉圆满无遗憾,都说人在意识消亡时会走马观花回顾一生,荒草横生都是遗憾,倪南想自己若是有那一天,应当是玉兰枝下不觉的春。 饺子里头装有硬币,谁吃到这一年都会很幸运,以前还是一起过年的时候,人多小孩多,倪南是吃不到硬币的,今年就他们一家,倪南一夹就咬到了。 高兴吐出硬币跟爸爸妈妈还有姥爷说,今年自己是幸运儿! 这份高兴维持了好久,直到有亲戚来,表姐表哥家都是离不远,吃过饭就来玩了,倪南跟表姐关系还很差,见面都没好脸色。 跟表哥关系还好,他带了烟花来,说待会去放烟花。 倪南点点头回房,让他放的时候给自己发消息。 高湫回京城过年,给倪南发消息问她出来吗?大年初一去看电影,顺便喝点小酒。 她回了个好。 那时候跟周青山没再聊几句,小孩声音实在大,精力好,周青山烦死小孩了,让他闭嘴别吵,不然丢外面去。 小孩就被吓哭了,惊了里头欢乐人,纷纷出来问怎么了,周青山匆匆挂断电话,冷眼看他们,小孩指着周青山说他凶,讲他打自己。 周青山当着小孩父母面把他给拎出去锁外面,并下令说没他同意谁也不准放进来,小孩父母敢怒不敢言,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教好孩子,宠坏了以后可没人兜底。 新年不触霉头,给了教训就把人放进来。 家里没人敢说周青山什么,他的狠伐肆手段有过听闻。饭后老宅书房门口站着周青山跟他二叔,二叔周知安站在一旁春风得意。 周青山好心提醒:“二叔,小心马栽阴沟里翻。” 周知安笑容未敛:“倒真希望有那一天。” “你小子一直走运,没病没灾活到今日,命硬,我也命硬,那就比一比谁活更久,谁先翻。 老爷子只见了周青山。 望他眼中起风 第49节 递过去一沓资料,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椅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的教育有错,导致今日局面,他扯起嘴角笑一笑。 “说我偏袒,从小到大我最偏袒谁,你不是最清楚的?” 周青山接了资料瞥见桌上的饮料,皱眉:“少喝一点这些。” “年纪大了就这么点小爱好,这也要多管,真是和你爸妈一样。” 书房一片沉默。 老爷子叹口气摆了摆手让他先出去。 - 表哥带来的烟花种类少,不得不说现在的烟花真的匮乏,不如她们小时候,种类繁多,大街小巷都有卖的,价格还低。 禁烟花爆竹后,年味减淡,倪南好久没看见大型烟花,之前在思菩南路那一场少见,不知道哪个有钱开发商放的。 就那几种,倪南没什么兴致,已经不是小孩,没有那个心境。 随意拿一根点,表哥撞她肩膀。 “你怎么过个新年还死气沉沉,笑一笑。” 倪南咧嘴笑:“笑的够快乐不?我前面睡了一觉,这下还没完全清醒,哪里就死气沉沉了,小心我妈听见这话揍你。” “烟花拿反了,你是冲着你的脸放是不是?不清醒到这地步了。” 倪南做了个鬼脸,夺过打火机自己找了空地去放,周青山一通电话吓她一跳,手一抖烟花放空,再次将火苗对准线燃放。 电话接通后,她软软喂一声,没睡醒的倦意。 周青山车停在思菩南路,下车迎风走,电话声里烟花燃放音,还有小姑娘几分倦感。 他莫名笑了,觉得踏实,倪南某种意义上也像是他的归途。 “没睡醒?” “有点啦,被我表哥叫出来放烟花,没睡够。我跟你说哦,我那个表姐也在我家里,好烦她。” 周青山抬头看,烟花在未完全天黑下不明显,他问:“要和我走吗?” 倪南心漏跳一拍,话语余温似乎还在耳畔,声色热闹里他问要不要和他走,她都没有犹豫就说要,这是期盼已久的。 现在他又问,她也是没有犹豫。 脸上欣喜未收被表哥瞧见。 “和谁打电话那么开心?男朋友?” 倪南比嘘的动作,手指比倒耶在空中走,然后开溜到胡同口,清醒过来问:“你不是在老宅嘛?” “你往左看。” 雪下了几重,覆盖小胡同,深雪踩下吱呀吱呀响,小雪还在飘,落在肩头转瞬即逝,黑色大衣不留痕。 凛冽风不凛冽,青山依旧是青山。 她的贪痴嗔念在殿前辗转曝晒,得一个落雪时共白头。 周青山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牵起她的手在胡同走。 南桥胡同也是老胡同,生活气息浓厚,老人家小孩多,胡同里下棋大爷不畏寒冬,裹着军大衣在外面下棋。 倪南天赋是麻将,象棋七窍通了六窍。 看起来也犯困,拉着周青山就要走,裹军大衣老爷爷输了棋,也拉住周青山,看都没看让他坐下帮自己下一把,不信这个邪。 倪南戴了贝雷帽,裹了围巾,只有一双素眼露在外头,军大衣老爷爷瞟一眼收回视线,认不出她是谁。 周青山下棋也好,破了这个邪。 军大衣老爷爷喜笑颜开拍掌,对面那位老爷爷棋往石桌一敲,说不作数!哪有请人帮忙下棋的啊,小人行为。 吵起来比嗓门,围观人越来越多,倪南拉着周青山就是跑。 走出了胡同,倪南喘着气,说以后在胡同要出名了,将要被赋予一个牛气哄哄的称号,其实倪南胡乱说的,他们最多是“那个下棋很厉害的小子”这样称呼。 周青山不以为然笑了笑。 两个人回了西山,直到老爷子一通电话杀到周青山这里,问他人哪里去了?守岁计划终止,倪南在雪地里握着他的手,周青山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倪南虔诚的目光,说在许新年愿望。 望诸事顺遂。 - 贺岁档电影看个乐呵,和高湫在小酒馆喝了点酒,高湫总不适应,以前那个沾酒就醉的姑娘酒量见长可以喝好多杯。 她就是感慨,一直的感慨。 倪南都受不了那个劲乎了,怎么她一个洒脱的女孩也成多愁善感了啊? “还不是你变化太大!” 倪南笑一笑说有吗?她怎么感觉不到呢,高湫说这种变化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 年初一其实不大允许在外面玩那么晚的,宋文女士闻到酒味,脸色一摆,冷哼对着倪钟生说:“我是不管的,你自己去管吧。” 倪钟生是有点溺爱倪南的,说没事早点洗漱休息吧。 客厅两个人又吵起来。 倪南吹了风头有点晕,没大听清楚都吵了什么,就听到了一句话。 “你这样子倪南怎么敢把男朋友带回来。” 倪南洗漱后立马缩进被窝里,蜷缩一团,就算宋文女士不是这样,她也不敢带回来。 不敢带,也带不回。 新年过后各有各的忙,好长时间没见面,倪南工作之余还要考驾照,最后一次考科目三了,再不过只能说她跟开车无缘。 在等候时候周青山打电话来。 想了好久的声音落在耳畔,倪南仰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考过。” 周青山:“考不过也没事,有我给你当司机。” “你能当一辈子啊?”倪南笑。 “试一试。” 到倪南考了,她沉默着没回答,起身说到她了,等考完再回电话。 倪南心不在焉肯定挂,教练也无语了,宋文女士更加无语,家里是没那开车的福气是吗?一个二个考不过,有钱买车没人开。 倪南心情不是很好,还一直被说,冰箱门猛一下关上,“那你请个司机不就好了。” “请司机要多少钱你晓不晓得?算了算了,也不怎么出去,用车喊你表哥就是了。对了,厨房流理台上花瓶里的花你自己拿去放房里,今早送过来的,醒花也应该醒的差不多了。” “嗷。” 边修剪花插瓶边和周青山视频,角落旧器物盛野花,周青山问到这个,倪南抬眼看过去,花瓶是她从集市淘来的,野花是胡同里随意采撷的。 朴素清瘦,同人一样。 倪南说刚弄出来的时候没人欣赏,都觉得干巴没什么美感,只有她自己一有时间就对着发呆,几分孤芳自赏。 这插花技术在周青山眼前展示,他看不透又疑惑,倪南无声叹气,说是一个叫周霁的人教的,也许你以后能遇见他,也许不会。 后面的话说得很小声,几乎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周青山再问时,她丧气掩盖低落情绪,唉声叹气地说科目三又没过,以后再也不考了,浪费好久时间。 他沉沉笑,正如意,他来当司机。 “我妈说请不起,要好多钱。” “我免费。” 倪南噗嗤笑了,正要讲话,那头传来林途声音,似乎是重要的事情,倪南看见他脸色变了,自知说让他赶紧去忙吧,她也要忙了。 挂断视频。 偷得半日闲,藏式锁骨链从同事手中辗转拿回戴上,她们问她去哪,她说潭柘寺。 一声笑:“这算不算佛系少女?” 倪南提上包打车到潭柘寺,遇见送那副字的小师傅,正在扫地,点头示意继续走,还遇见了一个熟人,以前潭柘寺两个人总碰见,都是一个人来,久而久之就熟了。 她问这次来为什么。 倪南拿着香想了很久,为善始善终,功德圆满吧。? 第43章 未醒人 寒冬悄然换了春, 眨眼又是白玉兰要来的季节。 倪南站在院子里看青梅树,过不久,这棵树也要结果了吧, 去年的青梅酒还没有喝完, 宋文女士送人情送了好多。 洗衣清香味跟随风在散, 倪南转头看正在晾衣服的宋文女士。 “妈妈,今年的青梅做成果酱吧,我给姥爷带过去。” “那玩意能好吃?” 倪南摇摇头说不知道啊,试一试, 宋文女士嘴上说就她鬼名堂多,背地里已经开始看果酱的制作方法,家里瓶瓶罐罐拿出来没有合适的,又麻烦黎景和留意一下。 一个装果酱的罐子也用上古典器皿,未免过于奢侈, 宋文女士愣了愣不觉得, 她说这钱还不如她随便买个戒指贵,然后问起之前买的戒指呢? 倪南就没戴过,太不日常了, 宋文女士给她挑衣服搭上说怎么就不日常了,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只是腿有些冻人, 宋文女士却是说这时候不爱美还等什么时候?难道老了以后再来悔过为什么年轻时候不好好打扮呢? 倪南手腕挎着包被宋文女士推着往外走。 “去吧去吧,好好玩。” 思菩南路起风落叶,倪南拉开车门进去,林途往后看了一眼说她今天跟往常风格好不一样。 明明也是素色,却给人一种人间富贵花的感觉。 望他眼中起风 第50节 倪南笑了笑, 让林途往花店开。 三月五, 是周青山的生日, 倪南在后座刷动态,没有看到他发什么,连江津砚这样高调的人都息了声,屁都没放。 她抿着唇反复戳与周青山的聊天框,手指上滑翻聊天记录,没有看,只是无事做时喜欢这样。 到地方了,倏忽一道声音传来。 “三爷不是那么喜欢过生日......” 林途犹豫好久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记得前年的时候,三爷好友给他操办生日,办了一场很大的宴会,主人公直接撂场子走人。 在热闹街道处,周青山喊他停下,开窗点了一支烟,那时的天也如今,倦懒感的嗓音,执烟的手指着某一处说:“那家烤红薯摊以前有个旋转木马,后来拆掉了,我父母带我去过几次。” “三爷也会来这些地方玩?” 林途语气有些疑问,在他印象里像周青山这种有钱人不会被路边的旋转木马吸引住目光,不会为此停留,他们生来就是有自己的独立乐园。 “为什么不会?我也只是普通人。”他笑了笑,半截烟灰掸落在地。 一根烟抽完,他摇上车窗让他开去酒店,林途下意识地问他不回家吗?今天生日,问完后觉得自己多嘴了,周青山已经回答。 “不了,不过生日。” 轻叹声在车内响起,倪南欲言又止,眼里有人看不懂的悲伤,她晓得的。 “谢谢。” 说完后还是下车去花店挑了一束花,又去蛋糕店选定图案开始自己做,蛋糕师傅说她可以自己写字在上面,她把裱花袋给师傅说他来吧。 一手与他过分相似的字不适宜。 礼物早就装在了包里,去西山的路上倪南在想,周青山会不会也冷眼将她撂在一边?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 周青山见她时刚打完电话,皱着的眉头还没松开,倪南看见心一紧,手里的东西顿时烫手,话语结巴无措。 “今天不是你生日嘛,我,来给你过生日......” 短裙小腿袜,软糯皮草外套在肩,头发半扎高,系了蝴蝶结,长条细链耳环在光下闪耀,周青山上下看一眼,走到她跟前,手掌摸在大腿上,触感冰凉。 “冷不冷?” 倪南摇头,眼神盯着他的脸不错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让她心里一紧。 “小骗子,腿都这么冰了还说不冷?” 她真没有感觉到,皱了皱鼻子,语气软软撒娇:“不冷,真的不冷。你今天过不过生日嘛?” “你希望我过?” “希望的啊,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而且也是我第一次陪你过......” 周青山爽快点头拉住她的手往里带,“行,如你所希望。小菩萨要给我怎么过生日?” 倪南都做好了一切坏打算,她不知道他不过生日的具体原因,如果是因为伤心事而不过,自己的地位她清楚,重要却也不是那么重要。 也许他会动怒,而后两人再无联系,又或许是更糟糕的结果。 设想的场面都没有,他笑着答应,从柜子里一个花瓶出来将花束拆开,修剪枝叶,忽然一对视,倪南鼻头很酸,看到他剪得很乱的花又想笑。 蝴蝶兰为主,加马尾松和玉兰叶点缀。 她挑花搭配的,结账的时候,老板说娇花都黯淡,这一束翠绿与白倒也特别,与她相衬,倪南笑说是送人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老板在明信片写“予青山”,抬头笃定语气说那人定会喜欢的。 倪南把花插进花瓶里,小声问:“你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是这样回答的。 生日蛋糕小巧精致,点上蜡烛,倪南让他闭眼许愿,吹灭后是一片暗,他们准确捕捉到彼此。 乱了心跳,唇齿间纠缠,松开后,倪南喘着微气,指尖宛若金鱼游到他身边,周青山握住她的指尖。 “我要拆礼物了。” 话落,倪南一愣,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刚想问什么礼物呀?她都没拿出来,就感到头发一松。 他拆开了蝴蝶结。 唇息落在耳畔脖颈,指腹缱绻摩挲,他说这样的特别的礼物第一次收,惊喜难耐,见谅。 倪南没反应过来被抱起,惊呼一声,她被抱到了房间落地窗。 外头点点灯光,倪南又羞又臊,不管在落地窗前多少次,她还是会羞,放不开,周青山却让她当了上位者。 醒来的时候天光微亮,她动作轻柔掀开被子到客厅将包里的礼物拿出来。 倪南躺回被窝里缩进他怀里,将手表扣在他的腕上。 无声夜里,她抬手轻碰他的下巴,脸颊,指尖在睫毛停留,似乎是要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数完了,在他的下颌落下一个吻。 “周青山,生日快乐啊。” 阖眼入梦,梦中有青山,刺眼春日光照在眼皮上时,她眼睫动了动不睁眼,翻身又入梦,今日她只想做个未醒人。 - 连请了两天假再回报社,带她的老师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指一指脖子,倪南拿镜子出来看羞红了脸,把头发披下来遮住。 出来的时候,周青山抱了她好久,抱着抱着开始吻起来,情难自已留了痕。 老师转椅子过去,“小两口感情挺好的啊。待会跟我出去跑一趟采访。” 倪南点点头。 冰水贴在脸面降温,高湫刚刚发来一张图片,是别人拍的周青山,手腕的那块表显眼。 那款手表是找高湫帮忙买的,绝版不再产了,很难找到,只能留意有没有人收藏了,希望小。 “那表太稀有了,只能告诉你先别抱太大期望了啊。你可以看看其他的礼物,他不是爱盘串吗?你送他珠子不就好了,去寺庙买个开过光的,手表他又不戴你送了也是白送。” 白奇楠对他的意义不同,无可替代,她也寻不到像这串白奇楠一样好的。 摇了摇头拜托高湫多注意一下。 那块表也是意义不同,但却是她能寻的。 高三学习紧张,整个班级的氛围都有一股莫名的压抑,老师不再跟他们嬉皮笑脸讲闲话,倪南去办公室拿试卷,办公室里安静讲话声音都小。 拿了试卷就该走,听见老孟在和别的老师谈起周青山时放慢了步伐。 老孟说昨晚家里搞大扫除,清出一堆那坏小子的作业和课本,毕业的时候人家撕书丢书,他是倒好,往自己办公桌一堆就跑了。 “要不是看笔记工整,字好,还有点价值,可以给以后的学弟学妹看看,我都不拿回去。” 倪南放学的时候找到老孟,问他能借一下周青山学长的笔记吗?老孟没想什么就答应说第二天带过来。 周青山有自己的学习方法,笔记也是独具一格,倪南看得很吃力,老孟问她能看明白吗?她握着本子点头。 强啃能懂一些,收获最大却是在别处。 英语语法笔记中间一页有一行字——bloodstone掉了,有点烦躁。 倪南花了好久时间去找bloodstone是什么,在有关周青山的蛛丝马迹里她窥见一块表,基督圣血盘真的很特别,她保存图片在相册。 不抱希望的时候最有希望,生日前一天高湫告诉她找到了。 早晨周青山看见手腕多出的表些许惊讶,倪南躲开他炽热的目光,转身在书桌上假装找书,随意回答:“我不大会给人挑礼物的,去问了高湫,她说送男生礼物无非就是领带内裤手表啊,我想着你把手串戴在我手上了,我也要往你手上戴点什么。” “她有个朋友是做古董表收藏的,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款,很特别吧,我也好喜欢。” 周青山未深想,真是当做巧合,往椅背一靠,指尖搭在表盘上,撩起眼皮,谈及了过去。 “这款表只发售了几块,我高中时候拥有一块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找了很久找不到,后来也在留意,没那好运气,找不到。” 这表是周青山他爸的,那时候高一生日挑礼物,当时还有点大少爷气性,指着他爸手上那款最爱的表就说,要这个,其他不要。 丢的时候还遭了打,他梗着脖子说一定会找回来,到时候还给他! 只是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 勾唇笑了笑,眼底情绪遮的很快,他说小菩萨好运,带他也好运。 倪南扭头笑眯眼:“今年吃饺子我吃到了硬币!” 报社工作很晚回家,总这么让林途加莫名的班,倪南有点过意不去,林途说这没什么,三爷薪资开得高,而且还帮他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加班算什么,让他连夜出差都可以。 花园里的花开了,倪南站在那儿赏花,身旁人影落下,倪南忽然想到被周青山浇多水的那盆君子兰,便问他如何了? “死掉了。” 白天老爷子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浇死了自己一盆君子兰?!电话里一直叨叨叨,周青山现在感觉耳边还回荡老爷子的骂声。 倪南觉得不应该啊,应当是能救活的。 那时候周青山也并未多细心去救,有些走神,后来也没跟老宅阿姨说第二日不要浇水。 他说是他没上心。 有风了,倪南手指在一颗花上驻足,远看仿佛是在欣赏,实际眼神没有聚焦,思绪跟着那阵风在飘,不落地。 倪南说他总这样,他看过来,倪南直起身问他喝水吗?她有点渴要去喝杯水。 一起进屋。 餐沿边玻璃清脆碎的声音传开,碎渣一地都是,倪南打翻水。? 第44章 衣襟乱 思菩南路来往人不少, 再僻静的地方也路人,事藏不住多久。 记得以前胡同口有个姑娘,网约车送到家门口, 那段时间街坊都在说她天天不同的男人接送回家, 传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传的主角换了人, 倪南站在宋文女士面前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宋文女士头疼扶着额头。 “你这是做什么?又成哑巴不讲话了?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有男朋友带回来看看不要紧, 你不想带回来也可以,我又不逼着你。你藏着掖着干嘛,是他见不得光还是我们家拿不出手啊?” 倪南张了张嘴。 “你看看现在街坊邻居怎么说的,说你被包养,说你找了个秃顶老男人。你老实和我说, 那个人是不是老男人?要是老男人我告诉你, 你也不用带回来,我是不会同意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51节 “不是。” 宋文女士:“长得帅?” 倪南点点头:“帅的。” 宋文女士看了一眼手机,正色说道:“那就行了, 正常恋爱我同意, 要真是被扯上包养这种关系啊, 你跟我也别做母女了,我丢不起这个人,你不是小孩了,自己心里有点数。他有钱我们家也不差,懂了吗?从小到大吃穿喝我不缺你的, 不要别人给你一点物质上的甜头, 你就屁颠屁颠跟人家跑了, 长点心。” 倪南愣在那里,没有想到宋文女士这么心平气和,外面说的都可难听了,放在以前,宋文女士已经拿鸡毛掸子打她了。 她小小声喊了一句妈妈,偷偷瞥一眼宋文女士脸色,面庞红润带笑,哪有生气和不开心。 到晚饭点,宋文女士起身:“走,跟我出去买菜。” “哦哦。” 菜市场总缺斤少两,奈何宋文女士被磨炼出了火眼金睛,跟商贩理论起来,她家不缺钱算得上有点小钱,商贩嘴里小声嘀咕。 “家里这么有钱还计较那么几毛钱做什么,女儿不也是又傍上更有钱的……真是抠抠搜搜……” 宋文女士这下来了火,真生气,手上的油麦菜往摊上一丢,声音引起他人围观。 “讲什么屁话!我女儿那叫门当户对!” 围观的人多,生意不好做,老板一下焉了气说算了算了,宋文女士不晓得他算个什么算了。 “你算什么算,做生意不讲诚信的是不是你?缺斤少两把人当傻子,干嘛啊,有钱就得吃这个亏?还讲我女儿傍男人,晓不晓得这是诽谤,我可以告你的。” 宋文女士收敛着没讲难听的话,往围观的群众看了一眼,警告意味说她有时间有钱,要再让她听到闲言碎语不怕跟她们撕破脸。 菜没买成,一肚子气回家,倪南的手被宋文女士紧紧捏着,到了家里面才松开,打开空调温度降最低,桌上有传单拿起来就扇。 倪南被讲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大感觉,那不是事实,她并没有因此而影响情绪,在看见宋文女士她在声音中心为她讲话时,她很想哭。 小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会维护自己的小孩,而自己的妈妈不会? 原来被维护的感觉是这样,倪南第一次知道。 “今晚吃饺子,刚好冰箱里还有。” “可以啊。” 倪南笑着笑着落下泪,回答完转身擦拭,她的妈妈在那一刻就是伟大的勇士。 返校在即,宋文女士给她收东西的时候问,学校有没有说闲话? 学校里面,她还没有听到过什么,议论的话都没有,所以摇了摇头。 “那就行,要有人说,你也别哑巴,骂回去晓得吧。” “晓得了。” 东西收好后,本来是叫表哥送,林途忽然发消息过来说在路口,倪南提了行李箱过去,林途下车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 倪南坐进去,周青山不在,他在忙。 最近联系也变少,倪南不敢打扰他,这时候思念浓,叹了口气关上车门。 远离了胡同,林途说胡同的事周青山知道了,他的疏忽导致让她被舆论包围,学校这块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议论。 倪南点头,然后看窗外,思绪一直飘空。 像周青山这样的人,做事周到,事情会考虑全面,他的身份与她在一起必然会引起不少闲言碎语,尤其还是在校学生,解释是很难解释清的,不如一开始就将言论扼杀。 胡同里没人再乱说什么,家里也安静了许久。 宿舍里在讲自己实习的事情,倪南进去时候高湫正要出去,她神色疲惫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了,倪南看另外两位室友。 “前面有人在楼底下一直叫高湫的名字,说话还难听,她这会儿应该是去处理这事了。” 倪南大概猜到是谁了,放了行李也下去,果然是在树下看见了高湫跟云舒,过年的时候高湫没少吐槽她家的烂事。 高中时候的云舒跟现在区别很大,现在也是美的,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看上去空洞无物,倪南说不上现在看见她时,心里的感觉。 更大的是没感觉吧。 过往的阴影早就散了,而且她也是要散的。 这时候过去不合适,她就在一边等,高湫的战斗力她是知道的,云舒根本不是对手,脸面尽失的只会是云舒自己。 等了没多久,倪南就看见云舒气急败坏走去,路过她时顿了几秒,冷哼一声离开。 那晚高湫跟她在操场聊天,聊了很多,谈到感情的时候,高湫沉默,在月色下看着她。 良久后说:“其实开始知道周青山是你对象后我有想过要不要和你说及时止损,可当时你实在喜欢,他也确实对你好,我就不说了。但是现在,我还是要跟打一记预防针,跟我们这圈子的人认真谈恋爱会很累,很累,也很难。” “要争要抢,婚后还可能成一个深闺怨妇,阿南,我不想你最后也这样。” 倪南晓得她担忧什么,摇了摇头笑,声音清灵,她可以为情爱虚掷一生,可是眼下他不需要,他也不希望如此。 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教她,爱人先爱己,告诉她万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很难做到,但她会试一试。 “我束缚不住月光,月光也只是短暂映我,所以不会有那样的可能。” 低垂眼帘,单薄身子折颈弯,昏暗灯光下的人一阵风都挡不住的令人怜惜。 人群渐渐散去,操场寥寥几人,寂静。 - 跟周青山再见面的时候那天下雨,倪南撑了一把伞站在玉兰花下,玉兰已经凋谢,她看了许久不走。 周青山出现猝不及防,倪南惊了一下,看清来人后脸上一喜,立马抱住他。 “看出什么来了?盯着看了那么久。” 倪南抿唇笑:“玉兰凋谢。” 摆明的事实,肉眼都能看见,周青山揉了揉她的头,折下玉兰枝,放进倪南手里。 “凋谢了也要拿点什么做个怀念。” 倪南推掉说不要,她不想要再有怀念,被困在过去好痛苦。玉兰枝成了标本存在,放在倪南之前买过的中古相框里,谁也没带走,就放在宿舍里。 毕业季事情繁杂,倪南好久没去西山,阿姨看见她的时候说金鱼很好,她走到鱼缸前。 最天真的一段时间还想过金鱼会不会想要自由?被困住在那么小的鱼缸里会不会也向往大海? 后来知道金鱼无法在海里存活。 周青山结束远程会议后也走过来,跟倪南站在一块,两条小金鱼关系好,经常贴在一块儿,两个人指着笑。 屋子属于倪南的东西越来越多,这次周青山回来又带了好多东西,她一个一个拆,拆完最后一个,放美工刀到桌上的时候不小心碰落文件在地。 突然一下,倪南吓呆住,就像上次打翻水杯。 捡拾的时候瞥见上面字眼,脚步在身后响起,她放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表情自然往他怀里一趟,指着地上一堆东西。 “那么多东西,我得用到什么时候?而且那个护肤品还是有保质期的,可能到了过期我都没有拆开盒子。” 他说没关系,过了保质期再换新。 “好败家,我妈妈要是知道肯定也会骂你的。” “是吗?我怎么听说阿姨一直在给我说好话啊?” 倪南抿着嘴。 自从宋文女士确认有这么一个人在之后,谁要说点这俩人的不是,不管有再忙的事情都要停下脚步反驳回去。 都未见青山,蒙着神秘面纱,好奇死了。 各种猜测,来一个亲戚就问一下,宋文女士后来烦了,把人夸上天堵住他们嘴。 电话打到倪南这里,问了一些基础情况,问到家里的时候,倪南不知道,一概不知。 宋文女士有点无语:“你们两个是陌生人啊?谈这么久连对方家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有没有认真谈,你去问一下,顺便问一下他的生辰八字,我给你们两个去算一下。” 怎么问?倪南从来不过问多的,一直没给宋文女士答复。 “你听说错了,我妈妈才没有给你说好话。” 说完,她抱着几本珍藏版的书跑去书房,一开门进风,瘦金体书法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重复的句子,倪南把它们捡起来放回去。 原以为周青山也会跟进来,没想到他只是在客厅沙发,倪南放完东西又下楼找他。 冷冷清清。 倪南看不得如此,闹了一会他,周青山沉沉笑,借她肩膀靠着然后睡过去,眉头还皱着,身上沉香味杂糅着香烟味道。 不难闻,也不是那么好闻。 外头的小雨下个不停,屋檐雨滴声不小,跟要砸穿这避风挡雨的屋子一样。 周青山的腕表戴出印记也不舍的摘掉,倪南低头松了松,不那么箍手。 头一次见他睡那么熟,竟然呓语。 两个陌生名字。 倪南高中起具备的能力就是支零破碎的东西拼凑完整,宋文女士说她笨,也没有那么笨,她能刺探全貌是她的聪明。 禹菁离开京城去巴塞罗那那天小雨,周青山从公司翘班去送机,周卿白看见带鸭舌帽的一直围着她转时就感觉不对劲,把帽子一摘。 果然。 “你这臭小子又给我翘班是不是!” 周青山漫不经心笑:“我送送我妈怎么了?就许你送你老婆,不许我来送我妈啊?” 俩人日常就是这样,禹菁都习惯了,要两边哄,不能偏心。 禹菁拉着两父子的手,让他们这段时间照顾好彼此,还叮嘱周卿白不要又带小青山去吃快餐,有空自己下厨做饭。 周卿白还没说什么,周青山轻嗤一声:“妈,你对我爸未免抱有太大期望了,我会学会自力更生,实在不行我去江津砚家蹭饭吃。” “臭小子!”周卿白瞪他一眼:“蹭饭说出去都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混账,自己孩子都不管。” “你是混账。” “那你是混账的儿子,好哪去?” 禹菁重重打在周卿白身上,“周卿白,怎么说话的?你们一个混账,一个混账儿子,我成什么了?我可不背这个称呼。” 周青山那时候惯会夸人,他哄着他妈说是大美人。 望他眼中起风 第52节 禹菁那时也是闻名的大美人,只是身子骨不好,经常生病,很多人望而却步,周卿白一眼钟情,不管不顾扎进去,还跟家里闹过。 周青山父母恩爱一直被家族当典范,周青山生来也是具备所有焦点目光,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当继承人来培养,没想到禹菁跟周卿白对他却是放养式。 巴塞罗那是禹菁每年都要去一次的,那里有她一位挚友在,每年春天赴约。 周青山以为那天也不过是平常的赴约。 消息传回国内的时候周青山在谈合同,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回去,家里一片寂静,氛围沉重,他进来时,所有目光投过来。 他看每一个面孔仿佛都是扭曲诡异地笑,他们在幸灾乐祸。 恨不得冲到他耳边告诉他,你没有妈妈了,那个女人死了!终于病死了! 周青山长时间不出门,老爷子找他谈话,语重心长劝告他,他瞳孔无神,低声冷笑:“不是旧病复发离世的吗?怎么连尸体都找不到?” 老爷子给不出回答。 没有人能短时间内遭受两次沉重打击,周父去巴塞罗那寻妻失联,周青山把自己关在房里四个月。 禹菁走时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想继承家业那就不要继承,等妈妈回来去跟爷爷说,我们小青山就应该是自由的。” 周卿白离开时跟他说:“会把你的妈妈,我的妻子带回来。” 都失言了。 那之后周青山酗酒抽烟,游走声色犬马中,前仆后继的女人来过,他冷冷一眼,拂袖而去,他无法如此,跟他们一同享受着糜烂生活。 实在辜负禹菁与周卿白。 周家此前已经逐渐走向落寞,周青山接手后手段狠戾,短短时间将周家地位再次稳固。 中间也栽过一次坑,来自二叔,父母在世时与二叔家关系不错,周青山对他不设防备,在一个地产项目栽了,差点人进监狱。 江津砚跟陆曼那时候还笑他,名利场里不要相信身边人,他爸他妈把他保护太好了,这点都给忘了。 那串白奇楠在周青山二十五岁生日时送到手上,周卿白去年就在托人找上好的白奇楠,不过因为周青山提了一句黎景和那的文玩不错。 生日礼物如期而至,人失约。 天气预报说今日暴雨,却在夜晚也没有降临。 一滴滚烫泪落在倪南手背。 她捂住手背,像是遮住一段蒙尘往事,他不愿说,她也藏住,往窗外看去。 依旧小雨。 - 毕业典礼那天万里晴空,倪钟生被宋文女士硬喊回来,说女儿人生中重要的一大事都不来参加,他还配做父亲吗?! 主要是,周青山会来,宋文女士喊倪钟生过来一起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京大校园洋溢欢笑声,大家合影拍照,手捧鲜花,高湫早早给宿舍每人定了一束鲜花,倪南手里有两束。 宋文女士今天打扮年轻,跟倪南站一块像姐妹,不止一个人这么过来说了,宋文女士听着心里甜,她将头发往后拢。 有人说是倪南爸爸高攀了。 “是吧,我也觉得是他高攀了我的美貌,年轻的时候你们不知道多少人追我,就我上学那会儿,教室门口都是人。” 倪南还没怎么听他们讲过年轻时候的事,笑了笑问:“那爸爸怎么从那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的啊?” “他?在我面前摔了一跤。” 倪钟生没那么帅,是一种岁月沉淀的魅力,耐看型,年轻时候肯定比不过别人,嘴笨不会说话,天天帮别人传情书。 宋文女士说他是摔了一跤,手里的水泼到她腿上,两个人才有了牵扯。 牵扯源于水是热水。 烫伤宋文女士了。 班级约了摄影师给每个宿舍拍照,可能是有些廉价,摆出的姿势特别没特色,风格也单一。后来遇到一个学长返校办点事,他现在是独立摄影师,看见倪南打招呼,说给他们拍照吧。 能当独立摄影师是有点水平在的,光原片就让人惊叹。 高湫立马加他好友让他回去传照片,原片就行。 毕业典礼都过了,也不见周青山,宋文女士逛了一圈京大,在图书馆前的边钟亭歇息,锤了锤腿,倪钟生见状过来按,她离了手,扭头看倪南。 “怎么回事,你那男朋友过不过来了?不是说好今天来吗?” 倪南盯着毫无波澜的湖面:“我没说他今天一定会来啊,他最近很忙的。” “再忙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啊?” “我也没有要他今天来……” “你就替他说话吧你,人家都不重视你,再忙参加个毕业典礼要多久?你看你爸,不比他忙啊?人大老远还过来。” 又等了半小时,宋文女士耐心就那么多,不等了,拿着包走了。 倪钟生叹气跟在后面。 一条短信进来。 倪钟生说她那男朋友以后有罪受了,给宋文女士落个不好的初印象。 倪南熄屏,看一会儿湖面,又去看图书馆的大屏幕。 是混进了《霸王别姬》的忠实粉丝在广播站吧,片尾,倪南看完起身离开。 周青山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倪南学士服已经脱掉,他风尘仆仆而来,跨越重重山,衣襟乱都未整理。 倪南没说什么,要他陪自己再去一趟后街川菜馆。 步行过去。 “我以前就羡慕别人的校园恋爱,经常可以在一起,下晚自习能够在操场散步闲聊,还羡慕别人有人带早饭。以前的羡慕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数不清,亲情爱情我都在羡慕别人,现在就不会啦,我都拥有了。” “周青山,你能来我很开心。” 川菜馆的味道如旧,倪南全部点最辣的,老板送上一瓶酒,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动。 吃到撑,直到吃不下。 倪南捂着胃蹲在路边,周青山开车过来,这次就在后街道上,旁人看见也没关系。 她毕业了。 周青山没有送花,他送了一套房子,是倪南最喜欢的树景房。 她没要。 这个毕业礼物太贵了。 隔日一份快递到家里,倪南回房拆的,先前就说好的一幅字,她找工具婊在墙上,一旁的“赝品”瞬间失了色彩。 备注“ustinian”发来信息。 她的翘首以盼得了回信,青春故事也是该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说: ustinian——阴沉空中有一小束照着你的光。? 第45章 不回头 篝火的一丝光亮可以在某个夜里击溃所有黑暗, 周青山一直在推翻自己,重塑自己,是因为她。 毕业季分手季, 情侣之间都涌着悲伤情绪, 异地异国, 家里阻碍,各种原因导致无法再走下去。 他们之间呢? 倪南又想了很久,也许因为他身上不可言明的悲伤。 那条信息在说他也很开心,遇见她。 他开心, 自己也会开心,倪南还一直觉得自己像个麻烦拖油瓶。 周青山从京大离开后遇见熟人——他的二叔。似乎是强撑不下去了,半是疯癫走到他面前,面容可怖。 “小青山,我有多讨厌你们呢, 你们一家子的其乐融融我看了就恶心, 真是受够了你们一家子!凭什么你们可以幸福?我就要守着一个疯子和智障儿子?!” 他揪住周青山的衣领,狠狠说道。 周青山神色平静,慢条斯理拨开他的手, 理了理衣领, 抚平整。 “二叔, 这个答案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吗?你的不幸来源你自己,无能无用。” “家族联姻这样的蠢事是你甘愿的,怪不了旁人。你总把你过去的感情挂在嘴边,说那是挚爱,哪个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在她面前明目张胆说爱别人?她的疯是源于你, 你的儿子, 更加怪罪在你。” 夜色寂静, 风吹叶响,他的声不大,却掷地有声。 “把独立个体的人拿去比较本身就是愚蠢。他生来就智力低下吗?不是。如果不是你拿他去比较,听信别人的话,给他乱吃药,他现在再不济,也是正常人。” 两家人那时候表面关系维持尚好,孩子之间也常走动,周青山对那个堂弟印象算深,挺乖的一个小孩。 周知安不认为错在自己,那个疯女人,她自己要胡乱想根本不存在的事把自己弄出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儿子,本来就愚笨,愚笨的人会遭到异样的眼光,这种感觉不好受,他明白,所以他是出于好心。 错在他们自己身上,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周知安就是这样的人。 周青山不指望这番话能点醒他什么,也不准备再多停留,抬脚准备走。 倏忽听见。 “小青山,都是你逼得我,你逼得我……你和我应该都一样,不配有幸福。” 他才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饶是有万全准备也架不住一个疯子的行为,无法预判他的下一步,直到现在,周青山也无法摸清他在巴塞罗那所有的权势。 老爷子说他这个儿子打小就不聪明,对外总是让别人多担待点。 不聪明吗?周青山觉得他那股子聪明劲都要溢出来了,聪明的坏。 这是一场死命的坏局。 望他眼中起风 第53节 - 夏天的黏湿闷热裹挟蝉鸣,倪南抹去额头细碎汗,手里的两张电影票捏紧又松开,最后丢进垃圾桶。 本来说好一起看场电影然后吃个晚饭,宋文女士突然摔了一跤,倪南只得赶回去,失了这场约。 倪南陪宋文女士照完片回家,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 五点时,倪南去一趟西山,喂食金鱼,给周青山做了一顿晚饭。 摆好盘,点上氛围蜡烛,关灯。 倪南就坐在餐桌等人回来,指尖转动珠子,他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开玄关灯,倪南立马出声。 “周青山,别开灯!” 他走进来看才知晓一番什么春色,鲜花干白蜡烛,许久不用的唱片机放上胶片,事后烟性感温柔嗓音萦绕客厅。 周青山指尖攀上领带,松掉,连同略显沉闷的西服一起丢在一旁,走到餐边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松弛氛围不适于沉重。 两个人聊着轻松话题,聊着聊着,倪南不自觉话多起来,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书房贴了小标签方便他找东西。 已经过期的东西她全部处理掉了。 那瓶干白破天荒见了底,倪南想到周青山打电话来的那个夜晚,她抿了一口长相思,此后便是相思成真。 拿起这瓶干白看,这又叫什么呢? 不知道,她不懂酒,放下了空瓶,抬头看周青山,他心头一软,忽然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说。 手掌摸到小姑娘纤细手腕,空落落,她瘦了几分,摸起来有些硌手。 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周全的人。 周青山无声笑了笑。 倪南握住了他的手,细细描绘,从手背凸起的青筋再到掌心每条线的走向,看的格外认真。 昏眛下,他的小菩萨眼睛亮亮的。 周青山打趣道:“小菩萨又在给我算命了?” “对啊。” “这回算出什么来了?”他问。 他是花掌,线分明,该是好话。 “平安顺遂,诸事圆满,儿女绕膝。” 是句好话,可倘若另一半主角不是她,那就算不得什么好话。 浪漫氛围维持久,两个人静默一直相拥,喝了酒脑袋有点昏沉,倪南身子却躁动起来。 第二天看着脖颈红印不知道怎么办,大热天不可能穿高领衣,贴创口贴又太欲盖弥彰,周青山从背后抱住她。 过于温馨的早晨,让两个人忘我,若不是周青山有工作电话进来,倪南可能又要造一个不清醒的梦。 她从衣柜挑选,挑出那个白色裙子,周青山第一次送她那条。 来时就没带什么东西,走时手上也空。 周青山先是送她回家,没有进胡同里,还是思菩南路。倪南跟他说早早定好了要回西北,应该过不了几日就要走了。 他说要来送吗? 倪南摇摇头:“不用了,我一直都不习惯有人来送,感觉太隆重也太沉重,我怕我会哭。” “有事找我,二十四小时待机,你知道的。” 倪南偏开头,泪水已经在往下落,她以为自己可以撑到家里面,可是那一刻的崩溃痛苦浃髓沦肤,她再也忍不住泪。 在一起分别都是心照不宣的一种默契对视,话不用说直白,你我都懂。 周青山下车替她拉开车门,目送她越走越远。 天气很好,无雨。 后来倪南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回到家的时候宋文女士在整理去白哈巴的东西,贴上标签告诉倪南什么东西放哪,又该怎么做。 她点点头。 “你去姥爷那里跟他说了吧?我这儿还做了些青梅酱,你去的前一天给他送过去。” “说了。” 宋文女士把多的那罐青梅酱放在桌上,“放这了,你待会记得拿。” 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些话,没听见回答,扭过头发现身后的人都要成泪人了已经,眼泪不要钱一样掉,手往衣服胡乱一蹭,小跑过去拿纸来。 连抽三四张摁在倪南眼下,厚纸面也浸透。 “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也没说你。”宋文女士皱着眉,完全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哭起来,忽然想到什么,“你和他分了?” “他说的分手?” 倪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不说一句,摇了摇头,眼睛通红,上眼皮肿起来。 “不是他说的分手也不行!把我女儿弄成这样,王八蛋,亏我之前还给他说好话,那青梅酱你也别拿了,我拿着放坏也不给他。行了别哭了,为个男人不值得。” 等倪南平静下来已经很晚,宋文女士做了她最爱的饭菜,她几口就吃不下了,到院子里坐着。 宋文女士收拾好后也出来,坐她对面。 俩人其实从来没有谈过心,现在也不会谈心,宋文女士不擅长,也不喜欢煽情,她只是问为什么分开了? 倪南看着月亮,忽而一笑。 “妈妈,你见过人蓄养凤凰吗?” 宋文女士说没有。 “所以我也束缚不住月光。” 她同高湫也是这么说的,倪南承接住了铺天盖地涌来的悲伤,她不悔也不遗憾。 倪南去的前一天跟高湫聚了一次,两个人在火锅店,又辣又热,但很痛快,离开的时候抱了抱,这是她长这么大唯一的好朋友。 收拾东西,过往铁盒子被打开,里面躺着的一封信已经不在,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了,她把盒子放在书架上。 踩凳子擦拭灰尘。 白哈巴路程遥远,宋文女士心疼她,买了好多帮助休息的,吃的也备了好多,事实上倪南上车后就不怎么会吃东西。 一直放包里的平安符她捏在手里递给了妈妈,说周青山人很好的,妈妈不要对他有偏见。 宋文女士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叹口气摇头,到底是收了这平安符。 走那天倪南收到来自周青山的礼物。 红色席纹花围巾。 冬天的礼物,她在夏天收到。 倪南拿着围巾又哭又笑,桌上的明信片瘦金体一手好字也被泪水凌乱。 去往机场的路上,林途告诉她,这围巾由秋织到夏,反复拆反复织,原本是做生日礼物,再不行也是新年礼物,笨手不赏脸,到了前一天才收尾。 倪南忽然想到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粗毛线。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宽心劝慰小姑娘,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又讲了好多鸡汤,告诉她不要丧气。 暮色将至,落日余晖跟在身后,倪南在机场拖着行李箱,人头攒动,笑声哭声嘈杂,她回头一眼找寻身影。 忽而转身再不回头往前走。 明信片上他赠予一句话:我的倪倪纵马踏花向自由。 作者有话说: 谁见过人畜养凤凰?谁又能束缚月光呢? ——沈从文感谢在2022-08-11 02:54:36~2022-08-11 21:1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烟烫手 姥爷先收到青梅酱才接到倪南, 身子骨硬朗,提过倪南的行李箱往木楞屋去,倪南有点恍惚, 自己已经离开京城, 也同周青山分开。 圈里吃草的牛羊叫一声, 倪南回神过来,进屋打开行李箱,把电脑和键盘拿出来放到桌上。 整理出来的衣服季节性分类好,那条红围巾扎眼, 姥爷拿起来问。 “你妈织的?” 倪南摇摇头,手上动作顿了几秒,随后恢复自然,叠衣服放进衣柜里。 “就说你妈的手艺什么时候进步了,前两年你妈不知道是看到谁织毛线衣, 大晚上打电话过来说要给我织一条, 最后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别说穿了,看都没眼看。” 说完笑了笑, 把围巾递给倪南。 倪南将它叠好, 塞进了最底下, 蹲在衣柜面前半天不起来。 压箱底的东西并非不重要,往往是过于重要而不敢时时看见勾起伤心事。 倪南深知自己本质还是个胆小鬼,故而逃避种种,衣柜门关上,她回头跟姥爷说今晚想喝奶酒。 她刚成年那会儿来白哈巴, 姥爷给她备了奶酒, 她不能喝酒一口没沾。 白哈巴天黑的晚, 宋文女士电话来的时候这儿还天亮,聊了几句就挂了。倪南现在自由职业,撰稿,宋文女士觉得这和无业游民没两样,讲出去也不好听,聊着起分歧,姥爷就把手机拿过去讲几句挂断了。 奶酒真的好酸啊,酸到让人难过。 倪南把时间安排很满,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人与物,整天坐在电脑面前,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灵感,有时呆坐一个下午写不出一个字。 交稿在即,倪南也有点着急了,天亮的早,她洗漱过后在村里闲逛,白哈巴夏天不是最好看的季节,秋天才是,白桦林金黄,置身童话。 倪南遇见一个骑马的小孩儿,他认得倪南。 望他眼中起风 第54节 “姐姐我记得你。” 倪南停了脚步,眉梢微抬,脑海在回忆,她在这一刻懂得周青山,原来要在记忆里搜刮一个人不容易。 “七年前的时候你和一个很帅的哥哥给了我一把糖。” 她忽然笑,小孩儿下马,到她面前,个头长真高,倪南还得仰头,年龄不过十七岁。 他说后来有找过他们,没找到,倪南来的时候他都错过了,每次倪南走后两天他就来了,姥爷会给他看看照片。 “那个哥哥来了吗?当时我答应了教他骑马,我现在可厉害啦!”他拍了拍胸膛特骄傲说道,皮肤健康黑,一笑露白齿。 冬天白哈巴是另一番景色,遗世而独立的村庄,倪南是在河边栈桥遇到的这小孩,身旁是周青山一行人。 不知道是跟家里闹矛盾了还是怎么,衣着单薄坐在那,当时的雪还不算厚。 周青山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面,随江津砚的声音将目光转到那个小孩身上。 “你们这儿的小孩这么牛啊,大冬天穿短袖。” 倪南出来的时候被姥爷裹成球,一通乱穿,年小要什么美,保暖就行,她手揣在兜里,脸被风刮到有些痛。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江津砚喜欢搭讪,没等她回答就冲到小孩面前去了,摸他胳膊,问他不冷啊?这么厉害。 鼻涕都被冻冰块了。 周青山骂他眼瞎,怎么可能不冷。 黑背包里头拿了一件外套出来,比较薄,总比短袖好,给小孩递过去穿,冻到话哆嗦,用当地语言讲的谢谢,都没听懂。 但这不影响沟通。 江津砚真能扯,倪南跟周青山就在一边听,周青山问她能听懂吗?她摇摇头,自己是汉族的,也不是常住这里。 周青山聊天兴致不是特别高,倪南也不会找话题,手在口袋捏着布料低垂眼眸盯着薄雪,等她想到新话题想聊的时候,江津砚起身要走。 尝试交谈失败。 走了一段路,倪南无意回头看一眼,发现小孩还在看他们,她小声跟周青山说了,江津砚跟同行其他人聊天中。 周青山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无声说走。 两个人离了队。 他兜里有一袋糖,揉了揉小孩头然后给他,骑马的约定就是那时候说的。 周青山随口答应,淳朴的小孩认真记。 牛羊吃草,炊烟缭绕,青山重重,倪南遥望雪山,声音很轻很淡。 “他没有来。” 小孩子又问,他以后会来吗? 会来吗?倪南也不知道。白哈巴白昼长,她许久看不见月亮。 走了很长一段路,靠着一颗白桦树坐下,眼泪啪嗒啪嗒掉,刻意避开的所有记忆都洪水猛兽一般袭来,要将她困在过去,不放她自由。 可周青山分明祝她向自由了。 手机里的联系方式没有删,她连拉黑都不舍得,与他有关种种联系都还有保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 她再次翻了翻江津砚的朋友圈。 他的生活如旧,各种局,各种玩,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陆曼偶尔评论。 陆曼笑他老大不小也知道收个心,吊着人家小女孩,江津砚回复略略略。 真的很欠揍。 倪南都能想到画面,一下笑了,周青山如果在旁边肯定还要说他们两个幼稚鬼,幼儿园都嫌的那种。 那天晚上倪南很晚才睡,赶完稿子,夜晚有些凉,披了外衣坐到屋檐下,姥爷也没睡,搬了小木矮椅过来坐在旁边。 “姥爷你怎么还没睡啊?” 姥爷颇为头疼说:“误喝了你带来的咖啡,现在睡不着。” 倪南没忍住笑。 “笑吧,多笑笑,看你一天愁眉苦脸的,要你妈知道了,指定要说姥爷这里不好了。” 宋文女士是真说过,刚来第一年,倪南不习惯,打电话哭,喊宋文女士带她回去,姥爷点旱烟在一旁,欲言又止。 “那时候小嘛,头一次离家肯定会不习惯。” “跟姥爷说说他吧。” 姥爷话题转得毫无预兆,倪南措手不及,笑容僵住,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手机摆在地面上,进一条推送信息忽然一亮,壁纸是在周青山家里拍的金鱼,姥爷人老了眼神还挺好,看见这大鱼缸惊了一下,放两条鱼真是奢侈,鱼过的比人都要好。 姥爷疑问说着,待观赏鱼都这么好的人,不该是薄情的。 - 察觉到家里缺了一个人,连金鱼都闹别扭,周青山喂粮也不愿意吃,阿姨在一旁引诱都不成。 阿姨叹气说:“不晓得倪小姐什么时候会过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她人了,她来了或许会好点。” 周青山看着缸里的两条小金鱼。 “她不会过来了,之后我也来的少,劳烦阿姨多费心了。” 阿姨没有多问,只说好。 有钱人之间情爱来的快散的快,她见过很多,但还是为他们两个可惜,如此相配,离开的时候转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周青山感觉家里空荡荡,明明整体装修风格都变了,看上去温馨温暖,他只觉得冷清,手机的消息一条没去看。 直到江津砚连环call。 叫他去满公馆。 挂断电话以后不小心点到微信界面,置顶的联系人是倪南,他的备注就是小菩萨,一直没变过,她换了头像,换成一张在“白哈巴西北第一村”石头前的照片。 图片里的人素白干净无暇一张脸,比耶对着镜头笑,看样子是最近拍的。 周青山不懂微信置顶功能,刚跟倪南在一起那段时间,她窝在怀里,他指尖滑动回消息,倪南看见自己的消息已经不知道被沉底到哪里去了。 心情低落又不说,憋在肚子里。 当时上心程度真不高,他发现是一周后,找人出来吃饭,还闷着气呢,问吃什么都提不上劲,说随便,你点就好。 吃完饭周青山才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事。 她抿着唇,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周青山说要生气了,她才说。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置顶啊?” “什么置顶?” 倪南吸口气,“就是微信的。” 周青山把手机拿出来,捣腾了半天没找到地方,把手机给她。 他的未读消息好多,倪南避开不去看,快速设置好把手机还回去。 “这样以后我发的消息就不会被看不见了。” 周青山把手机放在一边,林途过来汇报进程,他推了江津砚的局,立马飞去港市。 魏潮生早早到,事情紧张,项目推进到一半,突然出现意外,连轴转,一伙人都没休息,眼下青灰一片,憔悴极了。 “妈的,你二叔真就是疯子一个,他现在破罐子破摔是吧!京城港市那么远,这里的项目碍他什么事,非得搅黄才罢休,幸好没让他得逞。” 周青山揉了揉眉心。 “不会说你二叔就草包一个吗?这手段人脉看起来都不像是个草包啊。” 魏潮生生出担忧,今天项目,明天呢,是什么,之后又会是什么?一天没有证据把他抓进去,他们每一天都要在担忧中度过。 项目事小,旧事重演怎么办? 周青山声线低,冷冷笑一声:“他敢。” 魏潮生往沙发一躺,无奈扯了扯嘴角,他不怀疑周青山的能力,只是正常人真的拼不过神经病,他只能在心底祈祷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感叹:“周老板你最近真不走运,触霉头,找个时间去潭拓寺拜拜吧。” 周青山吐出一抹白烟,掸了掸烟灰,两边袖口卷了两圈,白奇楠磕在桌面,他看一眼过去。 “拜了有什么用,最灵的小菩萨离开我了。” 魏潮生忽然笑:“那这样吧,我托人给你打造个金身,照小菩萨那样来,你放家里头天天拜。” 周青山骂一句去你的。 魏潮生笑到不行,笑够自问自答,小菩萨当真走后就不联系你?没点纠缠?也是神奇。可能文人有她的清高傲骨,和别的莺莺燕燕真不一样啊。 这样的人,散了就会真散了。 周青山不接话,一只手在倪南朋友圈翻,刷新出一条新的。 她发送一张月亮图,分享一首《黄昏》。 “周老板怎么也听周传雄。” “不是我听。” 魏潮生半起身往房间看,就他们两个人,“不是你听还有第三人?” 那句“相爱已经幻灭”从手机放出来,烟灰掉在桌面,魏潮生电话来得突然,他也疲惫直接外放,电话那头大喇叭八卦心强,电话打到魏潮生这里来,全因为他结识周青山。 哪家的公子哥注意瞄准了小菩萨身上。 “潮生,那个陈柯你知道吧,他之前多混账啊,现在居然收心了,上回一起喝酒的时候,女人都不带多看一眼,给我们看了一张照片,说这是他的岸,肉麻死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两个人还打了电话,陈柯那样子恶心吧啦的。你晓得照片是谁不?” “谁啊?”有气无力的声音。 “之前周三爷带过的,那个女大学生,特清纯那位!你说巧不巧。” 话音刚落,周青山手一抖,烟头烫伤手。 印记不明显,他甩了甩手将残落的灰收拾净。 望他眼中起风 第55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1 21:19:27~2022-08-13 02: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veral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过期罐 港市的罐头与别地没什么二样, 周青山执着带了回京城放进冰箱里。 罐头保质期短。 阿姨清理冰箱的时候看了一眼过期了,准备丢掉,周青山恰好过来看见。 “这个别丢。” “三爷, 罐头过期不能吃了。” 周青山说知道, “放那吧。” 家里唯一过期的东西只有罐头, 倪南清过一次。周青山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却忍不住要做无意义的事。 这事放他身上是稀罕事,江津砚跟陆曼知道的时候,陆曼朗声笑。 “一个从来不做无意义事的人, 开始执着于无意义的任何事。江津砚,你输得彻底,今日起开始算账吧。” 江津砚心疼死自己的钱了,脑筋一转。 “不是分开了么,怎么就算我输了?” 陆曼掀起眼皮往外看了一眼, 转眼入秋, 秋天好只是短暂,她点了根女士烟,“再赌一个?” 周青山跟经常带在身边那位小菩萨分开了, 圈内无人敢明面上八卦议论, 私底下悄咪咪都在说, 大家不觉得奇怪,正常嘛,玩腻了就分,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小菩萨”会是谁? 有人动了歪心思。 这事又闹个笑话,莞莞类卿, 不是都需要莞莞类卿这么一个角色, 这紧要关头还整这一事, 这杆火自然是涌那人身上了。 唏嘘一阵,大家又恢复如常,忘性大。 林途站在一边大气不敢一喘,周遭气息凛冽,周青山冷着脸,翻看文件,指尖敲动一下,林途心猛跳一下。 巴塞罗那秋天多雨季,下不停歇。 他始终未说一句话,林途冷汗打湿背,这么多年头一次有这样的压迫感。 就在前十分钟,在港市的魏潮生打电话过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幸灾乐祸的意思,有人开启了猛烈追求了咯。 陈柯这人,周青山对他有印象,见过两次,一次酒馆门口,一次公司楼下。 公子哥做事轰轰烈烈,排场大,拉风跑车停楼下,喊住周青山,说要跟他竞争。 周青山笑了一下离开,未搭理他。 陈柯这人不怵谁,从小就是山大王,没完全接手家里公司,有点小职位,明里暗里给周青山使绊子,这点伎俩在周青山眼里就是儿戏。 他从未放心上。 听到他要追求倪南时候,只是多分了神过去,在听到倪南与他通话时,才慌了心。 手背留了疤。 老爷子来京城时看见手背的疤,问他怎么回事,他在上面摩挲几下,说是不小心烫到。 不小心,他这样的人得是多不小心才能留下一道疤。 - 潜水合照拿出还附赠着红围巾,倪南把它细心叠好又放回去。 她把照片洗出来放在一个小相册里面,从京城一起带了过来,她说不要再多念头了,要真正做到很难,本身也是念旧的人。 姥爷告诉她,如果放不下,那就不放下吧,坦然去记,坦然去想。 刻意忘记也是遗憾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她听进去了。 白哈巴进了秋,游客变多,摄影师也多起来,倪南跟随姥爷一起出去,遇到从京城来的摄影师,为他们带了一段路。 摄影师看倪南眼熟。 一旁好友打趣说:“你看哪个不眼熟?” 本来是想说“你看哪个漂亮妹妹不眼熟”的,看见长辈在,话生生咽回去改口,以免被打。 “不是,这回是真眼熟。” 倪南不认得他,学校或者周青山的圈子,她都没见过他。 把人带到地方以后就打算离开,摄影师还在嘀咕眼熟,倪南回头笑了一下:“可能是大众脸,相似长相的人很多,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说完离开。 姥爷在半路笑现在的小伙子,搭讪还跟他们那时候一样,没点进步,还没真诚。 快餐时代,真诚本就难得,也有人讨厌真诚,觉得不自在不自由,合适与合适碰不到一块,同频率的人各自抱怨,各自错过。 再遇上下一个不同频率的人。 倪南后面又遇见那个摄影师,他问倪南哪里有可以骑马的。 这个属于这里的旅游服务。 倪南没怎么了解过,不知道,让他问一下游客中心的人,或者网上搜一下。 面对纠缠般的搭讪,倪南处理起来顺手,大学没少处理,摄影师不依不饶跟着,倪南本来就因为陈柯最近一直打电话烦躁要死了,这下又来一个。 希望来的不来,不想看见的一个一个涌到面前来。 心情更加烦了。 倪南话留了体面,只看对面的人听没听明白,听不明白她可以再说一遍不体面的。 幸好,是要面子的人。 倪南离开边境线回家,姥爷跟好友聊天去了,她打开电脑什么也没做,只是打开电脑,坐了一个下午。 接到高湫电话在晚上八点,对她来说还是白天,天很亮,高湫跟她说,可能年底要订婚了。 好突然。 倪南久久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你……” 高湫“唉”一声后笑,“谁叫我姓高呢,谁叫我普通又不那么普通呢。阿南,我跟你说过,我最不想要活成我妈那样子,温顺软柿子,城堡里的雀儿。” 她初中开始叛逆,逃脱她妈带来的影响,一头卷发,飞扬的眼线,下三白看垃圾的眼神是她的标记,与大众脱离轨道的审美才是高湫。 最洒脱的人被禁锢。 “我好羡慕你啊,阿南。” 高湫没忍住哭,说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就跟顾塔那个烂人纠缠下去,或许叛逆期可以更久一点。 倪南想说点什么,高湫不给机会:“阿南,你别祝福我——” “我祝你死性不改。” 高湫愣了几秒,悟透这句话,笑着哭。 死性不改你的叛逆。 后来断断续续一些消息是从陈柯口中知道,这个人知道怎么让倪南不将他拉黑删除,每次有意无意透露一些高湫近况。 狡猾得很。 倪南更讨厌了。 她是真的很讨厌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尤其还是被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有安静过一段时间,秋转冬的时候,倪南换了厚毛衣,去食品杂货店拿一瓶乌龙茶,拧开瓶盖喝一口后看手机才发现,陈珂居然大半个月没有找自己。 是件喜事。 宋文女士要去寺庙拜佛,电话打给倪南,问她上回那个小师傅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她去谢谢,乌龙茶没喝完,剩了一半在桌上,手中的笔搁下。 她嗓子干,拧开瓶盖又喝一口,说不记得了。 “行咯,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对了,家里前两天来了你的快递,我给你放在房里,等你回来的时候再拆吧,过年是要回来的吧?” “应该,我也不确定,要不妈妈你和爸爸过年来姥爷这里吧,姥爷适应不了京城,我们是能适应白哈巴的。姥爷一个人在这里怪孤单的……” 宋文女士嗯一声:“看今年姥爷怎么说,以前我们说过来过年,他不愿意,说要一个人清净。去看过姥姥没有?” “还没有,姥爷说还不到时候。” 聊了一会儿,倪南听到司机师傅喊潭柘寺到了,宋文女士匆匆挂了电话。 手指停在跟周青山的聊天框上,半响后点进去,输入又删除,斟酌怎么询问开口。 直接问那个快递是他寄的吗?还是说自己收到了一个快递? 好像无论哪种说法都是潜意识在笃定那个快递寄件人是周青山。 知道她家的地址有好几个,倪南犹犹豫豫退了出去,然后把手机搁到了一边,提笔写东西。是他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再要有牵扯吗? 缘的开始还要是她踏出第一步吗? 人之间缘薄,亦可深,事在人为。 - 那“正在输入中”不会再显示以后,周青山才放了手机,前面林途说的话走神没听见,让他又说了一次。 港市的项目顺利推进,只是老宅最近不得安宁,老爷子威严再有,架不住年事高,后来的毛头小孩天不怕地不怕。 入冬干冷,京城第一场雪早下过,回老宅那天不知道第几场,犹记得新年时小姑娘电话里软甜声音问他,他那里下雪了吗? 望他眼中起风 第56节 那时下的不大,今天下的很大,肩头发丝都落白,路过花园,那盆君子兰换了新。 老爷子骂了很久,说是宝贝,周青山看这盆新的,瞧不出什么不同。老宅里热闹,周青山一进去,这热闹就止了。 没人敢大声说话,周青山脱下黑色大衣,漫不经心抬眼,那股懒散样又回来,比起他低气压严肃样时,这样懒散看起来事事不在意才是最可怕。 谁能知道不在意底下的在意度。 无知无畏的年纪谁都敢顶撞,以前家里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开端不如说是周知安,他不掩饰自己的疯与野心,导致他人的蠢蠢欲动。 自己不敢上,教唆小孩去,小孩有免死金牌嘛,不怕的。 但是忘了周青山这里,任何人都不会有免死金牌。 待人都散去以后,老爷子从书房出来,周青山一皱眉:“谁又给您买了奶茶?不是叫您少喝一点?” “你别管。我问你,陈家那小子出事是不是因为你?” 手脚骨折在医院。 周青山摊手:“我最近多忙您是知道,我无暇顾及其他,他跟我又没有几分必要联系,我弄他做什么?” 老爷子看他睁眼说瞎话。 “那小姑娘跟你是不是必要联系?” 茶杯见底,指腹不自觉摸到手背的疤,笑了几声,老爷子眼睛在他手打转,一只手戴表,一只手戴手串。 也是不嫌手上东西多。 “我老了,别的事情是帮不到你什么了。过去刻板,做错过事,现在要想悔过应该也是为时不晚。” 像是跟周青山说,又像是嘀咕说给自己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3 02:02:47~2022-08-13 21: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半截信 被邀请去作为光荣校友发表讲话时, 周青山在江津砚的地儿,陈设都没变,只是手往沙发背搭过去时少了点什么。 挂断母校电话, 指腹在沙发背轻摩挲。 江津砚嗤一声:“邀请你还不如邀请我, 你在台上能讲什么?” “讲——”周青山收回手, “上帝助自助者。” 江津砚笑大声,手机键盘啪啪啪打字,声音十分响亮,“这句话用多少年了?我记事起你就在说这句话了吧?现在还拿这话去敷衍啊。” 周青山沉沉一声嗯。 江津砚回完消息, 拉他去酒吧,周青山兴致不高,拒绝了,去了一趟茶社。 茶社老板前两日回国,灰白长衫, 手中执把折扇, 开开合合把玩,站在茶社门口等人,等到人时, 往身后看一眼。 “上回那个小姑娘呢?怎么没一起带来?” 枝繁叶茂的六月, 热夏与凛冬, 听起来不久远,已经是去年的事情,走在台阶上,摔倒会落泪的小姑娘飞向了她的旷野。 周青山走得极慢,何隽在前面等着, 手里扇子转出花样了, 听见周青山空远声音, 在林间雪落地倏忽不见。 都没能听清。 茶泡好,何隽摇摇头叹:“小姑娘要离开也不一定是真的想要离开,周老板这点怎么会不明白呢?” 周青山握着茶杯笑了一下,明白如何,无可奈何后的选择还少吗? 在茶社坐到打烊,手机里江津砚视频发了不少过来,致力于邀请他去喝酒,喝酒解忧愁,忘却烦恼事。 一旁的何隽默认他去,起身去拿东西,从柜子里拿出不知春递给周青山。 “你那小菩萨不是爱喝的嘛,留了一些,到时候你带给她。” 周青山接过时说:“带不带得到另说。” “故人会相见。” 何隽低语一句,茶社琴声落尾声高,一瞬间的恍惚,周青山抬眼清明,又见他笑着说:“真的啊,虽然我没怎么见过她,就那一次吧,我感觉她很喜欢,那种喜欢跟普通相识恋爱的喜欢不一样,杂着一股小心翼翼,恐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身上莫名来的怯意,是周青山的疑惑。 酒吧没有去,他还不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去解忧愁,回了酒店,装有不知春的袋子放在圆桌上,灯光开了一盏。 城市喧嚣,房间寂静,周青山疲惫入睡。 一夜无梦。 附中翻新过后,食堂变得更高大上了,菜品种类也多,跟外面小店摊子争生意,其实也说不上争,只是学校不希望学生在外面吃。 周青山从小就经常作为代表讲话,开始是有稿子,脱稿讲话,后来随性而为,想到什么讲什么,经常把底下老师的心情搞得像过山车一样。 而立之年,老师们以为他成熟了,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周青山前半段正常讲,那句用烂的“上帝助自助者”又用上。 后来不想讲了,学校又安排了时长,他松了松衬衫扣,握着麦笑,他一笑,底下就沸腾,迷妹到现在都还不少。 青春脸上,周青山从台上往下看,黑发高马尾,校服一丝不苟穿身上,眼里忽然倒映倪南身影,明明从来没见过她的高中模样。 好像在这一刻见了全。 周青山神色顿了几秒,话也停顿,草草结束讲话,下台往礼堂外面走,领导在身后叫他,扭头说出去抽支烟。 烟拿在手里没点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随处走。 老孟不知何时也出来了,走在他旁边,老孟调侃他这个年龄还没找个女朋友,当初那么多小姑娘追,现在都没啦? 两个人联系只限于逢年过节,多的没了。 周青山笑了笑,反问他怎么还没找个老伴,老孟瞪他一眼,转了话题。 边走边聊,聊一些往事,老孟带过毕业班不多,让他记住的也就是那些个人,说起周青山留在他办公桌的书。 后来都是给了一个小姑娘拿走。 “你那笔记我都看不懂,小姑娘认真点头跟我说看得懂,后来还用你的解题方法来解压轴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懂的。” 说完没听到回应,扭头抬眼看周青山,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荣誉墙。 上面是每一届最优秀的,周青山那届是他,他的目光锁在了第二排左起第三个,老孟的声音再度响起。 “就是这个小姑娘,别说,她跟你还有几分像,尤其那一手字最为像,风骨尽得,把你俩的字放一块儿都还分辨不出谁是谁。” 猛然想起转糖画那天,他的倪倪说她的字没办法见人,就不露拙了。 周青山询问老孟更多的事情。 “你记得我吗?” “我听过你。” 长椅下的对话绕在耳边,周青山忽然一笑,他的倪倪真是好会哄骗人。 周青山开始较起细枝末节,捡起被遗忘不在意的细碎,才觉得自己可笑,她同别人本就不一样,她所图什么呢? 匆匆离开附中回到西山,阿姨正在换水,跟他说小金鱼状态都挺好的,周青山点点头去楼上,倪南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只穿走了那条白裙子。 阿姨从楼下上来敲门,手中拿着一枚夸张戒指,小心问着,是不是倪小姐的东西? 那个像西蓝花的戒指。 - “我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吧,”倪南站在草原上哈着白气说。 宋文女士要去见位好友,打扮时候总觉得身上少了什么亮点,珠宝换了又换,都不合适,过于高调或过于低调,没有恰到好处入她眼的。 想到倪南那枚,进房间翻找之前脚步一顿,在门口打电话给倪南,问她放哪了? 倪南最后一次见那枚戒指是在周青山生日的时候,那晚上有点疯狂,兴许无意间打落了,也或许在她情迷意乱时摘掉,放在了哪个桌上。 之后忘记戴上。 这些不可能跟宋文女士细细说,刚说完宋文女士心里来了气,戒指那么贵说掉就掉,“是不是你不喜欢然后丢的?” “不是啊?我怎么可能会去丢掉,我真的不知道——” “好好戴手上怎么可能会掉?” 倪南蹲下来,声音透着一股浓浓委屈:“可它本来也就大了……很容易掉……” 不合手指,不合她眼。 宋文女士不相信,“你要是不喜欢就和我说——” “我说了你就会听吗?我说过那么多次不喜欢,你哪次听了,我房间多少东西就是因为你喜欢才买的,我丢了吗?不是都好好在那吗?” “那枚戒指我真的找不到,我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声音有了哭腔,宋文女士一下冷静下来,那点火被泪水扑灭,“行了行了,没真的怪你,就是今天去见一个朋友,没找到合适搭的,心情有点烦。掉了就掉了,等你回来再买,去买你喜欢的。” 倪南用手背抹去泪,又说了几句挂断,姥爷过来喊她回家,身边还跟位老爷爷,看着和蔼和亲,面容慈善,一直对她笑。 她也笑着回。 到了家,倪南去洗水果招待客人,这位老爷爷是出来旅游的,他不想订民宿,看有没有住民愿意让他住在家里,怕把他当坏人,身份证什么都给,给钱也大方。 姥爷说他住一晚给一万。 当时听到的时候倪南整个人呆住,一晚上一万,就住他们这个木楞房?是老爷爷不知道物价还是单纯钱多没地方花? 姥爷没要这么多,不收他钱,让他早上起来帮忙干干活就行。 “你们这边的水果就是甜啊,”老爷爷吃了一颗提子说:“不像我们那,有一回我孙子给我带来提子,酸得要死,牙齿都快酸没了。” “老爷爷您是哪的啊?” “京城。” 望他眼中起风 第57节 倪南手一顿,明明旅游的人来自全国各地,她却总能精准遇到京城的人,坦然想他,入梦都是他,连做了几日有他的梦,现在听到京城恍惚。 她也捻一颗提子入嘴,甜甜一笑:“没有吧,我在京城吃过的提子也很甜啊。” 周青山很会挑提子的,倪南有时候回学校就在摊子上买水果,拿一串提子准备装进袋子里的时候,周青山拿另外一串去称,他肯定说这串甜。 到宿舍后分给室友,大家都说甜,问她哪买的。 “那就可能是我孙子故意的了,那两天和他闹了不愉快。” 还会这样吗?倪南心想老爷爷孙子应该年龄还不大,会这样幼稚又搞笑。 老爷爷健谈,倪南不觉中和他聊了几个小时,自己的情况都被老爷爷摸清楚了,倪南还只知道他是京城来的。 感觉不公,倪南问起老爷爷,老爷爷到底是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嘛,哪能那么容易进套里去,问着问着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没,没男朋友。” “没有就好,我那个孙子也单身,等你什么时候回京城一起吃顿饭,我让他感谢感谢你。” “啊……”倪南诧异抬眼。 “我孙子虚岁三十三,与你差十岁,年龄稍大了一点,但你们年轻人不是总喜欢说‘年龄不是问题’,倪小姐能接受多大的年龄差距?” 姥爷笑了一声,“她啊,刚好十岁,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老爷爷一拍掌,情绪激动,“那不正好了!我孙子刚好符合,到时候你们两个见见。” 在莫名的状态下被安排了一桩相亲? 倪南感觉很奇妙,说算相亲吧感觉也不算,可老爷爷都说到男婚女嫁了。 倪南全程礼貌微笑,不失礼貌,说她就点点头。 夜晚的时候,倪南烧水喝,只开了小灯,突然眼前一片光明,白炽灯亮,缓了好久,老爷爷慢慢走过来,声音也慢慢的。 “倪小姐,是在烧热水吗?” “对。您叫我倪南就好了,您是要喝热水吗?刚刚烧开还有点烫,我给您倒出来放旁边冷一会吧。” “不用麻烦,我泡点东西,晚上不喝睡不着。” 倪南哦一声点头,拿着保温杯准备走,她以为老人家泡药喝,也没多问,转身一瞥。 优乐美? 这不是奶茶吗? “爷爷您?” 老爷爷泡奶茶手法熟练,眼神看来,似乎是在问:你也要吗? 搅拌均匀,抿了一口,嫌弃说道:“味道还是不如店里的。” 之后便问倪南他们这边有没有奶茶店,有是有,在禾木,还得驱车过去。 倪南见老爷爷有想去之意,想起什么又说:“对了,那是咸奶茶,不是甜的哦。” 她不知道第二天老爷爷是不是去禾木了,早上起来没看见人,姥爷也不在家,坐在电脑前完成了一半工作,要关电脑的时候,灰了好久的头像突然亮了。 周霁:【刚刚想起q.q密码,小妹妹还活着吗?跟你说一声,信只有半截了,我家去年突发大火,很多东西都烧没了,你这封信我只抢救到了半截。】 周霁:【我回京城了,你还在胡同吗?要不要把上半截信补一补?】 看到周霁头像亮,发来消息时候,倪南手都在抖,深呼吸好几次,冷静下来,点进去看完已经完全冷静。 扯了扯嘴角酸涩笑。 积压的情绪爆发是早晚的事,风声大,姥爷新装的风铃摇晃不停,清脆的声音一直响。 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键盘上,那点痴念也破碎,好像她命中注定没有得偿所愿的命,胆小鬼假借他人之手诉说自己的青春少女心思,那一段暗恋无光的日子。 算了,她说算了。 倪南:【你人没事吧?】 周霁说挺好,就是有点毁容,脸上有点疤,不过他自己挺满意,说有颓废艺术家的感觉。 心态好,没怎么为脸上的疤烦过,又问倪南信真的不补了?不送了? 倪南:【嗯,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聊了没两句那头说拜拜,有事忙。 倪南把电脑关上,往窗外看。 只剩的半截的信是次品,次品哪能捧到他面前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3 21:54:01~2022-08-15 02:5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雪压枝 咸奶茶大多人是喝不来的, 老爷爷不另外,他爱喝甜奶茶,倪南开门看见两位老人家一人抱一箱可乐。 头顶三个问号。 倪南帮忙搬到里面, 她怕老人家闪到腰, 放好后问:“给我喝的吗?我不爱——” 姥爷努努嘴, “这老头要喝。” 倪南在原地尴尬死了,还好宋文女士的电话进来缓解了尴尬,她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老爷爷,这老爷爷有一颗年轻的心。 又爱喝奶茶又爱喝可乐。 只是家里人不说吗?年轻人喝多了这些都不好, 况且他们年事已高,不管这门“相亲”最后如何,倪南现在已经给老爷爷孙子打上了不靠谱。 到了空旷地,宋文女士在电话里说,戒指找到了。 倪南很疑惑, “在哪里找到的?” 蹙起眉想了半天, 不得不回忆那一天的各种细节,渐渐脸红了起来,难道真的有失忆某一段?自己是戴回家了? 她手指在雪地画圈, 雪化水, 她贴在脸面降温。 “你落在宿舍了啊!大早上学校就给我打电话, 问我是不是倪南家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倪南垂头,头发用鲨鱼夹夹住,纤细脖颈露在寒风里, “掉宿舍了啊……” 只有她心底清楚, 不可能遗漏在宿舍, 被遗漏的只有玉兰枝。 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宿舍,她也清楚。 置顶早就取消,消息沉底,她要去翻找得往下拉好久,拉到一半突然闪退出去,倪南愣住在那里,之后再没有打开的念头。 跟骑马的小孩儿绕边境骑了一圈,风刮人痛,小孩穿很严实,围巾戴上,垂下来那截还有漏针,倪南指了指漏针的地方。 他炫耀般取下来:“我这是心爱的女孩给我织的,不是那么完美,但是我最喜欢的!我不可能再有更喜欢的围巾了!” “沙达,你要珍惜她。” “当然!姐姐你有给谁织过围巾吗?为什么女生喜欢织东西送给男生呢?有什么含义在吗?我向她表达了我的喜欢,可是她拒绝我了,就在入冬的时候她又送我一条围巾。我不懂她。” 倪南笑了一下,奔腾而去,远远丢下一句话。 “她也喜欢你。” 沙达追上她,一直确认问是真的吗?倪南点头说是的。不会有心血来潮无缘无故的一条手织围巾,耗时耗力不厌其烦一针一针勾。 倪南停下刚想转弯,迎面奔来一匹失控的马,她的马儿受到惊吓,倪南赶紧抓紧僵绳,身体往前倾,蹬紧了脚蹬。 有惊无险,好在没有发生意外。 那人过来道歉,倪南着急回去,摆了摆手说没事,跟沙达说了一句就骑马走了。 这马儿是姥爷最喜欢的一匹马,倪南栓好绳,往屋里去,从柜子里找出那条红围巾戴上。 去给沙达弟弟补习的时候,沙达弟弟握着铅笔在草稿本上画圈圈,心思不在题目上,盯着倪南的围巾说:“姐姐,为什么你的围巾没有那么多空的地方啊?我哥哥那条有好多。” 倪南让他自己算出那道题,在一边拿手机正刷,闻声抬眼,愣几秒。 没回答他,敲了一下他的头,让他赶紧写题目,不要想动想西的,他闷声哦一句,没两秒又开始指着窗外的雪山。 念着古老传说。 生出更远大的幻想,他在问京城是什么样子?交通便利吗?下大雪的时候会不会也封了道路?高楼大厦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平房? 倪南揉了揉他的头,要他好好学习自己出去看一看。 沙达弟弟又哦一声,题仍然没有算,手指摸着倪南的围巾,好舒服的毛线,撑着下巴问:“姐姐,你这条围巾也是有人送你的吗?” 倪南低头看了一会儿,点头说是。 沙达弟弟也问含义。 是到一轮月的出现,倪南恍然明白自己反常行为,姥爷跟老爷爷俩人喝酒聊天,聊到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停不下来,有彻夜长谈的打算。 她坐在外面静静看月。 很冷,但倪南不想进屋。 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她一双眼忽闪忽闪。夏天的围巾告诉她不必总时刻想起,有需要的时候再想起他,他欢迎来麻烦他。 也是证明她追逐月亮途中曾被照映过的存在。 翌日倪南收到信息轰炸,室友告诉她她火啦!都上热搜了,全部都在讨论。 倪南在被窝里翻个身点开了热搜词条,朦胧眼,随意翻了翻,又睡过去。等到清醒的时候,热度降了一些,她看了看就没再关注。 马失控奔来的那一幕恰好被人录下来,她冷静快速处理避免了危险的发生,然后潇洒骑马奔腾离去,束高的马尾迎风飘,白雪皑皑她也一身素白。 视频播放量很高,全网在猜她是谁,高中大学认识与不认识的人评论参一嘴,说我认识,我跟她是同学。 清冷孤傲的玉兰再冬绽放。 - 林途刷到视频的时候立马就给周青山看了,再他之前江津砚和陆曼魏潮生他们已经发过一次,看他什么反应。 望他眼中起风 第58节 周青山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看完了整段视频,然后放下手机。 老胡同开了一家艺术性十足的书店与花店,一楼花店,二楼书店,老板长得也艺术,美中不足是脸上一道小疤。 写信业务依旧在。 不少慕名打卡的人过来,说他再卖点明信片可以跟三生有信争一争人气与生意,周霁不屑笑说,不跟别人比,而且那店,信总丢。 高一的时候他进去写过,写着好玩,五年后收到短信说在派送,送了多少年了,他也没收到,都已经忘了曾经写过什么。 客人要包一束花送朋友,拿不定主意,让他帮忙选一选,问了需求与对方关系,他选花包了一束,门口又进客人,周霁看了一眼又忙手里的活儿。 知晓新进来那位客人是周青山的时候,周霁在二楼选书装盲盒里去。 靠窗位置能看见倪南家,周青山就坐在那里,一颗被雪压弯枝的树,树下走动的女人,他想起在马背上潇洒自在,眉眼间透着一丝傲然的小姑娘。 两个人的五官是有几分相似的,倪南给他看过全家福,实际是更像爸爸,可能是身上那种不争不抢的气质。 桌上摆了一本书,从头至尾都没翻看一页。 京城繁华霓虹灯亮整夜,旷野无尽,风萧瑟,她的小姑娘好像天生属于旷野。 旷野是她的归宿。 在那里,她的灵魂也滚烫发热,周青山反复观看视频,直到身旁路人。 公司有事,林途在胡同口等待,他将书归还原位,在夹缝中间看到一封边缘灰烬的信,他以为是别人落下了的,书放进去准备离开。 “给你的。” 周霁抱着一个盒子出来,“好几年前,有个小姑娘在我这里写了信,只有收件人,没有地址,找到你也是缘分。” “希望现在还不晚。” 会议上面,周青山一直蹙眉,底下的人惶恐不安,不知道这位爷今天怎么了?散会时,周青山直接回西山。 路过长街,人拥堵,车辆进行慢。 糖画摊子的小孩多,囔囔转个大龙出来!林途摇上车窗隔绝外面嘈杂声,往后视镜一看,怔住,那个神情从未有过松动的男人因为外面小孩糖画碎掉而出现松动。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倪倪糖画碎掉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伤心?他的倪倪哄骗人有一套,将他骗住,从未细想过一切的缘来。 师傅跟他说,小姑娘写的是“周青山”三个字,那一手字漂亮得哟,他还从没见过第二个写得如此好看的。 回忆撕开了小口子会慢慢变大,他脑海猛出现倪南潭柘寺那句话。 照片。 人潮褪去,车得道。 那封信掀开了一段尘事,周青山反复摩挲读信,自嘲勾了勾唇角,他如此愚钝,从没察觉她话语中更浓更久的爱意。 【喜欢一个人从不有所图,那是一场甘之如饴的沉沦。 我的暗恋从一开始就是结束的,是我自己加了剧本,东拼西凑出你的青春轨迹,复刻了一遍,成为第二个周青山。 周青山,这封信你不会收到,我的暗恋永埋地底,不见天光。我不有期许再见面,你平安顺遂就好。 周青山,你会幸福的对吧?】 信的内容只有这么多。 周青山心底久久平静不下来,捏着薄纸往下坍塌,四肢麻痹,他转身放手给她周全,却不想是用世俗隔开二人,一场长久大雨中,他给她撑了伞,最后最将伞拿走。 潭柘寺再跪拜,主持相熟,问他今日怎么突然来?周青山行至姻缘树下,拿起一张照片问他,这位姑娘你有记忆吗? 主持观看几秒,点头说有的。 每年雷打不动会来,后来来的少时,他还问过,小姑娘脸上染绯红,眉眼间满满幸福笑。 “长梦成真,我来还愿。” 烟火缭绕,不息不灭,周青山敛下神情,人海茫茫百感交集,他抽身不脱,在俗世一遍一遍捻着灰烬薄页,指腹蹭了灰。 相机有过缺失,最早的照片停留在他为倪南在玉兰花下拍的,再往前是没有了。 陈柯出院站在花店面前,指花询问。 人来人往里,京城小雪,他于风雪中回头,那抹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他的倪倪。 紧绷的神经到家都没有舒展,涌来一种无力感,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一个人能等一个人多久?又能在没有回应的爱里坚持多久?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他竟然不知道这么一个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姑娘在无尽草原洒脱傲然的另一面。 不知道她喜欢自己这么久。 也自然不会知道她还能喜欢自己多久。 周青山长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的危机感 感谢在2022-08-15 02:53:44~2022-08-16 00: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慕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蝉鸣声 新年不回京城, 老爷爷也留下一起过新年,跟宋文女士和倪钟生打完视频通话以后,倪南去帮忙包饺子。 红彤彤灯笼挂檐下, 老爷爷在贴窗花, 只是好像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似的, 拿着窗花不知道怎么贴。 倪南刚准备包饺子,姥爷让她去外面帮忙把窗花贴了,她刚想说不是有老爷爷在嘛,抬眼看去, 头发花白身板笔直的老人跟个小孩一样拿着窗花好奇。 她其实也不大会贴,在京城的时候都是宋文女士忙活,她基本不用怎么动,过去是半斤对八两,两个人互相望一眼, 倪南拿手机出来搜。 勉强贴好, 不如别家工整。 年夜饭是倪南跟姥爷一起忙活出来的,满桌子饭菜,倪南还挺有成就感的, 拍照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一个超级可爱的颜文字。 高湫发短信过来, 说花收到了,新年快乐。 倪南希望她能真快乐,给她看了白哈巴的强降雪,并邀请她以后来玩,她答应了。 新年愿望, 姥爷问她想要什么? 倪南摇摇头说没什么想要的了。 以前太多想要的, 抓着每一个可以许愿的点, 贪心以外有更多的贪心。 老爷爷过完新年回京城,离开前一天跟倪南还有姥爷去了河边,手指头都冻没直觉了还要去碰一碰冰面。 都是姥爷在跟他聊,倪南在一旁听。 姥爷很久没有这么一个聊得来的了,不舍的语气想要挽留片刻,老爷爷那边真的有事,没办法多留,约了明年冬天再见。 倪南去送的,老爷爷走了几步远又折返。 “好姑娘,京城再见。” 倪南祝他一路平安。 回到家发现姥爷不在,倪南找了一圈,路过村民说往上面走了,他手指的方向是埋葬姥姥的地方,倪南道过谢往上跑。 积雪仍深,跑起来吃力,寒冷天里出了汗。 姥爷一壶酒摆在前,絮絮叨叨说话,讲很多,手里一张纸记着一年到尾的所有事,他怕自己忘掉,所以记了下来。 生活的细节繁琐姥爷都会讲,倪南放轻脚步在一旁蹲下来,姥爷讲到那位老爷爷。 “京城来的,就是你讨厌的那个京城,人还挺有趣,爱喝饮料的一老头,他说要把孙子介绍你的乖孙女,不知道人怎么样,要是人品不差,长得也不差,恰好我们孙女又能看对眼,做个亲家也是挺好的。” “你最担心的事也落个安心。” 倪南缓缓扭头,喊了一句:“姥爷?” “说给你姥姥听听,最后相的怎么样还是你们小年轻的事,以你的意愿为主。” 倪南闷哼一声,扭回头和姥姥告状:“姥爷最近不遵循医嘱,乱吃东西,抽烟喝酒,还天天往外骑马跑!” “身子骨还硬朗。” “那也就是你觉得!检查报告不是这样,你再这样下去,姥姥以后都不来梦里看你啦。” 姥爷相信梦,这是他唯一的寄托,有时候姥姥不进入他的梦中,他就会拉着倪南诉说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并没有犯什么错。 没办法去解释的,只能捡一些宽慰的话去说。 以前有人说姥爷怎么一把年纪还迷信这些,哪里有托梦这回事,告诉他都是假的,宋文女士知道以后拉着还在初中的倪南去跟人吵了一架。 人活在世就得有个寄托,没扰人,干嘛要平白无故去打碎人的寄托呢。 姥爷颓靡好一阵,直到再梦见姥姥。那以后姥姥没出现在梦里姥爷就会有点着急,这成为家里人能管住姥爷的唯一办法。 姥爷只听姥姥的话。 时候不早,风大,倪南看见看看擦拭墓碑飘雪,嘴唇碰了碰冰凉碑,小声说:“乖乖,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倪南从小到大渴望的都是姥爷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浪漫永不落俗。 听姥爷讲一万遍和姥姥相遇从京城出逃到这个西北第一村的故事也不腻,她爱听,也憧憬。 记忆中姥姥的模样已经随岁月淡去,只记得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是柔骨,眉波远山,眼眸清柔。 爱戏曲,爱玉镯,爱甜食。 屋里墙上挂着相框,老照片黑白,姥爷踩着椅子上去取下来擦拭,手上这框是爱人与好友,如今是只剩他一人。 倪南趴在桌上看着姥爷,如姥爷所说,这人世间的面,就是见一面少一面。 她右眼猛跳一下。 日子忙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冬春何时交接的,只是伏案桌前抬头时发现已经是春末初夏时间指尖溜走。 隐约有了蝉鸣声,推开窗是温和的风,鸟儿飞过天,少年骑马谈笑声。 宋文女士打过几次电话来问她工作的事情和什么回去,走亲戚的时候,他们问起倪南现在在做什么的时候,宋文女士都不知道怎么介绍。 望他眼中起风 第59节 不死那念头,想让她去当个教师。 倪南再接到宋文女士的电话直接丢给姥爷,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可怜的样,姥爷接过电话。 “你就尊重孩子的意愿,她不想当老师就别让她去当,你小时候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尊重你的意愿?你要学什么,不学什么是不是都凭你自己的想法?况且你那时候还不如她,一天一个想法,再说她现在不是挺好的?上过杂志你没看啊?多有出息。” 宋文女士在那问什么杂志,倪南随意说了一个,终于打发了。 姥爷看她没事做的样,让她来研磨。 “姥爷你要写字了啊!” 上一次得见姥爷字迹还是三年前,他给一位友人送去。 “给你写一幅字,做你以后新婚用。” “什么啊,我还没男朋友呢,你就给我想结婚的事情了,万一我以后不结婚呢?” 姥爷拿笔墨纸砚,笑了笑:“那就当给你的不婚礼物。” 好奇怪,倪南感觉姥爷奇奇怪怪的,在一旁研磨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瞄一眼姥爷。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 字磅礴大气,气势十足,龙泉印泥盖下去,一幅字成。 风骨铮铮,字如其人,姥爷赠与倪南。 “可是你这个是祝新婚的啊?姥爷……”倪南拿着愣愣说。 姥爷放了笔,敲她头不开窍:“你还真想不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啊?姥爷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你要相信,山高水远总有人朝你奔来,我们的小孩值得。” “不要自卑不要怀疑自己。” 姥爷说这话的时候总感觉像在讲最后的话,让他操心的还有倪南她妈,脾气有时候有点暴,倪钟生是个好脾气,可长时间的不着家也是不行的。 他叹气说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倪南把字收好,过去挽住姥爷的手,“姥爷,你就慢慢操心,不着急,我还有好多事要你操心的。” 姥爷笑了笑,问她去不去河边打水漂,看看退步还是进步了。 同行去的还有沙达,倪南漂了好几个,扭头大笑,自己这是进步很多。 白桦林被风吹响,倪南望见无尽的林,笑止住。 记忆不合时宜涌出来,斩不断的麻,沙达刚想问她技巧,就看见她坐在一边不动了,垂着头,不晓得是想什么。 沙达过去蹲着,低头看倪南是不是哭了。 倪南被他吓一跳,“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哭了。” 倪南疑惑:“我哭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倪南默了几秒,偏过头说:“想到点事。” 那时倪南生日,她问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吗?他没想就点头可以,不上心,都不想想自己是否能做到就答应,也许又是随口的答应,是她当真。 要他记得答应的自己,最终也是忘了。 沙达追问,倪南烦躁皱眉,摸了一块薄石子,随手一扔,在水面飘起来。 “一个王八蛋失约了。” - 周家大洗牌,老骨干全部换下,换了新人,周青山说一不二的性子没人能撼动他的决定。 老宅书房里面,老爷子发更白,对他此举动没什么意见,只是笑:“锋芒太露,树敌多,小青山,你比年轻时候的我还要无畏。” 周青山疲惫揉揉眉心,回老爷子,左右一个命,拿去就是了,有什么畏的。 “你不畏自己,畏她。” 周青山手僵在空中,无声轻笑:“她平安。” 一个不信神佛的人常跪殿前,一声一声诉她平安,捻佛珠,望大雨。 只可惜京城的风不会往西北吹,倪南听不见他的所求所愿,就像旧事里的倪南,那一场暴雨狂风也将她的喜欢带不到他面前。 “事情都有了结果,你也可以休息休息了。”老爷子说:“说要带回来的小姑娘该带回来了吧?我让你逾期那么久了。” 周青山叹:“不知道小姑娘还愿不愿意跟我回来。” “找都还没找,就在这里想有的没的,”老爷子呛他。 周青山闭了闭眼,去赴江津砚的局,确切说不算他的局,老孟大生日,他心血来潮说要操办,辛苦老孟高中那三年了。 高中校友来了许多,周青山面生,记不住他们,他们上前打招呼,他笑了笑礼貌性握手。 大多成家立业,像他们还没成家的也少,很多孩子都读书了,江津砚感觉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了,惊讶张大嘴。 周青山靠着椅背,全程没怎么说话,菜也没怎么吃,偶尔跟老孟讲讲话。 喝多酒,大家又变成十七八岁的模样,暂时忘却现在的身份,无忧一会儿,聊起高中糗事,不知酒醉脸红还是尴尬而红。 周青山这会儿敛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大家伙敢跟他说几句话,说起那时候好多人暗恋他,结果他也谁也没看。 真是不知道最后到底怎么样一个人能入他眼,走到他心里去。 周青山闻言一笑,脑海里浮现的是潭柘寺长廊,小姑娘冒失上前,磕磕绊绊询问,得到否定垂睫失落,手里的纸张攥紧有了褶皱。 谁谁谁暗恋他,写过多少封情书,周青山轻飘飘一句是吗?没印象,折碎多少人的心。 他就是这样,难得有上心的东西。 老孟给他翻倪南的照片。 “这小姑娘班级活动啊,晚会什么的都不参加,积极性不高,安安静静也是让人省心的小姑娘,成绩不错人长得讨巧,那时候我还挺喜欢她,可比你们好太多了,三年都没让我操过什么心。” 桌上趴了好多人,周青山跟老孟碰一杯,喝了今晚第一口酒,不经意聊开了话题,问到倪南。 老孟对她的印象也就这些了,乖巧却没太多记忆点,若是说起班上调皮捣蛋的,他还能多说一说,可这姑娘过于安静。 想到什么又说:“她也考去京大了,你不是常去京大?或许有碰见过她。” 周青山一下清明几分,外头是大雨,那天也是大雨,京大领导说要让他尝尝食堂的饭菜,刚出办公楼倾盆大雨,一把伞不够人。 校领导打电话让人来送伞,黑色西服沾了雨迹,看不见摸得着,周青山拍了拍袖口,抬头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面前路过一个清瘦的小姑娘,杏白色裙摆污水染了色,她撑着一把伞,手中还拿着一把,周青山看了一眼,极轻极淡的一眼,很快收回。 正偏头要回校领导的话,怯生生软软的声音响起,雨滴打在地面,周青山朝说话的人看去,眸子里没有多的情绪,眉轻蹙疑问。 校领导问她有什么事? 小姑娘说自己这有一把多的伞。 周青山用了那把伞,没问人名与班级,小姑娘就跑开了,周青山跟校领导说得好好谢谢这小姑娘,最后他忘了这件事,没管后续。 伞也不知道遗忘在哪。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又到底冷淡了她多少次?数不清。那些一桩一桩寒人心的事,他做的顺手又自然,无端碎人心,断执念。周青山如今没什么底气,她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会选择到此为止。 当老孟又说:“她毕业还回来了一个本子,你问我时我回去翻找了一下,才注意到最后一页她还写了话。” “我带了,在包里,我给你找一下。” 老孟喝得多,手不稳,拉链拉了好几次,周青山屏息敛声,那双手伸去又退回,仿佛拉链下的是什么烫人灼心物品,不敢伸不敢碰。 终于找出来。 没喝醉的手也抖,末一页,0.5中性黑笔在最下角,行楷字体。 ——2018年夏,青山仍青,你说,会有人我这荒芜的青春偿还吗? 雨声太大,风吹来带雨,打火机始终打不起火,江津砚醉朦胧过来,说他的打火机没有气了,用他的吧,扑闪了几下,也没有点上火。 “哈哈周老板,你命中点不上这支烟。” 他说这话时很像潭柘寺那天说的“你命里犯桃花”,周青山一瞬间的错愣。 江津砚让他进屋,外面雨大风大的,在里面待好好的干嘛要出来,待会儿陆曼就过来接他们,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那不变的备注与置顶,顿几秒,周青山退出点到电话,输入一个熟悉的号码。 在酒杯碰撞声里,醉鬼的囔囔声中,那通电话被接听。 老孟正色声也响起,一贯的威严让人不容小觑,电话那头静了许久许久。 包厢里放起周传雄的黄昏,前奏刚起,那头一抹熟至极的声音落在耳畔。 “喂?” 周青山哑着嗓子开口,斟酌着称呼,最终他唤:“倪小姐,是我。” 作者有话说: “你说,会有人我这荒芜的青春偿还吗?”改自余秀华老师的“你说我为此荒芜的青春有人偿还不”感谢在2022-08-16 00:20:44~2022-08-17 02:0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整个夏 草坪上的风来自四面, 一分为二的白哈巴看不进尽头一般,那道声音若远若近,隔了重重山, 雪山映日。 老孟严肃时候的声音连班上最调皮的学生都震慑住, 倪南听到声音的那一刻, 恍然回到高二下期某一天。 夏天躁动炎热,班级里安静不下来,书本扇风,男生在后排讨论放学去哪个网咖坐一坐, 说话声音逐渐变大,从猪队友一直开骂。 女生不耐烦让他们小点声音,她们在看周青山那一届的元旦晚会,台上的光正照在周青山身上,流利腔正的英式发音朗读, 视频里的观众安静认真听, 视频外的观众连连惊叹。 每读一句,叹一声。 倪南围在其中,抿着嘴, 她离了位置来到后面, 听她们赞叹。 附中喜欢周青山的真不少, 毕业还是附中传说,年年评选校草要被拿出来当标准,这一圈围的都是小迷妹。 望他眼中起风 第60节 要盖过她们赞叹声,男生讨论游戏声音更大。 本来应该互不干扰,这下成了比较场, 只有倪南专心看, 眼睛不敢多眨盯着屏幕, 眼睛如画笔,在空白纸上临摹一遍又一遍的周青山。 嘈杂越大,老孟来得越快,厚实老茧的手掌猛拍门。 “吵什么吵!整栋楼就你们声音最大,尤其后面两排,那些女生,都围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回自己的位置!” 倪南坐在第一排,老孟站到讲台上,后面讲的每一句话她都感觉扫过自己,如坐针毡在位,倪南羞愧垂下头,薄面皮红透。 “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孟的声音跟京城的电话叠合,倪南呼吸一窒,抿着唇半天讲不出话,他知道了什么?这通电话又是想告诉她什么? 倪南反复深呼吸,做足了心理预设,出了声。 而那一声沙哑气息不稳的嗓音将倪南所有心理防线打破,潮水涌来要将她吞没,她憋住气,遁入水底。 疏远客气的称呼,倒像是成年人的再度重相逢,不失体面。 白哈巴晴,京城雨。 潮湿雨天里浇不灭晴,残碎缝补的一块草,揪起又松下,倪南短暂坐人间,度几个春夏秋冬,万千沧桑涌心头,她如同缺氧的金鱼需要氧气,张嘴大口呼吸。 旷野自在的风浇湿她的泪眶。 沙哑带着几度哽咽的声音同风一起落下。 “你的青春我来偿还,别找别人。” 还回去的那本本子是记有周青山手表丢失小秘密的笔记本,她窥见他一个秘密,毕业时还一个秘密。 倪南的泪再也止不住往下落,讲不出话给不了回答,思绪一团乱。 末页的句子被知晓的概率比那封信还小,从来没有想过被知道,也从不奢望。 他看见了晦涩青春,看见她的追逐步伐,他说他要偿还,倪南在电话这边摇头,脚边的草被拔秃。 得不到她的回答,一杯酒发挥到了满腔醉意,失控到不像他自己,周身嘈杂皆与他无关,他只愿意听见她的声音。 “倪倪,我还能叫你倪倪吗?喜欢我那么久为什么不说,要一个人独自把这些苦承担?” 细碎抽泣声融在雨滴里,周青山心一窒,生锈的刀刃钝力也能伤人,望着窗外下不停的雨,电话那头细碎抽泣声,缓迟的力刀刀致命。 倪南眼睛酸得要命,泪模糊了视线,白桦林绿意盎然落在眼里仿佛一片白茫,蜷曲的手指捏紧拔起来的草。 “不……”抽咽再次顿住,她稳住呼吸,“不苦的……” 暗恋的贪欲在佛前曝晒,她心甘争一个不死不休也不愿就此离别。 停顿的话语攥紧周青山喉咙,让他差点喘不上气,听她说完,那道力松开,给予他十足的氧气,周青山明白了她话的余地。 暗恋不苦,是她心甘情愿,哪有说苦的资格,酸涩挤满眼眶她也不说半分,埋在心里,谁也不知道,只有风知道。 毕业同学录有人借此告白,互赠的毕业礼物是一封珍贵情书,倪南在附中走廊停驻,看有情人终成眷属,落下一滴沾满心事的泪。 从前现在都不悔,不觉苦,只是周青山问起来,是不是高中以前就见过?倪南觉得一丝苦涩,他还是没有记起来。 那封信还未能见天光。 倪南垂下眼,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几分,然后又贴耳,咬了下唇。 “没有见过,周青山,你——” 话语戛然而止,手机没电关机,倪南看着黑屏手机,未说完的话吞回肚子里,低声嘲讽笑一声,看吧,总是如此,在恰当的时候会有不恰当的事突然发生,措不及防。 周青山,你再记不起来,我就不要你了。 荒芜青春不值一提,偿不偿还不再重要,她不再纠结过去,路在远方。 - 周青山望着突然挂断的电话出神,脑海在想那半截话之后的话,她想要说什么? 江津砚又喝一轮,醉到不省人事,老孟也被人搀扶走,走时拍了拍周青山的肩。 “人一醉,过往的事情就一下都清晰了,太多细节我就不一一说了,那小姑娘应该真喜欢你,喜欢了你很久。别给我辜负了她哈,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那我肯定还是偏袒女孩子的。” 走几步又回来:“对了,我那时候还让她们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现在收回这句话,倪南同学的不切实际会成真。” 说完醉晕过去,一点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清醒的同学闹哄凑上去,探鼻息,还活着,都松口气,找代驾送人回去。 陆曼来得最晚,包厢里只剩周青山跟江津砚,她推门进来就是看见周青山没骨一般陷在沙发上,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颓靡,眼神迷茫,安安静静不出声在那里。 手中的烟点燃,烟灰长没有掉落,一直往上燃烧,快到头烟灰将掉时,陆曼过去夺过来。 “周老板这是喝了多少酒,不清醒成这样,烟都要烫手了还没反应。” 周青山眼珠子转了转,眼神有了聚焦,落在陆曼的脸上,闻言,笑了一下:“喝了一杯。” “一杯倒?周老板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差啊?” 陆曼将烟丢进烟灰缸摁灭,过去推一推江津砚,拍了好几下他红成猴子屁股的脸,手腕叮当响落在耳边,江津砚皱了皱眉转了边脸。 周青山的声音后响起。 “今天,今天变差的。” 陆曼扭头看了一眼,觉得怪反常,没有多问,让他要是还算清醒就过来搭把手,扶一下这个死醉鬼,她嘴里说着不满。 跟十八岁时不要江津砚去管别人的闲事时语气一模一样。 要给老孟办生日可以办,邀请必要人就好,那么多没必要的人都邀请过来做什么,她看了一眼名单然后找理由推脱不来。 扶人进车,江津砚身子一抽一抽,陆曼眼疾脚快把他踹下车。 “好险,刚洗的车差点被他吐脏。” 外头马路有了积水,江津砚砰一下滚落在地,脏了一身,他似乎觉得快乐,又滚了一下,没眼看。周青山很想让陆曼现在开车,不认识外面这个人。 陆曼也是这么想。 纠结几秒,打电话给酒店的经理,让他帮忙拿新衣服和毛巾过来,顺便带个保洁清一下地面。搞完这些耗了些时间,陆曼扭头想跟后座的人说点什么,发现他已经阖眼休息。 以为他睡了便没再打扰。 周青山没睡,意识愈发清醒,潭柘寺的初遇不是初遇,更早在多久?sd卡损坏,他找不到倪南口中的照片,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失忆过,去找了医生,医生告诉他是没有记忆损伤。 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医生说还有一种可能,刻意遗忘回避。 安静的车内能听见均匀呼吸声,忽然一道低沉声音倏忽响起,叫人怔住。 “陆曼,你那个朋友是不是能修复sd卡的数据?” 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哪个朋友?” “高中那个。” 陆曼嗤笑:“那算什么朋友,现在不是了,修复sd卡不是难事,对于你周老板而言更加不是难事,找一个会修复的人多简单,不一定得是他。” 周青山却笃定:“得他才能修。” 陆曼嘴唇张了张,好多话要说,最后都被打断,江津砚哼哼唧唧在一边说胃难受。 醒酒汤早早准备好,阿姨端到周青山面前,他喝了一口就放下,陆曼今日穿着休闲,在对面跷了个二郎腿,手指在键盘敲动。 “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联系。” “没有。” “陆曼,算我欠你个人情。” 这样近乎于哀求的话是第一次从周青山口中听到,陆曼在包厢就觉得他反常,现在更是反常,抬眼不可置信看向对面,仿佛对面的人被夺舍一般。 陆曼:“是因为倪南么?” 他沉默作答,陆曼唉声说:“发你了,别提起我。” 如果说陆曼谁也不爱,只爱自己,那这个人能从她爱自己的满分里匀去几分。周青山在一个老居民区的街道找到他,小袋子里装着损坏的sd卡。 拄着拐杖的男人背对卷帘门,一旁小狗汪汪叫,转身过来,眼角那道疤显眼,看见来人一笑,似乎早猜到他会来。 早上电话打来,他就是那样的语气,一副猜透的语气。 周青山接过他的水放在桌上。 “我当然会来找你,你把我的卡损坏,不来找你去找谁?” “不是故意的——”他停顿,又笑:“是有意的。” “别废话了,”周青山蹙眉,“自己看着修,把以前的照片数据恢复。” 叶敬拿过桌上的袋子去一边。 门铺杂乱,看起来很久没打理,能看出店主的颓废,周青山打量四周,跟一个小黄狗大眼瞪小眼,叶敬总提起过去的事情。 周青山却不理会,朝小黄狗招招手,逗狗。 叶敬抬眼看去,又气又想笑:“别逗我的狗。” “它叫什么名字?” “……慢慢。” “哪个曼?” “慢慢吞吞的慢,你以为哪个慢?陆曼的曼?不可能。” 周青山无声轻笑,他可是没有提起陆曼。手机恰在这时候弹来陆曼的消息,问起怎么样,他回一个在修。 那边六个点点。 周青山收了手机,走到叶敬的旁边,看他怎么修复,叶敬笑他怕动手脚删掉你东西啊?他没可耻到那个地步。 等了不知道多久,周青山听见他说修好了。 走出老小区,身后风声吹老树喧嚣,老式自行车摁铃响,今天的京城是个好天气。 蝉鸣声不歇,要叫穿整个夏。 周青山看见路边杂志摊的一本杂志,停了许久,老板问他是要买杂志吗?他拿了一本付账,走远了一些路。 拨通一个电话。 望他眼中起风 第61节 响了两声接通,那头嘈杂风大,还有交谈声音,电话里静下来,她找了个安静地。 那声惯性的“喂”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那头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说:“倪小姐,夏日无多,我来西北找你。” 伴随蝉鸣声。 倪南怔愣,抬起头,一只鸟儿从头顶飞过。 同一时刻,周青山抬头,树上鸟儿停歇。 电话断的突兀又自然,倪南不知道该怎么回,周青山也像是维持不住体面,恐在倪南面前失态。 一段刻意遗忘的回忆却不想将她也遗忘了好久。 倪南独自回味那一句话。 夏日无多,夏日无多,可是哪里无多呢?分明才开始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7 02:02:26~2022-08-17 23: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有私心 咖啡店内, 倪南看着老板冲速溶咖啡再端到她面前,但凡他避着倪南在帘子后面操作,她也不会觉得这个钱花的如此冤枉。 老板放完咖啡, 到唱片架抽了一张黑胶唱片出来, 店门敞开, 风吹进来的时候正对倪南,发丝稍乱,耳边缓缓磁声,她偏头看一眼。 是事后烟的歌。 太多碎片细节重合, 让人没办法不去想,离开的前一晚,倪南挑出事后烟的黑胶唱片,没有多了解,只是听过一次就喜欢了。 周青山不常听, 却收藏了许多, 有段时间她在西山都会放事后烟的歌,周青山站在唱片机旁问她最喜欢那一首,她摇摇头说选不出来。 那时周青山让她挑最喜欢的带走, 倪南离开前一晚选出最喜欢的放了, 没带走。 最喜欢的带不走。 老板是烟嗓, 在一边拿了吉他跟着弹唱起来,倪南不怎么来这家店,只是会经常碰见游客问这家店的位置,网上在说老板是个帅哥。 店成个打卡点,都是为了一睹帅哥颜。 倪南刷手机正巧刷到白哈巴攻略, 有人推荐了这家店, 有人问店内吃的怎么样, 倪南刚抿完一口咖啡,顺手一回。 【一般,咖啡速溶的。】 之后退出去没再看,老板是帅有才华,可是这东西实在太贵。 听到事后烟的歌结束,倪南才离开。 姥爷说有一通京城的电话打过来,打在座机上,是个陌生号码,倪南回拨过去,那边没接。 距上次周青山的电话过去已经有一周,他没来,也再没有电话,座机的陌生号码让倪南出神,会是他吗? 他看到那封信了吗?记起来他们初次见面的地点了吗?倪南心里猜想。 姥爷端着水过来问是不是京城那小子。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这个号码。” 姥爷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没有讲话,喝了一口水。 电话再次有动静响起来是两天后,不过是周霁,他说了一个昵称问是不是她,倪南疑惑嗯了一声。 那头大笑,世界如此小,那咖啡店老板是周霁的朋友。 倪南觉得好笑:“他不会因为我说了这么一句事实就要来追杀我吧?” “那倒不至于,”周霁也还在笑:“不对,这事我也说不好,你就自求多福吧,你们隔那么近。” 倪南无所谓耸耸肩,她姥爷还在这呢,能那么容易就被追杀嘛,扣着指甲缝边的倒刺,“你们两个真的好神奇,一个在胡同里开花店,一个在边疆开咖啡店。” 周霁生意忙,抽空打个电话,没一会儿又被喊,探头招了一下手,然后对电话说:“不然怎么能是朋友嘞。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好。” 电话一挂,倪南走到了咖啡店门前,老板站在门口点烟,四目相视有点尴尬,倪南说上次掉了东西,男人点点头转身。 星月菩提取下来玩时一不小心忘记带走,就放在了桌上,等想起来店已经关门,后来逢她来,店就关着。 随意而开的店她都撞不上好运气了。 男人提醒她下次小心点,不是人人都跟他这么好心的,倪南一圈一圈绕在手上,闻声抬眼,“不是什么珍贵得东西,遇到不好心的人,掉了就掉了,再买就是。” 漫不经心的话语,说出口几分怔愣,没从周青山那学到什么好的,这些败家话都学来了。 男人笑了笑,“喝杯咖啡?” “不了。”倪南不想再喝速溶。 “咖啡机修好了,赔你一杯。” 上次倪南点了一杯康宝蓝,这会儿男人灭了烟,洗手,转身背对倪南开始操作。 倪南去上次的靠窗位置坐下,天气阴晴不定,出来的时候还是晴,现在有点乌云,她没有带伞,环顾四周瞥见门口的篮筐里插着一把黑伞。 白哈巴猫少见,养狗的多,所以突然视线里窜进一只大橘还是惊了几秒,然后是喜,上手要去摸一摸,被躲开了,尾巴狠狠甩了一下倪南。 她点开相机笑,拍它舔毛的样子,康宝蓝上到桌上,男人去把猫抱走放到地上。 男人的咖啡是做的好喝的,倪南喝了一口放下,她现在完全被大橘吸引住了目光,蹲下去想要去摸一摸后背。 两个人同时蹲着,看上去还挺和谐,让人误会。 同频率笑,指尖逗留猫身上。 雨没有及时下,是倪南走了一半才开始下,她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抬手捂住头,狂跑,没多远,雨不再落在她身上。 倪南偏头去看撑伞的主人,一身黑,锋利冷硬的下颌线紧绷,唇薄鼻梁挺,一双该无所欲求的眼有了红血丝,一错不错盯着倪南。 恍如隔世。 倪南也僵住,她实在也没有想到再见面会这样突然,无预兆到来,还是这个时刻。 让他做了个大好人,为她撑伞。 倪南礼貌道谢,疏远客气,周青山听着很不是滋味,他第一次明白,同一个人不同情境下唤出的全名是两种感觉。 西北很大,离开那日他没有过问具体位置,也不刻意去查,赠她自由,就理应完全自由离开他。 那通电话挂断前,倪南就说西北那么大,你找得到吗?他说曾来过,那头没有出声。 他真找到了。 倪南要走,周青山扣住她的手腕,“拿着伞再走。” “你呢。” “我在雨的这一端看着你走。” 话音落下的时候,倪南是有几分迟钝将话听进去,一瞬间的迷茫再是怔愣,她扭过头,鼻头泛酸,眼尾有了红的迹象。 倪南:“你看见了。” 没有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见他点了点头,倪南扯起嘴角往上扬,想要笑,眼泪又不自觉落下来,偏过头自欺欺人掩饰,仰头一会儿,张了张嘴,嗓子疼,浑身哪哪都疼。 那封淌在月光下,风吹不走的信,封锁进盒子的信,随着绿封皮的书进入到他的书架里,有了一席位置。 安安静静躺在那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后面,等待被发现或是永远不被发现。 她知道周青山有随意抽一本书出来看的习惯,整理书架的时候放在最顺手拿的地方,仍藏有私心。 那一封完整的信,倪南曾经废了无数张纸,打了一遍又一遍草稿,想说的话太多,又无从说起,提笔要写,迟迟不落笔。 她在恐词不达意。 ——我在雨的这一端淋得浇湿,看着你离开,一次又一次。 那是倪南的写照,数不清的看他背影,看他与别人谈笑,别人问起她在看什么?不舍收回视线摇头,说好像看到一位故人。 故人是谁? 宝玉会说姑苏林黛玉,她呢,怎么说?京城周青山么?引人发笑。 最后含糊不清蒙混过去。 倪南吐出一口浑浊气,第一声哑到不成调,清了清嗓子,还是有些哑,却能完整说出话了。 “你知不知道那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面也有一封信?” 周青山看着她。 刻意遗忘的回忆再拾起来,回到家里整个人脱力躺在床上,躺了很久,以影片形式把前半生过了一遍,在白哈巴那段摁了暂停。 久久不愿意从影片里出来,哪怕已经谢幕结束,他固执停在白哈巴那段,想要弥补什么。穿得厚实的小姑娘,脸被冻通红,在“西北第一村”旁站着。 周青山手里的相机拍完童话般的村庄,转身看见一个小姑娘闪烁无辜童稚的目光盯着他,就是那一瞬间突然想拍她。 他微微俯身,说:“小妹妹,笑一笑,对镜头比个耶,”他示范:“像我这样。” 倪南没有动,僵硬表情看着他。 周青山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声嘀咕了一句,江津砚在不远处叫他,周青山再看了几眼小姑娘,还是那表情,他准备走。 衣袖忽然被扯住。 “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 倪南吞了吞口水,动作表情都不自然,眼神往两边看,很小的声音:“拍照。” 那一张照片的构图与光线与倪南头像并没什么差,周青山点开她头像看了很久,叹一句小姑娘长大了。 从潭柘寺开始她都在提醒,在这之前他们就见过,是他没有多上心,忽视掉太多的细节,想起来时已晚,错过又错过。 从卧室到书房,周青山花了很久的时间,书房是倪南整理的,每一处布置都充斥她的气息,裹挟全身,由鼻腔袭入,浸在五脏六腑。 望他眼中起风 第62节 周青山手指一寸一寸抚摸过去,小姑娘整理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书按类型分类,不是他的喜好,哪一本比较喜欢的放到哪一格,都要扭头告诉他一声。 “我放这了哦。” 手指搭在了另外一格上,不经意的一眼被那本绿封面的诗吸引住目光,是倪南曾给他读的那一本。月色之下,风扯着叶子,站在落地窗前翻看,诗中掉落一张纸。 没有信封,只有一张纸。 话不多,似乎太多想说的都被隐下,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捏着一张薄纸反复看,叶子落了又落,月下日出。 周遭嬉闹声响起来,年轻小伙结伴而行,周青山从回忆里脱身,嗓子仿若掺了沙子,“也是你的吗?” “不是。”倪南说:“怎么会是我的,那本书是别的女生送给你的,里面怎么会有我的信呢?” “我还是算幸运。”倪南低声笑。 有小心思放下那本书,也没有灌满,她把书放在了那本诗的后面,周青山更顺手的应该是那本诗,而不是她的这本。 所以说,她也是幸运的。 咖啡店老板拿了伞过来,看一眼她又看周青山,手中的伞递给倪南方向又垂下,他看雨大了,见她又没带伞,这一路回去肯定感冒。 周青山视线往男人那转过去,目光很快又回到倪南身上,盯着她的神情。 “这位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7 23:20:48~2022-08-19 00:3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10瓶;阿玥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一幅画 男人好整以暇笑, 看倪南怎么回答,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倪南跟这老板不熟,就前面撸猫熟了一点, 知道了彼此名字, 那次速溶咖啡事看在大橘面上就过了。 怎么介绍?倪南犯难, 男人似乎看出她不知道怎么介绍,开始了自我介绍,然后把周青山的问题抛回给倪南。 倪南一个头两个大。 周青山神色松动,有着几分期待。 “这位周青山……”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介绍完, 手中的塑料袋摩挲作响,雨声落在地面,倪南垂眼盯着弹起来散开的水珠。 两个人隔得很近,沉香味裹挟雨水草木清香味一同袭来,倪南微微抬眼, 瞥见周青山手腕的那只表。 生日那天晚上给他戴在左手上, 现在依旧在左手,需要签字办公的右手一般不戴东西,硌手, 不方便, 倪南眼珠子转了一点, 白奇楠绕右手。 念旧么? 眼神再慢慢往上抬,视线碰撞,他的眼神滚烫灼热,倪南心漏跳一拍,呼吸一窒。 眼里仿佛有着无尽的话语, 他还在等倪南接下来的话, 可是她已经介绍完, 没有再多。 咖啡店老板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在那,降低自己存在感,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关系不简单,这种契合又陌生的感觉只在曾经好过的人身上。 他摩挲下巴,正想打破这份诡异安静的沉默,就听见那个叫周青山的男人忽然开口。 “然后呢?” 跟自虐一般要追问下去,明知道不会再有什么甜言蜜语入耳,偏要执着追问。 以往倪南没办法正大光明在朋友面前介绍他,周青山知道难处,就是想逗一逗她,看她脸红看她着急跳到自己怀里来的模样。 有一回洗完澡,周青山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已经是凌晨三点,倪南犯困紧,眼皮打架,一闭一睁的。 周青山第一回给人吹头发,手法太温柔,更让人犯困,手指捏住她的头发,忽然她一低头扯到,吃痛叫了一声,恼怒的声音也是软绵绵。 “周青山!你故意的!” 周青山闷笑说哪里,分明自己犯困垂下头,倪南扭头看了他一眼,瞪圆了眼睛。 “我的错,”说着认错的话,语气分明还有笑音。 倪南让他抹护发精油在发尾,头发吹半干就好,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会烫头,冷热风交替吹,一直用热风,发质会差。 一口气说完,周青山懵住了几秒,然后点点头。 表哥的电话就是在吹完头发之后打来的,倪南将鬓角的头发往耳后边,坐在床沿边接电话,周青山收好东西出来,闹了点动静。 电话那头就在问和谁在一起。 倪南看一眼周青山,说和朋友,高湫再次搬出来,那头没再问,聊了几句,让她两个女孩子早点回宿舍,不安全。 电话挂断后,周青山忽然倾身过来,气息洒在纤细脖颈,指尖在锁骨滑过,语气闷闷带着点委屈,“只是朋友啊?” 倪南愣了愣,回味了一番这句话,然后笑:“你还想有什么啊?” 周青山嘴唇轻碰下巴,引得倪南浑身一颤,他问打算以后怎么介绍自己。 她想了一下,“我的托尼老师啊,我给你打满分!” 说得好认真,抬手摸了摸头发,顺滑。 周青山被她逗笑,才刚结束一场乐事又要一场,倪南扛不住了,握住他无限往下的手,“我错啦,是周青山,是男朋友,是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说完在脸上亲了好几口,把她知道的土味情话说了个遍,才把人哄好。 倪南那时候有一瞬间觉得做个女人好难啊,还得哄男人。 视线胶着,倪南也不退让,看着她曾经痴迷的一双眼,多看几眼就闪躲避让的一双眼,一字一顿,声线平:“是我前男友。” 终于是见得光,却是以“前男友”身份,周青山扯了扯嘴角苦笑,“好。” 伞好像破了一个大洞,雨淋进来,他整个人潮湿狼狈,一颗心也是。 倪南拿了咖啡店老板的伞走,说明天来还。 - 姥爷一看见倪南就说,村里来了个帅哥好巴郎子,气质卓越,远看去跟雪山融合,像是一副画,画中人撑着伞缓缓走。 问路问到了姥爷这里,姥爷多留了几个心眼,这好巴郎子符合他对倪南另一半的要求,至少整体上是差不多,人品暂且未知,不了解。 让他今晚如果没找到人,也没找到住的地方就来自己家,还有间客房,前两日刚打扫过。 倪南无语。 “姥爷你也不怕他是个坏人,你就这么往家里招,你孙女我还小呢,万一他对我有非分之想怎么办?” 姥爷关好窗过来,坐在沙发上,“有姥爷在,你怕什么,要真是个坏人,也是姥爷挡在你面前,不会让你受半点伤的。” “你姥姥可舍不得,要是知道我让你受伤了,下去以后非得劈了我不可。” 姥爷细细想着,说看起来不像个坏人,气质挺正直的,倪南就差翻白眼,碍于长辈,忍住了。 “哪有坏人会把我是坏人挂嘴边的啊?也没有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姥爷,这都是你告诉我的啊,你怎么现在自己犯糊涂了?!” 倪南快被气死了,猛喝了一大口水。 姥爷摸了摸脸:“小伙子挺帅气的,与我年轻时候可以不相上下……” 她明白了。姥爷一直都很自恋,在意自己的形象,年轻时候的确帅,还当过兵,他从周青山身上看到往昔自己的身影,难免多留意,邀人回家住闲谈。 他们不在白哈巴的时候,姥爷经常留宿一些来旅游的小年轻,听他们讲他们眼中的天南地北,也和他们说自己的天南地北。 可是姥爷这次更大的心思是为了倪南,倪南头疼。 “姥爷,你觉得他好,然后想让我看看,那老爷爷的孙子呢?你不是还想让我和他凑一起?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啊?” “不是……”姥爷顿了顿:“那好男儿就是要多几个慢慢挑,眼光放高,挑个自己最喜欢的,一辈子是长久的事情,新鲜感褪去是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 说着说着正经起来,倪南不自觉挺直了背,点点头说是,认真的一副模样。 宋文女士昨日打电话在姥爷手机上,问姥爷好,然后又跟他讲起倪南上一段感情,她是不想再让倪南回头的,哪怕这男的过来找,她们家是不可以有吃回头草的。 愁着倪南以后的事。 国庆有个堂姐要结婚,只比倪南大了一岁,在学校追的人就很多,毕业后没多久跟喜欢的人结婚了,宋文女士愁啊。 她在电话里说:“你说她以前那个闷性子,在学校又没有人追,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吧,分掉了,之后也不肯去认识其他人……这以后和空气结婚啊?” 姥爷让她莫愁,各有各的缘,各有各的良配。 宋文女士完全忘记读书的时候管多严,倪南跟男生多接触两下,她都要起疑心,后来倪南对男生避之不及,除周青山。 这话姥爷是听到耳里去了,第二日看见一个合适到不能再合适的人,那不一切都是缘? 正聊着,门突然被敲响。 倪南心忽然加速跳起来,起来时脚一打滑,磕到茶几,说话不利索:“姥爷,我,我先回房,想起来还有点工作没有完成。” 说完一溜烟跑回房,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姥爷去开了门,门前站着的正是白天遇着的那个好巴郎子。 “老爷爷叨扰了,民宿客房满,找不到落脚地,实在麻烦您了。” 第一感观就很不错,现在更不错,“不麻烦,进来吧。这肩膀都湿透了啊,没带伞?” “带了。” “带了还会打湿,看来这雨不小哟,你先坐着,我给你找套衣服待会去换了,这边昼夜温差大,容易感冒。” 周青山:“麻烦您了。” 姥爷挥了挥手说不用那么客气,也不必用“您”,怎么随意怎么来。 倪南耳朵贴着门,将客厅里的话听了个清楚,这声音就是周青山,他还真来了,他会找不到住的地方嘛?简直笑话。 难道他知道这是她住的地方,特意找过来的? 倪南在门后暗暗心想一切可能,门被敲响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刚想正常说话,想到外面的人,捏着嗓子回话。 “你嗓子是怎么了?感冒了?”姥爷问。 倪南说不是,姥爷让她出来招呼一下客人,倪南装死不说话,门又响了两下,她打开一条门缝,递出去一张纸条。 望他眼中起风 第63节 [感冒了,头疼,睡觉。] “你这孩子,前面问你是不是感冒又说不是,出来喝点热水再睡。” 倪南没有出去,姥爷找了衣服又烧水,倒了一杯热水递进来,倪南拿了立马关上门,反锁住。 门外安安静静,周青山拿着衣服去浴室换,除出来后,姥爷看了许久,像是想起了往事,兀自笑了笑,转过身倒茶。 周青山接过茶抿了一口:“谢谢。” 姥爷:“不用这么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你今天白天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周青山:“找到了。” “那怎么没一起?” “我惹她生气了,现在还没哄好。”周青山放下茶杯,桌上纸条的字眼熟,眼眸一沉。 姥爷笑:“是女朋友啊?我当是朋友。” 心中想法灭了。 周青山点了点头,“嗯,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9 00:35:27~2022-08-20 00: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难自理 倪南愤愤锤墙, 这个人怎么回事,哪门子女朋友啊?她答应了么? 门外忽然一阵笑,倪南回神, 自己刚刚错过什么了?她坐在地上, 耳朵贴门, 门外已经没有了声音,再等了一会儿准备起来,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 周青山手中捏着纸条从门底下塞进去。 [感冒了?] 倪南都懒得回,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回床上躺着, 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外面没了动静,过了十分钟左右,倪南穿上拖鞋开门出去。 客厅暗,没有一丝光亮, 倪南往左拐, 脚踩到东西,低头一看,往后退几步。 声音有些颤:“周青山, 你要吓死我吗?坐在这里。” 手机摁亮, 泛出点点光亮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白背心黑裤,靠墙而坐,颓废沧桑感笼罩他,抬头时眸中映光,又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狗。 可到底谁委屈呢?倪南吸了吸鼻子, 偏过目光, 不再看他。 当她决定往前走, 所有的巧合偶遇都会发生在她和周青山身上,若是执念,只能相忘于江湖,此生不见,倪南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难过。 她路过周青山,径直去到餐边柜,倒了一杯热水。 原本没有头疼的,周青山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烫人的温度传递而来,他的手掌烫到不正常。 “白天淋雨感冒了?” “我没有感冒,倒是你,是不是发烧了?” 这样烫的温度还是倪南很久以前发过一场高烧有过,她打开灯去找医药箱,拿出体温计甩了甩,让他夹在腋下。 静等了五分钟,倪南把手机放下让他拿出来看看,周青山面色苍白有些无力看着她。 “你不会要我给你拿出来吧?” 周青山眨了眨眼,脱去一贯的白衬衫,难以接近的感觉也随之褪去,现在看起来真的很无害,倪南闭了闭眼,忍住。 僵持一分钟,倪南没办法咬着唇侧开目光将温度计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发烧了,但是还好,倪南又给他拿了冲剂,先喝着,明天要是温度没降下去再去看医生,她打一个哈欠准备回房间睡觉。 周青山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手里捏着冲剂,讲话都有颤音:“我是个病人。” 倪南回头:“啊?我知道啊,所以给你拿了药,你拿水冲一下搅拌匀就可以喝了。” 她讲话也无辜。 大眼瞪小眼,倪南心底发誓,这次不会妥协的。 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玻璃落地声,碎片一地,貌似还把手烫到了。 天啦,这是多么的柔弱不可自理啊! 倪南好无奈叹了一口气,过去收拾残地,也收拾他。烫伤了一点,擦药膏就好,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擦药,没有丝毫的旖旎,就好像倪南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觉了。 周青山更大的失落兜头而来,太多的话想说反而无从说起,他恍然明白倪南经常的欲言又止。 风雨声中,昏昏沉沉睡去,周青山意识沉眠最后一刻脑海里回荡着姥爷那句“只要用心,何时都不晚”。 - 倪南一夜没睡好,时常担心周青山那个矜贵大少爷,第二日那大少爷果真没起来,姥爷去找了医生过来家里吊水。 周青山醒来时就看见倪南趴在床边,长发束起一个低丸子头,露出线条流畅的白皙后脖颈,他指尖微动,想要去碰一碰她,针管随之牵动,他抬眼看过去。 吊瓶的水还剩一半,还有两瓶没有吊。 现在真是个柔弱不可自理的病人了,倪南只是小寐,没有完全熟睡,周青山醒来那一刻她也醒来,抬起头与他对视。 周青山的手不动声色收了回来。 “醒了,先喝点水吧,我去给你倒。” 倪南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衬得人更瘦,露出细截手腕,似乎是真的瘦了许多。 水放在床头柜,倪南见他状态还可以,便让他自己注意些,她先出去了。 周青山勾住她的小拇指,学着她曾经画圈摩挲,周遭气息清冷,眼神脆弱,倪南第一次见这样的周青山,心无端折碎。 曾经徒劳地期待在这一刻有了结果。 “留下来吧。” 在思菩南路的那天,倪南坐在副驾,手指搭在红色摁键上,迟迟没有摁下去,她舍不得就此作算,她还想有更多的牵扯羁绊。 对爱情懵懂时,周霁拿着她信,笑她天真,没有一约既定,万山无阻的爱情,终将败给“世俗”二字,世俗是世间最大的第三者。 后来发现的确如此。 那日想听到的话在今日听到,一切好像都不在一个确切的时机,总是晚一点,可倪南想要恰恰好,不想再晚。 已经晚了那么多年,她不知道还有几个多年可晚。 姥爷回来了,她没有留下,回到了自己房间。 来来回回的声音清晰入耳,倪南把耳机戴上隔绝声音,遁入到自己的梦中躲一躲。晚饭姥爷来敲门,今天准备很多倪南爱吃的菜,周青山端着两碗饭放在桌上。 倪南的那个碗盛满了。 她吃不了那么多的饭,入夏吃更少,没什么食欲。 姥爷给他们两个介绍,“我孙女,叫倪南,也是京大毕业的学生。” “周青山,算你半个学长吧,好像你们高中也是一个学校的,”姥爷忽然想起,感叹:“说起来你们还真是挺有缘的,高中同校大学同校。” 倪南夹一块鸡翅,盘子里六块鸡翅,偏偏周青山要和她夹到同一块。 “倪小姐,有缘。”周青山嘴角上扬,筷子松了力道,转而去夹旁边那块。 倪南干笑着。 姥爷在一旁喝点小酒,“青山这次来我们这边你知道是干嘛的吗?” 倪南微笑:“我怎么知道。” “哄他女朋友来着,”姥爷一口闷完酒,再倒一杯,“山水迢迢啊。” 姥爷曾经对她说,要爱的人奔你而来,山水迢迢不畏艰辛,爱的人带回白哈巴。 倪南没带回来,那人也没山水迢迢奔她而来,姥爷这一句话是在叹,只有倪南知道,那人来了。 周青山不介意自己的此行目的被说出来,似乎还怕倪南走神没听见,应和了一句。 “是,只是不知道小姑娘还愿不愿意原谅我,跟我回去。” 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倪南,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都入眼,他的倪倪真的长大了,情绪控制比他还厉害一些。 周青山垂下眼睫,遮住细碎的失落。 白米饭在口中嚼着无味,倪南一口饭不知道嚼了多少下,听到周青山的话,无味掺进了苦涩。 她始终沉默。 姥爷问周青山饭菜还合胃口吧,周青山说都合,以前也常吃这些菜。 倪南快速吃完饭,将碗放进水槽,拿着那把伞冲出去。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去还一把伞。” 途中遇沙达,他在马背上,风飘扬衣摆,对着闷声一直的走的倪南喊了一声。 “倪南姐姐!” 倪南回头。 沙达:“听说你家来了客人,特别帅,他有多帅啊?现在在你家吗?我能去看一看吗?” “你想去就去,干嘛要问我,”倪南无语。 沙达歪了歪头,想了一下说:“我们有一个表姐,她家来了很帅的客人时都不让我们见,她说那是她的人,不给我们看。所以我觉得那个也应该是你的人,先问一下比较好。” 倪南站在风里,无语到家,这小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要不要再好好理一遍? 什么时候成她的人了? “不是我的人,你想看去看,想带多少人去看就带多少人去看,不用门票钱。” 倪南把伞送到咖啡店,□□了一把猫才解气,老板走过去抱住他的猫,说他的猫委屈了,落到这个坏女人手里。 性格和周霁真的很像,倪南不想和他斗嘴,没有那个兴致,要了一杯咖啡坐下,他端来两杯,倪南不解。 望他眼中起风 第64节 “你点的是情侣套餐,还有一杯刚好可以给你那个前男友。” 倪南:“......” 这一天都是绕着周青山转,倪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回去路上看见那个男人坐在草坪上面,换回了白衬衫,指尖一根烟猩红,抬手放进唇边咬住,眉眼深邃看远山,眼神忽而一转看见倪南。 她宛如匆匆而过的旅人,而他像是生长于这片土地。 他唇边的烟取下来,周边没有可以灭烟头的地方,指尖夹着烟无措往后藏去。 周青山站起来迎她:“回来了。” 倪南掩下眉间情意,冷淡点了点头,将咖啡递过去,“买多了。” 那句“不喝就丢掉吧”哽在喉间,望进深邃眸里,说不出口,周青山的身上不可明说的悲伤感愈发浓烈。 两个人之间的话少之又少,一个不会说,一个不愿意再说。 虽是并肩走,中间却像是隔了几个夏。 好在家中姥爷在,不至于让倪南尴尬,姥爷与他也聊得来,周青山知道怎么与长辈沟通,拿捏十分好,讨老人家欢心,姥爷心底愈发觉得可惜,这样的好男儿是别人家。 倪南今日还得给沙达弟弟补习,拿了资料骑马过去,动作利落,十分飒,周青山想起冬日视频中的倪南。 那股洒脱自由的气息溢满了屏幕。 他的倪倪就是应当拥有自由与爱。 - 沙达切了水果摆到桌上,盘腿坐在一边,撑着下巴,说他看见周青山了,觉得好眼熟,但是一下没有想起来具体哪里眼熟。 倪南没理会他的嘀咕。 题目刚写到第四题,沙达忽然问:“姐姐,他真的不是你的人吗?可是我问他的时候,他点头了诶!” 倪南手一顿,在练习册划了一道线,回神立马擦掉。 耳背悄悄红了起来,“他还说什么了?” 沙达认真想:“他还说你好过分,把他当动物园供人参观的动物,随意让人看,居然还是免费不要门票的那种。” “你把我的话复述给他听了?!” “没有啊,他自己听到的,”沙达说:“我不是在你家看见他的,我是在去你家的路上看见的,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你离开的背影。” 四方只余老旧风扇吹动声响,回忆一下就涌了出来,角色的互换,曾经是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而如今换成了他。 不能想,一想就泪意涌。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倪南瞥了一眼,没有点开看,沙达还在说,他说周青山是他见过最帅的了,以后自己也要像他那样,有自己的公司,有很多的钱,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沙达:“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外面。” “你去问一问,说不定她是愿意的,不要在心里替她做决定,女孩子比你们男生想的要勇敢。” 倪南漫长岁月中,一直在被决定,“我为你好”、“我觉得你”,诸如这一般的词,她心底怎么想的,好像就是不被在意,连周青山最后都是不在意的。 执意拉开了车门,放她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0 00:55:26~2022-08-21 01:2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veral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一只小蚊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致永劫 忽然消失的人突然打来电话, 也是让人震惊,江津砚接电话的时候,没个正形问是不是被绑架了?现在是不是要撕票了? 周青山淡淡一个字。 “滚。” 江津砚泪眼婆娑:“真的吗?你真的要我滚吗?周老板的心好狠啊, 我可是从穿开裆裤就跟你了, 多少应该还有点情分吧。” 喝酒喝了不少, 戏精附体。 周青山喝了咖啡本来就头痛,听到江津砚的声音更加头痛,突然就后悔打这通电话,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 “晚点再滚, ”周青山说:“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啊,叫什么?” 周青山:“不知道。” 江津砚沉默了一会儿,“周老板啊,你这是在为难我,没有名字我怎么给你查, 我也不会算命啊, 要不我给你找个算命先生,你看能不能给算出个名字来。” “……” 名字是真不知道,咖啡店的名字倒是知道, 那日两个人好不惬意的午后撸着猫, 看上去真是羡人。 说了咖啡店的名字。 “ok, 明天发你,”江津砚准备挂电话进场子了。 “一小时。” 还没用一个小时,周青山就收到了资料,同时还有江津砚的语音条。 “他怎么啦?就是普通的一个大学毕业的创业者啊,没有什么家庭背景, 海城的人。” 周青山回没什么, 他又一个语音条。 “是不是跟小菩萨有关啊?他是小菩萨现男友?卧槽, 那就渣了啊,他有一个谈了十多年的女朋友,高一就在一起的。” “小菩萨这么单纯,肯定是被骗的!死渣男!” 语音条不断,周青山把人拉进黑名单,耳根子清净了。 倪南回来已经有点晚,周青山没有进房间,坐在门口,手中盘着白奇楠。 手中提着水果和一些零食,倪南从他身边走过,风吹来她身上的似有若无的木调香味,他起身跟着一起进屋。 倪南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她直入主题,他说话也直白直接。 “来找你,等你愿意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倪南心一窒,错开目光,莫名来的反骨,“我要不回呢?” 他说:“陪你在这儿。” 好听的话不可信,倪南告诉自己,何况周青山这样的人,本身就带了枷锁,瞬息万变的事太多,不可预知。 倪南笑了笑说,半是轻叹:“周青山,你做不到的。” 她往后倒退,横着一个障碍物,险些绊倒,周青山眼疾手快搂住她,清冽木香气息扑来,熟悉又炽热的味道,缠绕许久,消散不去。 那晚倪南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捂了一身汗,凌晨又跑去冲个冷水澡。 耳边的余温似乎伸手一碰还能碰到,明明只是唇瓣轻轻扫过,却直烫人心。倪南捏着桌面的薄纸,攥成一团,心底暗自骂一句“狗男人”。 话语停在耳畔,尾音上挑“嗯?”一声。 “倪倪,你能否定我,但是不能否定我现在对你的爱。事在人为不是?” 周青山初来那天磕碰桌角,膝盖上的淤青疼痛开始显了,倪南起来就感觉哪里隐隐作痛,浑身摁了一遍,发现膝盖多了一处淤青。 她想半天不知道是哪里磕到的。 连衣裙在膝盖上面,那一块淤青有点打眼,还泛了点紫,正倒水喝,手腕被握住,下一秒连人带杯被拉到沙发坐下。 不是那副病殃殃的周青山,恢复了往常模样,倪南扭动了一下身子,想从他的手掌中逃脱。 “腿怎么回事?” 倪南瞪他:“你好意思问?!” 周青山眸光疑惑,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只是问一问怎么来的淤青。 倪南呵笑一声,喝了一口温水,“不要拉拉扯扯的,我姥爷看见了影响不好,待会他要以为我破坏人家感情了。” 说完扯了扯手,他力未松半分,盯着她笑。 漫不经心“啊”一声,点点头然后认真说:“你破坏你自己的感情。” 倪南把杯子一放,用力拍在他的胳膊上,声响清脆,谁他女朋友呀,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加个“前”字。 周青山低头笑,心情大好,松了她的手腕,起身。 “医药箱在哪?” 那天晚上的光有些暗,注意力也全在倪南身上,他没有注意房子陈设,物品摆设。 倪南明知是给自己找药膏,还要眨着无辜的眸子问:“你怎么?又感冒发烧了嘛?你体质怎么这么差了呀。” 捂住嘴惊讶的表情。 周青山刚在电视机面前蹲下,听见倪南的话,眼底笑意浓,肩膀轻颤。他找到医药箱了,里头没看见药膏,扭头想问发现她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小腿纤细笔直,雪山般白。 倪南指着一个圆绿盒子说就是这个,淤青擦这个乌青膏,很有用,比他家的那只药膏有效。 他家那只? 周青山想了几秒,医药箱的东西采购也是林途,那只药膏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棉签涂抹上去,周青山蹲在脚边,倪南垂眸看他,很恍惚,在他温热指腹触碰膝盖,熟悉的记忆感觉全部涌上颅内。 轰一声,烟花绽放。 倪南搓了搓耳背,将双腿偏向一边,有些磕巴:“好,好了。谢谢。” “客气了,倪小姐。” 姥爷这时候进来,听见周青山的话,问怎么了,手里还捧着野花走过来。 望他眼中起风 第65节 周青山解释说倪南的腿磕到了,自己给她擦药,姥爷走近看见倪南蒸红的耳朵,狐疑目光在二人之间转。 再看见膝盖的淤青,狐疑退散了一些,野花摆在桌上,然后跟周青山说起,如果要哄女孩子,肯定少不得花,他们这儿的野花好看,送女朋友很好,女朋友三个字加重音调。 姥爷让倪南跟她一起去送花。 往上走的一段长路,姥爷语重心长告诉她,周青山是很好,人不错,但他总归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不要对他动心,没有结果。 倪南憋红了脸,“姥爷,我没有。” “没有是最好的。” - 桌上突然多一束野花,精致包装过,倪南想也不想出自谁的手,白色卡片瘦金体写着:寄给你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致永劫的思念。 这句话是她曾写在信的角落,后来又用横线划掉。 那天夜晚伏案提笔,读了《朱生豪情书》,结尾时总想用华丽的句子,可是写来平庸又俗,总不满意,纸废了好多张,最后只用一句“你会幸福的对吧?”作为结尾。 只要他幸福就好,那时比能与他牵扯还要大的心愿。 情书中最喜欢的那句没有合适的落脚地,她鬼使神差单独一行写下,写完又觉得不妥,划掉。 想要重新找张新的纸写,宋文女士敲门催她睡觉的声音响起来,门把随声音转动,倪南手忙脚乱收拾桌面,将信塞进去。 他看见了,都看见了。 所以现在是要来偿还自己了么?她的所有秘密都被周青山知道了,言辞隐晦他也懂。 那段荒芜青春有了果。 家里不养闲人,昨晚倪南这么跟周青山说的,所以今天他早早跟姥爷出去干活,其实也没啥活干,只不过这矜贵大少爷不一定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适应挺好,服装都入乡随俗,禁欲清冷气质,灵魂多了自由,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像一眼看见了风华正茂的周青山。 当周青山听到这话时,可没那么开心,先是说他身体素质差,后又拐着弯说他老,周青山闷哼一声,与她擦肩时停驻,俯身在耳边。 “倪倪,你再试一试,我正年轻,无论哪方面。” 门后姥爷就在那! 倪南战术性后退好多步,像是避让洪水猛兽一般,梗着脖子嘴硬:“我以前试过了!就是不行!” 周青山嗓音沉沉,一步一步逼近:“嘴唇明明那么软,怎么说出来的话那么硬呢?以前到底是谁不行啊,是谁先缴械投降喊不要的?”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痞坏的语气,真是要命,倪南避开他的目光,他虚搂她腰间,隔了一点距离。 体温的热度仿佛贴身,倪南惊慌失措。 “我等下喊姥爷了!” 周青山现在特别坏,挑了挑眉,等她喊,“正好,让姥爷知道我要哄的女朋友就是你。” 门外脚步声靠近。 倪南用力推开他,往房间跑,丢下一句:“不要脸,谁是你女朋友。” 刚进到房间,手机弹来一条消息。 周青山:【你男人很行。】 倪南发了咆哮喊滚的表情包过去。 晚饭都吃不自在,偏偏姥爷还能在无意中让她更不自在一点,问起周青山女朋友。 “她啊,是个我很喜欢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形容词能形容她。” 姥爷列举了几个词,比如温柔体贴贤惠善良啊之类的。 周青山嘴角扬起弧度,笑意浓厚,“她都有,比之更甚。” 问到哄到哪一步了,周青山忽然噤声,哪一步呢?他朝倪南看过去,小姑娘握筷子的手都在颤,面颊绯红染霞色。 视线无声地碰撞。 筷子碰碗,拉回人思绪,鸟儿回笼。 姥爷看他沉默,然后悠悠地说:“看来不理想。” 是不理想,小姑娘还没完全消气,原谅自己,周青山也叹气默不说话,姥爷安慰他别丧气,哄几个月总能哄好的。 倪南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刺激感,在饭桌上脚指头抓地,时刻准备好罢碗筷走人。 周青山愈发不要脸,有时候淋浴出来光着上半身,露出好身材,紧实的腹肌,令人遐想的人鱼线,曾经一摸再摸的胸肌。 触感好像还停在指尖。 倪南整个人烧透,大口呼吸扇风,提着电脑去咖啡店。 周青山问她去哪。 她没应,径直走。 咖啡店的客人多了一些,打卡拍照的,倪南还充当了摄影师给他们拍照,技术不错,都夸赞。 自己的活儿忙到七点半。 倪南怀里抱着大橘,唉声叹气,老板过来要她别叹气,最近生意刚好起来。 倪南抬头:“你还在乎生意?” 真的很错愣,第一次来他咖啡店那样,一点都不像个在乎生意的人。 “那得生存啊。” 倪南扯了扯嘴角,说好吧,第一次见面真的记忆犹新,死贵的速溶咖啡,老板也不遮掩给她一点心理安慰…… 大橘忽然跳桌上,差点撞泼咖啡,吓了一大跳,倪南起身要把它抱下来,一溜烟跑了。 橘座的小短腿还跑挺快。 到家就看见周青山搁那显殷勤,哄得姥爷笑到合不拢嘴,看见就烦,姥爷瞥眼过来问去哪来。 “咖啡店。” 周青山缓缓抬眼,昏眛灯下神色晦暗,倪南对视忽然心惊,赶忙回房。 零点整,房门被敲响。 倪南犹犹豫豫还是去开门,周青山身上浓郁沉香味带了点沐浴露清香,她买的水蜜桃味儿,有些甜。 长翘睫微颤,她感知到他的心情不好,只是现在的她不溏淉篜里知道是为什么,以前周青山一生气她就会很慌,现在也慌,却是能控制住。 外头没有暴风雨来临迹象,眼前有。 倪南攥紧睡衣衣摆,等待面前的人开口。 周青山忽然往前一倒,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手指柔顺她发丝,交缠,指尖陷进去。 静谧夜色中,声音很低:“倪倪,他有女朋友。” 三秒,暴风雨止,倪南噗嗤笑出声,明白这话了,以为她跟咖啡店老板怎么呢。 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是不可能的好吗! 他,是吃醋吗? 倪南突然想到这点,心情更好。 “周青山,你在想什么,我这辈都不会再喜欢别人。” 就算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去喜欢上别人,永远。 她敢说一个永远。 夜太静,所有感官被拉大,赠予旖旎暧.昧,炽热呼吸,浓郁香味,一时昏头,倪南瞬间觉得自己溺毙海水里。 划燃一根蜡烛,点燃这个夜,濒死之人在呼救,世界在下坠,火光海水矛盾融合。 遥遥相望,佛前供灯跪拜,求爱的人平安。 他们之间,到底谁救谁?又能谁平安。 周青山破碎的声音,撞碎了水面。 “那你还愿意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1 01:24:17~2022-08-22 01: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小刘我夜夜风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晨雾浓 还愿意吗? 倪南愿意爱他, 不愿意给他一个回答,只说困了想早点休息。 划一根火柴点燃香薰助眠。 久违一场梦,回到高中, 与同是高中的周青山见了一面, 在梦中, 她拥有无限的勇气,无惧无畏,一腔孤勇。 那封信在手中送出去而不是夹在书中,她深吸一口气, 情绪再也绷不住。 只是喊出了他的名字,泪就绷不住留,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封信递到半空中,有人在巷子口喊周青山,男男女女好几人, 泪眼朦胧, 倪南看不清。 话断断续续说出口,巷子口催促的人也跟她的声音叠合。 周青山那惯来的懒散与漫不经心,撩起眼皮, 眉轻蹙, 问她说什么? 倪南的声音小, 加上断断续续的,其他人的声音完美盖过她,七零八碎中捡起重要的信息点,周青山忽而一挑眉。 “你喜欢我?” 倪南狠狠点头,“喜欢的, 喜欢了很久很久……” 没有任何地回答, 他被好友起哄拉走, 中途回头看,倪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为什么梦里也不能给自己圆满,补一个遗憾? 望他眼中起风 第66节 呓语惊醒,晨雾浓,拨弄不开眼前雾,她总想看清远处的青山,事与愿违。 枕头湿了一片,倪南抹了抹眼角,梦里的泪在现实也落了,偏过头看见梦中人坐在床边,没由来一股火冒上来。 脚从薄被子里钻出,往他屁股踹了一脚,力道不足以让人掉下去,正要缩回的脚被握住,脚踝骨被摩挲传来阵阵痒意。 倪南忍不住瑟缩。 蹙起秀眉,嘟囔着不满,让他赶紧松开。周青山不松,一寸一寸往上,嘴里询问她的泪为谁流,因为何事? 倪南就一句你好意思问,王八蛋! 周青山一头雾水,又被骂了,完全是状况外,枕头砸到身上还没想明白,他觉得自己有点冤。 电话打到陆曼那。 陆曼在家做指甲,伸出一根手指点了免提,听完周青山的话笑到停不下来。 “计较原因做什么?左右你都有错,还差那一个错?要真说起来,你擅自闯入她的领地你就犯了一个大错,没直接把你赶出家门就算好了,知足吧。” 在理的,周青山仍是想清楚,倪南做了什么样的一个梦,哭得如此伤心。 他捻着一根草,晓得源头是自己,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看倪南哭成那样,估摸着是个负心汉了。 电话那头在问他几时回京城。 周青山眺了一眼远处山,眼波流转,缓缓走来一位小菩萨,他说:“没有归期。” “我这位小菩萨几时回,我就几时回。” 陆曼:“公司不管了?” 周青山笑一下:“有林途在,再说,叶敬也帮忙,出不了大错。” 朱砂红点在甲面,陆曼不爱做花里胡哨的款式,钟爱纯色,尤其朱砂红。对着灯光看了看,还算可以,免提关掉,拿着电话走到窗边。 “你们两个见面居然没有打起来,真是岁月催人老,棱角被磨平,两只老狐狸握手言和。” 算不上什么言和,卡是叶敬损坏的,修好以后,叶敬自己提出可以帮他一个忙。 周青山正好有忙需要他帮,顺了这个人情。叶敬擦了擦桌面的灰,说这个忙帮完以后,大家还是回归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他真记仇。”陆曼说一句。 周青山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懒得管,自己的小菩萨还没带回去呢。 小菩萨走到跟前了。 那头话说了一半被挂断,陆曼无语看着手机,这周老板真是栽彻底了啊。 倪南身旁跟了一个人,周青山前面自动忽略掉了,现在到了跟前出声,才注意到。 见过的。 沙达热情邀请他去骑马,他记起来他为什么眼熟了,这就是当年那个很帅的哥哥啊! 沙达问周青山还记不记得自己? 周青山被他眼中纯真朴实的刺痛,一瞬不忍心,点头说记得。 去的路上,倪南瘪瘪嘴,跟周青山走在后头,小声说:“你根本就不记得了,你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周青山:“没忘,我还记得你。” “在那个第一村的石头前,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还挺小一只,十分青涩,我给你拍了两张照片,之后你做我们向导,带我们走了一圈白哈巴,我都记得。” 倪南手中握了一瓶冰水,结了冰,未消融,雪山白茫,视线忽然蒙上水雾,手心冰冷触感就像捧了一手凛冬雪。 她缓缓抬眼,望着他的侧脸,精致到不像话,下颌线锋利,黑色衬衫也像那年的黑色冲锋衣。 十五岁的倪南和二十五岁的周青山,她那么小,懂什么是喜欢嘛?不算很懂,只是一见他就脸红心跳,身体滚烫。 周青山离开白哈巴那天,倪南高烧不退,她跟姥爷说自己是见到了一个人才会这样,这是不是喜欢啊? 姥爷笑她,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在外面出冷风太久,又是大雪天,感冒发烧了。 跟喜欢是不沾边的。 周青山问是不是那时候喜欢的,所以她摇头说不是。要把爱他的时间拉短,好像才公平。 “你都记得也都忘了。”倪南小声呢喃。 骑马没骑成,沙达很失落,他说下次,跟周青山一再强调自己的技术多好,一定能教会他的。 周青山笑着点点头,他不需要教,是会骑马的,而且很厉害。 - 姥爷泡着周青山带来的不知春,跟倪南说起这个茶,这是第二次听,第一次听是在茶社。 那时候的她还怯弱自卑,生怕周青山不喜欢她了,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第二次却不一样了,她跟姥爷说知道,看了一眼厨房的周青山。 周青山任劳任怨洗刷碗筷,那双金贵的手沾满洗洁精。 “这么多天了,也没看见小周去哄哄他女朋友,这样下去怕是半年都哄不好了。” 倪南呛了一下,“姥爷你管他这些干嘛,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小周人不错。” 让姥爷说不错的人是少数,周青山就是其中一位,这让他更加喜上眉梢,也要在白哈巴开染坊了。倪南气得跑去找咖啡店老板喝酒。 他店里除了咖啡还有很多酒,倪南喝不来奶酒,啤酒不爱喝,麻烦老板特意调酒,有心事更容易醉。 面上不显,脑子已经醉。 倪南掰着手指头数周青山这几日的过分行为,把梦里的那一笔也给算上,说着说着流下伤心泪。 “他说他记得,哪里记得啊,我跟他在一起那段时间,他从来没有记起过。他还拒绝我了,我那么喜欢他……” 对面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周青山,他什么时候来的?倪南不知道。 絮絮叨叨说了太多话。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喜欢他,暗恋是见不得光,可是别人的暗恋至少都是可以经常看见,同班或是同校,只有我,暗恋了一个毕业好多年的人,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见不到摸不到,他是比梦还不真实的存在。” 后面的话哽咽断续。 周青山艰难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出声:“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在梦里啊!我向你表白,你跟他们走了。” 这也是怪他的,周青山认,握着她的手说:“倪倪,我不会拒绝你,永远不会拒绝你,梦都是相反的。” 倪南:“相反。可我只是想要一个梦中圆满啊……” 咖啡店内低缓浪漫音乐播放着,烛光点在台面,窗外小村庄宁静,这一方小天地独立于俗世之外。 周青山心疼抹去她的泪,越抹越多,起身低头,手指顺着脸颊缓缓下滑,抬起她的下巴,嘴唇落在她眉间,眼睛,一寸一寸往下。 泪是咸的,他尝出几分苦涩。 在唇瓣辗转厮磨,情难自已,撬开齿关,舌尖纠缠不休,倪南喘不过气,呜咽两声,睁开眼睛,看清人后,以为梦一场。 她仰头回应,势凶猛,有不死不休之感。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搂住,缱绻缠绵一个吻演变为一场无声之战,争个输赢才罢休。 不知道吻了多久,周青山先停。 甘愿做她的手下败将。 鼻尖相触,周青山望进不算清明的眼里,柔声说:“倪倪,我给你现实的圆满。” 周青山将人打横抱起离开咖啡店,老板在外面挺远的地方抽烟,目光在周青山嘴唇破皮那块地地方盯了几秒,周青山谢谢他的电话。 倪南完全醉之前,手机解锁摆在桌面,点着周青山电话犹豫。 老板看她磨蹭样,挺急。 “要给前男友打电话是吧?我帮你打。” “不,不是……” “你想不想他过来?” 倪南的指甲油都被自己扣掉了,低垂头,嘀咕:“想他来,又不想他来……” 在她说这句话时电话刚好打出去,当时周青山刚和姥爷聊完,准备去找倪南,接到倪南电话眉上一喜,还未开口就听见那头的男声。 “倪南前男友对吧?她喝多了,麻烦你来接一下。” “前男友”三个字实在是刺耳,周青山把电话挂了。 他是要为自己正下名了。 小姑娘喝醉挺老实的,现在已经沉沉入睡了,不带半点动弹,放在床上就直直板板躺着,莫名安详。 周青山给她擦汗,打开空调。 出去碰见出来喝水的姥爷,互相看着,周青山把门带上。 “倪小姐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姥爷喝了口水,看他的眼神有些深意,忽然笑了笑,“那麻烦小周照顾了。” 说完就回房了。 周青山不知道姥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第二天早上的早饭如常,姥爷早早吃好出去,屋子里就倪南跟周青山。 倪南喝白开水,瞥见周青山嘴唇的伤口,手一顿,昨晚的梦叠合……难道那个不是梦? 吻到后来她发了狠,重重在他唇上咬一口,漫出血渍,尝到一丝腥味,他没有后退,仍然与她不死不休地纠缠。 “周青山,你嘴唇是被蚊子叮了嘛?” 倪南将那口水咽下,抿了抿唇,语气带了几分小心,整个人带着椅子往后挪了一点,白嫩脸蛋透着红,看上去秀色可餐。 闻言,周青山抬头,看着她发笑,后点点头。 “嗯,是一只很可爱的蚊子给咬的,还挺狠的。” 那蚊子是自己了。 倪南确定了。 望他眼中起风 第67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2 01:33:17~2022-08-23 01:5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一只小蚊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不作数 那个吻是失控的, 不作数的。 倪南不承认,可是周青山拉着她的手触碰那道伤口,要她负责。 多小的口子啊, 这也要负责, 那夏天的毒蚊子不知道叮了她多少个口子, 她都没要负责呢。 抽回了手跑开客厅。 外面窸窸窣窣声音根本让人静不下,倪南开门正想发作,看见的是周青山在打扫卫生,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样的天之骄子, 生来得天独厚,什么都有人给捧到跟前,没有干过活的一位少爷,现在笨拙打着视频问阿姨油垢怎么清除,地上怎么擦干净, 碗手洗怎么不打滑? 那是第一次, 倪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烟火气。 碗又碎一个,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周青山蹲下去收拾, 余光瞥见厨房门口的奶油色可爱拖鞋。 “先别进来, 有碎渣。你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 倪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不进去添乱,视频挂断,周青山用纸巾擦完最后一遍地,不合尺寸的围裙兜在他身上,倪南看了想笑。 那套睡衣也不合尺寸, 可他从没有说过什么, 她给什么, 他都要,她喜欢的,他都会喜欢,无一例外。 他又问了一遍要什么东西。 倪南怔怔开口:“我要你。”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慌忙跑回房间把门锁上,脸通红一片,耳背滚烫。 外面晴空万里,厨房窗户对外面草坪,绿意盎然,他也听见了她的盎然爱意。 嘴角止不住上扬,还有两个碗没洗,他轻哼一首歌欢快洗完,收拾好卫生,干干净净。周老板亲自搞卫生干活,说出去谁信啊?除非他家破产了,不然没这个可能。 倪南也不敢相信的,如果不是她亲自指使的,亲眼看见的,打死她都不信。 冰贴贴在脸上降温,抱着电脑准备开溜出去,随便找个地儿先躲躲,这会儿同处一个屋檐下该多尴尬啊,倪南自认为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尴尬。 接受与前男友共住一个屋檐已经是她极限。 刚出房门没几步,听见厨房里男人轻哼的调调,耳熟,十分耳熟,不用怎么想就猜到了歌名。 ——k. 事后烟中倪南最喜欢的一首歌。 他哼到的那句译过来正是——你和我在下东区的夜色中跳舞。 倪南走不动道了,站在那里。 他回头。 两个人对视,周青山解了围裙,动作慢条斯理,他做什么都给人顶级的视觉享受,倪南看他慢慢走过来,心漏跳半拍,阳光洒落地板,他从光中走来。 “金鱼怎么样了?” 倪南倒退一步,急忙出声。 周青山离她五六步距离停住,正巧,家里阿姨前两分钟给他发了消息汇报,他也正有打算跟倪南说,没想到心有灵犀。 他勾唇轻笑,要说出那个令人羞耻的名字:“你在问羞羞和涩涩吗?” 名字源来清晰荡在脑海里,勾人的语气,气息喷洒耳际,倪南又红了耳朵,再次折服在这个名字下,怎么有人取名那么鬼才呢。 羞涩的倪倪,亏他叫着不觉羞,还乐在其中。 倪南捏紧了拳头,咬着唇,很想揍他。 “它们很好,阿姨刚刚发来了视频,要不要看看?” “看,看看吧。” 电脑放在大腿上,周青山身上沉香味浓,倪南眼睛注视着手机屏幕,思绪早就不知道飘远到哪里去了。 两条金鱼贴近又交错而过。 就像他们两个人,交错而过是再度重相逢,倪南还记得周青山那句——它们会反复爱上彼此。 也像他们吗?反复爱上彼此。 一段视频放完。 等到屏幕自动黑屏,周青山看着黑屏倒映出的自己和她,隔得很近,也很远。 旷野风大,四面都是窗的房子灌进风,倪南的衣角料与发丝都往周青山身上靠,长而翘的睫毛微颤一下。 “你想它们吗?” 壁纸都是不久之前才换掉,为的就是不让周青山瞧出什么端倪。 他问了,倪南就轻轻点头,说想的。 周青山又问:“那我呢?有想我吗?” 倪南不说话了,低着头,手指在笔记本上小幅度摁压摩挲。违心的话难说出口,让他称心的话不想说,倪南陷入一个两难地。 他看着她笑,像是轻叹一口气又像是一阵风,他说他很想她,在每一个日夜。 西山不敢常去,那里都是倪南的记忆,鞋柜可可爱爱的拖鞋是倪南的,曾经放着他一尘不变简约调的衬衫翻两件就会翻到倪南的裙子,客厅厨房都是倪南的小物件。 □□和酒精哪个更让人有瘾,那周青山也许会选前者,但其实最大瘾,是倪南。 他轻轻一碰,上瘾一辈子。 过去自以为的足够上心,其实微不足道,他欠了太多。 要用一辈子偿还,她的青春与未来,他都要偿还。 飞离京城那天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的人生始终缺了一角,是倪南的出现,让他完整。 周青山不急于让倪南做出选择,给一个答案,慢慢来,她可以多考察自己,他愿意等。 只要倪南还愿意给他偿还等待的机会。 手背忽而湿润,几滴泪落下,倪南眨了眨眼,鼻头泛红,声腔带颤,软软一声:“周青山。” “嗯在。” 倪南:“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周青山眉眼含着浅浅笑意:“我们倪倪忘记啦?你带我回过家的。” 她没忘,她记得。姥爷在家藏了宝,倪南见到喜欢的人就想献宝,让自己有些记忆点,不至于快速被忘记,不记得她名字,也可以是家里有匹漂亮的马这样的记忆点。 总之被记得就好。 那时候的倪南是很天真的,周青山那时候也不是大忙人,无忧无虑自由如风,倪南看他指着地图说画了一个大圈,这些地方他都去过。 他说起去的一些小村庄,那里的民风淳朴,当地人热情好客,说起那儿风俗,记得特别清楚。 当时倪南把自己半张脸缩在围巾,问他也会记得白哈巴吗?如风少年郎跟她拉钩,记得白哈巴,也会记得她。 拉钩盖章一百年,倪南认真了好久。 风往脸上扑,倪南沉沉吸了一口气,再呼出,好像释怀了很多东西。 “我忘啦。”倪南眼里含着泪转头看他:“你忘了一次,我也忘一次,就算扯平吧。” “那次带你回家也不算回家,不作数。” 说完,倪南拿起电脑就准备走,刚起身就被扯住,周青山问他要去哪里?倪南说办公。 哪里有比自己房间更舒适的办公点,倪南稀里糊涂被推进了房里,房门被轻轻带上,倪南看着紧闭的那扇门发了好久的呆。 忙完手上的活儿,倪南关上电脑揉了揉脖子,酸痛,她忽然很想去做一个盲人按摩,这边好像没有,自己揉揉捶捶缓解大半。 杯里的水喝完了,起身走到门口,门缝底下一张漂亮的明信片露出半截,倪南蹲下去捡起来。 有些熟悉的字体,不是瘦金体。 倪南蹙眉细想。 在未学习瘦金体之前,她惯用字体是行楷,这张明信片上的字与那时候她写的有几分像。 周青山在上面写自己出去一趟,茶几洗了水果,如果饿了就给他发信息,想吃什么他带回来。 烤羊肉串? 倪南那一下是真挺想吃的。 只不过他干嘛不发消息给自己,要用这样的方式,万一她没看见呢?倪南瘪瘪嘴,转身回抽屉拿了一张新明信片,回一句哦,然后又写想吃羊肉串。 放回原位置。 周青山那张收进抽屉。 周青山跟姥爷一起回来的,倪南当时正看剧吃水果,手上湿哒哒,姥爷让她过去接东西,从京城寄来的,抽纸扯出三张往手上一擦,揉成纸团瞄准垃圾桶丢。 哦吼。 丢错了,砸到周青山腿边。 是他自己走过来的,不是自己想砸他的!倪南瞪他一眼跑到姥爷那儿去。 “妈妈寄什么东西来了?” 箱子里是一些宋文女士自己做的小菜,还有两个御守,她去了另外一个寺庙,听人说那的御守挺灵的,给姥爷的是平安健康,到倪南这里是天赐良缘。 倪南拿着天赐良缘那个御守“啊”了好长一声。 “为什么不是财源滚滚啊……” 这个寺庙她也知道,流通处经常挤满人,她和高湫曾经想去买的,被人给挤出去了,高湫快气死了,跺一跺脚不买了,拉着倪南就走。 宋文女士当时还在事业有成和财源滚滚纠结,她到底是给自己女儿求点财呢?还是姻缘呢?一旁好友笑。 望他眼中起风 第68节 “你们家养倪南几辈子都够了,求什么财,姻缘才是大事。” 这话从听筒放出来,宋文女士又说了一遍。 她家不缺钱,缺个女婿。 倪南欲哭无泪。 姥爷收拾东西又离开了,倪南问他快晚饭点还跑哪里去,姥爷意味深长笑着走了,也不告诉她去哪,有点莫名其妙的。 倪南挠了挠脸,搞不明白。 手里的天赐良缘转了个圈忽然掉在地上,周青山快一步捡起来,拿着笑,念一遍:“天赐良缘。” “不如我今天开始改名叫‘良缘‘吧?” 倪南看他:“有病啊。” 周青山:“怎么样?这个名字还可以吧,周良缘。” 倪南夺过他手里的御守,“不怎么样!你怎么不叫周天赐。” 周青山抵唇思考:“那你叫倪良缘?” 倪南无语住了,转身皮笑肉不笑,呵呵给他,然后留一个潇洒背影。 手指在屏幕乱划,用力狠猛,边吃水果边玩切水果,那些水果是周青山,她是那把刀!全给劈咯。 客厅动静消停了一会儿,倪南游戏结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哪里还有人影啊!周青山这家伙又不知道去哪了。 准备发短信问,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房门口。 门缝下躺着新的明信片。 ——好,现在就给我们倪良缘去买。 倪南:“……” 鬼的倪良缘。 倪南再次捏紧拳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3 01:54:33~2022-08-24 01: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一支舞 沙达的骑马终于实现, 当自己被完全碾压的时候傻眼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说好的不会骑呢? 他偏过头看倪南,察觉到视线, 倪南捂着肚子扭头, 稍稍抬眉。 沙达埋怨语气:“姐姐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会骑马的呀。” 他还做了小笔记。 倪南:“我不知道。” 他也没有和自己说过, 他骑马是这样意气风发,风都逊色。 周青山栓紧僵绳,在俩人不远处停下,微扬下巴, 白桦林树叶作响,溪流潺潺,手机里播放周传雄的《黄昏》。 正黄昏,村庄悠长而宁静的夏日告尾。 周青山跟揉小孩子一样揉了一下沙达的头,让他别丧气, 以后来教自己的孩子骑马。 倪南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居然已经想到以后的孩子,不愧是资本家周青山,画饼也能这样画。 沙达这傻小孩居然相信, 特开心点头说好, 然后问一句是和倪南姐姐的小孩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乌龙茶刚拧开瓶盖, 倪南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好的,瞪大眼看向周青山,简直离谱。 沙达:“我就知道!那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好多年了啊?应该有八年了对不对!好羡慕啊。” 倪南:“没有。” 两个人一同看向她。 倪南将瓶盖拧好,“没有八年。” 说完没有再看俩人,径直往家走, 周青山紧跟身后, 倪南把茶放桌上, 捂着肚子又跑厕所。 昨晚的羊肉串吃多了,周青山买了好多回来,她看着剧不知不觉给吃完了。 乌龙茶底下压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我们有很多个八年。 抽屉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写了字的明信片,全是跟周青山的对话,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回到高中,同桌前后桌传纸条。 闹别扭时也传,谁都不开口先说话,薄薄一张纸记录了悲喜怒。 晚上倪南独自翻看这些明信片,有一种弥补遗憾的满足感,趴在桌上,上面的话幼稚日常。 ——王八蛋,我洗脸巾你拿去擦桌子了? ——那不是抹布? ——倪良缘,看见我内裤了嘛? ——你有病,我怎么会知道你内裤去哪了,又不是我给你洗的!我不叫倪良缘! ——好,小菩萨。 …… 像是小学鸡斗嘴,倪南看着看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对话啊。 搓了搓脸,把明信片收好,手机里躺着一条来自周青山的消息,他说晚安,做个好梦。 倪南没有回复,那晚如他所说做了个好梦。 梦中得到回复,巷子口的男生停下脚步跟结伴好友说了一声后转过身朝倪南走过来,俯身擦拭她眼角泪。 “我也喜欢你。” 戛然而止,美梦就停在得到回应那一刻,倪南醒来时眼角没有带泪。 坐在床上怅然了很久,掀开被子下床,推开门那一刻,周青山白衬衫黑裤站那,身后是一片光。 他就站在那里冲她笑。 “倪南。” 是很正经的叫她名字,不是倪倪、小菩萨,也不是倪良缘。 “早饭做好了,过来吃吧。” 得到一直想要有的回应没有哭,在他说早饭做好了的那瞬间泪轰然下落。 周青山邀请她去看电影,老片子重映,倪南在网上根本没有搜到重映的消息,捏着电影票反复看,是倪南喜欢的一部电影。 也是借电影为现实心事而哭的那部。 是送香奶奶白裙子那天,周青山没有提及话题,是倪南自己将话题引到了那晚,实在是闷,倪南讨厌自己的闷性子,绞尽脑汁找话题。 一些曾经尴尬丢糗的事换个人名当故事一样讲出来。 她以为周青山不会知道故事的主角是她自己。 周青山全程都是淡淡笑意,指尖修长翻看菜单,老旧油污的菜单在他手下都宛如镶了玉,光下泛着润。 倪南的视线不自觉往上他手指上瞟,嘴里的话没有逻辑出口。 那双玉一般的手停止翻页的动作,倪南以为这一页有他想要点的菜品,也停了话,倏忽倦懒嗓音风推送而来。 “假如爱有天意?听说是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很感人。” 周青山或许看过或许没有,没什么印象,他不怎么看爱情片,倪南找到了话题,讲了好多,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很长一段话里,周青山就记住了几个点。 这个电影她很喜欢,哭过很多次,好希望在重映在电影院看。 夏天尾声,周青山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一大早上,倪南还没睡清醒,姥爷的声音洪亮唱起歌,倪南打开门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姥爷,今天心情好啊。” 一杯温水入肚。 “好。” 歌又唱起来了,倪南在歌声里清醒有了干劲,转身望一眼,没看见周青山,平时这个点他应该在厨房或者沙发上办公。 还没问出口,姥爷就说哄女朋友去了。 倪南有点懵。 她不是在这里嘛?他去哄谁了?难道还有第二个女朋友? 好气哦。 宋文女士电话都错过一次,第二次接听起来又被骂,倪南闭了闭眼适应刺眼阳光,窗帘束好,打开电脑放音乐,声音调小。 往床上一甩。 “我没有用啊,那张卡——”倪南猛地反应过来,宋文女士给的那张卡,她给周青山了,说是要包.养他的钱。 倪南眼睛瞪得圆鼓鼓。 “我一早上就收到一条消费短信,你买了什么,那边有什么东西需要六万块?买玉石了?你哪里会挑,别被人给骗了,给我看看买了什么样的。” 六万块?! 周青山花着她的钱去哄别的女人?! 望他眼中起风 第69节 不可饶恕。 倪南捏紧了小拳头,愤怒往玩偶上砸了一拳,她不知道怎么回宋文女士,支支吾吾的,没办法找到姥爷,姥爷说六万是他花的,对,买玉石了。 羊脂玉。 问被没被坑,那肯定是被坑的,买了块空气。 宋文女士没敢多说什么,这老顽童等下被她说生气了可麻烦了,别人是闹绝食,他是闹绝药,不肯吃药就算了,各种吃的都要去碰一碰。 倪南长舒一口气,拿过电话。 “谢谢姥爷!” “六万买什么?” 倪南拧巴着说:“没,没买,卡不在我这,我也不知道买什么了。” “给哪个兔崽子了?” - 黑色suv内木调香,音响放倪南歌单,上面还挂了一个出入平安,倪南靠着车窗,手指在手提包拉链转。 周青山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辆suv过来,他车库里没有这么一辆车,倪南去看过他的车库,超多炫酷的车,车名就讲不出来了,总之很酷。 没有这么朴实的。 倪南张了张嘴,很想问姥爷口中的这个兔崽子那六万拿去做什么了? 但是问出口好像太小气,又显得她管太多了。 那个钱本来就是给他了,他要怎么用都是他的事,自己不好再去管,显得小气吧啦。 去电影院的路上,最近的影院离白哈巴有点距离,倪南途中小寐了一下。 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她定了一个中午的闹钟,有时候晚上太晚睡,白天睡得时间会有点长,她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最晚不过中午。 睁开眼发现车停靠在路边,无边旷野,几分荒凉。 倪南降下车窗,趴在车窗边看,周青山与人交谈,点了一根烟,不知道聊什么,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忽然目光转到这边,倪南往后一缩,坐直,从车窗外看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没一会儿周青山上车,身上淡淡烟味不难闻,倪南偏过头。 周青山笑了一下:“他们的车抛锚了,我下去帮忙。” 倪南哦了一声。 那对夫妻出来旅游,没曾想车子半路抛锚,求助到周青山这里,周青山从小就有乐于助人的美德,停了车就去帮忙。 倪南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也看过来。 “那位是你妻子?” 周青山摘下唇边的烟,吐出一口薄烟,白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喉结上下滚动,指尖夹着烟,灰烬落地。 “现在还不是,未来会是的。” 现在是他的倪倪,他的小菩萨,他的良缘。 在祝福声中离去,到达影院下午一点,倪南看着大厅空空的,闪过疑惑。 这家影院是这边最大的影院,平日里人流量很大的,今天却没有人。 难道他包了整个影院? 那六万是花在这里了? 倪南接过周青山递过来的水,周围太安静了,她说话声不自觉降小:“周青山,你不是把影院给包下来了?” “嗯。” “怎么这么败家啊……那么多钱……”她很低声说。 周青山听见后笑了,带到最佳观赏位置,倪南手里还捧着爆米花,其实根本用不上,她看电影不喜欢吃东西。 而且这也不是喜剧片。 开始前有一段空白,倪南听见周青山说:“在京大的后街的川菜馆,你说很想在影院看一次这部电影。你离开的前一天说好看场电影最后没看成,我不想让你有太多的遗憾,虽然你总说没有遗憾了。” “倪倪,我的良缘。” 周青山转头,眼里爱欲几乎要将人吞没,这个让她痴狂的男人再次为他痴狂。 两条金鱼哪怕失忆了,再次靠近还是会义无反顾爱上彼此,一种莫名的磁场相吸,谁也摆脱不得。 姻缘红线上牵了几生几世,佛前一跪拜求几个轮回再相爱,手抄经书,挂红幡,无决绝的退路,倪南在周青山这条路上走到了天荒地老。 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哪里会没有遗憾了,所有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在遗憾。倪倪,我很有耐心,我会一点一点弥补遗憾,会一直一直爱你。” “给我一次机会。”接近恳求的语气,周青山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薄的一个吻,影院冷气一吹,那残留的温度就散去,倪南想要留住,捂住了手背。 “周天赐,我如果不给你机会,第一天你就赶出我家了。” 这还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天赐良缘倒是好。 她的天赐,他的良缘。 影片开始了。 倪南将手指滑入男人指缝,成一个十指相扣,碰到手背的那道疤,心惊几秒,只是看见了他无瑕的手多了瑕,却没想到那道疤是有这样的深度。 前面那些话早教她眼里含着泪了,扭头时昏暗光线,映着大荧幕的光,泪闪烁。 周青山阻挡住了她的万千语,让她专心看电影,他们还没有好好的,认真的,看完一场电影。 熟悉到极致的场景与人,哭了很多次不妨碍下一次哭,又借电影哭了一场心事。 倪南压下心中酸涩。 回去路上,倪南双眼有些肿,却不影响她的美,易碎感这时候更显,楚楚可怜红着眼尾,嘴角上扬也像是无可奈何地笑。 玉兰不催折,悬崖峭壁上绽出一抹白,朦胧月光洒在上面。 开车门下车,倪南忽而转身,呼出一口气。周青山把着车门关上的手一顿,只见小姑娘踮起脚尖像是要吻在脸颊,俏皮弯眼擦脸颊而过,在耳边轻声说: “当阳光照在海面上,我在思念你。当朦胧月色洒在泉水上,我思念你。周青山,我现在正在思念你。” 说完腾腾腾跑了,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把他撩拨不上不下,不负责任跑了,徒留他一人在月下回味。 情话说起来还是让人羞,做不到信手拈来,早知小姑娘说一次情话要躲他好几天,不如等把人哄回西山了,在房间里听个够。 真是羞涩的倪倪啊。 _ 白哈巴有篝火晚会,周青山对此的印象还是倪南教他跳了当地舞,那时候有没有答应承诺什么? 遗漏的细节捡拾起来费力,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 倪南打扮了一番出来,熟悉耳坠勾起回忆。 初中倪南就打了耳洞,那时候学校不让戴耳环,只能戴着消毒棒,宋文女士开始还因为她打耳洞骂了几句,后来买饰品要挑着她那一份。 每次放假倪南就挑出比较喜欢的戴着。 回白哈巴那年冬天,戴了冰晶耳饰,穿了一身白糯糯的衣服,帽子也准备着白色糯叽叽的,临新年都图个喜庆,穿红色,就倪南是白色。 篝火晚会那天,倪南一身白与雪山融为一体,冬天的篝火也很冷,开始都穿的严实,后面玩着玩着厚重外套就脱去。 倪南也不例外,她摘下帽子,脱下厚外套,周青山拒绝他人好意走到倪南身边,耳垂冰晶饰吸引了几分目光。 那时候答应的是,等她成年,送她一副耳环。 为什么总在答应,又总在忘记。 周青山自嘲自己真是不够合格的,电话打给林助,让他多留意一下,只说留意下耳饰,没给个具体的风格。 林途握着手机跟叶敬瞪了几秒。 叶敬嗤笑:“周三爷这为难人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下一秒收到周青山发来的图片,让他帮忙选选,叶敬睁眼说瞎话。 周青山毫不留情拆穿他:【太谦虚了,陆曼那么挑的人都能喜欢你送的礼物,证明你眼光不错。】 叶敬:…… 没有选中的,选中的设计师倒是有,聊到一半,倪南催他去了。 秋天篝火晚会凉爽不热,热情好客的村民向周青山介绍这里,周青山听完后点头。 第二次听。 沙达弟弟也在,他很喜欢周青山,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帅。 倪南很无语看着抱大腿的某人,点了点他额头,问他作业都写完了?布置的任务都完成了? “倪南姐姐,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就不要提这种让我不开心的事嘛。” 一阵爆笑。 火光亮,围着跳舞的人很多,倪南跟周青山没有参与进去,坐在一边。 那时候的她也没有想到还有第二次与周青山看篝火的机会,周青山似乎是闲聊,提到了过去。 一发不可收地回忆涌过来。 少女时期的痴心妄想如今成真,片刻沉默,当地歌声下,倪南扯着嗓子回应。 “其实那时候不知道你家住哪里,但就是很想写一封信给你,明知道你收不到,还要写,我是不是很固执啊?” “不固执,如果没有那封信,我想我窥探不到你的过去,因为你不会跟我说。” 倪南不好意思摸了摸脸:“我不知道怎么讲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笨……” 后脖颈熟悉触感,倪南愣了几秒。 周青山捏了捏她后脖颈:“倪倪,谢谢你喜欢我。” 不待回应,被拉着一起去跳舞。 额角的碎发被打湿,倪南抽出纸巾擦拭汗水,沙达抱着吉他过来。 周青山弹吉他也很在行,好像什么都会,没有能难倒他的。倪南后面问过他,有不会的东西吗? 望他眼中起风 第70节 他好不正经回答,说有啊,生孩子就不会。 气得倪南往他胸口锤了好几下。 他唱歌很好听,坐在倪南对面,一首事后烟的歌,一首黄昏。 白哈巴的日子,倪南常听就这两首歌,夜里睡不着就循环听,听不腻。 月色火光照映下,吉他弦停。 周青山站起来,弯腰邀请。 “能否有幸邀请我们倪小姐在旷野共舞?” 他记得,记得答应过她的。 倪南将手搭上去:“可以。” 柔和月色下共舞,不俗浪漫让人为之鼓掌,倪南倒在周青山怀里,脸埋在胸膛,周遭起哄声,它没脸见人了。 清净地居然围了人。 周青山轻抚她的背,笑一笑:“他们在祝福我们。” 倪南知道,可还是羞啊,在怀里摇了摇头,烫人话语落在耳畔:“那我把你抱回去了?” “不”字还卡在喉咙里,就被打横抱起,没点反应的时间,倪南用手掌捂住脸,脱离了人群,她才将手拿下来。 倪南:“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周青山:“瘦了。” 不相干地回答,倪南是瘦了一些,脚落在地上,小声说话:“没有很瘦吧,硌手了吗?夏天我吃东西就少,冬天会好一点,我体质本身也是胖不起来的那种……” “还好,不硌手,”周青山拉过她的手牵住。 篝火晚会还在进行,灯火照亮半片天,人声鼎沸,他们牵着手慢慢走。 那场电影后来倪南才知道,没有重映,是周青山托人在影院放的,为她一个不遗憾。 夜晚风大,倪南紧紧握住他的手,抬眼对视,她看见了她的港湾。 村庄认识倪南的可不少,上前祝福的人越来越多,姥爷在一旁默默看着,倪南尴尬接了祝福又去看姥爷。 姥爷一点都没有意外,就是很淡定,到了家里也是淡定叫着“小周”,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两个人这什么神情,我不意外你们很意外吗?” 倪南:“姥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 隐约有了猜测,在看见周青山从她房间走出来后坐实了猜测。 本身就满意周青山,更加不会加以阻挠,这些日子他也看在眼里,只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啊,要坚定一点。” 周青山明白,让姥爷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松手。 耳环设计概念是在某个黄昏定下来的,当时倪南背对他拍落日,耳垂什么也没戴,周青山脑海有了概念。 概念落地耗时间,羊脂玉先戴上去,将人给扣住。 倪南惊呼:“这不会是那六万吧?” 周青山一瞬间迷惑:“什么六万?” “就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了一张卡啊,我妈妈说有收到消费的短信,花了六万块……”倪南越说声音越小:“我还以为你拿着六万去哄别的女朋友了呢。” 周青山觉得好笑:“我哪里来的别的女朋友?” “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倪南转过身抬手摸着手镯,见多了翠绿的手镯,这样白的让人眼前一亮。 周青山抱住她,白奇楠也往手上戴,相配的,手镯与手串,不繁琐。 曾经还回去的,加倍还了回来。 倪南转身回抱住他,“周青山,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你什么都不缺,无欲无求的,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能配你的。” 周青山回她,哪里无欲无求呢,他可不是两眼空空,他眼里都是她,也求一个她,欲也源她。 她给了一个让人炸裂的回答,至少对他而言是的,周青山吻了吻她眉间。 “可我本身就已经是你的了。”她说。 和好的事情传到京城,数着时间,算算周三爷追人追了多久,不算还好,一算吓一跳,从夏到秋了。 小菩萨果真不是一般人,叫周三爷追了那么久。 他们这些公子哥哪里有人追人过一周的,一周都是算很长时间了,别说一个季节了。 陆曼咬一口点心,毫不意外,一个季节还算快的了,小菩萨还是心软。 “小菩萨是挺心软的,我以前让她帮忙稍微卖点惨就答应了,不像你那位,我把自己腿打折了也不见他眨一下眼。” 陆曼瞥他一眼:“什么我那位,会不会说人话?” 好巧不巧,叶敬过来,手里一塌资料,闻言冷笑,资料丢在桌上。 有声有色的描述,周青山听了笑,让江津砚少掺和,哪天被打了都还不清不楚的,叶敬这人是有狠手段的,还有点疯。 周青山发一条语音过去:“你少去招惹,到时候出了事你求小菩萨都没用。” 江津砚嘴上说知道了,然后手机一关。 “求我做什么?” 周青山刚要转身回屋,身上低低软软的声音穿来,戳心头甜,眉眼不自觉弯起来。 倪南手里拿了两瓶水出来。 “求你爱我。”他说这话真的自然,不带一点停顿卡壳,脸也不红一下。 打趣逗她的话,她当真了,嘟着嘴说:“我这不是在好好爱你嘛……” 怎么会那么可爱。 周青山没忍住亲一亲嘟着的嘴,唇瓣辗转,有深入之意,倪南赶忙推开。 在外面!而且万一姥爷窜出来怎么办,多尴尬啊。 姥爷的宝马再次被倪南牵着,她把僵绳交给周青山手里。 两个人比一场赛。 倪南故意落后,看着他的背影,前两天,姥爷带周青山去姥姥墓前,正式介绍他。 什么好小子、小兔崽子都说了,倪南在一边听着都想笑,周青山被介绍得好接地气,她目光上抬,周青山神色却有着沉重。 倪南那天第一次听到周青山提及自己的爸妈。 虽然刺探知晓他的过去,但不如他的主动提起,二者之间相差太大,倪南攥紧了衣摆,听他讲起。 都是幸福的一些往事,倪南松了手,抚平褶皱。 “等回京城,我带你去见一见他们,他们也会很喜欢你的。” 周青山爸妈对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幸福自由,可他缺失了很久的幸福与自由。 倪南看着那一抹背影,心头涌上酸涩。 倪南追赶上他,大声喊他的名字。 快要到边境线,倪南下马,她从路边拔了一根野草,野草不生不息,风一吹皆是。 顽强又自由。 是一瞬间的想法,把野草别在他耳后。 旷野的风吹鼓衣摆。 她心尖尖的谪仙,她的月亮,她的周青山,要永远快乐自由。 他说她就是他的幸福与自由。 那么,倪南往前一步,在两个国度的交界,她的吻落在他的唇上,生涩吻技,手紧紧扣住,指腹在那道疤摩挲打转。 你赠我一场无遗憾,我赠一场自由于你。 作者有话说: 当阳光照在海面上,我在思念你。当朦胧月色洒在泉水上,我思念你。——《假如爱有天意》 来晚了orz,要完结噜~ 感谢在2022-08-24 01:08:18~2022-08-25 04:1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荒唐夜 回京城那天宋文女士打电话过来, 问要不要来机场接?倪南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说不麻烦表哥了,表哥最近不是谈了个女朋友, 多留点时间给他们两个约会。 宋文女士说行吧行吧, 自己注意安全。 姥爷在屋子里一直转, 要给他们带东西,又不知道带什么,最后随便拿了点东西带过去。 酸奶疙瘩带的多。 老爷爷挺爱吃的,姥爷让她回京城带过去, 倪南是要联系老爷爷的。 不久前,老爷爷还问她什么时候回京城,安排她和他孙子见一面。倪南这次回去是要告诉老爷爷,她有男朋友了,是未来要结婚的对象。 行李箱塞进红围巾, 周青山就站在旁边。 “你带过来了。” 倪南点头:“是啊, 当时还挺不想带的,觉得你有病,大夏天给我送围巾, 而且还选择我们分手后送。” 周青山织这条围巾真的花了好久时间, 太难织了, 他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还得瞒着倪南织,不能让她发现,时间挤出来用。 手笨,时间不够用, 好好一个生日礼物变成了分手礼物。 望他眼中起风 第71节 陆曼说他挺不是人的。 当时周青山怎么回的?他说, 就这么一次不做人吧, 她记得自己也好。 周青山:“喜欢吗?” 倪南:“我要不喜欢你还打算给我拆了再重织吗?” 他说也可以。 倪南心想还是别了,又得是一年,而且她是喜欢的。 告别姥爷,周青山慢慢从屋里出来,还是那辆黑色的suv,倪南坐在副驾挥手。 “姥爷你回去吧,冬天我们再来,今年冬天一起过年,爸爸妈妈也来。” “好。” 姥爷的嗓音什么时候不洪亮的呢?要说了好多声的好,倪南才听见一声。 说了好多声再见,姥爷始终站在那里,直到连车尾气都看不见,背着手,佝偻了腰,寥寥炊烟中独身一人往回走。 大抵所有老一辈都这样吧,你和他们告别再见让他们回去,他们听不见,要看着载着你的那辆车远去,消失在自己的目光里,才愿意离去。 翻找镜子时,倪南在包里夹层翻了十张一百,崭新的钱,以前也这样,离开的时候总要塞点钱给她,倪南的泪啪嗒啪嗒掉。 包里还有沙达和他弟弟的信,泪水打湿信封。 “咔”一声,包合上。 周青山让她睡一会儿,到了机场叫她,机场离白哈巴距离远,倪南点点头,靠着睡过去。 睡得不熟,一点动静就醒。 后来干脆在手机上玩切水果,好无聊的,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到达京城的时候很晚,周青山把她送到思菩南路,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才下车,感慨恍惚,又回来了。 不舍西北的风与那里一切,此行改变了周青山诸多想法。 看着倪南回家,他又驱车回老宅,老爷子在沙发看着家庭伦理剧,手机抱一杯喝的。 人来得突然,东西都没法藏。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接小姑娘了?接回来了?” 周青山目光没多停留,往楼上走,“嗯,接回来了。” “什么时候带回来看?” “不着急。”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现在又不着急了!等下人走了怎么办,到底有没有把人放在心上! 那么好一个姑娘。 老爷子看他拿了东西又要走,放狠话:“你要是带不回来,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周青山顿住脚步,狐疑看了一眼老爷子,老爷子离开京城一些日子他是知道的,当时事情繁多,也没有多问。 想到老爷子回来以后说了许多白哈巴风景特色,哪里适合两个人散步,有意无意说几句话小姑娘好。 没有细想,经不起细想,周青山笑:“你已经见过了,还那么着急做什么?” 老爷子:“两码事!带回来是一个态度!我告诉你啊,对人姑娘上点心,把态度和真心拿出来。” 周青山晓得,现在不带回来只是给小姑娘一个缓缓的时间,最后他肯定是要带她回家的。 老爷子那急性子,恨不得他现在就给人带回来。 离开老宅去了一趟墓园,禹菁和周卿白的墓前摆着新鲜的花儿,在他不久前刚有人来了,周青山拿着周卿白爱喝的白干坐下。 右手腕空空的,指尖抚过碑。 “过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现在很幸福,也很自由,不用再担心我了。对了,那串白奇楠我给你们未来儿媳妇戴上了,之前跟你们提过的,那个京大的小姑娘。” “下次带过来给你们看看,你们会很喜欢她的,因为你们儿子很喜欢她。” “二叔的事,老爷子应该已经跟你们说了,我就不再说了。你们也别总托梦给老爷子让我赶紧成家了,人小姑娘还小,正花季,让她绽放的时间再长一些。” 周青山讲起倪南就不自觉笑,说她有点可爱,反应总是慢半拍,迟钝的模样让人很想疼一疼她,眼睛瞪大圆鼓鼓的,忽闪忽闪很有神。 讲了她的好多趣事。 在白哈巴拍了很多倪南的照片,他一一划给他们看,很自豪炫耀的语气。 这是我的爱人,你们未来儿媳妇。 他们错过了很多很多年,未来不会错过,他们会相爱很多很多年。 - 宋文女士察觉到不对是因为倪南三两天头往之前那个公寓跑,不是已经退租了嘛,总往那里跑什么? 憋在心里憋了很久。 在看见倪南精致打扮了一番,提着小方包准备出门,喊住她。 “你等会,你这是要去干嘛?” 倪南手机屏幕还亮着,握在掌心,亮屏不防窥,宋文女士一眼就瞥到了。 “那个u什么的是谁?新男朋友?” 倪南赶忙摁灭屏幕,装傻,“什么u啊?妈妈你看错了吧,我今天出去见个朋友,高湫。” 她没骗人,今天出去真的是见高湫,好久没见,变化了太多事,倪南在白哈巴,脱离了周青山的圈子,消息都闭塞了。 如果不是回京城,江津砚美其名曰“接风洗尘”局,组了个牌局,倪南都不知道京城几乎翻天了。 而能来白哈巴的周青山那段时间又有多么不容易,在天下全身而退。 把亲人送进监狱,血洗家族的牌,背负太多骂名,太多人的背刺。 倪南那天手气格外好,也发了狠想赢走他们那些人的钱,把好运都给周青山。 都哭丧脸,只有她脸上带笑,拿着筹码转过头跟周青山说:“你看,我赢了好多!” 周青山近乎溺毙人的目光看着她,夸她好棒。 一旁的人啧啧啧,在那说,这哪里还是周老板啊?周情种吧这是。 周青山挑了挑眉,没发表什么意见,对于这个名字默认表示赞同,还跟他们逗趣,也可以叫他周天赐,他同样不介意。 “周天赐”这个名字一下在圈内传开了,源来何? “天赐良缘啊!” 有人问:“良缘是哪位?” 身旁的无语看他:“还能哪位?除了之前的那位小菩萨,哪位能成为周老板的良缘啊?敢配天赐。” 这下倪南再也解释不清自己的称呼了。 离开牌局回西山的时候凌晨三点,倪南跟宋文女士打了马虎眼,得一次空闲,在车里撒娇让周青山抱着她走。 穿了一天高跟鞋,脚好累,鞋子是宋文女士给她挑的。 周青山笑了一下,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在她眉心一吻,轻声道:“遵命,我的小菩萨。” 倪南嗔他一声,脸绯红。 到了熟悉的地方,倪南光脚踩着地板砖,跑到鱼缸前,呼之欲出的惊喜。 周青山从鞋柜里找出拖鞋去给她穿上,入秋了京城有凉意,让她穿了拖鞋再四处跑,倪南穿了拖鞋就不跑了,搂住他的脖子。 清脆响亮“啵”一声,往他裤口袋里塞了现金。 “犒劳你的小费。” 好富婆的样子,头发今天特意卷了大波浪,红唇妆浓,与平常特别不一样。 周青山数了数钱,挺多的,超额了,他收回口袋,讲她抱起来往楼上走。 空旷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格外清晰,缱绻迷人,倪南浑身滚烫。 “小富婆钱给的有些多了,我给你多加一项服务。” 那项服务是让人沉沦无法呼吸的。 倪南攥紧了床单,目光直直盯着他弯腰拉抽屉的动作,从里面拿出水果味的套,她深呼吸吸一口气。 “包满意嘛?” 周青山看过来:“包。不满意再来,直到小富婆满意为止。” 倪南就这样沉沦了一个荒唐夜,秋风撞碎春光。 手机上的照片是周青山发来收银台位置必摆的东西,问她哪个味道的? 还好那时候没点进去,要是宋文女士看到这个就不得了,今天肯定是没办法跟高湫见面的,而且周青山还得遭殃。 宋文女士对周青山的印象不算好,经过前面的事情,宋文女士就认为他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回京城后一再跟倪南说,不要回头看。 这会儿还在咖啡店等高湫,倪南捏着手机半天没回复,那边弹来一个视频通话,直接问她哪个味道? 倪南让他小点声。 周青山一个人推着车把超市逛了好几遍,有用没用的东西都拿了。软软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周青山忽然一笑。 “小点声说什么?” “就那个啊……” 周青山使坏问下去,要她结结巴巴跟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出那个东西来。 倪南涨红了脸:“就上次那个味道挺好的,你随便买吧,高湫来了,我先挂了。” 不管对方再说,立马把电话挂断。 喝了几口冷水才平复下来,手背贴脸,还是很烫,只能手动给自己降温,不能红着一张脸见高湫吧。 高湫到的时候,脸没那么红了,泛着微微红,她张大嘴惊讶看着高湫。 又是以前的高湫了。 倪南:“高湫……你回来了。” 望他眼中起风 第72节 高湫甩了甩头发,拉开椅子坐下:“不是你祝我死性不改的么,我们阿南要生日了,我肯定得让她愿望成真不。” “怎么样,我还是现在好看对吧,刚刚过来的路上,有个小弟弟问我要微信,超嫩的那种,好有少年感。只可惜姐姐还是要做个人,他是未成年。” 好遗憾可惜的语气,倪南噗嗤笑了。 如果不是未成年,高湫指定就给了微信,倪南忽然想到什么说:“你可以先给啊,等两年他就不成年了么?” 高湫:“首先,我不是禽兽,其次,我不是禽兽。” 话音刚落,两个人捂嘴笑,不敢笑太大声,憋着笑,后来没说话,一对视就想笑,反正就是想笑。 话题引到怎么摆脱家里安排的婚事,高湫卖了个关子。 让她去问问她的周天赐。 怎么连高湫都知道了啊!倪南无奈。 高湫握住了她的手,毕业的时候她劝倪南清醒几分,不要往火坑跳,现在也真诚祝福。 她相信周青山能给她足够的幸福与安全感,圈子里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周青山总共找过三次高湫,都是为了倪南,最后一次找是去白哈巴之前,他让高湫考虑好,等他回京城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他愿意帮助高湫摆脱这门婚事,对他而言小事一桩,只看高湫自己权衡利弊选哪一方。 高湫当时很好奇,自己跟他又不熟,这么热心肠做什么?这事对他没坏处,同时也没好处,资本家最看中利益了,哪有这么好心肠。 记得有些模糊了,只大概记得周青山这么跟她说的: “你是倪倪最好的朋友。倪倪希望你能开心,我希望倪倪能开心,她今年的生日愿望肯定会许你一个,其他两个愿望我未知,但是已知的愿望我会帮她实现。” 他轻声叹,像说给自己听。 “我们倪倪就应该愿望成真,永远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5 04:14:54~2022-08-26 01: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刘我夜夜风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备忘录 跟宋文女士去菜市场买菜, 倪南拿娃娃菜放进袋子里,手腕润白手镯与暗色白奇楠碰撞一块,宋文女士眼睛一眯。 钱包里拿出现金付款。 鱼摊贩, 倪南蹲下问老板, 煲汤用哪种鱼比较好?老板告诉她鲫鱼就行。 “今晚你要喝鱼汤?” 头顶落下一道声音, 倪南手一顿,摇摇头说不是,就问问。宋文女士看破不说破撇撇嘴,称了一只鲫鱼回家。 厨房里, 宋文女士状似不经意教学,口头上说着,她长大了,总要离开家,很多东西得自己学会, 就像熬鱼汤, 时间火候要把握好,不然过头了,鱼肉不鲜美, 汤没那么好喝。 倪南点头如捣蒜, 把宋文女士的每道步骤都记进备忘录。 备忘录很快就用上了, 西山厨房未变样,东西用起来顺手,周青山回来的时候,鱼汤正熬好,倪南脱下围巾出去。 “回来啦!” 久违的一声回来啦, 往日小姑娘在厨房忙活, 听到外面动静都会跑到玄关处迎他。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小姑娘软甜嗓音也不见西山再有烟火, 周青山感慨,她能回来真是他的幸。 疲惫感卸去,周青山将人抱着亲了好一会儿。 倪南小幅度推着他,嘟囔说熬了鱼汤,等下不好喝了,周青山碰了碰她下巴,说好,现在喝。 奶白鲜美鱼汤盛在奶白瓷碗,木勺子舀一勺子放小碗里,入口清甜。这汤是倪南给周青山补补,其他没听见,单拎出“补”字。 周青山:“补什么?” 倪南愣几秒,认真给他科普:“补血补气补钙暖胃啊,好多呢,尤其你的胃啊,最需要养养了。” 他轻笑了一声,倪南忽然知道他以为要补的什么了,耳根红嗔他,脑袋都在想什么啊,催他快点喝。 周青山洗碗已经是很熟练的一件事,倪南坐在沙发上,忽然江津砚的视频打到她这里,吓了好一跳。 “小菩萨,周老板呢?” 周青山的手机犹如废铁,常常无人回应,尤其跟倪南和好以后。江津砚站在唱片店等周青山回复等到天都黑了,通话没办法打到倪南这儿。 这两个人肯定是黏在一起。 镜头晃动,倪南从沙发起来,“他在洗碗。” “搞笑呢,”江津砚立马说:“周老板洗碗?他破产啦?被叶敬那小子把家底搞没了?” 叶敬是谁? 倪南疑惑着,周青山出来了,问是谁,倪南直接把手机转过去,屏幕对向他。 眸色一暗,周青山拿过手机去书房接。 忽然从一个软软嗓音转换了低沉声音,江津砚看了一会儿屏幕,问他到底买的什么烟?周青山扶额无语。 吐出三个字:“事后烟。” 彩胶不好买,盗版也多,各种渠道联系了,老杨那儿突然说有,他喊江津砚过去拿,不靠谱的还在纠结什么烟。 电话要挂断,周青山提醒他管住嘴。 江津砚啧啧啧说晓得了,真是金屋藏“胶”哦。 备忘录的界面没有滑掉,周青山一时顺手,退出界面就将软件一一滑掉,忽然顿住手。 窥见了少女秘密。 - 老爷子联系倪南的时候,她正和周青山在书房落地窗前依偎着,倪南手里捧着被他婊装起来的信,根本没看再去多看几眼。 电话一响立马跑。 约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跟他孙子见面呢。 倪南定了个周六。 她这边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周青山也接到老爷子的电话,让他把周六的时间腾出来,周青山漫不经心说腾不出时间。 老爷子猜透的样子:“陪小姑娘是吧,你问问人家有时间没有。” 一问,小姑娘支支吾吾背着手,手机摁灭又亮。 “我那天有事。” 像是难以启齿,老半天才说。浓浓沉香味扑鼻而来,背贴着墙,倪南扣着手机壳,抬起头,咬了下唇,语气带有几分安慰。 “在你来之前答应了一位老爷爷和他孙子见一面。你放心,绝对不是相亲,就是普通见一面,我这次过去也是想要告诉老爷爷我有男朋友啦!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不要你。” 周青山:“……” 周青山没告诉倪南真相,一幅醋意浓浓的模样看着她,没说一句话,倪南愧疚到不行,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抱着他说:“我答应了老爷爷嘛,而且那时候你又没有过来,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来……” “所以你就要和别人去相亲?” 倪南:“不是,我也是莫名其妙被答应的。” 周青山:“如果我没来,你们看对眼了,是不是要跟人家好了。” 倪南嘟着嘴:“我们分手了,我又不为你收活寡。” 语出惊人,周青山自己把自己气到了,双手攀上倪南的肩,拉开几分距离,俯身狠狠吻过去,堵住还想继续气人的嘴。 倪南红唇微润,眼眸泛着泪光,仰起头看着他。 张了张嘴。 周青山捂住她的嘴,“好了,别说了,你去吧。” “那我去咯?” 周青山额角青筋暴起,硬忍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倪南的“相亲”对象是自己,这会儿他估计已经把对方幼儿园的黑历史都给查出来了。 周六那天,倪南还很会气他,拍了很多套衣服过来,问他穿哪套比较好啊? 都是和平时不一样的风格,跳转特别大,她最终选了一个看上去不好相处的穿搭和妆。 可是身上那股气质柔和了那份不好相处,周青山看不出来哪里不好相处,只想把人带回家狠狠疼。 倪南觉得好奇怪,明明按照高湫以前给她化的妆来化,怎么不一样呢?到底是哪一步骤出问题了? 高湫告诉她,哪一步都没错,是她的手错了。 太实在的话了,倪南这会儿不想听,发了个生气的表情过去。 宋文女士看她这眼周黑了一圈,欣赏不来年轻人的审美。 “昨晚没睡好还是跟谁打架了?这模样出去吓死人。” 倪南找出镜子照,能见人的,没有到不能见人那一步,“妈妈,我这个是特意画的眼影,多好看啊。” 宋文女士嗑着瓜子追肥皂剧摇摇头,“跟熊猫一样,哪里好看,还不如叫胡同口的阿姨给你化一个妆。” 胡同口阿姨的妆容还是在非主流那个年代,蓝色眼影,阿宝色口红,倪南想到就绝望,她真被宋文女士拉去过一次,顶着那个妆去了一趟超市。 好丢人好尴尬。 倪南头晃得跟什么一样,十分抗拒,说不要了,那她还是宁愿素颜。 那时候这个妆,阿姨还找了很多人问,好看吧?好看。他们都这么说,阿姨更加得意自信了,还给倪南拍了照发在朋友圈。 丑死了,倪南至今不愿意回忆起那张照片。 倪南换了鞋准备打车走,周青山的电话过来。 那道深沉声音钻入耳里:“让林途送你过去。” 刚想问在哪?就看见熟悉的车了,拉开车门坐进去,林途整个人憔悴,有一瞬间被吓到,倪南扣了后座的安全带。 望他眼中起风 第73节 “林途,周青山又压榨你了?”小声问出口,手捏紧了安全带。 闻声,林途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特担心害怕的表情,他不禁一笑:“没有,三爷让我准点下班,没有压榨劳动力。” “那你这……” 林途解释说:“三爷没回来那段时间,我和三爷朋友连轴转了很久,所以看起来很憔悴疲惫。我只是面色看起来憔悴,实际精神得很,倪小姐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 倪南闷闷哦一声,手还是没有松开。 安全到了地点,倪南只看见了老爷爷,在对面座位坐下。 老爷爷说他孙子在路上了,倪南点点头,给他打了负分。 迟到扣分。 倪南包里带着姥爷准备的酸奶疙瘩,她交到老爷爷手中,谈起姥爷近况。 倪南说一切都好,不久才通过电话。 “那就好,等到冬天我再去找他聊聊天。” 二人在悔没早相识,老爷子是怨周青山这个没本事的,不能早点把人给带回来,藏着掖着,人家多么好的姑娘啊。 谈话间,周青山来了。 一身黑风衣,精致梳扮过,给人一种禁欲成熟的高岭之花,倪南微笑着起身,抬头怔住。 轻揉了揉眼睛。 闭眼再睁眼。 “周青山?” 再扭头看,老爷子已经去别桌了,周青山拉开椅子坐下,嘴角上扬,“怎么样,看对眼了吗?” 倪南现在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十分的懵的看了看老爷子又看周青山,“你……” “老爷子怕我没把你追回来,留了一手,好叫我们日后不错过,他很中意你,想着法子让我把带回家,但我始终觉得,应该要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你愿意吗?” 一口气说完,听起来跟求婚一样,生怕停顿就讲不出了,最后一句“你愿意吗?”留了余地,可以拒绝。 倪南脑袋一片空白,本能点点头,“愿意的啊。” 一直到回家路上,都没想明白,老爷子千里迢迢去白哈巴就是为了看一看她? 周青山想了想说:“那时候很多事,我无法两全,他兴许是怕你不愿意等,有其他人出现,你会选择了其他人。替我去探一探风口,留一个你我见面的机会。” “更多可能因为以前的愧疚,想要弥补在我身上吧。” 老爷子当初是最反对周卿白跟禹菁两个人在一块,没少使绊子,后来老了回忆起也摸不透当时想法,大抵是门不当户不对,禹菁家族身份地位配不上他们家。 很世俗的一个理由。 是禹菁跟周卿白之间的坚定打破他世俗偏见。 可被他阻碍过的好几年,让他们错失彼此好几年,这事之后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谁也不许提。 所以有了这一出。 咖啡店内,老爷子很适时消失又出现,他说着自己孙子缺点,跟托付一样,要倪南多担待,要是周青山惹她生气,她可以来老宅找他,他给她出这个气。 周青山开始有过担心,老爷子不满意倪南,虽然他的不满意在他身上不会起作用,可他怕小姑娘难过。 现在这样正好,只是他挺愁的,倪南那边…… “我们倪倪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爸爸妈妈,作数的那种。” 倪南还在想周青山爸爸妈妈的事情,忽然被问,没能一时回答上来,就听见他自问自答又说了句“知道了”。 车到思菩南路。 倪南偏过头,手指头都在纠结,现在就可以的,他可以一起回家,只是不知道宋文女士能不能一下子接受。 她说了那么多遍不要回头,不要吃回头草,倪南都没听。 她还没有跟宋文女士坦白。 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倪南:“我先回去跟我妈妈说,等下次我就带你回家,我妈妈其实也挺想见你的,之前就提过好几次啦。” 说到后面没底气,那是以前的宋文女士,现在的宋文女士,她不知道。 周青山刮了一下她鼻子,不为难她,他可以等,多等等也没关系。 下车前,周青山给了她一把钥匙。 “这是六万的去处。” 那把钥匙捏在手心,回到房间发愣,白哈巴不知所向的六万换来一把钥匙,她追问过,他都笑着不言语。 窗户的风带来凉意,被风吹了好久,墙上婊着的那副字没有落灰尘,经常被擦,不让爱意蒙尘。 高中锁住的盒子在光下被照映,暗淡无光有了光。 倪南眼泪忽然啪嗒一落,回顾今日种种,她过去多怕见长辈啊,是光想就害怕的程度,今日格外轻松,被认同,像是老友闲聊。 不一样的见面。 她今日打扮想要劝退来人,她不是什么好女孩,不贤惠,不会下厨做饭洗碗,他想要的都不会有。知道周青山是老爷子孙子的时候,又恐慌,老爷子会不会对她印象不好了? 今天的装扮真的不受老人家喜欢。 老爷子夸赞她今天很不一样,说到最后,说是他们家小青山高攀了。 倪南惶恐,忙摆手说不是,他比自己要好太多了。 思菩南路路口,周青山将钥匙塞到她手心后,捏了捏她后脖颈,顺抚意味,声音低沉。 “倪倪,我又发现你的秘密了。” 跟寻宝游戏寻到宝一样,他又发现了。 备忘录置顶,更改记录最后是一八年七月。 两条。 第一条为:暑假考驾照。 第二条为:学一技之长,有朝一日引起周青山的注意。 他告诉倪南,她不用学什么一技之长,她就站在那里,他就会很爱她,会朝她走来。 几个春夏秋冬,他要与她爱至生命尽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6 01:54:37~2022-08-27 02: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缚月光 房间里不起眼的角落, 轻飘飘一个快递盒,早被风从桌上吹了下去。 倪南才发现,恍然想起在白哈巴的时候, 宋文女士打电话告诉她, 有一个她的快递。 她将钥匙放在桌上, 拿了美工刀拆快递。 一直以为是周青山寄来的,原来不是。 这一个小盒子,是十八岁的倪南送给五年后自己一句话,她以为那人是骗子, 玩笑性写了一句话放进胶囊,现在已经想不起那时写的话了。 记忆有些模糊,大概记得三伏天,很热,倪南穿了宽松白t, 踩一双人字拖出去买西瓜。 水果店的西瓜贵, 倪南没带够钱,路边有大车撞着西瓜,上面纸箱子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包甜包熟!两块一斤。 倪南记得宋文女士每次买西瓜都喜欢拍一拍听声响, 以此去判断瓜熟没熟。 拍了一圈, 声音都差不多啊, 根本听不出来。 倪南随便拿了一个瓜去称。 西瓜车旁边还有个小摊子,围了很多小孩儿,打好称,倪南提着西瓜去到小摊子围观,好奇是什么东西? 老板年龄不大, 说这是时光胶囊, 跟未来的自己对话。 倪南听过, 不过他们的时光胶囊都是自己埋在某个地方,经年后再去挖出来。像这样的是第一次见,老板说定个时间,如期而至。 和信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这个是给自己。 倪南觉得自己应该是那天的第一单生意,看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她好想后悔,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老板给她收好,一再让她放心,绝对的如期而至。 如期而至不作虚假话。 倪南小心打开胶囊,很简陋,里面一张标签,十八岁的倪南在问:还好吗?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跟他还是别人?幸福吗? 摊开在桌上,那串钥匙就在一旁,她提笔对话。 ——好,两个人,和他,很幸福。许下的愿望都成真啦,十八岁的倪南,不要有遗憾了。 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早拆开,也许不会是这个回答,一切正好,就是现在。 山水无忧,周青山给了她一个美梦成真。 - 隔日倪南把手里的活处理完,宋文女士让倪南一起去寄快递,给姥爷的东西。 东西很多,有些是不让邮寄的,姥爷最需要的东西也在不让邮寄里头,宋文女士站在快递站发愁,叉着腰皱眉说:“遇到事的时候这些亲戚啊,都跟死了一样不说话,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有空谁往那边跑一趟就行,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倪南抿着唇,晓得宋文女士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不行。 宋文女士决定自己去,可是倪南担心,她路上出问题,她身体不是那么好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74节 这事在电话里无意中说漏嘴,周青山说他去吧,刚好有空。 “在未来丈母娘面前留个好印象。” 倪南好想说,他已经没有好印象了,现在只能是把负分给拨正。 麻袋起周青山现在没觉得半点不好意思,按周青山的话说就是“使得顺手了”,刚开始周青山说这话的时候,倪南还反驳,现在无力反驳。 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坐在沙发上跟宋文女士说,宋文女士哼哼两声。 “什么朋友?小高还是谁?” “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 宋文女士瞥她一眼,“哦,我不认识啊,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 倪南耳边嗡嗡响,手指紧紧攥着抱枕,都快被她捏变形了,声音小:“男的,叫周周。” 宋文女士哼一笑,说周周,跟个女孩子一样的叫法,关系还真挺不错的啊,怎么没见往家里带来玩啊。 周周害羞嘛,倪南这么说的。 “害羞,一个大男人还害羞,真跟个小姑娘似的。行吧,到时候回来带到家里来,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 倪南重重点头说好。 倪南定制的实木框到了,跟周青山打完电话后就去取,好大一个,姥爷送的字大,框也定制大。 宋文女士看她往家里搬,一脸不解,手里的茶都不喝了,跟过去看,抱着臂,“买什么了?这么大一个东西。” “姥爷送了我一幅字,我想挂到墙上,去定制了一个实木框。” 宋文女士皱起眉:“你定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花了多少钱,是不是真实木啊?不要被人坑了还帮别人数钱啊。” 这话好耳熟。 就跟那六万花出去时一样。 倪南拖长音“嗯”,很保证跟宋文女士说,绝对没被坑,是周青山同她一起去的。 开始是要被坑的,老板见她一个小姑娘,市场价往高喊,周青山从另外一个店过来,站在她旁边,还没说什么,只是轻蹙眉,老板立马报了实价。 活阎王。 倪南定制完后偷笑说,他板着脸真的还挺像,难怪那么多人怵他。 “你怕我吗?” 还在笑,耳边忽然钻入他的声音。 倪南敛下眼睫。 怕呀,倪南开始也怕,只不过跟他们怕的不一样,倪南扣住他的手,缓缓地说:“我怕呀,开始好怕你对我没有兴趣,好怕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你对我一下就没有好奇了,以后不跟我联系。” 周青山沉默了半响,想到刚认识那会儿,小哭包一个,还总怯怯叫着他名字,说不要讨厌她好不好? 当时自己也没想太多,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个少女的青春。 她的“怯”只对他。 周青山指腹在倪南手背滑过,“倪倪,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怕了。” 倪南笑起来,娇娇哼一声:“我以后当然不怕了啊,该你怕了。” “我?” 倪南点头:“是啊,你看哦,我才二字开头的年纪,你已经三字了,是不是该你怕啊?那我万一看上比年轻的呢……” 这话一下就把周青山逗笑了:“比我年轻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体力好,倪倪,你图他们什么呢?” 倪南腮帮子鼓起来,真的好认真想图什么,她图什么啊?周青山要钱有钱,要体力有体力,各方面都很行,单拎出来一个,她都图,可别人,她图什么? 答不上来了,倪南哼哼唧唧说,你怎么知道比你有钱的就没你体力好啊。 他们这圈子,玩多了不行的人一大把,要靠某些药物支撑,不是什么秘密事。周青山思忖了几秒,在小姑娘耳边说,因为他洁身自好。 倪南还想说,你洁身自好关他们体力什么事,话在嘴边,脑袋反应过来了,捂住嘴。 她只在花边新闻看到过的,原来现实真的啊? 宋文女士的声音把倪南给拉回来,眉头还皱着,她刚刚叫了好几声也不应,手在那也不动,不知道想什么把耳朵给想红了。 用的是最好的木材,定制也花了心思,倪南拆开的时候,宋文女士松了眉头。 字还没装进去。 “你自己装?” 倪南点点头:“我自己来,家里不是有工具嘛,我看见师傅弄了一次,应该不难的。” 姥爷的字珍贵,可以把送过去让师傅装好,但是倪南想自己来,宋文女士拿了工具包上来。 她倒小瞧倪南了。 装起来速度还挺快的,宋文女士笑道:“那正好,以后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也不用找别人帮忙了,省得麻烦别人,欠个人情。” 倪钟生不在家,家里缺个能干事的,重活维修都是找的邻居,麻烦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就找师傅过来。 就这些事,宋文女士没少跟倪钟生吵。 装裱好后,宋文女士问她挂哪里,她这房间小,这幅字大,挂哪里好像都不行。 倪南抿了抿唇,不等她回答,宋文女士牌友在下面叫,她看了一眼倪南然后下去。 “别喊了别喊了,就来了。” 人下去,倪南松口气。 晚上宋文女士打牌回来,东西清好,倪南提着往外走,宋文女士站在院子里,问要不要请人进来坐一会儿? 周周害羞,就不来了。 那辆熟眼的黑车停靠胡同口,都不遮掩一下,倪南拉开车门进去,把东西给周青山就准备走。 小没良心的,周青山把人给拉住。 “就走了?” 倪南疑惑:“不然呢?我妈待会出来看见怎么办啊?你就停在这里。” 周青山好委屈的样子,倾身过来,下巴抵在她肩窝,说好吧,让他抱一会儿。 把人抱紧了些,体温触感热,好像天一下就没那么冷了。 老爷子带了很多东西给倪南,周青山帮着提下车,倪南发愁,这么多东西,先不说她怎么好带回去,又要怎么回答宋文女士啊? 苦恼着呢,就听见周青山说了句话,一下走神错过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 周青山忽而笑:“你不用愁了。” 倪南没懂这句话,好不容易回到家明白了。 宋文女士都看见了,她就知道,停在胡同口准出事!她计划好了的,在周青山去给姥爷送东西那时间里和宋文女士坦白。 没想到这么突然。 东西放在桌上,都是很贵重的,一眼就看出来价值不菲。往外走,倪南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干笑着说:“这些是他的爷爷送来的。” 宋文女士冷哼:“多久和好的?” “就在姥爷那里的时候。” “他跟过去了?” 倪南点点头,慢慢往宋文女士坐的地方走。 院子里冷风大,月色清冷,青梅树晃动。 宋文女士满腹的话,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很喜欢他?” 倪南说很喜欢,喜欢了很久,她握住宋文女士的手,说周青山真的很好,之前分手是因为两个人的原因,不单单因为他。 宋文女士:“你就为他说话吧你。行了,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我又不会真的反对你们,都见过姥爷了,想来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妈妈要告诉你,不要一股脑扎进爱情里面去。” “你们现在年轻,有新鲜感,对什么都有热情,谁能保证几年以后呢?这些还会不会在,答应妈妈,如果有那一天,先放手的一定要是你。妈妈养了你二十多年,再养你一辈子又不是不可以。” 冷风呼呼吹,宋文女士拍了一下她的手,“外面冷,回屋去。” 倪南都准备了好多话,现在全部用不上。 宋文女士在买菜那天就知道了。 手上那白奇楠当时两母女闹了多少天啊,她记忆深着。 她对周青山有不满,架不住自己女儿喜欢,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让倪南做过自己喜欢的事,就这件,让她选择喜欢的吧。 受委屈就回家,大不了她再养她一辈子。 倪南眼泪一下下来,控制不住,仰头泪光闪烁,那抹月光照着她。 她哽咽着声音:“妈妈放心,我束缚住月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7 02:01:52~2022-08-28 01:1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跪佛前 宋文女士自然开心她束缚住月光, 笑着说她也算是看见过一次人畜养凤凰了,长见识了。 虽说是同意,但带回家见家长的时候下马威该有还是有, 倪南拉着宋文女士衣袖轻声说:“妈妈, 你别太难为他了。” 宋文女士恨铁不成钢:“瞧你这出息, 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能不能学着你妈我一点,一句话,让男人——” 话戛然而止了, 宋文女士脑袋里想了半天,倪钟生为她做啥了? 好像结婚以后这个家就是她在操持,倪钟生就一头扎进植物里头去了,结婚头几年的时候,宋文女士磨着指甲冷哼, 当时就应该捧着一盆植物结婚! 望他眼中起风 第75节 就这么一句话, 让倪钟生老实在家待了半个月。 可这说出去也没什么面子,宋文女士把张着的嘴合上,开始跟倪南细数一下周青山的不好处。 宋文女士:“毕业典礼那天是不是没来?还让我们等了好久, 那时候你们正谈着吧。” 倪南:“他来了, 就在你们刚走没一会儿。” 宋文女士:“……” 合着是他们不配见这个神秘的女婿了。 “他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那我也伤他了不是……”倪南不敢大声说, 声音特别小。 宋文女士顿了一下,听清楚她的话了,气得往她胳膊一拍,“没救了你!你怎么伤了他?” 分手后的那点时间,陈柯总找她, 虽然很烦, 但倪南知道他这个圈子, 周青山能看见,当时就是很幼稚很不成熟的想法。 想看一看周青山的反应,他的态度。 会为自己吃醋吗? 事实证明,周青山会的。江津砚喝多了拉着倪南说,离开的那段时间,周青山都不像周青山了,没有人气,话也不多说,局也邀不来。 倪南捧着被子喝一口水,压下心里的波澜,藏住语气的惊,声线平:“他本来也是不爱参加局的人。” 江津砚反应迟钝,点点头:“是哦,他以前也不怎么来,还得我三催四请。” 说完感觉哪里不对,又补充:“不一样,还是很大的不一样,他一个玩大项目的人,去玩一个小项目,然后把人家给整到快破产。哪里见过周老板这样啊,一怒冲冠为红颜。” 倪南不是太明白,她眨着眸子看向江津砚。 陈珂跟她讲过,家里出了点事,他要去处理,然后就消失了好久。 提到手上那道疤,倪南心提了上来,心脏怦怦跳,她一直都想知道,但每次问,周青山都像是不愿意提起这桩事。 不肯跟她说。 江津砚随意的语气,倪南起起伏伏,心中轩然大浪。 疤渐渐淡去以后,周青山坐在黑皮沙发上,指尖夹一根烟,说不上再看见这道疤的心情,望着一时又走神,门铃响起都不知道。 江津砚同陆曼一起来,进门就看见周青山站在,肩宽腿长,背对他们,拍散手背的灰烬,转身过来,烫伤痕迹明显。 这一回,不小心成分占少。 疤又加深几分。 胡同口一声狗叫惊扰思绪,倪南抬起眼,院子里灯光昏暗,她喃喃着:“也没什么……” 宋文女士算是拿她没办法了,一个气昏头,一个爱昏头,捂着头往屋里去。 到门口回头,拨高嗓音喊:“快进屋!等下冻感冒了!” “知道啦!” - 空调暖气不够,需要加氟了,倪南早上缩在被窝里打电话,跟宋文女士说空调要加氟了。 早市人多嘈杂,倪南那点声音根本听不见,两个人各讲各的,谁也没对上谁的话。 倪南把被子裹紧,不透一点风进来,带有鼻音跟周青山又打了一通电话,那声音一听就不对头,有点感冒。 周青山让她待会开个门。 倪南腿间还夹着一个抱枕,哼哼两声:“怎么呀,你要大变活人给我一个惊喜呀?” 是大变活人。 不过这个活人不是他自己,周青山模糊着说嗯。 倪南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了,一个早上都对“惊喜”很有期待,连宋文女士都被她这热情吓到,看到还细心打扮过一番的倪南上下打量。 手上的菜放进冰箱里去,问她这样子给谁看哦,难道那个周周还连夜赶回来,那就算连夜赶回来,也用不着这么大早就开始打扮。 就是这句话,倪南忽然脑筋转过来,是哦,那个惊喜不可能是周青山的。 就在回过神的下一秒,师傅打了她的电话。 特别帅的一个小伙子,宋文女士皱着眉头看他,冰箱门都没关,走到倪南旁边。 “这个就是周周?” 倪南:“啊?” 倪南都懵掉了,这跟周周哪里有半点关系。 胡同太暗了,宋文女士上回根本没有看清周青山长什么了,只记得个子高,眼前这个人的个子也高。 身形没差太远。 宋文女士眉头紧锁,上次看好像是不瘸的啊? 那目光感觉要把来人吃了,倪南歉意朝对方一笑,拉着宋文女士的手腕到一边去,“他不是周周,周周现在哪里赶得回来啊?” “那他是谁?” “给空调加氟的师傅吧。”倪南扭过头看了一眼,不大肯定说。 宋文女士:“空调没氟了?” 倪南愣一下:“昂,早上打电话跟你讲了。” 仔细想了想,电话是打了,可不是在说买什么菜的事么? 宋文女士没有皱更紧。 倪南不知道她想什么去了,眉头皱成那样,像是房子里的谁和她有过节一般。 蓝衣服的师傅讲话了:“空调外机在哪?” 宋文女士比倪南快一步,眉头舒展了,笑脸相迎,带他去空调外机那。 对于残疾人,宋文女士总是不自觉照顾一些,倪南在一旁傻傻站着,然后被骂了,让她去帮忙,倪南手指头指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问:“我?” 宋文女士瞪她一眼。 “妈妈,我去了又帮不了什么忙,什么都不懂只会添乱。” “去扶着些师傅,免得摔了。” 倪南没办法走过去,叶敬习以为常了,倒没拒绝,更大原因还因为这是“小菩萨”。 空调加好氟,叶敬拍了拍手,背上工具包就要走,倪南问他多少钱? 他说有人给过了。 丢了一张名片给倪南,家里任何东西的维修都可以找他,免费。 慢慢大早上开始拆家,让本就破旧的家庭更加破旧,叶敬那床垫子光荣退休,他搞不动,一个小黄狗拆家能力怎么那么厉害。 慢慢真是跟曼曼有得一拼。 坐在烂床垫上,叶敬忽然嗤笑一声,得,跟这群人再扯上关系就别想老死不相往来了,周青山的电话在一旁响。 专业对口,钱给的多,好像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叶敬咬着一根烟,把拐杖拿过来,假模假样犹豫一分钟,很勉为其难答应。 他这以后都给“小菩萨”家免费,倒也对得起周青山给的高价。 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离开南桥胡同。 名片到了宋文女士手里,她念着上面名字:“叶敬……” 倪南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想了好久。 这个耳熟在跟宋文女士去潭柘寺烧香时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江津砚这个人是信神佛的,一运气不好水逆之类的,就要来烧香拜佛,他拿着手机打电话,清净之地一声脱口而出的脏话,扰了身旁人。 宋文女士鄙夷看过去。 “现在年轻人什么素质?佛门之地大声囔囔,还口出妄言。” 江津砚不等人来赶,匆匆离开,一脸焦急。 倪南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忽然想起上次那通电话,江津砚提到了叶敬这个名字。 他能把周青山搞破产。 宋文女士拉着她快步走,今天真是晦气,嘴里还在说,早上杯子摔碎,手上捧着什么稍不留神都会掉落在地上。 倪南腿上莫名一下多了好些磕碰的淤青。 不好的预兆总是一个杯子摔碎先开始,倪南右眼皮止不住跳,宋文女士带她来潭柘寺求个心安。 执香跪佛前,闭眼求心中事。 那一瞬间,倪南脑袋很空,耳鸣,集中不了注意力,闭了很久的眼,没所求。 站起来那一下腿有些虚,倪南差点没站稳,稳好身子,上前将香插好。 宋文女士出来拍着她的手说:“拜一拜就好了,你看我上回拜一拜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倪南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周青山的消息还停在四个小时以前,他发来一张图片,路过一家婚姻介绍所,上面红色牌子写着:[这里有你的天赐良缘。] 周青山:【看见一个天赐和良缘紧挨着。】 他还发了朋友圈。 配文就是天赐良缘。 倪南看了一眼评论,好有队形的调侃,倪南脸直接红起来,把手机放下。 后来周青山没有再发消息,她想应该是在路上,如果还在自驾去机场的路上,她不敢发消息,怕打扰到周青山。 开车要注意,有一段路是事故高发地段,倪南害怕意外发生。 晚十点半,倪南心里很慌,睡不着,捏着手机看了好多遍,没有新消息。 起身瞥见桌上钥匙。 望他眼中起风 第76节 房子离市区有些远,也不便利,可却是倪南最喜欢的。 四面通透,从窗外看去,不是城市喧嚣,而是树叶摇曳,带来一片宁静。 屋内所有的摆设都是很小众,需要费心思去淘的小玩意,大多东西东西都是中古。 东西摆放位置都是倪南的习惯,跟西山差别不大。 家里暖暖的,整体色调都是,倪南当初就嫌西山的色调太沉闷了,不宜居住。 钥匙交到倪南手上的时候,她还惊讶,六万能买房?周青山毕业就送她一套房,她不要,说太贵重了。 那晚上周青山是怎么说的呢? 六万买不了一个房,能买他。 “房子只是附赠品,我才是主要,倪倪,你要不要我?” 他也好贵重的。 倪南一把抱住他,很坚定说:“要!” 再贵重也要。 房子所有灯全部打开,灯火透亮,明明都是暖色调的装修,她怎么还觉得冷清啊?手机没有响过,她忍不住给周青山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再打到江津砚那里,也是无人接听。 刚退出通话界面,推送消息弹出来,倪南刚想划掉,瞥见“轿车失控”四个字,心有些慌,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她,有事情发生。 江津砚突然的暴躁失控,焦急离开。 莫名一通电话。 早上杯子的打碎。 都是有预兆的。 倪南屏住呼吸,捂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往下滑,心顿时沉下来,整个人恍若坠入冰窖,浑身冰凉,眼前一片黑。 江津砚回拨电话。 “周青山是不是出事了?” 江津砚那头愣住了,瞥一眼身旁的人,口型在说:她知道了。 周青山扶额点点头,有些无奈,她又得担心好久了,叹了口气。 倪南手在抖,声音竭力维持平静:“他在哪个医院?” 江津砚说了个医院名。 周青山已经接回京城的医院了,伤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倪南心又沉了几分,毫无生气说了好。? 第63章 一车礼 倪南被带到了急救室外面, 认不出的生面孔捂脸哭泣,耳边回荡着“青山”,倪南拉着一个人问, 里面是周青山吗? 那人点点头。 倪南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保持那么冷静, 去安慰他们, 说他会平安无事。 她成为全场最冷静最镇静的人。 宋文女士打来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家,什么时候出去的? 倪南走到楼梯口,说出的字完全是气音, 根本听不清,宋文女士嗓门高,问她说的什么? “妈妈,我今晚不回来了。” 那头从院子里收了衣服,掸在手上, 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顿了顿,“周周回来了啊?” 倪南垂下头,无声的默认。 回来了。 “你晚点把他爱吃的菜发给我, 明早我去买, 然后你晚上和他一起回来。这只是感谢他大老远跑一趟啊, 结婚的事可以后再谈,让他不要带东西过来,这不算见家长。” 宋文女士没那么快接受周青山,说实在话。 倪南:“妈妈,他真的很好, 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你知不知道——” 话戛然而止, 泪意轰然而来, 止也止不住,情绪裂开一个大口子,倪南近乎窒息,喘不上气。 电话那头等了半天也没下文,皱着眉头:“知道什么?” 倪南紧咬了下唇,泪水沾发丝贴在脸颊,抬手拨弄开,忍住哭腔:“他,回程的票有了裂……” 上文不对下文的一句话,宋文女士搞不懂她要说什么,心里一下有了点火,从小到大就这样,神神叨叨。 清风吹来,屋檐风铃响,宋文女士那点火又渐渐灭下去,无奈叹口气,说明天记得把人带回来就可以了。 带不回来了。 倪南看着手机黑屏,抹掉眼角的泪,越抹越多,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擦泪的手顿住,不敢置信回过头。 梨花带泪怜人模样,眼尾微红,脆弱不经风吹,眺来一眼,就让人心折。 周青山手打着石膏,走过去,没有伤的那只手替她拭去泪水。 话还没出口,小姑娘往他怀里一扑,嗓子都有点哑,喊着他名字。 周青山顺抚着她的背,说没事了,他在。 倪南抬起巴掌大小脸,瘪着嘴:“我以为你受好重的伤。” 追尾是有受伤严重的,同音不同字的“青山”,开始江津砚都给搞错了,在那暴躁,后来发现真“青山”就在后面看他发疯。 那一瞬间,江津砚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脸,不过没事,人只要平安就好,故作镇定走过去拍了拍周青山的肩。 “就知道你有小菩萨保佑,福大命大。” 说完就自己晕过去了。 倪南脸上也染上尴尬,更多又是喜极而泣,再次紧紧把人给抱住,泪都蹭他衬衫上。 刚刚真的以为躺在里面的是他,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失去他了,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出口,还没有告诉他可以一起回家啦。 好多好多未喧诸于口的爱与待完成事项。 恐成一桩又一桩遗憾,辗转又有了泪意。 幸好,遗憾雏形未成,回程票完整。 - 心情平复好,好消息接憧而至,躺在急救室的人平安无事,倪南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手捏着一瓶牛奶,小口喝。 抬眼往病床看。 周青山也抬眼看来,轻咳一声,嘴角那抹笑意没藏好,让倪南看见,愤怒咬着吸管。 倪南小声嘀咕:“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让我那么担心。” 正是因为怕她担心,才没敢打电话,一点小伤,处理好伤口以后,他是准备打的,她却先知道了。 周青山走到她旁边坐下,十分诚恳检讨认错。 倪南:“并不是怪你,只是很讨厌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我害怕,害怕失去你。” 说完,用手背揩去那一滴泪。 周青山握住她的手放在腿上,指腹轻揉,安抚她,他也同样害怕失去她。 车辆相撞的那一秒,周青山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他的倪倪怎么办?会很难过吧。他的回信她还没有看见,她的青春自己还没有偿还完,还有好多答应她的事没去完成。 再去潜水,一起看日出,织一条情侣围巾……太多细小琐碎的事件,他没有陪她一起。 抛开遗憾,周青山更担心她会自责度日。 他想要他的倪倪快乐。 雪落满京城,多年以前,主持说他命中有一劫,姻缘劫中生。这段姻缘佑他躲过大灾大难,此后一路无阻。 主持笑说:“她是来渡你青山的。” 后来京城又落满雪,渡他的人被弄丢了,周青山长跪殿前,风吹喧嚣,他纹丝不动,求他的倪倪平安幸福。 提笔写下“倪南”二字,嘴中唤她名字。 意识涣散,闭上眼。 他也曾以为生命终止,无所惧的人有所惧,醒来那一刻感慨,活着真好,他还能继续爱他的倪倪。 不管如何,倪南都庆幸,他好好在自己的面前,再度抱住他,却不小心弄到他的手。 慌忙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你还伤着一只手了,怎么办,有没有事啊?我去找医生。” 刚起身就被拉住,听见周青山说:“倪倪,好痛,你要对我负责了。” 倪南点头,说她一定会负责的。 周青山偷着笑。 真把医生叫过来了,是熟人,周青山轻咳一声,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石膏上轻敲,医生瞬间明白。 伤情往重了讲,刚刚那不小心一撞,更是不得了。 周青山又成柔弱不能自理的周周了。 倪南拿小本本记下,衣服不能自己穿,洗澡不能自己洗,吃饭要人喂,时刻要有人注意着他。 差不多了,医生想不到什么再讲,忽然被倪南的神之一问呛到,拉上口罩转身咳嗽。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单纯无害,说出的话是不那么单纯无害。 “那他上厕所呢,我要在旁边看着吗?” 周青山被这话小惊,稍顿几秒笑起来。 望他眼中起风 第77节 医生:“这个……你们小两口的事,你们自己看着来……” 说完就走了。 倪南转身看着周青山,满满歉意,伸出的手又缩回,“还痛不痛啊?” 周青山点点头说通,倪南又问,那怎么办? 自己主动跳进了圈套里。 他勾了勾唇角,让她亲一亲自己不痛了,倪南愣的那几秒是在想,亲石膏上面吗? 待他下一句话之前,倪南俯身亲了亲,周青山逗笑了,几分无奈:“倪倪,我是让你亲我。” “啊?” 下一秒,呼吸被衔走,双手无措僵在半空,眼睛缓缓阖上,顺从迎着这个吻,适应他的节奏,羞涩给着回应。 那点羞涩叫人血脉喷张,周青山吻得更烈,天崩地裂之势。 倪南呜咽两声,轻轻推他胸膛。 吻到十足的尽兴才放开她。 病人是得好好照顾,倪南在他面前吃着他不能吃的一些东西,播到不喜欢的台,让周青山换掉,最后看一个动画片呵呵笑不停。 周青山大半被子都在倪南腿上,他露出一只脚在外,无奈看去一眼,眉梢微抬,抽出一张纸,擦去嘴角的碎渣。 倪南跟他说这个动画片好好笑,周青山点点头,目光都不给动画片多一分,全在倪南脸上,她笑,他就笑。 吃饱喝足以后,倪南恍然记起,自己还要照顾周青山。 便不好意思问:“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喝点粥?” 周青山:“我只配喝粥了?” “不是啊?你要清淡饮食,辛辣的不能吃,要不明天我让我妈妈熬骨头汤吧!不是说吃哪补哪嘛。” “你有好多不能吃的,那我不是要让我妈妈明天都做清淡了嘛?待会跟她说一下。” 周青山疑惑抬眼。 “周青山,明天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我可以吗?” 倪南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当然可以啊!我妈妈让我明天带你回家。” 周青山十分诚恳的语气:“再愿意不过了。” 把好多要注意的都发给宋文女士,宋文女士看着那段话不太对头,这像是给一个病人吃的餐,问了一嘴。 倪南告诉宋文女士,周青山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事故,他没有什么事啦,只是手受了点伤。 那头没有回复。 夜已经深,倪南就当宋文女士肯定睡了吧,宋文女士经常是这样,上一秒还在聊,下一秒就睡了。 手机放到了边上,钻进被窝里去,洗漱后的身子是暖的,倪南紧贴着他,以前都是周青山给她暖,这次换她暖一暖。 没几分钟,又换成周青山给她暖了。 倪南都无语了,明明就还开了空调,在被窝里瘪瘪嘴,手环住他的腰身。 两个人之间的话题顺着手聊到了手背的疤,无暇如玉的手有了杂质。 倪南逼问他:“你这个疤是不是第二次加深了?” 周青山嗯了一声。 “为什么这么做啊?那么好看的一双手。” 为什么? 周青山不用仔细想,那时候关于倪南的碎片细节总是不经意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夜里实在想她,不止一次忍不住冲动,机票定好,想就这么去找她。 思念不会减退,只会愈来愈强烈。 对她的思念也像道疤,久不消,留在皮肤表面。 不打扰她,让她自由快乐,那是那时候周青山唯一能为她做的。 倪南说他傻,其实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可以义无反顾。周青山那时做不到,周知安太疯,疯到什么地步?连最疼爱他的老爷子也忍心去伤害。 如果不是周青山及时发现,老爷子的命就该交代在他唯一一次孝顺中。 没告诉老爷子这件事,老爷子那时高兴,不忍毁了他的高兴。 倪南嘀咕一句傻子,摸着那道疤缓缓入睡。 第二天办理了出院,周青山站在镜子面前换了好多套衣服,问倪南哪个更合适。 倪南刚挂断宋文女士的电话,说他都要穿出花来了,催着他快点,宋文女士在催了。 那晚宋文女士讲的话都抛脑后了。 不要带礼,一车的礼。 宋文女士坐了一桌子的饭菜,特别清淡,骨头汤特别大一碗,倪南跟着进厨房,原以为是要找她讲礼的事情。 毕竟宋文女士说不让带,不是见家长。 可是宋文女士什么也没说,让她端菜,喊了一下她,停下脚步。 纠结着张脸问:“周周那个手是怎么回事?都打着石膏了还是小伤?” 倪南顺着她话说:“不是小伤啊,好严重的。” 餐桌上,倪南还担心宋文女士为难周青山,想着帮她讲话,结果是她多心了。 舀了一勺汤,被宋文女士瞪了一眼。 “那是给周周补身体用的,你喝那么多做什么?” 宋文女士做饭最好的就是汤了,超级好喝,倪南特别爱喝。 随意夹一个菜,都要被瞪一眼。 倪南感觉自己才是外人,宋文女士对周青山态度跟之前是天翻地覆变化。 倪南都是白担心。 宋文女士对周青山比她好太多了。 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个人都笑,周青山看了一眼倪南:“没有,遇见倪倪是我的福分。” 宋文女士:“哪里,你才是她的福分。” 倪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9 01:28:24~2022-08-30 02:3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蚊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两不疑 周青山属于那种深得老一辈喜欢的那种, 一桌子饭菜,倪南没吃几口,宋文女士快给周青山碗里堆成山。 宋文女士边给他夹菜, 边调查户口, 还要看一看对方对倪南的重视程度。 “周周家里是几口人啊?我们家独生女, 就我们倪南一个,我们也是捧在手心长大的,没让她吃什么苦,平日里家务活都不让怎么做一下。” 周青山家里关系有些复杂, 跟普通人家不一样,思忖着怎么简化关系,脑海中忽然冒出禹菁跟她说过的。 斑斓旋转木马前,禹菁蹲在他身边:“小青山,我们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 与别人没有什么特别。” “加上爷爷是四口人。”周青山眼看着鸡翅全到了自己碗里, 不动声色又夹给倪南,笑了一下说:“阿姨您放心,倪倪是我的珍宝, 我定是舍不得她做事的。” 宋文女士噎了一下, 喝了一大口水, “那就好,我们家倪南啊,性子比较闷,不大会说话,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矛盾呢, 好好解决沟通, 别动不动提分手。” 统共分了一次, 在宋文女士眼里,他们就像把爱情当儿戏。 周青山各方面没得挑,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除了年龄大点,宋文女士不是很满意。但是看见打着石膏的那只手,年龄好像又不是什么问题了。 年龄大好,年龄大的会疼人。 宋文女士跟倪钟生打起视频电话,嘴里心疼的话可没少说。 “我们家现在是亏欠周周,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伤的还是右手,听倪南说啊,他忙得很,自己有公司,经常是要签字什么的。那你说,大家都是用右手,这一下右手伤了,不得耽误好多事啊?” 倪钟生在那头点点头。 宋文女士一下来火:“你除了会点头还会干什么?!连人家周周都不如,你看看人家周周在做什么——” 手机镜头翻转对外面,周青山跟倪南站在青梅树底下,相视而笑,恩爱两不疑。 她顿时觉得心塞,矛头都对准了倪钟生,这个一年到头不回几次家的。 女儿带男朋友都不回来,要来干嘛。 “周周多重视我们女儿,你晓得他带了多少礼嘛,那一车子都是,搬都搬几趟。你看看你,不重视小辈,也不重视你女儿,人生大事都不回来一趟。” 倪钟生:“那不是你说这不算什么正式见面,让我把票退了……” “我让你退就退啊?那我让你回怎么没见你那么听话过?” 那头一声熟悉街道喊卖,宋文女士想了一会儿,熟悉,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 倪钟生说他有工作要忙,先挂了,宋文女士挎着张脸让他去和工作过日子。 她是越看周青山越顺眼,拉着倪南回房间,跟她讲着注意事项,医生已经讲过一遍。 宋文女士在那说:“这周周啊,真是哪哪都好。前边跟你爸打完电话,还跟你姥爷打了一个,你姥爷说他勤快又会干活,人谦虚,一点都没有那种有钱人家公子哥的纨绔。” “这样的人也是少得了,你看你堂姐找了一个稍微有点小钱的,结婚没多久开始有二心,还觉得理所当然,说什么有钱人都这样。放狗屁,他那点钱,还没我们家有钱,你爸怎么没有这样呢。周周更有钱,那怎么三十好几了,才谈你一个。” 饭桌上,宋文女士要将周青山刨根问底,问及以前谈过几个对象的时候,得一个回答喜笑颜开。 周青山三十好几就谈了那么一个,一个就是要一辈子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78节 “所以说啊,就是他不行,他品德有问题。妈妈之前还怕你也遇到这样的,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周周比我想象的靠谱,也比我想的更爱你。” 不算正式见面,因为倪钟生没有来,周青山打算等倪钟生回来再拜访,下一次就是商议婚事。 京城落雨,倪南送周青山到胡同口,撑着一把伞,目光不舍在流连,周青山明天得去港市一程,倪南担心他这样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 林途跟着一起去。 她拜托林途帮忙看着些。 港市结束完每日一视频,一旁的魏潮生笑起来:“你这手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周青山:“怎么?你羡慕了?” 魏潮生直起身,纳闷:“我羡慕你什么?羡慕你打着个石膏?我疯了我。” 周青山:“你羡慕我有人疼。” 话音刚落,不给魏潮生半点反应,拿着手机离开酒店,魏潮生一个人在沙发上愣着,然后笑。 还真他妈羡慕有人疼。 倪南可谓是太尽责了,在京城的时候寸步不离照顾,水果洗好喂周青山嘴里,周青山稍稍一皱眉就紧张到不行。 这份待遇谁看了都眼红,这么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在你跟你会跟你撒娇,会软着嗓子问你疼不疼。 他们这些游走风月场,单纯闪着光的眸子已经是看不见,利益的精是没少见过,接近他们的人都有所图,图什么都不图他们的爱。 倪南什么都不想图,只想图周青山的爱。 曾经倪南跟他们出去玩,听见他们的话,很无语说:“肯定有人也是喜欢你们的啊,但是你们从来不回头看,也不把别人的真心当一回事,这样子哪个女生还敢你们谈感情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去说别人。” 周青山撑腰,说话都有底气,在场人没人敢反驳,陆曼还应她的话,说这群男人就这臭德行,自个问题不找,就知道找别人原因。 有人问倪南,她怎么敢的? 敢只图一个感情。 倪南笑,一无所有的赌徒怕什么?再差也不过又是回到一无所有。 - 港市忙完,周青山接了电话又飞往国外,倪南一连好多天没见着人,思念紧,电话又不敢多打。 倪钟生回来好多天了,就在周青山来的那天回来的,手里捧着花,还有珠宝,讨宋文女士开心。 宋文女士脸上嫌弃他乱花钱,佩戴珠宝的时候,一个劲问倪南:“怎么样,还不错吧。” 倪南点头:“好看,妈妈戴什么都好看。” 头都没抬,敷衍极了。 宋文女士瘪瘪嘴:“在和周周聊天啊?他现在忙什么?” 倪南这才抬头,“嗯!他去港市了,我也不清楚忙的是什么。” “那你要他别太累了,还伤着手,需要多休息。我跟你爸出去散个步。” 原以为港市回来就可以见一面,没想到他又去国外了,倪南看着一下回到恩爱时期的父母,默默回房间。 躺在被窝里面,发消息问周青山什么时候回来。 周青山:【你生日之前会回来。】 倪南今年生日还没有想好怎么过,宋文女士问了她,她也不知道,倪钟生说要不要干脆两家父母见个面,办个订婚仪式。 一顿普通饭就办订婚仪式了。 宋文女士一巴掌打在倪钟生背上,“订婚怎么可以简陋,不行,我告诉你啊,该走的流程步骤一样不能少,该大办的大办,这些都不能简下来。” 倪钟生倒不是不办的意思,只是两家人一起商量,宋文女士翻个白眼,说他表达个意思都表达不清,张着嘴干嘛。 带锁的拉链将倪钟生嘴缝上。 最终决定还是看倪南跟周青山,要一起吃饭也可以,要小两口单独去过二人世界也行,都看他们。 生日前两天,降温大,倪南有点冷,一身素白裹了颜色。 晚上突然接到周青山电话,说他就在胡同口。 倪南烧着的水都没管就往外面跑,在胡同口见到日思夜想的人,黑灰穿着,融在夜色中。 他缓缓过来。 倪南在离他还有十步距离停下,目光始终与他对视,记忆仿佛被拉到前年的冬天,他带她出逃,在雪下漫步。 京城无雪有风,今日心境如往。 倪南心怦怦跳,他止住脚步,还差一步到她面前,丝丝密密的风吹在身上。 一切好像都静了,周青山上前一步,单手张开,抱住倪南,刚洗的头发飘着淡淡香味,很好闻,让人上瘾。 “换洗发水了。” 倪南嗯了一声:“这个味道好闻吗?我看它出了新味道就想试试,我妈妈说不好闻。” 好闻的,一种凛冬清冷香,不是花香也不甜腻,就是一种淡淡的味道,越闻越觉得好闻。 倪南笑眼弯:“那我以后都用这个,用到了你觉得腻为止。” 周青山:“那完了。” 倪南问:“完了什么?” 心都被他提起来了,他却是不急不慢,含着笑,还要看一眼月亮。 “用在倪倪身上,我永远都不会腻,那倪倪岂不是要用这个味道一辈子了?” 倪南一不小心又碰到他的另一只手,脸上笑止住,面容一丝无措,小心柔声问他还疼吗? 周青山过了两秒才说疼。 那怎么办呢?他低下头,视线由眼睛缓缓往下,停在红润唇上,一句话让倪南脸也红。 转身往胡同里跑。 宋文女士拽住她胳膊,在家里跑什么?倪南脸上红晕未散,脑海荡着周青山那句让她疼疼他。 这话倪南说过。 怎么疼呢?倪南回到房间简单收拾就准备离开,宋文女士啧啧两声:“水烧开了,不请人家进来喝一杯水再走?” 倪南换上鞋:“他不喝。” 刚到西山就落雨,大雨磅礴浇湿整面窗,倪南望了一眼外面,手指在第三颗扣子停住,有点难解。 收回视线,倪南说:“周青山,你这扣子好难解啊。” 周青山好豪气说:“那就撕了吧。” 是她想象的那种撕吗?酒吧有热舞,台上身材一级棒的模特热舞,扭着电臀,在惊呼声中撕掉衬衫。 倪南有幸在高湫手机里见过。 还没在现实见过,如果是周青山自己撕就好了,她力道不够,衬衫质量太好,用力撕了半天,憋着张脸,发出怒吼的声音。 无果。 往后退一步,无奈的眼神,稍不留神人被带到柔软的床上,两个人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可惜啊,衬衫不解春意,不解他们相思意。 倪南小声一嗔,怪他的衬衫太好了,撕都撕不开,她还要顾及着他的手,不敢动作大。 周青山的吻落在脖颈锁骨上,细细密密地,勾得人好痒,头发拨开弄到后面,他低哄说下次买质量差点的,一次性消耗品,让她撕个够。 “那好哦,那等你手好了,你还要自己撕给我看。” 周青山稍顿,笑了一声:“行。” 吻渐渐往下,倪南身子一颤,事后烟嗓音迷人慵懒,夜里昏黄一盏灯,外面雨声滴答,身子摇晃的节奏跟一切光景对上。 倪南不由自主想要被风轻抚,灵魂颤抖。 收紧的力道,呼出一口浊气。 仿若一个神的坠落。 雨落在地面,歌声戛然而止,周青山将人抱起来进浴室,倪南浑身疼,注意力不集中,竟然连他是双手将自己抱起来的都没发现。 发现的时候泡在浴缸里,一下睁开眼,看着给自己按摩大腿的人。 瞪大眼说:“你手好了?!” 周青山低头看一眼,又开始装:“没有。” 说着那只手又使用不正常了。 倪南很无语看着他,看他还要怎么演。 她悔啊,顾及他的手没有狠狠撕开他的衬衫,早知如此,她顾及什么呢? 倪南偏开眼,不想看他,任由他伺候再好也不想理,按摩到肩颈,有一块地方有些酸痛,倪南不得已出声,让他那块地方多按两下。 何时睡过去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很早,周青山比她醒更早。 手上已经没有打着石膏了。 松垮黑色浴袍系着,慵懒躺到她旁边,手肘撑着床,倪南哼了两声,对于美色视而不见。 她可正直,美色对她无用。 下一秒她就收回这句话了,周青山太勾人了,倪南将脸埋在胸膛里,肚子咕咕叫,她说:“我饿了。” 周青山:“起来,带你去吃早饭。” “好。” 等到动身去买早饭已经过了早饭高峰点,西山这边早餐店铺也多,倪南看了一家卖酱香饼的。 想问可以再放点酱吗,看见饼上酱已经很浓,周青山走了过来,老板忽然笑起来。 “小周好久没来啊。” 老板戳了一块小饼给周青山:“尝尝,看哪里还需要改进,你上回跟我说了一下,我试着改进了一下口味,没想到啊,那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 周青山喂到倪南嘴边,也笑回:“那得问问我爱人了,是她提出来的。” 望他眼中起风 第79节 老板很惊讶,随后把倪南夸成花,那饼也没收钱,让他们以后多来。 祝福的话也说个不停。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条街走下去,倪南收获了不少这句话,刚开始对于“爱人”二字还羞涩脸红,周青山一路都这么介绍。 我爱人,我未来妻子。 倪南后来干脆也这么介绍——我爱人,我未来先生。 饼脆酱浓,很合胃口,吃完后将袋子丢进垃圾桶。再继续漫步下去,倪南看见那家唱片店还在,装修风格没有变。 不知道里面的小猫还在不在,胖了吗? 倪南扯了扯周青山衣角,给他指了指那家店,“我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经常来,里面有只超级可爱的猫。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店了诶,我们再走走然后进去逛逛吧?” 周青山问:“这儿离京大那么远,常来这做什么?” “给高湫拿唱片啦,我大学没什么事做嘛,高湫大学就在做自媒体,有时候没空。” 另一个用意没有说,她不说,周青山也知道。 这儿离他家近,她藏不住的意都落在他眼里,为了遇见他,可那时候回西山次数实在少,唱片店来了两三次,也都是帮忙。 他一直在错过她。 店门忽然开,倪南一喜,拍了拍他,“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开门了诶!我以前最晚还等到过十二点。” 店主变化不大,见牵着手的两个人笑了笑,倪南是以为店主不记得她了的,没想到还记得,很准确说出了倪南每次来时的模样。 都打扮漂亮,像是在等一个人,不像是帮朋友拿唱片。 如今种种有了解释。 没有说太多,正缘已得,过往心酸先抛诸脑后,祝福话多说。 店里那只猫越来越胖,圆乎乎的,倪南撸着停不下来,店主说,这猫年纪大了,越来越不爱动。 倪南拿逗猫棒逗了一会,它开始给面子玩,后来趴在地上不动,偶尔敷衍玩一玩。 周青山倚靠收银台柜前,脸上不自觉带着笑。 羡煞旁人的一对佳人。 领着祝福离开店里。 生日当天,手机响个不停,好久没有联系的亲戚听闻了倪南有对象,来头不小,关系又联络起来。 不熟的亲戚发来红包,倪南一个没接。 一一回了消息。 早上跟周青山先去见了父母,原本是说昨晚去,有事耽搁了,生日当天去墓园很多人会觉得不吉利,周青山打算过段时间再带去。 倪南不这么觉得,那是周青山的爸爸妈妈,一直爱他的亲人,怎么会不吉利呢? 倪南拉着他的手晃,撒着娇说就今天去嘛,过段时间又过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高湫问她今天什么安排的时候,刚回家不久,她抬眼看了看周青山的背影,心忽然刺痛一下,想今天哪也不去,好好陪着他。字刚敲好,他走过来,拿了一套特别青春活力的衣服。 一套学生制服。 倪南疑惑着,周青山让她去换上,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制服只有拍照穿过,生活中没有穿出去过,乍一穿,特别不习惯,要是走出去更不习惯。 周青山穿上去没有违和感,倪南在看到那一瞬好像回到了hela高中,看见意气风发的少年,穿着制服在主席台发表演讲,而她是底下众多人的不起眼的一位。 他在发光,她在黯淡。 就一眼,又在青春走一趟。 风吹裙摆,树在摇曳,青山重重,情愫翻涌,那道声音跨越一番山水到她耳边。 回复高湫的话删了重新打字。 她回复:【去他和我的青春里看一看。】 岁月悠长,青春仍在,她给他一个吻,他还以无计数的绵长吻。 十指相扣的手往外走,周青山邀她一起回青春,让十七岁的倪南和十七岁的周青山相遇。? 第65章 应如是 再游青春年少, 倪南对校园记忆不深,只记得自己如何追逐周青山的脚印。 篮球场投中三分球欢呼,一旁庇荫大树下一排排女生坐在那儿, 手中握着一瓶矿泉水, 腿上过手腕上搭着一件校服外套。 小声讨论, 手指指向一位男生,再害羞一笑。 倪南与周青山从中路过,引来不少目光,人群中听见有人在说周青山。 附中人人皆知周青山, 无人知晓倪南。 不打眼,长相不出众,性格内敛,给人的记忆就是一阵风。 倪南在目光中低下头,手背一阵酥麻划过, 周青山让她抬起头, 有人在叫她。 露天滑冰场旁的长椅,有人为他们拍下照片,那两位女生一直记得他们两个人, 好般配, 回到学校与别人讨论起, 大家还以为她们两个骗人。 现在正主过来了。 两女生一扬下巴对着一起过来的女生说:“我都说了吧,周青山学长有女朋友了,而且很漂亮,也是我们的学姐。” 荣誉墙的照片换了位,倪南跟周青山的照片挨在一块, 一面墙上就他们最显眼。 学妹跟他们说了这个事, 她还说, 可能附中领导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特意把他们两个放在了一起。 周青山当年多风云,后来再没有谁能赶超他,恋情一在学校传开,心碎一片。 也许在众多人中有跟她过去一样,暗恋着这个遥不可及的人。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同她好运,潭柘寺跪拜换来梦成真,暗恋见天光。 围过来的人很多,说尽祝福语,倪南被挤到紧贴着周青山,还差点摔倒,细腰被握住,周青山与她耳语。 尖叫声盖过了周青山的声音,倪南都没有听清。 周日半天课,下午放假,老孟从办公室走出来,把热闹散开,学生敢怒不敢言一步三回头走开,方才打篮球的男生摸不清状况。 只知道前面还在为自己欢呼鼓掌的女生都不见了,他们再卖力也吸引不到半分注意力。 打不过就加入,混在里面听了半天也没搞懂状况,耳边嗡嗡嗡,快要吵死了,声音一个比一个尖。 心底疑惑,这是有大明星来学校了吗? 人群一散,看见被围着的人就知道了,天天被老师当正面例子挂在嘴边的一位学长,皮笑肉不笑离开了操场。 老孟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场面。 要他下午再来,等学生都走了,他不肯,硬要在学生都在的时候带着倪南过来的。 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电话那头声音放得轻,像是怕惊扰人,老孟一大把年纪吃了一嘴狗粮。 周青山蹲在床上,捏着倪南的手,呓语一声翻身,手脱离他的掌心,他笑了笑,再去缠绕她垂下的发丝。 轻柔声音:“我想让她被知道,被簇拥,在人群成为被羡慕的对象。我过去给不了她的,现在都想给她补回来。” 山海有归期,他要给她一个黄昏下的回信。 老孟还要回班级,同他们闲聊几句就离开,倪南跟周青山走到荣誉墙,倪南感慨,当初为了上这一面墙好多个日夜没睡好觉。 满脑子都是题目,差点坚持不下去。 周青山问她,后来怎么坚持下去的?倪南回想了一下,笑起来。 “一个叫‘周青山’的人给了我动力,我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又充满干劲。翻着那难看懂的笔记,苦命钻研。” 周青山蹙了一下眉,“我的笔记很难懂吗?” 当初借他笔记的不少,然后每天拿着笔记来问他,问多了就烦,那么简单明了都看不懂?冷着脸不再回答她们。 他一直认为他的笔记很好懂。 现在看来,当初借笔记的那些人可能是真的看不懂。 倪南点头:“很难懂啊,老孟都不一定能看懂你的。不过当初借你笔记的女生心思不一定在笔记上。” 过去到现在,喜欢他的人都很多。 倪南特别自卑,喜欢他的人还都是很漂亮优秀的人,明艳型大美女,她都不知道拿什么去争。 两个人慢慢逛校园,离开了荣誉墙,走到一半,倪南鞋带松了,刚想蹲下去去系鞋带,周青山已经蹲下。 系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蝴蝶结。 倪南说自己普通,丢在人群看不见,可并不是这样,周青山抬起头说:“在人头攒动中,我只看见了你。” 她哪里会普通呢。 “你别哄我。” “倪倪,我没有哄你,我在同你表忠。” 那么多人,只有她的暗恋成真,被他看见,何其有幸。后来人海中,他总是第一眼就能看见她,眼里只有她。 学校哄闹声传来,看见那位神一般的人物蹲下为心爱的人系鞋带。 神也逃不开红尘。 热闹散去,倪南挥手跟她们说再见。学校一下安静下来,风摇晃树声响,除此以外听不见其他声音。 两个人十指相扣走到了理科楼,倪南记得太清楚了,四楼楼梯口左边教室,周青山的位置永远在最后一排。 是他主动调的,个高坐前面挡视线。 他坐过的椅子进了杂物间,毕业那年,教学楼翻新,所有桌椅都换了,倪南跟他说着,然后带他去到杂物间。 她比他还要熟悉他的一切。 乱堆的课桌,倪南一眼给他指出哪个是他的,周青山抬眼望去,都差不多,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她却记得如此清晰。 望他眼中起风 第80节 离开了杂物间,周青山电话突然响起来,接完电话,他让倪南去到文科楼的走廊等自己。 揉了揉她的头说:“我一会儿就过来,你在你教室门口走廊等我。” 倪南轻快应好。 - 文科楼还是熟悉的模样,她一踏进就勾起了回忆,那个有些自卑怯弱的女孩背着双肩包站在她面前。 倪南像是进入了一场默片,眼含泪看完全场。 只有一班的门没有上锁,一推就能进,倪南伸出手,刚碰到门锁,顿了几秒,垂下手。 靠着走廊栏杆吹风,倪南往理科楼看过去。 不见周青山的身影。 手机收到宋文女士电话,倪南收回目光,接听电话。 点头那头在问,今晚回来吗?和周周,还有周周父母,两家人也该见一面了。 宋文女士并不知道周青山的父母离世。 早上风很大,束起来的头发被吹散,周青山从兜里又拿一根黑色皮筋出来为她扎起来。 在碑前蹲下,周青山始终牵牢她的手,他介绍着。 “她叫倪南,是我爱的人,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倪南在一旁十分紧张,出口就叫错,直接改口喊了“爸妈”,反应过来立即改口,周青山低头笑。 早晚都是要改口的,他说。 倪南瞪他一眼,还是很紧张说着话,有点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捏着周青山的手,说好紧张。 碑上照片的人笑起来和善温柔,两个人一看都是那种儒雅随和的,周青山跟她说着一些父母的事。让她不要紧张,她们很随和的,而且会很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啊?” 周青山笑,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很喜欢你。” 倪南一下就没紧张了,开始放松下来,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还告起周青山的状来。 “叔叔阿姨,你们不知道,我不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不按时吃饭,胃都被搞坏了。还有啊叔叔,他老在我面前说你坏话——” “呜呜呜——” 还没讲完,嘴巴被捂住,倪南拍打他的手,周青山让她不许说了。 两个人忽然闹了起来,原本还有点悲伤的氛围,现在都没了,风吹来,一阵温和。 离开时,倪南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墓前承诺,让他们放心,她会照顾好周青山的,会给他所有的爱,不再让他孤单。 周青山在爱里成长,永远有爱。 宋文女士嗓音拉回倪南远飘的思绪,沉沉嗯了一声。 “那行,周周父母爱吃什么?你问下周周。周周的手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他手好了。” “周周父母爱吃什么?” 倪南看着教学楼下的树,晃动有影,她声音很小,说了很长一段话。 那头许久没有讲话,然后嗯一声,说知道了。 电话挂断。 周青山忽然出现在教学楼下,手机提着一个袋子,在底下朝倪南挥手,倪南也笑着朝他挥手。 没一会儿,周青山到了她旁边,制服领带被他扯松,不是规规矩矩。他自己也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倪南现在知道这句话了,读书时候的周青山身上带有不羁,很令人沉迷。 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在她眼前一晃。 “倪同学,怎么走神呢。” 倪南一怔,一时分不清过去现在,好像梦中梦见过,掐了一下,有疼痛,这是现实。 望他眼中起风,望他眼中有我。 梦中的场景在现实重现。 倪南接过带着暖意的奶茶,入口甜浸心,口中嚼着波霸,腮帮子微鼓。 “周同学,你送我奶茶做什么?是不是喜欢我啊?” 周青山捏捏她的脸,“是啊,喜欢你。” 倪南差点被呛到。 不跟他演了,转过身问他要不要去教室看一看?周青山推开门,跟她一起进去,他径直走到了倪南曾经的位置。 倪南状似不经意状态说那是她的位置。 周青山问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天定的缘分,他直觉引他走到这里。 两个人并排坐着,立了一本书挡在前面,窃窃私语,像极了上课偷偷讲小话的学生。周青山看着她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倪南都没有反应过来,瞪大眼,下意识说了一句:“这里是教室!” 周青山说是啊,是教室。 原来高中恋爱是这样,存在幻想里的东西忽然落实,不真实,整个人轻飘飘,似乎很快就会被风吹走。 传纸条,书后亲吻,桌底下牵手,眼波传神…… 晴秋黄昏,大风无休止刮进来,吹乱鬓角的发,倪南很满足地笑了。 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真如同少年恋爱,规划着未来,大学应该不会异地恋,他们在同一个学校,那应该上下课会经常一起,周青山会给她带早饭。 有时候跟室友一起,有时候会跟他一起,两个人会有争吵,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倪南会因为有其他女孩子跟他多接触而吃醋,他也会。 大学毕业,他们过了毕业即分手季的这个坎。 之后呢? 周青山捏了捏她的手背,“之后,就像我们现在。” “那我们还要再经历一次分手?” “不,不会,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眨眼黄昏日落,橘色光芒照进来,倪南抬手遮了遮,光从手指缝隙照进来。 一握拳,她抓住了光。 月亮和光她都有了,同时拥有了一个完整青春。记忆长河的所有酸楚得了蜜饯,甜到心里头。 远处云雾拂青山,拨开云雾见青山。 倪南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湖面轻涟漪,风吹波澜,她眉眼温柔含笑意。 她那不值一提的青春,有所提,值当,有人为之偿还。 泛黄扉页,倪南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翻开一页,行楷字体写着她的名字。 下课铃响,周青山说,他要去小超市,问她要吃什么吗?倪南要一个随便。 走门口一回头,叫她的名字,眼神清澈诚恳,几分少年气,朝她笑。 倪南眼里泛起雾,清明时人已经走远,泛黄书本在手中,她往后翻,笔记都模糊了。 风吹进来,书页翻动,薄薄纸张掉落在地。 倪南捡起来。 一封不像信的信。 倪南捏着纸,指尖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翻开折起来的纸。 见字如晤: 倪南同学你好,我很喜欢你跟我讲日常琐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我很幸福,和倪倪。 ——周青山。 这是周青山给她的回信,她曾夹在书中赠与他全貌,他还于书中。 纸张背后还贴着一个透明小袋子,一对耳环,后来倪南才知道,这对耳环有名字,叫做:白哈巴的黄昏。 全世界仅有一对。 她的所有都有了回应,所有的细节都得到回应,倪南泪打湿薄纸,晕染字迹,慌忙补救,手被紧紧握住。 周青山吻去她的泪。 今日生日,倪南再次问他想知道许的愿望吗? 她许愿身边人幸福快乐。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愿望,”倪南哽咽出声:“能和周青山结婚。” “愿望成真。” 周青山忽然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素圈戒指,没有盒子装饰,单单一个戒指。他揣在兜里好久,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一直稳重的人开始紧张,手有些抖。 无名指套上一个戒指。 倪南再度问:“周青山,你会幸福的对吗?” “我们会幸福。” 至此,青春落尾,得偿所愿,风知道她的爱,周青山也知道。 她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她如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陪伴,希望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望他眼中起风 第81节 感谢在2022-08-30 23:28:13~2022-09-01 01:2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玥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