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1V1 校园H)》 空 秋天的一场雨如约而至,窗外的树枝混合着雨滴扑在玻璃上,错落的雨声被挡在外面,只剩音响里有节奏的鼓点。 谢斯訚坐在窗边,长发被胡乱地夹在头上,手臂上沾染的颜料也被随意抹开,周边堆满了笔,纸铺在地上,她没有心思捡碰倒的东西,等最后一笔落在背景的廊柱,才起身退后看整幅画。 这是一幅临摹照片的油画,照片是寺里一角,人们手里拿着香在大殿外的香炉点香,低头虔诚参拜。 已经开学两个星期,谢斯訚没去报到,躲在这里等一通电话,没等到想听的声音,等来了回国的万芸。 万芸身后跟着提箱子的助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助理把东西放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音乐的燥意连带着也心跳加速,门被打开,一股风卷入,吹掉了几张画纸,谢斯訚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给画做调整。 万芸靠在一侧的桌沿,问她:“为什么不去报到?不想去齐山?” 低头调颜料的人不为所动,最后一笔落下,把手里的东西扔进画材箱,“这话为什么是你来和我说?” 万芸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你越想这些事,只会更想不通,给他们一些时间。” 谢斯訚最听不得“给他们一些时间”这种不知说了多少年又无关痛痒的话,站起来看向她,“他们给过我时间吗?” 这句话顶在前面,万芸哑口无言。 直到深夜,谢斯訚才迷糊地睡着。音响循环的音乐还在继续,她靠着床沿坐在床边,东升的日光落在窗框,刺向她的眼睛。 早晨的寺里安静,打扫的师傅看到谢斯訚微微点头致意,“延丹师傅在里面。” 她走进寺里的一处矮楼,厅内有一位僧人端坐,看见她来,叫她去坐。谢斯訚坐到他边上的座位,对他说:“大师傅,我明天要回学校了,得偿所愿真是很困难。” 他拿出一本东西递给她,“求而不得是一个字,得偿所愿也是一个字。” 她不解地看他,“是什么?” 老和尚盘着珠子,指指桌上的经书,“空。” 谢斯訚跟着他进入大殿,双手合十跪在拜垫上,如同每一次在这大殿上虔诚地许愿。延丹又带着她绕到后面,给观音敬了香。 两人从长长的台阶上下来,谢斯訚在他身后,心里一直想着他刚才的话,九月的风不再冒着热气,寺里银杏下的落叶堆住了青草,安静的庙宇传来悠扬的钟声,她面对一片静谧祥和,心里安定不少。 时间没有停下,她也不能永远站在这一块土地。 延丹送她下台阶,谢斯訚和他道别,走出几步,又被叫住,“斯訚,去学校好好的。” 回到别墅的时候,万芸正拿着咖啡坐在客厅里,见她回来,从沙发上递给她一个纸袋,“洗好的校服,换上,我送你去学校。” 她接过纸袋有些犹豫,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今天周一,你胡闹我能给你兜底,但你至少得每天去上课,以后司机会每天接送你。” 啃完面包的谢斯訚窝在车后座上睡觉,别墅离城延国际近,离齐山远,她这两天躲在家里,晚饭后去城延国际附近散步,成群的学生混着各样的私服,氛围看起来比齐山轻松不少。 一个转弯,她额头一偏撞到了车窗上,车子直接拐进了齐山的校门,齐山作为一个高中,占地属实不小,又在这寸土寸金的市区,谢斯訚扶着撞到的额角冷眼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象,现代化的建筑,绿化丰富的校园,成群的学生,她感觉自己又被装进了一个美好的“糖果屋”,催化成大人想要的样子。 万芸和谢斯訚不过相差十岁,却带着副不小的气场,要说这气场还是因为给谢斯訚充当家长这些年练出来的。 校长办公室在教学楼往里的一个小四合院,院子里假山上的水“哗哗”流个不停,万芸带着她进去,老校长退下去后,校长的位置给了这个圆胖老头儿,稀疏的头发被他梳得服帖,此刻笑着看向谢斯訚,“斯訚?这个字倒是少见。” 谢斯訚习以为常地对他笑笑,转头看他窗台上摆的一排植物。 万芸了解她的性子,对校长说:“我们斯訚比较慢热,不怎么喜欢说话,我工作也比较忙,来了齐山就麻烦刘校长了。” 刘玉山看着手里的入学资料,“不麻烦不麻烦,谢总和我们都是老熟人。齐山是很注重全面发展,因材施教的,所以各个分班都比较慎重,我想了一下把斯訚放在六班是最合适的,这个班是我们目前高二阶段综合性最高的班,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 “综合成绩是第一吗?”一旁沉默的人突然出声。 刘玉山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停顿了一下,“综合成绩是第二,但是这是考虑到你的计划是艺术方向,以及这个班的生源更加适合你。” 谢斯訚挑眉,“生源?” “对,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学校分班是很慎重的,要结合多方面的因素,第一的那个班级不太适合你,或者说不太适合你学艺术。” 万芸微笑着对刘玉山点头,“那就谢谢刘校长了,我们斯訚刚转来,需要适应的过程,我们也不喜欢高调,一些流程能简化是最好的。” 刘玉山丝丝皱纹始终堆起笑容,“理解。” 从四合院出来,万芸就被一个电话催着一路小跑向停车场,边跑边朝谢斯訚使眼色,让她乖乖跟着老师去教室。 谢斯訚难得规矩地背着包跟在周主任身后,她的步调始终和周主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越来越靠近教学楼她才看了眼手机,嘴角勾起,lunchtime,正和她意。 学生陆续走出,谢斯訚平静地看向一张张迎面走来的脸,她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校服,却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惊喜 高二六班在二号楼的五楼,周主任带着她进教室,班里只有几个男生在后排的空桌子那儿看手机,见到周全也不怵,其中一个喊了声“周哥好”。 他笑着让他们吃饭去,谢斯訚了然,这个六班确实不同。 周全带她走到第二排的最后一个位置,转头对她说:“我们齐山一向是没有座位优势那一套的,一直是哪里空坐哪里,这个位置后面空间大,你摆个画架都是没有问题的,后面是我们的储物柜,独立有密码,你看一下座位号然后设置密码就可以,那边进去是休息活动室,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你的班主任,就是刚才见过的文迪老师。” “好,谢谢周老师。”她放下书包礼貌回应。 周全交代完就走出了教室,谢斯訚掏出手机拎着包走到后面的储物柜,找到与座位号对应的16,她摆弄着密码按键,那群学生中最显眼的金发男一口流利的中文,“Samuel怎么又没来?怎么会把人放在他后面,周全怎么想的。” 靠在椅子上的男生闭着眼,一直都没参与他们的话题,此时却开口:“他流感,估计明天就来了,安排在他后面是好还是不好?” 金发男哼笑了一声,“当然是不好啊,转学生需要适应吧?怎么也应该给她找个热情开朗的女生带她熟悉一下,Samuel他这性子哪会做这事儿。” 谢斯訚听到了他们的话,不以为然地把包放进去设置好密码,拿着手机转身出了教室。 金发男看她离开的背影,“这位还挺文静,不会是内向的性格吧?那完了,齐羽你去和敬一说说?” 齐羽低垂的眼皮抬起盯着他,从靠着椅背的姿势变成手肘支在桌子上,“我怎么觉得你很适合做新生接待呢?Devin?” 谢斯訚在走廊尽头的阳台,手指一下一下点着,Samuel,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拍摄的空白书页上手写的字迹,写着Samuel Leung。 她正望着外面出神,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身后站着一个短发女生,她看到谢斯訚转身,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周原,老周让我来带你看看,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咱们现在是同学啦!” 谢斯訚对她简单回应,“谢斯訚,老周是周主任?” “哦,忘了和你说,周全是我舅,我也是六班的,我坐你隔壁。” 周原的身高和谢斯訚相差无几,她靠着窗台,看着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同学倒是有点意思。 谢斯訚跟着她走在刚才进校那条路上,一边走一边介绍:“虽然我们学校管得不算宽松,但是手机这种还是能用的,上课放后面柜子里就行,我们都是小班化,所以藏手机绝对被抓住,不过你要跟Devin一样耍赖,老师也懒得管了,哦,Devin是我们班那个混血小金毛,你等会儿会见到的。” 谢斯訚因为她的坦诚浅浅弯了弯嘴角,问她:“你是北城人?” “对,我是齐山的直升生,小学和初中部在郊区那儿,我小学开始就没换过学校,也挺无趣的。” “换太多学校会更无趣。”谢斯訚的声音像吹来的风一点点飘过来,轻得很。 周原看起来是个开朗的乐天派,皱了皱眉随即笑出来,“是吗?你很有经验吗?能不能跟我说说有意思的经历?” 谢斯訚仰头假意思考了一下,接着开口:“都说了很无聊了。” 周原显然不太信,勾住她的手臂,“说说嘛。”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 齐羽站在窗口,电话那头是沙哑的声音懒散地问他:“什么惊喜?”他的视线都在楼下的身影,“你回来就知道了。” 两人走在楼梯上,谢斯訚像是闲聊一般随意开口:“六班成绩怎么样?” 周原没多想,自然地顺着她的问题回答:“综合第二,第一是三班,我们班成绩不差的,只是很多人心思不在高考上,都有人开始规划gap year去哪儿度假了。” “所以我们是艺术班?”谢斯訚一点一点推进话题,掌控着两人之间的主导权。 “五班才是艺术班,我们班不是,直白些说是我们班多数人都没发力,尤其有几个人明明成绩挺好,考试的时候不知道哪科就交白卷了。” “控分吗?” 周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是纯粹觉得好玩儿吧。” 谢斯訚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听了她的回答,垂下的眼底笑意更深了,有意思的开始。 午休结束,学生们从寝室陆续来到教室,齐山是寄宿制,但没有硬性规定,不少学生回家住,或是在学校附近自己住,即使这样学生也都有一个寝室位,以便午休。 来学校之前万芸就交代好东西会送到她在学校不远的房子里,电影节和时装周在即,免不了又要开始满世界飞。 谢斯訚坐在座位上,门口的人一个个进来,大家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不过是眼神多停留了片刻。 一个高瘦的长发女生走进教室,她的视线一直盯着谢斯訚,而后者却丝毫不闪避,两人的视线对上的几秒里,齐羽正翘着腿往走廊看,时不时注意着两人。 六班的课表下午课少,还有不少实践课活动课。网球场独立的更衣室里,谢斯訚换好了运动背心,灯光打在她身上,光滑的皮肤包裹着紧致的肌肉线条,一条白皙的手臂从后抱住了她,黑色的长发蹭在她裸露的后背肌肤。 “终于来了,我可想死你了。”黎岸抱着她,两人交迭的身影拥抱着晃了晃才分开。 “我前两天差点改变主意去城延国际,不过还是算了。” 黎岸靠在一边的柜子上,一脸不信,“我看是你寂寞难耐,想来找点乐子玩儿吧?可惜了今天没乐子。” 她没接这个话,岔开话题,“你最近球打得怎么样?” 一场球下来,黎岸不出意外地被谢斯訚单方面虐得失去兴致,不满地控诉:“下次和我跑马吧,让我有点儿参与感。” “行啊。”谢斯訚看了眼手表,笑着搂住她,“下课,走了。” 借个火 谢斯訚拒绝了万芸安排的司机接送。 缦亭离齐山不过两条马路,不少齐山的学生住着,顺路往里走沿湖的几栋高楼明显比其他气势恢宏。万芸的房子在2号楼,而隔壁的1号则是名副其实的楼王。 万芸的助理已经把东西送来,谢斯訚靠在收拾干净的客厅,给她打了个电话,那边明显嘈杂,似乎是在活动现场忙着,她直奔主题,“我只有一个要求,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资助生。” 万芸被她没来由的花样弄得云里雾里,谢斯訚又补充:“我是想好好上学,不会乱来的。” 结束通话后的房子回到了最初的安静。 冰箱是满的,应该是万芸走之前准备好的,谢斯訚随手拿了一罐气泡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一手提着易拉罐,一手按着行李箱往里推。 公寓的侧面有个偏厅,落地玻璃,视野开阔,她的视线被对面楼里正独自吞云吐雾的人吸引,他斜靠着白色的罗马柱,穿了件宽松的基础hoodie,allblack,冷淡地仿佛与身后灯火通明的热闹隔绝开来。 正当她要转身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金发混血男,他的头发实在太显眼。 冰凉的水入口,细密的麻感刺激着喉咙,一点瘾也被勾起来。 天已经黑透,行人匆匆穿梭在人行横道,偶尔还能看到零星几个穿着齐山校服的身影。拐进小路,便利店的灯牌亮着,隔壁是一家装修风格另类的烧烤店,门口支起的大伞和桌椅反而像家咖啡店,可坐着的两人实实在在地吃着烧烤。 谢斯訚从便利店出来,拆着手里的烟,隔壁的那桌烧烤多了个人,他依旧穿着那身衣服,只是近距离看起来病怏怏地靠在座椅里,帽檐压低,剩下下半张白皙的脸,和边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兴致不高。 滤嘴的爆珠被咬破,破裂声和薄荷味一同进入她的口腔,谢斯訚抬手拿下嘴里的烟,往回走。 帽檐下的眼睛看着她皱着眉拿下烟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宽松的牛仔裤勾住她的胯,直到夜风里裸露的一截腰肢消失在路口,他撑着脸的手指在唇上抹了一下,抬手拿桌上的烟,好一会儿才对边上的人说:“借个火。” 北城的秋风吹得谢斯訚腰间泛起凉意,便利店里仅剩的那包爆珠被她随手放在茶几上。漆黑的一片天只有雾蒙蒙的半轮月亮,和她现在站的地方一样缺了点什么。 第二天谢斯訚刻意踩着点进的教室,耳边脚步越来越近,直到对方也跟着她停顿,她站在座位前,而那人并不着急,慢悠悠在她身后等着。 他比她高了不少,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也许是困,他半抬着眼皮看她,此刻柔和的视线让谢斯訚生出几分暧昧的错觉。 他侧了侧额示意她让一让。 “你坐这儿?”谢斯訚嘴上问他,身体很配合地往后挪了一步,过道本就不算宽敞,这下不得不从她身前过,更坏了。 齐山的环境不同,这个班更甚,一些高高挂起的姿态,对于她的行为,他们感到无趣却也好奇,无趣的是她搭讪梁敬一的方式,又好奇梁敬一的反应,就像平静地观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演出”。 对方还站在面前,拉开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的校服衬衫上端没扣,谢斯訚的视线从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往上,目光触及他流畅的下颌。 “Samuel?”她在叫他。 他侧身往前了一步,近距离产生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她,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他笑了一下,只停留在胸腔里的细微震动。 “梁敬一。”他说。 他的声音哑得好听,这个怪诞的想法在谢斯訚脑子里停留了很久。 微信消息弹出,梁敬一划开屏幕,一句话出现在消息框底部。 算不算惊喜? 梁敬一没回,这场流感带来的余波比他预计的严重。 “闹剧”不着痕迹地收场,她坐在最后一排打量周围,一个个淡定的脸色下是按耐不住的好奇心。 上午的课过去,谢斯訚一张小素描也画完,搁在手边,齐山的教学方式整体比她原来的学校紧凑不少。 周原从一边探过来看她的画,画的东西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一根柱子上盘旋着龙,龙头向上,神情凶悍,龙须肆意飘在周围。 “斯訚,你的画,好猛。”周原感叹,“这个是在哪里啊?” 谢斯訚拿起笔在龙头的部分添了一笔,才回答:“没有哪里,想到就画了。” 去餐厅的路上,黎岸背着高尔夫球包向她们走来,周原一只手揽上谢斯訚,忍不住调侃:“黎岸,你真是对运动痴狂。” 黎岸对谢斯訚发出邀请:“有没有空下次一起去打高尔夫?” 她故意没接话,一副不怎么会高尔夫的样子。 “你俩这么快就好上了?斯訚你魅力够大。”周原感叹。 齐山的餐厅分为西式和中式,三人坐在西餐厅二楼的咖啡店。 “你俩真是打网球认识的?” 谢斯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杯口的盖子,“昨天下午在网球场遇到了,一起打了一会儿,不过我不太会,打得不好。” 她的眼神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正好和黎岸对上,黎岸是骨相美人,深邃的眉眼和眼下的痣,在这样的年纪,衬得她多了几分韵味。 “你和高一的谢斯闰认识吗?你们的名字很像。”黎岸的语调客气而疏离。 谢斯訚接着她的话,“谢斯闰?没什么印象。” 周原听到谢斯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谢斯訚抬眼想等她说些什么,对面的人沉默片刻,绕开了这个话题。 谢斯訚听着两人时不时聊几句,默默看了眼手机,好友提醒里多了个人,Devin,是那个小金毛。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义地来回滑动,在她犹豫要不要通过的时候,身边两人聊到了梁敬一。 周原随口来了句,“梁敬一网球倒是很强。” 手指碰到通过验证,谢斯訚点击他的头像,朋友圈背景是几个人的滑雪照,梁敬一的雪板是Burton联名,白色板面上勾勒的黑色线条汇成箭头,上端还有一个显眼的S。 荒野求生中,网真的好差,终于发出来了 感谢投珠的朋友,看文愉快 私心 黎岸摁开密码锁,客厅的光亮扑到门外,谢斯訚正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玄关的人。 她点的川菜,精准拿捏了黎岸的口味。 “我挺好奇的。”入座后,黎岸思索再三才缓缓引出话题。 “好奇什么?” “你放着上海熟门熟路的地方和朋友,转到这儿来,不是单单为了叛逆一把,让你爸妈回国吧?” 谢斯訚被辣得嘴唇发红,鼻尖冒出细密的汗,吸着气回答:“他们不是也没回来吗?” “这辣你是非要吃?”黎岸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你是为什么呀?” “我要转学纯粹是为了不那么快出国,还有想找个人,不过刚来北城的时候你猜我见了谁?” “谁?” “我二叔。” 黎岸到嘴边的肉没吃,放下筷子,“你二叔不会劝你进齐山,帮他管儿子吧?谢斯闰虽然有点怕你,可他到现在这个情况,谁救得了他?学校八卦他的版本大几十个,谁知道真的假的,你就为了这个事?” “我二叔这种清高又趋利避害到极致的人,来找我说谢斯闰的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反正我留在国内的时间也不过一年半载的,当然,我是有点别的私心。” “所以你假装资助生是为了不和谢斯闰扯上关系?”黎岸想了想又说:“其实你可以不走的。” 她的后半句让谢斯訚顿了顿,“也许吧。” 黎岸和谢斯訚在学校还是维持着“刚认识”的默契,下午的班会是文迪的,这是谢斯訚来学校的这几天里第二次见她,上一次匆匆交了资料后,她就外出参加交流活动了。 文迪拿着一迭东西进来,目光扫视一圈最后锁定在谢斯訚身上,“因为我外出活动,还没有和大家介绍我们班新来的朋友,谢斯訚,她也是我们星源基金会的同学,我们欢迎新的朋友加入我们六班。” 谢斯訚注意到了周围暗暗的视线,尤其在文迪说出星源基金会这几个字的时候,他们的教养不允许他们窃窃私语他人的出身,又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她无声地感受这群游戏人间的人在她身上投射出的好奇和窥探。 而在这其中,梁敬一却始终没有抬头。 这节课的氛围轻松,文迪做完新生介绍,才引出重点,齐山的艺术节活动安排在每年的万圣节,除了艺术展览,还会有晚会演出。 刘琳娜作为班委成员组织了这次私下的讨论会,女孩们围坐在一块,谢斯訚挨着周原坐,她从放学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周原用手臂轻轻推了推她,“到你说了,斯訚。” 她笑着回应:“我还不太熟悉学校的活动,给不了太多想法。” 刘琳娜也不为难她,“你有什么会的乐器或者表演类的?都可以提出来” 谢斯訚还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刚才文迪的课结束,她从洗手间出来,遇上了在接电话梁敬一。 “谢斯訚。”她被叫住,缓缓转身。 “谢斯闰现在没进去,不代表永远能躲过去。”语气轻和,甚至算不上警告。 他的眉眼漂亮,也透着凌厉,这张脸确实有掀起暗流的资本,谢斯訚移开视线,出声否认,“为什么你们都问我这位谢斯闰?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梁敬一的神情显然不信她,没再多说,侧身从她身边走过。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网球选修,不出所料的,梁敬一出现在网球场。 体育场的更衣室,黎岸把手机刚放进柜子,屏幕就亮起来,谢斯訚给她发了微信,问她,梁敬一好追吗? 黎岸回了个问号,拿着手机走出更衣室,体育馆的通道狭长,谢斯訚站在里口的墙边,黎岸走到她身边,小声问她:“你什么情况?” 谢斯訚盯着远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在另一边的梁敬一,他和六班的几人站在一起,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话,小金毛似乎是注意到了谢斯訚直白的目光,肩膀轻轻碰了碰梁敬一,示意他看过来。 她没躲,隔着宽大的球场和跑动的人群,对视的一瞬,梁敬一淡淡撇开眼。 大半节课过去,场馆内人渐渐变少,谢斯訚打球收着力,黎岸一个球送到面前,也被她假装错失。 直到她留意了一节课的人消失在通道拐角,她反手挥拍,球擦了网落到边线外,出界了。 谢斯訚在齐山的生活逐渐步入一条平和的轨道,在六班的松散氛围里,提到那个新来的转学生,无外乎是长得好看,画画不错,人挺好这些话。 在刘琳娜的坚持下,谢斯訚加入了演奏表演,她需要配合弹一小段钢琴。 琴房在最偏的五号楼,A口电梯停运的指示牌拦在门口,她转身向另一边,楼梯间灯光昏暗,从四楼开始,楼道里的没有了吵闹的学生,细小的回声在楼道里格外明显,六楼的感应灯没亮,借着手机的灯光向上,楼道外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踏上转身台的瞬间腰侧被人按住,一股冷感的香扑来。 谢斯訚被人按着,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抬头,梁敬一食指放在嘴边让她别出声,两人贴在一起,她的身体压在梁敬一怀里,呼吸的起伏间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他撇开头不去看她,楼道寂静如初,外面的对话一清二楚。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谢斯闰的父母本事真大,这种事都能办成。” “现在是未遂,所以冷处理,已经压下去了,要是他真的做了那事,那估计没办法的。” 听声音和语气不是学生,大概是老师。 “六班的人和他有过节?梁敬一私下去找过谢斯闰,后来我见谢斯闰那天,他好像被打了。” “谁会喜欢谢斯闰?这个小孩是有问题的,这年纪弄出这种事,要我说他该进去。” 那人提到梁敬一,谢斯訚在黑暗里看向他,他偏着头注意在那扇楼道门上,修长的脖颈,再往上是下颌角,下巴,唇,心跳有些快,她无声地动了动身体,梁敬一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楼道外的声音没了,一点点恢复安静。 “你玩无间道?躲在这里偷听?”谢斯訚维持着两人的姿势,话音刚落,身后的手就离开了她的腰。 “抱歉。”一如既往的冷淡。 谢斯訚笑着靠近他,“抱歉什么?抱了我?那个谢斯闰到底怎么了?” “你都来这儿了,不知道?”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来这里练琴啊。” 梁敬一听了她的回答突然上前一步,侧头在她耳边说:“小心点儿,这楼诡异得很。” 他的语调带着北城人的口音,微微上翘的吞音,气息浮在她耳侧,痒痒的,她转身见他已经往下走,不落下风道:“小心点,灯坏了。” 推开楼道门,昏暗的顶层确实有些阴冷,琴房的隔壁是一个会议室,难怪刚才有人在这儿八卦,她想梁敬一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儿了。 梦h 那天以后,谢斯訚总在自习课去琴房练琴,其实她早就学会了那段简单的伴奏,只是不想让刘琳娜怀疑。 一次偶然她发现楼道的门把手上挂着黄色的纸条,仔细一看,是一张暗淡的符纸,她的手指瞬间僵住,后背的凉意让她整个人在那一刻都动弹不得。 黎岸对于符纸的事全然不知,但提到五号楼,她沉默了片刻,才说那里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不过不是在顶层,而是从楼梯爬上了楼顶的平台。 一如往常的夜晚,谢斯訚站在那条窄长的楼道,尽头没有灯光,只有指示牌幽绿的灯光悬在上面,她从第一节楼梯往上走,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弯,没有出口,怎么也走不到头,突然手腕被人扯住,撞进温热的怀抱。 她被压在墙上,转头看到这里终于有了出口,巨大的风声在楼顶盘旋,隐约间有人在呼救,身后的力道很大,她的反抗丝毫不起作用。 冰冷的手掌滑进她的校服下摆,像一条蛇缠绕着细软的皮肤,食指勾下内衣,触碰到敏感的乳尖,谢斯訚想叫,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外面的呼救声越来越清晰,裤子也被拉下,白皙的臀肉上被打出了巴掌印,她摸到身后那只手,修长的骨节正贴在腿心,指尖按动包裹下的软肉,热流涌动,水液沾湿了布料的中心,她站不稳,摇摇欲坠间外面的风声可怖,呼救声撕心裂肺。腿间的湿意和失控让她想逃。 那扇门被风吹开,她被巨大的声响吸引,女孩的腿荡在窗外,手奋力抓住窗沿,风吹得她的头发凌乱,慌乱之际,谢斯訚看到了她的脸,在她愣住的瞬间,滑腻的缝隙被破开,身后的热意压上来,还有他的声音,“别害怕,我会救你的。” 那股熟悉的香完全包围了她,她哭不出来,眼角因为长时间睁着变得干涩也不敢闭眼,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晃动还是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在风里飘摇,体内抽动的性器摩擦着紧窄的穴,嗓子要冲破极限,她抓住扣着自己腰的手大喊:“梁敬一,你救救她。” 身后的冲撞变快,楼道里满是粘腻的声音,淫荡极了,顶到肉壁的一点,她再也止不住地颤抖,高潮的快感倾泄。 “嘭”年轻的躯体在水泥地上碎裂,源源不断的血液蜿蜒出崎岖的轮廓,如同一朵破败而丑陋的玫瑰,一点点干涸。 “梁敬一!”她猛地睁开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是一个怪诞的梦。 谢斯訚开了灯坐在床头,颈侧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发丝胡乱贴着,她随手拨了拨,手机屏幕显示,凌晨4点。 睡眠不足和那个梦持续困扰着她,连午饭也没胃口吃,趴到下午,胃里开始隐隐刺痛,黎岸给她带了杯热可可,她放下温热的纸杯就拉着黎岸站到走廊尽头。 “五号楼跳下去的是谁?” 黎岸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那会儿我还在初中部,具体我也不知道,两三年前一个女生好像因为学习压力大,早上四五点跑到五号楼跳了下来,五号楼背面是停车场,值班老师来上班发现的。” “她叫什么?”谢斯訚的状态不好,说话时嗓子隐隐发痛。 “我不知道,你最近去五号楼看到什么了?你还是别去了,不行来我家练吧,那里......” 谢斯訚没听黎岸说完,往回走,在门口拉住梁敬一,现在看他,她还是心虚的,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宽大的手掌,紧密的贴合,高潮的快感,让她脑袋发晕,努力平复下冷静开口:“我想找你聊件事。” “现在?”梁敬一拒绝的意思明显。 谢斯訚手上的力道缓缓松下,他从门口离开。周围看她的人眼神不明,她管不了太多,走到后排,Devin在打游戏,她拉开他身边的空座,“可以把梁敬一的微信给我吗?” 金发飞扬的男生瞪大眼睛好像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你也喜欢Samuel?好吧,你很cool。” 谢斯訚不可置否。 他对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的意思是你好看,和他挺合适。” 网球场上,齐羽等着姗姗来迟的梁敬一,此时的球场只有他们两人,齐羽见他走来对他说:“谢斯訚要追你?” 梁敬一从包里拿出球拍,“她告诉你的?” 齐羽低头翻出聊天记录,“她找齐珩要了你微信,而且她没有否认喜欢你。” “她和谢斯闰是姐弟,我见过她,你觉得她现在转来是为了什么?” “帮谢斯闰?”齐羽并不吃惊。 “倒也不一定,万一是正义女神降临,大义灭亲呢?”梁敬一转着球拍,“她和谢斯闰的关系暂时帮她保密。” 齐羽看他,不由地皱眉,“别玩儿脱了,你忘了之前说的?” 梁敬一却笑了,轻声说了两个字:“没忘。” 谢斯訚躺在客厅的沙发椅里,又开始模糊地重复昨晚的梦境,忽然间被消息提示音惊醒,梁敬一通过了她的验证消息。 落日染红了天,谢斯訚站在1号楼门口,黑色保姆车驶过,她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快步走向快要关上的大门,直到电梯也缓缓合上才扶着扶手呼了口气。 那是谢濯的车,谢斯闰的父亲,她二叔。 电梯随着数字的跳动往上,和2号楼一样的一梯一户,只是这儿出了电梯就是黑色的大门,两盏壁灯亮着,深色大理石包裹了墙壁,显得空间更灰冷,她没去按门铃,走到尽头的窗前,视线受阻,看不到那辆车的动向,眩晕感再度袭来。 电梯的提示音在身后响起来,门打开的瞬间,她对上梁敬一看过来的眼睛,被头晕困扰的烦躁在此时达到顶点,她上前问他:“你应该知道五号楼发生了什么吧?那个跳楼的女生。” 梁敬一没穿校服,一副闲散的样子瞧她,一只特别的猫在炸毛的边缘,他很乐意欣赏,轻声回答:“我不知道。” 说完他转身去开门,裸露的一截手腕被握住,谢斯訚的掌心滚烫,使了些劲,门把上的手短暂地停顿又继续,门锁打开,发凉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大门关上,身后的夜幕在下坠,黑暗一点点吞噬残存的夕阳。 退烧 公寓意外地空旷,没有过多的家具和摆件,玄关向里一面的白墙上挂着一副画,戴着红帽子的大眼男孩,谢斯訚站在画前,童真的画风,来自西班牙艺术家Javier Calleja,她没想到梁敬一会喜欢这个风格。 她低头不动声色地按掉手里的电话,看来谢濯不耐烦了。 梁敬一站到她身边,手里拿着测温计,她正要伸出手接,冰凉的触感抵上额头,测温计嘀嘀作响,他垂眼看屏幕,“38.1。” 吃了退烧药,谢斯訚靠在沙发上,身边的人看着手机一言不发,困倦代替了头晕。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起来,她被吵醒,那头传来谢濯沉稳的声音:“斯訚,你去哪儿了?” 谢斯訚看向窗外,夜晚的灯光亮起,天空已然是暗灰色,客厅只开了远处一盏灯,梁敬一不在,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在同学家,晚点回去。” “在北城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二叔说。”谢濯还是那么会假意关怀,拉拢人心。 “二叔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谢濯那头顿了顿,“斯闰的事情,我还是想和你再聊聊,你现在是他的同学了,可以从同学的角度给他一些帮助和正向的支持,你了解谢斯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干违法的事。” 谢斯訚有点想笑,“他什么样我还真的不太了解,但是二叔,以我们的关系,我会考虑帮这个忙的,在学校多鼓励鼓励他。” “二叔的意思是,现在斯闰回学校还需要解决一些问题,你是他同学,你能帮帮他。” “二叔是想让我做什么?我刚转来齐山,我的话应该没什么意义。” “你只要愿意,是不是转学生我会办好,斯闰必须顺利在齐山毕业,如果现在转学对他以后来说就是一块反复提及的污点。” 挂掉电话,谢斯訚摸了摸额头上的东西,梁敬一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贴的退热贴,体温已经正常,撕下后额头还有些粘腻的触感,她拿纸巾的时候,看到里面的门留了条缝,光从里面漏出来。 谢斯訚扔掉纸巾,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梁敬一坐在桌前,手边还铺着几张试卷,见她进来,没停下手里的笔。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什么?” “五号楼,我一个转学生,你没必要跟我提那楼诡异不诡异吧?除非你想暗示什么。” “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被他巧妙地反客为主。 “资助我的女士让我住在她的房子里,在隔壁楼,至于你家,我无意间看见了。”谢斯訚抬手指了指窗外,“现在可以回答了?那个女生跳楼和学校有关?” 梁敬一抬头,笔尖在白色的纸面上停下,“陈玥,她叫陈玥,跳楼前写了遗书,然后从五号楼天台跳下来。” “为什么暗示我这件事?” “谢斯闰的事,你的话起不了作用。”他折起试卷,看她的反应。 “谢谢你的药。” 梁敬一盯着那扇合上的门,她比他想得更聪明。 退烧药让她发了汗,现在风一吹皮肤凉凉的,此刻的2号楼门前早已没了那辆黑车的身影。 梁敬一的目的明显,无非是想在学校之外警告她别想着掺和谢斯闰的事,她又想到那天在楼道听到的话,这样看来谢斯闰伤害的那位女生和梁敬一应该关系匪浅。 谢斯訚前脚刚走,齐羽就提着酒来了,唐培里侬连带着冰桶在梁敬一家客厅的圆台上,齐羽住在距离缦亭不远的城樾府,冰桶里冰块晃动,响声清脆,他熟练地去拿杯子倒酒。 梁敬一站在窗前,2号楼16层亮着的光暗下来,齐羽顺着他轻垂的视线看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看什么呢?” “没什么。”他接过酒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口腔,“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齐羽去放酒杯,没能听到他说的后半句,梁敬一倒是懒得解释,绕开话题,“还有一个月,没意思的东西又要开始了。” 他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齐羽在一旁笑他,“你回国这几年,学校活动你是能躲就躲,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社交,可你又不在意我们这帮人在你家里瞎闹腾。” 梁敬一喝下最后一口酒,玻璃外壁沁了层水汽,雾蒙蒙的,修长的食指握着杯子一点点往上,水珠化在一起,滚过他的骨节,这个无聊的活动有了谢斯訚,可能会没那么无趣了。 中午的餐厅热闹,谢斯訚和周原坐在二楼靠窗的长台。 “排练得顺利吗?”周原看向低头看手机的谢斯訚。 “能完成,但是我就自己学的,没什么基本功,不知道会不会达到刘琳娜想要的效果。” 周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不会以为刘琳娜她大提琴拉得有多好吧?没事的,她挺温和的,不会为难你。” “是吗?”谢斯訚侧眼瞧她,身边的人一脸真诚,她勾起嘴角,“那还好,我原本担心会拖大家后腿。” “怎么会,你愿意表演就很有勇气了。” 黎岸给她发了消息,这周有个比赛,她得去深圳几天。 回复黎岸后的片刻,周原正低着头打字,谢斯訚没主动问,默默喝了口咖啡,她有心理准备,刘琳娜没那么好说话,周原也是。 和周原在餐厅门口分开,谢斯訚回了教室,刚走上二楼,刘琳娜的微信就来了,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下午艺术厅排练。 正义者 谢斯訚心思都在下午的彩排上,忽略了楼上传来的动静,一个高尔夫球砸在她肩膀上,幸好力道不算大,肩膀的钝痛持续了一阵。 上面的几个男生跑下来道歉,见到谢斯訚的时候愣了愣,一个矮个子下来捡球,“你是六班那个转来的星源生?” 谢斯訚听到星源生三个字,视线从那颗写了名字的高尔夫球向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男生是个寸头,眉尾中间修掉了一小截,他一脸好奇,让她甚至看不出恶意,不过也许他此刻出现的整张脸就是恶意了。 转身台上还站着两个,其中那个瘦高个对下面的人说:Cut the crap,Don’t waste time with the rustic.赶时间上课。” 寸头拿着球上楼,没再说话。 谢斯訚被这个场景逗笑,“最基本的义务教育有六年的英语学习,觉得星源基金的学生听不懂英语只会显得你很无知。” 说完不紧不慢地踩上楼梯,路过那人时撇了一眼,By the way,It’s illegal to throw things from high.” 下午的两节课一过,就有八卦好事之人在议论谢斯訚怼人的事,那几个男生撇开重点又添油加醋,想让她顶着“野蛮”的标签,一些女生倒是帮她说话,加上那几个男生风评本就不好,一时间,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相信谢斯訚为人和善,是那几个男生纯属自己胡编乱造没事找事。 最后两节课就是排练,艺术厅一楼的舞台不小,里面的人忙着调试,刘琳娜见她在台下发呆,从边上跳下来找她,“虽然我们最终表演的舞台不是这里,不过彩排是绰绰有余了,你最近练得怎么样?” 谢斯訚摇了摇头,保持着疏离又和善的微笑,与午间楼梯上锋芒毕露的样子大相径庭,“我会尽最大努力弹好,不过和你们专业的还是有不小差距。” 刘琳娜笑而不语,她习惯性仰着脖子,如同拥有美丽羽毛的天鹅,舞台是她澄澈的湖泊,高傲的头颅不会为谁低下。 林旋提着琴盒进来,她也是演奏的一员,站到刘琳娜身边打招呼,“你们来的好早。” 刘琳娜盯着她的琴盒,侧上方有一排钢印,“这次怎么舍得?看来我可以听到绝美音色了。” 林旋被恭维得高兴,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我还真挺不舍得的,不过为了这次有意义的活动也值得。” 谢斯訚捕捉到话里的不寻常,连同林旋看她的眼神也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轮到她们上台正式彩排时,刘琳娜特意安抚似的碰了碰她的背,“别紧张,没事的,就跟你练习一样,放轻松。” 艺术厅的后台休息区在二层,角落的洗手间内两三个女生在补妆,谢斯訚站在隔间里,外头的声音不大不小,对她的位置来说足够清晰。 “会弹钢琴的女生一抓一大把,怎么会选弹的一般的转学生啊?” “那还不是艺术节后的活动,每年都选人,搞那么大阵仗,不还是为了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笔公益活动,大善人。” 谢斯訚回想刚才彩排,弹错了几个音,本就不擅长钢琴,在第一个意外出现时,她顺着又弹错了几个。 等外面没了声音,她才打开门走出来,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刘琳娜坚持要她加入的目的并不单纯。 林旋看到她就一路小跑过来,像是特意在找她,“可算找到你了,娜娜说让我们集合讨论一下。” 正值放学的点,从艺术厅去餐厅的路上遇到不少学生,谢斯訚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梁敬一,他正背着包向外走,应该是准备回家。 刘琳娜说了几个人的节奏问题,反常地没说她弹错音的事,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才一脸真诚地对她说:“我记得你也不住校?是自己在外面住吗?” “嗯,资助我的女士让我暂时住在她的房子里。” “这样啊。”刘琳娜低头片刻,“你刚才弹得挺好的,短时间内弹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教室里空无一人,谢斯訚拿了包离开。 到了缦亭门口,注意到梁敬一站在喷泉池的台阶上,她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前走,他自然地跟上。 “有事?”谢斯訚停下。 “刘琳娜跟你说了?” 谢斯訚笑了,“说什么?夸我钢琴弹得努力?还是小梁同学有什么“情报”?” “不到一星期就是万圣节,刘琳娜让你和她们一起是为了艺术节演出后的活动,选你当主角。” “什么活动?”光被树影挡住,在两人之间拖出长长的影子。 “慈善活动,每年都有学生被选中,成为资助对象,上台发言,而这次公益的策划者就是刘琳娜。”梁敬一点到为止。 谢斯訚思考片刻把话接下去,“策划者可以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笔,申请学校时也会有所便利,看似善良的心,为他人提供了帮助,实际上却是上位者的傲慢自私,受到帮助的人就像是一个工具站到所有人面前展示,一切都是为了正确而正确。我挺讨厌这种形式主义的,贫穷也是一种隐私。但是不可否认,资助金是一种向上的希望。很矛盾。” 梁敬一安静地听她说出这番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谢斯訚的眉眼偏长,眉峰走势顺着高挺的眉骨,在他看来不管何时都藏着一股冷淡的锋利,学校那些人却被她装作温和的样子骗了。 她忽然抬眼,“你很熟悉这个流程,去年是你?” “不是,我不需要。” 他的眼里太过坦荡,甚至是云淡风轻地否认。 谢斯訚想过刘琳娜没那么单纯地让她弹琴,却没想到她的目的是这样,更没想到梁敬一会是这个提前来告诉她的人。 在她曾经的学校,不少人都做过这类事,确实帮助了那些需要的人,却也不管不顾地撕开他们的内心,暴露出贫穷供所有人观看,伪善的人却在那一刻成了永远的正义者。 伪证 黎岸在万圣节的前两天回了学校,体育馆更衣室的柜门“砰”得一声合上。 “你刚转来,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刘琳娜怎么好意思做这种事,脸皮够厚。”显然黎岸对于刘琳娜的事有些生气。 “不认识才好,她巴不得少点心理负担。”谢斯訚平静得多,看起来没把刘琳娜当回事。 黎岸凑过去,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梁敬一为什么告诉你?不会我出去这几天,你已经追到他了?” “想什么呢?我和他现在连朋友都不算吧,谁知道他为什么告诉我,不过我那天为了躲谢濯,脑子一热去他家找他了。” 黎岸一脸震惊地问她:“你去他家了?谢濯怎么又找你啊。” 谢斯訚拿起球拍,无所谓的耸耸肩,“我那天还发烧了,梁敬一给了我退烧药,至于谢濯,他问我可不可以帮谢斯闰作伪证。” “胆子真大。” “谁?” “你们姓谢的胆子都挺大。” 艺术节在即,不少班级布置了教室,万圣节的氛围逐渐浓厚,刘琳娜终于在演出的前一天和她挑明了演出后有公益活动的事。 女孩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歉意,“我真的很想为你做点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怕你会拒绝我,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也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五号楼的视野被前面的建筑挡了大半,站在琴房外的走廊,谢斯訚忍不住探出栏杆外,向下看去,风吹开她的发尾,露出脖颈的皮肤,梦里那个碎裂的身体就躺在下面,涌上的恐惧感让她探回身体,往后一步,撞到了人,是周原。 周原先开口,“看什么呢?” “没什么,试试自己会不会恐高。” 周原被她逗笑,靠在栏杆上,学她的样子往下望了望,“太无聊了,我偷溜出来找你,明天就是艺术节,今天简直大混乱,干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谢斯訚走向琴房,“所以你要干什么?” “找你练琴啊,我有事告诉你。” 琴房的钢琴有些老旧,除了音准问题,还有隐约的杂音,像是年迈老者声音中的低哑,谢斯訚弹得并不流畅,也没有全心投入,她的部分弹完,琴声戛然而止。 周原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矮凳上,“短时间能弹成这样,你好厉害啊,斯訚。” “你要和我说什么?” 周原想起什么似的坐到她身边,“明天晚上刘琳娜的公益活动帮助对象是你,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斯訚微微低着头,看着停留在琴键上的手,“她下午和我说了。” “你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她连PPT都做好了。” 身边的人局促地抓了抓头发,“你可以找我舅舅问问,有没有办法。”她的视线在窗口游离了片刻又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那我找校长会不会更有可能改变?”谢斯訚故意问她,她今晚的举动太奇怪,周原虽然一直以来心思不深,但时间久了,谢斯訚总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她相处像是身边有一台随时关注着自己的机器。 “你如果敢去找校长的话,应该也可以吧,但是闹大了刘琳娜会不会生气?”周原没想到她想直接找校长解决这件事。 “我只说我的事,不提她。” 谢斯訚本就计划着要找校长一趟,说明这次活动收到的资助款会返还给学校,用于补助其他有需要的学生,眼下周原倒是给她找了个理由。 明天活动的缘故,不少学生穿梭在教学楼之间,越向里走人越少,还是上次见面的小四合院,大门开着一扇,里面办公室亮着,周原的消息还算准确,校长还没下班。 刘玉山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而一旁的沙发里还坐着个人,梁敬一在校长办公室倒是淡定自如,他手里拿着张试卷,看样子是在对答案。 谢斯訚没管他,“刘老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刘玉山提着眼镜抬头,笑容和蔼,“你说吧,有什么事?” 她刻意瞥了眼一旁的梁敬一,刘玉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等他开口,梁敬一不紧不慢地拿起手里的东西走向另一间办公室。 “我的情况,您也知道,我是不需要那笔资助的,所以我想那笔资助我会匿名返还给学校,给真正需要的人。” 刘玉山同意了她的想法,只是要再去找周主任知会一声,刚走出大门,身后的脚步声靠近,她算准时机抓住他的手臂。 “抓到你了。” 梁敬一看着她的手慢慢下滑到了手腕,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问你一个问题,周全办公室在哪儿?”谢斯訚说完才松开他的手。 “五号楼,A403。” 四合院外面的小路僻静,只有风吹动枝叶的声响,谢斯訚叫住他,“梁敬一,你有女朋友吗?” 准备要走的人偏过头靠近她,呼吸都在发紧,他高挺的鼻梁越来越近,这双眼睛逐渐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没有。” 谢斯訚没躲开,直直对上他的视线,“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梁敬一没再回答,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五号楼的电梯依旧是坏的,维修提示牌竖在门口,谢斯訚爬上四楼才发现五号楼的构造奇特,周全所在的办公室正对着电梯门,一个女生从里面出来,她低着头,头发拢在脸侧,脸上泛红,眼眶还是湿的,看样子是刚哭过,周全看着老好人的样子,没想到训起学生这么狠。 周全见她进来,一改刚才进门时的严肃,柔声问了句,“严思思没哭了吧?” 她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把和刘校长的事说了,只不过到了周全这里,她说的是万女士对她有一对一资助,她不想占有别人的机会。 从周全那儿出来,谢斯訚还在想严思思怎么会被骂这么狠,下楼时在昏暗的楼道里又遇到了梁敬一。 这次他没有了以往的冷静,脸上有几分急躁,“他答应了?” “你之前偷听我和校长讲话?” 梁敬一不否认,“不用偷也能听到,办公室不隔音,周全一个人在办公室?” “刚骂完人,你也要去挨骂?” 谢斯訚正要往下走,手肘突然被人抓住,“他骂谁了?” 她皱着眉想挣脱,使了力却被他抓得更紧,突然想到什么,反问他:“叫什么思思?你刚才没遇到她吗?” 方块三 楼上传来楼道门合上的声音,两道不一的脚步声清晰,两人从二楼的楼道出去,一路小跑,走廊的学生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谢斯訚才意识到两人此刻正牵着手,她抬头看了眼门牌,高一七班,明天各样种版本的八卦一定又是潮水般蔓延。 梁敬一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往前走,手上的力量拽着她,走出教学楼他才松开她。 谢斯訚没忍住笑出来,“这下我不用再想怎么追你了,明天不少人都会传我是你女朋友。” 经过这一趟,梁敬一没想到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对她说:“那你明天还上台吗?要不要和我翘了晚上演出后的活动。”他后半句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明晚要做的事。 梁敬一看着谢斯訚离开,又返回了刚才的楼道,那里早已恢复了安静,楼道门被人在外面锁上了,楼层的灯黑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出了五号楼,他直接回了家,玄关的灯亮着,“surprise!”Devin略显夸张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而齐羽在一旁正拿着游戏手柄。 梁敬一进去换了身衣服,外面的两人正在倒酒,他拿着一张纸递给齐羽,“谢斯闰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下周吧。” 齐羽看完纸上的内容,看向梁敬一。 后者从桌上的扑克拎出一张牌,“现在谢斯闰的底牌看似是一张被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Joker,如果他其实只是一张黑桃K呢?他根本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和别人异样的眼光。” Devin拿了张K在手上,“承受不住的黑桃K?我倒觉得他可能连黑桃K都不是,方块3差不多,和他在谢家排行老三一样。” “有他爸在里面掺和,他回来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回来可没那么舒服。”齐羽看完那张纸,是谢斯闰案件受理的大致情况。 “谢斯訚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啊?” 齐羽见Devin一脸好奇地凑过来,淡淡开口:“大概是我和你的关系。” “她真是谢斯闰大伯的女儿?”Devin一下靠坐在椅子上,“我听说谢斯闰那个姐姐挺神秘的,也没什么存在感,谢家的场合她都没出现过,而且她不是几年前意外看不见了吗?”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梁敬一。 “齐珩,但凡有点常识,也说不出你这话。”齐羽无奈地拍了拍椅子上的人。 Devin嬉皮笑脸地回他:“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名的样子,有种诡异的刺激。” 两人离开后,客厅又变回了以往的冷清,窗外天空灰暗,2号楼的那一层依旧亮着灯,刚才在学校谢斯訚没拒绝他,不知道明天她会不会和他走。 梁敬一推开一侧的门,里面是各种陈列,手办,滑板,还有他的雪具,角落里放着一块中间有裂痕的雪板,这块板在加拿大的时候就坏了,磕在了姑姑的皮卡里那块铁皮槽上,只是始作俑者恐怕还不知道这块限量的板子那一下后就没法用了。 他拿起边上夹着的一张照片,群山连绵,白雪笼罩,高大的树木接住飞舞的雪花,女孩扬起的发丝和身后的世界一同被轻轻虚化。 谢斯訚在走进教学楼的一刻就看到了楼道两边的墙上围着的黑色装饰物,是一张张蜘蛛网,配上角落的南瓜灯,十分应景。 今天班里的气氛显然不同寻常,而这不同都与她有关,今晚的资助对象是她,策划人是刘琳娜,就在昨晚她又和梁敬一关系匪浅,教室里的人在时不时地看她,又不同于入学那时的好奇。 她自然地走向后排的柜子,将包放进去,细微的手机震动,黎岸给她发了一个文件,不知道她从哪儿弄到了刘琳娜的ppt,里面的内容写得真诚又感人,是这种活动惯用的套路,现在看来倒觉得可悲。 正当她盯着手机的时候,身旁的柜子“嘀”的一声打开,她看了看身边的人,是梁敬一,两人对视后又各自关上柜子 Devin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果然只有真的才避嫌,万能定律啊。” 谢斯訚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依旧低头写着试卷,艺术节过后又是期中考,齐山外松内紧的政策玩得很妙,进来了才知道强度不低,比起班里这群已经在这里“千锤百炼”的老油条们,她实在是不得不拿到一个合适的分数来继续她的资助生身份。 后面的摆钟敲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下午两点,一个个低着的头开始躁动,艺术节汇演在下午三点。 坐在教室前的文迪简单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其他人也彻底放开,拿着手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谢斯訚和黎岸往门外走,一旁的周原注视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周原欲言又止的神情,却故意没给她机会。 两人在餐厅咖啡店外的走廊,冰凉的液体让人更加清醒。 黎岸背对着玻璃靠在扶手上,“你今晚要私奔吗?” 她摇摇头,“静观其变咯。”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黎岸扶着栏杆转身面对着窗外,“你那天在五号楼看见什么了?第二天还问我那个女生的事。” “我那天在楼道的门把上看到了一张符纸,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到那个女生跳下去,我想找人救她,可是只有......” “只有什么?” 谢斯訚垂着头,烦躁地开口:“我身边没有别人,只有梁敬一。” 请朋友帮我处理了网,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 还是想写完吧 好戏 艺术馆宽阔的大厅陆续有人进来,高二六班的位置在靠近出口的区域,空余的座位越来越少,谢斯訚和黎岸姗姗来迟,坐在了最后一排。 观演效果不如前排的原因,这一排还空着几个零散的座位。熟悉的身影从舞台侧面的通道出来,他淡淡扫视了一圈,随着距离的拉近,谢斯訚感觉到他的视线是冲着她来的。 走过倒数第二排,他没有停留,六班的人开始回头看向这边,梁敬一毫不避讳地走到她身边的空位,“有人?” 谢斯訚看着他没有回答,过了几秒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没有。” 最后的调试工作收尾,喧闹的大厅开始恢复平静,四位主持人依次上台,三点整,演出开始。 谢斯訚忍不住用余光瞄身边的梁敬一,他倒是坐得随意,丝毫没有要刻意打探她的意思。 学校的演出都经过一层层的审核报备,都是些好学生形式主义下的产物,让人毫无兴趣,后排光线暗,她靠着椅背昏昏欲睡,手臂支撑不住滑落,皮肤相贴,额头陷入柔软的布料,衣下传来的温度和似有似无的淡香编织出一张熟悉的网,又将她困住,她抓住了手下和她交迭的手腕。 梁敬一在她靠过来的一瞬僵了一下,颈侧的皮肤被发丝轻轻挠了挠,他伸手想扶她,又被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音乐声,谢斯訚惊醒,茫然地看了看舞台,转头看黎岸的座位上空着,又看了眼梁敬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靠在了他身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你干什么?”她刚睡醒,声音怎么听都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梁敬一抿嘴笑,“看好戏。” 音响又是一个剧烈的响动,灯光打在中场发言的副校长身上,一顿几年不带更改的长篇大论后宣布了一个消息,今年的演出后不再有公益活动演讲而是直接和帮扶同学一对一落实,这话一出,坐在前面的刘琳娜脸色不悦地回头,看到她的瞬间笑得勉强,这变脸速度是比前面的演出精彩。 候场室里,刘琳娜强颜欢笑的样子让谢斯訚忍得辛苦,幸好6班的一曲合奏不长,表演谢场后她又回到了原位,后排溜走的人不少,梁敬一没等她,看来他对逃跑这事倒是不执着于要拉着她一起。 她刚坐下,就看到几个未接电话,刚才演出她调了静音,万女士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到。 梁敬一和齐羽在艺术馆后面的小路抽烟。 齐羽没好气地呛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在学校都抽起来了,瘾这么大?” 风吹过他唇边,烟雾被带走又散开,梁敬一没搭理他的话。 齐羽走后,他注意到了不远处角落里的人影。 她抬手用指尖抹了抹眼角,角落的阴影落下,梁敬一在她身后看得不真切,直到她结束通话转身,看到眼尾有一段浅浅的泪痕。 那天下起了雪,姑姑身边的女孩站在车门边没动,就这么挂着泪站在他面前。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可似乎谁都没想迈出第一步,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梁敬一走到她面前,那块湿润的皮肤早已被风吹干,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问她:“走不走?” 就这么走出了学校,路过上次买烟见到他的便利店,谢斯訚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我买个东西,你等我一下。” 梁敬一看她不想他跟着就懒得进去,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拿出烟。 谢斯訚支付完把东西随手放进口袋,走出便利店就看到有两个女生在梁敬一边上,礼貌地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梁敬一夹烟的手指了指她,两个女生笑着哦了两声,说了句打扰了。 两人走入缦亭的大门,在快要到2号楼的时候,谢斯訚拉住了他,“你喜欢我吗?”她顿了顿又说:“我挺喜欢你的,至少是你的外在,我很喜欢。” 她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问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怎么在一起?” 谢斯訚对上他视线的一刻心里不由地慌了一下,而梁敬一的眼底分明藏着笑意。 半小时前,谢斯訚看着几通未接电话,犹豫着拨了回去,手机里是规律的“嘟嘟”声,许久电话才接通。 “斯訚,我离婚了。”万莹的声音透过手机显得更加疲惫。 耳边凛冽的风吹过身旁的树枝发出“咔咔”的响,北城的冬天要来了。谢斯訚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生硬的“嗯”。 “我马上要去法国,到那里的具体地址我会让小陈发给你,你在国内好好的,有什么事可以找小姨,也可以找小陈。” “那我......” 没等她说完就被万莹打断,“斯訚,现在纽约是凌晨,我今天谈判了一天,明天一早的飞机,我们下次再聊吧。” 谢斯訚转来齐山的主要原因不过是不想出国,被他们像财产一样分配。她知道父母早已貌合神离,在国外各自分居,残存的体面维持着所谓的婚姻和家庭,曾经他们还会一同来看她,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其实是害怕,害怕如今父母世界里唯一的重合点真的消失,害怕自己的存在也会随着这场婚姻的结束而淡去。 崩了很久的弦断裂得悄无声息,如此平静的傍晚,连眼眶溢出的眼泪都后知后觉。 客厅只亮了玄关一盏灯,谢斯訚跨坐在梁敬一身上,沙发上的抱枕东倒西歪倒着。 她的手伸进了他校服的下摆,手下光滑的皮肤包裹着肌肉,摸得到分明的线条,她压着他,胡乱的吻落在他颈侧,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腰,虎牙的尖细轻磨着他的锁骨。 见他放开手,谢斯訚直起身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长发坠落在白皙的后背,黑色的内衣包裹着胸前曲线,裸露的身体一览无余,她俯下身去亲他,只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就退开。 梁敬一见她屈膝坐到沙发另一边,起身拿了桌上的烟,从细窄的黑色盒子里拿了一根。 听到打火机金属扣的“咔哒”声,谢斯訚看向他,烟雾从他唇上越出又散开,玄关的灯光微微泛黄,正好打在他的侧脸,雾气缭绕,鼻梁的一小点痣若隐若现。 谢斯訚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继续。 梁敬一侧了侧头对上她的眼睛,指腹捏住烟身递给她,她轻咬住滤嘴,手指夹住吸了一口,烟雾烟丝燃烧的质感浓烈,却不呛人。 演h 谢斯訚跪在沙发上,背手解开了内衣的搭扣,胸前的软肉跳脱出束缚,盈盈一团,浅色乳晕上的一点暴露在空气中慢慢挺立,再次吻上他的唇,舌尖一点点深入,手指勾住他后颈。 梁敬一配合着她的吻,在她退开喘息的瞬间抓住她的手肘固定在身后,谢斯訚没有预料突如其来的力道,直起身体向后,被他的手臂牢牢揽住,只能挺身向前,凌乱的发丝撞上她胸前的皮肤,惹得她后仰。 温热柔软的唇碰了碰乳肉的下缘,再缓缓向上,高挺的鼻梁擦过敏感的乳尖,谢斯訚忍不住,嘴里轻哼了一下,扶着他肩膀的手指渐渐用力,梁敬一故意使坏,用鼻尖蹭她的软肉,缓慢地,轻和地,她颤抖着想抱他,却被他按住了后背,两人的姿势交换,谢斯訚被压在了沙发上。 这次的吻梁敬一占了主导,舌尖顶入殷红的唇,唇舌交缠再松开,谢斯訚的手从他的腹肌向下,听他低低的喘息。 梁敬一看着身下笑得开心的人,她的眼神迷离又勾人,伸手按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胸,又软又滑,松开后留下了一道道红印,他低头舔舐渐渐变淡的印记,舌尖打圈绕过乳尖,在他身下抚摸的手也变得放肆,两人的喘息交迭,最后一吻落在她的下巴。 她被托着腰抱起来,手掌扶着她的臀,梁敬一抱着她往里走,腿心的粘腻让她不满地动了动,路过那副童真可爱的画,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她承认见到梁敬一的第一眼,她脑子里有那么几秒想的是他冷淡外表下的肉体,以至于做梦都夹杂了她的色欲,怪诞又荒唐。 梁敬一抱着她走到了卫生间,脱下了上衣,白皙的皮肤上是紧实的肌肉线条,不夸张也不瘦弱。 水声淅淅沥沥,这个澡两人洗得单纯又规矩。 谢斯訚围着浴巾坐在长椅上吹头发,吹到大半干就关了吹风机放在一边,身后的门被打开,梁敬一也不避讳,直接走进来把东西放在她腿边。 睡衣应该是梁敬一的,谢斯訚穿上后感觉周身被他的味道笼罩,她很少在男生身上闻到这类香,夹着淡淡的玫瑰,像是在雾气缭绕的深山中欣赏一朵盛开得生涩的玫瑰,过了很久,手边生的火堆将熄未熄,山林,玫瑰和滑过花瓣的露水都冒着不尽的寒气,只有火堆里烧过的木块残一丝温度。 从卫生间出来,梁敬一不在房间里,她的手机被他放在床上,谢斯闰破天荒给她发了微信。 短短一句话,姐姐,你和梁敬一在一起了吗? 谢斯闰在谢家的嘴脸装得极好,从不留下让人拿捏的把柄,永远恭敬也永远虚伪,又茶又贱。 门把转动,谢斯訚没想回复,息屏放到一边。 梁敬一只穿了睡裤,上衣在她身上,她大胆地跪在床上,一颗一颗地解开胸前的扣子,仅有的宽大睡衣下空无一物。 他握住她的腰向下压,两人陷入柔软的床面。 骨感的手掌游走在光滑的大腿,他分开并拢的膝盖,内侧的皮肤更软更嫩,也更敏感,手指在腿心处抚摸,指腹贴合中间的温热细腻。 谢斯訚主动按住他的脖子向下,手掌突然贴向腿心,揉捏闭合的嫩肉,点点汁水溢出,打湿了腿心,滑腻的水声混合着她细细的喘息。 中指缓缓进入,梁敬一感觉到她猛地紧缩了一下,抽动停留在第二个指节,内壁的软肉吸附着没入的手指,等她适应了进入的手指,才开始继续抽插。 进入的手指几乎要把穴口撑满,每一下手掌都会打到因为刺激而更为敏感的阴蒂,谢斯訚本能地想要夹紧大腿,又被他按住,快感堆积,小腹不自觉抽搐,被手指送上了高潮。 爱液沾满了梁敬一的手,抽出的时候带出不少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床单上混合着淡淡的血丝,他亲了亲她的下巴,起身去拿纸。 正要碰到她湿滑的腿心,她起身在他弯下腰的时候吻住了他,舌尖挑逗,一点点加深这个吻,许久才分开,手摸上他的睡裤,中间已经被撑起。 谢斯訚喘着气,上目线看向他却还带着挑衅,“我以为你不行。” 梁敬一摸着她侧脸的力道大了几分,“没有套。” “不用套。”她说着拉住他的裤子,性器一点点擦过裤子,直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完全挺立,微微上扬着,是干净的浅色。 他没想到谢斯訚的这场戏还没结束,“不用套?” 她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出声,“你不想吗?” 谢斯訚眼看着眼前的人退了一步,从一边的柜子上拿了个东西扔在床上,一盒草莓味的套,她刚才去便利店买的。 几秒的沉默。 梁敬一捏住她的后颈,“你的演技真好。” 他的眼尾是微微上挑的,沾染了情欲之后更色了,近距离地对视,谢斯訚觉得腿心的水已经沾湿了大腿根。 他不等她反应,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摁在床上。 清脆的一声响,臀肉上立马浮出一个浅浅的指印。 “啪”又是一记。 谢斯訚闭了闭眼,睫毛上又有些潮意,分不清是因为肉欲的快感,还是情绪上头的冲动,总之,是梁敬一,她是愿意的。 腿边的盒子被他拿走,塑料膜的悉索声。 第三下,他的手掌打到了她的腿间,粗热的性器抵在穴口来回摩擦。 她受不了地往前,被他按住腰,动弹不得。她又到了一次,支撑不住,低头去看腿间的水液在腿心滑落,似有似无的草莓味在两人之间,充满工业糖精的粘腻,她不喜欢,只是货架上只有这一盒草莓味的大号。 身后的抽插没有停下,穴内的爽点总能被他进出蹭到,谢斯訚被刺激得眼眶也湿润起来,她想起那个梦被摁在楼道后入,腰部裸露的皮肤被人紧紧握着。 眼前的窗开了一小条缝,窗帘吹开一小角,白色的薄纱在飘荡,就像梦里飘扬的长发,一黑一白,她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谢斯訚忍不住叫出了声,堆起的眼泪落在凌乱的床单上,窗口的视线变得模糊,她马上就会被快感吞噬,她下意识扭动了身体,伸手抓住握着自己腰的手,低哑的气音不仔细听就会淹没在交合的碰撞里,“梁敬一,救救我。” 梁敬一看着湿润的侧脸,她又哭了,俯下身轻声问她:“为什么?” 谢斯訚还在颤抖的余韵中,他明明问得温柔,却让她此刻的无力感更深。 灰烬 敞开的窗口灌进冷冽,书桌上的纸“哗哗”翻着页。 窗台下的桌子上升腾起丝丝烟雾,一截灰落在水晶托盘,托盘里是一个木质香插,竖着根燃得所剩无几的线香,屋内满是萦绕的香气。 窗外北城的夜晚是繁华的,点点光亮铺满的夜色。 梁敬一站在窗口,手边那张纸上的印记醒目,他拿过纸慢条斯理地对折再对折,黑色的文字在白纸上变得曲折蜿蜒,平坦的纸变成了一只纸飞机,火焰点燃一侧“机翼”,透亮的水晶盘上黑色的边缘缓缓吞噬掉全部纸张,留下点点火星和灰烬,一同散在坠落的香灰里。 “咚咚”,谢斯訚倚在房门口,叩动门板的手还未收回,“你喜欢线香?” 说着走到他身边,白色的纸盒上漆着金线,寥寥几个文字,像是梵文,她注意到了混在香灰里烧得乌黑的小纸片,思考片刻开口:“你可以告诉我那位谢斯闰做了什么吗?” “你二叔又给你施压了?” 谢斯訚脸色沉了沉,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拢了拢领口转身要走,被他拉住,梁敬一关了窗,“那你为什么哭,要我救你?” 她抱着手臂叹了口气,坐到了边上的沙发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 半真半假,谢斯訚知道梁敬一没这么好骗,见他熄灭了香,只剩下一小段却没能燃完。 梁敬一把她从沙发里拉起来,动作不算重,她顺势站起来,额头低着,抵在他的肩膀,顺滑的头发垂到他胸口。 她说:“我很相信你。” 这句是真的,谢斯訚抬头,眼底清明,对视许久,她抿嘴笑出声:“逗你玩的,我只做了个噩梦,梦到摔下楼,但你确实没救我。” 梁敬一低着眼,睫毛轻轻扇动,眼下打出一圈阴影,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得似有似无,“梦里我能救你吗?” “不知道。” 谢斯訚离开了书房。一个月前,梁敬一还在阻止她参与谢斯闰的事,而现在他开始套她话了。 周六的日头正好,黎岸带了只猫,懒洋洋地卧在谢斯訚家的客厅,地毯上零星散落着些猫粮。 “你昨晚在1号?”黎岸一边喂毛条一边问。 谢斯訚半躺着,看着那只英短进食,阳光照得它周身的绒毛像是镀了一层光晕,金灿灿的,吃几口又扭开头,冷淡地望着落地窗外,这猫的脾性挺像一个人,不过倒也符合主人给它的名字,“太子”。 她对于黎岸的问题算是默认了,“昨天你又跑哪去了?” 后者举着猫抓晃了晃,“接它去了,接到它还带它去洗了个澡,买了点猫条和罐头,它得跟着我一段时间。” “谁的?” 她正挤猫条挤得认真,谢斯訚想到一个人,皱着眉质问:“不会是林以恺的吧?” “我妈的,我疯了会去管他的猫。” “想想也是,他的救助中心那么多猫,还有志愿者帮忙,好心人收养,应该也不会找你,他那里现在有多少只猫啊?” 黎岸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三十多只吧。”说完发现自己上套了,看了眼沙发上的谢斯訚,尴尬地笑了笑。 “你真是贼心不死,有得你吃苦头。”谢斯訚一个白眼,学着黎岸妈妈的语气说她。 原本的气氛被铃声打破,谢斯闰也是执着,这次直接拨了语音,她接通,开了免提,那头是一声毕恭毕敬的“姐姐。” 谢斯訚心里有数,这通电话多半是在谢濯跟前打的,那头也开着免提,没准还录了音。 “找我有事?” “姐姐,你和梁敬一是一个班的吗?” 谢斯訚如实回答:“是。” “我过段时间就能回学校了,回去前想请你吃顿饭。”谢斯闰见她不回答又说:“就我和你,你可以带你男友一起来,我们认识一下。” “再说吧,我现在有事。” 谢斯闰语气平平,像个只会叙述的机器,“那我们微信联系,姐姐再见。” 回学校前还摆了一场鸿门宴,昨天还在打探她和梁敬一的关系,今天就主动邀请,之前的猜测没错,谢斯闰这件事和梁敬一有着不小的关系。 齐羽自如地坐在在梁敬一家客厅打游戏,清了清嗓子朝里面说话:“齐珩没来,被抓回去训话了,和你同病相怜。” 见里面的人没反应,自顾自接着玩游戏。 梁敬一坐在卧室窗边的椅子上,半眯着眼,白色的纱帘飘飘荡荡,阳光照进大半,昨晚在这间卧室的情景又回到脑内,床单凌乱,他抓住的脚踝,白皙皮肤上的掌印,抓着他手要他救她的神情,直觉告诉他,谢斯訚没说实话,那个“梦”也许不是梦,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卧室的门打开,齐羽那边恰巧传来一声失败的提示音,他扔下手柄,从一侧的桌子上拿了个文件袋,里面的照片和纸张滑到桌上,零零散散一堆,照片上是的主角都是同一位男生,有的是单独一人,有的还牵着一位女生,有一同吃饭,一同逛街的,这些照片的共性显然都是偷拍。 梁敬一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这些照片,神情冷淡。 齐羽整理了一下照片,对他说:“这是我姐那儿弄的,真被你说中了,等毕业了再想要知道这些事根本来不及,当初算是知情的那些人早毕业了,再过两年,谁都不记得了。” 他一边排列一边又问:“不过排除了当时同届的几个人,剩下还能有谁?你还是怀疑是教职工?” 梁敬一点了点第三张照片,“不是其他职工,是老师,一位道貌岸然的老师。” 第三张照片是男生和老师的合影,中间是当时的老校长陈林风,边上是还未当上校长的副委员会长刘玉山,以及两位校委员会主任于飞和邱庆红。 谢斯闰 这个周末意外地平静,刘琳娜没再烦她,谢斯闰也在那通电话后突然消停。 早晨出门前,谢斯訚看着聊天窗愣神,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机相册里黎岸那只小猫的照片发给了梁敬一,他隔了一会儿回复了两个字,可爱。 周一早晨的齐山门口站着两位站岗的老师,被冷风吹得带着帽子躲在门卫室的廊檐下,在此之前并没有早晨站岗的先例。 六班的人依旧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或者低头忙着自己的事,谢斯訚一如往常从后门就拐入教室,见她走进教室,也不过抬头一眼,在她只身进入后,就不再关注,好奇又疏离,这就是六班的氛围。 刘琳娜在她刚坐下就挪到了她身边,扭捏的样子不像假的,“不好意思啊,斯訚,我没了解好情况,那天也没和你沟通,不过学校说你的资助是不会有影响的。” 她的神情放松,谢斯訚直视之下也能够将戏演完,还抓住了重点,在说到后半句话时语调都高了起来,是故意的。 “没事。”谢斯訚的“老好人”要演到底,谢斯闰没来搅局之前,她在齐山的日子需要这张皮囊。 她时不时看向身后空荡的座位,不久前,文迪调整了位置,她坐到了梁敬一前面。 齐羽在路过她身边时提了一句,“他早课请假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冷的原因,周一的例会在晴朗的上午也被通知在教室以直播视频的方式举行,一切都在正常的秩序里反常地进行。 例会开始前,梁敬一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他手里还握着手机,谢斯訚放在桌下的手机亮了亮,他发了一个马上到的表情包,谢斯訚学着他的方式回他两个字,可爱。 例会里照旧是一些常规的东西,上周五的艺术节活动的归纳总结,平静的教室直到“谢斯闰”三个字出现,才出现波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门窗外传来别的班级男生大叫的起哄声。 直播视频里的男人前面的名牌写着于飞,广播的声音洪亮清晰。 “谢斯闰同学的事已经由相关部门调查清楚,校方做出的一切决定都充分参考了相关部门的调查结果和意见,以及校委会,家长委员会的商议,我们决定之后,谢斯闰同学可以返回学校继续在本校进行现阶段的学习生活......” 谢斯訚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他抱臂靠在椅背上,安静地听着对谢斯闰的“处理结果”,他看起来比她有心理准备。 “被谢斯闰骚扰的女生呢?”两人在餐厅新开的果汁店。 黎岸耸了耸肩,“不知道,出事之后就没来过学校,好像学籍也转走了,出了这种事肯定不好受,心理上的负担很大,需要医生干预吧。” 谢斯訚闭着眼叹了口气,“谢濯这个龟儿子生的,真是作孽。” 梁敬一那群人从一侧的餐厅门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有几分确定,他应该是听到她刚才的话了。 他不会不知道谢濯是谁,这件事迟早要瞒不住。 临近放学,梁敬一和黎岸的微信进来的时间相差无几,一个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一个约她去聚会,谢斯訚想了片刻,选了后者。 黎岸给她的地址是一家在老城区的酒吧,位置不错,外观陈旧,只有一个大大的灯牌“M”还算新,里面的装修却是未来主义风格,挺割裂。 一楼楼梯后侧的小包间,里面还坐着两个没见过的女生,一位是利落的短发,一身黑白,风格鲜明,另一位则更清瘦,亚麻灰的直发,气质温和干净。 黎岸见她来了,主动为她介绍:“这两位都是朋友,林笠,付元旻,她们都是城延国际的。” 两人都是直接不扭捏的性格,谢斯訚也没必要对相隔甚远的城延国际的人伪装什么,四人聊得投机。 M的酒确实没让人失望,与许多酒吧不同,M在酒的把控上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也算是不俗的风格。 林笠和付元旻都是齐山初中部的学生,没有选择直升而是去了城延国际,谈起刘琳娜,两人还有一些印象。 “砰”门外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包间内都以为是喝多了不小心撞到了门,没太在意。 “砰”又是一下,谢斯訚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向外看,金属门的玻璃做了碎裂设计,看不清什么,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右手抓着一个年轻女孩。 谢斯訚觉得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在发烫,酒精作祟,她呼了口气,在失控的边缘挣扎,克制地问他:“谢斯闰,你在干嘛?” 听到问题的谢斯闰愣了愣,“嗤”的一声笑了起来,看他的嘴脸也喝了不少,兴许也没想到这么寸,被谢斯訚抓了正着。 没等他回答,他身边的女孩子转身跑进了她包间,对她们说:“我不认识他啊,他抓着我不放,神经病吧。” 谢斯闰听到这话情绪一下子上来,伸出手要去抓她,被谢斯訚一把按住,他更来劲地反抗,门被他碰得发出声响,外面卡座的不少人都向这边看过来,谢斯訚的手臂也被他抓着,她盯着眼前快要抓不住的人,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到无比冷静,因为面前这个人而带来的麻烦大大小小,还有同为女性的愤怒,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清晰有力,她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推了出去,用尽了最大的力量,谢斯闰没想到她突然使力,踉跄两步撞到了墙上。 谢斯訚顺手拎了个桌上的杯子,连酒带杯全部甩在了他脸上,玻璃撞击地面才发出的碎裂声,谢斯闰捂着额头蹲下去,酒滴滴答答的,混着血,他大叫着咒骂:“谢斯訚,我就应该让你死在加拿大!” 她抓起他的领子,对着他狼狈的脸打了一巴掌,“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多了多少麻烦?”说着又是一巴掌。 “你这个废物,只会做这些烂事,你早该烂掉。”谢斯訚一边说一边扇他,最后一下打完,谢斯闰捂着脸从墙上滑落,跌坐在地上。 混着血和酒的粘腻触感沾满了她的手,顺着指尖落下,她站在一边大口喘着气,脑中混沌,好像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悠远得如同在青山寺的早晨。 不少人在围观,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这里,她转身从刺眼的闪光灯中看到了不远处的人。 那个不久前被她借口拒绝的人也出现在了这里,他就像上午教室里的例会通报时那样气定神闲地看着,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她伸手握了握微微颤抖的指尖,手心的疼痛一点点清晰。 訚 谢斯訚从警局出来已经临近十一点,街道上车辆稀少,万芸的下属来处理的事情,而谢斯闰被送到了医院,额头破了个口子,好在问题不大。 谢淞给她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没接到,第二次她挂了,谢家估计都已经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 警局大门外的路旁停着三辆车,黑色的保姆车车窗半降,谢濯坐在里面,斜着眼盯她,一双皱纹交错的眼眶,神色阴鸷狠戾。 万芸的助理陈康是个老实的年轻人,眼下的情况他只能带着她快步走向停在后面的车,保姆车后面的奔驰后座在这时打开,梁敬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向前走,谢斯訚来不及反应,直直盯着他的后背,他穿的单薄,一件宽松的碳灰色针织衫,浮起的一层浅浅绒毛在路灯下格外清晰,风一吹再微微摆动。 陈康站在一边的路旁打电话。 梁敬一拉着她走到谢濯车边,半开的车窗下落,谢濯却不先开口。 他也不怵谢濯这老狐狸,“谢叔叔,我女朋友我先带回去,今晚她也吓到了,其他事我会让律师和你谈。” 他心底冷笑,她怎么会吓到,但他也清楚之前找了梁敬一这么多次没见到他一次,以他的性子如果没有今晚的事,他根本不可能主动来见他,也不可能叫上一句“谢叔叔”。 谢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从车内传来:“斯訚,你今天做的太过了,你爸那边你要好好想想怎么交代。” 谢斯訚无所谓地撇开眼,他用谢淞压她,而不是自己要兴师问罪,小人的嘴脸。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车内的气氛低沉,司机将车停在了1号楼前,谢斯訚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径直走向2号。 梁敬一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2号楼的大门。 谢濯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第二天的齐山倒是没有八卦,网上也没见铺天盖地的酒吧打架新闻。 周二下午是网球课,教练是一位中年女老师,利落的运动装,露出一截小臂健康的肤色下肌肉线条流畅清晰。 “这节课你们分组练,不用分男生女生都可以一起,一组四人,两两交替,下课前十五分钟可以休息整理,有任何问题可以到那边找我。” 教练在大半节课过后就离开了体育馆,不一会儿,场边的人也渐渐离开,场地越来越空旷。 谢斯訚在梁敬一隔壁组,见人走得差不多,黎岸背着包对她打了声招呼先去换衣服,她点点头放下拍子坐到一边的座位上喝水,今天打得心不在焉,手腕用力还有细微的疼痛。 她注意到一旁直接的视线,拿起球包向外走,身后的人开口:“你的水平不用演,演了也藏不住。” “什么?”谢斯訚不耐烦地看向他。 梁敬一拿着球对她示意,又扔到一旁,走向她,她下意识往边上迈了一步, 梁敬一没打算让她走,一步步压制她想走的路,退无可退。 “訚,中正和悦,你昨晚的样子可是和这个字半点都不沾边。” 谢斯訚轻笑,挑着眉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中文学得很好。”擦肩而过的瞬间又留下一句,“不愧是梁教授教出来的。” 梁敬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但聪明,也够狠。 两人之间开始别扭起来,谢斯訚不满他总是想抓她的破绽,梁敬一也在意她的有所隐瞒。 放学之际,校门口停了不少车,陈康站在离校门最近的石阶上,低头划拉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向校门口,见到谢斯訚就小跑着过来,“你小姨说让我来接你,她在家等你。” 从他闪躲的眼神,谢斯訚就知道事情不对,在等她的可能不是万芸。 谢斯訚侧眼瞧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脑子里都是梁敬一那张挑衅得意的脸,她拉回视线,陈康看到她的一瞬间不自然地闪开,她直愣愣地盯着后视镜的自己,目光里是有些凶。 缦亭的平层里,中间沙发上有些年纪的老人神色冷淡严肃,身上的中式短褂和她坐得笔挺的身形相称,眉眼间的英气同谢斯訚有七八分像,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拐杖。 谢濯坐在另一侧,气场不同于主位的人,一脸胜券在握的放松,在谢斯訚看来就是小人得志。 谢家三代同堂,谢成玉最先开口:“斯訚,你说说那天的事。” “谢斯闰在酒吧骚扰女生,我看不下去把他推开,但是他不肯走,非要抓她,我控制不住他,只能打晕他。”谢斯訚如实回答。 谢濯一脸不信,“那你也不能这么打他吧?他是你弟弟。” 谢斯訚笑了笑,继续说:“就是因为他是我弟弟,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已经有了这么多污点,我当然要帮他悬崖勒马了,二叔。” 她这声二叔叫得讽刺,谢濯看她的眼神狠了几分。 谢成玉侧眼看向谢濯,“谢斯闰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没必要闹大了,斯訚你在这里多看着点他,别让他犯浑。” 谢斯訚站在一边点了点头,谢濯正想说什么被谢成玉打断,“你差不多回去,那边分公司的事你去处理,别在北城耗着了。” 谢濯走的时候脸色不好看,谢斯訚见他关上门才一下坐到沙发上,笑着问一旁的人,“你怎么来了?” “你打人了,我做家长的怎么办?不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谢成玉抬手敲敲她的头。 谢成玉是她在谢家最亲近的人,谢斯訚笑得灿烂,“奶奶,你带小刘师傅了吗?” 小刘师傅是谢成玉的厨师,其实比谢斯訚大得多,只是从小跟着奶奶叫习惯了,也就一直喊他小刘师傅,他的本帮菜一绝,对她来说是家的味道。 谢成玉笑着摇头,看了看腕间的表,“早就让他准备了,回去差不多能开饭,走吧。” 谢斯訚坐着谢成玉的车回了西边的别墅,56号靠湖,车子绕着湖边的路一路向前开就看到灯火通明的房子。 谢成玉拿出一个盒子,推给她,是佳士得秋拍的古董珠宝,一条蓝宝石项链。 “庆祝冬季的礼物。”谢成玉不像刚才在谢濯面前那样严肃,变成了一个笑容和蔼的老人,谢斯訚出生在冬天,12月26号,她知道谢斯訚不愿意过生日,所以每到冬天都会送一份礼物给她,叫庆祝冬季的礼物。 小刘师傅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和奶奶的礼物一样好,她低头咬了一口排骨,忍住了微微发热的眼眶。 谢成玉送她到车边,谢斯訚转身抱了抱他,像小时候那样,“奶奶,我明天来送你吧。” 谢成玉摆摆手,“你好好去上课。” 浴缸 谢斯闰脸上挂彩,不得不暂缓回校。 那次的事之后,他莫名其妙地给谢斯訚打电话道了歉,还贼心不死地约她吃饭,目的还是在梁敬一,她开始好奇梁敬一手里有什么让谢斯闰这么在意。 谢斯闰的消息发得频繁,几乎都是在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吃饭,谢斯訚正思考着怎么推脱他,他翘首以盼的那位来了条消息。 是一家餐厅的位置,以及简单的一句:要不要出来吃饭? 这家餐厅离缦亭不远,在小元胡同里,谢斯訚在胡同外的路口下了车,走了许久才看到最角落里不起眼的门,三步台阶,不规则的石墙,上面盖着崭新的牌匾,一块银色门牌号,小元胡同67号,壹号楼。 按了门口的门铃,里面很快出来一位年轻的服务生,带她往里走,院子不算大,大片的玻璃与木质门柱,中西合璧的样式,内里大有乾坤,老房子修缮后利用空间做了错层,梁敬一的包厢在二层,一路顺着木质楼梯往上。 每个包厢都用的木门,门上有和外面一样的银色门牌,老式的插销锁,合页扭转顺滑没有想象中的吱呀声。 梁敬一坐在里面,就他一人,见谢斯訚进来,对她身后的服务生示意上菜。 谢斯訚来之前以为他和齐羽或者那个小金毛在一起,没想到只有他一人,那么这顿饭可能没那么轻松。 梁敬一给她倒了杯茶,“西湖龙井?” 是问句,谢斯訚勾了勾唇,回他:“刻板印象。” “谢斯闰回学校后,你猜他会不会和你打招呼?”他喝了口茶,指腹提着茶杯转了转。 谢斯訚靠着扶手,视线从他身后的冬青上移回来,没说会也没说不会。棕黑的枝干上挂满了红色,插在白色的青花瓷瓶,适合这北城的冬天。 梁敬一穿着黑色的基础卫衣,他的风格似乎都是这类cleanfit,衬得他高挺修长的身形利落又清冷,她总觉得他明明应该不是这副沉静的模样,只是现在两人之间的氛围不适合谈这些。 两声沉稳的叩门声,上了第一道菜。 “你心思够多的。”谢斯訚没来由的一句。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短促而细微的气音,一如第一次在教室里见面,目光在他眉眼间流转,热气氤氲,看不实切。 她见他动筷,握着茶杯的手也松了松,“谢斯闰做了什么我管不着,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就算进去了,我也只会觉得这个蠢货活该,但是我二叔谢濯,他不蠢,他应该是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把我推出去当靶子?这才是我来的第二个月,梁敬一,你不说清楚就跟我玩这些把戏,一步步套我话,你挺混蛋的。” “谢斯闰当初在加拿大故意把你的雪镜扔掉,让你一个人在山上,害你雪盲,你知道吗?”梁敬一放下筷子。 周遭的安静被放大,心跳声诡异地清晰,原来他认出她了。梁敬一是她来齐山的原因之一,被当作心底的一个秘密藏匿在心底,现在被他直接撕开。 “知道。”她顿了顿又说:“他在国外那两年喜欢一位女生,她叫Elena,很善良也很漂亮,我去找了她,她说她不喜欢谢斯闰,他当时每天都去找她,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二叔,后来那女生转学了,谢斯闰闹了一年,回国来了齐山。” 那个领她进来的服务生身后跟着三个人,菜一道一道上桌,木门又一次合上,这次的沉默又属于两人。 谢斯訚看着桌上的菜却丝毫没有胃口,笑着对他说:“我让他永远都见不到他想见的人了。” 梁敬一拿了张湿巾擦手,“Elena Chen的中文名,陈玥。” “你认识?”她反复思考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名字,脑海里的那几句话重合,陈玥,她叫陈玥,她跳楼前...... 梁敬一的沉默给了她答案。反复推算都是一样的结果,她回国不久就结束了生命。 谢斯訚第一次感到北城的冬天这么冷,即使梁敬一牵她的手是温热的,身体的冷让她的四肢通向指尖逐渐麻木僵硬。 胡同的路又窄又长,墙角枯掉的枝杈低垂着,这是毫无预兆的噩耗,像是久未修葺的老房子散落下的破败瓦片,碎裂的残骸里满是尘土。 谢斯訚的手直到下车都没有松开,像是较劲一般。 房间门被大力合上,钝感的声音沉闷,她一言不发地解开衣服,一件一件,直到自己光裸的后背一丝不挂。 浴缸的水温泛起热气,玻璃上蒙上一层细密的水珠,梁敬一坐在一边的长凳上,脑子里回想着谢斯訚问他能不能先不要走,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直接。 “她说她不喜欢谢斯闰,也没有喜欢的人,她很想自己的家人,寄宿家庭的伙伴有点不好相处,她的梦校是斯坦福。”谢斯訚低着头说话,额头抵在膝盖上,“所以,她是喜欢谢斯闰?” 梁敬一视线从她弯曲的脊椎一路延伸,她的脸被手臂挡着,半晌才回答:“她喜欢的人不是谢斯闰。” 谢斯訚有些耳鸣,扶着浴缸边缘起身,水花沿着肌肤洒落,身体很快被浴巾包裹住,还带着他的体温。 客厅细长的落地灯光源曲折,分割出客厅的昏暗与光亮。 这是梁敬一第一次来她家,装修的风格独特,不是千篇一律的富丽堂皇,相反的素净很多,意式极简中融合了中式美学,这个房子的主人品味不错。 见她坐在沙发里情绪好了很多,他才缓缓开口:“陈玥自杀是在两年前的早晨,她在停车场被早上来学校的值班老师发现了。” “原因呢?” “我说没有原因你信吗?” 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原因,这样的说辞显然她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赌什么?” “赌谢斯闰知不知道,赌注你定。” 他的玫瑰香似有似无,谢斯訚觉得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引诱,尤其是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靠近,这种特殊的感觉在那晚过后更加强烈,她说:“我赌他不知道。” 两人的距离拉近,梁敬一的手指似有似无地划过她的下颌,修长白皙的脖子露在外面,还有潮气的碎发,他的手指渐渐收紧,她被迫微微仰头,视线碰撞,他眼底的冷淡第一次透露出上位者的傲慢。 “你比我想得更疯。” 他的语气冷硬,那天带走的不止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只是他无法开口。 脖子上的压迫感越发清晰,谢斯訚却冷静地感受到,他在生气,也在隐瞒。 狗h “你到底是喜欢那位转学的女生还是陈玥?” 谢斯訚眼神丝毫没有闪躲,她不想探究他对谁有好感,只是故意这么问来激他,“是谁啊?让你这么在意?” 脖子上的手渐渐松了力,皮肤上浮起一片淡淡的红印。 梁敬一知道谢斯訚说的转学生是被谢斯闰骚扰的女生。 “你觉得我喜欢谁?” 他扣住了她的肩膀,距离拉得更近,近到呼吸都在交缠,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喜欢谁?” 他的神情就像那晚在酒吧,冷淡的,带着审视的,谢斯訚在这一刻生出几分后悔,后悔卷入这场风暴里。 手肘被他握住按到身后,裤子滑到腿下,手掌对着她光裸的臀部打了一下,羞耻感让谢斯訚扭动肩膀想挣脱。 梁敬一压制下的吻很凶,舌尖顶开唇瓣,齿尖磨了磨唇角的软肉,肩膀被压得发麻,两人谁都不肯服软,直到紧密的贴合下气息发紧,才分开,谢斯訚的嘴角红艳一片,衣服被挤压拉扯地领口滑落,胸口随着她喘气起伏,盯着他的眼神却不甘示弱。 他解开她睡衣前的扣子,吻上她的肩,手指抚过他刚才打红的印子,指尖隔着内裤抵住腿心的穴口,触碰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她缩了一下。 谢斯訚面对手指游走的挑逗,难耐地咬住唇,腿心的湿润还是骗不了人,她的身体很喜欢他,现在也很需要他。 她开始跟着手指的动作晃动腰肢,后腰下方的两个浅浅的小窝也随之扭动,梁敬一的手指挑开了内裤边缘,内裤已经湿了,边缘的布料和中间的嫩肉拉出一小条银丝,食指在穴口滑动,浅浅顶弄。 湿润的水液沾染到了腿根,他扯下她的内裤,坚硬的东西在她腿间滑动,缓慢地挤入水润的甬道,爱液从性器挤入的边缘溢出,一点点全部进入,打湿了他小腹的皮肤。 谢斯訚腰上的手故意按住她的腰向下压,拇指按住她腰窝的瞬间,她跪在沙发上而悬空在外的小腿紧绷了一下,高潮后是猛烈的收缩。 梁敬一轻轻吻上她颤抖的后颈,谢斯訚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膝盖发麻,整个人落入沙发里,发丝散落,殷红的唇微张,随着胸口起伏缓缓喘着气,没等她缓过来,就被人搂住腰一把抱起。 床比沙发更软,膝盖和床单摩擦,抵住腿根的坚硬一下子进入,直接顶到了最里面,谢斯訚惊叫出声,“你疯了?” 梁敬一不为所动,一只手按住她的腰,一只手扣住了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在她喘息的瞬间探入口内,食指和中指压着舌头,身后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用力,“你觉得我在想着谁和你做?” 他的气息细密的挠着她的耳朵,身体的快感太过强烈,谢斯訚无法清晰地思考如何应对他的问题,只能不自觉地发出喘声。 顺着唇角流出的津液弄湿了他的手指,梁敬一伸出手指,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一点点用力,“爽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呼吸发紧,身下的顶撞一下一下,喷出的爱液顺着大腿滴落,颤抖着夹紧抽插的性器,红唇再也无法合上,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飞舞,想要又害怕,连喘音都发不出来。 窒息感袭来,谢斯訚扭动挣脱身后的桎梏,她开始真的害怕了,用力推开他的手,侧手甩过去。 “啪”一记清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侧,谢斯訚用的力不小,指甲划到了他的下颌,白皙的皮肤浮出浅红的印子,其中那条划痕尤为明显。 谢斯訚大口喘着气,身后的人抱住了她,吻过她的后肩和脖子。 “对不起。”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歉。“对不起。” 腰被楼住的一刻,她想躲开,却被提着膝盖分开大腿,腿心一凉,接着是不同于手指的柔软触感,在穴口的软肉上来回舔舐,水液溢出滴落在唇舌之间。 谢斯訚感觉到舌尖顶入了穴口,浅浅的勾弄,一瞬间身体仿佛有电流划过,越来越湿,她抑制不住地叫出声。 梁敬一见她临近高潮,却不肯给她缓冲的机会,按住她的腰,贴合得更紧,舌尖的顶弄也加快,极致快感的瞬间,水液喷湿了床单,晕开一片深色。 他的唇上一片晶莹,鼻尖和下巴也沾染了她的水液,眼角的欲望还未消散,他知道她在看他,故意伸出舌尖在唇边勾了一下。 谢斯訚闪出一个坏念头,梁敬一做狗很带感,做她一个人的狗。 白皙的手指握住了他的下巴,他的脸比谢斯訚想象中骨感,皮肤却很好,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我想好赌注了。” 初升的太阳远挂天边,透过窗帘只漏出一抹细小的光。 两人一块出门,电梯稳稳下落,谢斯訚注意到他下颌角的伤痕明显,伸手轻轻碰了碰,指腹抚过他的皮肤,“好喜欢你下巴这里。” 梁敬一侧头靠近,“是喜欢下巴还是嘴?” 谢斯訚显然是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移开了视线,他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脸。 下降的数字越来越小,空间逐渐平稳,梁敬一搂住她的肩膀拉向自己,吻了吻她的额角,“喜欢你。”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身边环绕的香被灌入的空气卷走,逐渐消散,浅薄的日光落在他的脊背。 谢斯訚走在他身后,胸腔内的震动连同呼吸一起在变快。 惠斯勒 三年前的冬天,谢斯訚在加拿大滑雪,万莹送她到惠斯勒后,只为她停留了一天就匆匆飞回了纽约。 她住在万芸Kadenwood的房子里,临走前将她托付给助理,没过多久,助理也只在接送她的时候出现,空荡的房子除了负责家务的Lucy,只剩她一人。 谢斯訚一次坐在窗边的长桌吃早餐,Lucy向她提起上山那天遇到的女士就住在离她们最近的那一栋。后来她才知道,她叫梁仪,是哥大的教授,也是滑雪运动员。 平静到乏味的冬季在那天之后发生了改变,谢斯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谢斯訚在滑雪,从湾区飞到了BC省。 谢斯訚见到谢斯闰的时候,本就烦躁的心情更甚,连招呼都没和他打,Lucy见过这位几面,客套地和他打了招呼,将他带到了二楼的客房。 谢斯闰显然不能消停,第二天来了几个男生。谢斯訚滑雪回来看到他们正在一楼打游戏,沙发上的东西杂乱,甚至地毯已经被饮料沾湿,一块褐色的污渍明显,她皱着眉瞪了谢斯闰一眼。 一楼的吵闹持续到了夜晚,甚至越来越大声,音响放着他们这个年纪正迷的那类美式街头,鼓点的躁动持续骚扰着谢斯訚,她无法忍受地下了楼,拔了他们的游戏,一把拿过手柄摔在沙发上,“我可没邀请你来,还有他们,你再发出一点声音就给我滚出去。”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可能是听不懂中文。 “Get out!Fucking idiot!”谢斯訚说完伸手要拿棒球棍。 谢斯闰拉着几人出了房子,一切终于恢复安静。没多久,谢斯闰又回来,一脸歉意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姐姐,我们没控制好。对了,明天一起滑雪吧?我见过伯母了,她说让我和你去Blacb。” 谢斯訚当下没拒绝也没答应。 早晨Lucy准备了三份早餐摆在桌上,谢斯闰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见到谢斯訚后脸上多了几分讨好,“姐姐,你不介意我带个朋友吧。” “介意。”谢斯訚直接拒绝。 “我朋友他开车带我们过去,我听说你司机今天没空,你也不想在家门口滑了吧?这缆车坐得我都嫌没意思,不想上黑道玩玩?”见她有几分动摇,他继续说:“到了我和我朋友滑,你随意,之后我们再集合回来。” 谢斯闰的朋友是个叫Jacob的加拿大人,比他大了不少,一边开车一边把三明治往嘴里塞,时不时还通过后视镜观察坐在后座的谢斯訚。 天气不算好,雪山上的雾绕成团,一片连着一片,上山的人格外少。 谢斯闰言行不一,跟着谢斯訚上了雪道,始终跟在她身后,还不忘对着身边的人大喊:“Jacob!” 谢斯訚不理会身后的人继续向下滑,雾气缭绕,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蜿蜒的雪道能见度变低。 这条是蓝道刚升的黑道,上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有个缓冲的小坡,她降了降速,突然感到身后有人突然推了一把,她失去重心来不及反应,跪倒在地,一只手按住了她肩膀,头上的雪镜被摘掉,额前的碎发散落。 耳边是一声欢呼。 谢斯訚站起身,那两人早已滑走,周身全是一大片白,白得如同天光破开后的刺眼,她的眼睛本就畏光,没了雪镜的强烈反差让她一时间无法睁眼。 缓了缓神,她只能迎着雾气缓慢向下滑,膝盖的疼痛渐渐清晰,飘下的雪片沾湿了她的脸,眯着眼也难掩愈发酸涩,低速滑了许久,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她努力睁眼像四周看,依旧无济于事,刺痛感细密地涌上眼眶,眼泪控制不住地挤出眼角,灼烧感让她不得不停下大口地呼吸,眼前的模糊出现重重黑影,视线无法聚焦。 她不敢继续向前,眼泪已经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刺痛造成的,她挥着身上唯一颜色鲜艳的护脸,大声呼救。 几分钟后,谢斯訚听到了雪板摩擦雪面的声音,规律地由远及近,那人停在她身边扶住了她。 “Are you all right?”她看到了谢斯訚仰起的脸,“你是中国人吗?你还好吗?” 谢斯訚下意识找寻她的方向,“我雪镜丢了,眼睛看不见,可能是雪盲。” 救援将她送下山,他们将她扶上车,她伸手往前探了一下,商务车的里座坐着一个人,她以为是那位救她的女士,“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系我手机里的Lucy吗?她会来接我,密码是012555。” 前面的人好一会儿才接过手机,什么也没说。 侧门关上,暖气让她脸上的刺痛缓和不少。 “你住Kadenwood吧?”声音从前方传来,是那位女士。 谢斯訚按了按疼痛的眼眶回答:“对,我姓谢,你可以叫我斯訚,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 “斯訚?很好听的名字,叫我梁仪就好,我虽然比你们大不少,但我喜欢和你们一样地称呼对方,我也住Kadenwood,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Eveklyn的女儿?” “你认识我妈妈?” “当然。” 谢斯訚靠在座椅里,眼部的灼烧感丝毫没有减缓,头开始发晕,梁仪驾驶技术和她的性格一样可靠,即使在上山的小路上依然平稳。 车子拐入车库,谢斯訚模糊的意识开始回笼,有人为她按开了车门,正在缓缓打开,她扶住车门下车,门外的人虚虚扶了她一把,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一下没站住,手抓住了面前的人,这只手臂比刚才上车时扶她的求援大叔骨感得多,她一步步向外挪,手也一点点向前,他的手是冷的,能摸到修长明晰的骨节。 “Lucy没接电话。”他的嗓音听起来很年轻,似乎和她相差不大。 他将手机放入她一侧的口袋,拉链锁扣被他勾起合上,他扶着她的左手换成了右手,“介意我抱你吗?你的膝盖应该受伤了。” 谢斯訚坐在客厅,家庭医生为她查看伤情,她的膝盖只是拉伤,没有伤及骨头,而她的眼睛是短暂剧烈刺激后的雪盲,恢复情况还不明确。 梁仪提出让她先在家里住下,暂时联系不上Lucy,她不好麻烦梁仪再送她回去。 看不清的世界是一片模糊的黑,比在雪山的一团白更让人恐惧,而这种恐惧没有具体的时限。 谢斯訚低着头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她想回家睡一觉醒来就一切都恢复原样,脚下没踩稳,膝盖一阵疼痛,眼泪夺眶而出。 “雪盲症不需要过多的治疗。”谢斯訚抹了抹泪痕,安静地听着身边陪着她跨上一步一步楼梯的人开口。 “治愈率极高,就像感冒。”他的声音平和而坚定,有一种让人相信的魔力。 玫瑰 p o1 8a g. c om 万莹在晚上给她打了电话,“斯訚,你先在梁教授家吧,我已经和她联系过了,怎么会把雪镜弄丢了?” “谢斯闰抢了我的雪镜。” 那边没出声,片刻过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 谢斯訚知道万莹的解决方式是找谢淞谈判,向谢淞施压的直接结果就是谢濯不好过,谢斯闰自然要受到不小波及。 谢斯訚在梁仪家的第一晚并不平静,直到半夜都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清晨的光线微弱柔和,透过二层的玻璃照得室内清明起来,谢斯訚闭着眼坐在窗边,身后的门被敲响。 “斯訚,我可以进来吗?”是梁仪的声音。 “可以。”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 dz. co m 梁仪提着一只黑色的keepall55,放到她身边的沙发上,“这是Lucy下山时送来的,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也知道Lucy不能随时照顾你,你可以住在这里,医生会负责治疗你的眼睛。” 万莹已经和梁仪达成了共识,而谢斯訚此刻更不想回去见到可能会出现的谢斯闰。 “谢谢姐姐,麻烦了。”她对梁仪的年龄尚未知晓,凭感觉地称呼她为姐姐。 梁仪笑着摸摸谢斯訚的头,“没事,等会儿下来吃早餐。” Lucy为她准备了一些衣服,她换下了昨天穿在雪服里的打底,室内的恒温系统持续工作,黑色基础T套一件灰绿色的开衫就足以温暖。她拢了拢头发,用鲨鱼夹固定,手臂抬高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空空荡荡的。 记忆拉回到昨天,被推倒的瞬间,手掌向前撑住,腕间的东西断裂,一颗一颗落入厚实的雪地,连声响也没有。谢斯訚摸着自己的手腕回过神,这串南红是奶奶的礼物,陪了她很多年,可能冥冥之中也保护了她许久。 谢斯訚站在楼梯口准备下楼,感觉到身边的在等她,她伸出手去,对方把手臂递给她。 梁仪家的格局和谢斯訚那儿不太一样,空间利用更加多变,也更有生活气。 落座后,梁仪突然笑起来,“我忘了给你介绍了,斯訚,你对面的人,也就是和你一起下来的是Samuel,我侄子。” “你好。”谢斯訚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梁仪是个开朗直率的性格,和谢斯訚聊了不少,多数是梁仪在说,她在一旁听着,原来上山那天遇到的人就是梁仪,她每个雪季都会来这里住上一个月,她曾经是一名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二十岁在世界杯Aspen站一举拿下金牌,可惜因伤无缘奥林匹克的赛场,伤病困扰,低迷的状态,让她决定把最好的状态留在雪道,二十五岁那年完成最后一滑后,在Mammoth迎着漫天大雪和身后热爱的赛道告别。 谢斯訚能感受到她语气中对于滑雪和赛场的爱意,她说她不后悔,竞技体育的魅力就是享受上山和登顶的意气风发,也要忍受下山时的黑暗与不舍,向下走也是向前走,她怀念在领奖台开香槟的时刻,也怀念疼痛时告诉自己忍一下再忍一下的夜晚。 梁仪的家庭医生每天都会来检查谢斯訚的情况,第三天,她能看到面前模糊的世界清晰了几分,朦胧又带着几抹飘忽不定的影子,总算不再是大片空洞的黑雾。 眼睛一天一天恢复,谢斯訚决定找时间和梁仪说明回家住。 一楼泳池边的圆形矮桌上放了几本书和一个相机,谢斯訚眯着眼走到椅子边坐下,眼眶上还留有敷药残留的触感,前院的开阔能看到外面的山景,被皑皑白雪覆盖,偶有露出的一些黑和绿,她只能闭着眼,时不时再睁开。 墨镜从头顶向下,滑过柔顺的发丝落在耳朵上,她习惯性地碰了碰那人的手,他没出声,不是梁仪。 梁敬一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见她轻轻抚开脸旁的发丝,闭着的眼角又偷偷睁开,反复几次,他把勾在手上的墨镜给她戴上。 “Kenny晚上不在,她有个聚会。”Kenny是梁仪,梁敬一大多时候都是这样叫她。 他坐在矮桌另一侧的椅子上,谢斯訚在墨镜下想看清模糊的人影,也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冲锋衣,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摆弄手里的相机。 雪落在高大的树木,不同于雨滴的喧闹,周遭是安静的,谢斯訚不想打破这份平静,风卷过开阔的山野,落到他们面前变得轻和,桌面的书被翻过一页,清淡的花香飘来,又带着浅浅的树木厚重气味,她转头看向桌上的小瓶香薰,注意到身边的人正在举着相机对着外面的雪景。 “晚上想吃什么?”梁敬一的心情似乎还不错,低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边问她。 谢斯訚有些意外,“你做?” “嗯。” “都可以。”她说完又看了眼桌上的书,回过头弯了弯嘴角,可惜她的眼睛无法阅读其中的任何一本。 镜头定格的画面里里高耸的树木裹了一层白色,背后是连绵的山峰,雪花仍然在空中飘荡。 梁敬一抬起头,坐在另一边的人托着下巴,手肘支在膝盖上,从他的角度看侧脸融入了面前的雪景,她的长相偏冷,不笑甚至有几分攻击性,墨镜架在眉下添了一丝凌厉,在这几乎只有黑与白的画面里,他突然想到了玫瑰,鲜艳的,带着清晨滴落的冰冷露珠的玫瑰。 按下快门的瞬间,玫瑰永远留在了大雪纷飞的冬日。 夜幕来临,梁仪的车依旧没有回来,谢斯訚想和她告别明天回家住。 Lucy告诉她谢斯闰被叫回了湾区,走的时候脸色不好。 是时候不再打扰梁仪,时钟的分针走过12,九点整,梁仪还是没有回来。 谢斯訚步子很慢,走到一半,二楼响起琴声,她走向声音的方向,梁敬一坐在二楼的钢琴前。她拿起一边老旧的琴谱,翻开的一页是Adagio BWV 974。 她半靠着门柱,看昏暗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脊背,窗外的雪停停落落,此刻又洋洋洒洒飘进开着的窗口,落下的一刻就融化,最后一个音结束,他站起身关上窗。 “很好听。”谢斯訚不吝啬地赞美,见他走来,又问:“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Kenny今晚不会回来。”梁敬一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儿,“晚安。” 翌日午后,阳光终于照进了蜿蜒的山地,梁仪开出一辆小皮卡,正在把雪具放入车内,谢斯訚看着车门上竖着的一块定制板,板面是一副涂鸦画。 梁仪见她出来,对她说:“这是Samuel的板,斯訚,正好帮我个忙,把它放进去,我去拿个帽子。”说着拍拍皮卡的后车厢。 谢斯訚拎起雪板,身后的人扶了一下,两人一时间靠得极近,她下意识向前,雪板落下的声音有些重。 “抱歉,我没拿稳。” “没事。”梁敬一为她拉开车门。 Lucy早在门口等她,和车内的人告别后,皮卡沿着弯曲的山路向下。 房子被收拾过,恢复了来时的模样,谢斯訚看着用手机拍下的琴谱内页,她模糊地看到上面有一个名字,这是她在这个雪季唯一留下的照片。 他说晚安的声音和窗内消失的雪花一样,在进入她耳朵的时候就开始淡去,如同这场相遇,短暂得要忘却在时间的长河里。 咬h 周五放学,校门口终于没有了陈康的身影。 谢斯訚步行回缦亭,踩上第一阶台阶的时候她顿了顿,转身走向隔壁的9号楼。 梁敬一翘了下午的网球课,目的简单,回家睡觉。 电梯缓缓上行,谢斯訚看着跳动的数字停下,指纹锁应声打开,客厅沙发里斜靠着个人,投影幕布停留在游戏界面,他穿着黑灰色的卫衣带着帽子,整个人被裹住,碎发挡在额前,侧脸的划痕还没退,在浅浅留在他皮肤上,他似乎睡得很沉,没被她吵醒,谢斯訚小心地拿掉他手里的游戏手柄,放到桌上,又给他盖了毯子。 谢斯訚冲了个澡,外卖送到的时候,人还没醒,她点的是家粤菜馆,可惜烹饪技术不高,她独自坐在餐桌上刷着手机吃肠粉,肠粉从热吃到凉,她摸了摸凉掉的盒子,将粥倒进瓷碗里。 沙发上的人依旧安静地睡着,她退出游戏界面,找了个电影关了声音,看着无声的血腥打斗场面,兴许是下午的网球打得狠了些,她靠着沙发上眼皮越发垂落,最后在这悄无声息的客厅缓慢合上。 梁敬一是被砸醒的,腰腹突然被一个钝力砸下,他哼了一声,谢斯訚也醒了,手下意识往下找一个支撑点,身体随着他坐起身被他扶起来,他刚睡醒的嗓子哑了,“摸那儿呢?” 谢斯訚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直接摁在了他腹部以下。 回过神来她起身去厨房把海鲜粥放进微波炉,出来看到他正看着刚才没播完的电影。 她只套了件他的卫衣,坐下的时候修长的腿架上他的膝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膝盖上,顺着一点点往下,摸到大腿内侧,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电影画面,手上轻轻拍了一记,侧头看她,语气调笑:“不穿裤子?” 谢斯訚靠在沙发上不为所动,“不爱穿。” 她看着梁敬一分明的下颌,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触感不错,正在心里想着,他突然凑上来说了句:“那内裤也别穿了,光着。” 她按着他的肩推了一把,骂他:“有病。” 客厅随着天色暗下去,只有电影画面照出的光亮。 梁敬一坐在餐桌前喝粥,他把这项简单的进食工作做得慢条斯理,谢斯訚在他对面边玩手机边问他:“好吃吗?” 他挑了挑眉,“你做的?” “我亲自,”她顿了顿,“点的外卖,刚尝了一口,一般。” 谢斯訚翘着腿晃荡一不小心碰到他的腿,心里起了点坏心思,脚尖蹭着他的脚踝往上,直到踩住他的膝盖,梁敬一神色无异地喝着粥,似乎不打算理她的恶作剧,这使得后者更大胆,一点点往里,勺子碰撞碗口发出清脆的响,脚被他握住,她故意捏着嗓子叫他:“Samuel。” 梁敬一盯着她,低低应了一声,又说:“我下周回学校,听说齐珩很好奇我们的关系,他们现在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谢斯訚一改刚才娇柔的姿态,字正腔圆地喊他:“梁敬一。” 他笑着松开她的脚腕,又听她补了一句:“少威胁我。” 梁敬一起身拉开她边上的椅子,刻意在她耳边说:“玩儿点不一样的,在学校装不熟的同学,晚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地下恋,多刺激啊。” 谢斯訚被他弄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看到他背影,笑得肩膀止不住地抖,她不爽地抬脚勾了下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啦”一声。 夜晚的安静笼罩着宽大的房间,谢斯訚翻来覆去睡不着,轻手轻脚出去喝了杯水。 门被打开一条缝,她在暗处挪动,爬上床的一侧,微凉的手伸进他睡衣贴上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说:“梁敬一,我睡不着。” 他像个泰迪熊被她推来揉去,睡意全无。 受到腰间的力,被他抓住往下按,谢斯訚知道自己玩过了,正想逃,就被他拉回来手脚固定抱在怀里,迟疑了几分钟,见他依旧没动,耳边的呼吸声渐渐沉下,全身被笼罩的暖意一点点勾起她的睡意。 凌晨天光未亮,谢斯訚感受到衣服里的手掌在皮肤上的温度,胸前的扣子被解开两颗,两团柔软中间有一道浅浅的沟,梁敬一压在她身前,吻她的下巴,睡衣敞开,裸露的乳尖缓缓挺立,小小一点在浅色的乳晕。 唇舌的柔软触碰锁骨,牙齿轻轻咬了咬,她被湿润的触感弄醒,感觉到胸前的脑袋正在向下。 舌尖触碰到大腿根,她不自觉得颤动,接着内裤的边缘被挑开,指腹的温度贴合在腿心,上下滑动,舌尖开始模仿着手指勾弄,破开闭合的阴唇,里面的穴口正吐出水液,唇舌舔过,打湿了嘴角的皮肤。 谢斯訚挺动腰肢,嘴边发出难以抑制的喘息。 两根手指在穴口转着圈,缓慢进入,她的膝盖曲起,手指顺着湿滑的甬道一下子进到里面。 “哈。”她仰起头叫出声,胸口的挺立又被含住,乳尖贴着温热的口腔内壁,随着手指抽插的速度吸吮。 嘴唇放开奶肉,发出“啵”的声响。 初升太阳透过窗帘,一道横斜的薄光打在她漂亮而赤裸的身体,随着手指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谢斯訚下巴扬起,平坦的小腹还在微微抽动。 梁敬一抽出被透明爱液包裹的手指,指尖的一滴滑落在她的胸前,她无声地看向窗外。 眼睛无法聚焦,通透的纱帘外,远处天边只剩一个红色的光晕。 鸿门宴 谢斯闰的饭局约在晚上,答应他之后,谢斯訚微信的消息就没停过,时不时询问她的口味,偏好和忌口,甚至是地理位置交通便利这些琐碎的问题,她偶尔敷衍几句。 这顿饭说到底不过是鸿门宴。 夜晚的王府饭店灯光璀璨,门童忙碌地接待一辆又一辆停下的车,谢斯訚和梁敬一选择了最快捷又低调的出行,打车。 司机将车停在一边的泊车点,“咱就不跟他们一块儿挤门口排队了,在这儿停,你们过去也近。” 谢斯闰在门厅接他们,脸上的伤好了不少,见到梁敬一,他的表情带着谄媚,谢斯訚冷着脸撇过眼。 菜上得差不多时,领班的服务员来和谢斯闰说了几句,没过多久又带着人来上了几瓶酒,谢斯訚目光淡淡掠过,“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点。” 谢斯闰拿起分酒器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的,“姐姐,我还是要先给你道个歉,那天在酒吧的事,我也想解释两句,我真是喝多了,把她当我一个朋友了,我给她道歉了。” 谢斯訚没接他的话,低头吃了口鱼,这道清蒸东星斑有些腥,处理得并不好,她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周五,我爸交代了司机送我过去见一下刘校长。” 梁敬一从进门到现在没太参与两人的话题,偶尔吃几口菜,隐身得像是背景板。 谢斯闰坐不住,开口问他:“梁哥,我爸说你和林乔雨挺熟,你知道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学校?” 林乔雨应该就是谢斯闰的事情涉及到的那位女生。 梁敬一答得坦然,“你爸的消息有误,我和她并不熟,我们算不上朋友,她回不回学校,我不知道。” “她回不回学校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谢斯訚盯着谢斯闰,后者的神情有些慌张,面对谢斯訚的质问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她喝了口手边的茶水,看谢斯闰掩饰慌乱的样子,又问:“你到底有没有骚扰她?还是你猥亵了她?或者是你强奸未遂?” 梁敬一在听到谢斯訚的发问时就抬眼看向谢斯闰,和他预料的一样,当不了Joker,只是一张平庸的方块三。 谢斯闰崩溃地揉自己的头发,“我真的没有骚扰她,别提什么猥亵,强奸了,我只是那天看到她在5号楼的会议室,她......” “她怎么了?” “她躺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我就好奇去看了几眼,她就突然看着我,不让我走,问我干了什么,然后她说我猥亵她。” 梁敬一突然出声,“当时哪个老师来处理的这件事?” 谢斯訚的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放回了另一个口袋。 “是邱庆红吧,她就在楼下,离得近。” 这顿饭吃到现在,谢斯訚对谢斯闰的事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身边的梁敬一还隐瞒了一些事,她的直觉告诉她,和陈玥有关。 “你还记得Elena吗?她回国转来了齐山。” 谢斯訚捕捉到了谢斯闰脸上的错愕,酒后的微醺放大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他显然是不知道,谢濯瞒得滴水不漏。 夜色渐浓,她没了耐心和谢斯闰继续聊这些事,“Elena也就是陈玥,四年前齐山跳楼的女生就是她,你在初中部,她转来不久。” 谢斯訚走出王府饭店,北城灯红酒绿的夜晚才正要开始。 持续的暖气闷得她发晕,车窗降下一小条缝隙,注入新鲜的空气。这顿饭虽然翻了盘,可牵扯出的事情却更多了。 车子停在离缦亭不远的一排饭店门口,梁敬一关上车门问她,“要不要再吃点儿?” 两人选了家东北菜,老板是热情的沉阳人,见他们两人一起,送了情侣饮料。 谢斯訚拉开啤酒的拉环,“呲呲”的气体声冒上来,她喝了一口,“你信谢斯闰说的吗?” “谢斯闰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蠢,藏不住事,今天的话,应该能信个大半。” 锅包肉的色泽诱人,微微带着酸气窜入鼻腔,谢斯訚咬了一口,酥脆的外壳破开是带有汁水的肉,比起王府饭店,这儿才能吃到快乐。 饭店离缦亭不过八九百米路,谢斯訚一路上都在想那天晚上打的赌,她前两天下单了一个想买很久的黑色皮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锁精环。 谢斯訚回了8号楼,看到桌上还摆着的几个没收起来的酒杯,她想起来也许此刻正喝得烂醉的谢斯闰。 电话“嘟嘟”地响了一会儿才接通,那头的人听起来声音沙哑疲惫,像是哭过。 “谢斯闰,你现在清醒吗?” 他缓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 “你想知道林乔雨回不回学校是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吧?假设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被冤枉了,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林乔雨不可能把这种事莫名其妙安在你头上,你有没有想过问题不在林乔雨,而在你进去之前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林乔雨之所以认定是你,是因为她不知道是谁,她只看见了你。” 谢斯闰声音哽咽,“你相信我没做?” “我只是假设,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清楚,下周你回学校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和你的关系,还有你不可以去找林乔雨,你再找她只会刺激她,她也不可能告诉你,我们都不是警察,没有权力去查案,你不想这个风口上再出事就低调安分点,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你自己考虑。”谢斯訚说完挂断了电话。 谢斯闰的事她懒得参与,保住自己的身份才是重要的。 齐山这趟浑水越来越深,表面的平静也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不管下周的舆论会是怎样的情形,她知道谢斯闰这个废物大概是撑不住的,他在学校的时日也许都不值得她打这通电话。 “叮。”备份到PC端的指令开始运行,页面出现一个录音文件,是在王府饭店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