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外的黎明 Ⅲ 命与运中的沦陷之爱》 就是傲娇! 「嗯……那个,梳子好像放梳妆台上。」黎明赶紧道。 「哦!看到了。你的梳子是檀木吗?很香。」锦辉拈起那把雕花木梳问,走了回来,将木梳举到她头顶,仔细地,轻轻地,柔柔地,由上往下梳开棕色的发丝。 「嗯,对的。这梳子从小用到大。」 她低着头继续用饭,设法把自己的脸颊塞满用力嚼,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觉得一阵痒慌慌的乱,有些开心和骄傲,又有点难为情的不知所措。同时一边庆幸小九不在,不然这不解风情的呆小鸟不只是杀风景而已,恐怕还会直接现出原形,不把锦辉的狼毛啄个满天飞不罢休。 「这梳子挺适合你的气质。」锦辉一手轻捏起一措发,慢慢地梳着说。 「谢谢。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呀?」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就你的味道啊!」 黎明顿时额上冒出三条线,尷尬地乾笑问:「呃,我的意思是,我闻起来像什么?」 房里突然只剩自己挟菜和喝汤的声音,她开始怀疑自己问了个笨问题。嗯,不会说就是肉的味道吧?所以狼王才说我很香吧?香喷喷的肉味,可是不对啊!他说我身上有花和雪的味道—— 「你身上的灵气闻起来,很像冰清的雪,和说不上来的幽香,像是不知名的花。所以第一次见你时,觉得很特别。」 「是嘛?」黎明眨眨眼,歪着头道。 锦辉放下木梳,拢了拢她的头发,绕到对面桌子坐了下来,那双亮橘色的眼眸格外温柔,笑着道:「是啊!配上你的眼睛和头发,好像晨光中的绽放花朵的树木,很美。」 「谢谢,这奉承我接受。」 黎明忍不住笑起来说,低下发烫的脸颊,努力把剩下的鱸鱼汤喝完。 「哦!对了,清晏寄给你的包裹是什么呀?」锦辉一手靠在桌上撑着下巴问。 「这提醒我还没拆包裹呢!」她伸手将褐色的包裹拉过来,解开上面系得绳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然他那副样子看着自己吃饭还得了? 是一个木盒子,打开后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是好几朵山茶,红、白、紫、桃的茶花,躺在盒里。而盒里边插着一张四折的信纸。 锦辉挑起眉,看着读着信的黎明道:「哦!你们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的?」 「嗯……这个嘛,大概是跟我们认识的时间差不多吧!」她眼角瞥了瞥他,俏皮地笑嘻嘻说。 「你喜欢山茶花啊?」 「对啊!不觉得山茶花繁复的样子很典雅吗?」黎明将读完的信纸递过去给锦辉,然后对着盒里的花,低声唸咒。 锦辉快速地读完信,折好放一边说:「你人真好。大老远帮寧海要来新鲜的花朵做花冠求婚。」 「因为行军前,寧海找过我,说希望我可以帮忙施个法把鲜花定格,好做求婚花冠,打算进城就跟暮云求婚。前阵子我们有讨论,本来他说要梅花,但我怕只有梅花太单调,所以写了信给清晏,请他帮忙弄来些山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寄来了。」 「说到这个,你知道他们俩的婚期昨晚就已经确定了吗?狼王说就跟公主和北辰婚礼同一天办,七天后举行。」 黎明略为吃惊的抬头,说:「这么快?他不是求婚花冠都还没做好吗?」 锦辉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道:「嗯,是没错,不过寧海很着急。所以昨天就开口了,暮云也答应了。他们俩在一起也挺久了,我记得……四、五年有了吧!」 「既然这样,那我最好今天就把花交给他——」正当黎明把木盒盖起来时,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黎明心里叹了口气,不等小九张嘴,便抬手掐了个诀,一道金光闪过,一根金红色的羽毛缓缓落下,锦辉看着她伸手抓住羽毛,咯咯笑道:「哎呀!这样我对她还真不好意思呢!」 「没事,是她对我不好意思才对。我只是把她暂时转移到法盒里,省得这小鸟又在哪里吵嚷嚷。」黎明语气无耐又好笑地说。 「小黎,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待会还有事,我再找时间来陪你。」 「啊,这样,嗯,好的。谢谢你特别带好吃的来看我。」 「嗯,这几天你好好休息。」 说完,锦辉温柔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黎明拈过装着法物的盒子打开,小九立刻飞出来,开始疯狂碎念。 再来找时间陪我吗…… 她双手撑着下巴,呆呆望着门口。 「……你不觉得锦辉那傢伙不怀好意吗!他常来找你都不觉得烦?」 黎明拉下脸瞥了自家小鸟一眼,然后大步走向床,火速躺上去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盖好盖满。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 ———————————————— 窗外的雪纷飞的下着,铺着红色地毯的室内,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令风影站在米白色的长椅边,靠在椅背上看公文的伊菲森头也不抬地说: 「坐吧!你想说什么是在会议上不好说的?」 令风影往前踏了两步,在伊菲森旁边坐了下来,严肃地说:「王,属下认为医官黎明,不可久留,或者,当杀之。」 伊菲森放下举在眼前捲成一捆的公文,深蓝的双眸炯炯的射向令风影褐色的眼,道:「怎么说?」 令风影微微低下头,说: 「王,医官的确精通医术,在作战方面的实力也相当惊人。不过,当时北辰总武督与我军在永夜碑对峙时,她几乎是立刻提出这可能有诈。而我军中计撤离时,她也看出了不对劲。 所以,若不是她本身洞察力高强,便有可能是与人事先串通好。 王上也知道,通常这种道行高深的术士,是不会摆明轻易投靠哪一边的,小心谨慎是他们在乱世中明哲保身或利益均霑的铁则。 更何况,狼与人自古虽然能共存,但向来不会有什么友善的交集,因为人类一直视狼群为眼中钉,恨不得消灭所有的狼。 而且,现在天底下所有的生灵,哪个不是对黑森之剑虎视眈眈? 当然,属下绝对相信王上用人的眼光,但多一分思量总是能多一分周全,所以,属下这些想法,供王上一个参考。」 说完,令风影继续低着头,静静地等待狼王发话。 几十秒的沉默后,才听见伊菲森低沉的嗓音。 「令风影啊,要是,你是她的话,会怎么对本王下手?」 令风影抬起脸,深海蓝色的眼直直地望穿自己似的,他咽了口口水,道: 「答狼王,属下会选择在进行医疗时下手。」 「嗯,本王也这么认为。万一黎明从过去到现在,给本王调製的药和进行的医治,动了手脚,像是慢性下毒之类的,当然该千刀万剐。不过,这得要有人去证实才行。 这样吧!反正现在咱们已经进城了,你去找一个精通医术的医者,举荐给本王,地位、年龄、种族不拘,只要医术高明即可。然后,你作他的担保者,万一有什么差池,本王找你便是。如何?」 卧操,要踹走这个女人还真不容易…… 令风影心里一阵嘀咕,也只能应声答道:「是。属下尽快找到高明的医者,举荐给王上。」 「嗯,有劳你了。时侯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了。」 令风影倒退走出去时,一个身影便接着进来,伊菲森抬头,脸上顿时露出放松的笑容,道: 「奶奶怎么来了?白桂和狼崽还好吧?我没事了。」 彩月一扬眉,大步走到长椅旁坐下来,伸手轻轻扯了扯他尖尖地耳朵说: 「我怎么能不来?这几天你不是自己上药吗?医官是白养的吗?怎么不传过来,她直接给你看,好的快。瞧你身子都还没调养好,就开始工作。我能放心?」 「哎呀!她头一天就给我治好了,你没看见她这几天比我还需要调养吗?再说了,刚刚才有部属建议我她不可信,该杀之!我要是还传她过来,岂不是给自己找碴,也给群里惹事?还是我能叫那些多嘴的傢伙都滚蛋?」 彩月看着伊菲森无奈又烦乱地说,歪着头问:「头一天就给你治好了?什么时候?第一天攻城根本一片混乱。」 「就……回房休息的时侯,她不知怎的自己跟了过来,然后,反正,就那个晚上给我处理好了。」 伊菲森眼睛往旁边飘移,语气不是很连贯的叙述。 彩月顿时觉得脑袋里彷彿有什么回路接通似地,立刻追问道:「所以,她给你处理伤口处理了整晚?」 「嗯,好像吧!我那时候精神不是很好。」 哦!难怪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去找黎明拿药材,小九跟我说她不在,晚一点回来。 所以就是她在你那里待了一整个晚上了嘛! 彩月双手抱胸,挑起棕红色的媚眼,要笑不笑地看着一脸装没事整理公文的伊菲森。 「哦!对了奶奶,大后天晚上,我要给公主和北辰、寧海和暮云主持婚礼,到时还要麻烦你傍晚过来先帮我治装。」 「还要我来用?狼王啊!奶奶什么时候能退休呀?族里这么多年轻貌美的母狼,你就闭眼叫一个过来给你治装不就行了?又不是叫过来帮忙就等于娶了?再这样下去,天下眾生都要以为你不是一匹正常的公狼了!」 伊菲森撇撇嘴,瞇起眼睛,侧过脸哼哼道:「我哪里不正常了?哪条法律规定这些事情一定要找单身母狼来做了?」 「那,又有哪条法律规定这些事都要由长老代劳了?」 「奶奶不便的话,我自己解决便是。」 彩月见这年轻公狼崽子还真有些恼了,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的背,温柔地说: 「好了好了,奶奶后天傍晚一样过来帮你治装,不过,咱们说好哟!这是最后一次了哈!」 「嗯。」 看着他气哼哼的样子,彩月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这崽子!我看你能彆扭到什么时候! 总是有意外 随着隆冬的脚步近了,风雪也刮得一天比一天大,呼啸地肆虐大地,把天地间变成一片银白茫茫的世界。 而转眼间,结婚大礼就在明日了。 黎明坐在桌前,仔细地把所有风信子经手的药品检查过后,拉过几本从医疗所借来的书,翻阅瀏览。 经过这几天好生休养,精神和体力已恢復不少,但也许是天气过冷的关係,总觉得好像很疲倦、睡不够似的,也常常感到饿。 而答应寧海的花冠材料也已准备好,让他成功做好结婚花冠了。白桂也恢復的不错,她的两个孩子身体情况也相当稳定。公主的部份,毕竟维雅纳有宫廷御医,想来也轮不到自己插手,只听说她无大碍。 这几天应该大家都极忙,因为锦辉都没有来,也没看见他,这让她有点小失望。 至于狼王,从那晚后,就没有传她过来继续疗伤,也没有通知她参与会议或派新工作给她。而自己也很识相的,把每天调好的药,让拓帕转呈给狼王。 不过,这完全不意外,她很清楚,就算老闆给她身份认同和职位,在狼群里,自己是个人类,还是会斩灭生灵的术士,想赢来大家的信任本来就没那么容易,何况是当家的狼王。 再说,她也发现,狼王似乎是不想和任何一匹母狼靠自己太近。可是,未婚母狼献殷勤和求表现的言行举止,这三个月,明里暗里不断发生,想装眼瞎耳聋没看见没听见,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毕竟,谁都想当王的小母狼,皇后这个位子,多香啊! 说真的,她其实挺纳闷的,狼王干嘛不挑一匹母狼试交往看看,反正又不等于以后一定会结婚,省得大家拼命猜忌和内斗争宠,或许狼王会觉得这大大满足他雄性的虚荣心,也可能同时觉得相当烦躁,当然,对自己来说,这些争宠戏码看到她这个局外人都觉烦不胜烦。 总之呢,这些都不干我屁事。 她顺手端起旁边的热暖暖的牛蒡茶啜了一口,继续翻着医书。维雅纳通用的官方语言和文字是妖精语,但对她来讲,这是两千年前的古妖精文字,想要全部看懂,还真要费点时间边思考边阅读。 「喂!黎明!」 「干嘛?」她头也不抬的回应着房外小九的喊声。 「公主找你哦!说你有空的时侯去找她。」 黎明抬起头,将茶杯放到桌上,心里冒出几个问号,拉高嗓门问:「那公主的侍女是不是现在在门外?」 「对——」小九拖长了尾音答道。 哎!不会是那天你给人家的伤口没处理好吧!我真的想不到她还有什么事情会来找我—— 黎明猜想着,推开椅子起身道:「你请侍女稍待一下,我现在立刻准备过去。」 说完,她迅速梳头更衣,匆匆跨出门,便领着化成人形的小九,跟着侍女前去见公主。 去的路上,她一面努力回想当天的状况,自己当时应该没有差错的将公主身上所有的外伤,施法转移到自己身上,并没有施术失败或不完整的跡象,因为只要被施法者身上的伤口或症状消失,就是成功了。 确定自己没什么问题后,她忍不住蹙紧眉头,侧过脸看向走在旁边的小九,小九则是一脸「我都有做好啊!我又没干嘛!」的无奈表情回瞪自己。 唉!算了。 「黎明医官,里面请。」 「好的。」 侍女说完便抬手掀开白玉珠帘,黎明和小九便进了去。 「医官黎明,拜见——」 「不用行礼了,快起来坐。」 「多谢公主。」 玉玲瓏连忙衝上去扶起黎明,亲手拉过椅子示意她坐下。而小九则乖乖的站在她旁边。 嗯,这大概又是有所求的前奏。 她猜想着,一身红长裙玉玲瓏又走回桌子对面刚坐下,便开口道: 「今天请您来,是要和您当面道谢的。若不是您当时那一箭阻止北辰自刎,还施法救了我,明日就不会有我们的大婚之喜了。如此鸿恩,此生不忘。」 玉玲瓏说完,噗通一声跪在地要给自己磕头似的,吓得黎明立刻弯身扶住她说:「公主不必客气,我只是尽我能做的。」 「也谢谢您当时不遗馀力的医治。」 玉玲瓏转向一旁的小九准备跪下,惊得小九赶紧拖来旁边的椅子到她身旁说:「公主不必言谢,我也只是听从主人交代行事的式神。」 玉玲瓏眨着紫灰色的水眸,伸手拉住她的双手道:「你们都太客气了。请恕我这么多天后才来道谢,也没有亲自过去。 头几天身体比较好后,我也不敢怠慢自己身为城主的职位,毕竟狼王刚进城,朝上才甫改朝换代,我若不赶紧协助王上重整纲纪和熟悉朝野,对维雅纳的安全会相当不利。 所以,前阵子实在太忙碌抽不出时间,也听说您在休养身体,所以不敢打扰。 现在您身子可好些了吗?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尽可跟我开口,宫里的医疗院所,我已交代过,您可随意进出和使用、调度院所里任何的资源。」 黎明微笑回握着她的手,道:「谢谢公主的好意和安排。我已无大碍,看到您和北辰总武督一切安好,我也为你们感到开心。公主叫我黎明就可以了,我只是一介医官,尽我所能而已。」 玉玲瓏笑开了酒窝,煞是好看,咧开嘴道:「那以后我就叫你姊姊吧!虽然妖精的年龄和人类不同,但我以想你的智慧和气度,做姊姊绝对担得起。要不是姊姊当机立断这可能是陷阱,阻止北辰动武,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是当时觉得事有蹊蹺,所以进言阻止了。话说你和北辰的婚礼准备得如何了?身体还好吗?明天婚礼是一整天,很累的。」 一听到婚礼,玉玲瓏双颊顿时緋红起来,侧过脸,将视线转到房里墙上的那幅绘着星空的掛画,语气有些下沉地道: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毕竟会有专门负责的部门在处理这些事,我顶多只是挑选我想要的礼服、首饰等等,这几天也就抽空去排演一下当天的流程。然后,依据维雅纳妖精的结婚习俗,结婚的男女双方,婚礼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而……他的部分,宫里也会有人帮忙张罗……」 听着玉玲瓏语气里的忐忑,黎明感到些微的意外,眨眨眼,用关心的语气问:「怎么了?」 只见她低下头,搓着手,过了好一会,才小声道:「姊姊,你对避孕和助孕药……也熟悉吗?」 黎明给了一个放心的微笑,轻声道:「没有非常精通,但了解,也会调。」 她绞着手,看了黎明,咬咬红润的下唇,说:「我过去已经为了政治嫁了两次,所以,我不想我的孩子未来也为政治利益牺牲幸福,而我也完全不想为不爱的男人诞下任何儿女。 因此,过去我一直在服用药物很强的避孕药,几天前……我找了御医来看过,说……因为常年服用……加上我的身体状况,很有可能……之后很难有孕。 这事,我还没……亲自跟北辰说……」 黎明和小九互换了一个眼神。在她的世纪,不生小孩不结婚没啥大不了,可在两千多年前的普遍社会风气,加上是王室,不孕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黎明脑袋快速地转了转,对着满脸不安和担忧的玉玲瓏,道: 「不介意的话,你把你之前服用的避孕药拿给我看,另外,我需要调一下你身体状况的资料,我尽力开一个适合你的药让你把身子调过来。 所以你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也需要自己调整心态,心态对了,事情就会顺利多了。 再说,你之前没为那些臭男人生孩子,也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我相信北辰不会觉得怎么样的。 你真该看看那天他为了你,呃,虽然是假冒你,挥着长枪单挑狼王的样子哩!好不容易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想来他根本不会介意这点事。搞不好还会去学医呢!」 玉玲瓏噗地一声咯咯的笑起来,双颊红得像是蜜桃似的,笑完,她抬手用手背摩梭了下脸庞,吸了口气,道:「说到假冒我,如果姐姐不嫌弃妹妹厚脸皮,还可再接受妹妹一个请求吗?」 「哪里什么厚脸皮呢!妹妹仅管说。」 玉玲瓏才转头唤了房外的侍女露西,没一会,露西端了一个盛着水晶瓶的金色托盘进来,玉玲瓏取过水晶瓶,道: 「听闻……姊姊会吹奏安魂曲、送魂法,所以,可以的话,能否帮春草,也就那天是假冒我的……办一个体面的后事?这瓶子里,是她旧衣和遗留下来的落发,烧化成的灰。」 黎明和小九几乎是同时瞠大眼睛,只听她有些哽咽的继续说: 「被背叛、被欺骗,谁不会愤怒、谁不会心痛?可是,我们都知道背叛和欺骗不会没来由的发生。这几天晚上,我一直回想以前到现在我跟她相处的种种…… 春草自小无父母手足,所以从小就在宫里当差,混口饭吃、有个睡觉的地方。小时候有次我在花园玩,不小心跌入水池,是打杂完路过的春草听到我的呼喊声,寻声过来救了我,从那天起,她就跟着我。 我有什么好的,总会分给她,可也许……我真的有些时候,都只顾着自己吧!并不是常常顾虑她的心情……有时候我心情不好,还会牵怒她,对她大声几句……勇敢的讲句真心话,我还真没有为她想过,万一我哪天死于非命,该怎么安排她往后的人生…… 可她最终背叛我,我恨她背叛我……我也亲手杀了她……既然已死,我只觉得……只觉得,我们已两不相欠了……」 晶莹的泪水从盛满的紫灰色明眸溢出来,沿着脸庞滑落下来。 黎明身子往前倾,伸开双臂抱住抽泣的玉玲瓏,抚着她银色的长发。 唉!悲欢离合,恩怨情仇,谁得其免? —————————————— 今日天气大好,风雪已停,寒冬里提早西下的馀辉把蒙上厚雪的维雅纳披上橘色的晚霞。而已经灯火通明的皇宫里,张灯结彩,四处可见忙碌的人影和喧闹的声音。 喜宴上大部份的宾客已陆续进场,正彼此交谈寒暄,等着宴会开始。 靠近主桌的那桌,已经先到的欧泊,正和一旁的锦辉诉苦最近爆棚的工作压力,和追子夜又失败的心酸。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一直看着门口干嘛?」欧泊伸手扯了一下锦辉的耳朵,这才让他皱眉回头正眼瞧着自己。 「很痛欸!我有在听啦!」锦辉揉着耳朵瞪着欧泊说。 「那你干嘛一直看着门口啊?」 「没有啊!帮你注意子夜来了没啊!」 「喔。」 「我去一下厕所。」 锦辉说完便撂下欧泊起身,故意绕到风信子那桌,送了一个「你过来一下」的眼神。 风信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把怀里哄到一半的姪女塞回去给白桂,起身跟着锦辉走到门外。 「锦辉哥,怎么了吗?」风信子一脸十分困惑的抬头看着似乎有些焦急的锦辉。 「你师傅没跟你一起来?」 「黎明吗?没有耶!我今早才跟她一起进去宫廷御医所找有关怀孕的资料,中午时她叫我吃完饭就不要回来了,明天再弄,说是晚上婚礼会很忙。我想她应该还继续在御医所加班吧!总之,中午后就没看到她了。」 「嗯。」 风信子依旧困惑地看着若有所思的锦辉,然后跟在他后面走回宴会。 ———————————————— 「欸!黎明你快点啦!要迟到了啦!涂个脸这么久,搞得好像是你要结婚似的!」化成人形的小九,一袭紫红色的礼服,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黎明,不耐烦地催促。 「好啦别吵啦!快好啦!没看到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忙到刚刚吗?」黎明火气衝天的大声回去道,一手放下眉笔一手抓起口红,对着镜子涂好唇后,从首饰盒里抓挑耳环。 小九见状,白眼一翻拉高嗓门道:「啊你不是每次去宴会都戴祖母绿耳环?就戴同一对就好了啊!还挑屁喔!时间很多?」 「闭嘴啦!」黎明将金边镶白鑽的祖母绿耳坠,一边一个光速把耳鉤戳进耳洞,然后抓起小包包跟着小九衝向外面等候多时的马车! 维雅纳的宫殿虽然没有大明都城的规模这么大,但毕竟是皇宫,从最外殿要到内殿的宴会厅,坐车得花个十几分鐘左右。 一下车,她便赶紧跨大步往宴会厅走去。 「黎明大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转身一看,清晏正带着几个官员和随从走来呢! 「好久不见!怎么来了?」黎明又惊又喜地道。 清晏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你们进城隔天,我就收到喜帖了!我今天下午到的,另外,我会在维雅纳停留个几天,跟王报告一些事情。你身体还好吗?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好像还挺精彩的。」 语毕,清晏快速地向跟来的官员和随从介绍给黎明问好。 黎明礼貌性地一一快速回礼后,和清晏边走边说:「身体其实还在休养,不过没大碍。这几个月的雪地长征太——」 一阵温热的液体突然从胯下流出,黎明立刻停下脚步。 干! 「怎么了?」清晏看着话说一半突然停下不走的黎明问。 「抱歉,身子突然不太舒服,你们先去,我晚点到。」黎明乾笑两声说完后,马上转身火速往宴会厅的反方向走开! 「呃,你主子还好吗?要不要跟去看看?」清晏有点不知所措的望向小九问。 「她没事的,只是这三个月雪地长征有点把身体搞坏了。一会她就来了,我们先进去吧!」小九反应极快地说。 「喔!原来如此。」 —————————————————— 一转出宫门,黎明管他什么宫廷门禁三小的,硬是直接施展空间移转术把自己送回房间,然后粗暴的拉开柜子扯出棉条,奔进浴室塞好,再脱下被经血弄脏的礼服,用帕子打湿把私处光速擦洗乾净,接着衝出浴室扯开衣柜疯狂翻找可穿去宴会的衣服,套好后再施法一次把自己送回宴会宫门外! 「哎唷!」 她才一转身,便与人狠狠撞在一起! 恁爸的!我空间移转几千次去了,就偏偏这次撞到人! 她反射性踉蹌倒退几步,没等看清楚,后脚一个踩空便整个人往后翻去! 「欸!」 一隻手猛地大力抓住她手臂,然后往前一拉,黎明只觉自己一头栽进谁的胸上! 「你没事吧?怎么不乘马车来?」伊菲森低沉的嗓音问道。 干!这狠狠掐死自己一万次都不够啊啊啊啊啊啊! 她连忙往旁边退几步,单脚跪下低头努力抚平呼吸道:「见过狼王,恕属下无礼,衝撞王上。」 「身子不舒服,今晚就别去了。」 「属下身子无大碍,多谢王上关怀。」 「嗯,你先进去吧!」 「是。」 她赶紧倒退几步后,转身飞也似地往宴会厅赶去。 奇怪,老闆怎么会说自己身子不舒服?难不成小九已经帮自己找好藉口?不对啊!她不是跟清晏先进去了吗? 等一下! 我刚忘记带可以盖过经血味的药草香包了! 黎明抬手往自己脸上狠狠赏了一巴掌,只求今晚所有的公狼通通喝烂醉只闻到肉味没闻到自己的姨妈! 婚宴与庆功宴的大奖 走到了门口,她掏出身份认证的请帖,然后在侍者的引领下快速走向自己的座位。终于坐下后,她才松了口气,坐一旁的紫罗兰伸手帮她理理衣襟,一边低声问:「还好吧?怎么这时候才来?要是比狼王和长老晚到就好玩了!」 黎明乾笑几声,然后露出一个苦笑,接过小九倒给她的水杯,凑到唇边喝了几口,以掩饰迟到的尷尬。她迅速环视了一下场内,最前方的主桌肯定是老闆的,左边稍微矮一点的桌子应该是彩月奶奶的,至于右边,是清晏。 清晏朝她投了一个关心的表情,她回了个礼貌的微笑,然后把视线移开。 首都市长坐老闆右边,那再右边,应该是锦辉和欧泊他们的桌位吧? 果不其然,她视线才一转,就对到那双亮橘色的眼。心跳一阵骤快,她赶忙别开眼。 「狼王驾到!」 在场所有人闻声皆起立跪下单脚,齐声道:「臣等见过狼王!」 「都坐吧!今日是大喜之日,用不着这么拘束。」伊菲森语毕,在场人立刻答谢后纷纷坐下。 黎明有些心虚的望向从门口走进来的伊菲森,毕竟,刚刚居然好死不死一头撞上老闆,实在糗爆了! 而视线才刚落地到他身上,她便愣住了。 那对深如蓝宝石的狼眼周围,描着黑色的眼线,使双眼更加深邃;两道长眉中间一枚紫红色的桃花印记,尖挺的鼻梁下红唇一抹,眼瞼下各是一条细如獠牙状的红色纹面;金红色的发带把漆黑柔亮长发束成一条;头上戴着由不同粗细的骨头排列、镀金银双色的皇冠,中间镶着大颗红宝石、月光石、蓝宝石;一身金纹图腾样的玄色猎衣,厚宽的肩上披着绣金红色火纹的披风;腰系金边黑色宽腰带;脚上蹬着金纹镶红宝的黑长靴。 玉树临风,英气威豪,俊美如绝世君王,又彷彿是战神下凡,霸气万丈。 伊菲森昂首阔步从中间铺着红色绒毯的走道上主位,后面是端庄靚丽的彩月,蓝银黑色的腰带束着一袭银边绣紫红色桃花图样玄色猎装;棕红色的眼畔画着黑色眼线,显得炯炯有神又不失嫵媚;红唇额鈿,脖上围着红蓝宝石与泛着彩晕月光石的三排项鍊;发上垂系着水滴月光石银的银鍊头饰。 彩月虽早已岁至中年,一头乌丝带着几缕银白,端正的五官旁有些微纹,但没走样的身材与俐落的气质,将狼族旷野的豪美与熟龄的风韵同时展现。 而接着走在彩月后面的是身着白色婚服的玉玲瓏和北辰,寧海和头戴梅花与山茶花冠的暮云则走在最后面。 紫罗兰拼命忍笑地看着还在发愣的黎明,轻轻用手肘推了推她,低声说:「看这你目不转睛的样子,好像之前没见过狼王似的。」 黎明这才回过神,一秒鐘正色过来,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哦!是啊!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美男,但这是第一次见到狼王盛装。」 「所以啦!你就知道族里那些还未婚的母狼们天天在争什么了。」 「是啊!可我没兴趣。」黎明带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平静地低声回道。 紫罗兰挑起眉,正要开口,狼王的沉雄混厚的嗓音便响起:「各位在一同经歷百来日艰困的长征后,我们才得以赢来,今夜的胜利与大喜。 本王在此,诚心感谢各位,愿意为我黑森狼族復国大业,所倾尽的一切努力。当然,为此牺牲的族狼、盟友,以及当中丧命的眾多生灵,我们也当铭记他们的付出,因为有他们,才有现在的我们。 而今晚,在庆功和奖赏之前,我们得先,办两件喜事。」 「新郎、新娘,请就位!」担当司仪的拓帕朗声道。 黎明好奇地看着两对即将永结同好的新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前面,面对狼王。 狼族婚礼和妖精婚礼的习俗与流程,当然与人类不尽相同,过去都只在书上读过,没想到今晚居然能亲眼见证和参与,这趟得来不易的穿越,也是值回票价了! 想到这里,她挺着上半身,拉长脖子,看着前面狼王站在两对新人中间,一个妖精端着托盘走到狼王旁边,上面是两个各盛着桃红花瓣,与白色碎晶片的白盘子。 「今夜,天、地、日、月和星辰,与本王伊菲森,在此见证,并衷心祝福维雅纳.安琪莱公主与极北辰总武督;黑森狼族总事务兼狩猎长暮云和寧海,共结连理,永结欢好!」 说完,伊菲森走到玉玲瓏和北辰面前,俩人单脚跪下,他伸手从白盘抓起一把碎晶,举到他们头上,松开手让碎晶落下,一边道:「祝福你们,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落下碎晶成了晶莹的雪花,纷粉落在在已站起身、面对面且双手紧扣地俩人身上,彷彿是星星,闪闪发亮。 「谢狼王!」 伊菲森微笑地看着俩人,然后走到单脚跪下的暮云和寧海面前,抓过一把桃花瓣,松手撒下,道:「祝福你们,白首偕老,爱火不熄!」 落下的桃花瓣化成火焰旋涡,将两人从上而下环环相绕后,又化回片片花瓣后消失。 「谢狼王!」 他同样微笑点点头回礼暮云和寧海。 「礼成!恭贺佳侣!」拓帕朗声诵道。 现场顿时响起欢呼声与掌声,而四周的乐队与歌姬此时也奏起乐唱起祝福的歌曲。 黎明望着两对新人回身对大家挥手致谢,一边听着勉强能听懂部份的妖精语婚礼曲,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公和悲凉。 「噢!星辰与月亮,请俯看着我们,请洒下你们永远祝福的光芒,照耀幸福,因为你们只照耀永恆的爱情——」 呵,永恆的爱情。 黎明听着歌词,耳边还有欢喝声和道贺祝福声,她轻咬上下牙关,吸了口气,刚刚看到婚礼时的兴奋与好奇感已全然消失,麻凉带点嫉妒的感觉,丝丝地爬上心头。 小九转头看了看她,伸手轻抚着她的背,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黎明笑了笑,手绕过小九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待俩对新人都回到座位上后,乐声与歌声也暂停下来,只听狼王再次开口道: 「在大吃大喝以前,咱们,还有奖,当赏。」 伊菲森环视着着安静下来的全场,底下的宾客不少纷纷面面相覷起来。 对维雅纳的朝臣和王室来说,北辰上当而当面刺杀狼王,公主与他和王室,不但没被治罪杀头,还被双双升官成全结亲,进城后除了问天馀党全诛,居然也没有其他政治迫害,这些已经够他们把头磕破一百万次去谢恩了,还有赏? 对黑森狼族来说,上次全军中陷阱,损伤惨重、面子尽失,会议上还有族狼推委谢责,狼王当场雷霆飆怒,都还是不久前发生的难看事。再说,狼族从流亡到返回妖界一路腥风血战打过来,封赏当然一直都有,可狼族里升职不是件易事,且除非是彪炳大功,否则是不会在这样大场合风光行赏的。 还以为狼王是说开场客套话呢!没到真要赏。那,这会是谁呢? 只听伊菲森道:「医官黎明,行事机敏,洞察先机,胆大勇为,以命履责。我军得以全数歼灭问天军团,又在永夜碑一战,即时进言并转移我军进城,诛灭问天。故,赐金月印一枚,升三等职位!」 黎明瞠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九反应极快的用手肘撞了一下黎明,她这才又进入状况,起身领着小九,匆容走到眾目睽睽的走道中间,跪下俯伏在地道:「属下黎明,谢狼王赏赐!」 拓帕端着盛着金月印的托盘走下阶梯到黎明身边,黎明起身,双手捧过装有印的盒子。 「赐坐!」伊菲森扬道。 接着,两个侍者便左右抬着桌子走进来,然后在令风影和子夜中间,把桌子安进去。 她巍颤颤地和小九走到新座位,屁股才刚坐下,就听到一个粗重的呼气声,和锐利的眼光射来。 她转身把装着金月印的盒子递给小九,脑袋炸开似的疯狂倒带,那天自己在悬崖边勘场时,给老闆建议怎么制服问天军团的画面,当时老闆给她下了个狼威,也许诺事成后赐金月印和升职。 没想到,老闆还真的说到做到。 「喀!」 侍者已经开始把珍饈端上桌,音乐又响奏起来,宴会总算开始了。 嗯,不错啊!老闆给我加薪升职,我应该要高兴才对,就算旁边有不满我爆升加职的同事。 黎明端起酒杯,望着酒里的自己,一饮而尽。 菜肴一一上桌,每道都很新奇,都是她没吃过没看过的菜,雪猴燉菜、生棘鱼凉拌海发、牛犊汤红麦麵、蛋炒雷电绵羊蹄筋、蜂蜜冰晶雪花糕…… 「好了啦!你忘了今晚不能多喝吗?」小九看着追加第三杯雪酒的黎明,连忙出声挡酒。 「哦!对齁。」 她努努嘴,叹口气极度不甘愿的放下玻璃雕花酒杯,毕竟恁北今晚姨妈来,再喝下去,不血崩才怪哩! 不然雪酒冰甜甘冽,顺而不辣,灌下去,全身先冷后热,冰火二重天似的,多迷人啊! 「唷!医官是怕不胜酒力出洋像吗?」一个讽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道。 黎明和小九闻声同时转向一旁,令风影正拎着一瓶雪酒,满脸通红斜睨地她。 「令风影大人,我家主子身体最近在调养,不宜饮酒过量,真多谢您关心!」 小九加强最后一句大声瞪着他说,令风影重重哼了一声,拎着酒瓶起身晃过来,碰地一声用力把酒瓶放在她桌上,低头看着黎明喷出一口酒气道:「哎!我瞧您身体向来好得不得了,干起仗来比狼还要狠,屈屈几杯雪酒怎么会醉?您这是太谦虚了吧?」 小九额上立刻爆起一条青筋,黎明不动声色的把小九拉到身后,伸手扯过那瓶酒,抬头冷冷笑说:「令风影大人看来是好酒量,既然如此,我再谦虚下去,也就对不住您了。不如这样吧!我要是比您先醉了,就给您一年的修为,如何?」 令风影抬脚粗鲁的跨到黎明椅子上,一手搁在膝盖上,瞪着铜铃大的眼直逼黎明的脸,喷她一脸酒气道:「人类一年修为恐怕我不够消受,还不如给三年才够本!」 正当小九要爆跳时,两声跺地的马蹄踩了过来,森之隐往令风影肩上捶了一下后狠狠把他往后一扯,带着酒气的脸不耐烦地说:「你有病喔?回去吃你的鸟饲料啦!人家要喝几杯酒干你屁事?你是他相好是不是管这么多?住海边喔?」 令风影骂咧咧的被歪歪扭扭地按回位子上后,森之隐伸手抽起黎明手上那瓶酒,仰头咕嚕咕嚕一连灌了好几口,然后拉过她桌上的酒杯,把酒瓶凑到杯旁倒进去,歪着满面泛红的脸,吐着酒气说:「跟鸟鸟喝没意思,不如跟我喝比较实在,人马的酒量向来比鸟鸟们强多了啦!」 黎明简直哭笑不得的看着被倒到满溢出来还在倒酒的森之隐,正伸手要抬起他手里的酒瓶口时,一隻手突然从上面伸下来,倏地抽走森之隐手上的酒瓶。 「我想人马的酒量也不是很好,而且医官似乎不想和你喝酒,你不妨去和旁边的鸟鸟一块拼酒量,他看起来很乐意。」 锦辉不疾不徐地看着醉醺醺的森之隐道,黎明眨眨眼,就在这时,身下一股湿热潺潺流出来! 啊干你娘靠北!果然姨妈来根本不能喝酒啊啊啊啊啊! 她触电似的立刻站起来道:「抱歉失陪了!」 她推开锦辉、火速跨过瘫在地上的森之隐和歪坐在桌旁的令风影,直奔热闹的宴会厅门口! 温柔 她几乎是用光速走向宴会厅门口,宴会厅里正热闹暄嚣、酒酣耳热,加上音乐,因此在场没有谁对离场的黎明多加注意。 她疾步转进厕所,就在准备把门给关上时,猛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多带棉条啊啊啊啊啊啊! 黎明白眼翻到后脑勺、捏紧拳头,往自己脑门上狠狠一敲! 看来今晚不掐死自己一千万次是不够了! 得先想个办法才行,毕竟宴会才进行到一半,自己今天还领赏,而且狼王好像还在,比老闆早早离开,这会就闪人似乎不太妥当—— 她伸手往裤襠一摸,低头一看,心里不住叫苦连天,该死,这根本已经把裤襠染色了嘛! 一股湿热再次如潮水般流出,她赶紧转身衝进厕所,抽掉早就吸炸的棉条。 早就知道不喝酒、不贪杯了啦,呜呜呜—— 蹲到确定暂时没再流了后,她穿好裤子抓起旁边的亚麻布去外面的洗手台打湿,再火速回到厕所脱裤清理。好在宫廷宴会厅的厕所还真不是普通的级别,洗手台是冰雕喷泉,马桶也是导溪流进来,还有简易的阀门控制冲水量,也备有一条条乾净的亚麻布,不然自己一定只能回房里更衣了。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总算走出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白衣,下面晕着一片红,而夜晚的气温冷得自己牙关打颤,于是铁了心管啥门禁去死、直接回房了! 就在已走到离宴会厅很远的长廊上,准备施展空间移转时,一阵疾促的脚步声传来,吓得她赶紧翻过墙,躲进廊墙外的花园。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是两个人。 「哎!我说你啊!不能喝酒就叫管饭的换成其他的饮料,不然你这样每次都要事先吃避酒药,这药副作用多强,你也不是第一次发作了,当王也不是这样逞强的!」彩月又急又忧的说。 「我知道,你先回去,等药劲缓过了我再过去。」伊菲森呼吸粗重的说。 只听彩月吐了一口长气,以及远去的脚步声。黎明只觉现在人生真是黑白到谷底,今晚到底是怎样,比光天化日下踩到狗屎还要凄惨百倍。 她现在真心无比的祈祷老闆的避酒药副作用是丧失嗅觉—— 这时,一阵冷风迎面刮来。 「谁!」 伊菲森厉声喝道,挫得窝在墙廊旁的黎明,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喝——」 一个痛苦的吸气声,接着是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粗重又疾促的哮喘声。 黎明听着墙上外的声音,闭眼狠狠咬了咬下唇后,便翻过墙,跳进走廊。 她弯腰把跪倒在地上的伊菲森扶起来,靠坐在墙廊旁边,迅速检查他的状况。 看起来这个避酒药的副作用,是让服用者產生急性的严重气喘。 她蹲在旁边,稍微拉开伊菲森的衣襟,把手轻轻地覆在他胸上,释放轻微的灵力到他皮肤里。 虽然现在没有扩张气管的药物,不过,用外来的力量注入或许可以,因为外来的刺激会让经脉扩张,也让气管扩张一些,以减缓急性症状。 黎明七上八下的看着眉头紧皱还痛苦闭眼、大口喘气的伊菲森,一边暗暗祈祷这从来没试过的方法是有效的。 终于,伊菲森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也睁开眼睛。 「本王没事了。」伊菲森低沉的声音道。 黎明赶紧停止释放灵力,把手缩回去,脑袋疯狂转着该瞎掰出什么说词来解释才好! 「刚你可听到什么了?」 「回答王上——」 「不准说出去半个字,否则本王不会轻饶你!」 「是。」 黎明跪在地上低头答道。老闆的用字虽然很兇狠,但语气却听不出来什么威吓感。 空气里陷入一片沉默,儘管她微微垂着头,仍能感受到旁边伊菲森扫视的目光,她暗暗祈求老闆快点走啊拜託…… 这时,一件黑衣轻柔地落在她的大腿和膝盖上,而衣上热热的馀温瞬间暖了下半身。她有些受惊的抬起头。 「早点回房歇息吧!夜深了。」 伊菲森从地上站起身说道。 「如果还饿的话,叫玄九去西宫的膳房拿点消夜,红枣茶和蜂蜜冰晶蛋糕也有。」 黎明眨眨眼,仰头望着他。 欸,所以你刚是有看到我连吃了三条蛋糕是嘛……不管啦!反正,总之,蜂蜜冰晶蛋糕太好吃了嘛! 伊菲森深蓝色的眼回望着她,俊美的脸在走廊旁的灯火照映下,看起来温柔许多。 他转过身往前离去,黎明拎着那见暖呼呼地黑衣也站起来,这才发现,这是件披肩。 嗯,这是给我,遮、裤、子、的、吗? 「黎明。」 伊菲森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 她感觉自己额上浮着好多条线,等仍努力压下尷尬镇定答道:「是。」 「身子调养好后,记得熬鸡药汤过来。」 「好的。」 目送伊菲森走向宴会厅后,黎明这才施展空间移转,一个转身,便回到自己房间。 嗯,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呼弄老闆了,因为老闆居然记得三个月出征以前,自己随口答应进城后要天天燉汤给他喝这种小事! 黎明将那件黑色披肩折好放到桌上,带着还在大爆发内心小剧场,嘟嘴走进浴室。 —————————————— 屏退所有侍女后,偌大的洞房里,就只剩他们俩。冰雕花的窗外冷风呼呼,摇曳的烛光将浅桃红的床和纱帐,映得格外温柔。 已经卸妆完的玉玲瓏坐在床沿,手绞着衣裙,只觉心从来没有这么慌乱和幸福过。 「累不累?」北辰在床沿上也坐了下来,转头望着她轻声问。 「嗯,不过,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继续低头轻声答道,眼前浮现那天俩人拥吻的画面,觉得脸颊发烫。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和热热的脸蛋。 曾以为一辈子远如天边星星只能远眺的爱人,现在却就在身旁。 幸福地好像做梦似的。 「那个,你不会介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随着他轻抬起自己脸颊的大手,有些不安地问。 北辰微微笑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道:「我介意的是他们都对你不好,和你的幸福。」 玉玲瓏甜甜地掛起一个笑,轻轻地靠进北辰宽厚的胸膛,拉着他的手,问:「北辰,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坦诚。」 「你说。」北辰一手臂环过她的细腰,往自己身上搂紧了。 「过去,我不想和他们有任何子嗣……所以……其实……我一直在服用……避孕的药物。几天前停药了,御医来看诊……说……以后,可能,很难有孕——」 「我一点也不介意。」 北辰另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紫灰色的眼眸,道: 「你知道我过去的遭遇的不公,我曾因此而愤世嫉俗,甚至自爆自弃,消沉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十二年前的夏天,我第一次在皇家游猎见到你时,就再也忘不了你的倩影。 你好美。 从那天起,想你,护你,成了我人生新的曙光。 我总是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在朝廷和王室间的险恶、无奈、残酷里,坚强的,努力的,不服输的,为了维雅纳,为了王室,用生命和幸福,向命运勇敢的博斗。 而我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默默地在旁边守护你,护送你出嫁,护送你陪问天出巡,护送你穿梭在暗潮汹涌的宫庭里,独自去涉险一场场的政治。 所以,那天清晨春草假冒成你,她说,我不想再受制于人,当时我便信了。 但不管如何,只要是能为你做的,我也愿意用生命去为你争取一点任何的转机。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会有可以,牵起你手的这一天。 我再也不用远远看着你,想你了。 玉玲瓏,亲爱的,我爱你。」 玉玲瓏再也止不住又悲又喜的泪水,纷纷滑落下脸庞。 北辰低下头,温柔吻着爱人喜极而泣的湿润脸颊。 她一颗心砰砰有力地撞击着胸膛,是的,我活着,从现在起,自己的人生,不,是我们的人生,不一样了。 她搂紧了他,唇对了上去,一阵又深又浅的缠绕后,才松开,她脸贴脸的轻声道: 「北辰,让我,再一次重生。」 他欺身压上来,衣带滑落到了地上,光滑的肌肤紧紧地贴着,拥着,摩梭着,炽热地彷彿要燃烧起来。 听着彼此越来越疾促的呼气声,那愈来愈粗鲁的吻,和深入的坚挺,她只想这辈子,永远被他佔有,永远和他在一起。 永远的。 虚情和真意 今早风雪暂时消停,难得的冬阳露脸。在红毯铺地、白墙掛画的办公厅里,坐在案前办公的伊菲森,对着一旁站在书架上翻阅书籍的锦辉道:「昨晚你应该也乾了不少瓶酒吧?不过看你今天还一副挺有精神的样子,今早朝会上其他官员,一个个看起来都要死不活的样子。」 锦辉抱着几本挑好的书,走到案前叠放成一堆,答道:「是乾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有一半人类血统的关係,才会比其他狼和生灵还耐酒一些吧!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在喝的。王昨晚倒也喝了不少,伤也还没痊癒,又服用药物,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很伤身的。」 伊菲森放下笔,抬头看着锦辉道:「嘿,你讲话怎么跟奶奶一样?不是叫我赶快找匹母狼谈感情,就是叫我别老是逞强。本王何尝不想,可这些事哪有嘴上讲讲就能做到的?」 「哎!那不是讲话一不一样的问题。感情这事,我不好说。但逞强这事,王上总得为自己的身体多着想着想。」 伊菲森用尖尖的白色指甲刮了刮自己的下巴,一边斜斜地瞥了一眼他。 你们这些傢伙,就只会出一张嘴,讲得跟唱歌一样简单……我要是自私一点常为自己先考虑,那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你们,都吃什么拿什么呀? 有几匹狼是真心为我着想而做些什么哩……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无奈地瞇起狼眼,伸手掐掐自己的肩。 伤养的不错,已经快好了,黎明的药挺有效的。 「王,总武督已候在门外。」 「叫他进来。」 锦辉好奇的看向伊菲森,什么大事,需要一早就把婚假才第一天的北辰挖起来干嘛? 「微臣参见狼王。」 「嗯,旁边椅子坐着。就问你几件事。」 北辰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战战竞竞地走到旁边垫着红色椅垫的雕刻木椅上,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前,搂着新婚爱妻睡得正香,就被侍女摇醒,说是狼王找他,但没说是什么事,他不敢担搁,立刻漱洗换上朝服,一路坦特不安地火速赶来。 不会是狼王后来想想,半个月前永夜碑一战的乌龙刺杀,放过自己太仁慈了吧?想丢给自己几个难办的事情,没办成办好就提头来见之类的—— 只见伊菲森用指甲搔着下巴,语气不轻不重地道:「北辰啊!婚假第一天就把你召来,说这事重要到也还好,说严重也没那么立即。」 北辰吞了一口口水,心脏狂跳起来。 「本王认为,自从我军进城后,除了破坏问天所有的法阵、眼线,和剿灭所有的馀党后,宫里和整座城重新的结界设置、通行规定,是有些紕漏。 昨晚,本王在宫里撞见有人施展空间移转自行来去。虽然是自家人,会空间移转的眾生,在世上也确实稀少,因此宫廷门禁会设置禁止空间移转的城并不多。 但考量到天下未定,城里才易主改朝不出一月,安全管制是该当再严谨些。 本王想,这事应该今日半天就能搞定了,不会耽误你多少婚假。」 北辰吊着的一颗心这才完全放下来,赶忙道:「是,微臣立刻去办,办好后立即回秉王上。」 「嗯,去吧!」 「是,微臣告退。」 锦辉等到北辰一出办公厅,便问:「王可是昨晚看到黎明施展空间移转?」 「嗯,是啊!还一头撞在本王身上哩!昨晚见她脸色不太好,今早朝会上也是。哦对了,说到她,你应该知道吧?她虽然升了三等职,但还是需要对你上呈每日的职务进度,也就是你还是她的直辖司长。」 「是,我知道。」 伊菲森把一卷批完的公文扔到改好的那一堆上面,又说: 「还有,本王准她再放五天假休养。」 锦辉望着他,语气平静地道:「王,前几天她病假时的事务有玄九和风信子在负责,她的身体状况目前来看,五天是不是太短了些——」 「不短。你也看到了她昨晚升职后,坐你旁边那些傢伙是怎样的反应,而其他狼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在忖度什么,本王也很清楚。 再说,要放休养假,谁不想?本王比你们谁都更想!再多给她假,本王要怎么当家?每隻狼总想着为什么他得到的比我还多,就不会先看看自己付出多少做多少。 你想想那天咱们中计大逃命撤离,晚上开检讨会那个鸟样,东推西怪,难看死了!」 伊菲森拉着脸拿起下一卷公文,稍微用力的打开、咚的一声摊平在案上边说。 「是,属下知道了。对了,今天雪停了,要不,一起去狩猎?」锦辉识相的答道。 「好主意,有好一阵子没咬破会爆血的喉管了!」 —————————————— 从早上开会、应付来恭贺她升职的同事,不只是狼族,还有维雅纳的官员,有一大半她压根不熟没说过话,甚至根本见都没见过的。 忙完回到房里时,已经过中午了。 黎明换下衣服就直接拉上被子躺平,顾不得整个早上和中午,只吃了一碗麵外加一粒止痛药而已。 不过比起肚子饿,生理期的闷痛更让自己没啥胃口。 「欸!你物吃……颠东伊……爱睡喔?」小九一手捧着装得满满的碗,一手抓着汤匙,两颊也塞得鼓鼓的,站在卧房门口看着已经窝上床的黎明,艰难地挤出一句口齿不清的话。 「不吃了,你吃吧!」 「吃一点再睡嘛!你昨晚才升了官,伙食就升级了耶!连我都觉得好吃,起码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小九吞下满嘴的食物说。 「嗯。」黎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好啦!不吵你睡觉了。」小九有些自讨没趣的轻轻带上门离开。 讲实在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很懂她在想什么,有时候又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黎明从以前到现在都讨厌应酬,然后,现在需要多休息。 小九回到饭桌,风信子啃着一条生鹿腿正欢,瞧着小九一个人,问道: 「师傅是不是太累、还是心情不好啊?怎么不一起出来吃?昨晚不是刚升职了,还有很多人跑来恭喜,心情应该不错啊!狼群里升职不是件容易的事耶!」 「你别看那些早上跑来祝贺送礼的人那么多,其实真心的没几个,不是巴结,就是等着看她笑话。而且我们又不是狼,是外来加入的,现在突然一飞衝天,不被嫉妒才怪呢!有些傢伙啊!脸上笑笑的,心里往往不是那么想呢!」 「蛤!是喔!」风信子嚼着鹿腿,歪着头,非常认真的思索小九这翻话。 哎!这小子怎么还这么单纯?年纪也不是儿童崽了,从小就跟着狼群在乱世里东征西讨的,世间炎凉百态应该看得比我们还多才对啊! 「总之,让她睡一会,等一下吃完我们下午赶快把事情做一做,然后收工早点休息。」 「好喔。」 一个下午,一鸟一狼认真的把御医所分来的工作能解决的都解决了。 「那个,狼王的药是不是黎明自己会处理我们不要动啊?」 风信子打开最旁边的药罐,抽动鼻子问。 「嗯,是的。还有桌上那叠有关怀孕的书籍也不要动。」小九把分类好的药籤一张张拿起来再检查一次边说。 风信子瞧了瞧那叠书,忍不住好奇的拉拉她的袖子,放低声音问:「姊,师傅是不是想要嫁人婚了啊?」 「蛤?」 「欸你小声一点啦!因为那个啊!不然,干嘛要借这么多本?」 风信子指指那叠有关怀孕的书,小声问。 小九又气又想笑的翻了个白眼,说:「那是你师傅给人看病需要的资料啦!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喔!」风信子抓抓头点头应道。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进来说:「玄九姐姐,清晏城主来了,要找医官大人。」 「你请他晚点再来,就说黎明身体——」 「请他在门厅稍坐一下,我一会就过去。」黎明的推开门说,说完,又关上。 风信子瞥向小九,一脸「看吧!刚就叫你小声一点」的表情。 小九摊摊手,便走去厨房泡茶了。 更衣洗脸后,黎明便走向门厅,只见一高大男子正佇足在一幅掛画前,一身乌黑与深蓝色的袍子,系着银蓝色发带的淡蓝色白长发披在背后,胸前七彩光晕的宝珠,腰间掛着长渊剑,风度翩翩,正是清晏。 「不好意思久等了。请坐」 「哪里,是我打扰你了。昨晚本来要来给你敬酒祝贺升官,结果玄九说你已经先行离开,今早朝会也忙。刚才才间下来。身体还好吧?见你这两日气色不太好,想来也是这百日雪地长征,太累人了。」 黎明拉了拉披肩,拿起小九送来的茶壶,给清晏倒了茶,说:「是啊!经过这百来天的雪地长征,确实要花些时日修养身子,省得撂下病根。你呢?大明城最近怎么样了?」 「还行了。城里的事务都上轨道了,等安琪莱公主婚假一结束,就要跟狼王拟定关于各城的货币、交通、官方语言文字等统一成一个标准的大事,为之后天下完全平定后提前做准备。另外,狼王应该是只打算恢復黑森王国原有的版图,没有扩张的意思。」 「也好,毕竟依黑森王国原有的疆土,在妖界是幅员辽阔的大国。若再兴兵扩张,反而会让天下更加动乱。」 「也是,这百年的战乱大家都厌烦了。对了,天下太平后,黎明大人有什么打算吗?」 黎明轻轻放下茶杯,眨眨眼说:「叫我黎明就可以了,别见外。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也没什么,只是总觉得你不是一个追求荣华富贵之人。像你这种高人,通常会选择功成身退,图个参与时局的风云歷史机会罢了,顶多留个名在史册。就,纯粹好奇问问,没什么意思,若不便回答,也没关係,当我没问过。」 清晏拿起叉子,取了两块小九端来的冰晶蜂蜜蛋糕放在盘子里,放到她面前。 「嗯,老实说,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回老家,还是继续周游列国。毕竟,老家是靠法术和关係,在乱世大发横财的,所以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是长女,就算是,我也不想继承和主持家业。」 「嗯,了解。对了,说到去留,那天狼群中陷阱大撤离,晚上开检讨会的情况我听说了,狼群向来注重团结和合作,而且居然还敢在狼王面前推委塞责,真的是满扯蛋的。」 「但也没办法,我跟小九不是狼,是外人。不要说是人性,天底下眾生心性其实都一样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黎明嚼起第二块蛋糕,实在是好吃极了。 清晏微微笑起来说:「亏你看得真开。我还担心你之后会在狼群里明里暗地被刁难呢!你尔后也打算继续当医官吗?这职位还真是太小看你。」 黎明咯咯笑起来道:「城主大人太抬举我了,其实不要说狼群,其他官员有的已经开始对我有意见嘍!不过,这个职位对我来说刚刚好,而且还能让我持续精进医术。要杀敌,狼群各各都是一等一的好猎手,我没事就别掺和进去了。」 「嗯,但你当个谋士也不错啊!」 「没关係。我已经杀业太多,好歹当个医官能帮自己死前积积功德。」 「砰!框瑯!」 隔壁房间突然传出东西倒地碎裂的声响,两人猛一回首,接着里面传来风信子的喊声道:「抱歉我刚不小心把药罐碰到地上!我会收拾好!」 「抱歉,我去看一下小徒弟。」 黎明立刻起身走到房间查看,见风信子慌张的拿着扫把和畚斗正努力扫这满地的碎瓷片,有块太大片扫不起来,只好伸手捡。 「唉唷!」风信子抽回被瓷片划破的手指,黎明拉过他的手,从指尖释放出灵力注入伤口。 风信子可怜兮兮的看看一下就癒合的伤口,又看看旁边帮忙收拾的玄九姐姐,再看看黎明, 师傅目前没有骂过自己,但被唸一顿少不了,而且今天还有城主在—— 「好了,手去洗一下,都弄完了吧?过来一起吃块蛋糕吧!」 「师傅,对不起。」 「没事,下次注意就好。」 黎明轻轻拍拍他的脑袋,然后带着洗过手风信子回到门厅。 「见过清晏城主。」 「别跪了,现在大家都下班啦!到这来坐吧!三个多月不见,你长高不少呢!」 风信子高兴地咧嘴瞇眼笑开了,坐下来拈起一块蛋糕,大口吃了起来。 转眼间天黑了,风信子回家前,清晏还大方的给了他一小袋钱,说这是明天要他来府上帮忙公务的薪资,让他喜孜孜的回家去。 「里面该不会都是金币吧?」黎明问。 「你也猜太准了吧!就给他贴补家用,风玉子的事,我也感到很难过。孩子都还那么小,他自己也还没办法完全独立就失去兄长的庇护,辛苦他了。我儿子女儿要是还在,也是他这个年纪,当年餵养我员外家的小主人,也是这个年龄。」 黎明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开始思念妻儿的清晏,只好收拾了下桌面,打算留他一起吃晚餐。 半夜出发 就在小九帮着黎明把拿回来的晚餐端上来时,侍女来报,说是锦辉来访。 黎明眨眨眼,说:「这样吧!大家一起吃晚餐好了,我去带他进来。」 喂喂喂,你们这些傢伙,还让人休不休息啊? 小九接过黎明递来的燉汤,心里无奈又有些恼怒地想,转身进房将汤锅放到桌上,对清晏道:「城主大人,锦辉来访,不介意一起用晚餐吧?」 「锦辉?哦?可以啊!」 清晏看了看窗外已经全暗的夜色,才发现已经傍晚了。 锦辉这么晚的时间来黎明这,做啥? 「没想到城主大人,今日也来做客,晚上可好?」 「可好了!今日下午本来要去进謁狼王,但拓帕说您陪王上外出狩猎了。」 一进门,锦辉气质彬彬的问好后,一边将手的饭盒和捲着褐纸的长包裹,放到桌上,坐下来笑笑道:「是啊!难得今日风雪消停,就陪王上外出转转。今日运气不错,逮着一头母鹿,城主大人不嫌弃的话,一起嚐嚐。」 清晏望着锦辉将两层的饭盒揭开,又瞄向长柱型纸包裹,几片雪白的花瓣从未密封的上面探了出来,又看向他一身没银边图腾的黑衣便服,瞬间懂了。 「谢谢锦辉大人好意,不过现在时侯不早了,在下明日一早还要去进謁狼王,得回去准备准备要呈报的文件,先失陪了,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辛苦了。现在外面风雪又刮起来,早点回去的好。」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黎明起身说,跟着拜别完的清晏走出房门。 「喂!你今晚打算待多久?不会留宿、吧?」 坐在一旁小九,把碗筷排好,大力加强最后一个字问。 锦辉一脸无辜的拿起碗舀了还在冒烟、香喷喷的鹿肉蔬菜粥到碗里,道: 「嗯——不知道耶!如果你家主子想要我留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囉!」 锦辉将舀八分满的热粥放到黎明的位子上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丝绒布包推过去给她,笑嘻嘻地说:「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凤凰大人笑纳,尔后在你家主子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 「果然色狼心机都很重。」 小九挑起眉嘟噥道,狐疑的松开绳口打开沉甸甸的布包,接着里面的东西让她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一颗颗的各色艳丽的宝石、炫目的彩色鑽石、一粒粒的黄金豆子、一块块的玉石、圆鼓鼓的多色珍珠,闪得她鸟眼都快瞎了! 这这这,靠北,以前在湘家也没一口气看过这么多上等可口的宝物啊啊啊啊啊! 果然征服天下时四处搜刮金银财宝都是古今中外三界六方必备的行程之一! 「素闻凤凰除了鲜花和露水,未经邪恶和慾望污染的玉石,也是难得一嚐的珍饈。想必您跟着主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嚐到此等佳肴了。」 看着鸟眼凸瞪又狂嚥口水的小九,锦辉轻眨眼,又扬起嘴角,加码送了一个邪魅无比的笑容,把这小鸟电得晕呼呼的。这时黎明的脚步声传来,小九这才回神赶紧把布包口束好束紧,塞进怀里。 「让你久等了,我们吃吧!外面好冷啊!」 黎明搓着冷冰冰的手坐下来说。 「我下午吃很多点心,现在很饱,你们吃吧!就不吵你们囉!」 黎明错愕的看着离开饭桌大步走出房的小九,严重怀疑这小鸟今天吃错药了吗? 「小黎,你吃吃看,鹿肉蔬菜粥,我亲自做的。今天下午猎来的,很新鲜。」 「哦!好啊!看起来很好吃呢!」黎明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吹凉。 哎呀!吃错药就吃错药!不然这杀风景的臭小鸟在是要约屁会啊? 心底最后一句,让自己猛然吓了一跳。 「嗯,怎么了?太烫了吗?」 「嗯啊,没有啊!不会。」 她赶紧低下头,小小的吃了一口。 「对了,小黎,这个送你。」 「谢谢,这是什么?」 「你打开来看看唄!」 她好奇的拆开他递过来的长褐纸包裹。 是三枝开着花的梅花枝! 「谢谢!」 见她抱着梅花枝开心又害羞的样子,他只觉心里漾起一片甜,柔柔地笑道:「今天下午回来的路上闻到梅花的花香,想来折几枝插在瓶里摆在屋内,挺好看的。」 「嗯!真的好香,我闻到了!我现在插上!」 黎明抱着梅花枝,走到窗边就着一个空的白瓷花瓶,拿了一杯水倒进去晃了晃,开窗倒了出去,又重新倒水,把梅花枝一一轻插进去。 她认真的侨着位子,又有点烦恼,自己以前完全没做过像插花这么文艺淑女的事情呢! 倏地,一隻手伸过来,将花瓶转了个角度,道:「我倒觉得,最后一隻插在这里不错呢!」 她侧过脸抬头望着温柔俊美的他,明亮的橘眼格外的晶亮,忽然自己脸上和唇热了起来。 她低下头赶紧把最后一枝梅花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 怎么有种错觉和感觉。 自己就算不是时空的旅人,不也是天地间那最短暂的过客吗? 还能奢求一个幸福? 「锦辉。」 「嗯?」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生命特别有限,又早注定了气运,你还会想要去试着争取想要的,即便可能会失败甚至最后不符合自己的期待?」 锦辉微微侧着头,几秒后道:「会。毕竟连试都不试的话,我想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生命总是起起伏伏的,谁都一样,最怕就是一生后悔太多。」 「嗯,也是。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黎明温柔地起来走回餐桌说。 —————————————————— 窗外的冷风把窗户撞击的嘎嘎响,窝在壁炉前金色沙发上的离天,抱着大腿上沉睡的白色大鸟儿,抚着他纯白色的羽毛,看着壁炉跳动的火焰,陷入沉思。 问天败了,而且败得比恪天还要彻底。 如契约上所同意的,一但失败,灵魂灰飞烟灭。 儘管一开始还挺顺利的。 不过不意外。 毕竟问天当初主动找上自己交易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不是,更准确的来说,是应配得上他才智该有的人生。 他也依他付出的条件,为他改命。 他用来交换的代价,是爱情。 记得当时他为此还犹豫了很久。 而自己每当看到他和公主那个互动,谈过爱恋、结过婚,还曾有过女儿的自己,一点都不难猜出,这明知自己已经卖出爱情的傢伙,从来就没有想要放弃爱情。 该说蠢呢?还是傻呢? 哼,说别人,自己也是吧! 明知天命如此,还硬要闯。 近四十六年前,妖界比现在还要乱,生灵涂碳,梟雄与英雄,强盗和仙圣,罪恶和功德,不过是在无数成与败间不断转换。 孰对?孰错? 也许世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对与错。 人也好,仙也好,妖也好,精灵也好,其他生灵都好,本性最原始的欲望,一但原本约束的法则被推翻,这些慾望就如野火效应般,越烧越烈,越烈越广,最后把世界焚烧怠尽,新天新地诞生,然后,又轮回般再次兴盛、衰败、破坏、重生。 当年他改道,凭着老天生给他的天命,和过去大半辈子磨练出来的才干,虽然在这当中不得不找了几个打手代劳,自己在后面操控运筹,但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拿下大半山河,这当中包含了早已灭国半世纪的黑森帝国。 他找了六个同伙,这六个同伙,有人类,也有妖精,他们与自己签下契约,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或是某种特定的目的。 而每一次签下的契约,他很清楚,这些都不会长久。 前半的时间,一切依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的还蛮顺利的,征服了好几座妖界重要的城市、要塞、粮地、矿区等等。 直到黑森狼族又东山再起、捲土重来,二十多年来,当初六个部下,不如说是听命于他的同伙,一个个都死了,剩下恪天。 难道天运真的不可改变?还是自己误解了当时窥探到的天机?还是自己看得不够透彻、抑或是只窥探到一小部份? 不对,如果真的不可改变,那么,那个横空出世的女人,同自己一样,生来就带天命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天也有被飞来意外的时侯? 他抱着沉睡的白鸟,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跳动的火堆。 时时舞动的火焰映着他的褐发和琥珀色的双眼,表情凝结着。 在这样下去,就是一个输字。 不过,我可不想输得那么难看。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白鸟轻轻放到一旁,站起身,走向墙壁旁一个半人高的雕纹木柜,拉开最左边的柜子,取出一块血红晶莹的方石,再松开束在脑后的小马尾,扯了根头发下来,穿过血色方石,两手一拉,成了褐色的皮绳,戴进脖子后,朝房门走去,正要伸手向门把时,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停下来,改成握拳,往金浮雕的门上,轻重不一的,叩了七下,然后,再稍微退到一边。 几分鐘后,门从外面打开,穿戴整齐的恪天看了一眼门旁的离天,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离天大人——」 「这么晚了一定在床上办正事吧?」 「我——」 「进来,走吧!」 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嘛…… 恪天心里忍不住碎念,一边赶紧跨进房里。 离天关上门,握住黄铜色的门把转,往左转了六圈,再往右转了六圈后,稍微用力将门把往前推到底,朗声道:「格拉朗外的小径。」 说完,后退了三步。 门自动敞开,冬夜里冰冷的白雾袭来。 恪天打了一个冷颤,裹紧了衣领问:「离天大人,我们要去哪?」 「修道院。」 说完,便跨入大雾中,恪天心里叫一声苦,赶快跟上去。 大半夜去修道院?哈嘍!就是心血来潮怀念以前少年时的往事,也不是挑这个时辰去的吧? 脚下软沙沙的,积雪不是很厚,不会很难走,但四周一片漆黑闃静。 往前走了一小段,离天突然停下来,他来不及煞车一脚踩到离天的后靴根,接着狠狠往他后背撞上去。 「哎!别走那么近。」 「抱歉。」 他往后退了几步,现在眼睛比较适应黑夜,稍微能看清楚周围的景色。 他们似乎正走在一条小径上,两旁是深黝黝的树林。 离天往右边看了看,然后往右边招了招手,轻声讲了一句话。 听起来是妖精语,又好像不是。 一阵轻微的细碎脚步声逐渐靠近,打破寂静的四周。 儘管自己和离天都是会法术的魔法师,但现在这种场面,简直诡异至极。 一团白色的幽光伴随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绷紧了神经。 一隻形似狐狸的半透明生物,窜了出来,白色幽光正是从牠的尾尖上散发出来。 离天蹲下身,朝那隻生物招了招手,低声轻柔的说了几句,牠犹豫似的甩了几下尾巴后,便跳到离天旁边。 离天一边说话一边抚摸牠,接着站起身,对一脸懵逼的恪天道:「走。」 他摸着鼻子跟在离天后面继续走,那隻生物在前面领路。 他听说过,厉害的术者可以透过话语来施术,低等功力是命令,中等功力为操控,最上等的,是用话语,来迷惑、魅惑施术对象。 这貌似狐狸的生物,大概是森林里还未修道成精的生灵之类的。 地势越走越高,应该是在上坡中。 有了小狐狸微弱的光芒和引路,走起来快多了。 不一会,他们来到一个山丘,因为下面可以俯瞰到一些火光,似乎是一个村庄。 但再多看一眼,却发现这些火光不太对劲。 火光彷彿是被喷燃出来的烈焰,疯狂跳动和迅速蔓延。 尖叫和喊声不时被冷风引引约约送来。 小白狐缩了缩身子,抖抖索索的吐出一串话,离天蹲下来摊手给了牠一片冰晶似的东西,然后牠便叼起来一溜烟的窜进树林里消失了。 「离天大人,去看看吗?」 离天凝望着山丘下的熊熊的火光,几秒后,道:「嗯,去看看吧!」 一道冷风划过,两人的身影便瞬间消失。 深夜桃花与境外桃花 「卡法尔,他们数量太多了!先撤了吧!」 「不行!现在撤得话,只会让他们更猖狂!而且村民们怎么办!难道要他们一直躲起来吗?」 结界里,一身白衣的卡法尔气喘嘘嘘的紧握着钝剑,跪在地上摀着大腿上渗血的伤口,一旁的红发男子扬手射出白烈的雷火,瞬间劈死了扑过来的两隻妖魔。 从四面八方匯集而来的妖魔越来越多,已对他们两人形成包围之势,为首的如象般巨大的双头红色猛狮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道:「绝修罗!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为了女神官背弃魔族投诚人类!你以为那些下三滥的人类会接纳你吗!也不照照镜子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你闭嘴!我做了什么决定都不是谁可以干涉!」绝修罗猛地张开红色带尖刺的翅膀,爆涨出六条手臂,卡法尔见状急忙大喊:「等一下!」 双头猛狮轰地踏出一掌,瞪着铜铃大的眼道:「别以为没吃人的你还跟以前一样勇!神官!你自以为渡化一个恶魔,神就会赦免你动情不贞的罪过吗!老子今晚就杀了你们两个天真的白痴!」 说完,张开两张大口,发出如雷鸣般惊天动地的狮子吼,震碎结界,把两人往后弹飞数尺! 糟了! 卡法尔只觉得耳朵和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全身彷彿被空气狠狠捶过似的、五脏六腑都震烂了! 双头狮利爪一刨,后腿如离弦之弓飞弹而起,扑向瘫倒在地上的卡法尔! 前方还半跪在地上绝修罗怒吼着张开翅膀往卡法尔飞衝而去! 这时一道红白光风行雷厉的瞬劈过来,将半空中的双头狮劈成两半! 「恪天,去看看神官怎么样了。」站在绝修罗前面的离天语气平静的说,一边环视着四面密密麻麻但已退后了几尺的魑魅魍魎,抬手凝聚灵气,准备召唤法器! 倒在地上双头猛狮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动过来,下半身顺着黑色的黏液蠕动过去,开始与上半身合起来,他张嘴低吼道:「大胆!什么人!竟敢如此嚣张坏了本大爷的好事!」 红白色的灵气匯集成一根散发金光的细柱,再往柱头柱尾生出各一大红白色莲花! 离天握住法杖,将饱含不屑的眼神瞥了过去,呵呵地轻蔑笑了两声,道:「唷!不过是多长了一颗头颅的大野猫,带着一群几千万的小精灵到处调皮撒野,就嚣张成这样,可怜哪!」 四面如海的各路妖魔顿时爆出一阵涛天怒吼,数十隻张牙舞爪的往离天怒扑而来! 只见离天眼也不眨的将法杖猛力一挥,风雷般的红白灵刃瞬间斩灭! 离天将双头莲花法杖一拧,半开的莲花立刻闭合成尖锥头,一股威猛凌厉的灵气蹦杀开来,把方圆围攻的妖魔们向外震开十馀尺,然后用懒洋洋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道:「好了游戏结束,你们的时辰到了,我从年轻到现在向来都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臭法师!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杀!」 双头狮咆哮道,便带头衝杀过去!所有的妖魔各放大绝排山倒海喊杀而来! 「莲花出淤,绽破邪恶,万魔——」 离天一手握着莲花法杖,一手掐诀,面不改色的平静朗声诵道。 「净伏!」 状如莲花的红白灵光图样,霎那间由离天脚下外扩,将方圆百里的妖魔登时横扫的灰飞烟灭!接着化成片片红白的莲花花瓣在空中漫天飞舞,令人窒息的瘴厉邪气也被莲花的清香取代! 卡法尔和绝修罗瞪目结舌的看着在纷然花雨中,缓缓走过来的中年男子。 青衣楚楚,褐发后梳,琥珀色明眸,下巴整齐的鬍子和端正的五官,脸上的皱纹稀疏有致,腰系银带,脚蹬长靴,衣矜别着一枚镶金红宝石星芒胸针,风度翩翩,气宇超绝。 「在下和同伴本是想来村庄借宿一宿,但现在看起来不太合适了。敢冒昧请问神官大人,您的修道院在这附近对吗?是否能借住呢?」 被恪天及时抢救过来的卡法尔,赶紧站起来行礼道:「多谢尊者出手相救!敝院一直都很欢迎远道而来的旅人借宿。容我为两位带路!」 「感谢您!」离天微笑说。 —————————————————— 跟在旁边恪天瞄着眼前带路的神官,内心小剧场再次爆发起来。 刚刚那个绝修罗已经先离开了,八成是避嫌吧!嘖嘖嘖,看来他应该跟这女神官关係不斐啊! 不过,就算他投诚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纳的吧?何况是修道所,毕竟,这些衣冠华贵的宗教人员,比妖魔还险恶还难搞的人不在少数哩! 话说,主子半路出手相救,藉机去修道院到底要干嘛? 「房间在这里,里面都有浴室。饿的话,我去准备点食物。」卡法尔为他们开了房门说。 「哦对了,听说,松擎院长曾经在这里授课过,也在这里退休,是吗?」离天彬彬有礼的问。 「是的。她老人家这几年眼睛不大好,几乎看不太到了。前阵子才刚过完九十岁大寿呢!您以前是她的学生吗?」 「嗯,年轻的时侯在别处修道所跟着她学习过一段时间。其实这次远道而来,是想见见她。」 「哦原来是这样,院长她——」 「卡法尔,是不是有客人?」 一个削瘦微驼,身着连帽白袍的老太太,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走廊转角问。 「啊院长,是的。今晚多亏两位尊者相救,才能平安治退妖魔。您怎么起来了?」卡法尔快步走过去扶她。 「嗯,我担心你这一趟出去很危险,睡不着,就起来祝祷,刚感应到结界开了,想说是你回来了,就下来看看。 两位远来的尊者,感谢你们的帮助!那些盘踞在村镇附近的妖魔,结合外来的傢伙,不断壮大势力,极其嚣张。我年纪大了,法力体力已经衰退很多,只能靠年轻一辈了。 现在这么晚了,你们一定累坏了,不如先来会客室坐会吃点热食,暖暖身子,再回房休息吧!」 松擎扶着她的手回说完,便转头对他们俩道。卡法尔先离开去准备食物,在这空档,三人聊起来。 修道院改建了不少地方,比起他印象中的样子,熟悉无比而又相当陌生,他住在这里求学十二年,当年毕业他选择留下来任教,却被老师指派前往宫廷任职。 离天望着那张沧老慈祥却又感慨的面庞,七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教室被别班女生霸凌的时侯,自己出手救了她。毕业以前,她总是傻呼呼的,常跑来跟他讨教功课、问各种问题。有时候少根筋,每次外出任务时不时还要顾她一下,好像前前后后,救了她十几次有了吧! 各种往事又一一浮现,他还记得,他与她爆吵决绝夫妻关係后,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那晚,松擎来找他。 她走过来,紧紧抱着自己—— 哼,总之,都过去了,眼下的事情要紧,否则白来一趟了。 离天见机会来了,便轻松道:「院长,请教一下,听闻除了古井和水潭,镜子也有连结和穿越到其他空间的可能,对吗?」 一旁喝茶的恪天手心微微一震,只听松擎院长道:「哦是的。古井和水潭因为有水,水反射映在上面的任何东西,也就是投射天地万物的精气久了,就有打通连结到另外一个空间的可能。 至于镜子,最有名的就是若心真镜,又名为真假之镜,是面可以看到心中真正所想要的东西,相传还有穿越时间与空间的能力。 和现在天下争夺的黑森之剑一样,这也是古老的魔法师家族——温家出品的法器,你们应该也听过这个凄美的故事吧?就是一千多年前,他们家有个女人叫温德尔,和狼王高阳坠入爱河,却因为家族荣利被迫嫁给了城主,最后为了救狼王,自己挡下那诅咒的一剑,而那把剑被高阳带去妖界开疆闢土了。 总之呀!这些传世的法器,已经不可考当初的用途和製作流程了,毕竟温家早几百年前就落没了。」 「嗯,黑森之剑的故事我听过。至于真假之镜,听起来还真是神奇呢!如果我有那面镜子,真希望能到世外桃源看一看。」离天耐心的听完她的长篇故事后,柔声道。 恪天眼角瞥向他,离天脸上的皱纹和下巴的鬍子都消失了,头发多了些且束成小马尾,耳上那副红宝石耳坠又掛上。 他又变回二十多岁年轻的样子。 离天琥珀色的双眼流光转动,语气柔和的像是无声落地的羽毛,像是从时空另一端传来摇远的声音,又像是附在耳边呢喃的低语,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深,使人渐渐失神失焦。 是魅术。 他别开眼,目光投向对面的老人家,他知道松擎是主子以前的同门学妹,是大法师除了稀声和离天以外,最后一位法力高强也学问渊博的门生,即便年事已高也退休二十几年了,但在世上江湖上,名声依旧威望。 当然,稀声与松擎,和离天到底不是在同一个层次的。 不过,这九十岁的老太太,是否能招架的住一二? 只见松擎表情似乎有点迷离,道:「是啊!世外桃源,我年轻的时侯,就一直想去这个地方生活,就算住个几天也好。」 「那,何不现在去呢?」离天双手交叉放在翘着的大腿上,上半身稍微往前倾,柔声说。 松擎抬起满佈皱纹的脸,摇曳的烛光下,混浊的双眼直直注视着离天的脸,暗褐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离天微微笑着看着她,轻柔地吐出两个字:「小松。」 松擎瞠大失焦涣散的双眼,神情有着感慨、失落、哀怨、欣喜,却又迷茫而放空。两隻皮包骨的枯手巍颤颤,一隻手慢慢往前伸—— 离天伸出白皙健壮的大手,握住她枯瘦的手,两隻手一起缓缓放到桌上。 「小松,告诉我,镜子在哪里?我们一起去,好吗?」 离天微笑的看着她温柔地说,与他相握的那隻冰凉薄皱的手抽了一下。 恪天保持沉默的看着两人,几秒后,松擎发颤的唇,无声的动了几下。 一道镜光倏然闪出,将所有的视线照尽吞没。 —————————————————— 蓝天白云,青草茵茵,微风款款,落英纷纷。 他轻轻踏着柔软的绿草和緋红的花瓣,沙沙声细响。 沿着泠泠河水的前方,是桃花林。 点缀着落花的河面,在他的轻踏下,绽放出一圈圈的涟漪。 阳光静謐,风拂过来,扬起他褐色的发丝和红宝石耳坠。 时间在流转,却又好像静止。 彷彿到了终点,却又往前无极。 亦是生,也是死。 「是你。」 「嗯。」 离天仰头看着参天的桃花树,轻声应道。 「怎么,会想来了呢?」 「想借个,东西。」 他从脖子拉出那个鲜红晶莹的方块,放到掌心上,静静的等待回覆。 「她跟你在天命上,都是一样的人。只是你们选择的道路不一样。」 一朵桃花瓣飘落到方块上。 「我知道。」 「你看过天机了吧?」 「自然是。」 「如何?」 「改变。」 离天一脸平静,简短的答道。 一阵轻风迎来,瀲艷了他一身花色。 他缓缓的吸着幽幽的花香,甜甜的,淡淡的, 戚戚的。 「后悔过吗?」 「后悔也后悔过了,不后悔,也不后悔过了。」 阳光穿过枝枒和桃花的缝隙,斑斑点点的映在他平静无澜的脸庞上。 「好吧!你拿去吧!天命虽然不可能收回,天道,却有可能会改变。」 他闭上眼,桃花再次纷然飘落,如雨,如诉。 ————————————————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却又很短的梦。 他梦见以前的老家,山色、溪流、邻居、朋友,还有妻子。 「哦!你醒啦!」 离天漫不经心的嗓音传来。 恪天连忙坐起身,这才发现他们俩已经回到天涯城的宫里,壁炉的火还在嗶啵跳动,玻璃窗外的夜色深黑,白色的鸟在金色的沙发旁边,依旧埋头沉睡。 「我已经改了修道院所有人的记忆,包括那个修罗和带路的小狐狸。」 离天坐在旁边,就着桌子,弄着一个,盆栽? 这下他真的是完全糊涂了,半夜大老远跑去百里外的修道院,中途还充当义工帮忙收妖,再到院所套九十岁老人家一面镜子的下落—— 只为了,弄一个盆栽? 「多亏你之前弄来这女人的血,真是太好了。」 「嗯,呃,什么?」 听着离天没头没脑的话语,他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能哭笑不得的,看着离天把血红的方块放进白色方型的容器里,再举着拳头移到容器上方,猛地打开手掌,数片红色的花瓣落进器皿。 「那是桃花瓣?」 「要不然?」 离天有点不耐的答道。这下他只觉得更加糊涂,几秒后,他决定放弃搞懂主子今晚做这些事的意图。 离天摊开手掌,一朵红白色的莲花从掌心次第绽放,他把那个装好的白色器皿,放入莲花中间,接着莲花次第闭合,消失了。 「你刚有梦到什么吗?」 「呃,就,我老家啊!」 「是吗。」 离天喃喃自语似的,望着自己的掌心。 「呃,那,我,先离开了?」恪天忍不住问。 「嗯,去吧!」 恪天起身,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了。 离天不深不浅的吸了口气,靠着沙发,疲惫的,缓缓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本王记住你会来回诊 维雅纳的冬天真的是名不虚传的冷。 这几日风雪越刮越猛,还好老闆多放她四天假,否则,出门上班实在太痛苦,好像被风吹到脸就会立刻结冰似的。 不过,在小九眼里看来,自家主子根本就是超级滥好人兼无敌工作狂。 狼王明明就多放她假,结果她小姐偏偏就要白天上御医所帮公主解决怀孕问题,还要拨时间去看看白桂和她的狼崽,傍晚回来还要煎药给狼王送去。 昨天下午风雪比较小,她还出宫去外面森林,给春草办法事。结果傍晚回来就开始混身发软,晚上发起高烧来。 烧到今天下午才退,看到黎明虚弱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想駡的话衝到嘴边也只能暂时吞回肚里去。 「你在干嘛?锅里还有锦辉送来的羊肉汤。」 小九看着黎明披着大衣在燥台前东挖西找的把药材和洗过的鸡肉,塞进锅里,忍不住问。 「出征前答应过老闆进城后要天天熬鸡药汤给他喝,结果上次宴会老闆还当面跟我讨,我能不煮吗?」 黎明声音有气无力的回道。 「你…………」 「喔对了,待会汤熬好,我会连同药一起送去。因为我上次去找拓帕,他说落日以后不收要转呈给王的任何东西。」 「狗屁啦!晚上我常看见没看见拓帕转呈文件或东西给狼王!那臭傢伙分明是歧视所以为难我们!」小九白眼爆翻,拉高嗓音怒道。 「哎!我早就知道他故意刁难啊!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他要真太过分我也不会不反击。而且不要说他了,狼群跟咱们好的真正有几个,我们也才刚来,官就升那么快,谁会爽?」 「谁叫你每次人都好到烂掉!就像你当时第一次见面就出手救了锦辉和拓帕!拓帕不感激就算了!现在在那里不时给咱们摆冷脸!」 「好了啦!我们也才来快四个多月,好比工作试用期也有三个月,都还没跟大家混熟突然就升职了,谁不嫉妒? 这事在湘家你看得不够多吗?在人类社会也好妖界也好,天堂地狱,古今中外,哪里不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还是你要我们再冒一次世纪大险回湘家?起码在这里,可以算是人生从头开始了。」 黎明边说,边顾着火候,不等她反驳,又道:「喔对了,我今天忘了帮梅花枝的瓶里换水,小九,你来帮我顾一下汤,我等等就回来,汤一好我们就出发了哈!要是狼王不忙,看他有没有心情,我帮他检查一下身体状况,所以待会药品和医材也帮我备着。」 说完,便裹着大衣走出去。 听到外面传来黎明一连打两个喷嚏的声音,小九瞪着灶上的汤锅,气到真觉得自己血管快爆开了! ———————————————— 太阳早已落下地平线,隆冬时的维雅纳,夜晚总是来得特别的早。 黎明裹紧黑色的狼毛大衣,一手提装着汤的饭盒,跟在后面的小九则披着大衣拎着药箱。 自从进城后,为了方便黎明能放心修养,代替她做一些职务,所以这阵子她都化成人身。 她的住所距离狼王的寝宫是有一大段距离的。但由于已经过了办公时间,她也不好意思叫车长这么晚又冷的时间特地过来载她去一趟。 儘管这是自己升官后的福利之一。 走了约近半小时,狼王的宫邸总算在眼前。当然,她不能进寝宫,毕竟她又不是来侍寝的,如果老闆要见她,只能在寝宫外的议事厅。 一想到侍寝,眼前马上浮现那晚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走,热又大而有力的手,剎那间皮肤又记起那个触感。 上次晚上开完会,和白天场勘时,在悬崖旁边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 「哎!」 「小心点,在干嘛啦?」 小九低声蹙眉道,火速伸手抓住阶梯没踩好,而差点跌倒的黎明。然后摆出一脸「看吧!就叫你不要来」的表情。 黎明挤出一个笑脸,示意小九进门去通报。 唉!真是的,自己在想什么呢…… 她甩甩头,把刚刚让自己脸红心跳的画面和遐想甩出脑袋。 就在这回神等待的空档,镶金的红漆木的大门伊呀一声开了。 「这么晚了,天气又冷,还劳您亲自过来一趟,真是辛苦了。」 拓帕站在没完全打开的门后,礼也不行,脸上堆满客套的笑容,对黎明道。 身旁的小九斜眼看了他一眼,黎明也掛出礼貌性的微微笑,语气不轻不亢不重的直视他道: 「倒也还好,小女子毕竟才刚升职,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这时候不多表现表现,那岂不是,负了王上的另眼相待?」 这席话顿时让拓帕原本客套的笑脸收敛了几分,浅黄色的狼眼折射出几条锐利的光,语气多了些讥讽道:「您这话说的不错。不过,这几十来天您似乎也不大好,形销骨立,一副病相,难怪狼王恩准您多放假调养,要不给累垮了,我族少了个医官,到时可真是个麻烦!」 黎明面无起伏的往前跨了半步,挡住一旁火气衝顶的小九,微笑道:「小女子身子向来如此,各位还请多海涵。话说王上今晚可在?今晚除了送药,也是给王诊看一下。」 拓帕下巴一仰,犀利的看着她道:「狼王今晚不在——」 「本王今晚在!进来!」 拓帕的耳朵抽了一下,冷冷瞟了她俩一眼,接着恢復客套的笑脸,打开大门道:「医官,请进。」 黎明正眼直视他,微微笑了笑,跨进门里。 「你在外面等。」 「好。」 黎明接过小九手上的药箱后,拉掉大衣罩头的连帽,便朝着厅门走去。 不等她开口和行礼,靠着椅背的伊菲森便道:「这么晚了,你不是还在休假?什么事情?」 「回秉王上,下官想说除了送药,也帮您检查一下伤口癒合状况,毕竟用药也有段时间了。」 伊菲森一身松垮的蓝黑色衣袍,头发系得松松散散垂在肩后,眼神似乎有些放空,面色有些疲倦。 他眨眨眼,道:「哦!真有心了。东西放桌上,旁边那个椅子拉过来坐着看诊吧!」 「是。」 看起来自己是佔用了老闆下班休息时间,搞不好他刚听到门外的声音,从后面的寝宫走出来的,还是速速检查完赶紧闪人。 而且自己下午才退烧,现在也没什么精神和力气,说气虚体弱一点也不为过,加上刚又走了那么一大段路来,还一路吹冷风。 黎明一边想,一边将药箱和装汤的饭盒放到桌上,走到伊菲森背后,他已经自己把上衣松了开,她事不疑迟,赶紧上前,稍微再拉开衣领检查起来。 「伤口好的有些慢,王最近要避免大动作的肌肉拉扯,多休息不要过度劳累,持续用药,伤口才会好的更快,也比较不会造成后遗症。现在我给您上药。」 「嗯,前天跟锦辉去狩猎,快把那头鹿快咬毙的时侯,伤口有撕裂一点。」 「在伤完全癒合之前,建议还是别去狩猎,以免反覆拉扯旧伤,不易好全。」 黎明说完,便打开旁边的药箱取出药,由于身上的大衣实在太碍手做事了,只好脱了下来放旁边。 这时,棕色的发丝从两边滑落到手上和药箱里,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头发从起床就没绑,出门前就披着大衣在燉汤,而头发就直接塞在大衣里。 嗯,所以现在自己是披头散发的状态,在老闆面前加班。 她翻了自己一个白眼,顺手把头发快速捲成麻花甩到背后,手部消毒后开始上药。 而今晚没有什么间情偷偷注意老闆的六块肌二头肌,和宽厚的胸膛及肩膀,她只想赶快做完回去倒在床上睡觉,累极了。 「风信子和白桂最近怎么样?」伊菲森问。 「白桂调理的还不错,孩子们也都好,前天才去看过。至于风信子最近进步很多,但我想他还需要时间调适,所以会分给他比较多的事情去做,转移他的心思。」 「嗯,这样的话,本王也比较放心了。毕竟他才这个年纪,而兄长的狼崽才刚足满月,正是需要照料的时侯,也辛苦白桂了。」 「彩月长老这几日都在白桂那里帮忙,王大可以放心。」 仔细地将药都敷上去后,她才松了口气,四肢虚软,彷彿体力用完,身体温度好像变高了,她突然有点后悔应该听小九的话,明天再来才对,现在简直累极了。 但伊菲森左前臂一道新的伤口让她不得不注意,毕竟刚才没看到,大概是给衣服遮去了。 「王,手臂上的是新伤吗?」 「对,就前天狩猎给鹿角划破的。」伊菲森道,语气平常。毕竟狩猎时多少都会受点伤,只要没死没残废都不是什么大事,狼的生活自古以来都是这么过的。 「请让我看看。」 她从自己背后绕过来,轻柔的拉开衣服,微弯下腰,低头仔细检查起来,一缕棕色的发丝从她的肩后滑落到他手臂上,柔柔痒痒的,她赶紧将头发拨回肩后。 「王,这个外伤不严重,伤口不深,也没有感染,现在就可以治好。」 「嗯。」他配合的把手臂摊放在桌上。 只见她伸出手,轻轻覆盖住患处,延着伤口缓慢推过去。 一种清爽柔和的感觉从她的手掌流入伤口,暖暖的,却很有力,就和那晚她给自己净化瘴毒一样的感觉。 「好了。」 一抬头,正好和伊菲森四目直视,她下一秒赶紧低下头,只觉脸颊更热,转过身把饭盒打开取出汤来放桌上说: 「王,这个是药汤,上次出征前答应过您,恕下官——」 「你是不是不舒服?」 「欸?」 黎明傻傻的愣住了,因为伊菲森的手正覆在自己额上,道:「你是不是在发烧?身上很烫。」 伊菲森放下手,取过一旁她的大衣,抖开后披到她身上,把她裹了个结实。 「刚进门就闻到生病的味道。下次病了就别来了,晚上这么冷,还要走这么远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将她大衣衣领的带子系好,修长的手指不时轻擦过她的下巴。 「晚上吃了吗?」 「吃了点。」 「还走得回去?」 「可以的。」 他深蓝色的眼望着自己,那双眼少了平时的冷利,多了些柔和,平日严肃的脸此刻不见,除了疲倦,还有担忧和认真的表情。 「拓帕。」 伊菲森转头往门边拉高嗓音叫道。两秒后拓帕便应声出现。 「属下在。」 「叫侍从去备车,直接停在门外,送医官回府上。」 「是。」 拓帕出去后,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捏了捏大衣角,起身道:「多谢王上。三天后下官再来给您回诊。」 伊菲森点点头,道:「好,本王记住了。」 她行礼后便告退离开了。伊菲森望着闔上的门沉思了好一会,才打开汤盖,馥郁的药汤和鸡肉香随着热腾腾的白烟扑鼻而来。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嗯,跟三个多月前的味道一样。 他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排斥,甚至喜欢药味。 以前自己是很讨厌喝药的,小时候受伤或生病,都是奶奶逼他才勉强灌两口。 即便是长大了,也是能不喝药就不喝。 可是这个药汤味很好闻,很好喝,沉沉的却不苦,馨香而不刺鼻,顺而不腻。 和她身上味道的感觉,很像。 他又连喝几口乾完了,放下碗,这才发现饭盒还有下层,拉开一看,是件黑色的火纹披肩。 是宴会那晚在走廊,自己给她遮……嗯,遮月事用的。 他取出摺得整整齐齐的披肩,上头还留有她气味,还有像花和雪的灵气。 「王上?」 「嗯?」 拓帕的声音传来,让他抬起头。 「医官回去了。」 「下次就让她直接进来,别在门外跟她囉唆一堆,难道你也觉得群里太团结和平需要猜忌挑拨一下?还是本王的用药可以依你心情喜好拖延?」 拓帕一听,顿时头皮发麻,噗通一声跪伏在地说:「属下不敢。」 伊菲森鼻子吐一口气,拿起披肩,背靠椅子翘脚,皱眉,语气比方才更威严道:「你们每次都给本王不敢不敢,可是敢的时侯都还是很敢!你们在比勇是不是? 本王对你们都太仁慈了?还是本王根本不该常念及大家从小一块逃难长大的情份,要再冷血无情一点? 还是她哪里得罪你了?当时你不是还给她从蛇毒救回一命? 现在是怎样?本王任用谁都要每隻狼欢天喜地的接受,才可以啦?」 拓帕抖抖索索的趴在地上,比起其他狼,他跟在旁伺候的时间最多最久,也最晓得伊菲森的脾气。王其实很少对自己家狼真正动怒,就算心情不好身体不适也不会牵怒或乱骂什么的,包含乱摔东西,顶多拍桌,但次数目前三根爪子就数得完,情绪管理堪称满分。讲话向来就事论事,公事公办,赏罚分明。没正事时,也是挺好聊的,会关心每隻狼或其他属下的情况。 但现在,狼王虽然没有爆怒大吼,或甚至处分,可威严的语气下他听得出来是满满的怒火,只是好家在现在已经是晚上休息时间,王也累了,所以才没有火力全开痛飆他一顿而已。 哎她马的,谁知道狼王今晚没加班提早回来休息,早知道在门外讲话小声一点就好了呜呜…… 大厅里只有狼王的呼气声,拓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一会,才传来狼王推开椅子,离开议事厅的脚步声。 他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马的,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很不服气,那个黎明凭什么才来了三个月就爆升?虽然是很有料,会很多事情,目前为止也满能干的,长得也不错看身材也很好…… 拓帕走出议事厅,一边忍不住想。 萨拉利侯爵 刚巡视完边塞的伊菲森,领头进入议事厅里。 外面的风雪越刮越大,呼啸怒吼的冰霜彷彿要撕裂大地,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冻得皮肤又麻又冷。 维雅纳虽然是座落在雪纺岭的大城,如此天险让它在地理位置上处于易守难攻的优势,气候又寒冷,不过,维雅纳不是没有外患。 当黑森帝国将这里纳入版图前,除了维雅纳,还有大大小小的城邦十来个,各自为政,而维雅纳是当中最大的城,也因此千年以来,它经常是北方的共主。但就大致上,各个城邦网内互打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当然,也有联合抵御外侮的时候。 所以也就是说,一但搞定了维雅纳,就可以等于是搞定了北方所有领主和城主,稳坐北方的江山。 而一百多年前黑森帝国瓦解后,北方又恢復原先的政治模式,加上妖界大乱,从帝国衰败、崩解,到现在,又有外界入侵的敌人,导致这近两百年的时间,进入有史以来最晦暗的时代,大小战役不断,生灵涂碳,民不聊生。 话说当年高阳大帝之所以能够把北方这些城邦尽数收服,不是强攻,也没有各个击破,而是替他们解决了外患——地龙。 地龙是住在地下的一种生物,身长数十尺,粗如神木,体表覆盖着一层层褐色或黑灰色鳞片,鳞片下是厚如皮革的皮膜,上百隻带鉤爪的脚,在鑽地时会收进鳞片里,有的甚至还有翅膀,头又扁又尖,张开的圆形大嘴满是一圈圈锐利的牙齿,可以一口吞下一头大象。 而且听力极好,百里之外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地龙性情兇猛,但凡有血有肉的生灵都是它们的盘中餐,鑽地时可以悄声无息,也可以震地百里,速度猛快如奔驰的猎豹,既不怕冷也不怕水,只要有地,就能存活,而且?雄同体,可以自行生殖。 地龙本来不是妖界的生灵,是一千多年前与人类大战时,一个术士创造出来当作战争武器的怪物,后来术士死后,没人可以操控这可怕的怪物,于是战争结束后乾脆把它扔到妖界,任其自生自灭,可后来便越生越多,具目前统计,共有九隻。 可这样天杀的生物还是有弱点的,毕竟长时间待在地里,视力大幅退化,只剩下头两边各一个白色如苹果般大的眼睛。 而且,怕极了热和亮光,特别是火。 这对地龙来说,自豪善于使火的黑森狼族,根本就是剋死他们的大天敌! 不过,此次巡视不只是为了计画如何除掉讨厌的地龙,怎么样剷除盘距在维雅纳近两百年的老臣势力,才是他伊菲森的心头大患。 现场饭局除了清晏、锦辉、公主和北辰、令风影、森之隐、子夜、欧泊、暮云、拓帕,还有几位重臣,以及维雅纳百年老臣——萨拉利侯爵。 说起这个萨拉利,可不是等间之辈。 他是个普通的妖精没错,儿时因为战乱被院长好心收养,因此最小跟随魔法师在格拉朗修道所学习法术,读书识字。 而赫赫有名格拉朗修道所,数百年来培育出不少有名的魔法师、术士、神官、领袖,甚至还有人界的人类慕名跨界来求学。 因此,萨拉利可以说是离天、稀声、松擎,以及他们老师的元老级学长前辈。 萨拉利毕业后便离开修道所闯荡江湖,当时妖界的大国之一黑森王国崩解,天下大乱,乱世造英雄,也造梟雄,由于在永夜碑率领民兵击退巨人军团,这幸运险胜的一役,被维雅纳当时的城主赏识,开啟了他踏入仕途的第一步。 而萨拉利也运用自己的学识、法术,以及社交手腕,结交不少王公大臣、奇人名士,这当中包括当时的五王子。 后来城主病死后,维雅纳便爆发夺位之乱,萨拉利在这场腥风血雨的宫斗中,帮助五王子翻盘逆转,成功干掉其他王子公主登基,押对了宝,从此身居高位,攀上政治巔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还娶了城主的嫡女。 凭着强硬的后台、自身的实力、广结的社交圈、八面玲瓏的手段,萨拉利不但在文官和武官的最高官阶都有头衔和实权,其人脉遍佈大半朝野,甚至连其他城邦都有不少交好的名士和贵族。 城主死后,萨拉利为他的儿子摄政,而也在其成年时将政权交还。后来年轻的城主战死,他又扶持妻子弟弟的儿子上台,也就是玉玲瓏的父亲。 所以就连身份尊贵的玉玲瓏,还得叫他一声叔父。 灵活、现实、谨慎、适时高调或低调,何时该低头何时该下狠手,既当好人也当坏人,能够游走黑白灰三带享受荣华富贵近两百年,这是他萨拉利巨大的才华和本事。 而当初在谋划如何和维雅纳里应外合时,除了与玉玲瓏联系,自然也少不了套萨拉利,森之隐与其几翻极机密的斡旋后,这向来懂审时度势的傢伙就被狼群收买了,提供了不少情报。也因此在剿灭问天和其馀党这事上,他也居功有份。 但说实在的,身为当权者,加上他过去的经验,他实在不相信这狡滑的老妖精,不会多方押宝加通吃,搞不好他这里的讯息他也同时传给问天,也就是就算他已经灰飞烟灭了,离天也早就掌握了一些资讯。 所以,还是那句老话:骑墙派的墙头草,永远不是个好东西。 「老臣敬狼王一杯。」银色鬍子垂胸的萨拉利,接过侍者倒了七分满的酒杯,率先起身举起酒杯恭敬地道。 其他人见了,也赶紧端起酒杯起身道:「我等恭敬狼王。」 伊菲森礼貌的笑了笑,端起酒杯道向眾人道:「各位辛苦了,餐桌上大家轻松点,不用太拘束。」 「王上此次特别过来巡察,老臣代表边塞的将士和百姓,竭诚欢迎,铭感五内。」 「这是本王该做的,侯爵客气了。话说如何尽快将地龙剷除,侯爵可有什么良策?」伊菲森望着一旁的萨拉利说,其他人则静静的开始用餐。 他直接挑明了问,这种场面话他听太多,早厌烦了。 「依老臣之见,等风雪稍减,狼王可派出三隻队伍,和边塞的将士,一同将其引诱到永夜碑,那里岩石多,土质坚硬,周围多山丘,易包围,可限制其活动和反应,再用火攻之。」 「但是地龙活动的西北森林,距离东南的永夜碑约两百六十里,怎么把它们引诱过去?绕着城墙赶过去,战线过长,容易失败。」 萨拉利低下满是皱纹的老脸,道:「王上所言极是。素闻地龙喜食人类,而也听闻随军的医官是名高人,会使用空间移转,王或许可考虑派遣她做诱饵,将九隻地龙引来后转移去永夜碑,而老臣会率一隻火枪队在永夜碑与狼群一同将其围而剿灭。」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北辰率先开口道:「王,臣有话想说。」 「说吧!」伊菲森用叉子拨弄盘里的生羊肉,道。 北辰脸一瞥,目光直逼对面的萨拉利,不疾不促,道:「侯爵提议甚好。不过,在下还有个建议。医官儘管武功法力高强,还有凤凰式神在侧,但是毕竟人生地不熟,对地龙的习性更是不加了解,如此让她诱敌,恐怕引诱不成反至伤亡。 再者,侯爵于此地整治地龙也有二十年馀,您可说是全北方城邦最了解地龙的妖精。 因此,在下想,若侯爵能和医官一同诱敌,必能大大增加这个计划的成功率。 最后,侯爵您年事已高,若此计划王上愿採纳,您也不介意的话,在下会亲自陪同您和医官一起当任诱敌重任,护您周全。」 萨拉利抬起深绿色的眼,长长的白色鬚眉下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太出表情,只朝伊菲森微微俯首道道:「总武督之提议,若我王纳之,老臣自无异议。」 餐桌下,玉玲瓏伸手往夫君的手上捏了捏,悄悄扫视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再瞄向伊菲森。 室内一阵沉默,直到伊菲森开口道:「嗯,这提议,本王再想想。且现在正是隆冬时分,冰雪过寒,不宜出战。这段时间,各位也可以再提议。萨拉利,待会你带本王,再去军机处,本王要看看这几年的战事纪录,包括发餉、武器採买等支出调度细项。」 「是。」 ———————————————— 一回到房里,侍女便识趣的全部退开,玉玲瓏关上门,憋了一个下午的她立刻转身对北辰道: 「今天中午你那么直接干嘛?你那样一讲,所有人都知道你惦着旧帐衝着他去,若让狼王觉得你公开利用公事搞私心斗争,哪天想找你碴翻旧帐,可就麻烦了。 儘管现在咱们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没权没言,狼王也看起来没有想放他安渡晚年的意思。可那死老头那后背骨有多硬你也不是不知道。 自从问天同党被诛杀后,那些接替他们位子的人,十个有七个都是那老不死的门生或是他举荐的。 狼王收拾他是迟早的事,用不着急着公开算陈年旧帐啊!」 北辰脸色一拉,咬牙道:「我知道,亲爱的。可那老不死的今天中午又把事情推给别人干,他在那里二十几年,做了什么吗?那些地龙一隻也没少的还在活蹦乱跳! 当年给先王进言要我出兵平定东境战乱的是他,后来那个老白痴怕我功高震主,故意延误军械后援,导致我军惨败,平民遭屠!先亡问罪,这死不要脸就立刻甩锅拿我开刀,把我一脚踹到差点没命! 先亡病时这傢伙就突然跟问天好上加好!两个败类一起联袂遮蔽朝野!还帮着说服先王把你嫁给问天!先王一驾崩就跟着问天一个鼻孔出气! 现在问天好不容易垮台,改巴着狼王了!你听听中午时他那什么鬼建言?黎明是高人没错,但不是随便把人送上去,还当饵呢!怎么不自己去? 这种垃圾要是还继续留着,不要说维雅纳了,天下岂能真正太平!」 玉玲瓏看着他来回大步踱地,怒目衝冠的样子,赶紧安抚道:「好了别气了,我相信这老不死吃香喝辣的日子也没多少了,你瞧狼王中午说要去查帐查纪录,已经开始动手蒐集杀他的证据了。所以咱们别急,有的是时间和实权跟他斗呢!」 「哼!我就看这死老头在地龙面前到时是什么蠢样!」北辰依旧火冒三丈,双手握拳气哼哼的道。 玉玲瓏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宫廷和政治斗争她早就腻了,她只想天下快点太平,好好跟夫君一起管理维雅纳,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当然,叔父,那个早该杀千刀的老头,不赶快做掉,的确碍眼,怎么想都不快活。 不过这事,急不得。 眼下还是先让自家夫君消消气、冷静冷静,才能赶紧歇息,连搞三天也是累坏了。 她抿抿嘴,倾身往北辰怀里一送,一手环住他腰,食指轻骚他下巴的鬍渣,抬头撇撇嘴,声音半娇半作势道: 「好了,本宫都没说话了,你还在那里气什么?是不信本宫不会罩你一辈子嘛?升官了,胆子,就大起来了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跟本宫大小声,是嫌这三天不够累吗?」 北辰低头看了看娇妻,原本满腹的怒火立刻酥了,连忙抱紧处理,吻了一下额头,坏笑起来轻声道:「微臣岂敢?这就伺候公主就寝。」 说完便把玉玲瓏横抱起来往床上走去,玉玲瓏哎的一声,往他胸连捶,又羞又急道:「今晚就免了本宫吧!」 「恕微臣无德无能,微臣——」 北辰把她轻摔到床上,按住她的双手,俯身看着玉玲瓏潮红通透的脸,低声道:「做不到!」 冰晶珠廉内,娇吟粗喘,烛光摇曳,映着繾綣浪影。 窗外风雪浓,夜深深。 回诊是夜夜加班的开始 拓帕在议事厅旁边的房间咬着肉乾提提神,中午餐会结束令风影就载着狼王回来了,王看了一整个下午的匯整文件,不时问随侍在旁的萨拉利一些问题。而这老妖精体力好到实在不正常,自己这头年轻公狼跟着连搞三天,累到现在眼睛都快闭起来了,可萨拉利似乎还挺精神的。 他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王,现在夜已深了,您要是累了,明早老臣早会完,再来和王上商议。」 灯火通明的议事厅里,萨拉利看了伸手不时往额头上按了按的伊菲森说。 「哦!现在这么晚了?」伊菲森从文件里抬起头,往旁边看了看烧了快一半的蜡烛和快流满的沙漏。 「好吧!那明早再继续吧!」伊菲森放下看了一半的文件,往旁边堆成小山的文书一放,吐了一口气,把背往后靠在椅背上道。 「对了,老臣的玄孙女擅于推拿按摩,王不嫌弃的话,让这小ㄚ头给王上放松抒压一下。」 「侯爵还真有心。」伊菲森眼角一瞥俯首低眉的萨拉利,语气不硬不软,听不出来是喜是恶。 「老臣应该做的,这就叫她进来。」说完,萨拉利便行礼退出。 哼,死老头,花样真多! 伊菲森不屑地想,翘起脚,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一股甜甜芬芳的花香味窜进鼻里,让他倏地睁开眼。 「萨拉利侯爵之玄孙女曼陀罗,见过狼王!给狼王请安!」 曼陀罗一身淡紫色的贴身衣裙,系着珠玉的茶色即腰秀发闪着柔亮亮的光泽,白晰的鹅脸蛋上,五官精緻,棕绿色的眼眸水汪汪,红润的唇笑着,半跪在地上行礼说。 伊菲森瞇起狼眼打量着她,一边道:「起来吧!」 曼陀罗起身,微微笑着,声音软软的说:「王上为国事连日操劳,若不介意,让曼陀罗给王上推拿推拿,抒抒压。」 「哦!那你旁边的椅子坐吧!跟本王聊聊。」 伊菲森一手搁在翘着的大腿上,一手靠着椅子的扶手,歪这头,嘴角勾一边道。 「是!」 曼陀罗娇声答道,走到刚刚萨拉利坐过的椅子上,仰起脸,双手放在膝上,绽开一个笑靨道: 「王叫我曼曼就可以了,王喜欢聊什么?狩猎?美食?还是讲故事?」 「本王喜欢聊得事情太多了,你讲讲你自己吧!还没成亲吧?」伊菲森一手撑着下巴,侧脸继续勾着一边嘴角看着她说。 「成亲这事,曼曼还没有心仪的对象呢!」曼陀罗微嘟起嘴说。 「怎么会呢?你高祖父人脉这么广,安排个相亲,应该有不少王公贵族争先恐后排队参加吧?」 「王上说的也是没错啦!不过,那些紈裤子弟,只晓得会花钱、会社交,表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谈吐彷彿学识广博,真要做事,哪一个不是没本事的到处推三阻四的。 所以曼曼一点也不想嫁给这种男妖精。不过,如果像王上这般神明英武,曼曼就喜欢。」 曼曼噘着红润润的唇,脸上泛起淡粉色的红晕,双眼瞄着伊菲森说。 伊菲森从鼻子哼了口气,笑道:「那除了会按摩推拿,还会什么能讨本王开心的?」 「曼曼会骑射哟!所以王上下次也可以带上人家一起去狩猎!」 「哦!你会骑射?那想必多少会一点武功吧?」 「会呀!就如同王上知道的,北方所有城邦的妖精,自小习武,是个传统。」 「说到习武,北方矿產少,向来都是从南边或人界买进成品或半成品组装,一般老百姓要狩猎或练武,必须跟政府登记租借,除了皇室和军队以外的妖精,武器是不允许私有的。」 伊菲森语气轻松道,曼陀罗抿了抿唇,几秒后再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身子微微向前倾,双手放在他大腿上轻抚,眨着眼,媚媚地看着他娇声道:「嗯,这方面曼曼都不是很清楚耶!只知道跟着家里做——」 一阵叩门声传来,正当他想着门不是没关还敲什么转头往门边望去,刚踏进门的黎明,黄蓝色的双眼正和自己对个正着。 提着药箱和饭盒的黎明迅速瞥了一眼坐这么近还倾身的曼陀罗,以及抚在狼王大腿上的双手,微张的嘴赶紧说道:「恕下官失礼冒闯——」 「进来吧!」说完,正起身子放下翘着的大腿,双眼斜扫向曼陀罗道:「回去吧!再传你。」 曼陀罗有些错愕的表情只停留了几秒,便又露出笑容道:「是,王上好生歇息。」 与自己擦身而过时,黎明感觉到这个娇媚的女人射来的眼光。 她头也不敢抬的走到案旁把药箱和饭盒放好,心里狂骂拓帕这死野狼明知道老闆在里面跟妹子正准备火热,居然恁爸的也不拦一下,去死啦—— 「本王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都这么晚了。」 黎明低头打开药箱忙着把药拿出来,道:「因为听说王中午后回来,就从下午忙到晚上,但想说再晚些王上也要休息,为了不耽误王的休息时间,所以这个时侯才来。十分抱歉。」 她把药水拿出来,绕到他背后,才刚旋开瓶盖时,调整位子的伊菲森后背正巧撞到了她拿药瓶的手,半瓶药水就这么洒到老闆的长发尾和衣服上。 她倒抽一口气,但前面只传来伊菲森淡淡的声音道:「没事,一会就乾了。」 「抱歉,马上给王上处理乾净。」黎明把剩下一半的药水旋紧,转身抓起药箱里的棉布,拈起他的黑长发赶紧吸乾。 唉!真是……老闆应该觉得我很白目又粗鲁…… 「王,我给您解开发尾把打结的地方梳开好吗?」 「嗯。」 她伸手解开伊菲森金黑色的发带,黑色的长发便如瀑布般披在后背。她从口袋掏出梳子,拈起最旁边的一撮头发,从后脑,由上往下,小心翼翼的梳起来。 伊菲森感觉着她的手轻捏着自己的头发,梳子轻柔的一下一下从头上往下滑落,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奶奶每次给他梳头绑发的时侯,心里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泛着和自己头发一样的柔软。 「你平常用檀木的梳子吗?」 「对。」 「很香。」 「谢谢王称讚。」 好不容易都梳完了,她赶紧抓起发带,一手握住伊菲森的头发,绷紧神经,一圈圈绕好,打结绑紧了。 她把梳子放在桌上,取出药,伊菲森已经松开上半身的衣服,她赶紧仔细检查起来,一边上药。 理智告诉自己今晚运气不好连闯两个祸,赶紧做完闪人,但心里边又似乎有点不想那么快离开。 「比前三天好些了,王这阵子还是不要太疲劳,也不要激烈运动——王?还好吗?」 黎明见伊菲森忽然全身一颤,眉头紧皱双眼紧闭,一手死抓着快速起伏的胸口另一手扶着桌沿大口剧烈喘气起来! 她脑中立刻浮现那晚宴会上在回廊发生过一样的事! 是避酒药的副作用! 她立刻转身火速拉过药箱,东扒西刨的挖出一罐装着红色药丸的玻璃小药罐,用最快速度悬开瓶盖倒出一粒,再抓起案旁的水杯对他道: 「王!配水吞下去!」 只见伊菲森依旧死死抠住桌缘,俯身大口大口剧烈喘气! 这样下去不行! 黎明把水杯往旁边一放,把药捏在手里,伸手环过他肩膀,试图把他往后扶靠到椅背上,一边焦急道: 「王,背往后靠一下!这样比较好吃药!」 老闆似乎听到了,稍微抬起身子,黎明趁势用力一把将他往后拉,让他在椅背上靠好了,再把药扔进他嘴里,接着马上把水杯里凑到他嘴里灌了一口! 「咳咳咳——」 呛到水的伊菲森一阵猛咳,黎明拍抚着他的背一边道:「忍一下就好了!药效很快就发作了!」 一分多鐘后,剧烈的喘气终于渐渐平覆,伊菲森抓起案上的水猛灌了几口。 「这什么药?」 「缓百解。专治急性呼吸道、头痛等症状之药。」 这该死的,今天中午上餐的酒他妈逼本王不是已经交代过要换成低浓度的酒了吗?这避酒药一天天的要吃到什么时侯! 伊菲森背靠椅子吐了口气,心里飆骂想,再度拧紧眉头。 黎明见状,连忙打开饭盒,把东西拿出来放上桌道:「王,喝点药汤吧!还热的,今天我用鹿肉燉的。这盘放了补气养身药材的肉乾条,王这三天在边塞吹了这么多的冷风,可以吃吃这个,补补身子。」 已经完全不喘的伊菲森,眉头松开了,眨眨眼看着桌上摆好的汤碗和肉条,又香又热的味道窜进鼻子,这才发现现在满是怒火的肚子,早空瘪瘪了,午膳边吃边谈公事,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下午又赶回来跟萨拉利耗了六个小时,在罚自己饿肚皮操爆自己? 坐在一旁的黎明,打开碗盖用汤匙捞了捞,吹了几口后,放进去,两手小心翼翼的端到他前面,笑着说:「王辛苦了,喝点热汤吧!从下午忙到现在,一定饿坏了。」 「谢谢。」 他伸手接过暖呼呼的汤碗,就在汤匙要送到嘴边时,突然将那匙汤倒回碗里放着,腾出一隻手伸向桌子。 痾,是看起来不好喝吗? 就在她紧张兮兮的内心小剧场不安起来时,伊菲森拈起盘上一条肉乾,往她递来,说:「你也吃点吧!」 欸? 她抬头看着他微微带着笑的脸,伸手接过来。 「嗯,好的。」 她默默把肉条放进嘴里,小口啃了起来。一旁的伊菲森也喝起汤来。 厅内灯火明暖,外边一片安静。 「你今天换耳环了,是红宝石吗?」 「嗯?」 她转过头望着他,把那口肉泥吞下去后,答道:「不是,是碧璽。」 「很好看的顏色,像晚霞。」 「谢谢,这对耳环我满喜欢的。」 说完,又低头啃了一小口肉条。内心小剧场开始疯狂炸场,她实在搞不太清楚自己今晚到底是不小心连耍了两个白目,还是老闆高兴自己刚即时救了他。 伴君如伴狼,还真是高深莫测,是喜是怒都难以捉摸…… 「今天本王去开会,主要是为了搞定地龙。有个老不死的,在那里二十多年了啥也没干。下午还跟他耗了六个多小时,这本子上的帐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假假真真。」 伊菲森一手端着汤碗,一手取过一本帐,翻着看说。 黎明瞥了书页上的字,上面大多是记着几年几年,採购什么种类的军械和金属,共多重、多少、从什么地方採买来的,以及採买日期、入库数量、消耗量、年租借总量等等。 两千多年前,妖精语和文字也是妖界通行的官方语言文字,被大多数国家政府採用。不过到她那个时代,语言文字也经过许多演变,而过去的文字,就称作古妖精文。 当术士不能不懂古妖精文,否则看咒书和史书会有极大障碍,连带影响施术。 做为首席术士,这点古妖精文她自然精通嫻熟, 因此就算当时穿越时空的禁术在设定里没有消除文字不通这点,她还是能活得很好。 不过当然,语言通不通她不保证,所以当初还是乖乖照了禁书上的指示操作。 「王这样阅帐太辛苦了,或许和其他城邦边关纪录一起对帐,比较能查出一些纪录上的出入,毕竟现在北方统一了,王调阅文件是自然的事情。 而依目前本上记录,军械几乎都是从其他城邦採买进来,任何货品一出城关,就会有纪录。就算有妖精造帐,也不太可能连外邦的边关帐目一起做假。」 「很好的建议,本王也确实准备这么做。不过,你都看得懂?」 她转头看着伊菲森有点岔意和好奇的目光,手里捏着啃一半的肉条,眨眨眼道:「是的,除了一些字,大概是地名或城邦名,其他几乎能看得懂。」 「那你会流利书写吗?」 「可以。」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把两根肉条一口咬掉一半嚼着,一边看着帐本若有所思的伊菲森,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又咬了两口肉条。 「那你五天后每晚开始,太阳一下山,就来给本王教写作。」 黎明一听,差点没被正吞下去的肉泥噎到。 靠北,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要开始给老闆夜夜加班了! 「是。」 她挤出笑容答道,看着老闆似乎挺愉快的又拿了两根肉条嚼起来。 嗯,所以名流千史的伊菲森大帝,在一统天下前,都是边打仗边读书的吗? 也很正常啦!从小逃难,长于战乱,又忙着打仗,哪有什么资源和空间好好唸书! 这样来看,平常批写公文也不会用很难的字句吧! 她把最后一口肉条吃完,用纱巾擦了擦手,决定现在就撤,省得老闆又要突发奇想,搞不好抓她陪去夜间狩猎啥的! 「王,现在夜已深了,您早点歇息,下官就先告退了。」 「哦!嗯,好吧!」 伊菲森嚼着肉乾,点点头,看着黎明低着头把药箱收好,不知怎的,突然身子有些热痒。 「王上晚安。」 「晚安。」 他目送她离开议事厅,偌大的厅里,烛台上一根一根的烛光又只映着他的影子。 重重叠叠的倒映着他一个的身影。 老闆的前婊与暗杀女们 这几日身体比较好后,她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而空间之馀,也教教风信子一些格斗技巧和法术。甚至应了他的要求,教他高难度的法术——空间移转,让他从把一个小石头转移到自己后面开始练习,看着这个小徒弟每天努力精进,她也是满有成就感的,当然,也是希望能继续转移他的丧兄之痛。 而狼群的态度这阵子也转变不少,该说是变得更客气,还是更敬而远之(坐观好戏)的感觉。 此外,她多多少少也私下耳闻到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像是她看好黑森狼族情势,过来蹭名禄啦、她是从人界与妖界边境圣诺村(魔法师、术士等聚集的村镇)出来的女巫啦、她是出身格拉朗修道院的隐藏版术士,实际目的是衝着黑森之剑而来的,所以才会想办法升官升这么快。 还有说她擅长媚惑,一狼之下眾狼之上的锦辉跟她关係很好,常有往来什么的。 连小九都被波及,不过方式比较不一样,一些顽皮的小狼崽或其他同事,有时乾脆当面大开玩笑,喊她烤小鸟或小隻鸟,气得她回来哇哇直叫。 至于老闆要她夜夜加班的事,前几天拓帕亲自来带口信,说改成下个月再开始,三天一次。 按照老闆可怕的工作量,这个延后是可预期的,这也让她松了口气,但似乎心里边又有点失望。 说到老闆,那个嫵媚的曼陀罗,似乎相当不爽自己那晚打断她和老闆的热战,这几日她还是常跟在老闆旁边,陪看场批公文什么的,她经过时,总能深深感到她不屑和厌恶的眼光。 她才懒得理她这种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女生呢!再说老闆那晚不但赶走的是她,还请自己一起吃消夜聊天,到底谁在老闆心里比较重一点。 还说注意到自己换了耳环呢! 一想到这里,她给自己一个冷笑,因为自己不知不觉,竟为了这事,感到一种比其他女人还要更吸引男人的骄傲。 女的果然都是爱嫉妒爱比较的,特别在异性面前,管他是女人、母狼还是女妖精。 「欸,我说黎明呀!」 「嗯?」 站在黎明肩膀上的玄九用鸟嘴啄了一下她的脸问。这几日见她比较能正常活动,又变回橘黄色的小鸟,乖乖待在她的肩上。 「紫罗兰她们家应该不会跟风吧?」 「跟什么风?」 「齁,啊就群里那些流言啊!」 「我想不至于吧!」 小九在黎明肩上踩了几下,瞇起鸟眼,彷彿思考什么事情。 「喂,待会到她们家可别乱说话哈!」 「我当然知道啊!你有见过去别人家串门子还在人家家里乱说他们家的话吗?」 唉!算了。 黎明歪着头叹了口气,对她们俩不时的代沟感到相当无奈。 自从上个月宴会和隔天早会后,这个月都没和紫罗兰和墨璃见过,也不知道云飞云天姐弟怎么样了,难得今天准时收工下班,就决定带着一些肉乾条去拜访一下。 就在快走到大门口时,三个熟悉的身影从转角赫然出现。 是锦悦和锦耀双胞胎兄弟,后面还跟着风信子。 黎明边走边朝他们挥手打招呼,这对双胞胎兄弟一见是她,锦悦率先笑嘻嘻开口打招呼道: 「哦!大嫂!你也要要来墨璃家串门子吗?我们是来跟风信子一起送东西给云飞云天的。」 「嘿!大嫂!好久不见!我们今天事情提早做完没事干,半路遇到他就一起来了。」 痾?大嫂? 黎明瞬间一脸懵逼起来。 一旁的风信子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她问:「呃,那个,原来,你们进度这么快哦!我都不知道耶——」 「什么大嫂啦!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啦!小心我待会就去跟锦辉告状!」 已经回过神的黎明,又气又羞地的大翻白眼插腰大声训斥道。 这时,门伊呀一声开了,墨璃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道:「难得今天这么多狼都要来我家串门子,进来吧!欢迎哦!刚听到你们说话声就知道了。」 说完,转头对黎明一脸兴奋道: 「哦!原来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个阶段了,我们都不——」 不等他说完,已黑脸的黎明一箭步扑过去把墨璃狠狠推进屋里,顺便狠狠瞪了他们三个一眼。 ———————————————— 紫罗兰今晚加班,墨璃只好带着两隻小狼崽招呼他们,云飞云天已经快有她半个身高了,长挺快的。 聊完近况,锦悦和锦耀、风信子带着云天到旁边玩去,四隻公狼玩着比力气。 「你们打算要再添一个孩子吗?」黎明抱着坐在她腿上的云飞问,云飞一听,蹬着腿双手抱胸,仰起小脸嘟嘴说:「我不要!弟弟很烦欸!而且我们家已经很挤了!」 黎明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道:「怎么会呢?这样家里挺热闹的呀!」 墨璃呵呵笑起来,道:「好了好了,你这鬼精灵的,也去跟哥哥们玩吧!」 「那我不要再一个弟弟或妹妹!」 「好好好,爹答应你,乖哈!」 云飞这才满意的从黎明大腿上跳下来,玩去了。 看着他们五个玩在一起的样子,墨璃这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跟紫罗兰也很想要再一个孩子,我们狼群一个正常的家庭基本上都有三隻狼崽,没三隻也有两隻。不过,现在这个时侯,并不是有崽的好时机。」 墨璃用眼神往正跟着玩闹的风信子瞥了瞥,几秒后,黎明便会过意来,墨璃才又继续轻说: 「没错,这天下还没平乱,随时都要打仗的。我死了没狼给紫罗兰坐月子、照顾小狼崽,她死了我得一匹孤狼带三隻。如果我俩都没了,虽然群里还是有狼会照顾,但总不可能比亲生爹娘顾得好。」 一想到风玉子,和疾风流星,心里也难过起来。 墨璃耸耸肩,拈起一根肉条咬了一口说:「别太伤心了,狼的生活从古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同伴,生活嘛! 哦!对了,你跟锦辉现在到底是进展到哪里呀?」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原本难过泛起的薄泪立刻蒸发了。 「呃,我们两个……就还……不是那种关係……」她一脸尷尬,眼神往窗外瞟,口齿不清含糊的说。 一旁的小九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啾的叫了一声。 「哦!是喔!我看他从好几个月前就常晃去你那,他不错啊!而且他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你们应该更谈得来。嫁给我们公狼很幸福,狼是没有三妻四妾的,我们比男人还要专情顾家——」 「对了,说到这个,狼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立后呀?」 黎明乾笑赶紧转移话题问。 「好问题。」墨璃又咬了几口肉条,嚼完吞下去后,说:「我猜你来了快五个月,应该都没听过他的前婊,和那些暗杀女的故事,才会问这个问题。」 「前婊?暗杀女?」黎明露出难得的八卦表情小声问,小九也抬起鸟腿挪动屁股,往他们俩挨近了点。 「欸!先说哈!听完出了我家门就别讨论这事了。敢说的就是狗哈!」 墨璃也来了劲,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开始爆料起自家老闆的陈年八卦: 「那时候他还没当王,我们这一票还是差不多和风信子那个年纪时,他就追到小母狼了,叫蝶影,是匹绝货,你可以想像她跟现在的夏荷月是同一个类型,就是那个小荷,风信子他们那届里最嫵媚,很多小公狼心中对象的那种。 总之呢,他那时候花了大半年把她追到嘴,俩个在一起挺火热的,他对蝶影实在好到让当时不少母狼都有些羡慕,以前狼群流亡生活没现在这么好,常吃不饱又死穷。他倒是常省吃俭用的把东西都给她,自从他俩一起后,就很少跟我们互动,连狩猎都跟她一起去,就差晚上还没睡一块。因为蝶影满爱吃醋的,又很黏,常耍脾气,所以说他见色忘友完全不为过,只有吵架时才会跑来跟我们混一下。 那时候本来他们好像说好隔年成婚,毕竟也在一起一年了。结果呢,某天蝶影又发任性脾气吵着想要吃羊肉,那天又轮到我们这组负责找食物,他就提议去人类的村庄偷羊。 照理说,我们不会随便猎家畜,引来人类注意很麻烦,但那阵子大家又吃老鼠和野菜,很久没吃顿肉,所以我们埋着奶奶偷偷跑去猎羊。 我们一组佯攻一组真袭,成功咬到三头,但好死不死,他居然一脚踩进捕兽夹,到嘴的羊不但跑了,还引来猎人,锦辉急中生智,变回人形,谎称捕兽夹里的这头是他的猎狗,才逃过一劫。 回来后欧泊去找蝶影,告诉她你公狼为你抓羊踩到捕兽夹,一条腿现在伤得挺厉害的,可能会跛好几个月,赶快去看看、照顾照顾。 没想到她想了几秒后,居然当面跟欧泊说:『你帮我跟他转达,我们就到今晚为止好了。』」 墨璃摇着手指,继续道:「真正婊的是在后面。狼群可以理解,因为如果不是火拼而伤残的公狼,像是被羊蹄、鹿角、人类陷阱弄残这种,根本奇耻大辱,没有母狼会欣赏的,所以蝶影当天就把他甩了,大家还能勉强接受。 第一錶的是,不去探望、直接甩了就算了,后来那天晚上我亲眼见到她跟别头公狼打情骂俏,还亲嘴哦!我们那票讨论了一下,决定当晚就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情,省得他还在那里难过,想不开。」 「呃……这样反而会更想不开吧!你们的逻辑还好吗……」黎明既同情又翻白眼的说。 「不管啦!就是帮助他看开嘛!总之,第二婊的是,两年后他当上狼王,蝶影当晚就甩了原本的对象,黏过去讨好了。当然,他没领情,当眾酸她本王配不上你这种母狼,她只好倖倖然走了。半年后蝶影战死在收復千叶城那一战里。」 嗯,男友平时宠爱女友万千,为她受伤后不但直接拋弃,外加当晚立刻劈腿,结果前男友爆富后,就甩掉现任跑过来要求復合。这简直是—— 这已经不是婊能形容的,是有没有脸皮的问题。 墨璃喝了两口水后,又继续说:「接着是暗杀女的故事。你应该很好奇,怎么晚上都没有母狼或女妖女人去侍寝吧?就是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两次差点没被来路不明的女人给杀了——」 「第一次不是那个花妖家的女长老吗?本来要跟我们谈领地的,但后来被狼王掏心挖肺。」 锦耀插嘴说,他们这才发现这五个小傢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桌边一道听起八卦来。 锦悦搔了搔头接话道:「对啊!那个女长老一开始就表现挺骚媚的,我们都以为她对我们家狼王有意思,除了谈公事床上也要谈,后来搞了半天才知道接近是为了要谋杀——」 风信子也插一嘴说:「后来不是有天下午趁王睡午觉时,突然进去房里,结果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喊声,狼王直接当下把她五脏六腑全挖出来让大家分了,然后当天就下令把花妖家族近百成员以谋杀狼王未遂的名义全杀了。我记得我抢食到一节肠子。」 黎明跟小九嘴巴微开互看了一眼,墨璃摊手对她们俩道:「因为她笨到拿着涂毒匕首进去刺杀,结果匕首才刚亮出来王就醒了。 第二个是像曼陀罗那样的,是当时安托比城一个很有势力的贵族千金,这个活得比较长一点。又野又媚,王似乎对她也颇有兴趣的,常让她在旁边陪着做事,三个月后被在王的酒水里下毒时被逮到现行,王直接用狼火当场把她烤了,整个火焰缠身,在地上疯狂扭动挣扎,鬼哭神嚎的。当然,那家贵族也全被我们吃了。 从那时候起,王就没有再让异性靠近过,包括群里邀宠献殷勤的任何母狼,当然,母狼部分是前婊的阴影。所以说啊!那个老妖精根本没做功课,就把孙女端上去,殊不知我们家狼王最讨厌这种女人了!」 嗯,先撇看谋杀王上而被生吞活剥或活活烧死,诛九族的活该惨案。也难怪老闆总没召什么美女伺候过,毕竟阴影太多太深了。 「可我看那个曼陀罗这阵子贴王上贴很紧耶!不知道她能活多久。也不晓得那个女的在嚣张什么,常给我们这些去跟狼王秉告事情的摆出不屑的眼神。」风信子皱起眉说。 锦悦摇摇头道:「大概是可以从她身上挖到一些扳倒老妖精一派的重要资讯和证据吧!所以狼王才会除了休息睡觉以外都让她跟着。但她真的很欠狼咬,前天在走廊上遇到,带着一票俾女和侍卫,居然要我们让路给她先走过去!」 锦耀抓抓下巴道:「不过她的确长得不错,不知道狼王有没有一边用一边问——」 墨璃双手抱胸道:「我想这次应该也没有,据拓帕说,王从花妖开始就没有床上办事的习惯。不过要是是我嘛!一定先办完再吃掉,不然一个个长那么漂亮的女人来贴你,不先办一办多浪费呀!」 「欸欸欸!真的耶!我也这么觉得耶!」锦悦狂点头热情附和道,锦耀也兴奋的说:「我也是!先爽够了再拖出去才不会浪费!」 「欸欸欸,你们两个怎么好像已经有经验了!你们跟谁做的——」风信子睁大眼拉着双胞胎两个狂问。 痾……果然天底下,只要是有屌的,都同一个样…… 黎明额头冒出无数条线,听着四隻公狼大谈歪楼歪到天边的话题,正要摀住一脸懵的小姐弟耳朵时,一转头,赫然发现门口斜站双手插腰着、脸黑到跟头发差不多的紫罗兰。 黎明赶紧伸手拍拍墨璃的肩膀,正在大谈分享经验诀窍的墨璃浑然没感觉。 「你们这些色狼好像都很行嘛!」紫罗兰吊起狼眼大声说。 这四个才猛然闭嘴抬起头,一阵安静后,墨璃才怯怯的开口小声说:「亲爱的,你下班啦?」 「抱歉我们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 双胞胎和风信子一前一后的火速溜了,黎明见状也抓起小九道:「嗯,我们也先走囉!改天再来。」 光速出了紫罗兰家后,小九忍不住道:「他应该会活过今晚吧?」 「呃,这个嘛!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让他活过今晚,不过会把它绑起来起码一个月都不准他用!敢站起来就剪了!」 只要有我在,你别怕! 刚从紫罗兰家出来,一人一鸟还在方才尷尬的话题中回过神时,才猛然发现已经走到不知道现在在哪。 「讨厌啦!这里是哪里啦!小九你也真的是,刚发现我走错也不讲一下齁!人家想早点回去泡澡耍废的说!」 「什么啦!我怎么会知道走错了!这里离我们住的东宫部根本是对角线的距离耶!谁会知道这里是哪里啦!」 「你都知道是对角线的距离,还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不是之前也有到这里帮我跑公文嘛?」 「就来那么两三次谁会记得啦!自己是路痴还好意思讲!每次都只会怪我!」 一人一鸟正边吵边走,过了走廊的转角,一个极大的圆形架高围起来的石製平台,赫然出现在眼前。 俩个瞬间停止争吵,打量起周边罗列的各种武器,还有观看台。 是竞技场? 「唷!医官大人迷路了是吗?」一个似乎熟悉的女嗓音从后面传来。 她猛一回头,身后跟着一堆侍卫的曼陀罗,正横眉竖眼的不屑打量她。 她秒正回平常的神色,道:「多谢曼陀罗姑娘关心,我们主僕自会找路回去。」 「我还以为你既然来到练武场,会想留下来,练习练习呢!」曼陀罗缓缓抽出腰间的剑说。 「我已经练到不想再练了,姑娘自个练吧!」 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去,曼陀罗立刻给了身旁侍卫一个手势,他们便纷纷抽出剑来往黎明衝杀过去! 烦不烦啊? 金光一闪,转身的瞬间银手环已化成法杖,一道强有力的灵威之气如烈风猛袭,几十个衝攻而来的侍卫便立刻被狠狠弹飞几尺! 「我再说一遍,要练你自己练!」黎明放下法杖,语气极度不爽的冷看着曼陀罗高声说。 曼陀罗紧握着剑柄,瞪着黎明的背影拉高嗓门叫骂道:「像你这种只会用法力横行江湖的人,也只有这点天赋好炫耀!殊不知广大眾生,都同情你们一生短命又没人爱!可怜哪!」 正当黎明转身还没来得及下个动作时,身边已刮过一阵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曼陀罗惊恐的尖叫声! 「我警告你!闭上你的臭嘴!别以为自己长得还可以像苍蝇一样绕在狼王身边,就在哪里跟疯婆子一样到处嚣张!看了就想吐!」 已经化成六个白金翅膀的半鸟身型态的小九,用绕身的红色混天綾又狠狠往曼陀罗抽了一嘴! 曼陀罗摀着被抽红的嘴,气急败坏又怒不可遏的扬手猛一挥,一阵铺天盖地的毒花粉便充斥大半个练武场! 黎明连忙闭气闭眼摀住口鼻,正准备张开结界时,炽热灼烫的热浪从旁边袭捲而来,她立刻睁开眼,金红色的烈焰如海啸般盖过来! 「我记得练武场的规定之一,就是不能使用具有杀伤毁灭性的任何法术。」 锦辉从烧掉毒花粉渐熄的火焰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冷眼射向曼陀罗,高声道:「而且格斗或练武范围只限于决斗台。」 曼陀罗怒目瞪着他,收起剑,咬牙切齿道:「好啊!今儿是有点过火,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没长眼了!」 说完,带着侍卫大步从他们旁边经过,黎明正要收起法杖时,曼陀罗突然往旁边爆衝,啪啪往自己脸上就是全力火辣两巴掌! 她只听一声怒喝,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往曼陀罗衝过去粗暴拽住,接着就是两声更大力的巴掌声,直接把她搧倒在地! 「滚!」锦辉沉声咆哮道。 曼陀罗摀着脸,一声也不敢哭连爬带滚的赶紧带着眾多侍卫夺门而出! 「小黎,让我看看!」锦辉焦急的快步走来,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仔细的看了她又红又肿,还吓愣的脸庞,心疼的拉起她的手道:「来,你这里坐着,我给你找东西敷。」 她乖乖的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然后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她吓呆的不是因为自己被赏巴掌,而是他刚才为她爆怒赏回去的样子。 小九掏出手帕塞给锦辉,好让他把挖来的一团雪包起来,拿去敷黎明肿起来的脸。 「谢谢。」黎明眨眨眼,看着坐在旁边给她敷着脸,满脸担忧着急的锦辉,轻声说。 「先敷一下,等比较不肿了,我再给你擦点凉膏——」 「这怎么回事?」站在练武场入口的伊菲森,走进来问,身后跟着萨拉利、拓帕和清晏。 他们三个赶紧站起来,伊菲森摆手示意免礼,严肃的目光射向黎明红红肿肿的脸,又环视四周被火融化大半的雪地,抽了抽鼻子,空气里还有黎明的灵气、曼陀罗甜腻的味道、其他男妖精的味道,以及锦辉的残留的杀气。 小九率先道:「回秉王上,方才我与主子从紫罗府上出来,不小心迷路走到练武场,正巧曼陀罗带着十几个侍卫在此,我家主人已经明言不想与她练武,她不但出言侮辱挑衅,还命令侍卫出手袭击,我们只好回击自卫,结果她斗不过就撒了半个场子的毒粉,锦辉大人用狼火阻止还规劝了,可她临走时赏了我家主人两巴掌。锦辉大人又教训她两下后她才离开。」 一旁的萨拉利一听,冷汗倒流,赶忙绕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黎明和狼王中间,头磕地道:「恕老臣管教孙女无方!不但乱纪越法,还使医官受伤受辱!老臣愿代孙女受罚!」 伊菲森眼角瞥了下跪伏在地的萨拉利,语带怒气和讽刺高声道:「侯爵想必是过于宠溺孙女了,这样不知规矩礼法的野ㄚ头,还是留在府里别再进宫了!至于练武场,今晚起移交给总武督全权管理,这样侯爵少了份差事,也才有时间好好管教孙女!」 「老臣一切悉听王上。」萨拉利战竞竞的答道。 「拓帕,去排车送医官回府。锦辉跟本王去议事厅开个会。」 「愿王上允许老臣亲自为医官架车送回府上,以表万分歉意。」萨拉利诚惶诚恐的说。 「嗯。」伊菲森从鼻子哼道。 「医官这里请。」 黎明和小九随着萨拉利走出去后,伊菲森对着锦辉和清晏道:「你们俩先过去,本王晚点到。」 「是。」 「拓帕,去把本王放在寝室里柜子第二格那罐万红油,送去医官府上。」 「是。」 「现在!」伊菲森威严令道。 「属下立刻就去。」 拓帕走后,准备下班的值班员见狼王还没移驾,便做好今天加班的心里准备,没想到狼王只说武藏阁的门别锁,就放他们下班了。 伊菲森环走空无一人的练武场,把武器一样样拉出来看,又走进武藏阁里把每一间间房都巡遍,一个个柜子通通拉开,桌子的抽屉一格格抽出来,甚至连书柜也不放过,全部搬开。 就在他把最后一间房的书架移回去时,脚尖突然踩到一个裂缝似差点没跌倒。 他皱起眉,把书架再移得更开一点,蹲下来检查地砖。 武藏阁的地砖都是用白色大理石整块依照房间大小,大方型块状裁切紧密铺成的,而且每间房的格局都是正方型,所以照理说不应该有缝的。但是刚让他差点跌跤的就是一条两指宽的长缝。 他瞇起深蓝色的狼眼,把白长的指甲扣进缝里,石砖不厚也不重,甚至还有点轻,他使力一拉,指甲尖却有刮到木头的的触感,他立刻停下,起身从抽屉拉出铁尺卡进去翘开,一个镶有铁环和锁孔的木盖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贴着木盖抽动鼻子,耸了耸耳朵,容一个成年男性通过的木盖下面,只有嗅到武器的金属味,以及淡淡的陌生妖精气味和汗味,以及一种特殊,类似香粉的味道。大概是隔了两天留下来的,此外并无其他声音。他拉了拉铁环,但木盖似乎锁死了纹风不动。 他又多嗅了几下,确认把这些味道都嗅熟了后,便把石砖与书架按原位放回去后,便离开了。 ———————————— 灯火通明的议事厅里,陷入一片因为沉思而產生的沉默。 锦辉、清晏、公主、北辰、令风影、森之隐,都不时的瞄瞄坐在主位的狼王。 伊菲森闔起佈满血丝的双眼,重新思考起刚讨论的那两件事。 一个是温德尔城谈判的问题,一个是春分后解决地龙之患的计划。 温德尔城已经被帕希杰龙族佔领近一个世纪,简单来说,那群龙因为妖界百年之久的大乱,支撑妖界的天维断了其中三柱,导致原本居住的天空之城大门整个倾塌,无法返回龙界,只好滞流在地上,最后佔据位于山腰上的温德尔城。 龙的体积比狼大太多,比喷火功的话起码是一比五,别忘了龙还会飞。而且温德尔城脚下是一大片平原,城背后皆是山,硬攻只会死伤。为此,去年大明都城收回渐入轨道后,他便密派清晏前去温德尔城谈判,结果对方城主毫不领情,说清晏位份过低,不足见黑森狼王谈判的诚意,直接拒见。 这简直是,他妈狗日的,不过是一群长得比较蒯又有翅膀会飞的大蜥蜴,就跩得好像有二五八万隻羊一样! 至于该死的地龙,上次萨拉利的提议,讲真的,大家商讨半天,还真想不出除了让黎明去做饵诱敌,再使用空间移转直接转到永夜碑围剿,还有什么更能保证一次钓出九条地龙的更好办法。 以前老祖宗高阳大帝的千古伟业在前,他很清楚眾城邦对他伊菲森也寄予厚望,而且地龙之患这一百多年来,不断造成平民死伤、交通常断、经贸损失,以及严重城安问题,不一次解决,是无法稳定民心和民生,讲得更白一点,这復国大业可就不会继续顺利下去,甚至產生危机,毕竟黑森王国末期的暴政让眾城邦耿耿于怀至今,这次狼族捲土重来,如果没让他们心服口服回归黑森狼族的版图下,之后就麻烦了。 而依据狼群自古以来的规矩,从狩猎、捍卫领地与保护族狼,到征战,狼王没意外或特殊原因,都必须率领狼群御驾亲征,这些都是当王必要履行的业务,毕竟天下本来就没有白吃的肉。 也因此自己不可能放着黎明、萨拉利和北辰去诱敌,也不可能让狼群和军队后面接着围剿,他是狼王,这大事,必须全程参与。 再说了,别说是自己,大家也认为这件事对黎明来说没甚么太大问题,她的身手狼群是亲眼目睹过的,但这得是计画没出现变故或突发的条件下。 总之,还是那条准则,小心谨慎,保持机敏,因为凡事总有意外和风险。 他深深吸一口气,在场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剿灭地龙的计划,目前就维持萨拉利的提议,春分时进行,本王会跟着去诱敌,北辰,你也一起。等都引来了,会要黎明连同本王一齐移转到永夜碑围剿。围剿狼选是三个小队,其他人马,北辰负责。 至于温德尔城的谈判,本王再想想该派谁去。今天先这样,剩下的明早再说。各位去歇息吧!夜深了。」 「恭送狼王!」 伊菲森一走出议事厅,拓帕便赶紧跟在后面。 「万红油送去了没有?」 「送了。」 「去的时侯她到了没?」 「还没,但已经交代给她府上的侍女了。」 「嗯,那就好。你也去歇了吧!辛苦了。」 「好的。」 拓帕看着他疲惫的身影进了房后,便轻轻闔上门。 ———————————— 「喂小九!你在干嘛?不帮我擦药也帮我拿药过来吧?我今天是伤患耶!」 黎明垫着枕头背靠床板,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用冰袋敷脸。 「啊反正你常在当伤患啦!而且你的白马王子,喔不对,是野狼王子等一下就来了啊!现在这是他的工作好吗?」 小九坐在桌边,背对着黎明,非常愉快的吃着上次锦辉贿赂她的那包「零食」。 「什么啦!怎么连你都这么八卦啊?都这么晚了人家都回去洗洗睡了,而且走到时候老闆不是要他去开会吗?搞不好现在会还没开完哩!」 小九把一粒黑珍珠塞进嘴里,往后朝黎明摇着手指道:「嘖嘖嘖,我跟你赌我的零食,他今晚一定会来的,拜託,你看他今天为你暴怒揍曼陀罗的样子,怎么想怎么爽,说有多帅就有多帅,有情狼的女人是个宝~」 小九愉悦的哼唱起来,黎明又笑又气的哼了口气大翻白眼:「幼稚鸟!讲三晓啦!谁要你那包只有花瓣的零食啊!」 「碰碰碰!」 外面传来敲门声,小九回头给了她一个「你看吧我就说的」的得意表情,迅速把零食包好然后出去开门。 就在她慌张的扑过去抓起扔在床尾的内衣想着要穿上还是塞进被子时—— 「小黎?我可以进来吗?」 「嗯,呃,可以啊!」 她火速把内衣塞进里侧的被子后对着门口喊。 锦辉温柔的朝她笑着走进来,她往里面挪了挪,但他却拉过旁边刚小九坐的椅子搬到床边道:「刚才开完会就直接过来了,我还没漱洗,衣服脏着,我坐椅子上吧!」 「刚开完会?挺久的耶!吃了吗?」她拉了拉披肩说,心里想好家在还有披条披肩,不然这件白色睡衣好像有点透—— 「没关係,不怎么饿。脸还肿吗?我给你擦个药吧!这个是我刚从御医所拿的,还是医官大人这里有更好的药?」 「没关係,这个也很好。其实药效都差不多的。」 锦辉转身在旁边的洗手盆洗手擦乾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圆饼瓷盒,旋开用手指沾了一点往她脸上轻轻抹开。 不知道是药膏的药效,还是距离太近了,她总觉得脸比被刚赏完巴掌时还要火烫。想起傍晚发生的事,心里一阵丝丝的甜。 虽然那个小白痴她自己一个就可以搞定了,但总觉得一阵开心。 也许这就是被男生保护的感觉吧? 「在想什么呀?笑得这么甜。」锦辉带着笑意的橘眼看了她一下,一边又沾了些药膏继续认真的轻轻敷上。 「嗯?没有啊!我只是……我只是,在担心曼陀罗会不会耳膜破裂什么的——」 「哦!傻瓜,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家有的是钱,还怕医不好吗?」 「嗯……也是啦!」 直接被巴在地上……女人跟男人的手劲根本不在同一个等级上的耶……而且还是盛怒时的巴掌,真的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瞧着黎明一脸彷彿担忧的样子,他柔声笑着道:「别把那种小女生放在心上了,要是那老妖精真来找碴,找我就是了。」 黎明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那我怎么好意思。」 「这又没什么,谁叫她要欺负你。只要有我在,你别怕。」 听到这句玩笑又非常认真的话,她感觉脸又更热了,不住笑开的低下了头。 看着她娇羞的样子,他心里只觉乐开了花,从来没这么开心幸福过,他扭过身在洗手盆搓了搓手,然后把药盒旋紧,一瞥头,柜子上一瓶镶着金箔图纹的白色玉瓶,十分眼熟。 「小黎,柜子上那瓶是你在用的药吗?」 「哪个啊?咦?不是耶!没看过,应该是回来前有人送来检查的药吧?我想是小碧接的,她现在应该已经睡了,最近她也感冒了。明早再问她那个是谁送来,要做什么的。」 锦辉走过去,拾起药瓶,金箔镶着火纹与狼族的图腾。 万红油? 「怎么了吗?是药吗?」 黎明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旋开罐子凑到鼻前嗅闻的锦辉,看看药瓶又看看神色有点沉下来蹙眉的锦辉。 「这是万红油,只要几滴就能让任何外伤立刻復原。配方早就失传了,也不知是什么调製的,简直神药。是温德尔皇后的遗物之一,从高阳大帝开始,一代传一代,只有狼王或皇室近亲才能用的御药。以前流亡逃难时都收在奶奶那,不到必要时奶奶都不会拿出来用,自我有记忆以来到现在也才用过两次。因为太珍贵了,滴完就没了。」 「真假的?这是古书上记载传说中的万红油吗?我看看!我以为只是夸大的传说耶!」 黎明兴奋的接过他手上瓶子,凑到鼻前闻。 心里一种疑虑开始上升,因为狼王这种行为简直反常。 还特别要拓帕送过来?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着兴奋的跟小孩子一样的黎明,有点滑落的披肩让她的白上衣隐隐约约的看得到里面—— 他决定先放着这个疑问明早再想,毕竟心上人就在旁边,火辣辣的,自己干嘛浪费时间胡思乱想些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呢! 暗谋与移转 一下车后,顾不得一把老骨头又痠又累得快散架,他大步跨过台阶、穿越三重大门及庭园,直往屋里疾去。 「大小姐,您别再哭了,这样刚敷得药又得再上一次了——」 「我长这么大……都没谁……敢这样抽我嘴……赏我巴掌……我……我……怎么能气得过!」脸和嘴肿成红肉包的曼陀罗,一边抽噎一边说。 「都下去都下去!」萨拉利极度不耐烦的屏退所有侍女,曼陀罗一见祖父终于回来了,哇得一声更加委屈的爆哭起来: 「呜呜呜……祖父……那个女人和她的臭小鸟,还有那头大野狼……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哇呜呜呜——」 满肚子怒火的萨拉利一见肿成猪头的宝贝孙女,火气顿时减了一半,原本飆高的血压也降了些,但还是馀怒未消坐了下来晓以大义起来: 「唉!你这个孙女子!祖父是不是平常对你太好,好到不懂分寸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家里有权有势也不是这样到处嚣张树敌的!你看看那个医官,人家只是挥了一下法杖,围过去的大内高手就被灵威弹飞出去!就算不知道对方来头,你想也知道她要是狠一点,搞不好就直接把你们大卸八块! 而且祖父从以前到现在不是教过你了!在不清楚、没有把握和足够的理由下,不要随便去刁难任何人吗? 再说了,能够在狼群里安然待到升官,不单单只是法力武功高强,更少不了学识渊博阅人老道,且她平常不讲话不张扬,低低调调,这种人类通常绝非一般的等间之辈。不跟这种人建立关係,反而跑去挑衅、当面辱駡人家!你跟一个医官争啥宠?她被封妃了吗?就算争宠也要有技巧哇! 直接一口气得罪一票掌权的!你知不知道狼王再也不准你进宫了?还把练武场全权移交给那个极北辰! 现在城里刚改朝换代没多久,狼王和公主那一卦,巴不得抓到我们家的小辨子,幸运点是贬为平民家產充公,坏一点流放边境,最不幸就是全家族被狼群撕碎吃掉! 练武场是咱们家武器流通获利的据点,现在可好整个丢了!等于也把整个皇宫的武力和武器配置主导权拱手送给别隻妖精了!你这个孙女真的是——」 说到气处,萨拉利的血压又再度飆高起来,连连跺脚,曼陀罗看着平常最疼她的高祖父不但不安慰,反而嗓门越来越高、怒容满面的教训她一大顿,眼泪又委屈屈的流下来,抽抽噎噎倒吸了一大团鼻涕:「祖父别生气……曼曼知道错了……以后做事情前会先想……想清楚……不会……不会再……再这样了……呜——」 萨拉利见孙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看她红肿的脸颊上,还带各三条鲜红的抓痕,八成是被打巴掌时给狼爪划破的,气归气,但终究是心疼极了。 唉!毕竟孙女还这么年轻,平常也没让她参与多少权利斗争,从小备受宠爱,生活锦衣玉食,哪吃过什么苦? 再说了,是自己把孙女送上去的,除了家族利益考量,也是希望她嫁得好,没想到现在捅出这种天大的篓子,说到底也是自己不对,唉——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帕子把曼陀罗的鼻涕眼泪都擦乾净后,又端起药抹着:「好了好了,别哭了宝贝,这药不会让你留疤的。祖父会给你想想办法收拾残局,但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乱来,知道了没有?狼王不喜欢咱们曼曼也没关係,祖父再给你找找其他城邦的贵族年轻小伙子,要不,这阵子先送你去其他城邦的友人那里住一阵子,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接你回来,好不好?」 曼曼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呜咽点点头,抹完药后,萨拉利心疼的拿起梳子,给她梳整乱七八糟的头发。 安抚好孙女后,便让侍女送回房去了。他独自一个在房间,沉思起来。 他萨拉利已经一百八十九岁,想当年刚出道时,无家无当,只有从格拉朗修道院带走的知识、法术和武功,在乱世中隻身勇闯江湖,仗着一身年轻胆气,把命拿去豪赌一次次的机运,名位、权力、财富、爱情,从默默无闻到社交权贵、门生倾朝,从孤身一个妖精到现在门第满堂、家族兴望,百年来多少次奋力与命运或博斗,或取巧,或妥协。 世间悲欢甘苦,他也大半看开看透了;尘世荣华富贵,也享尽厚禄到清福了。 而如果要说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为家族求一个平安。 也为自己,求一个好死。 他深深吸了口气,审度时事起来。 如今维雅纳改朝易主,先说玉玲瓏这个大侄女和丈夫极北辰,当年为了局势建议先王把她远嫁,又说服让她再嫁问天。而贬謫北辰是为了权利斗争,所以撇开问天,光这小俩口肯定巴不得自己赶快垮台。而狼王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在找个除掉他的机会而已。但毕竟才刚进城,收復是收復了,但民心其实都还存疑,随意大斩异己,容易引起政变和各城邦脱离独立的爆动,所以狼王绝对比自己还明瞭这时候并不是再次翦除旧朝势力的好时机。 而就算孙女没闯出这大祸,他就是把家產全充了带着一家老小自我放逐边境,机敏多疑的狼王也不可能放了他。 所以,削了他的练武场管理权,不过是个屠杀的开端前戏。 这样看来,自己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在狼群里搅点事情出来,让野狼们自己互咬,甚至分裂,到时狼王必然会以自家狼族问题优先处理,而在放在朝政的心力自然也就少,更不敢动他,毕竟干掉他,只会增加北方甫刚平定的局势动乱和不安。 这不是自己在臭屁,他这老头子百年来在北方经营的社交和人脉、底下济济门生和养士、近百位家族成员,在各行各业或名门权贵,在各城邦都佔有不少席位。 所以杀了他甚至抄他全家族,对狼王来说,若不是理由或证据十足充分,他等于在拿捕兽夹夹自己脚。 好了,现在局势分析完,办法也有了初步的轮廓,现在该想想,怎么在狼群里搞事。 他把椅背往后调了调,腿抬到凳子上斜躺下来,深吸了口气,闭眼沉量。 宝贝孙女脸颊上的抓伤,那个神秘来头的女术士、跳出来的锦辉、狼王的神色和语气、狼群的流言…… 为了看诊把已经倒贴在身上的美女毫不犹豫直接下令离开。 才来几个月就公开授衔晋位,摆明就是要在自家狼群前,声明对她的认同,弭平不接纳她的狼族成员的不信任。 那个锦辉与她的传言……孙女去挑衅时他跟护自己女人一样的狠劲。 而锦辉跟狼王又是铁板一块…… 任何流言绝不会空穴来风,而世上所有的歧意与分裂,不外乎是利益不符,而非八字不合。 良久,他睁开眼,心里已画出了稿。 ———————————— 庭院的雪地里,风信子驻立在一块跟凳子一样大小的石块前,严肃的皱眉闭眼,凝聚全身的精神,专注施法—— 在透着白日光芒漆黑的视线里,凝神寻找开啟空间的门—— 就是那里! 他倏地张开眼睛,前面的石块消失了,他猛然回身,石块已经移到身后了。 「耶耶耶!第三次成功啦!」他忍不住兴奋地手舞足道蹦达的嘶吼狂呼。 「哇!不错唷!进步很快馁!练习一个下午了,洗洗手吃点点心吧!」黎明端着一盘热呼呼的烤麻糬,放到石桌上。虽然天气冷得要死,但难得今天没下雪,可以在户外走动。 风信子蹦蹦跳的进屋洗手后又蹦回来,一屁股坐下的同时抓了一块麻糬就往嘴里送。 「欸等一下,那个还没有涂巧克力酱。」黎明一手拿着罐子一手拿着汤匙,小九翻了个白眼,抢过她手上的东西就粗鲁的挖出一大汤匙边涂边唸:「唉唷你到底在干嘛啦?端出来才在哪里涂喔!喂你吃慢一点啦!麻糬很黏,小心噎到——你看吧!」 风信子用拳头鎚着胸口狂咳了起来,连忙接过黎明递来的热茶连灌了几口,才缓过来: 「很好吃嘛!第一次吃到耶!」 「唷!黎明你的手艺终于被肯定嘍!」 「蛤!你这啥意思?讲得我做得东西都很难吃一样!」 黎明扁着脸没好气的瞪着嘻皮笑脸的小九,风信子见状赶紧说:「真的很好吃啊!师傅很厉害,会很多事情。」 「哎呀!还是徒弟嘴甜。」黎明一脸得意的坐下来拈了块麻糬咬了一口,斜眼瞥了下小九。 小九朝她扮了鬼脸,也坐下来吃麻糬。 「哦对了,这几天应该不会下雪,是个好天气,要跟小荷去约会吗?」黎明看着大口嚼麻糬,嘴边沾着巧克力酱的风信子问。 「嗯……目前我想先把风轻子跟风和子照顾到他们可以自理再打算,不然大嫂一隻狼带两隻会很辛苦。」风信子微微低着脸,捏着茶杯。 「你真的很懂事,越来越成熟了呢!不过,别太有压力,你已经很棒了唷!」黎明笑着真诚讚美道。 「还没呢……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更努力……还差很远……我很希望,可以变成像师傅这么厉害,可以在关键时刻做出重要的事情,而不是老是拖累伙伴或亲狼,甚至可以保护他们。」 风信子缓缓抬起头,眨着天空蓝泛着晶莹的双眼,脸上带着勇敢,小声而清晰的说。 黎明心疼的微微笑起来,递给他一张卫生纸道:「你真的很棒了,风信子,继续努力下去,一定会越来越棒的!师傅一直都很欣赏你的优点呢!」 风信子接过卫生纸,抹了抹眼睛和嘴巴后,好奇的捏着卫生纸问:「这是什么?布吗?」 「卫生纸,嗯,就,我们家乡的,呃,特產之一。」黎明跟小九互看一眼,之前跟狼群行军,没办法把太多带来的日用品拿出来好好用,现在好不容易暂时定居,才陆续拿出来,比如现在桌上的这包卫生纸,和做麻糬的糯米粉、玉米粉和巧克力酱。 「哦!跟麻糬一样是特產吗?所以也可以吃吗?」风信子认真的打量被捏成一团的卫生纸,然后张开嘴—— 「欸等一下那个不能吃啦!」黎明跟小九几乎同时跳起来扑过去,把风信子正要塞进嘴里的那坨卫生纸紧急扯出来。 「吼!你干嘛说这是特產啦!明明就不能吃!害人家刚刚差点吞下去——」 「那不是特產那是什么啦?特產又不一定都是吃的!」 风信子看着又吵起来的两个女人,乾笑转移话题道:「呃,那个,师傅,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嗯?你说。」黎明顺手把那从他嘴里抠出来的那坨卫生纸投进旁边的纸袋。 「就是,除了空间能够移转,那其他的空间也能够移转吗?像是其他非彼世或此世的空间移转。」 黎明吸了口气,几秒后,直直望着他的双眼,温柔地道:「师傅跟你说,世间所有的法术魔法,都没有办法逆行或直接,甚至短暂改变天地原有的运行规则。 如果硬要逆行,我们不保证一定会成功,再来,若成功,就会有反噬。 因为所有施出去的法都有相应要付出的代价,才能换来等同的效果。 就好像生命,有生也有死,有死也才会有生,而这个生死不单单是生命的开始和结束,也包含其他有形和无形的东西。 所以,空间是没办法在此世和彼世间移转出通道进出的。」 风信子点点头,过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谢谢师傅。」 「那你还会继续学空间移转吗?」小九很乾脆的问,黎明立刻踩了又开始白目的小九一脚。 「当然会。虽然……知道此世和彼世间原来是不能移转出通道的……但是,我可以用在以后。 就像师傅除了瞬间精确的把整个狼群和军队转移到高塔上外,还能把射出去的箭立刻转移到问天背后直接射爆他,这招实在是帅毙了!」 「哦!要练到那种境界你得再花个——」不等小九话说完,黎明直接粗暴的一指戳向小九的额头,让她瞬间变回小鸟,然后一把抓住狠狠按在石椅上后,才笑盈盈的接话道: 「好哇!那可是师傅最得意的招牌必杀技呢!以后我们师徒就可以联手双杀敌人啦!」 你就大方的认了啊! 议事厅里,伊菲森正驻足凝视着掛在墙上的地图,背着双手,眉头皱得特紧。锦辉和清晏则站在他身后。 他不可能亲自去温德尔城谈判,更不可能跨过温德尔城直接去打最后一座城——天涯城。首先,就距离来说,温德尔城比天涯城距离维雅纳城还要近的多,温德尔城是依山而建的高城,沿着山腰本来就闢有的路,可以直达天涯城,这比从维雅纳出兵,翻过险峻的雪纺岭,或是走唯一的进出道路,绕一大圈去打天涯城还要方便许多。 再来,他完全不认为潘希杰龙族会比离天还要好搞定。龙族向来骄傲,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平常也甚少飞下来和其他生灵打交道,大多待在龙界的天空之城居多。儘管潘希杰龙族算是在所有的种族里,对其他广大眾生,有较多交流往来的龙族,也嫻熟妖界通行的官方语言文字,但想跟他们打上一点关係,没有几爪真本事,你连他们的脚底板都休想舔到。 而他开的条件是会帮助他们重返天空之城,也就是用黑森之剑斩开横在门前断裂的天维,让大门得以重新开啟。而在这之前,龙族还是能继续居留在城内。 这个条件很像我跟你说等我发财之后会给你一大笔钱回家,所以在这之前就让我先在你家跟你挤一挤,儘管你家这房子是我被你霸佔的祖產。 这条件的确是很可笑的,但问题就出在根本没有其他可用来谈判的筹码,龙族对财富宝物不感兴趣,对妖界的争夺战向来都是旁观者,因为帮助谁对他们都没好处,说到底,就是妖界不是龙界,这里不是他们家,他们在这里捞到的任何好处没办法真正享受和使用。 否则他干嘛开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很白痴的条件,去说服一群会飞的大蜥蜴自愿吐出狼族的祖產城归原主? 再说,断裂的天维是能够因为妖界结束乱世而重新自我修復,但起码还需要个十年,所以不如直接用黑森之剑劈开挡住的大门,但前提是要确保能抢在离天之前夺到剑。 要不然,就是找出另一个能够重新开啟天空之城大门的办法,但除了黑森之剑,现在放眼世上压根找不到其他替代的法器办到这难事。 结果想了一大圈,还是得照原本这个空头承诺当成条件去谈判。毕竟上次连见都没见到就吃了闭门羹,也无法确定龙族是否接受这个承诺,而且这次要多加码一个狼选。 「锦辉,你代本王同清晏,十二天后,也就是下个月初,再去温德尔城谈判一次,谈判条件不变。此次本王会亲笔撰写文信,到时候呈上,也会授予你王权的红宝银戒。如果还是闭门不见,也不用囉嗦就直接回来了,若他们还有要求其他或不接受,随时快件回传讯息给本王。」 「是,属下领旨。」锦辉和清晏同声道。 象徵狼王王权的除了拼骨皇冠,就是红宝石银戒和蓝宝石金戒。这两枚戒指是高阳大帝和温德尔皇后的订情戒,当初高阳狼王把红宝石银戒指当做订情物送给温德尔,温德尔后来也回送了蓝宝石金戒。她死后,这两枚戒指就被高阳带走,当成王权的传承宝物。 狼王通常会赐给狼后红宝戒,自己带蓝宝戒,如果狼后过世,或没有立新后,这两枚戒指就会同属狼王。当然,如果狼王特别心爱哪个妃子,也会赐她戒指。 总之,派地位仅次于他的锦辉,加上首都城主清晏、他的亲笔御书、象徵王权的红宝戒,这次那些大蜥蜴总该要见了吧? 「好了没甚么事的话,就都先回去了吧!」 清晏行礼后,便先告退了,锦辉还站在原地,脑海縈绕着前几晚在小黎那里看到的万红油。 「还有什么事吗?」伊菲森问,表情微显疲惫。 「就想问问,王上的伤最近可有好些了?」 「哦!托黎明的福,几乎全好了。她还好吧?上次看她的脸,那个女的还真下狠手,她脑子装啥的。」最后两句饱含满满的讽刺和不屑。 「嗯,前天玄九来送公文时,有说她最近调养的越来越好。王上大可放心。」锦辉直视着伊菲森,语气平常的说。 伊菲森望着他,然后移开视线,点点头,转过身往寝宫走去。 锦辉抿抿唇,心头的疑虑好像消了又好像没有。 算了,还是赶快确定下来吧! 他吐了口气,快步走出议事厅,一想到她,他忍不住漾起微笑。 ———————————— 「最近这帖药吃得还好吧?有什么副作用吗?」黎明给玉玲瓏检查完身体状况,坐下来问。 「就服下去约半个时辰,下腹有点闷胀,但不会很久。真希望快点有,男孩女孩都好。」玉玲瓏笑道。 「那就好,我不敢开太强。感觉你们小俩口过得挺甜的哟!」黎明手撑着下巴,表情有点俏皮的看着玉玲瓏甜甜的笑容。 她第一次见到她,全身都是血,现在调养的越来越好,其他皇弟妹都亏说皇姊自从结婚后,天天泡在蜜糖里似的,泡得整个人容光焕发,还胖了点。 玉玲瓏拈过盘里一块红艷艷的软糖送进嘴里,笑嘻嘻地看着黎明:「很幸福啊!对了,你跟锦辉怎么样了?」 痾,怎么走到哪大家都这么问—— 窝在一旁药箱上的小九,斜眼瞥向黎明。 她乾笑几声道:「就……其实……我们不是狼群乱传的是那样的关係……」 蛤?他每次送花送药送食物,还帮你出气赏巴掌,你哪次不是开开心心全接下来,还期待人家下次什么时候来,啊上次晚上给你探伤,你还没穿内衣,在房里跟他聊这么久,他回去后你自己才猛然发现上半春光都外洩了…… 这样谁不会误会你们在一起啊?情商麻烦恶补一下好吗…… 小九大翻白眼,心里小剧场大爆发。 「喔喔喔,所以其实你们还在曖昧期吗?单独出去过了吗?」玉玲瓏热情的追问。 「嗯……还没——」 嗯,还没,之前一起进村打探稀声的下落那次应该不算吧!那是应公出差…… 「说到约会,我突然想到我有一件衣服很适合你唷!白色的连身裙,那件很显身材哦!你缺首饰吗?要不要挑几件?出门约会就是要让对方眼睛一亮砰然心动——」 不等黎明回答,玉玲瓏已经起身吩咐侍女去拿衣服,自己往寝室去搬珠宝盒了。 「欸,我说你,干嘛扭扭捏捏的,就大方认了啊!反正你也都被看得差不多了——」 黎明扁脸爆抓起小九直接塞进药箱然后砰的一声甩上箱盖。 ———————————— 一个小时后,黎明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着玉玲瓏热情送她的衣服,还给了很多穿搭意见,听着肩上的小九继续在哪里碎念,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穿越时空来的,虽然不知道在不改变歷史的条件下,还会不会有天道的反噬。 就算没有,以自己的命格,搞不好隔天就暴毙了。 再来,上一任的背叛,她可从没忘记过。 「小黎。」站在门口的锦辉,朝她咧开一个笑容。 「呃,啊,你在门外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大后天你有空吗?城里的广场会开始举办一年一度的跨年市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那天刚好宫里所有部门都放假。」 「嗯,呃,好啊!那天我也没事。」她微撇开发烫的脸颊说。 「太好了!那我们早上八点在市集口的喷泉见,逛完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很棒的地方。」 「嗯,好呀!」 「那我们就大后天见囉!我还有事情,先离开了。」 「嗯,忙完早点休息唷!」 目送锦辉离开的背影,看着她还呆呆的站着,小九忍不住又开始嘴砲:「哇赛!说狼狼就到,还好我们今天有去玉玲瓏那里,大后天记得穿辣一点哈!晚上不回来也没——」 黎明扁脸直接抬手捏爆她鸟嘴。 一句突破盲肠 就在自家门口的黎明和小九你来我往疯狂斗嘴时,浑然没发觉身后两位刚到访的贵客。 一身青色便服萨拉利一对绿眼看了看拓帕,微微倾身,往旁边退了一步,拓帕见状便笑道:「侯爵大人好生客气,想必您是有事来找医官大人吧?」 黎明和小九这才猛然闭嘴,一回身见到这两个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来访的贵客,一秒鐘错愕后,便立刻敛色百八正经起来:「恕下官失礼,不知二位来访,不嫌弃的话,还请进寒舍小坐。」 拓帕往前跨了一步,面带客套微笑:「医官大人客气了,在下此趟来是替狼王传话,原先下个月才开始的课,改成后天晚上七时,在雷央嘉宫的议事厅。」 「是。」 拓帕扫了扫黎明俯首的脸颊,眼角又往旁边瞄了瞄萨拉利,便转身离开。 拓帕走后,黎明已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化成人身的小九,便客客气气行礼道: 「侯爵光临寒舍,不知道有何贵干?」 来这里帮你家白痴孙女道歉的啦!不必了好吗?我倒还比较担心她咧!锦辉那两个巴掌开什么玩笑的,懒得理你们真的—— 她心里哼哼想,从湘家那种火坑出来,打过交道的权贵不知多少去了,看了只觉烦。 萨拉利上前也回礼道:「老朽今日前来,是想为我家那个不懂规矩的野ㄚ头向您赔罪。是老朽管教无方,得罪冒犯您。今日带了些礼物,以表万分歉意。」 说完,旁边提着礼盒的家僕便往前,双手捧着礼盒递来。 不出他所料,黎明只是礼貌的淡淡微笑说:「谢谢侯爵大人的诚意。曼陀罗年纪较小,难免会耍耍性子。所以下官也没放在心上,还请侯爵大人转告,请她别掛心这事。」 「您如此大人大量,老朽会以此好好回去教导她的。若往后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来行务司,跟那里负责管事的苏克,说要找我就行了。」 「好的,多谢侯爵大人。尔后若有事,还得多劳烦您。」 语毕,伸手接过家僕捧着的红漆贴贝礼盒。 把握这么短短几秒,萨拉利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对蓝黄异瞳,深棕色头发往后束成一条马尾,不施半点脂粉的白晰鹅脸蛋上,五官端正,眉眼间透着英气,一身狼族玄色猎衣绣白色火纹图腾,匀称姣好的身腰系着红带,脚蹬黑色猎靴,耳上一对金镶祖母绿耳坠和右手上银手环,是唯一的打扮。 他这百年来看过多少女人,黎明的装扮是很典型的术士,要谈审美的话,她不是那种娇媚或可爱的美女,而是一种柔中带刚的美,既嫵媚又英俊,不是一般女性常有的外貌和气质。 身上的气息也是同所有高人那般,隐藏的相当内敛,无法轻易感知捉摸。只透着些微淡淡的灵气,神秘又平静。 他早就私下打听过她在狼群的来歷:一出现就救了两匹中蛇毒的公狼、在山寨说服并修改一群女人的记忆、把恪天大卸八块、从死神前救回分娩的母狼、骑在狼王背上一同诱敌差点没被雪崩一起活埋、一眼两次看破问天的诡计、把整个军队和狼群空间移转到高塔上。 战斗兼具医疗,能骑上狼背的女人,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遇到。 嗯,总之,这女人不是普通的术士。 黎明刚接过礼盒,他便又笑道:「听闻您精通医术,所以老朽送了些北地特有的药材,以及府上收藏的一些相关医书,还望您笑纳。」 「非常谢谢侯爵大人的赠礼。」她不急不快的又行了个礼说。 「用不着客气,那老朽就不再叨扰您了。」 萨拉利微微倾身抱拳行礼后,便带着家僕离开了。 黎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原本正经八白的表情瞬间崩塌,扁着脸粗鲁的打开大门跨进去跟自家小鸟继续把架吵完! ———————————— 令风影和森之隐一走出去,拓帕立刻走进议论厅。 「她脸怎么样了?」伊菲森往左边的公文山抓了一叠下来,不等拓帕开口直接了当的问。 「看起来应该是好了。」拓帕赶紧回道。心想我的妈呀,难不成王真的对这女人感兴趣?王上啊你还没立后耶!天下也未定,妃子到先找好了—— 「她有说什么吗?」伊菲森捏着笔低头看着公文边问。 「只说是,其他没说什么。去的时侯在路上还遇到锦辉,和带着家僕的萨拉利,拎着一个红漆礼盒还穿便服,应该是要去赔罪的——」 「锦辉?」他抬起头,眨了两下眼。 「是的。」 「他从哪个方向来?」 「从……从跟我反方向——」 「从黎明府邸方向出来的是吧?」 「是。」 啊该死,我不该提的,现在群里谁不知道锦辉和黎明的关係特别,王再怎么日理千万机,也不可能耳聋没听过他们俩的一句流言。 对不起了兄弟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以后别找我算帐啊!你也知道狼王要挑谁就是谁,要不你今晚就跟她睡了直接共结连理—— 拓帕额上滴下一粒汗珠了,心里哀号想。他自小跟锦辉一直都很好。他承认自己嫉妒黎明一个外来的女人官升太快,但害了兄弟绝不是件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事。 他心里开始拼命默念只是一时兴起一时兴起一时兴起,是我想太多是我想太多—— 拓帕眼角偷瞄着看向窗外沉思的伊菲森,心里明白王正在回想那些听过的流言,恨不得咬死自己。 「知道了,你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他如获大赦又提心吊胆的出去了。 唉——做狼真难! —————————————— 灯火通明的屋里,锦悦锦耀帮忙叠着衣物和棉被,看着坐在案前仔细包着礼物的锦辉,锦悦忍不住问: 「欸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你们觉得这种事大哥会乱来吗?」锦辉头也不抬的问。 「呃,没有啊!就……确认一下。」锦耀把叠好的衣物放进柜子,小心翼翼道。 因为前几天他们才被痛骂一顿后,处罚扣零用钱和点心,外加禁足,就因为那天在紫罗兰家门口前,一狼喊了一声大嫂,以及在紫罗兰家乱讲一堆成狼话题。 他们那天叫大嫂不只是纯粹想耍嘴砲,是还以为叫大嫂,喔不对,黎明会很高兴呢!结果对方立刻黑脸叉腰教训,回来接着又被大哥重刑以对,这下弄得他们可糊涂了,啊所以你们到底是在一起了没有哇? 锦辉把礼盒包好后,打开抽屉放进去,然后转过身朝他们俩勾勾手指道:「过来,哥有事情要跟你们讨论。」 双胞胎互看一眼,互相挨着肩膀乖乖拉了两张凳子坐了下来,努力摆出正经九百的表情。 锦辉看着他们俩一副怕又挨骂的表情,噗一声忍不住笑出来,接着严肃起神色,手肘倚在大腿上,十指交叉道:「大哥是想跟你们讨论,假如,等天下局势平定后,大哥成婚了,提前在你们还未成年之前分家,但会留足够的家用到你们成年之前,你们觉得怎么样?」 双胞胎一齐张开嘴巴,又互看了几眼,几秒后,锦耀搔着头,嘟着嘴说:「是有点突然和捨不得,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啦!」 「哥喜欢就去吧!我们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锦悦接着说。 「我们相信你的眼光。」锦耀朝他大力点头。 他心里一阵感动,说实在的,他完全没想到两个弟弟会这么支持。虽然他们还未成年,但基本上已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大致上也不需要自己太操心。 儘管不少时侯到处嘴砲或耍皮条,惹出些麻烦。 母亲过世后,父亲带着他回到狼族居住,也一併收养自己死在战场上妹妹的儿子,也就是锦悦锦耀,没几年父亲也过世后,他就负起兄长兼父亲的责任带大俩兄弟。 狼本来就是重视家庭的动物,在这种乱世,黑森狼族又经歷过一代几乎算灭绝的屠杀,能有亲狼共同生活,是幸福的事情。 成年结婚的狼就会和父母手足分居,但大家都还是活在同一个狼群。 而依狼群的规矩,另一半是人类的话,为保狼族血统纯正不被通婚消失,夫妻是要一起离开狼群的。 「嗯,所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摊牌啊?」锦悦一句突破盲肠,让他瞬间窘了起来,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刚刚放进礼盒的抽屉,然后双手抱胸九百正经道:「大后天。」 「哦——」俩胞胎开始露出要嘴砲的表情,屁股离开凳子双双凑上来,兴奋爆表:「所以你们要去哪里约会啊?」 「那天是不是不用等你回来?」 「可以带她去荒山野岭啊!」 「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的大声叫——」 不等话讲完,兄弟俩只觉得头上各挨了一记火辣辣,忍不住双双哀叫一声,接着只听见骂:「我说你们两个!要给意见给点正经的好不好?每次都只会讲些乱七八糟的屁话!」 锦悦委屈巴巴的抱着脑袋哀号:「我们这次是很认真的耶!这不实用吗?」 「我们怎么可能对你的终身大事不认真给意见!」锦耀可怜兮兮的呼着脑瓜哀说。 锦辉深吸一口气把脸狠狠砸进手掌里,决定今晚就讨论到这里然后熄灯通通滚去睡觉! 第一堂课 人身型态的小九大喇喇的趴在床上踢着腿,翻着带来的漫画,房间另一头的黎明正伏在案前就着一本从太学院借来厚厚的文法辞典,认真的边在本子上做笔记。 「欸黎明。」 「干嘛?」 「你还在备课喔?」 「啊不然?」 「你不是从以前在翻译和写作上都很强吗?干嘛那么认真备课?」 「拜託,家教对象是老闆耶!拿人家薪水总要好好做事吧?何况老闆又不是傻子。」 「喔,也是啦!」 「所以现在没事不要吵我,等一下就要去加班了。」 小九挠着紫红色的头发,又把视线转回漫画上。 房间里又安静了好一会。看完漫画的小九望着自家主人认真的背影,又开口道:「欸黎明。」 「干嘛啦?」 「你喜欢锦辉吗?」 只听案上传来啪一声笔芯断掉的轻微声响。 小九盘腿坐在床上,耐心的等待答覆。但过了好几分鐘,案前又继续传来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见主子直接装聋屏蔽她,这下她真有点火了,稍微拉高声音道:「我知道你一直无法忘记他对你的背叛,可是这不代表下一个不会更好啊!你不是老是赌气自己命短又不好吗?那干嘛在机会上门时,不愿意拿出一点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心!你就管他恁爸天道有没有附带的反噬!你都大老远来这里了!」 猛的吐出一大堆后,她便自动闭嘴。 窗外艷艷橙红的馀辉把黎明的背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黑影。 她知道黎明的顾虑,像她这种生来带天命的人,已经註定好许多事,一生巔峰,却无善终,与生俱来强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要了她的命,那天也许就是今天。可老天给每个生灵都有选择的自由,所以谁说大家通通都要按剧本来的? 终于,黎明推开椅子站起来把东西都装进书袋里,语气不高不低的答了一声:「嗯。」 小九额上瞬间爆出三条青筋,就在她准备开口回呛她嗯屁时,黎明又道:「我再想想,谢谢。」 小九扁着脸,横眉竖眼哼哼道:「赶快吃一吃去加班了啦!别搞太晚,明早还要去约会,到时睡过头我懒得鸟你喔!」 「是是是——」黎明走到桌前,抓起一个鹿肉包咬了一大口嚼着。 ———————————— 往雷嘉央宫的路上,间隔的灯火,映着她一人的脚步声悄悄叩在白色大理石的漫漫回廊。 像你这种只会用法力横行江湖的人,也只有这点天赋好炫耀!殊不知广大眾生,都同情你们一生短命又没人爱!可怜哪! 曼陀罗那天在练武场挑衅的那翻话与嘴脸,冷不妨的浮现在眼前耳旁。 很赌烂的话,可确是实话。 是啊!自己除了杀生放火,还会干什么? 吹横笛是唯一像样的嗜好,医术也应用的精通。 但自己杀生战斗的次数,远远超过这些,彷彿上天生她黎明,就是要来斩灭生灵的。 她稍微松开抱着的褐皮书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白晰,粗糙,有力,带疤。 在原本的时空,五界眾生对她又敬又惧。 没其他原因,就只是自己法力高强,杀业过重。 自己真的能活满四十九年吗?到时候的自己,又是怎么个死法? 她重新把书带抱紧,稳了稳另一手提得药盒,里面装着老闆要喝得汤药和要归还的万红油。 因为既然今晚要见老闆,也就别传给拓帕送去了,自己顺便带去。而万红油,她没用,毕竟这么珍贵的药,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王室成员或大人物,消受不起,而且搞不好这是在故意测试她呢。 其实,老闆很好相处,对自己真的满不错到,有点…… 她脑海又开始冒出那几次和老闆的近距离接触。 接着回想到进城那晚,给他疗伤又净化毒素,离开时却突然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你身上,很香。 他低沉的声音在记忆里是如此清晰,她感到自己心跳突然蹦得特别用力。 「你还真找来一个术士推荐上去啊?」 森之隐的声音和马蹄声从回廊右边传来,接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不然怎么办?王叫我找得啊!」令风影语气里有些不耐和无奈的。 「怎么突然要再找一个术士?不是已经有她了吗?喂,你是不是跑去跟狼王乱建议什么过?你怎么这么鸡肠鸟肚啊?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森之隐逼问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无声叹了口气,这待会转角碰上了又得客套几下了。 「什么鸡肠鸟肚?我哪有乱建议?我的建议向来都很认真的好——」 「见过两位大人。」黎明倾身行礼道。 刚从转角走出来话才讲一半的令风影,昂起头冷冷的看着她,一旁的森之隐不等他开口,直接望向她: 「嗨黎明,这么晚了,去太医所办事吗?」 对于森之隐大方的问候和笑脸,黎明愣了一秒,便也露出微笑的表情: 「不是的,正准备去议事厅给狼王送药。」 「哦!真是辛苦你了。明天是假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森之隐眨着橄欖绿的眼睛,友善的表情和旁边神色高冷的令风影形成有趣对比。 「嗯,谢谢。那我先走了。」她又行了个礼,走了。 上次跟他们俩说话,是两个多月前的晚宴上,现在回想起来,令风影那时跑来比酒量找碴时,森之隐应该是想要来帮她解围的,不过那时候他们俩都醉了,也还好锦辉过来,不然她就无法衝去厕所阻止该死狂洩的姨妈—— 一想到锦辉,她马上联想到明天有约会。 「直接进去吧!」 拓帕突然把门打开看着她说,让正在走神的她吓了一跳。 「嗯,好。」 好了好了,专心上班专心上班—— 她跨过门槛,心里默念。 「哦!你来啦?」 她才刚踏进厅里,伊菲森低沉的声音就传来,只见老闆一身绣金黑绒宽袖外袍,雪白里衬,枫红色侧边腰带,黑色的长发半紥半披,深蓝的双眼带着笑,唇角微微上扬,少了平日的威严和高冷,多了些高雅和从容,剎那间她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翩翩王爷。 「以后来上课就不用做这些礼数了。本王还得叫你老师呢!坐这吧!」伊菲森笑说。 「好的。」 她走到桌子对面,小心翼翼的把药盒放到桌上,再把书袋放上来。每次来议事厅,老闆办公桌上的公文堆都是左边一个高山右边一个大丘,今儿桌上乾乾净净的,只剩两个镶彩色宝石的金杯和一个金壶、一小盘切好的蜂蜜冰晶蛋糕和两隻金叉(不会特别准备给我的吧?)、几张白纸和文具,看来老闆是认真想要上课的。 「是本王的药汤吗?」 「是的,想说既然今晚会来,就不劳烦拓帕转交了。」 「谢了。」 她打开盒盖把碗和汤匙端出来,不等她放上桌,老闆已经伸手接过来。 两人手指触碰的那刻,她手微微颤了下。 嗯,不会还没吃晚餐吧?可是我今晚没带肉条耶! 黎明心里忖度,然后把书袋打开,取出辞典和一本软皮蓝封面的书:「王,这本是上课的教材和辞典,里面有文章和练习题。但上课之前,我们要先做个测验,了解一下王上的程度,这样后面较能安排最适合的课程。」 「好。」伊菲森爽快答应。 她暗暗松了口气,打开教材说明一下怎么测验,就是三篇综合短文阅读后,依题目回答问题,答题方式是简答论述,一共五题,一题中有二到三小题不等,时间是半小时。 伊菲森拉过题本,抓起笔,低头认真看起文章。她则翻过沙漏开始计时。 说实在的,她不认为老闆的书写能力会差去哪(啊不然怎么批阅公文),只是公文都有固定的范本,只要依照表达需求增减内文即可。所以她在猜,如果要他完全独立生出一篇文,简单的没什么问题,但是要写出难又篇幅再长一点的,就有困难了。 连带的,写作和阅读是绑在一块的,如果她的推测和待会老闆测验的结果是一样的,那表示老闆的阅读和写作能力大概落在中等上下的等级。 嗯,那表示老闆之前如果有翻阅到内容比较困难的资料,有时间自己查字典,没空应该就是找员工整理重点然后交上来给他看,但应该后者的方式居多,毕竟查字典太花时间。 而不论是当ceo还是领导者,成功往往不在于他本身有多少才华,而在于会不会用人、带人,和审时度事与抓住机会带领大家干事。 不过,她真的完全没想过,她居然有幸当歷史上赫赫千古的伊菲森大帝的家教老师。 她偷偷瞄了瞄专注作答的老闆,几缕黑发拂在白晰的额前和脸庞,长挺的鼻子下,是抿成一线的唇。 她以前一直以为课本和史书上的图片,还有雕塑壁画都是骗人的,一定是因为他是王,后世才故意把他画得那么英俊。 结果本人虽然和画作和塑像的感觉不太一样,但自从穿越来后,她亲眼确定这些艺术家和考古学家没有骗人。 「题目可以划记吗?」伊菲森抬头问。 「当然可以,文字註记也行,这样待会我们检讨的时侯就可以知道哪里不懂。」 「了解。」他点点头,继续埋首看文章。没几秒后,又突然抬头伸手拉过旁边那盘切好的蛋糕:「对了,这给你的。」 「谢谢。」她有些暗爽又尷尬的捏起把饼镶着红宝石的小金叉,戳了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那晚宴会自己蛋糕有吃得这么夸张吗?我是连吃了好几条没错啦!怎么连老闆都知道了……还是他那晚都在偷偷注意我在干嘛,死变态……呃,应该不是吧!毕竟要是我是老闆,我一定不管平常和特殊场合都会观察员工,这种观察可以得到很多细节资讯。 黎明一边嚼着甜甜的蛋糕,一边想。最后得出两个结论:蛋糕很好吃、不要想太多,老闆给的员工福利拿就对了。 这时,伊菲森突然微微抬起脸,深蓝色的目光投过来,吓得正在放空思考的她差点没咬到舌头,但下一秒他又低下头继续写题目,而且嘴角好像上翘? 痾怎么了?我吃东西没有太大声吧? 吃了两块后,她便轻轻放下金叉,盘里还有四块,虽说是给自己的,但毕竟叉子有两支,表示老闆自己也要吃吧! 她看向旁边的沙漏,还有十五分鐘,老闆已经写到第三题,她稍微瞄了下答案,大致上目前看起来还行,答题速度不快不慢,三篇短文上划了些记号,应该是看不懂的字句。 这三篇文章是在讲妖界南境与人界交界处城市的风俗文化、经济交通和歷史发展,属于中上的难度,这篇文章是她从太学院的书库里找到的,题目是自己设计的。另外,由于没有影印机,她只好施了法把书上的文字,用朗诵的方式让文章一个个字浮现在专门用来写符咒的纸本上,也就是那本软皮蓝色封面的薄书。 朗诵完她还很认真的拿着书本校对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沙漏还有五分鐘,只见伊菲森微蹙眉来回看着文章和最后一题题目,涂掉了几个字,抓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才又下笔继续作答。 看到老闆快写完,她起身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预备。 「好了。」 最后几粒细砂掉下来前,他放下笔道。 「好的,王先休息,我看一下。」她把盛满水的金杯递过去后,拉过题目认真看起来。 论述基本上都有答到题目问的问题,但在比较和综合论述上有些表达不完整,或是非常粗浅,文法上也有些错误,最后一题的第二小题似乎不懂,完全回答错误。 她又看了看三篇文章上的标记,不明白的词汇和句子没有到很多,但有几个字句是文章的关键字。 反覆仔细看过三次后,老闆的程度跟她起初的预测果真差不多,落在中间的程度。 「错很多吗?」伊菲森拈起金叉插了块蛋糕问。 「还好。王,依照这次的测验结果,之后我们上课就以阅读文章,和写作为主。王会想要有作业吗?」 「那当然了,哪有学生读书不写回家作业的。」伊菲森笑说。 黎明也微微笑起来:「好。没问题。」 接着她把题本反过来放到他前面,拿着红笔带着他11解析文章,并仔细的把他写错或写不够完整或太简单的字句,在另一张纸上列出正确的文句。 好家在,老闆确实是挺认真的学生,他一边听一边自行做笔记和订正,还会不时问问题。 等到讲完最后一题,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一小时半。 「所以这次的作业是这篇再写一次吗?」伊菲森看着写得满满的纸页问。 「可以的。」 天,居然这么认真,有没有搞错? 「好,那下次上课预计是三天后。因为最近太多事了。」伊菲森拿起早就凉掉的药汤,打开碗盖边说。 「王如果忙不过来,也不用这么赶着上课,好好休息要紧。」她赶忙说。 伊菲森把乾完的空碗放一边,看着她道:「其实学习早该在几十年前就要继续的,再不开始追进度以后还得了。 从高阳和温德尔开始,所有族狼都要学习读书识字,受基本教育。只是自从到处逃亡流难后,就顾不得这些了,大家从小都是逃到哪就到哪里的学堂混进去一起上课,再来就是奶奶自己教。 所以这么几十年来大家都是东学一点西学一些,现在生活虽然还是不稳定,但起码比小时候好多了,这时候若不把握好好用功,以后也要补。」 「王说的是。」黎明佩服的点头应道。 确实,黑森狼族不只是因为擅长使火而崛起的,而是知识。 据说温德尔教会狼王高阳识字,还教会他看书、绘画、下棋等等,把人类的知识分享给他。 知识就是力量,这使的黑森狼族的素质一直比其他许多生灵的等级来的更高。 所以温德尔这个名字流传至今,在妖界或术士圈用语上,是智慧女神的代称。 遥想当年这一人一狼平常是用学习知识在交往认识,这恋爱好像谈得挺柏拉图的。 她想。 「这块给你吃。」伊菲森把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后,把盘子稍微再推到黎明面前。 「好啊!谢谢。」 她叉起最后一块蛋糕,讲了两个小时的话,太耗体力,肚子早饿扁了,张开嘴就是一口。 伊菲森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挑起眉,忍不住勾着一边嘴角,看着黎明喜孜孜的嚼着蛋糕。 但就在她对上自己的眼神时,她似乎慌张的立刻移开。 「王,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拓帕会送你回去。」 「好的。谢谢王上。」黎明收拾完起身,便行礼告退。 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伊菲森闭上眼,缓缓的,轻轻的,吸着空气里花和雪似的馀香。 约会大迟到之爹地妈咪 一阵清风,桃花如雨纷纷。 她不住地轻轻闭上眼,将芬芳与清新,缓缓吸入满腔肺腑。 花瓣轻柔的落在她脸上身上,棕色的长发里也坠着几朵红艷。 她又轻轻张开眼,前面波光粼粼的河面正流过茵茵绿地。 正当把木笛举到唇边时,一阵悠长的嗥声从对岸传来。 一转头,一头黑绒绒,耳朵尖尖,双眼莹莹的动物,和自己对个正着。 是狼。 原本已轻噘起的唇,不自觉的合起后,往两边上扬。 她放下笛,金色的暖阳折射着河面,也似乎映着他透亮如镜的眼。 好一会后,她踩着沙沙的青草,踏上涟漪圈圈的河面,朝对岸走去。 因为他也往这里走来,阳光在他乌黑的狼毛上抚出一道道柔亮的光泽,蓬松的大尾巴甩着。 她走到河中央时,狼也走到了,晶亮的眼如水波闪耀。 狼抬起尖尖的鼻子,她也伸出手向前—— 一阵风捲着片片花瓣扫来,让她下意识闭上眼侧脸背过突如其来的风—— —————————————— 「啊你是还要不要约会啊?都几点了还在睡!」 小九粗鲁的直接掀开被子,扯开喉咙喊道。 「干什么啦你!」猛被扯掉暖呼呼被子的黎明,皱脸瞇眼的伸手想要抓回被子。 「还干什么咧!今天早上不是八点要去约会吗?还睡!」 「现在几点了?」黎明嘟噥着缩回被窝里问。 「快七点半了啦!」小九双手插腰大吼。 喔,快七点半了。 痾,快七点半了? 她瞬间清醒过来,蹬开被子跳下床,抓起床头上的梳子和掛在椅子上的衣服,衝到镜子前边梳边哀号: 「啊靠北迟到了啦!呜呜呜,你干嘛不早半半小时叫我!」 「齁齁齁,到底是谁要约会还睡过头!我是看你还没起来好心叫你欸!不感激我还怪东怪西的,你个性真的很差欸!」小九瞪着用音速在漱洗更衣的黎明不耐烦的酸道。 她嘟嘴斜睨了她一眼,接着脱掉睡衣扔到床上去,抓起那天玉玲瓏送她的衣服便套上。 好家在玉玲瓏妹妹挑得这套衣服,不然她真的只能穿公司制服,呃不是,是狼族猎装去约会了。 然而庆幸的喜感在她套好衣服,转身到镜子前的当下那半秒便立刻消失。 这套白色束红腰连身裙很称腰身没错,一转就散开的飘逸裙摆长到大腿一半也恰好,里面搭得贴腿深青色裤子和黑靴也很显腿部曲线,但是—— 「你还在发屁呆喔!赶快把咪咪挤好然后外套穿一穿出门了啦!」已耐心用光的小九爆吼催喊。 「等一下,那天我们挑得真的是这件吗?」 黎明哭笑不得的看着镜子前自己胸前露出两团半球的u型领崩溃尖叫问。 「啊不然还有哪件?」小九白眼直翻到后脑勺底去。 「我、不、要、穿、这、件!」黎明跺脚只差没喷出眼泪喊。 「那你就穿公司制服去约会啊!土死你!」 「我不要!」 「你什么都不要那乾脆都不要穿好啦!我去帮你跟他说今天直接在房间约会啊!」 黎明狠狠瞪向小九,咬着下唇极度不情愿的吸回眼泪后,臭脸乖乖的对着镜子把胸前的两粒半球拨好。 「很好看很性感啦!这样穿看起来有到d——」 「本来就是d了你脑袋装什么的!」黎明炸开纠正。 「好啦反正很大很深啦!赶快出门了啦!」 小九大声碎念抓起同套的披肩外套给她披上扣好,但扣带在锁骨的位置,大开的胸前春光一览,黎明又扯了外套穿上遮好,再披上这件,接着把祖母绿耳环戳进耳洞、拉了条小白鑽细金鍊掛脖子、眼线描上、口红撸几下,把卫生纸湿纸巾和口红塞进万用小包包后,便夺门而出! ———————————— 完蛋,第一次跟人家约会就迟到! 她万分火燎疾步的往广场的喷水池走去,一大早路上行人车子不多,只有扫雪的几位清洁夫,裤裙靴子也很好迈开腿走路。 讨厌啦!玉玲瓏你给这啥衣服……还说什么去游猎穿过的,哪有人去野外活动穿成这鬼样子,难怪北辰会对你念念不忘,他应该有偷擦过不少次鼻血—— 就在她又恼又羞又急着疯狂赶路时,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喷泉前,朝笑着她走过来。 痾那个,我我我还没做好心理—— 「小黎。」 「早,不好意思迟到。」 「没事。这时候去市集刚好正要开市呢!走吧!」 锦辉咧开一个笑容说,黎明点点头,跟在他旁边一起往左边走。 她至少晚到半小时,整个大迟到,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耍大牌让他等啊—— 她偷偷瞄了瞄他,今天的锦辉也是高系发尾一束、穿猎靴,但不是平常全黑银边猎衣,而是一身宝蓝带黑纹的衣服,系着银白色腰带,配上亮橘色的双眼,让她联想到夜空的星星。 然后,跟平常一样帅。 就在这时,锦辉转过脸来,吓得她赶紧撇开头。 真是的,到底在紧张什么,搞得自己跟情竇初开的小女生一样蠢—— 「这件裙装很好看,第二次看到你穿裙子。」 「谢谢,不过,呃,我什么时候穿过裙子的?」 黎明回过头,表情有些困惑的看向锦辉。 「有啊!就是你刚来时,为了能进顺利进城做掉恪天,你穿得那件白色绣蓝牡丹衣裙,很美。」 锦辉的俊脸满是温柔又俏皮的笑,惹得她只觉脸颊两片火烫,再一次别过头。 什么嘛!都快半年前的事了,这傢伙居然还记得我那天为了色诱穿什么图案顏色的衣服!不说我还真忘了那天穿了啥……该不会是因为那件裙装是爆乳所以记得特别牢吧? 想到这,她反射性的伸手往披肩里那件遮胸的外套摸了摸。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今天也没有下雪,冬阳暖暖的高掛在蓝蓝的天空,是个大好天气。不过北方的冬日依旧冷得让她不习惯,冻得她手跟冰块似的。 披肩没有口袋,穿在里面的短外套有,但是由于外套是短的,口袋位置也比较上面,加上外面那件及腰披肩,这样双手插口袋走路好像怪怪的。 但是以现在跟他这样的距离,手放在外面,就好像……应该会…… 「会冷吗?」锦辉话音刚落,自己的手就被热暖的大手握住,顿时彷彿有一道电流从手直窜进心里,一阵软绵。 她眨眨眼,手颤了一下,任凭他又大又热又有力的手握着,不知怎的,这样的感觉让她回想起狼王的手,也是一样的触感。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手皮糙肉厚,直到被老闆抓过和现在锦辉牵着,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应该算——滑嫩小巧吧? 「你有喜欢什么吗?」 「嗯,是指什么?」 「都可以啊!像兴趣或是物品之类的。」 不知干嘛的,她心里松了口气,看着越来越忙碌的街道,左边一家珠宝店正准备开门营业,玻璃橱窗内,一个贵妇打扮的银发女妖精懒洋洋的把首饰一一摆上木柜。大概是这家店的老闆娘。 「我喜欢漂亮的东西,像是首饰,或是花,特别是白色的花,觉得那种白是世间最纯洁的顏色。」 「嗯,我记得,你喜欢山茶花。」锦辉道,手换了个姿势,变成五指紧扣。 她手又忍不住颤了下。 「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看风景。不过,海只看过一次。下次有机会,你可以带我去你家的海边走走吗?」 「嗯,可以啊!」她答道。 前面的人潮越来越密集,市集就在前面了。做为北方最大城邦的维雅纳,每一季都会在罗琳兰这一区举办为期一个月的市集,除了本地商家,还有从其他城邦甚至远从他方来做生意的商队,从日常百货到稀珍奇宝,可以说你想到的东西在这里几乎都能找到,而且可以挖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有卖着各式顏色大小鳞片和各种形状的角,老闆是一个全身裹着白布条活脱木乃伊,状似人样的傢伙;有卖着一颗颗圆滚滚,顏色鲜艳无比还会一直变色,透明的像玻璃大弹珠的甜点;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蜈蚣的老闆娘,卖一罐罐从指甲般大的玻璃瓶,到跟人一样高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液体;叠得和小山一样各色的布匹丝稠,老闆是个粗壮的小矮人,旁边窝着一隻比他还大的橘猫,猫头上有根尖角,额头有隻绿色大眼睛,应该是老闆的宠物—— 琳瑯满目、五光十色各种稀里古怪商品,让她好奇心兴奋大爆发,左右来回逛,决心不放过任何一摊,连锦辉已换牵她另一隻手,也没察觉。 锦辉看着兴奋的跟小孩子一样的黎明,刚刚右手已经牵热了,他握了握她冰冷冷的左手,正当他准备扣紧时,黎明又拉着他往左边的摊贩爆衝。 他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因为黎明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跟他十指握紧了,加快脚步跟着她走。 这时,他的裤管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红色绵袄头带红白色毛帽、背着小蓝背包的小男孩,正拉着他的衣摆。前面的黎明也因为他突然停下跟着回头看。 只见小孩两眼泪水滚动,可怜兮兮的仰着小脸看着锦辉,瞬间扯开喉咙放声爆哭: 「爹!哇啊呜呜呜呜呜!」 呃。 黎明爆傻眼的看看一脸错愕又因为高分贝爆哭音而皱眉的锦辉,又看看稀哩花啦、哭天抢地如丧考妣,两手死死抓住锦辉裤管的小孩。 路上的行人不少因小孩惊人的哭声,投来越来越多好奇又关心的眼神,黎明这才回过神,走过去蹲下身,温柔问:「弟弟,不要哭了,你是不是跟爹娘走丢了?」 小男孩止住泪,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一秒后他松开锦辉的裤管屁颠屁颠的走到她面前,正当她以为他会点头呜咽之类的—— 「娘!哇啊呜呜呜呜呜!」 小男孩再次放声爆哭起来。 黎明只觉耳膜快破了,眼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只好抱起小男孩哄: 「好了不哭哭囉!你这样哭我们找不到你爹地妈咪——」 她抱着男孩挤开人群,小傢伙两隻小手手死死抓住她的披肩继续爆哭,泪如水洗,黎明一边安抚,一边环顾四周,想要走到比较没人的地方让他先冷静下来。 「那里有个位子。」锦辉指着前面黄铜雕像旁的石椅说,俩人快步走过去,旁边椅子上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被惊人的哭声吓得分开唇往他们投来惊愕的眼光。 黎明绕到雕像后面,总算找到一个空石椅,坐了下来,小傢伙也似乎哭累了,没刚才那么大声了,但依旧大声哭闹,抽抽噎噎: 「我要爹地妈咪,我要……爹地妈咪,我要爹地……妈咪……」 黎明一手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从口袋拉出小包包,掏出卫生纸,把他涕泗纵横的小脸擦乾净: 「你这样边哭边说姐姐听不懂,等你不哭哭了再跟我说。」 小傢伙委屈巴巴的点点头呜咽,见到他终于不哭了,俩人着实松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是不是跟爹地妈咪在市集走散了?」锦辉也抽了张卫生纸把黏在小傢伙下巴的鼻涕擦掉问。 「我叫……瑞……爹地妈咪……不见了……」 瑞说完,红通通的大眼睛又掉出几颗泪珠,俩人深怕他又爆哭起来,黎明连忙说:「瑞,那我们一起去找爹地妈咪,好不好?可是不可以哭哭囉!」 瑞点点头,但小脸蛋依旧扭成一团,泪珠又滚出几颗来:「要……大便……」 一股臭气立刻扑鼻而来。 锦辉捏着鼻子秒从石椅上弹开,黎明两手一撑把瑞抱离大腿放在椅上站好,火速从包里挖出三包湿纸巾。 「布布在……包包」 「尿布在包包里是吗?」黎明拉开瑞的蓝色小背包,果然有乾净的布包,拿出来后问: 「大好了吗?」 「嗯。」 「确定?」 「嗯。」 瑞嘟着小嘴点点头,她火速扒下瑞的小裤裤,狂抽好几张湿纸巾擦好他的小屁股后,小心翼翼伸长手把脏尿布打了结,但这下难题来了,这尿布她根本看不懂怎么包—— 瑞光着小鸟和屁股,一阵寒风吹来,他哈啾一声,鼻涕完美的溅到她外套上。 这时她的手臂被轻拍了拍,闭气的锦辉眨眼示意他来,她赶紧闪开让他来。锦辉抓起乾净尿布左绕西圈的包紧后,裤子一拉,完成。 然后手指一弹,那坨脏尿布和擦过的湿纸巾燃火立刻烧了个乾净。 「你要不要先去厕所清理一下,剩下我来吧!」锦辉把瑞抱上大腿,送了一个笑跟她说。 「嗯,好。」黎明如释负重的转身开始找公厕,好家在斜前面就有间,而且没甚么人。她衝进厕所,一照镜子,她简直哭笑不得。 外套不止沾到鼻涕,还有一条细细长长、咖啡色、还湿湿的痕跡。 她解开披肩脱下外套,再把披肩重新穿上,确定把外套用水和肥皂搓乾净没味道后,拧了个乾。 穿沾到小屁孩鼻涕便便的外套,跟坦胸露沟春光四射,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拎着半湿半乾的外套跨出厕所走回去,正抱着瑞讲话的锦辉一抬头,顿时嘴开眼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害羞还是生气,总之一团火热直衝脑门: 「走了啦!是还要不要找爹妈!」 约会之亲子大竞赛 市集很长人又多,闹声沸鼎,热络非常。 黎明带头走在前面,走走停停的问,锦辉则乾脆让小瑞坐在他肩膀上,方便他在人海中认爹娘。 依据小瑞的表达,他爹妈也是穿白衣和蓝衣,高高的,至于到底在哪走散的,似乎是在一个卖衣服的摊家旁边,可卖衣服的摊子沿路非常多,加上他年纪太小,说也说不清楚。他俩也只能逢人便问了。 中途有一个卖布偶人偶的精灵老闆,见他可爱,大方送了一个粉色草莓布偶,这可把小瑞高兴坏了,抓着新玩具兴奋的蹦着小屁股,锦辉怕只抓着他脚会让他整个往后翻仰,只好把他抓下来改抱在手臂上。 此外,不少摊贩老闆一见到他们两大一小,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就直接塞亲子活动商品组过来热情推销。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小瑞的爹妈依旧不见踪影。 「要不,我们折回去原本遇到小瑞的地方等等看好了。」锦辉提议。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黎明无奈地叹口气。 「肚子饿。」小瑞拉着锦辉的衣领,一手抱着草莓布偶,撒娇说。 「那我们买点东西先吃吧!」锦辉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 买完食物后,俩人在路旁的矮花圃坐了下来,黎明一手拿着小汤匙,一手从食盒里挖了一小坨起司马铃薯混萝卜泥,一口一口餵着坐在锦辉大腿上的小瑞: 「好吃吗?小瑞?」 「嗯。」 「那我们再吃一口,来,啊——小瑞好棒!」 小瑞咂着嘴连连点头,两手抓着草莓布偶,黎明笑了笑,等他吞下去后,又舀了几片炒蛋和鸡肉丁,小傢伙立刻配合的张开嘴。 「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呢!」锦辉笑着抽了张黎明拿出来放旁边的卫生纸,给小瑞擦了擦吃得满是泥的小嘴。 有个孩子一起带,也是满幸福的一件事嘛! 看着小瑞肉嘟嘟、鼓着双颊嚼食的可爱模样,心里泛起一股温柔。 而当她的视线对到锦辉火亮到辣眼的目光时,才猛回过神慌忙低头又舀了一匙泥送到小瑞嘴边。 餵完小瑞后,俩人决定按照刚才提议往回走。 往回走过了好几十家摊商后,一个搭起来的彩色圆形帐篷矗立在路中央,帐篷口搭着一张桌椅,似乎是收费员,入口排着一些人,仔细看,那些男女都是带崽的,看起来应该是什么亲子活动之类的。 「锦辉你看那边,好像都是亲子,我们去问问看好了。」 「你们先去,我去一下厕所。」 「好,等一下我们在帐篷口等你。」 黎明接过小瑞,抱好后便往帐篷口走去。 她猜得没错,这些男女都是夫妻,带孩子来参加亲子游玩活动的。 她走到队伍旁边,一群嘰嘰喳喳聊得正嗨的妈妈,礼貌的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 「哇!年轻辣妈耶!你儿子好~可爱唷!」 「你身材也恢復的太好了吧?我生完都快五年了还瘦不回去。」 「那个高高黑长发的是你夫君吧?他也帅得太过分了!我都想尖叫了欸!」 黎明尷尬的正要澄清时,售票员走过来拉开嗓门大喊:「喂!你们到底要不要入场了?比赛要开始了哈!」 不等她说话,其他热情的妈妈们一左一右的拉着她直接进帐篷: 「走吧辣妈,比赛要开始了!」 「前五名不用付参赛费,前三名还有奖哦!」 「那个可是——」 「不用担心你夫君找不到啦!我丈夫在另一边排队,待会他可以带他一起进来,你夫君那么好认!」 就这样,黎明被一群热情带崽的妈妈们不由分说推进帐篷。 正从厕所走回来的锦辉,看见黎明跟着走进帐篷,匆匆往帐篷走过去,旁边几位男士跟他招手: 「嘿兄弟!你是不是刚刚那个年轻辣妈的夫君?」 啊?年轻辣妈?是指小黎? 「你妻子已经先带儿子进去了。兄弟,你女人照顾得不错哦!皮肤很好身材爆辣!」 「你娘子眼睛真特别!个子娇娇小小的,感觉是很温柔又有气质的女人欸!我家的平常可悍了!」 「欸兄弟,可以问你们床事关係怎么样吗?看你这样应该很不错吧?我家的自从有小孩后,每次要战她都很不耐烦耶!」 锦辉尖尖的耳朵抖了下,只觉体内雄性贺尔蒙瞬间飞升起来,不过这群当爹的不等他回答,便勾肩搭背的边说边把他一起带进帐篷。 帐篷里面宽敞的跟外面看起来的大小完全不成比例,好像把一个大场地搬进来似的,地上铺着柔软的方格绒毛地毯,圆形的布墙围着一排圆形的窗户,主持人是位豹人,留着斜边褐色头发,豹耳上一排金耳环,上半身六块肌下半身围着一条华丽的绣金红布,满脸笑容的环视所有亲子,张开豹嘴大声宣佈: 「各位爹地妈咪、小朋友们,欢迎参加一年一度的亲子抢抢大竞赛!跟往年一样,一共有三关,前五名免参赛费,前三名加码送好礼! 现在,请妈咪站到我左边,爹地站右边,所有的小朋友请站在妈咪前面! 竞赛规则,只有一样:大家放开心享受竞赛吧!」 黎明放下小瑞,让他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她抬头望向对面,锦辉朝她眨了下眼,送了个俊笑。 真是的到底—— 她低下发烫的脸,耳边传来主持人的声音: 「第一关任务:传球接力!请妈咪们看一下脚下的数字,然后到后面的球堆里选出贴有相同数字的球,传给小朋友,小朋友再传去给对面的爹地,最快拿到球并放到后面贴有同样数字的桶子,那家就赢了第一关。预备备——开始!」 主持人话音刚落,身边的妈妈们便爆衝到身后的桌子抢球,黎明赶紧低头看了脚下的数字,等她衝过去抓到球时,其他妈妈们已经衝回来塞给自家小孩了! 慢半拍衝回来的黎明将球塞给小瑞后把他转过去:「拿球去给爹——痾不是是给锦辉哥哥,快快快!走!go!」 小瑞抬脸傻呼呼的看着她起码过了四五秒后,才抓着球,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对面的爹地们蹲在地上拍手击地纷纷为自家小孩呼喊打气,眼看大部分的小孩已经走完快一半的路线,可瑞走到半路居然呆在原地开始啃球! 这下把俩人急得火烧屁股,前面锦辉跪在地上拚命挥手狂叫,后面的黎明蹲在地上尖声疯狂催促。瑞一手抓着草莓布偶一手抓着球,困惑的看看两边,再看看其他已经离自己很远的小朋友,终于再次迈开小腿,跟着其他小朋友朝爹地走去。 「哦哦哦!现在只剩红衣小弟弟了,加油哇!快走到了,加油加油!」 等到瑞终于晃到锦辉面前,其他拿到球的爹地已经争先恐后手刀衝向后面的一字排开的桶子! 「哇哇哇!各位爹地现在都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喔喔天哪!那阵黑旋风是哪家的爹?他已经把球塞进桶子了!」 哼哼,跟狼比速度?都去跟猎豹借条腿再说! 已经回到原位的锦辉得意洋洋的向对面的黎明送去一个橘辣辣的眼神,然后蹲下来拉着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轻拍了下瑞的小手心道:「干得好,瑞!」 「好了!接下来是第二关!拼图对色!请各位爹地把前面的纸盒打开,里面是六色拼图的底盘,而拼图就在中间地毯不同顏色方格上!只要依据底盘的顏色,让小朋友找出相对顏色的拼图,拼好后再由小朋友拿回去给对面的妈咪,就过关了!准备好了吗?预备备——开始!」 锦辉快速看了底盘顏色分配和地毯上的方块,决定先从距离最远的顏色开始: 「瑞,看到左边前面橘色那格吗?我们先找橘色!去吧!」 小瑞歪着脑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抱着草莓布偶歪来晃去的往橘色方格走,这次瑞很快走到了,就在锦辉准备称讚他时,瑞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弯腰抓起旁边粉红方块的拼图! 「不不不,是橘色,橘色!」锦辉朝瑞举着底盘用手指着橘色那格,小瑞捏着拼图看着他呆滞了好几十秒,终于放下黄色拼图,爬到橘色方格上,然后抓起隔壁方格的金色拼图! 锦辉心急如焚的放下底图,往前扑跪在地毯上用手指拼命戳着自己的眼角:「瑞!橘色!橘色!橘橘橘!」 而週遭其他爹和小孩大多也是差不多混乱的状态,但有组父女父子,已经快完成拼图了! 瑞坐在地毯上呆萌萌的张开小嘴,看着他好一会,爬过去,抓起橘色拼图,兴高采烈的站起来跺着小脚脚朝他走来! 锦辉这才破涕为笑的接过两片拼图,接下来的红、蓝、紫、绿、黑色的拼图,瑞都完美的找到了! 这时其他大部分的小孩也差不多完成了,那几组领先的已经走到一半了! 「去!带着拼图去找妈——我是说去找小黎姊姊,快快快!」 这次瑞显然比刚才进入状况多了,捧着拼图屁颠屁颠往黎明衝过去,俩人立刻欢呼起来,但就在衝到一半时,瑞忽然停下来。 「瑞!快点快点!就差几步了!」 黎明蹲在地上心急火燎挥舞双手大喊,可瑞居然转身朝锦辉衝过去! 「哦哦哦!红衣弟弟,这次我们要把拼图妈咪不是给爹地哦!」主持人喊道。 锦辉看着瑞一副准备焦急要哭的架势,突然秒懂他想干嘛,因为草莓布偶在他旁边不在他手上! 他火速抄起草莓布偶,手和膝盖併用爬过去将它塞进瑞的毛衣里然后把他一转: 「好了带着草莓和拼图快衝啊!」 「现在有四组领先!红衣弟弟即将临头赶上!战况非常激烈,加油啊!」 瑞果然不负重望衝了第一个,黎明在接到拼图时兴奋的爆出一声喝采,抓起瑞往脸上啾了一口。 「现在各位亲子准备进入最后也是最刺激的一关!你滚我接!各位妈咪请把身后的纸盒递给你家小孩!爹地们负责把你们身后的球,滚过去让小孩捡起来放进纸盒里,球和盒子是同个顏色,小心别捡到别家的哈!球一共有十个,最先放满的那家就赢了!都准备好了吗?开始!」 黎明把红色的纸盒拿给瑞,起初前四个,瑞都顺利捡起锦辉滚过来的红球放进盒里,但接下来他开始拿其他顏色的球塞进盒里! 「瑞我们是红色!不是橘色和蓝色!」黎明把那两颗球拿出来焦急说。 「我要!」瑞抓起两颗球重新放回去。 黎明见状哭笑不得道:「喔瑞,算姐姐求你了,我们现在只要红色——」 「不要!」 「为什么?」 「不要都红色!」 「那我们先全部红色,等一下再拿其他顏色好不好?」 「喔,已经有不少小朋友拿错顏色啦!妈咪们协助一下吧!」主持人看着一片混乱起来的场面说。 瑞嘟着小嘴看着她好一会,才点了两下头。 「谢谢啦!小瑞最大方了!」黎明感激说,趁着瑞去捡滚来的红球,她赶紧把那两颗挑出来滚去旁边,然后朝对面的锦辉挤眉弄眼暗示赶快把剩下的球全都滚过来啊! 锦辉心领神会的把剩下的球全连发滚过来,瑞也兴致勃勃的东跑西跳的捡起红球放进纸盒,就在最后一颗球放进盒里时,对面俩人几乎同时跳起来嘶吼欢呼! 「哇!红衣弟弟那组率先完成了!其他三组也接着完成!看来我们今日的前五名已经出来啦!」 黎明一把抱起瑞转了一圈,逗得他咯咯笑。锦辉看着对面他俩手舞足蹈的样子,脑里忽然瞬间补出俩人婚后画面—— 「好了,现在是我们的颁奖时间!第一名是——红衣弟弟亲子组!请到前面来领奖!」 黎明抱着瑞和锦辉走到前面,奖品是一个粉色纸袋。 领完奖品,俩人好奇的回到位子上,打开一看,是某家餐厅的亲子免费餐券! 等到所有奖都颁完,俩人才猛然想起刚刚被一堆爹妈缠住的尷尬场面,连忙带着瑞快速跟其他家掰掰后闪出帐篷。 「爹地!妈咪!」 一出帐篷,瑞挣扎的从黎明怀里下来,衝向一对站在一家摊位旁边的男女。 「喔喔喔!宝贝!你跑去哪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棕短发的白衣女人抱起瑞狂亲,瑞挥着小手伊伊呀呀的指着他们说了一串不成句的话,一旁黑发瘦高的男人看见他俩,又看看儿子,顿时会过意来,立刻走上前: 「真是不好意思!也诚心感谢你们!不然我们夫妻俩还以为这小子被绑去卖了!这是我们一点心意,以表谢意。」 「没事!别客气!能找到真的太好了!」锦辉见他九十度鞠躬后接着掏出一袋钱,赶忙道。 「掰掰!」 在妈咪怀里的瑞和他们挥手说。 「掰掰了瑞!」 送别了瑞和他爹妈,俩人总算松了口气。 呃,所以,现在—— 她脑袋开始倒转回遇到瑞之前发生的事—— 「走吧小黎!我们去吃午餐吧!」锦辉牵起她的手,灿笑说。 约会之为了骗你到我面前 为了不浪费和小瑞一起赢来的餐券,加上好奇亲子餐厅是啥样,俩人便照券上的餐厅出发了。 餐厅外墙绘满各色的花朵,一踏进去,地上铺满了绣有各种可爱动物的地毯,米白色的墙上则绘着可爱的风景拟人图案,桌脚和桌椅都是圆的,角落还有一大区放满布偶根软积木的儿童休息区,几个小孩正在那区欢笑尖叫玩耍。周围不是爹妈手忙脚乱边吃边餵小孩,就是一群妈妈围成併桌东家长西家短嘰嘰喳喳聊天,或是一群当爹的聚在吧檯,一手抱小孩边喝气泡酒诉苦大聊。 「欢迎光临,请问有带小孩来吗?」一名系着红领带的年轻男妖精服务生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俩人正脑袋快速转动该如何回答时,服务生便道:「喔喔,所以今天是夫妻俩放飞小孩出来约会吗?没问题!我们有专门给夫妻约会的空间哦!请两位跟我来!」 俩人才刚张开嘴,但一看到周围热络的爹妈,脑海瞬间浮现方才在钦子大竞赛的帐篷门口被缠住的尷尬画面,于是双双闭上嘴,乖乖跟在服务生后面。 服务生领着他们俩直走到餐厅后面,右转上了一道架空的旋转楼梯,来到白色雕花的大理石拱门,门里是一条长廊,左右两边是一排队成的玻璃拱门。 痾,该不会是包厢吧? 服务生走到中间,推开玻璃门让他们进了去。包厢里铺着古典玫瑰图案的米白色地毯,白色的墙上掛着画,除了木製雕纹书架,还有条长沙发一起靠在墙边,冰雕拱型窗户掛着深红绒的窗帘,墙对面是个壁炉,墙角还有黄铜烛台,和一道嵌在墙上长长的镜子。房间中间是白色花纹的大理石圆形餐桌以及两张漆木椅子,上面已摆好餐具。 「这是我们专属的夫妻约会独立包厢,菜单在桌上,两位麻烦帮我点餐哦!」服务生帮他们拉开椅子后把壁炉点上。 「请问这个餐券可以用吗?」 服务生接过锦辉递来的亲子餐券看了看后,露出笑容说:「当然可以!如果到时消费超过上面的金额,只要补上差价就可以囉!」 黎明松了口气,因为早上出门太急,只抓了零钱包一塞就走,刚给瑞买的午餐也是锦辉出的钱。 哎真是,本来想有花钱的机会,最近升职加薪的说。 她翻着菜单,上面的餐点感觉就是那晚在宫里吃喜酒和庆功宴菜餚的简易版,她点了一些从来没吃过或菜名看起来很炫的餐点,特别多点了一份蛋糕和饮料。昨晚在老闆那里吃的蛋糕早就消化乾净了,早上火急火燎的赶出门也来不及吃早餐,加上刚又走了这么几小时的路,着实把她饿坏了。 「请问两位要分次上餐吗?还是一次送齐?这样就不会一直打扰——」 「一次送齐,谢谢。」锦辉精简的答道,黎明立刻瞥了他一眼。 「好的,一次送齐备餐时间会稍长一些哦!厕所在外面走廊走到底,有什么需要只要拉墙角的绳铃,用完餐再结帐就可以了,我们营业时间到晚上八点半。」 说完,便拿着菜单出去了。 房里剩下他们俩。 「这家店的设计挺不错的。」黎明从椅子上离开,速度有点快地走到书架前,背对他胡乱取了本书翻起来。 「嗯,是满用心的设计。」锦辉也来到她旁边说。 她紧张地低下头,猛然发现手上书本名:《如何增进夫妻婚后情趣》 干。 她又羞又恼的火速把书塞回架上,踱到沙发前,假装欣赏沙发柜上摆的那瓶乾燥花。 锦辉已经回到座位上,她暗暗松口气,但似乎又觉得有点点失望。 「小黎,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请你帮忙。你可以帮我吗?」锦辉语气诚恳的说。 「哦,当然可以呀!什么事呀?」 她转身回到位子上坐下。 锦辉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花纹,包装精美的长条盒子放上桌:「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在追匹暗恋很久的母狼,这是他准备的礼物,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喜欢,所以希望你可以帮忙看看。」 喔喔,不会是欧泊要送给子夜的吧?听说他追她追了十几年了,超有毅力的。 「可是我怕我喜欢的对方不见得喜欢耶!」 「他说没关係,因为女人和母狼在这方面的审美标准其实都差不多。」 「好哦!所以我直接拆开吗?」 锦辉点点头。她便小心翼翼拆开包装打开盒子。 哇! 深青蓝色的发带上,银线坠着两颗橘色芬达石和蓝宝石水滴,带上有着一朵朵错落有致的白色山茶花图案,是条精緻无比的发饰。 「好美的发饰!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发带,宝石的大小很刚好,水滴形状很有垂坠感,蓝宝石的顏色很亮,像是矢车菊的顏色。橘色和蓝色搭配得很好,藏青色发带配上白色山茶图案也很绝配,整体顏色和设计都很棒,宝石品质也讚讚的,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黎明捧着盒子仔细欣赏发饰,一边认真发表讚叹。 「你可以戴上吗?他说希望可以看看戴上的感觉。」 「喔喔真的嘛!那我小心一点!」 她松开马尾,柔亮的棕色发丝散开,掏出木梳梳好后,万分小心的捧着发饰起身走到镜子前。 「那个,你可以帮我系吗?我怕弄坏。」 「好呀!」 锦辉笑着走来她背后,轻捏起一撮头发,梳顺分好后,接过发带系了起来。 天,这手也太巧了吧?比我还会,早上给瑞换尿布也是很熟练。虽然我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基因啦……难不成公狼和有些男人在这方面基因不太一样?不过锦辉身上各有一半人和狼的血统…… 感受着锦辉灵巧的手,她想。 「好囉!」 他拢着她的头发说,她看向镜子的自己。 喔喔,马尾绑了快二十年,我都快忘了自己绑公主头是什么样子! 她对着镜子左歪右看,忍不住转了一圈说:「好美哦!你跟你朋友说这礼物拿去求婚都没问题噢!而且发饰的寓意很好,共结连理——」 「喜欢吗?」 「嗯!超喜——」 她愣住了,抬头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和明亮的橘眼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双手已环绕上她的锁骨,暖热的体温和气息从背后传来。 「你喜欢这份礼物,真是太好了。因为我也很喜欢呢!」 「叩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把他们俩吓一大跳。 「您好,帮两位送上餐点哦!」服务生地把停在外面餐车上的餐点熟练俐落的端上桌摆好后,便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我饿了。」她烫着脸走回餐桌旁坐好,这次不是逃走的藉口,是真心话。 她用叉子捲起一卷麵,决定开个话题:「最近工作还好吗?」 「一样很忙,不过起码这几个月能有比较固定的工作和休息时间了。哦对了,上次锦悦锦耀在墨璃家乱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们俩从以前就是爱耍嘴皮子乱讲话、到处耍小聪明捣蛋。我已经教训他们一顿了,之后如果他们还这样,儘管跟我说,我回去修理他们!」锦辉切了一块肉排放到她盘里说。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墨璃还好吧?」 确实,比起那两声大嫂,她比较担心墨璃。 「喔,听说还活着,没事,别担心。」锦辉一派轻松的说,插起一块红萝卜。 「对了,你跟双胞胎事不是差很多岁?早上看你帮瑞换尿布超熟练,想说是不是你小时候有帮忙带他们。」 「对啊!换算成人类年龄的话……起码差了十二岁有了吧!我姑姑姑丈过世后,我爹那时一打三,我不当奶哥帮忙带不行。」锦辉微蹙起眉,算了下说。 「总觉得狼群家庭关係和手足关係都很好呢!真羡慕。」黎明真诚地表示。 「像你这样法术会代代传承的都是大家族吧?我记得你说你排行老三。家里兄弟姊妹应该也很多吧?」 「嗯,是不少,但关係都很表面。我娘在外地留学认识我爹,直到发现怀我后,才跟他摊牌说,家里其实早就帮她订婚了,有未婚夫,只等她学成回家就结婚。我爹说如果你不想跟我走,孩子也别打掉,生下来,他养。 因此我娘才怀我刚满八个月,就把我催生下来给我爹后回去了。所以我是个早產儿。 上次跟你聊过,我们家是在海边靠山的一个小镇,我爹是医生,家里开诊所,有个药草园,所以从小就学着调药用药、跟诊,但我爹看病收费很弹性,有的病患缺钱就乾脆不收。虽然家里不富有,但日子过得很快乐。 七岁那年,我娘家族突然硬要接我回去,因为他们发现我生来就继承家族五百年所有的天赋和能力。起初我爹和祖父母都不同意,但后来答应了,我爹半年后过世,祖父母两年后也走了。后来才知道我爹那时发现自己癌症末期,祖父母也年纪大了。 我九岁那年,就把我一个人扔到魔窟,训练我斩杀妖魔,顺便逼出我的能力。其他时间也是魔鬼训练,由于我是私生女,三观又一直跟家族没合过,日子一直过得不怎么样。直到到了我十五岁,我的法力已经大大超越家族所有的老头,他们才开始对我比较客气。 所以,就如同你所看到的,那晚我把恪天大卸八块,我一直过着这种杀来砍去的生活,要不就是帮人改命算命、作法、炼製丹药法器,满足委託生灵自私自利的贪婪和慾望。」 锦辉从瓶里到了水,把玻璃杯轻放到她旁边:「那些都是往事,生活总要向前看,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爹娘怎么认识的吗? 我娘过世后,群里私下都说我母亲也是应验狼族诅咒而死的可怜女人,又是族狼带着半人半狼的小孩回来狼群依靠的惨剧。 逃难的日子本来就苦,但起码还有个爹撑着这个家。狼族经歷过世代屠杀,幼狼多活下来的成狼极少,一直流亡在外东躲西藏。我九岁那年,有次政敌派出杌檮来追杀,大家都有丰富的逃难经验,也就是一隻成狼领着其他幼狼分队往不同方向逃,混淆敌人视听。那次我们那队是我爹领队,伊菲森也在这一队,那时候群里还没有新狼王,我们也都还很小。跑到半路发现前面横着一堵峭壁,他提议大家分散往左边森林继续逃,由于杌檮紧追杀在后,时间紧迫没办法讨论多加判断,于是他领头往森林跑去,我爹断后,没想到杌檮就埋伏在林子里。我爹从后面扑过去从杌檮爪下救了他,催着我们快跑。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爹。 我也从那时起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他一直想找我道歉,我当他是空气。在那之前,我们是死党,是彼此狼生第一个好友。直到有次我们那队去偷牧民的羊,他误踩到捕兽夹,我叫他装狼狗我装成猎童,大家逃过那劫后,我才觉得心里那个坎好像终于过去了。」 黎明静静的嚼着麵,一时间找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回答。 锦辉又切了块肉排放到她盘里,笑说:「自小颠沛流离看过这么多世间生灵和百态,我以为我该看都看过了。可是,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我才知道我自以为了。」 她从盘里抬起头,等着他说下去,虽然心里好像已经猜到他可能要说的。 高冷、肃杀、狠劲,擒着法杖一脸漠然彷彿思考着先杀谁——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瀟洒又美丽温柔的女孩子。」 看着锦辉好像有点靦腆的笑容,她愣了。 她低下带着不住上扬嘴角的脸,只觉得脸颊和心里一片暖暖的,像窗外的火光。 房里火炉里的火堆嗶啵微响,餐具不时发出轻柔的碰撞声。 「那个,待会吃完……可以陪我一起,再去逛逛市集吗?」 「当然好呀!我的荣幸。」 俩人相视而笑,一个柔朗,一个羞俏。 约会之心解相印 「这件裙装很适合你。」锦辉从五顏六色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的裙装。 「可是其实我没有习惯穿裙子耶!」 「好吧!那我们就挑其他件。」 他把衣服放了回去,看着黎明兴奋地在各色衣服间绷跳捡选,彷彿是穿梭在花间的蝴蝶,忍不住笑了笑。 哇赛,两千多年前的纺织技术也太超前了吧?简直超乎想像耶!可见有多少工艺和法术失传了。 把店里转了三次后,她最后选了一条绣各色山茶花的白手帕,因为上面的花色会随着天气和季节变化,而且花色古典精緻,完全不俗气,大小还可以拉摺改变。 「请问这多少?」 「九十金,那是最上等的魔法工艺。旁边那堆是便宜的。」女巫老闆娘瞥了帕子一眼道。 天呀好贵,这价都可以买匹龙马驹了,我有带这么多钱钱出门吗? 她担忧的捞出钱包打开看。 「九十金。」锦辉把叠好的大洋放上柜檯说。 「唷!美女,你男人口袋很深,很捨得为你花钱哟!真幸福。现在满五十金送香水或指甲油一瓶,你旁边选一个吧!都是最好的材料做得,外面很难买到。」 她捏着金贵的帕子走到柜台旁陈列的玻璃架,就着三排各色的玻璃罐欣赏起来。 「这个怎么样?」锦辉挑了一罐粉橙色带细金的指甲油问。 她接过来一罐,这顏色很素雅,而且跟她眼睛的顏色很搭得来。 「好像不错耶!」 「美女,要不我现在直接帮你涂吧!那是玫瑰加玛瑙粉和金箔做得,很香哦!」老闆娘拿过她手上那罐指甲油笑吟吟的说。 「嗯,好呀!」 十分多鐘后,俩人走出衣饰店。阳光下,她忍不住张开十跟手指打量起来。 这还真是我第一次擦指甲油耶!还满好看的。 「很适合你哟!春天的感觉。」 「谢谢。我也觉得很好看,对了,刚吃饭时你说要带我去哪里看风景?」 锦辉眨眨眼,翘着嘴角:「有点距离。」 她跟着他离开热闹的人群,走过几条僻静的巷子,左弯右拐后,到了一个拱门前,他从怀里掏出印符给守门的妖精看了下,守门妖精便立刻打开大门。 咦?不会是要去荒郊野外吧? 一道火焰闪光,锦辉甩着狼尾用眼神朝她示意了下。 这野狼到底打什么主意呀? 她狐疑的双手一撑,跃上狼背夹紧腿。 —————————————— 跑了约半小时左右后锦辉才停了下来,她打量一下周围,他们刚花了不少时间上坡,这里应该是某个山丘,周围是一片覆着皑皑白雪的森林,中间是一条小径。 「我们继续走吧!」 变回人形的锦辉牵起她的手笑说。 这野狼到底…… 她嘟着嘴望着自己很自然被牵的手,觉得心里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甚至好像还有甜甜又悸动的感觉。 「那个,上次曼陀罗的事,很谢谢你。」 「傻瓜,有什么好谢的。」 「因为……因为……第一次有男人保护我呀!」 她转头看着旁边的树林,觉得他的手好像握得更紧了点,手心痒痒的。 「是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你这样的绝世美女我居然会是第一个护花使者呢!」锦辉笑说。 洁白的雪在俩人的靴下发出轻柔沙沙声,山里除了偶尔几声鸟叫,相当静謐。 「其实……我之前有过一个很爱的男人,他是有次我去外地出任务时,出钱聘僱的僱主。长得一表人才,学歷不错对未来也蛮有规划的人。 起初他追我时,我以为他也是贪我家的臭铜钱和上流社会名声的人,加上像我这种生来带天命的人,通常姻缘不会好去哪,命也比一般人短,所以我根本不理他,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过。 一年后,想过也观察过,他说他不在乎其他,只想跟我在一起,最后我接受了他,虽然满大男人不是很体贴,但大致上待我不差,我们就这样过了三年。 这三年我们很低调,因为我很怕平常忌惮我的那些神魔会转去找他报復。 有天他问我能不能去多接些危险的案子挣钱,他说最近生意不顺,手头有点紧,还跟我要了我的头发,说要装起来去外地时可以戴着想我,我不疑有他,剪了一小束给他。 三个月后,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法力好像受到什么限制,施展起来绑手绑脚。他也变得也些古怪,我以为他是工作太累。 有天我收到勒索威胁,拿他当人质,我立刻赶了过去,结果那个妖魔在被我斩杀前,把他拉来当挡箭牌,说都是他把你卖了,你要杀就杀他别杀我。 结果他自己坦承,他用我的头发和命跟妖魔做交易,只因为想要更多财富,然后觉得跟我在一起太危险,跪在哭着地上求我别杀他。 我杀了那个妖魔,烧了我那段头发,从此当作没认识过那个人。」 黎明眨眨眼,好几年过去了,自己才能像现在平淡的讲出这件往事。 「我一向不是很喜欢藉由批评别人来抬高自己。不过——」 锦辉转过头来看向她:「当我爱一个人时,只知道怎么样让对方和自己一样幸福,才是爱一个人的目的。」 黎明别开脸,抿了抿唇,眨了眨温热的眼。 「小黎,你说过,天下太平后,想去云游四海,最后在背山的海边开一间诊所,对不对?」 「嗯,你呢?」 「如果,我能够和你一起去,如何?」 她抬头看着他晶亮的双眼,寻找着什么。 忽然,她踮起脚尖迅速往他脸上啄了一下,然后甩开他手往前面暴衝! 「你追上我我就告诉你答案!」 她狂跑头也不回大喊,边跑边擦眼泪,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幸福的泪。 小径的尽头,却让她倏地停下脚步。 山丘下是一片映着岸边枫红和金黄树林交错的湖泊,湖面粼粼的倒影着金红扶疏的叶影外,也映着蓝天和白云,周围是一片皎白的雪。 好美。 「抓到你了!」 「哎!」 她只觉腰被狠狠环抱住,脚一歪,两个人就这么抱着滚下山坡! 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到了平地,就在锦辉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身下的小美人时,一阵灵气从身下抽去,他连忙起身一看,黎明已经站在湖边一脸得意的看着她。但是当黎明看到锦辉脸带佞笑的晃着手上帕子时,瞬间垮脸: 「你什么时侯拿走的?还我啦!」 锦辉将手帕塞进怀里,笑嘻嘻的向湖边直走过去,然后踩上湖面走了一大段距离后,转身朝他伸手大声说: 「来吧!小黎!」 什么嘛!坏蛋! 她拍掉身上的雪,鼓着脸颊大步跨上湖面,直往一脸坏笑的锦辉疾走而去,挡开他的手,昂首插腰道: 「你是还不还我?」 「这是我买的,我可以不还你。」 「喔,是喔,那你就收回去唄。」 黎明挑起眉,双手抱胸大步转身离去。 现已下午,冬天的落日总是特别的早,金色的阳光现在变成有点紫红霞光。她低头看着圈圈涟漪消失后,清澈见底的湖泊,湖里灰白色石块错落,水草款款,湖里不时悠游过几尾蓝绿色的大鱼,但是形状好像有点怪。 她忍不住蹲下来看个仔细,那条蓝绿色的鱼尾巴像贝壳似的幽亮亮,一摆动,不见了,下一秒,一个人脸忽然从水里仰头跟她对眼正着。 她惊叫一声站起来,撞进身后的锦辉。 「那是人鱼吗?」 「对呀!你吓到人家了。」 她扁脸转身看着笑嘻嘻的他。 「这里是上次打猎时发现的地方,很美吧!这里之所以冬天还会有叶子,湖不结冰,是因为有人鱼住在这里。」 「好美。」她低头望着湖底,但人鱼似乎真的被她吓跑了,现在湖底非常清幽。 黎明心里叹口气,回身问:「你是怎么发——」 湿热的柔软贴上了唇,脑里一片空白。 缓缓的,心里好像有什么锁喀一声松开掉落了。 她手环上他结实的腰,稍微动了唇含住那片舌尖。 那舌就这么得寸进尺的伸进来,又热又软的唇贴得更密了,搂住她腰的力道更强了,把她的身子紧紧嵌合在他炽热的身上。 她扭过唇收紧,试图夺回一点主导权,但才刚一动,那探转够的舌就回去了,伴着牙的摩擦,一个吸力,换她被劫走,不等她反应,那舌和舌的柔软便缠在一起。 她什么也不想想,只想感受那股热,那股越来越粗野的灼热。 波光粼闪的湖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那红白和蓝黑在湖上交融成一道斑斕的倩影。 合上眼皮的视线里,倏地一幕幕飞速闪过陌生的画面—— 鲜血、吶喊、刀光、尖叫—— 她张开眼松开唇,脚下因为这个闪神而解开法术,整个人开始往下沉入水底! 锦辉一把横抱起她,所以只湿了靴,他用下巴摩梭着她的头顶,抱着她往岸边走去。 刚刚那是什么? 她不安的紧紧抓着他的衣领,贴在他胸上,听着自己和他剧烈的心跳。 他抱着她坐在湖畔一块岩石上,顺势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炽热的气息呼上来,轻轻叼住她的耳,舔吻着,发鬓、眼皮、鼻尖、唇,再移下到颈窝,那吻越来越粗鲁,呼气声愈发疾促,两手也游按上她胸前原本就春光半览的软圆。 她麻麻感觉身上正一吋吋在沦陷,湿热的唇吻和柔而粗糙的舌,燎过原本被风冻冷的皮肤,又痒又烫,身上仅有的力气一点点被热酥了,尖牙不时擦过,那双熟悉的眼神此刻却因为狂野而变得越来越陌生。 微微的呻吟开始从歙出缝的唇里出来,脑袋糊糊的,抵在他胸前的两手也绵绵缠上他的脖子,她不自觉得渐渐后仰,牵就起他的攻势。 那些方才让她不安的画面原已模糊淡去,此刻却又清晰的急速闪过。 神智回来了,稍微挺起腰,轻柔却带点力的双手捧移他的脸,才刚移开,唇又凑上来,她侧过去,往他脸颊上一吻,额贴额: 「亲爱的……再等等,好不好?」 火亮橘眼似乎渐渐褪去几分野,她挪了挪,把脸埋进他结实宽厚的怀里,听着彼此的心跳。 金黄和火红的叶片纷纷落下,此时广阔的天边的晚霞已渐变成深浅渐层的紫红,折射着粼粼湖面,绚丽而不夺目。 「脚有湿吗?」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倾身一手按摸着她的靴问。 「没有,靴子湿而已。」 「那就好,等一下怕你冻坏了。」 「那你给我热啊!」她嘟嘴说,他笑了笑,吻了一下她的唇:「也是,这是我的义务 。」 一片火红的叶子款款从她身落下,她摊手让它落在掌心上。 什么天命,什么宿命,什么名声,什么富贵,我一个都不想要。 也从来不想要。 「在想什么?」他抚着她系着发饰的秀发,轻声问。 「我在想,如果,我能做一个普通的女人,那该有多好。」 「你现在就是了。」 她仰脸看着他。 「小黎,等天下定了,我们一起去看很多风景,然后找个背山靠海的地方,开个小诊所,好不好?」 热泪淌了下来,她以为自己早忘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以为自己早就没了去爱的能力。 但原来不是忘记,也没有消失,只是在等待那个愿意勇敢的时机。 温热的唇柔柔地吻掉她的泪,她微微转过脸,贴迎上他的唇。 深深的。 温德尔城的交涉 她走在通往他神识的通道里。 与其说神识,不如说是梦境。 如真的梦境。 但其实,现实也是梦。 而梦,也是现实的镜相。 而这个通道会不会抵达目的,说真的,没把握。 她继续往前走,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 只有上意识和下意识,还有所有的记忆、感觉和知觉。 不知不觉的,到了。 周围的混沌渐渐清晰起来。 白色大理石的走廊,透着蓝天洁云的透明天花板,顶着两排高长圆柱。 她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轻轻响过两旁刻着浮雕和绘着壁画的长长走廊。 世间的神话、传说、歷史和预言,一一静静的凝在那些线条和风格不同、彩色或白色的浮雕和壁画上,远看慑人心神,近看却迷失视野。 苍天地莽,宇外无尽。 尘世眾生,皆是过客,就算做客时间长了些,也不过佔了一面墙。 渐渐地,出了走廊,来到外面的白石长廊,长廊两侧是被白色大理石柱隔开的长石椅,而外边接的是茵茵草地。 一潭清澈见底的莲花池,朵朵红莲款款的立着,翠绿的荷叶躺在水面,涟漪悄悄。 阳光静謐的照着。 她在走廊旁间隔圆柱的长石椅上,坐了下来。 一身洁白绣着太阳和月亮图案的制服,只差没带个书包,好像自己又回到当年,在等待上课似的。 也好像,又在等待学长从这里经过。 她拉过绑成马尾的红头发,放在手里捏了捏。红亮亮的,柔柔的,这是年轻时自己的发色,她都快忘了。 她耐心的等着,把鬓发拂到耳后,毕竟学长的行踪向来有点难捉摸,特别在他改道后,加倍困难。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坐在这里等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脚步声近了。 「大老远的,干什么?」 她抬头看着已经走到她身边的他,一身深紫描金的装束,系着深红腰带,短却有点长的褐发在脑后扎成一小束,耳上一对红宝石耳环,微蹙起的长挺眉下,那双琥珀色的眼,透着奕奕的光,声音有些不耐。 「我只是想问,那天你大老远跑来格拉朗找我,应该不是为了找我,而是为了穿过真假之镜去桃花源——」 「所以呢?」 离天挑起眉问。 「所以就想问,你去哪里问了什么。」 松擎简洁的说,仰脸望着他。 离天从鼻孔不轻不重的哼了口气:「然后?知道了要做什么?你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了,怎么还看不开?」 「我这把年纪了,看得开不开,都无所谓了。」 「既然如此,大老远找我做甚?」 离天头也不低,依旧站着,眼角下瞟着她。 「就,好奇,然后,想再看看你。」 松擎蓝灰色的明眸,直直对上他的眼。 暖阳斜射,短短剎那间,时间好像真的静止了。 「那天晚上,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改道四十七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要是真要带你走,就不会改道了。」 「我知道。所以,更觉得,想要见你。」 离天原本似乎松开的眉头,又重新蹙上,不过脸上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呵,大老远跑来故意挑在学校里等学长,是想在死前一圆年轻时来不及的告白吗? 洋绣要是还在,知道后来嫁给我,女儿一出生就被我拿去当替死鬼、在她全家族被皇上灭门时我只有撇清、后来落得自杀。 当时九成九九会想方设法把你跟我凑合,然后闪去天边从此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学长告诉你,改道后我依旧很忙,还愿意过来正眼瞧你这老太婆学妹,就很赏脸了!」 听着他语带讥讽、极度直接又酸气衝天的话,松擎却只是眨了眨眼: 「她是她,我是我。我只管我在乎的事。所以,学长,你就算改道快半个世纪,个性和想法换了另一个模样,一个原本像你却又不像你的模样,做了以前完全不会想到的事,但对我来说,你还是你。」 「那你就继续当你吧!」 离天哼了声瞥过去一眼,转身,走开去。 「黑森之剑并不在桃花源。」 离天停下脚步,侧过脸:「我什么时候说过,去哪里是为了找那玩意儿了?」 松擎笑道:「学长没说过,我只是纯粹想继续套你话,还有多跟你相处一会。」 离天转过身,一脸富饶的稍微认真地打量下半个世纪不见的学妹。 「唷,我怎么不记得从第一次救被三八校园霸凌的你,到上次跟你一起时,你这般会撩拨人心了?」 「谁都会改变呀!就像现在的学长一样,我也是。」 松擎起身,微笑的望着他。 「喜欢找学长聊天的话,去找稀声,他也是你学长,那傢伙知道再躲下去没意思了,而且你还可以带卡法尔学妹和那个絶修罗一块去。」 「学妹很清楚,稀声学长也不会告诉我他的计划,更不会松口跟我提老师在临终前的遗言,特别是关于黑森之剑的遗言。」 「那你就乖乖继续在这修道院过退休生活等死啊!你也差不多快到大限了吧?与其把时间都花在念旧,不如多帮自己的后事准备准备。」 同样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说完,便转身走了,然后很快消失在走廊。 她默默的望着阳光照射的走廊,微风轻轻吹过。 —————————————— 天际与地平线的交界透出越来越明亮的金光,让夜幕渐渐淡出蓝色的苍穹。 「城主——」 「什么事?」 他在看台上远眺晨曦,头也不回的问,温德尔城前面广阔的大平原,总是让日出特别的耀眼醒目。清晨带冷湿的风拂过他的灰长发和红袍,微微扬起。 「有外来的贵客求见——」 「请他回去。」 「可是来者是离天本人。」 通报的白衣男子直接道。 「哦。」 「那,城主还见吗?」 万丈四射的朝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刺得他忍不住瞇起眼。 「请他进宫。」 「是。」 —————————————— 离天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晶杯,喝了口水,放回去后,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歪着身子翘着脚,斜靠在织锦沙发,一手不时把玩脑后的小马尾和耳上坠的红宝石,懒懒得望向窗外的景色。 他记得自己一共来过温德尔城五次,第一次是十五岁时老师带他们这几个毛头学生来这里的魔法学院做学术交流,还带他们进宫参加宴会,见见世面。 第二次是二十五岁,跟洋绣结婚满三年,自己那时在宫里的职位升得不错,俸禄多了,日子好过起来,趁着奉皇上之命出使时,带她一起来。 第三次是三十六岁,那时国家已经跟着陷入战乱,他来是领命帮国家谈结盟对抗敌国的。 第四次是四十八岁,改道的前一年,苍远刚死后一年,他辞掉一切,在路上途经这里。那时妖界所有国家、城邦、种族全部都在战争,到处都是烽火。 而第五次,这次,他自己一个人来。 他一手撑着下巴,眺着窗外,那些往事如风,幽幽的忽来忽去。 忽然间,一阵悄悄的黑暗从宽敞华丽的厅房角落快速蔓爬上来。 呵,老头子龙这下总算要出来见我了。 离天端正起坐得歪七扭八的身子,在黑暗的影子吞噬完他整个人之前,变了容貌。 一眨眼功夫,周围完全陷入彻底的黑暗。声音彷彿也被黑暗覆盖,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被隐去。 「晚辈离天,见过苍翼天城主。」 已经起身的离天,礼数到位的行大礼用龙语说。 「这彬彬有礼的样子和外表,真不像改道后你平日猖狂的模样。」一个低沉深厚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晚辈见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没了礼数。再说,远道而来,若不正经,怎能显诚意?」 离天琥珀色的目光炯炯注视着黑暗,带着细纹的唇角微微勾起,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 一阵鬱热的气息从黑暗里扑面而来,伴随几点飞舞的火星,转瞬照亮黑暗后又熄灭。 「看来你这小子,就算改道换名,又多活几十年,也没有过得比以前舒心,何苦呀?」 一对冰川色的尖状大眼倏然出现,紫橘色的炽烫烈焰轰地熊熊从他正面袭来。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火焰从身侧两旁纷纷猛擦而过,瞬间照亮他整齐的侧边短发和面带些许皱纹的脸庞。 「我不是为了舒心,也不算是不甘心,只是想试试,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或是说还有下半场,换另一种想法和方式去过,会有什么不同。」 那双邪冷的大眼瞇成两道尖利的月牙,直直射向他平无波澜的表情。 「真令我意外但不见外的答案,小子。这回答跟当年苍远向我这当爹的,说自愿当你的使魔,陪你一起过短暂但可以创造更多可能未来的鬼话,还真同一个劲。」 「他陪我渡过大半生涯,却比我提早结束生命,这跟洋绣的背叛比起来,过之而不及。」 「哼,要是安平真多还在,老子一定会好好逼问他,平常到底是怎么教学生的,你们那一届毕业的,离经叛道的还真不少。」 「老师已经过世六十一年了,不过临终前,他应该有来找过您叙旧吧?」 一隻锋利的巨爪猛然无声的闪过他身旁。 「是有没错,可惜没跟我提黑森之剑他打算怎么处理。」 「嗯,晚辈晓得。但晚辈不是为了问这个而来的。」 「哦,我想你也不是来邀请我再去吃你人生第二次喜酒吧?别说松擎大限将至,你也剩没几年了,何况,你早就该死了。」 苍翼天粗沉的嗓音如地鸣般回响,上下两列巨耸的尖牙忽隐忽现。 「晚辈确实没几年好玩了,所以此次来,是想跟您做个交涉。」 离天用同样平顺的语气和表情,直望着那对犀利如冰荒的大眼: 「交涉?哈哈哈哈,小子!你以为我苍翼天跟那些同你签契约交换代价的蠢蛋一样吗?你一个因为窥探天机而遭天道反噬、又用我儿给的命苟延残喘的破败残躯,是要拿什么来跟我交涉!」 离天听着耳边隆隆的嘲笑及怒吼,平而清晰无比的说道: 「恕晚辈失礼,我这里有一个条件,您一定有兴趣。」 「说吧!伊菲森之前派傢伙来过,老子倒要听听你这毛球能开出什么比狼群还有趣的条件!」 「若前辈愿意让我带兵进城和狼群一较胜负,并分援我几个手下,我会施法解开龙界门上的封印,让贵族得返天空之城。」 赤红如血的密麻鳞片,从黑暗中探出来,硕大无比的头颅横在他面前。 「小子,不用我提醒,身为当代大魔法师的你,比谁都还清楚,龙界门上的封印是远古的恶龙,强行解开,又没在恶龙完全出离封印前重新封回去的话,那后果比天维通通坍塌碎裂,没什么太大差别。而以你现在的鬼样子,哪里多馀的力气干这登天粗活?」 离天举起右手,摊开掌心,一朵红莲缓缓绽放,花心里,一块鲜红晶莹的方块闪烁。 苍翼天阴森森的巨眼瞪着那个小小的方块,硕朋的鼻孔轻轻吸进一阵灵气,喉咙发出沉沉的低鸣。 一阵无声后,他转动如炬的眼珠,咧开长嘴: 「看在老天似乎又开玩笑的份上,老子接受这条件!但不为你们双方的成败负责!」 不要动不动就叫我还俗好不好! 下午的阳光涌过落地窗红白色窗帘,半射半透进来,圆形床褥上正翻着浪,伴着女子媚人急促的娇喘呻吟,上下起伏。 没有情,没有爱,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最赤裸的欲望。 一下紧接着一下,用尽全力直捣向最深处,什么也不用想。 直到体内那股气,完全发洩怠尽。 才抽离细淌着汗珠的身体,往旁边一仰。 女人半掩着锦被,伸出纤纤白腿,滑到他腿上,艷红色的狐尾,也从大腿拂搔上来,雪白的尾尖,痒痒的,撩勾过他的下頷。 他撇过脸看着她妖艳的容顏,那双含水流媚的红眼莹波闪烁,赤红色的长长发丝,漫她雪白的肤上,再淌到床上。 「离天大人好生小气的,让人家几趟下来,除了欢愉,什么也没吸到。」 她嘟着嘴,被发丝半掩的那对狐耳抖了下,纤纤手指轻轻划过他宽壮的胸膛。 他吊起一边的唇角,邪邪的笑起来: 「哼,才干你几下就现出原型,还奢望从我身上吸到半口气?」 看到离天的说完后又撇回去的脸,女人的嘴噘的更高了,挪了下腰枝,把头往靠在他肩膀上,窝好了: 「不过,虽然半口气都没吸到,可狐家刚刚不小心,在你走神松卸时,看到你心里最想要的。」 「哦?你看到什么?」 他闭上眼,漫不经心却又有点好奇问。 毛绒绒的狐尾左晃右摇轻摆着,白嫰的手来回抚在他心窝上,轻声道: 「我看见好多画面,有两个女人出现很多次。到后面出现最多的是其中一个女人。可以问,那个念念不忘的她,是谁?」 她稍微撑起上半身,胸前的温香软圆,腻腻的贴着他的皮肤。 「那个头发跟我皮毛一样红的女人——」 离天睁开眼,只听她娇软软的声音继续说:「我可以感觉到,在你走神的时侯,你心里,眼里,她的影子不时叠在我身上——」 他眼扫过去,一头红艷的长发已成了夕阳红色,红眼也成了蓝灰色的明眸,妖媚的五官和脸型化成了她。 猛然,她只觉胸膛被什么狠狠剖开,全身彷彿被数百把利刃同时贯穿! 无以言壮的惊恐与剧烈无比的疼痛窜佈全身! 然后剧痛又瞬间全部消失,但她还来不及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否恢復原状,脖子就被用力一掐—— 「再一次,我就废了你!」 咆哮后手一松,她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下来,全身颤抖跪伏在地上惊慌道: 「姬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 离天厉声怒喝道,姬儿顾不得穿衣,赶紧转身夺门而出! 他闭上眼大大吐了口气坐到床边,合上的眼皮视线里,那些往事又一一涌过。 循归道矩后,就想放浪形骸;交心信任后,就有怀疑丛生。 爱也是如此,当自己以为努力呵护,它就会一直美好的存在下去时,有天却突然生出了恨。 而恨久痛久,也就麻痺了,可该死的是,爱过恨过痛过的感觉,总无法一起被麻痺而随时间遗忘。 良久,他才又张开眼,披上衣,斜斜靠躺在床头,歪着脑袋,看向落地窗外,那池紫红和白色的莲花,平静的沉思起来。 —————————————— 方型的会议厅里,坐在诸位男神官当中卡法尔,正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可是长上,我们毫无理由要撤离那个村庄,前阵子好不容易才击退那些境外的妖魔——」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那村的村民染上瘟疫的人太多了,就算活下来的也活不了多久,神殿的财务无法一直支出这么沉重的负担,况且还有其他城镇的人民需要帮助。 你已经在那里服侍这么多年,不会不了解这个状况。这三个月准备撤离的期间,我已批准你可以跟财务长,或是格拉朗修道院的院长,提出需要协助的款项和物资的申请,但不能超过一个月神殿收入的五分之一。」 司祭长冷冷看向她,卡法尔一把火衝上来,拉高声音道: 「长上!我并不觉得信眾或非信眾有无能力缴纳奉金,或是健康生病,是神官服侍人民的标准!」 在场所有神官都瞪大眼,司祭长勃然大怒拍桌喝道: 「卡法尔!你讲这什么话和态度!服从长上不是你职务最基本的规定吗!别以为自己是松擎前院长的直属学生,就能藐视长上!」 卡法尔怒气衝天的低下头,捺着满腹怒火直到会议结束后,跨着大步火速离开神殿,直衝向拴马石柱,一把扯掉皮绳。 嘉莉朵正低着头啃着石砖缝里长出来的草,一看见自己的主人出来了,高兴的呦呦呦叫,撒开蹄子晃着长一对角的白色脑袋,衝过来就要撒娇,但一看到她满面怒火,便识相的收敛,转过身来乖乖站着等她骑上。 跑到小径时,卡法尔让嘉莉朵停下,自己跳下来,吐了口气对她说: 「朵朵,你先回去,我想自己走一下。」 嘉莉朵眨着米黄色的双眼,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颊,卡法尔拍了拍她的头,顺了顺她长长脖子上的白色鬃毛: 「谢谢,我没事,让我静一静。先回去吧!」 就在她望着嘉莉朵雪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一股拌着妖气的风猛然刷过后背,惊得她立刻回头备战,但一看清楚来者后便松了一口气,接着有些焦急道: 「真是的!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这条路上很多人会经过,被人看到你就——」 「我知道啊!可你已经好几十天都没来,那群小屁孩每天都缠着我问你怎么不来了,搞什么啊你!」 绝修罗收叠好后背黑色的翅膀,皱起眉不太高兴的说,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也不管卡法尔微弱的抗议,直拉着她走进路旁的树林里,走了一段路,确定这距离安全后,才松开手,他找了一块乾净的岩石,盘腿坐下来,把手上提得篮子里的物品,一一掏出来放好: 「嗯,这是小屁孩们摘得花,说要送你。这芋头饼是老夫妻那家送你的,那两老病的很严重,你最好明天去看看。还有这是上次你救得那个青年,叫什么马卡来着,他这几天脚能拄拐杖走路了,这是他写给你的感谢卡——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喔,有啊!」 卡法尔併着腿坐下来,看着这些东西,一想到今天开会长上鬼扯的决定,和那些村民跟孩子,愤怒和难过同时一涌而上。 看着神色不太对劲的卡法尔,绝修罗停下手上的动作问: 「你还好吧?今天开会时老头子是不是又为难你——」 「他叫我三个月后撤出村庄。」 「为什么?」 「说染疫的村民太多,活下来的也活不久,加上神殿无法负担这笔支出,还有其他城镇需要帮忙。」 「什么鬼扯言论?可以再黑一点啊!说穿了这个穷村子他敛不到财!治好了也没业绩让他爬到主教!还去其他城镇服务哩!想也知道去有钱人或王公贵族家里服侍!」 绝修罗嗤之以鼻哼道,他活了这么几百年,管他人类什么宗教,在自己过去的经验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可一点也不神圣,还骯脏得很哩! 当然,也有好的,只不过就是少数。不跟着脏还会被他们的同伙觉得怪! 他又看了看还沉着脸的卡法尔,掏出篮里一捲米色白花纹的毯子,摊开来,铺在她覆着连身白袍的大腿和膝盖上: 「这是我特地给你找的,料子很舒服吧?我记得你那条毯子破得差不多了,而且这顏色很素,不然被无聊的人看到,又唧唧歪歪说你收贿村民三晓的。」 卡法尔揉着腿上柔软的毯子,手感很好,很薄很轻,盖起来却感觉很厚实。 「谢谢。」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这三个月就好好跟大家说再见——」 「你讲得到轻松,我都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啊不然你能跟那老头子唱反调硬留下来吗?」 卡法尔依旧绷着脸,绝修罗见状,尖尖的耳朵抖了下,抓了抓自己的棕红色头发: 「那不然你还俗啊!爱干嘛就干嘛。」 「你不要动不动就叫我还俗好不好!」 「那你干嘛委屈自己在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奉献!格拉朗毕业出来的,当个术士或女巫或开馆算命的都比当神官好!没钱没自由规矩又一堆!」 「我不是以前跟你说过了!我当神官是想要为这个乱世尽一点力!」 「我记得啊!可你又不是神!能做多少算多少!」 「我知道啊!可是这什么鸟烂长上跟瞎暴的决定?我能不火大难过吗?」 「所以才叫你还俗啊!你们发那什么神贫贞洁愿!发了之后还不是敛财跟搞女人样样都来!」 「也不是每个神官司祭都这么脏好不好!而且我要是就这样还俗,是怎么对得起过去努力的自己!」 「你的脑袋实在是——做善工谁说一定要当神职人员了?你怕还俗之后就没有头衔和地位跟资源做了是不是?我会跟你一起啦!」 「一起什么?」 「跟你一起做你想做得任何事啊!还有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卡法尔只觉整张脸被火烫似的热,低下脸,看着腿上的毯子。 「喔对了,这个也是要给你的。上次记得你去参加村里的婚礼时,说新娘戴的金耳环很漂亮。我给你用黄金找工匠做了一对,小小的,你头发是金棕色的,平常又戴头巾,没人会注意的。」 绝修罗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纸盒,用墨黑色尖尖的手指爪,小心翼翼捏起盒里一对金色小巧的耳坠,然后另一手拉开她的头巾,边给她温柔戴上,边说: 「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想做什么事,我都尊重你,也会一直陪着你。」 卡法尔悄悄注视着绝修罗专注的侧脸,那双亮黄色的眼,那头狂乱的棕红发,夕阳洒在他赤裸健壮的上半身,和深茶色的皮肤上。 心里好像……没有这么愤怒和难过了。 好像,多了些什么。 而又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好像化开什么,好像又后悔什么。 「嗯,好了。我送你出林子,快傍晚了,等一下晚祷迟到,又有无聊神经病同辈说你今天开会不爽所以回来故意迟到什么屁话之类。」 绝修罗已经细心的帮她把头巾重新扎好。 「嗯。」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说。 实在气不过 「好了,回去再观察几天,没问题的话,就按时服用今天开得药,吃完就等伤口自行慢慢癒合。」 卡法尔蹲在地上,认真的检查完病患小腿上的伤口,并重新上药包扎。 「好的,谢谢您,有您在真好。我们这个村自从老大夫死后,大家要看病得翻个山头倒隔壁村,麻烦得不得了。」老农夫扶着太太起身,感激的说。 「是啊!您来了以后,不但妖魔不敢再来,我们感染瘟疫的人也少很多,现在还多了几个大夫和教书先生在我们村子,生活比以前有希望多了。您真是神赐给我们的恩惠。」老太太眨着仅慎的左眼,绽开一个笑容。 「你们都太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卡法尔笑道。 送完这对夫妻出去,她才猛然想起绝修罗还在后面的学堂帮她顾小孩! 她赶紧快步走向学堂,还没进去就听到孩子们的嘻闹声和绝修罗的声音: 「欸欸欸!都坐好!还没要吃午餐!作业都还没写好!喂你!不要抹了鼻涕把手放进嘴巴!后面那个!不要再抠墙壁了!还有你!不要一直抓我翅膀羽毛好好坐着写字!」 「辛苦了,我来吧!」 卡法尔看着他把扯羽毛的小孩手拉开按回位子上坐好,一边抓住还在吃鼻涕的小孩说。 「你也太慢了吧!你再不来他们就要把房子拆了!」绝修罗走过去一把抱起抠墙壁的小屁孩,放回椅子上。 「不会啦!而且他们看起来都很喜欢你啊!」卡法尔拿起帕子给小孩擦鼻涕说。 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又给他们洗手吃完午餐,全部哄睡后,绝修罗开始碎念: 「……这些屁孩小小年纪就会看人欺负,你来了他们就特别乖,累死我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绝修罗抬手两指轻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 「欸你干嘛!变态!每次都乱碰我!」 「谁叫我每次跟你说话,你不是看别的地方就是想事情!没礼貌!」 「好啦!小声一点,小孩在睡觉呢!」 「哼,对其他人都这么好,我给你做这么多活,不回馈就算了,连讲话也不正眼看我,差别待遇!」 「好嘛!对不起。」 「哼。」 俩人併排坐在门口,外面天气阴凉凉,飘起了毛毛雨。 「呼!」 两片黑色的翅膀轻声划破空气,把他们俩围成一个拱锥型。 她眨眨眼,眼角瞄了瞄旁边还扁着脸,边手肘支着大腿,下巴搁在墨黑大手里的他,听着雨落在翅膀上的滴溚声。 「那个——」 「干嘛?」 「下午可以再帮我看一下孩子吗?」 「为啥?」 「待会我想去院里找老师。」 「是喔。」 「谢谢你哦!」 「哼。欸,现在走?」 「嗯。没关係,我撑伞。」 「明天会来吧?」 「会吧!」卡法尔起身,从屋里拿出雨伞,撑伞走了。 雨淅沥淅沥的下,但不大,她就这么走了快两个小时,雨也停了,格拉朗修道院就在前面。 她走上白色大理石阶梯,来到宏伟的拱型白色大门前,轻声报出自己名字:「卡法尔,3987年毕业。」 白色拱门应声打开,接着里面是连续喀喀喀解锁的声音,彷彿门里面还有很多门一道接一道开啟。 她快步走进去,现在这个时间,有的学生已经下课了,一路上遇到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校园里到处都是下课后学生兴奋的聊天声。 有些学弟妹一见到她,好像都知道她是学姊似的,朝她微微笑点头。 她也微笑点头回礼,一边快速走过好几条连接阁楼的走廊,直达教师宿舍区。 学校其实有给她一个住宿房间,算是她当杰出校友的福利之一(毕竟几百年来修道院终于又出了一位女神官),但自己很少住这里,只有有事情或是来探望老师时,才会住几晚。 「请问松擎院长今天在吗?」她问着柜檯里全身罩着黑色面纱垂地的舍监问。 只见舍监从黑色面纱里伸出一隻全白色的长长手指,她顺着他指的地方往后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走廊口。 「谢谢。」她高兴的松了口气,朝那个背影走去。还没等她开口,松擎就转过满是皱纹的脸,笑着:「你来啦?」 「老师知道我今天会来?」 「嗯,我猜。」 天气开始放晴,阳光出来了,照的走廊外掛着水珠的绿草地和繽纷花丛,闪闪发亮。 她抿着唇,想着该怎么说,而且其实,自己这样没事先讲就突然跑来找老师,好像不是很有礼貌—— 「一起散个步吧!」松擎说。 「好呀!」 于是俩人沿着间隔一根根白色圆柱的走廊,散起步来。这里是给退休教师或是外宾住宿的地区,学生大部分都不太会走这条走廊,一个是这里不能大声喧譁,一个是这里离各个教室阁楼都有段距离。 阳光静静的照着走廊外的荷花池,现在是冬末春初,清澈见底的水塘几根稀疏的残枝,悄悄等待他们的夏季。 「我前几天晚上,梦见一直很想念的故人。」 是离天吗? 她心想。 那个本世纪最优秀的大魔法师,天生的英才,格拉朗修道院千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如今是乱世里一个争天下的野心家。 听说当年是松擎院长从学生时就爱恋的学长,但离天毕业后就娶了一个交往很久的贵族千金,中间太多波折,十几年后离婚收场。大家原本以为他和松擎这下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但没想到,离天换名改道了。 「故人,还好吗?」 「算是吧!除了个性变得不太一样,其他一切没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俩人又走了好一段,松擎在其中一条面对荷花池的石椅上,缓缓坐下来,她也跟着坐下。 「最近还好吗?」 「老实说,不太好。上面要我三个月内撤离服务三年半的村庄,因为钱不够,还有太多村民染疫无法痊癒的问题。」 「嗯,我听说了,的确是很没人性和良心的决定。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松擎枯皱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望着清澈的水塘问。 「我会服从决定,但也在想,是否有可以说服长上的说法。而且……而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村民说这件事。 毕业后去神殿服侍这七年来,我才知道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大家表面上一个样子,台下却是另一个样,嫉妒、自私、贪婪、不诚、虚偽、虚荣。 老师应该也知道,神殿的财务一直都有问题,该花的地方不花,反而花在不必要的地方,甚至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 平常口口声声祈祷,跪在教堂一副很虔诚样子,有真正需要的人在那里流泪痛苦,知道了却连弯腰给一个安慰都不肯。 所以我也很清楚,上面和一些同辈,把我派去那个根本没有神官想去,妖魔和疾病肆虐村庄。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就算他们没赖我头上我也还是会去。 可现在看我做得越来越好,怕我抢了他们的升迁和风头,又看不起我是个女的!就随便找了个极烂的理由把我调走!好像我跟他们也是搅在同滩脏水一样!」 卡法尔双手用力绞着,声音稍微拉高了些,呼吸因愤怒而有些疾促,过了好一会,才又恢復原先但似乎有些颤抖的声音道: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走错了路……」 松擎轻轻把手覆在她手上,说: 「是不是走错了路,不走到后面,没有人会知道。当然,这中间我们都可以换条路走,这时一定会有很多声音,不管是旁人,还是自己的。但路终究是自己要走的,只要确定自己不会迷路下去,就对得起自己了。」 卡法尔低着头,轻轻抚着她枯瘦的手。 「哦对了,你那位有翅膀的天使朋友,最近好吗?」 卡法尔瞬间尷尬起来,一股不安同时衝上脑门和心门。 松擎见状,蓝灰色的眼瞇成两道月牙,咯咯笑起来: 「孩子,别紧张,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只是我有次去村庄探望你,刚好看见你跟他一起陪孩子们看书,有几个孩子跟我说,他是你的天使,大家都很喜欢你和天使哥哥,因为你们都会陪他们做很多事。」 卡法尔这才松了口气,说:「嗯,他很好。就是……有时候有点任性,但心思很细腻。孩子们也很喜欢他,村民也都接纳他。」 「我想也是。有这种朋友在身边很好,支持你,尊重你,愿意和你一起在同条路上一起前进。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侯,还是追着对方的背影在跑,可在关键时刻,才知道原来自己苦苦追在对方背后,只是渴望对方回身保护你,贪恋那份温柔的呵护。 所以有一天,我才决定不要只是当个站在他背后的人。我应该可以在他旁边,也许没机会一起做些什么,但总能适时为他做点什么。」 良久,卡法尔才开口说:「我真的从没想过,老师你也有这样的过去,我以为,在我有记忆里,你一直都是如此……好像都先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做会比较好……很沉稳,很有智慧,从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我一直,很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哈哈,傻孩子,拜託,你已经比我年轻时优秀太多了。我以前学生时代,傻傻被班上同学霸凌还不敢吭声,成绩也平平的,偶尔还不及格,对毕业后的职涯规划一点想法也没有,只想要谈恋爱。不像你,七岁就抱着理想跑来自己註册说以后要当神官,在校十二年每学期都是特优生哩!你不信?」 看着卡法尔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咧开一个笑容说:「这样吧!给你看两段轻松的回忆,难得你有空来,我也顺便回忆一下学生往事。」 说完,抬手将两指轻轻点了她额头。 与学长的邂逅 「喂!红发妹!你的午餐每次看起来都这么高级,不分享给同学的话,也太小气了吧!」一个辫着辨子的女生一脸傲慢的带着几个女生围上来,大摇大摆双手抱胸,一脚翘在她椅子上大声说。 「那……留一点给我……」松擎强忍着恐惧和愤怒,抬头望着她,稍微把餐盒往前推了推,小声说。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辫子女翘在她椅子上的脚踩了踩她的裙子说。 「就……分给你们……」松擎颤抖的努力大声一点,心里怒惧交加,只求这次的退让也能让这群疯婆子早早离开。 「分同学吃点东西,这种态度,也太没诚意了吧?那乾脆都倒掉好了啊!」辫子女说完,另一个女生抓起饭盒,全部倒进垃圾桶! 「不要!」 松擎站起来,却被辫子女一把用力扯住马尾:「想吃干嘛不说!倒掉了才要!」 「走开……很痛!」松擎一手试图把她手里自己的马尾扯回来,辨子女却大声说:「哎呀你这样我手也很痛欸!不如这样,这段就剪掉好了!」 看着辫子女拿起旁边的剪刀,松擎直觉反应慌张的推了她一把,剪刀正巧在辨子女下巴划了一个口子! 「你想谋杀我是不是!把她架好!」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按住她肩膀,辨子女啪啪往她脸上就是两巴掌,她拼命蹬腿挣扎,气得眼眶泛泪,眼睁睁看着对方拿起剪刀准备往她脸上划下去—— 「你们干什么!」一个声音沉声喝道,辨子女猛一回头看谁抓着她手腕! 离天迅速瞥过松擎红肿的脸颊,又扫过辫子女和其他跟班,拧紧眉:「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格拉朗老是要收像你们这些家里钱多到发臭但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垃圾!」 「你干什么!不准侮辱我家人!我爹是谁你知道吗!我要跟我爹说隔壁班学长欺负我!放开我!再不放手我要叫了!」 辫子女瞪着他大力试着甩开,但离天的手似乎越握越紧,好像要把她手腕折断似的! 「你爹谁呀?有本事你自己赚啊!自卑感是有多重啊?」 离天不耐烦的送了一个狠狠不屑的眼神大声讽刺道: 「吃饱没事干到处霸凌同学,不如多读点书,成绩烂成这样你爹不丢脸吗?只知道把胭脂往脸上涂,重点是你人长得已经够丑了,涂上去更丑欸!不要在校园里妨碍风化你懂不懂?我是可怜你才好心告诉你!」 辫子女气得眼眶爆泪,而离天抓着她的手腕,毫不客气往旁边就是大力一甩,那群跟班同时惊叫起来,眼看辫子女一屁股被重重摔到旁边的空椅上,痛得她哇哇直叫! 松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解决完带头兇手的学长脚根一转回身,双手插口袋,抬脚砰一声踩上桌子,霸气冲天喝道: 「欸!你们这几个没脑只会附和的三八!怎么还不滚?不相信我会打女人是不是!」 几个女生见学长比她们高出快两个头,小马尾吊耳环,衣襟外开,琥珀色眼神射着全然不耐烦的兇光,一副完全不好惹的样,便俗辣的赶紧放开松擎撤了。 这时,辫子女拿着剪刀怒喝一声爆衝过来!离天眼疾手快闪了过去然后往她脸上就是狠狠一掌,掉落的剪刀就这么砸到松擎的膝盖,瞬间一汪血喷出来! 松擎立刻痛得流出眼泪,呲牙咧嘴摀着血涌如泉的膝盖从桌上跌到地上。 离天火速抄起剪刀,向站在一旁的苍远使了个眼色,苍远便扯住准备逃出教室的辫子女的辫子,接着离天拉开剪刀凭空一剪,她头顶中间彷彿被剃刀剃过去似的,光秃秃的一大条直到后脑勺! 苍远这才放开爆哭的辫子女让她夺门而出。 离天扔了剪刀回身蹲下来,先用法术止住膝盖上的血。 一串串的眼泪从眼里狂奔而出,模糊的视线里,一隻手轻轻覆着自己流着血的膝盖,一股热而有力的感觉开始从他的手送进伤口里。 「你有手帕吗?」离天一手覆着她膝盖,看着还在掉眼泪的松擎问。 「没……没有。」她抬起双手抹掉眼泪,呜咽答道。 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很狼狈,哭得跟小孩子一样……每次都这样,因为我好讲话就欺负我!什么烂东西!都滚回家不要来学校啦! 要不是这个不认识的好心学长,自己可能会被那些坏蛋欺负更惨—— 她努力让自己心跳慢下来,眼泪别再掉,可是不知道怎么搞得,痛还是怕,还是抽抽噎噎个不停。 血很快止住了,他看了看她又红又肿还掛满泪的脸、乱七八糟的头发、被血弄脏的裙子、小腿跟袜子,一手拈过剪刀,从自己制服衣摆上剪了一大条布下来,柔声问: 「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松……松擎。」 「下次遇到这种白痴,不用客气直接扁回去,知道吗?这种人都欺善怕恶。」 松擎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吸着鼻子,看着学长把她的膝盖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点点头。 苍远已经去垃圾桶把她的脏掉的空饭盒洗好,放进她书包里。 包扎好后,离天一手穿过她两条腿,一手环过她的肩,把她从地板抱上椅子坐好,让她吓得瞬间忘了自己还在抽泣。 「你刚都没吃吧?」离天轻轻解开她歪一边的发圈,用手指梳顺后,重新捏起头发,绑起来。 她感受着他的手指轻柔的勒过自己的头发,那少一截的制服在她面前,随着他绑头发的动作上下起伏。 「没有。」她突然感到有些羞赧,刚刚被触碰过的肩膀和大腿好像痒痒的。 离天两手插进口袋捞了捞,然后转头问:「欸苍远,你身上还有钱吗?」 「钱你个头啦!你忘了上次跟你超过门禁时间才回宿舍被记红标吗?我爹收到通知书差点没气死!说我这个月都没有零用钱!」 苍远银灰色的眼睛爆出一汪水来,哭丧着脸的说。 「对齁,差点忘了你这个月的钱都算我的。算了,那洋绣给我的捲饼给学妹好了。学妹,我放进你书包哦!」 「谢……谢谢……」 松擎看着学长从自己书包里掏出餐盒放进自己包里,心里涌起一阵委屈后的暖流。 「等一下要考什么?」离天把她的书包扣紧边问苍远。 「天文计算和占星术,还有妖界歷史跟模拟实咒,大哥你有在记考试时间吗!再不走要迟到啦!」 「从来没在记,反正都是一些睁眼坐着写完就能考满分的东西,乱写一通也有八九十,考试就是给考生睡觉用的,所以我一直搞不懂大家都在紧张什么。」 说完,转头问坐在椅子上的松擎: 「欸学妹,你待会有要考试吗?」 「没……没有……」 离天抓起她的书包,连带自己的包,一手一个拋给还在翻他白眼的苍远,然后背对她半蹲说: 「上来吧!我揹你去九楼的医护所,我们刚好要去同层楼,隔壁走廊的教室考试。」 松擎眨眨眼,只迟疑了半秒,便笨拙的攀到他背上,两隻有力的手臂绕过她的大腿。 「抓好哦!」 「嗯。」 于是三人出了教室,沿着走廊狂奔到底后,一股作气快步上楼! 第一次,离男生这么近—— 学长的肩膀和背,好厚、好宽—— 她两手紧张地抓着他宽厚的肩膀,那措褐色马尾搔着她的脸,红色的耳坠剧烈晃动,隔着衣服贴着他厚实暖热微湿的背,还有一种从来没闻过,淡淡的香水味,或是说,花香味,好像是走廊外面那池莲花的味道。 隔着衣服,她感觉自己心跳碰碰碰地,跳得从来没这么快过。 她突然觉膝盖好像没那么痛了。 快步爬到七楼时,学长的速度慢下来,气喘嘘嘘,一旁背着三个书包的苍远也是大口大口喘气。 「靠北,安平每次都选在九楼的教室考试是啥晓。」离天爬上八楼忍不住骂道。 「啊就是希望我们准时提前到啊!而且这层楼的楼梯还是全院最陡的耶!」苍远拉紧松擎特重的书包回,一手扶着栏杆说。 「抱歉……」松擎下巴挨着他的后颈,万分抱歉的小声道。 「哦没事啦!就算没有你,我们平常也是惯性迟到。」离天说。 「痾你还好意思讲!」苍远又翻了个白眼。 好不容易终于爬上九楼进了医护室,离天把松擎小心放到椅子上后,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便跟苍远奔了出去,然后就在准备百米衝刺进教室时,安平真多已经脸色铁青的站在教室门口。 他们俩只好乖乖的一步一脚印走过去,一到门口,安平真多立刻火冒十丈炸开爆吼: 「又是你们两个!离天你说!你除了每学期操行以外的成绩都全校第一以外,还有什么可取的!」 面对直属班导师的滔天怒火,离天立刻装出一副知错的乖乖表情,旁边的苍远则一脸彷彿随时都会哭出来: 「翘课约会、惯性迟到、门禁超时、服仪从来没及格过!你看看你那个头发!长成这样!还绑小马尾咧!吊着耳环到处晃!今天加码露肚脐是不是!裤管上还有血!要考试了大家都在读书紧张得要死,只有你在哪里胡搞瞎搞,跑去格斗场乱干架!说!刚去哪里为什么又迟到!」 安平真多喷出来的口水全溅在他们俩脸上,飆骂到脸红脖子粗,额上暴青筋,如果下一秒他鼻孔嘴巴喷出火来,他们俩也不觉奇怪。 「那个——老师,不好意思——」 三人闻声回头,只见松擎曲着一条腿扶着医护室的门框,稍微拉高声音,怯怯的说: 「我……我膝盖受伤,是学长他们……刚才揹我上来的,我们……从一楼上来的……」 安平真多的怒火似乎退了大半,走了过去蹲下来,和蔼问:「我记得你是松擎吧?膝盖怎么这样?」 接着转头对正以为没事准备拿考卷进教室的俩人大吼: 「离天!你今天晚餐前没把头发耳环给我搞定,你这学期就直接死当!」 ——————————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学生边聊天边等着上课,坐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二个的松擎,双手紧紧捏着课本,低头似乎正努力看书,可两眼眼角却不时瞟向教室门口。 学长今天……是不是也迟到呀?还是又翘课……好不容易合班上这么一堂课,可以看到学长的说…… 她漫不经心的看着课本上的星宿图,心想。 突然,从前面传来对话,让她抬起头: 「唉唷!一阵子不见,换发型了,耳环也摘了,改正归邪啦?」 「偶尔总得换换形象嘛!」离天一手反抓着书包扛在后肩上,懒洋洋的回答稀声,一边往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子走去,这当儿,便和她对上眼: 「嗨!松擎,膝盖还好吧?」 「嗯……好、好很多了,谢谢。」 她慌慌张张低下热得发烫的脸。 「那就好。」 等到离天从她旁边走过去,在她斜后方坐下来,她才松了口气,但又旋即想起来,刚刚学长啥模样都没看清呢! 「嗨松擎学妹。欸!你的考卷啦!不想待会上课一起检讨也要拿走吧?」苍远拎着一张几近满分的考卷,递给离天。 他翘着脚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考卷,快速瞥了几眼,然后认真的揉成一颗球,往上面嘘了口气: 「谢啦!差点忘了,虽然拿不拿都没差啦!」 说完,拿着那颗由纸团变成的鸡蛋,往教室前面门口旁的垃圾桶,抬手一拋,从教室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但下一秒落进的不是垃圾桶,而是正中刚踏进教室老师的额头上! 离天满不在乎的表情瞬间吓烂倒抽一口气。 「啪!」 鹅黄色的透明液体立刻从安平真多的额头上流了满脸的蛋黄蛋白! 全班先是安静愣了一秒,接着爆出一阵哄堂狂笑! 「这谁干的!」 安平真多一手抓起脸上的蛋液爆吼道,蛋液立刻变回纸团。全班秒闭嘴,全露出一副憋笑看好戏的样子。 他吹鬍子瞪眼扫向全班同学,接着直直瞪向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一脸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离天。 「很好!没有人要承认是吧?」他摊开手上的纸团,准备打开—— 「那个,老师——」 松擎举着半隻手,安平真多和全班同学目光齐看向她,小声却清晰的说: 「对不起,纸团是我丢得,因为、因为我膝盖走路会痛,所以、所以,才会用丢得。然后我想顺便练习物理变形术,所以才会这样……」 安平真多狐疑看着她,过了两秒,才怒容消褪道:「嗯,下次可以请同学帮你丢,不然丢到人就不好了。」 「是,老师对不起。」松擎答道,安平真多转身将纸团扔进后面的垃圾桶。 开始上课了,她还是觉得心跳好快,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撒谎过呢! 不行,要专心上课…… 她甩甩头,认真的听着老师一题题检讨考卷。 忽然,一片东西塞进了她手臂和桌面的夹缝,她反射性抬手一看,是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打开,是一行瀟洒好看的字: 谢啦学妹!等会下课请你喝饮料。 她咬着下唇,手指摹缩着纸条,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趁着老师背对大家写黑板,她忍不住悄悄回头—— 学长的小马尾不见了,换成整齐的短发;耳环没有了,耳畔旁各是一缕俐落的鬓发。外开的衣襟也扣起来,还看得到摺线,似乎才烫过。 他翘着两脚椅,一手靠在桌上一手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放在桌缘和大腿上的课本,修长的手指转着笔。 倏地,他抬起头,正好和自己对眼—— 琥珀色的眼眸微弯,两边嘴角上翘,一个好看的微笑。 她慌张的也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匆匆转过头。 —————————— 橘红色的夕阳静静映在她们俩身上,也在清疏的荷花池折射出几片金色的波光。 卡法尔眨眨浅蓝色的眼,刚刚那两段老师学生时代的回忆,既让她好奇的想知道后续,又感到分外讶异。 她一直以为,威震四方让妖魔闻名畏惧、政坛和江湖皆礼遇三分、曾是术士联盟首席第一女执长、宫廷皇家荣誉钦学顾问、格拉朗修道院院长。 居然,居然,学生时代会……都……似乎,呃,都在,疯学长谈恋爱? 她一时找不到表达的词汇,嘴巴微张又闭上,只突然觉得自己从过去到现在,是否太优秀太努力太认真? 「其实,回想起来,人生大半辈子,这么多事情当中,后悔遗憾的,还是后悔遗憾,曾经美好的,还是很美好。 当年曾经苦苦追寻过的许多答案,到如今都事过境迁了,有些还是没有解答,也或是说,那些答案都不够让自己喜欢。」 松擎佈满皱纹的唇静静的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所以,我后来才发现,也许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求一个解答或结果,也或许,追寻的过程本身就是答案。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才是最好,最合适的。 到头来,才发现太过执着目的,就忘了一路走来到底经过什么样的景色。」 坐在一旁的卡法尔转过头,望着老师平静的笑脸: 「所以,只要不忘初衷,就不会迷路,而凡事只要尽力,就好了。」 卡法尔顺着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觉得好像找到了前面的路,却又好像没有。 松擎轻捏起她的手,笑道:「走吧!难得回来一趟看我,顺便吃个晚餐,明早再回去,下次再带你一起看其他回忆吧!」 「好的。」 卡法尔也笑起来,落日的馀辉把俩人在走廊的影子,拉成长长一道。 部门新同事 黎明仔细的绕着刚打扫整理完的新座位上,再检查一次。 小九见了,忍不住道:「欸!黎明,新同事又不是小朋友!他自己用啦!而且你应该是他主管吧?」 「嗯……我想不算是吧!而且听说是有点年纪了。」 「欸,你不知道?」 「不知道,只知道老闆说要多排一个人手到我这,大概是扩充一下我们这个单薄的医疗部门吧!」 黎明坐下来喝口水歇会,风信子趴在窗边,嘴里哼着歌。 今天是人身的小九,双手抱胸翘脚坐在一旁,一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着黎明握着茶杯上,涂着粉橙色指甲油的手指。 齁齁,自从去约会回来,整个人脾气变好了,天天心情很好似的,很少跟她对呛了。 不过,也真的,很久没看到她这样子了。 小九内心小剧场峰回一转,主子前任不要脸的背叛和给黎明造成的伤害,她也没忘记过。 但愿这次是来真的。 正想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一人一狼一鸟,看着眼前进门的这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联合一愣。 狼族的玄色红火纹猎装,微长凌乱的中分栗色头发,沿着下巴和脸庞一圈修过的鬍子,一双和头发同色的眼睛,直挺的鼻梁下,人中蓄着两条鬍,唇抿成一条微笑。 瀟洒有型,风度翩翩,一股中年熟男的魅力,和内敛却有力的灵气。 不等黎明起身迎上,男子已彬彬行礼: 「术士天乐,见过医官,见过同僚。承蒙令风影大人推荐,来医疗部与各位共事,还请多多指教。」 「客气了!这位是玄九,我的式神,这位是学徒风信子。我带你绕一下太医所,顺便跟你介绍你的工作内容。」 黎明快速回过神,边说边领着他往里面走去。 说实在,她还以为是个和彩月长老差不多大年纪的呢!而且还是个术士,挺会打扮穿着的男人,感觉修行似乎不低。 风信子见师傅和那个神奇的男人走远了,才拉了拉小九的袖子: 「欸姊,这个拉风的男人……」 小九看着一脸努力想着该用什么词汇表达的风信子,她皱起眉,小声说:「其实,我比较介意这傢伙是哪里来的——」 因为这傢伙是令风影那讨厌鸟突然塞过来的欸!什么意思啊! 小九把下半句话吞进肚子,这话要是被听到,就算是锦辉也难救了,黎明以后在狼群可难做人了,快速升官本来就够招嫉妒了。再说,人员调动绝不可能只从锦辉或是令风影那里单方同意,狼王一定是知道而且准许的。 唉算了,搞不好老闆只是纯粹想要扩充部门而已,虽然这傢伙头上没有被烙狼族的印记,大概还在试用期? 小九摸了摸鼻子,拿起桌上一叠医疗簿塞给风信子: 「好了小信子,别发呆了,赶快帮忙做一做,你师傅最近都赶着准时下班,回去煮饭给你准师丈吃!」 —————————— 绕完了太医所,介绍完工作内容,俩人回到办公大厅。 「前辈医疗经验很丰富呢!以后还需要多向您学习请教。」黎明半是真话半是客套的说。 天乐礼貌一笑道:「医官大人过奖了,在下的医术跟您还差得远了,以前在求学和修行时所学的,在江湖歷练的这几年,深觉得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天乐取过水壶,倒了杯水,递给黎明。 「我也是,出来歷练这些年,也是边学边练。书上学的和实际做起来,总是有差异。」 「话说,像您这样的术士,想必是出身一个大家族吧?在下的家族便是。」天乐啜了口水问。 「是的,所以出来游歷游歷,等天下定了,再考虑要不要回乡继承家业。不过,狼王待我不薄,赏罚有制,英明神武,我会继续为王效力。」 黎明面带礼貌微笑,给出一套官方客套的安全说词,家里的小剧场却不屑狂呕起来—— 靠北,谁要回去跟那些社畜混吃骗喝!老娘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继续发臭,才大老远跑来这的! 天乐点点头:「了解,那在下能否冒昧问一下,若到时候决定回去继承家业,您还会与狼族共事吗?就纯粹出于好奇问问,因为老实说,在下现在对未来没有什么规划,世道又乱,走一步算一步,所以也想听听同道人的意见。若您不便回答,就当我没问过。」 「哦,没什么。这部份现在我自己也拿不定,但我想我会留下来和狼族共事。」 她客套的闪过去答道,内心小剧场再次演起来——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令风影那隻嫉妒鸟派来搞我的,但这问题着实无脑,哪个老闆会高兴员工拿他公司当跳板的,当然要说会留下来继续卖命工作啊—— 天乐笑了笑:「了解。以您的本领一定胜任有馀,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送走了天乐,黎明心里无奈的叹起气来。 说认真的,自己根本不想回去,但问题就卡在,如果自己一直滞留在这个根本不属于她的时空,会不会、多久,才会遭到天道的反噬,或压根根本没事,她都不清楚不确定。 自己唯一确定的,就是完全不想滚回老家。 不过,也许真的能和锦辉一起—— 一想到他,嘴角忍不住扬起,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去,还得赶着回去做饭,他答应过自己今晚会早点下班来的! ———————————— 「王打算什么时侯出发去温德尔?年后?」坐在对面的锦辉一边帮忙整理文件,一边问。 「老实说,本王希望越快越好,但现在气候过寒,风雪实在过大,加上现在维雅纳才刚收復百来日,其他城邦也还在观望的状态——」 伊菲森放下笔,双手摩梭着大腿,沉着脸,看着桌上的公文山,锦辉见状,便道:「所以王还是希望先搞定边境的地龙是吗?」 「是的。」伊菲森抬眼看他。 眼下就剩温德尔城和天涯城两座城,就完成所有祖產收回,不,是全新一统帝国的诞生。而温德尔城在这百年乱世,一直保持中立地位,种族体积的优势,让许多生灵不敢轻易为敌。 现下这个局面,又自然是他和离天拉拢的对象。 可难就难在这个拉拢。 现任温德尔城城主苍翼天,不仅仅只是活了一千年、潘希杰龙族的族长,他还有两个不得忽略的因素—— 其亡子苍远,曾是离天改道前的使魔。眾传当年离天力战群魔守城护民,那一役能「惨胜」,是牺牲了自己的使魔换来的,并藉此能让皇上除去对他叛乱谣言的疑虑。 但也有一派传言,是说苍远帮离天挡了劫数,替他而死,让他这种生来带天命的人,得以活到四十九岁。 此外,大魔法师安平真多生前和苍翼天是极要好的朋友,而安平最杰出的学生便是离天。听说离天当年娶贵族千金时,安平和苍翼天都是坐上宾。 总之,安平真多的逝世,和苍远的死,虽然不知道是否让这层特殊关係早就荡然无存,还是对其憎恶,抑或是看在死去的儿子和故友直属门生的情份,两者还是保有一点旧识的交情。 而若他俩的关係是后者,那可就不妙了。 可回过头想,要是不先完全搞定北方眾城邦,就算苍翼天没和离天联手,或是他两边都不鸟,甚至是以开战作为回覆,那狼族等于后脚根没站稳,又丢了前面的猎物! 「不如这几日风雪稍减后,我带着一支队伍去边境勘查,以便订下剿灭计划,好尽早灭了那些地龙,我跟清晏再接着去温德尔城交涉。到那时候雪也停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便是要开战,我军起码少了气候和猎物这两个障碍因素。」 锦辉彷彿看穿他的心思,替伊菲森还有些犹豫的想法,具体化的提出建议。 「嗯,就这么办吧!再来跟本王回报。」伊菲森点点头。 「是,我就先告退了。」锦辉将所有整理好的文件都分类叠好后,便起身行礼离开。 他赶着下班呢!今天答应了要去吃晚餐的。 「对了,黎明那里今天开始多了一个人手,你再看看那个新来的怎么样。 另外,约半个月后,她就会从你那里分出去,也就是医疗的事,以后直接对本王负责,毕竟她现在职务范围扩大,也接续在处理本王的用药。」 看着伊菲森如平时交代事情的脸色和语气,锦辉嘴角却极微微的抽了下,但随即俯首答道:「是。」 ————————————— 出了雷嘉央宫,他的步伐加快,但脑中还没开始运转方才王上的调动预知,和爱人的脸,一股烈焰冷不防从他脑袋上方喷过去,又惊又怒得他立刻回身,墨璃和欧泊完全不等他张嘴大骂,便一人一隻胳脖把锦辉架走! 直到三人转进一个墙角,锦辉才忍不住骂:「干啥啦!从以前到现在每次有话都不能好好说,这什么打招呼的陋习!」锦辉横眉吊眼低声骂道。 「哥啊!这陋习咱们也二十多年没对你干过了,我们以为你会很怀念!」欧泊小声说,接着率先翻过墙。 墨璃也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翻过墙。锦辉鼻子哼了口气,也跟着翻过墙去。 脚才刚落地,墨璃便立刻凑上来:「欸欸欸,传言是真的喔?你认真的吗?」 「什么东西?」锦辉一头雾水问。 「别装傻了,前阵子我在市集看到你跟她耶!手还牵紧紧的。」欧泊一屁股坐在水池旁边的石头上直接挑明说。 「喔对啊!所以?」锦辉乾脆简短地答道,不解的眼神快速的扫过他们俩。 所以特别把我抓来问这个?你们俩吃饱太撑? 光天化日下孤男寡女牵手逛街,难不成你们会觉得这是纯友谊? 「所以,呃,你要挑这时候生喔?天下都没定,还在打仗耶!」欧泊极度直接的搔着头问。 「蛤?」 「而且你有确定她知道狼族习俗文化跟人类不一样吗?干过之后就是成婚了。」墨璃双手抱胸,把脸凑到他面前,非常认真的问。 锦辉双眼直翻到屁眼去。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血统因素,他一直觉得自从跟着父亲回到狼族生活后,到现在过了二三十年,有时候还是无法跟上纯狼脑袋的思考模式。 「才一半而已啦!」锦辉叹了口气道。 「为什么?」俩人不约而同齐声问。 「嗯,就,她觉得太快了。还没做好准备吧!」锦辉歪着脑袋说,看着俩人不解又似乎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抓了抓头: 「也没什么,这种事又强迫不来,不尊重不考虑对方的意愿,对彼此都不好。」 欧泊和墨璃意味深长的互看一眼,锦辉稍为蹙起眉,拉高些声音道:「说到我女人,欧泊你不要再跟那些爱嫉妒的白痴一起摆脸色给她看好不好?她官升得快到底碍到谁了?是踩着你的功劳往上爬了,还是领了你的俸禄?」 气氛骤变,欧泊瞬间尷尬起来,墨璃立刻一手拉一个的肩膀,乾笑道: 「好了好了,欧泊前几天才跟我说她现在是咱们哥的女人了,以后要多罩她。兄弟之间最笨的就是为了小母狼跟女人吵架哈!想想风玉子,他老兄要是还在,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一提到风玉子,俩人便停止尷尬和不悦,表情都放松下来。 三个大男人挨肩头,坐在水池边的石头,墨璃见气氛缓和下来,瞥过眼角对欧泊使了个顏色,欧泊清清喉咙: 「呃,哥啊!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是很认真的,很认真的想要帮你——」 锦辉不解的看着语塞的欧泊,墨璃伸手忍不住扯了扯自己尖尖的耳朵,听不下去的说: 「其实我们只是想要确认几件事:一,人类的寿命很短,而且像她那种生来就俱有强大力量的人更是短,你接受伴侣比你早走吗? 二,这种高人游歷江湖或在谁的棚下做事,通常都有其目的,你对她的家世背景真的了解吗? 三,按族里规定,伴侣是人类就要离开狼群,你捨得下自己努力拚来的职位,和她一起离开吗? 四,族里的那个代代流传的诅咒,当然我们都希望那只是凑巧,根本不希望发生在你们身上,就算你不在乎,她要是介意呢?」 望着锦辉的表情,墨璃连忙补上最后的结尾: 「或是这些问题其实你早就考虑过也解决了。总之,我们做兄弟的绝对都支持你和祝福你。 说句心里话,黎明是个内在和外在都美得很特别的女人,个性也很难得,我也相信她会给你幸福。」 说完,俩人一齐悄悄望着他。 锦辉深深吸了口气:「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问题我都考虑过了。诅咒的问题,我的确忘了,但我会老实跟她提,谢谢你们。」 「嗯,那就好。」欧泊举起拳头捶了他肩膀一下。 「哦对了,你们最近有看到什么女人或母狼进出雷嘉央宫吗?」锦辉想起离开前突来的调动令,还有之前那瓶万红油。 「除了奶奶、黎明、安琪莱公主和族里的母狼,还有谁会进出?」这下轮到欧泊不解了。 「你不会是发现哪匹母狼或女人被召幸了吧?这还真是天大的八卦——」墨璃歪起头自行补脑起来。 「问一下,假设你们相好的母狼被狼王看上,你们会怎么做?」锦辉突然蹦出一句问。 俩人被着突然其来的问题愣了一下,几十秒后: 「已经是有崽的还来抢,是王也得咬死!」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被抢走,不过还没成婚,不让也不行,不然等于挑战王权,除非有把握挑战成功。」 听着这两种答案,锦辉沉思起来。 「喂,你不会觉得狼王对黎明有意思吧?哥别傻了,又不是老祖宗高阳和温德尔再世,復国第一后可能不是匹母狼吗?而且他都是王了,还能为了跟短命人类在一起,捨下王位把自己赶出狼群?」墨璃表情似乎有些惊吓的看向锦辉。 锦辉眨眨眼:「没事,就随口问问。」 也是,是我多想吗? 亲爱的,再等等,好吗? 「那个,姊姊,肉还要切吗?」锦悦把切好的羊肉片放进盘里,稍微数了一下问。 「你们喜欢吃的话,就多切一点吧!」黎明把菜放进灶上的汤锅里,发后系着的那条白山茶图案蓝发带,上面坠着的蓝色和橘色宝石随着她忙碌的动作不时在棕发上跳动。 「好啊!我哥也很喜欢吃羊肉哦!」锦耀兴高采烈的又从冰柜里拉出一块羊肉。 「真的?那就帮我多切一点囉!你们老哥今天加班吗?」黎明笑着说。 锦悦抓了抓头,很认真的思考了两秒后:「他没说欸!其实自从上次跟姐姐你出去后,他就很忙,我们都没机会跟他聊天。 虽然平常就很忙啦!常常他回来我们已经睡了,或是他走时我们还在睡,再不然就是他在家刚好我们执勤去。」 锦耀把切好的羊肉片放到已经不能再放的盘子里,把剩下放不进去的肉片塞进嘴里: 「说到这个,姐姐你会介意我们家老哥平常很忙,比较没空陪你吗?」 「这个我可以理解,没关係的。」黎明接过小九切好的豆腐和香菇倒进锅里笑说。 「喔那就好,我们家老哥很好很温柔,没什么缺点啦!就是有点洁癖,比如棉被一定要折好才能出门、衣服东西收乾净才会出门或睡觉。所以以后你们住一起,你要稍微忍受一下。」 锦悦才刚讲完,锦耀便接着补充: 「而且有时候他工作太忙太累,回来发现太乱,就会发一点脾气。不过,我想他不会对你发脾气啦!只会自己默默把东西都收好。哦对了,你们讨论过以后想要几个小孩吗?」 「我们很乐意帮忙带哦!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锦悦狂点头,挤眉弄眼的看着黎明说。 齁齁,黎明啊我看你,嘖嘖嘖,锦辉要是知道你的衣服其实常乱叠乱放乱塞,穿过的和乾净的内衣常混在一起,他应该会崩溃抓狂吧! 小九斜瞄了正在乾笑的自家主子一眼,心里忍不住吐槽,就在她端起锅子准备出厨房,一回身却猛然发现锦辉拉黑着脸站在厨房门口。 「小黎,我跟他们俩先谈一下。」锦辉朝着黎明笑了笑,接着一手一个拎起双胞胎的后颈,火速离开厨房。 「呃,好。」 她眨眨眼看着他们的背影。 锦辉直走到外边的庭院,才松开手,双胞胎大惑不解又委屈巴巴的正想解释,但一看到自家老哥兇神恶煞的表情,便立刻闭上嘴。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的时侯有没有先讲?」 「我们、我们大概一小时前来的……想说可以来帮忙煮……」锦耀缩起脖子小声答道。 「在进门之前……我们有先问过……她就问我们要不要一起留下来吃……」锦悦紧紧挨着锦耀小声说。 「所以你们就是临时兴起硬是跑来,人家能说不吗!」 锦辉怒瞪着缩成一团的俩兄弟,低吼道:「然后你们刚刚又讲了什么屁话!」 俩兄弟吓得抱在一起,可怜兮兮的说:「就……就问她介不介意,你平常很忙没空陪她……」 「还有……你有点洁癖……以后跟你住时要忍受一下……」 「就……只是想帮忙……」锦悦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一旁的锦耀则拼命点头。 「还有呢?」锦辉斜吊起狼眼逼问。 「还有问你们讨论过要生几个……」 「我说我们很乐意帮忙带……」 俩兄弟小心翼翼的看着似乎随时都会喷出火的老哥,认命的闭上眼睛—— 「哈囉!可以吃晚餐嘍!」黎明从屋里门口探出头来。 「好!一会就来!」锦辉回头送了个笑脸,等黎明一进屋,便马上掉头变脸瞪着俩兄弟,咧开獠牙低吼: 「等一下吃晚餐,不准再提什么生几个以后住一起之类的屁话!懂!」 双胞胎怯怯的点点头,锦辉又狠狠瞪了他们俩一眼,才结束这次短短的教训。 「对了老哥——」 「干什么?」 锦辉低头看着一个一边拉着他的双胞胎,没好气问。 只见俩兄弟兴奋又八卦的用气声轮翻问: 「所以你们那天出去在哪里做呀?旅馆吗?」 「还是来不及直接野战?」 「她有一直叫吗?第一次感觉怎么样啊?」 「然后我们现在可以叫她大嫂了对吗?」 「我们吃完就走,因为你今晚会睡这里不跟我们回家对吧?」 庭院顿时炸出一阵沉狠又响亮的爆揍声。 ———————————— 满溢着火锅汤与肉味的屋里,五人围着桌子正享用丰盛的晚餐。 看着头上各顶一个包的锦悦锦耀,捧场吃得很尽兴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自己的手艺进步了,还是狼很好养,有肉吃什么都好。 虽然只是把洗好切好的料都放进锅里滚熟,好像谈不上什么手艺—— 黎明正想着,坐在一旁的锦辉,决定装作没看见自家弟弟们狼吞虎嚥的吃相,等回家再算帐,一边夹了几片涮好蘸过酱的羊肉片,放进她碗里。 「谢谢,你也吃,不要都夹给我嘛!」 「行啊!那你也夹给我唄!」 「好~」 说完,就用肉片捲了几片泡菜,餵给锦辉,还用纸巾轻轻擦了擦他嘴边溢出来的泡菜汁。 齁齁,吃个火锅在那里闪什么,当我们三个是空气吗? 小九捧着碗,喝着汤边斜眼看着边嚼边傻笑的锦辉。这时,另一边本来在囫圇吞肉的双胞胎,却做了件差点让她没把嘴里的汤都喷出来的事—— 「我们帮你们包!」 锦耀把锦悦裹好的几个泡菜羊肉捲放在盘里,推到他们中间,双双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这样你们就可以继续互餵了!」 呃。 黎明愣愣的看了他们俩和那盘泡菜羊肉捲,接着乾笑说了声谢谢唷便拉过来,而锦辉则是目光如炬的瞪着自家弟弟们,脸黑得和头发一样,不禁让小九觉得要不是黎明还在场,这对双胞胎绝对当场毙命—— 算了,好鸟做到底,送情侣上天堂—— 她乾完了汤,说了声吃饱了,接着瞬间叠好几个空碗盘塞给俩兄弟,然后不由分说的火速把他们俩半拉半揪的带出饭厅,再砰得一声关上门。 ………… 「吃吧!」锦辉挪了下椅子,一手搭上黎明的腰,一手用汤匙从锅里舀出几块白豆腐和红萝卜,放入她碗里。 真是的,不是还没吃完嘛…… 黎明有点心慌意乱又有点羞的感受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低头用筷子戳着刚放进碗里的豆腐和萝卜。 「还要吃肉吗?我夹给你。」她仰起微红的脸蛋问。 「好啊!」锦辉笑道,笑嘻嘻张嘴接过她餵来的泡菜肉捲。 没一会,泡菜肉捲就餵完了,锦辉另一隻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抚上她的大腿。 「你舀点汤给我。」她把碗推过去,决定先把晚餐吃完再说。 他拿过碗,舀了几匙汤进去,她抬手准备接过,可他突然缩手,一脸坏笑把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你真的很幼——」 锦辉的唇紧紧贴上来,几下吸回,汤便流进口中。 「还要吗?」他低声问,明亮的橘眸又坏又烫。 她又羞又恼,柳眉倒竖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张嘴往他下巴就是一口轻咬。 但才刚松嘴她马上发现自己简直回击错误,因为上半身已经紧紧被抱在他怀里,温热气息呼到她耳边,一阵湿热柔软在她耳上来回,舔得她又酥又痒。 她忍不住轻轻哼出了声,不安的在他怀里躁动,但才刚仰脸,他的唇便立刻迎上,完全不给她一点准备。 那天在湖面上的触感又涌现,麻麻的全酥了所有的理智线。 好不容易分开了些,她绵绵靠在他怀里,任他抚着自己的秀发。 「小黎,抱歉不能常陪你。」 「没关係。」 她依偎在他怀里,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觉得特别安心。 「最近还好吗?」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下巴轻轻摩梭着她头顶。 「嗯,还好。你知道吧?今天来了新同僚,以后多了人做事,应该也比较不忙。」 她蹭着他的颈窝说。 「嗯,我知道。对了,你最近还有在给狼王处理用药吗?」 「有啊!我每天都有熬药汤让人送去,还有半个月前开始,王要我晚上去教他文书写作,下次是大后天。」 「什么药汤?」 「就是那种补身体增强免疫力的。行军之前王说很好喝,我当下乱答应以后天天进城熬给他,没想到王居然记得而且当真。」 锦辉只觉心里那股不安又升起,而且越来越明显。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除了奶奶,他很清楚,伊菲森一直以来,药能擦就不会用吃或喝的,不管是补品还是药用,因为讨厌药味。 再来,从蝶影到后来暗杀未遂的那些女妖,从那之后不管征到哪行到哪,都不曾主动召宠什么异性,包括自家狼族的任何一匹母狼,会召见永远都是公事或应酬。 儘管伊菲森偶尔有心情有空,会私下跟他发表或讨论几句,关于那些想要倒贴他女人的一些外貌或个性的感想,却永远只是嘴上说说,从未有什么动作。 他记得很久以前,那时大家都还是少年,有次他们俩一起去猎鹿,踩着月色聊着,他说他一出生无父无母,也无手足,所以其实很想早点找到可心的伴侣成家。 当然,随着大家年纪越长,心思也复杂起来,他们也早不復少年时的无话不谈。 但心思细腻的自己很明白,有过好几个不愉快感情经验,貌似对所有异性都没兴趣的王,其实一直都在寻找,或是等待。 狼的本性是猛夺勇取,食物如此,地位如此,伴侣也是如此。 更何况是王。 「对了小黎,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件事,锦悦锦耀之后不会跟我们同住,我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了。你应该听过吧?按狼族的规定,如果伴侣是狼,必须离开狼族。」 「嗯,我知道,别担心。」 锦辉低头看着黎明晶亮的眼,鼓起勇气道:「还有……你知道……黑森之咒的事吗?如果你介意——」 「我知道,不介意。」 黎明伸手抚着他的脸颊,注视着他的眼,微微笑着,轻声道:「你都愿意为我短短的人生拋弃一切了,我怎么会介意。」 锦辉放下悬着的心,涌上一股感动,握上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一手环着她的腰,额贴额,柔声说: 「小黎,你愿意今晚就嫁给我吗?」 黎明蹭了蹭他的鼻尖,闔上眼,忍住泪水,说:「亲爱的,我愿意,只是,再等等,好不好?我还没……做好准备。」 「好,我等你。」 俩人紧紧搂着,柔柔的灯火映着他们双唇缠绵的影子。 再试一次 雷嘉央宫外的庭院,和屋檐一样,铺满了冬末初春的雪。 「练武场的暗道有什么进展?」伊菲森踩着雪地,沿着梅花树边漫步边问。 「王,暗道似乎已经被封上了,下去的时侯,只有一个五尺长的长方型空间,除了原先放置的武器,目前没有找到其他东西和密门的跡象。」 跟在旁边的北辰,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伊菲森:「王,据微臣所知,从维雅纳一千年前建城之初,就已在所有宫殿的地基再往下筑暗道。 而且歷任城主也大多有在修整或增加暗道。此外,暗道的地图只会有城主知道,那些修建的工匠在任务完成全都会被消除记忆再放出宫。 但听闻有几个没完全除忆的工匠世代住在宫里。微臣可以从这里下手查看看。」 伊菲森停下脚步,转头问:「安琪莱不知道暗道的地图或任何走向吗?」 「王,公主知道的暗道只有几条,都是通往后建的密室或某个宫院的房间。当初问天得到地图后,便藏起来。 不过,微臣建议可以从一些在宫里任职很久的官员查起,这样或许对找到那些工匠有线索可循。」 北辰也跟着停下脚步,望着轻眨深蓝双眼的狼王。 他猜测,其实那些未被完全除忆的工匠,早就被萨拉利找到收在门下工作了。而以他的权势,要做到这个不是件难事。 但是,要宫里暗道的地图做什么?那个老妖精又利用那些暗道运送什么东西? 伊菲森吸了口气,他赶紧耳提面命迎上:「北辰,你继续延用那些原本在藏武阁任职的官员,一切大小配置也继续照旧。关于你方才的提议,就交给你办。还有——」 他看着伊菲森望着前方的沉思的表情,等着接下来的话,但伊菲森半张的嘴又闔上,几秒后才道: 「你刚才说安琪莱知道几条暗道,那些暗道从进城至今,还有在使用吗?」 「王,据微臣所知,没有。需要封上吗?」 拜託王上,你们一票野狼才刚赶走那个巧取豪夺数十年的恶棍和孽党,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我们得意,也不需要走什么暗道偷偷干些什么,难不成—— 「都不用封,也不用派任何侍卫在那些出入口,一切照旧,只需要注意从今天起,谁出入那些出入口,什么时候进去,什么时侯出来。」 「是。」 放长线钓大鱼是吗? 他望着伊菲森捉摸不透的表情心里忖度着。 「去吧!早点处理完,回去陪陪安琪莱,本王前几天才在议事厅外边见到她,等你下班哩!」 一听到王上提起自己心爱的公主,脸上忍不住泛起笑意: 「是,那微臣告退了。」 —————————————— 初春的寒意让她连打两个喷嚏,黎明放下手上的书,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 「我就说窗户要关上了吧?」小九边把窗拉上边道。 「唉唷就通风一下嘛!」 黎明细心的把那条绣着各色山茶的白帕,小心叠好,放回口袋,继续在书架上找书。 小九望着心情很好的主子,忍不住放下一颗悬着很久的心来。 锦辉基本上每隔两到三天就来一次,都是下班晚上来,或是中午或下午来一下,接着匆匆离开忙去。 这时候她都很识趣的离开现场。 虽然有时会不小心听到他们俩低低温柔的细语。 「小九,你先回去,我中午休息时间结束前会回去工作。」 「好哦。」 等确定小九出去了后,她才走到一架书柜前,仔细搜寻起来。 中午的图书馆没什么人,很安静。 几翻梭寻,她终于看到应该是自己正在找的书,于是惦起脚尖取下来,不薄不厚的白色烫金书封,上面用妖精文写着: 《禁术实录》 她打开,流覧起目录。 她无法忘记那天在湖面接吻时,突如其来的那些急促的画面和声音。 就在她正要开始细读时,熟悉的对话声从外面传来,且越来越近—— 「这百来日,本王发现宫里一些摆设、墙壁和地砖,都有些磨损或破旧,所以最近打算翻新整修一下。」 「雷嘉央宫确实许久未翻新整修,是时侯该重新打理了。」 跟在旁边的萨拉利说,伊菲森笑了笑: 「嗯,本王进城也有段时间了,宫里的装潢风格不错,採光也很好,如果翻新整修,也是个新气象,住起来,也会更愜意舒服些。不过,前天本王去宫里装修司部看,里面的官员和工匠,似乎都还挺年轻的,都是这几年新任职的吗?」 萨拉利闻此言,抬起满脸白长鬚眉的脸,道: 「据老臣所知,有些官员和工匠是近几年新任职的没错,不过都是民间最优秀并且通过宫里的考核才进来的。王大可对他们的装修技术放心。」 伊菲森微微抽了抽鼻子,一股花和雪淡淡的清冽灵气,他转了个方向,萨拉利也跟着,俩人踏进图书馆: 「嗯,不过来宫里任职毕竟还没那么久,怕是经验不足,对宫里的装潢风格想来也不是那么熟悉。」 萨拉利立刻听出了伊菲森的话,连忙道: 「若王上不放心,老臣可以着手安排一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和官员来为王上翻新整修。」 伊菲森吸着那股几重书架后面的空灵气息,一边看向他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是,那老臣今日就去办。」 躲在好几重书架后面的黎明,听着萨拉利离去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 等等,老闆没跟着走?还是再等等?呃,还是老闆刚好今天中午也想自己找书看? 但脚步声没有响第二次,而且老闆的气息还在。 这下可尷尬了,看来不出去跟老闆哈囉一下不行。 她把书放进袋里,正走到一架书柜转角—— 「在找什么?」 伊菲森带着笑意的深蓝双眼,和自己倏地对个正着。她抬头看着他,眨眨眼: 「见过狼王。我在找关于医疗外伤还有后天上课的书。」 看着一脸轻松又似乎带着愉快表情的狼王,黎明不假思索的瞎掰道。 「那找到了吗?还是一起找找?毕竟是本王要上课学习。」伊菲森浅浅笑着,转头看看书柜,然后抬手取下一本: 「我们之后上课也可以上一些别的吗?像是故事或传奇軼闻之类的。」 黎明看着他手上那本深蓝色的书,封面绘着一匹破云飞天的展翅飞马,上面的金字写着书名:《北方十大奇谭》 哦哦,老闆喜欢看故事书是吧? 「当然可以。这类题材的书也是很好学习词汇和文句的教材,而且上起来也兼趣味性。还是后天上课一起上这本?」 黎明也礼貌浅浅的笑着问,看着伊菲森带笑的脸低着,很有兴趣的翻着那本书。 「好啊!那这本书也是本王的作业了。后天晚上连同上次的作业一起交给你。」 「好的。」 「嗯,那本王先去处理事情了,后天晚上见。」 「后天晚上见。」 黎明看着脸上带着好看微笑的伊菲森,回礼一样的微笑,低下头身子微倾,行礼送走离开的狼王。 图书馆又恢復安静,她打开手里的袋子看了看那本书,又随手抓了几本医用外伤手术的书放进袋子,便匆匆赶回太医所。 —————————————— 一阵冷意让小九醒了过来,今晚是鸟身的她睡眼惺忪的甩了甩鸟头,这才发现原本窝在背窝呼呼大睡的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滚出被窝,睡在床的正中央。 欸?啊人咧? 小九狐疑的左看右看空空如也,只有自己和一捲棉被的床,心想这个主子该不会半夜在哪里加班吧?还是跟锦辉恩爱去了? 一想到这,便拍拍翅膀飞出卧室到隔壁的书房。 门是半掩的,自家主人就背对门,半披着柔亮的棕发,一袭白衣,坐在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前,低声说话。 屋内烛火摇曳,映着她脑后系着那条坠着橘色和蓝色宝石的山茶花蓝发带。 镜中映着她细细上过妆的侧脸,和黄色与蓝色的异瞳,很美,彷彿是另一个人。 红釉的朱唇微啟,像是在对爱人低喃。 她缓缓起身,抬手,那抹着橙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就要穿进镜子里—— 小九不动声色的退离门边,然后飞回卧房,窝回被里。 她决定是该找他好好谈一谈的时侯。 良久,她才又睏意袭来,沉沉睡去。 你愿意为她有一片真心,就足够我感激你一生 已下班的黎明与玉玲瓏面对面坐着,俩个女人各就着一件大衣,忙碌的缝绣着。 「……然后从底下穿上去,这里可以打一个结……」 「嗯……是这样吗?」黎明一手捏着针,边看玉玲瓏的动作边紧张的照做。 「对!不过每针的距离可以稍微再开一点会更好。」玉玲瓏笑嘻嘻的教着手忙脚乱的黎明。 「好的,我自己都觉得缝得好丑……」黎明乾笑说,看看玉玲瓏手上衣裳工整的绣线,再看看自己缝得歪七扭八又长短不一的鬼样子,只觉自己手还真不是一般的拙。 「没关係嘛!毕竟心意最重要,我相信他收到一定又高兴又感动。」 查觉到黎明似乎有些沮丧的玉玲瓏,善解人意的温柔说道。 「嗯嗯,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但我就是想要做一件漂漂亮亮的给他。」 看着黎明认真无比的表情,和她发后扎的发带,涂着指甲油的手指,她又笑起来,忍不住问: 「对了姊,方便问一下,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吗?」 「不是。只是上一个我送了这么多礼物,付出了宝贵的爱情和青春,最终被出卖背叛,才知道原来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黎明拿起剪子把白色的线剪断,边翘着嘴角微笑道:「怎么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 玉玲瓏俐落的绕过个圈打好结,一手接过剪刀也笑起来:「是啊!因为我也是。」 俩个漾起温柔笑容的女人,互看了一眼。 「其实我也想不到真能在一起,每次回想起那时跟狼王豁出去求赐婚的样子,都觉得自己勇气过了头。」 玉玲瓏把缝好的衣衫细心的摺好,放在大腿上轻柔的抚着: 「我甚至还担心其实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对方根本没那么喜欢我、担心在一起以后才发现不适合,不过,还好,一切都好。」 看着玉玲瓏幸福美丽的笑容,她也真诚为她感到开心。 现实中的公主王子,和童话里的公主王子,往往都是两回事。 现实的幸福掺了多少私心和虚偽,童话里的幸福却是那么纯粹美好。 所以现实只能把真正的美好永远投射在童话里,毕竟现实有太多的无奈和遗憾。 她真想不到自己短短一生,居然有幸能见证童话里幸福。 即便只是旁观者。 「对了,你们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黎明眨眨眼,玉玲瓏表情富饶的认真问,让她不好意思的抓抓下巴,眼神往旁边看: 「就……利用时间见面,很体贴,很温柔,脾气也很好,如果要说有什么进展的话,前阵子是有第二次求婚啦……而且还很认真的跟我说之后的规划……」 玉玲瓏双手交叠在桌上,满脸闪闪期待的直瞧着她继续往下说: 「不过……我觉得……太快了些。所以,这次也没有答应,我们是有说等天下定了再一起走……」 玉玲瓏边听边嗯嗯的点头,好不容易说完了,她脑袋一转,立刻也换上八卦的表情笑嘻嘻直问: 「那你们呢?调药也吃了好几个月了,凭我的医术,应该快有了吧?而且看你们小俩口这样子,应该天天少不了一回吧?」 这下换玉玲瓏乾笑起来:「嗯……比我想像中,呃,比起之前认识时,还要……放肆一点……唉唷总之,跟你家男人同类型啦!温柔体贴脾气好,等我有了一定第二个让你知道!」 黎明咯咯笑起来,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黎明大人,一阵子未见,气色好很多呢!」 一身劲装的北辰踏进屋里,接着落落大方的朝她行了礼,让她赶紧道: 「总武督这般客气,小女子吃不消!」 北辰在自家公主旁边坐下来,玉玲瓏一手揽着夫君的手臂,黎明瞧他这一身打扮,便好奇问: 「总武督刚是陪狼王去巡猎?可有什么斩获?」 「哦,是和狼王一起没错,不过还有锦辉与几匹狼、几个部属一同去勘查剿灭地龙的动线,这几日风雪没这么大了,但积雪还是很厚,不是挺好行动的。」北辰桌下的手,自然的盖上玉玲瓏搁在他大腿上的纤纤素手,十指扣紧。 玉玲瓏一听,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 「对了,姊姊怎么没跟去呢?上次开会不是说你负责诱敌吗?」 「嗯,是的。不过我没有接到要一起去场勘的通知,倒是风信子被一起叫去了。不过,是有跟我说,勘查后会给我动线图。」 黎明回忆起开会时的内容答道,虽然自己也觉得满奇怪为什么做为诱敌任务的担当者没被一起叫去,但一想到之前雪地长征骑在狼背上颠跛的克难经验,风刮雪打的,外面又冷,还是算了,不去也好,反正,自己身经百战的身手也不是纸糊的,到时上场随机应变就是了。 玉玲瓏转头望了夫君一眼,北辰立刻会过意,对黎明道:「对了,不知道锦辉有没有和你提过关于这个计划的细节?此次担任的诱敌还有萨拉利,不过他会负责在前线引诱,把地龙引到你那里去,好让你施展空间移转。」 黎明微歪着脑袋,前几日锦辉来找她时并没有和她提到这事,大概是那时候还没有完全定案。 北辰见她似乎还不知道这事,加上一说到萨拉利,他心里快速衡量几翻,道:「说到这个,黎明大人到时候还是小心一下萨拉利。」 看着北辰有些严肃的表情,她立刻回想起上次那个白痴曼陀罗,还有事后萨拉利跑来找她登门谢罪的事。 最近跟锦辉太火热,满脑子都是,差点忘了还有这些插曲。 萨拉利是三朝重臣,权高位重,她不用特别去打听,凭着过去在湘家的社交经验,能在权力巔峰和乱世风云里吃得这么开的百年老妖精,绝不是泛泛之辈。 好事一定做出不少经典的,而坏事肯定也没少干,人缘好,得罪的人也不会少。 树大招风,狼王要干掉他是可想见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就算她黎明不是穿越而来需要遵守规矩,她也不想参与这些官场上的勾心斗角。 不过,撇开这些,她想自己能信得过这对夫妇不是恩将仇报之士,再说往势力这方面,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小俩口有什么利害关係需要去防范。 玉玲瓏也收敛起轻松的笑容道:「是。姊姊到时务必要小心,其实,近两个月前我们陪同狼王巡视边境时,这傢伙仗着狼王不敢在大家面前,加上现下刚进城政权还不稳,轻易动他,所以主动提议让你当饵。」 「嗯,这我知道。」黎明表情平静的说。 「想来是要测试你,说直接点,大概是想知道你有几两重,值不值得来跟你建交,也顺便了解一下狼群的权力关係、找出矛盾点。上次他那个白痴玄孙女挑衅你,这老妖精亲自带礼来谢罪,看来似乎是觉得你可以被拉拢。 而我们猜,他眼下最着急的是保住一家老小和自己的贱命,所以最近一定在计划怎么让狼族离开维雅纳前,打消狼王杀他的念头。」 黎明面不改色的继续听玉玲瓏说下去,儘管这些她也知道: 「而且,老实说,我们也知道狼群有些狼对姊姊升官过快很是嫉妒。狼群表面团结,底下却有不少分歧和意见。就是怕那老妖精会利用这些来转移狼王的注意力,总之,大家最近都小心点好。」 「嗯,谢谢,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小心的。」 黎明微笑道。 果然不管去哪里,都有斗争,唉—— 「黎明大人待会还有行程?不如,留下来一道用完晚餐再走?」北辰提议。 「好呀!我还怕你们夫妻俩嫌我佔空间哩!」 她笑嘻嘻地说,三人起身有说有笑的移到饭厅。 ———————————————— 锦辉依照上次说好的时间,提前一些到了。 他耐心的在梅花树旁等着,猎靴在雪地上踩出细微的声响,嘴里呼出的白色的水气。 就在他想着待会可能会有的谈话问题时,一阵和黎明极其相似的空灵气息快速漫来,在周遭形成一个空间。 空气彷彿凝结了,四周的声音也瞬间静默下来。 这小鸟—— 锦辉挑起眉,看着前方一道紫金红色的光芒如闪电乍现,接着玄九闔敛起巨大的翅膀,翩然降落在他面前的梅枝上,头顶紫红色的几束长凤羽彷彿长冠,挺起的胸脯是一片璀璨的金耀,紫金红色的长长尾羽,灿灿的像是把太阳披戴在羽毛上,瀑布似的优雅垂掛而下,两隻洁白如玉的凤爪握住梅树,如黑珍珠般的凤眼和他的视线齐平对上。 「请说。」锦辉眨眼道。 「嗯,那我就挑明说了。」玄九金黄色的凤喙微微张开: 「我想有些关于黎明的事,你必须知道,而且我猜这些事,她可能选择不跟你说。而再告诉你这些事之前,我也必须先和你搞清楚一件事。」 锦辉认真的看着玄九,等着她继续说: 「你是来真心的吧?」 「一直都是,以后也是如此。」 锦辉简洁有力的答道。 「她命短,你命长,你不后悔?」 「如果怕后悔就不会选择爱她。」 玄九直直注视锦辉明亮的橘眼,好一会,才道: 「我要跟你说的事,是黎明的身体状况。」 用法术建立出来的异次元空间,除了他们俩以外,悄然无声。 「黎明是刚满八个月就被催生下来的早產儿,所以导致她身上的血管壁,比一般人还要薄一点点。」 锦辉立刻回想起那天两人在山上手牵手聊天时,黎明跟他提过自己是被早產这事。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女人,这没什么大碍。但是你也很清楚,像她这种生来就有强大力量的人,如何控制好自身力量使用的幅度,和拿捏使出的多寡、速度,比一般后天修行的任何生灵都还要着重这点。」 锦辉微微瞠大眼,他已经猜到玄九接下来要说的: 「你懂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每一次的使用都会造成身体很大的负荷,耗损身体机能。这也是为什么这种人都短命的原因之一。」 玄九深吸一口气,神情凝肃: 「先不论修行,一般施术者在施法,功力开到七成就高人了,了不起性命攸关时潜力硬逼开上八成。但风险是只要一个闪失,没控制好的力量就会让全身经脉爆开,或是被自己施出的术反噬。 但黎明不管在普通法术还是战斗廝杀,都开到九成,火气上来杀戒一开,十成全开也不是只有五六次的事。 为了这事,这么近二十年来,我跟她从沟通到吵到不再吵架。因为她在赌气,在愤怒,所以她自己虽然很清楚,但从来就没在乎过。」 她看着表情沉着的锦辉,吸了口气: 「她是我的主人,很多事情我只能尊重,无法强行干涉或擅自作主。不过,我想她会为了你,开始愿意改变。 再来,是黎明的个性和心理状况。如同你所见,她总是为人着想,甚至会把他人放在自己面前,总觉得反正命短又不好,能给能帮就做。」 锦辉静静的听着,玄九黑莹的双眼闪烁了下,语调又重了些:「而每次受到创伤,她也大多不表现出来,无法忍解就会就反击,再不然就是忽略冷处理。 因为过度的大悲大怒甚至大喜,就会让心神容易松懈,这时候她身上的力量就容易失控,毕竟要控制力量同时需要身体强度和精神韧度,才能有清晰的心智和体力去调节。 心智动摇的话,容易被平常虎视眈眈的神魔,有机可趁,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接受你的感情,去爱你,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风险。」 终于说完了这些,玄九小心又仔细的观察锦辉的面部表情。 说真的,锦辉这个半狼半人的傢伙,是不是个好伴侣她说了不算,感情这种事太主观,也需要缘份。 但起码这半年到现在,锦辉对黎明是真的很用心,很疼爱也很尊重,而且自家主人也确实很爱眼前这个男人,这阵子改变很多。 而这两点对身为式神的自己来说,就足够了。 当然,如果锦辉知道了这些事,觉得黎明太过麻烦,选择放手,她也尊重。 「黎明除了自己是早產儿,其他事没有和我提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好好珍惜待她。」 锦辉微微笑起来,其实这些事情,之前他隐约有猜测过,加上两人正式在一起时间也还在增加,很多事情慢慢相处才会知道。 不过,这两件事,确实越早知道越好。 玄九只觉放下心里一直以来的担子,以后虽然不知道会怎样,但至少目前能确定的是,在感情上,主人这次真的可以放开心再相信一次。 「最后,真的很谢谢你。我想接下来这句话说出来,你也许不认同,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还在思量的锦辉,看向她柔和下来的表情和语气: 「自从跟你在一起后,她身上的厉气少了,不再那么刚强,柔软很多。每天也过得比以前还要开心快乐,还要有希望。我想她也愿意为了和你一起,有更多的求生慾望,好好待你,也好好待自己。 我是凤凰,我的寿命与天地同极,我死了还可以浴火重生,只是会忘却前世所有记忆。 所以对我来说,世间一切所有都那么短暂。黎明对我来说更是。 你愿意为她有一片真心,就足够我感激你一生。」 说完,玄九朝他弯下绣华如织的脖颈,双翅平展,长长的尾羽向后展开,这是凤凰的敬礼。 四周又恢復空气流动和应有的声音,变回黄色小鸟的小九,拍拍翅膀落在锦辉的肩上,大声说: 「喂!别发呆了!黎明应该快回来了!你确定不帮她弄点吃的?喔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你最好有心里准备,她不是超级爱乾净那种女生,内衣衣服到处放乱塞——」 锦辉一把抓过肩上的小九,凑到面前挑起眉道:「讲这么大声,到时她听到了还不拔你毛?再说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因为衣服没放好就会厌烦的男人?帮忙收一下不就得了?」 「呃,好吧!」 她从鸟嘴叹口气,想起黎明总是有点可怕的衣柜和床铺,心里冒出一百个祝福送给这个男人。 月下各方的隐密 华丽的房里,壁炉里的火焰正跳动着,桌上围坐的三个中年男妖精,表情沉重的低头思索,或是看向坐在主位的萨拉利。 「爹,此计画,认真?」一头稀疏俐落的银短发男子,双眼直直的看向萨拉利。 「若不认真,赌得是全家族的命。」萨拉利语气平而清晰的说。 「可是先撇开欺君的重罪,无辜得是百姓。」 萨拉利闻言,登时转过皱纹纵横的老脸,看着左边绑马尾的次子。 正当他要开口时,向来沉默寡言的三儿子萨拉加出声了:「我赞同。毕竟,凡事都有风险和代价。」 坐在萨拉利对面的大哥萨拉意,和左边的二哥萨拉赫对望了一眼。 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父亲在这方面,从小就不遗馀力的教导和提点,但等他们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父亲就越来越少跟他们讨论这些,不少事情,只告诉他们决定,不再讲原因和过程。 但这次例外了。不用说他们也很清楚,眼下这情势攸关整个家族,小则全家流放,大则满门抄斩。 而且这次练武场丢了,以往常年靠着暗道运送军械到别的城邦去获利的管道被中断了,但就算曼陀罗没有耍白痴,他们也没打算在狼族待在维雅纳的这段时间,在狼王爪下继续干着这偷天换日的勾当。 不过,虽然现在家族少了一个最大的额外收入来源,但是件小事,毕竟咱家的钱囤得跟山一样,挥霍个五十年都不成问题。但要是被抓到,那萨家也就真的完了。 「爹,这次不隔几层找替死鬼办吗?」萨拉赫桌下的双手搓揉自己的手掌问。 「狼王已同意让我也一道诱敌,我会亲自和狼群一起上阵。」 萨拉利简洁的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里面装着一半的清澈液体,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裂殖药水,十天前已经倒进土壤里。地龙本就怕光和热,所以咱们到时还得仰仗狼火帮忙帮忙。」 萨家三个儿子瞪着那一小瓶药水,裂殖水是禁药的一种,只要一点,就可以让喝下去的生物分裂繁殖,通常是用在昆虫和植物的禁药,这种药只有在施术者需要大量供使唤的生物时,才会用的药。 可倒进土壤里,地龙外表覆着一层厚厚的硬壳,即使把土鑽烂了也很难吸收进体内。 除非,有大量的水淹泡进土里,或是大面积的火灼烧,让其挥发出来—— 萨家三兄弟一推论到这,各个意味深长、不约而同看向他们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的父亲。 「药水有限,就只有那片地,所以,只要有一隻鑽过去,再加上狼火,就够了。」 「那地龙的数量该怎么谎报?现在整个北方都知道目前一共九隻。」萨拉加注视着父亲炯炯如炉里熊熊火焰的眼神提问。 萨拉利环视了三个儿子,然后唇向两边微微勾起来,人中和下巴的白长鬚抖了下,眼里带着狡黠的光。 「爹不是小时候就教过你们了,世上许多消息,除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否则,听一听就好。」 三兄弟微微瞠大眼,看着父亲如平时的微笑。 壁炉里的橘红色的火焰猛的烧出几声亮响。 —————————— 刚从玉玲瓏和北辰家回来的黎明,远远见自家府上灯亮着,心里想该不会锦辉今天来了吧? 她心蹦蹦跳连忙三步併做两步衝进屋里,结果心急火撩的让脚给门槛狠狠绊住,就在人往前扑的同时,她脑中瞬间炸出自己睽违近二十年终于再一次跌得狗吃屎时—— 「小黎,没事吧?这么急的,我又不会跑掉。」锦辉一把抱住刚狠狠撞在他胸上的黎明,笑嘻嘻问。 「唔……没事,抱歉……」 真是的在干嘛蠢死了—— 黎明尷尬的把脸埋进他怀里,一手捏着他的外衣,直觉想掐死自己一百次。 「你今晚怎么有空来?我以为你今天也会忙到很晚,所以刚刚在玉玲瓏府里吃过才回来。」她抬起脸赶紧转移话题问。 锦辉低头吻了她额头一下:「今天提前结束场勘了,晚上也没要开会,当然要来看你呀!」 黎明忍不住笑了,拉着他的手直进房:「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送你两个礼物唄!」 锦辉看着黎明放到桌上打开的袋子,看着她从袋里拉出一叠摺得整整齐齐的黑衣,抖开后披到他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大衣送你,我瞧你原本的那件有些角破了,所以缝了件新的给你。不过,不过,我美劳白痴,缝得有点丑就是了,要不这件你平常在家穿就好。」 她紧张地看着低头在新衣上东摸西摸的锦辉,又看看衣上歪三扭四的缝线,简直有些惨不忍睹,心里正后悔自己干嘛不直接买件新衣送就好,缝成那鬼样谁敢穿出去—— 「谢谢亲爱的,我很喜欢。」锦辉已经脱掉原本的外衣穿上刚收到的新衣,笑着看向她说。 天,等一下,这傢伙嘴是糖做得吗—— 她噘起嘴双手插腰,看着坐在椅上的锦辉,挑眉问:「喂,你是真喜欢还假喜欢?缝得——这么丑欸!」 锦辉瞧她这副又倔又认真的模样,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吻了吻后道:「只要是你做得,我都喜欢。」 一阵甜从心里漫上嘴角,她紧紧贴在他颈窝上,这样的幸福突然让她害怕下一秒就会有变故。 「对了,小黎,你到时会想要办人类的婚礼吗?还是照狼族的习俗?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也太快,就当我没问过。」 她眨眨眼,稍微和他分开,看着他闪闪明亮的橘眼:「不会太快。人类的婚礼俗就免了吧!况且我家那些人也不会送什么嫁妆之类的,只巴不得可以把家族遗传到我身上的力量扒下来,其他事情他们才懒得管。」 她冷笑说,一想到湘家那些虚有其表的畸形垃圾,就算这里是她原本的时空,她也压根没打算让锦辉去跟他们碰半个面。 锦辉轻柔的抚了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了解。我本来想说如果你们家需要去提亲的话,你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以后也是。所以家族这环我们就省了,只剩下每年回去给你父亲和祖父母、君礼扫墓,对吗?」 他很清楚,人和狼不一样,狼死后不是天葬不然就是就地埋葬,也不会有什么一年一度的纪念日,只有在思念不止时,才会回去对方当时死亡的地方凭弔几下。 人类的命比起他们这些跨越原本层级的生灵,还要短太多。但越短的寿命越会珍惜曾经拥有的过去。 「嗯,其实,不用每年都回去扫墓,没有关係……婚礼不要也可以,太麻烦了,狼族的习俗很简单,照你们的礼俗就可以了。」 她强压下心里升起的不安和半撒谎的愧疚,含糊的带过。 锦辉贴着她的脸,柔柔地说:「好,就简简单单的。」 「对了,锦辉,你知道自己的生辰时间吗?」 「嗯,知道呀!怎么了?」 她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心一横撒谎道:「那个,我正在准备第二份礼物送你,但需要你确切的生辰时日,你愿意写下来给我吗?」 锦辉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当然可以呀!」 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拈过桌上的纸笔,然后又有点艰难的开口道:「对了,还需要你的一根头发和一滴血,可以吗?」 「当然可以,还要我整个人吗?」锦辉坏笑的一手勾过他的下巴,然后提起笔写下自己的生辰时日。 「那当然要啊!」她紧紧搂着他答道。 锦辉写完,抬手松开发尾笑说:「挑一根你喜欢的吧!」 「可我都喜欢呢!」她小心翼翼拔下一根,放到纸上。再拉过他的手,轻轻的在他中指上快速划过,一滴血便落在纸的正中央。 「到底是什么礼物,这么神秘。」锦辉把她重新揽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呼上来,绵绵的缠上她的软软的舌和唇。 这次也没有那些声音和影像,她悬着的心再次放下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终于松开彼此的唇后,她轻声道。 ———————————— 小九看着刚送锦辉出门的黎明,正要问今晚怎么这么早就结束时—— 「小九,我今晚忙一点重要的事情,帮我看个门,如果有谁来找,就说我睡了。都别进来。」 「好,知道了,不要太晚。」 一轮满月高高掛在夜空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里,把梅树的影子在银白的雪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月光把她的蓝黄的异瞳映得格外明亮,发上坠着宝石的发带像是星星,平日刚毅白皙的脸庞,现在多了温柔和平静。 「好。知道了。」她微微笑说,然后进了屋,轻轻关上门。 小九不轻不重的吐了口气,拍拍翅膀,飞到梅枝上。 她们相依相伴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早就有了默契。 况且,有些事情,即便都知道了,也只能做,不能说。 ———————————— 黎明一挥手,房里的摇曳的蜡烛瞬间熄灭。射进来的月光顿时明亮起来。 她走到桌前,白亮的月光映在那张写着锦辉生辰时日的白纸黑字,和那点鲜红的血跟黑色的长发上。 那行飘逸好看的字,就像她所爱的他一样。 月光也映在她粉橙色的指甲上,那顏色格外温柔。 她吸了口气,把手缓缓伸到纸上,那点被纸吸收乾掉的血跡,倏地向外扩成满纸的阵法,黑色的字一一脱离白纸,像是被吸入手掌似的没入掌心,那根长长的黑色头发蛇似的缠上她的手腕。 接着,她闭上双眼。 变数暗生 四周一片白而非白,彷彿宇宙初开时的混沌。 浅浅的水花和汀泠声不时从她的脚旁溅起,儘管隔着防水的猎靴,仍能感受水漫过脚踝的冰凉。 她低头看了一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握了握方才吸入锦辉生辰时日的手心,继续往前走。 她细细感觉缠绕在手腕上那根头发,头发不时轻轻摩擦着她的皮肤,柔而痒。 倏地,前面的雾隐隐约约,似乎矗着一扇门。 她的心跳忍不住快起来,捏紧拳头,一步步踩着水,走过去。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也有变数。而不论因果还是变数,一来一往中,一进一退间,都需要付出,才可能有所得。 自己为了挑战宿命,选择另一个时空。那时的自己无所谓会付出的代价。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怕极了这代价的同时,也有了勇气和目标再试一次。 他总是那么体贴的即时在她需要的时侯出现,尊重和欣赏她的所有,愿意与她彼此分享和互相了解,认真的和自己说着俩人未来的规划。 他不但给了她未来,而且还要和她一起走向未来,无论长短。 有爱如此,自己怎能辜负他。 她终于来到那道毫无装饰和顏色的门前,两扇闭密的门扉中间是一条黑黝黝的长长门缝。她仰起头,看不清门的高度。 就好像未来的命运,总是看不清。 但是看清之后,也许就能改变。 她深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拉回,然后举起那隻握紧掌心和缠有头发的手,摊开后轻轻放上门缝,闔上眼后,将门缓缓往前推开。 原本不属于她人生的画面快转似的一一在她闔上眼的视线前迅速跳过,儿时的锦辉、他的父母、年幼的锦悦锦耀、回到狼群的种种、颠沛流离的童年和青少年、成年时与狼群的各种征战—— 很快的,她看到自己,赶紧放慢一点速度,画面慢了些。 她又再次见到那天俩人在湖面上拥吻的画面、最近每次的见面、到今晚俩人的对话—— 就在她准备加快继续往下看时—— 「你这样没有意义。」 被打断的黎明猛地反射性张开眼,正推开门的手也赫然停下。 「你这样没有意义。」 那个从背后又好像从心里和耳边传来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再次重复。 「什么意思?」 黎明出声问。四周一片寂静,浸在她脚踝旁的水,止如明镜。 「什么意思?」 黎明再次出声问。面前被推开近一半的门,变较大的门缝里面,依旧黑幽深深。 她有些用力的再次闭上眼,手继续往前推门—— 「你这样没有意义。」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才有意义?」 黎明张开眼停止推门,稍微拉高声音问。 她静静的等,却没有任何回答。 她缓缓垂下手,微微叹了口气。 ———————————————— 「嗯?还没睡?」 「等你啊!」 小九窝在被里,探出鸟头看着刚走进房里的黎明,那一脸似乎相当疲惫又好像很失落。 她很识相的鑽出被窝,飞到自家主子膝上。黎明坐在床沿,外头满月的月色从窗外温柔的落进来。她望着窗外的月,抚摸着小九的羽毛。 「其实,那次约会时,在松下心防交付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血、听见尖叫。 我不太敢确定,或是承认,这是天道要反噬的警示。 我不怕自己会怎样,只怕他会受我牵连。」 小九静静的听着黎明的低语,但在这安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我本来打算……以为……知道他过去、现在到未来的命运,就可以预先知道和改变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但两种方法都试过了,无法。」 她听得出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失望和隐隐约约的不安。 难怪你没有立刻答覆锦辉的求婚。 小九心里回道。 因为这的确很令人不安。 「那刚才,也无法看到吗?」 「正要继续往下看时,被中断了。而且一连两次被打断。 有个声音说:你这样没有意义。」 虽然她是凤凰,不会人类那么多的法术,但基本原理和一些禁忌她很清楚。 任何法术魔法只要开始施展,除了个人因素比如法力等级或决心不够而无法施展完全外,中途被外力中断或干扰,都有可能造成反噬,或施法偏离甚至变形。这时候如果还强行继续施法,后果就不见得是施术者能控制和预见的范围。 而像这种窥算命运,介于在高等法术和禁术中间的施法,更是如此。 小九无声的咬动鸟嘴,这已经完全超出她的经验。 她只能爱莫能助。 「那就试试别的方法,也活在当下。」良久,小九轻轻啄了啄她的手心,又道:「别想太多了,睡吧!」 「嗯。睡吧!」 黎明将缠在手腕上的那根头发,连同卸下的发带,温柔的轻轻放进首饰盒里,放好后,轻轻闔上。 ———————————— 雷嘉央宫的议事厅旁的休息室里,彩月正坐在伊菲森旁,帮他整理刚换下来的大衣。 她眼角瞄了描斜斜靠在椅背上的伊菲森,两眼出神的望着窗外,忍不住出声唤道: 「小菲?」 「嗯?」 他头也不回的嗯的应了个声,继续望着窗外的梅花,现在冬天快走了,梅花的花期也快结束,但还是闻得到幽幽的暗香,和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在想什么?」 「没有啊!」 「最近感觉你好像一会很高兴,一会又很烦恼。」 「嗯。」 伊菲森语气平常的应声道,彩月把叠好的大衣放到旁边,在旁边的空椅坐下来。 其实她有时候有些感慨,以前这些崽子,除了怕被骂的事,没有什么私下不跟她这个奶大他们的祖母提的。 可现在他们都大了,纷纷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狼群的社会阶级本来就是分明的。现在很多事,她只能当个默默猜测的旁观者。 何况是王,王的心事和盘算,不该有任何狼去当面试探,这是不明智之举。 「小菲,奶奶给你梳个头吧?」 「不了,我想出去晃晃。」 说完,一道火焰闪过,伊菲森一蹬狼腿,跃出窗外,接着外边的雪地传出渐远的脚步声。 彩月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觉得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就在这时候,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从西边传来。本来她想是自家狼在谈话公事,但随着不时在谈话里出现的字词,让她不住的拉直耳朵,起身悄悄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听—— 「所以万红油那天也是王叫你去拿回来的?」 锦辉声音不大,直平的语气里带点强势。 「不是,是晚上她自己顺便拿过来还的。」拓帕声音里有些无辜地答道。 「她晚上自己顺便拿过来还?什么意思?」锦辉声调促然向上扬了些。 「唉,前阵子王开始要她晚上定期来给他上书写课,还给作业。她顺便带来还。王还特别选了镶红宝石的餐具准备蛋糕给她吃咧! 好了拜託,别再逼问我了!老实说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狼! 你知道再多,然后能怎样?我能帮你什么?怎么帮你! 狼王的择偶权择到你这,要是不让这意味什么大家都清楚!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如现在回去赶快把她娶了,明天递辞呈带她一起离开狼群远走高飞,来得实际!」 拓帕的嗓音从无辜转为强硬和不耐,听得出来他想直接结束这个不安全的话题。 听到这里,彩月心里大吃一惊,不住抖了下耳尖。 对边没有再传来他们俩对话的声音,她咬咬下唇,悄悄退离回到椅上坐好。 唉!天底下最难解之事,莫非情之事。 再说,公归公,私归私,这简单不过,但最怕也是最难处理的,就是公私难分。 彩月长长、低低的叹了口长气,她知道这事她压根不该管,就算要管,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毕竟,三方她都无法也不能偏心。 伊菲森和锦辉不用说,黎明虽然不是她奶大的狼,但是个善良坚强到令她疼惜的好姑娘。她是很祝福和看好他们俩在一起的,她知道出来锦辉是认真的,但同时也知道伊菲森更不会只是一时兴起。 或应该说,在狼的社会里,感情这种事从不会开玩笑。 她花了些时间釐清思绪,衡量几番后,决定还是要做些什么。 她起身,悄悄出了厅房,往太医所去。 无意与有意 太医所里,天乐看着对面认真低头翻阅资料的黎明,下午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映得她那头棕发柔柔的亮。 「我这里整理完囉!要帮忙吗?」天乐闔上书,放到一旁叠成山的书堆最上面。 「哦,你好啦?没关係,我快看完了。」黎明抬起脸微微笑说。 「好。」天乐起身,稍微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双手扶着窗框,懒懒得打了一个哈欠。 她再次从书页上移开视线,偷偷瞄着他,那头有些凌乱的栗色短发四翘。 上次他问过锦辉,锦辉说天乐是令风影推荐来的没错,但为了什么突然找了个新人塞进来,他没听见什么风声。 但他们俩猜测,八成是令风影嫉妒,想刷个业绩之类的。甚至是塞进来搅事的,但后者因素应该较小,毕竟老闆也不是白痴,狼群内部已经有潜在分歧,要是再放个可能会破坏和谐的傢伙进来,岂不是拿捕兽夹夹自己脚? 而他本人,到目前为止都挺好相处的,有种庸懒的优雅,谈吐也很得宜,(除了第一次见面有点突兀的话题),上起工来一点也不含糊。至于本事,看这身材,似乎干上几回架不是问题,而修为嘛,还在观察中。 最后,令她最好奇但不会太讶异的,是天乐丰富的医学和法术知识,让她挺佩服的,像是在哪里正派大统的门第下出来的术士。 「嗯?怎么了吗?」 天乐突然回过身,跟黎明的视线对个正着,微微笑问,让黎明瞬间尷尬起来,连忙翻过正读着的几页书半假装乾笑问: 「哦,呃,那个,想请教你,你知道增殖药水吗?」 说完,便起身把书拿起来走到他旁边问。 天乐接过书,扫过上面的文字和图片:「嗯,我知道这种药水,又叫裂殖药,算是禁药的一种,但非常冷门,材料不好取,而且很难调製和抓用量,通常是用在植物或虫类身上的药,使其瞬间大量繁殖,若调错或用量有误,可能会导致被投药的生物变形。」 「了解。」黎明点点头,这种药她稍微有耳闻过,但从来没有调製和使用过,目前也没遇到使用这种药的人。 「我听说地龙的诞生,有一个说法,就是当时施法的术士用了增殖药,但不晓得是用过了头还是调配错误,所以被投药的生物扭曲变形并且增生,但还好还能控制,所以被野弃前,都是战争的工具。」 「哦?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耶!」黎明眨眨眼,认真的回道。 「我想这个说法可能是真的吧!不然太医所照理说不会有这种冷僻的禁药藏书。」天乐闔上书,翻过书封和目录看了下。 「嗯,是有些奇怪,这种算是禁药的书,居然放在太医所里可外借的参考资料区。」黎明接过书,顺便抱起桌上一叠参考校正的书籍,走到书架前,分别一一归好。 天乐走上前,从黎明臂弯里抽过一半的书:「给我一半吧!两个人还比较快。」 「好的,太感谢了。嗯对了,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你儘管问。」天乐和善的笑着。 「可以问你在哪边修行或研读吗?」 「我是格拉朗修道院毕业的。」 天乐爽快的回答让她愣了一下,但随即道:「难怪前辈学识渊博呢!」 「哪里!还有很多地方得学呢!」背对他的天乐俐落的把书放回架上。 档案书籍都整理归位好后,黎明匆匆回到住所,收拾好晚上要给老闆上课的东西,然后抱起衣服去洗澡时,却发现该死的姨妈已经来了。 她大大叹一口气,漱洗好头发吹乾后,把遮掩明显血味的小香包塞进裤口袋。换下宝石发带改成平常的发圈,又把纸甲上的油全卸了。 老实说,暂时换下这些东西她捨不得,毕竟是爱人送的,但她总不能打扮闪亮亮的去给老闆上家教吧!又不是去约会,那得多奇怪! 简单的吃了两个五彩饭糰(米在北方极稀贵,锦辉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前几天提了一盒说要给她嚐鲜) 嗯,一定要好好学做菜才行,总不能一直被这样供着宠不付出吧! 她暗暗下定决心,而正当她拎着书袋刚从门里走出来,却差点没跟一个黑色人影迎面撞个满怀。 「长——奶奶!」叫长老还是奶奶在黎明脑中也撞了下,但想到算还没上工,叫声奶奶比较合适也不见外。 「正找你呢!一阵子不见,就想来看看你。你要外出吗?」 彩月见黎明一身平日黑色白边猎衣,头发束的整整齐齐的,拎着一个褐色书袋,身上还有刚洗完澡的香味和特殊的香料味儿。 而原本亦刚亦柔的灵气,多了好几分柔。 「是的,给狼王教书写。要不,我们一起走过去?如果奶奶没事的话。」黎明提议,自己也确实有阵子没来看看奶奶了。 彩月耳里立刻响起今儿下午听见的对话,心里边那股不安又多了些。但旋即露出慈祥的笑容:「我没事,一块走过去吧!」 ———————————— 一路上,彩月听着这姑娘满脸笑容的分享最近在工作和感情上的事,儘管她也是轻松笑着回应,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黎明开心的模样,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越发强烈。 等到谈天到一个段落,见适时候了,彩月便笑问:「话说奶奶什么时候能参加你的婚礼呀?」 「欸,这个嘛……我觉得现阶段的自己还没准备好,所以跟他说再等等。」黎明想起锦辉两次求婚,一股幸福的甜又漫上心头再淹到嘴角。 「哦!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好要生儿育女吗?」彩月极有技巧的探问。 只见这孩子面有些难色的开口道: 「这到还好……只是,只是我怕自己没办法给他幸福。」 「怎么会呢?我倒是看好你们俩咧!」 「嗯,就,我还没准备好。」 「那好,人生大事确实是该准备好再来,不着急的。」彩月感觉到这孩子不愿说什么似的,顺着她的话结束笑着这个话题。 是一般烦恼也好,复杂的原因也行,甚至惊人秘密也罢,她彩月五百多岁了,丰富的生命经验来自世间悲喜的百态,凭着五百多年的生活经验,自己是可以猜列出一大堆可能答案。但她不愿也觉没必要往下推测或臆测。 任谁相处总要有私人空间思考,甚至为自己规划回身的馀地,刻意越过那条线去关心或刺探,完全不是为对方好的行为。 特别是在这种带上公事的敏感私事里。 「嗯,是的。」就着灯火,黎明再次绽放笑容和彩月一起踩上雷嘉央宫的台阶。 想知道你之后的规划 「医官大人请进,王等会就到了。」拓帕替她开了会议厅的门,她礼貌性的点点头,便进去了。 彩月只和她走到门口便离开了。她把书袋放上收得相当整齐乾净的桌上,坐了下来。 她有些愣愣地望着对面镶金雕花的空椅,回想方才彩月最后问她的那些话。前阵子玉玲瓏也问过类似的话。 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那晚她犯险去窥看他的未来时,那句话清晰的她想忘都难。 她很清楚,自己寿命极有限,既然已下定决心,这种人生大事就不该拖。 身边所有人包括锦辉,都给她尊重和支持,都以为她心理上还没准备好成婚。 但这个藉口只能再挡两年半,如果这段时间她还没有找出解决的法子,锦辉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在消耗他的感情和耐心,甚至以为她只想消费他的权力和地位?谁会为了娶个短命的女人,拋弃自己所有的事业?然后那个女人一直说还没准备好,再等等! 还是自己想太多,不如先成婚再说,什么歷史被改变或天道反噬警讯,都他妈去一边,反正自古谁不死的! 她两手绞紧了大腿上的裤管,然后垂下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王来晚了。」伊菲森的声音从背后赫然传来,伴着稍微急促的脚步声。让她猛然抽回思绪转身正要起来—— 「你坐着吧!」伊菲森脸上带着微笑,绕过她在对面华丽的椅子上落坐,发上和肩上还带了些白色的细雪,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忙回来的。 「王上辛苦了,外面挺冷的,要——喝杯热水吗?」黎明这才惊觉,自己今天出门太匆促,压根忘了熬汤药带过来,还好眼角扫到桌上的玻璃茶壶,赶紧改口问。 「好啊!那本王来交上次的作业。」伊菲森爽快的说,把放在一旁的书拉了过来摊开然后推到她面前,黎明暗暗松一口气,战竞竞的提起玻璃壶往水晶杯里注入八分满后端过去。再取过另一个水晶杯给自己倒一杯。 她从书袋掏出文具,很认真的检查老闆的作业。 不是她拍在狼屁,老闆还挺用功的,上次测验错误的地方,全都改正过来,文章不时还有做笔记和註记。 不过还是有一些错处,她都一一指出来解说,伊菲森也听得认真,那双深蓝色的眼神采奕奕。 「那,现在开始上正课了?」伊菲森拈过水晶杯又啜了一口,语调轻松。 「是的。」黎明笑着拿出书本和两张白色的符咒纸,把其中一张已写有文章的纸放到他面前: 「这是专门书写符咒的纸,待会有讲到或写到的部份,这张纸就会同步更新。」 「跟上次的纸也一样吗?真有意思,第一次见到呢!」伊菲森一脸富饶的看着她笑说。 「是的,这样王上上课就方便许多。」黎明微微笑,说实在的,能想出这个法子,她自己也挺得意的咧!啊不然面对面,又没黑板,是要怎么上课?总不可能坐老闆旁边吧? 议事厅里,通明的灯火映着俩人的专注的身影。 一边讲课的当儿,黎明一手不时揉着桌下有些闷闷胀胀的小腹,第一天来就是会不舒服。加上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过来,不舒服的感觉似乎一点一点再加强。 「王是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黎明看着摀着嘴打了一个大大哈欠的伊菲森问。 「好啊!肚子饿吗?要不要来吃点夜消?拓帕!」 伊菲森扬声唤道,只见拓帕推门进来:「去拿一点夜消过来,还有热一壶红茶,要多放点糖。」 她今晚身上香包的香料味和丝丝隐约的血味,让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听说喝热甜的有效,总之试试—— 而他对面极想下班的黎明,看着应声出去的拓帕忍不住想: 欸?加班家教包含陪老闆吃夜消?呃,这算是福利还是另类加班…… 「最近还好吧?」 「谢谢王上关心,一切都好。您最近还好吗?旧伤都痊癒了没再发作了吧?」 伊菲森转着笔,看着她说:「嗯,都痊癒了,就是累。也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 「可以的话,王可以安排个休息时间,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话,就太好了。」 伊菲森微微侧着头,勾着嘴角,眼神有些狡黠:「嗯,你的心意,本王收下了。至于休息时间——」 他的表情和语气旋即褪了几分黠气,才继续道:「也许最快要等到搞定那些地龙再安排吧!说到这个,场勘的地图,看过了吗?」 「是的,已经详细看过了。」黎明赶紧答道,儘管她对场勘时没叫上她感到有些困惑,但又想到是老闆叫她待着,这会当面问,好像有点质疑他决定的冒昧意思。 「那就好,本王也会全程跟着,这事不许失败。」 伊菲森微点点头,又对着刚把夜消端上桌的拓帕摆摆手,拓帕立即心领神会放下托盘便行礼离开。 这是要我倒茶伺候的意思? 拓帕脚根才刚离开,黎明正打算伸到热茶壶的手才刚抬起,伊菲森便已经提起那精緻的茶壶往她杯里注入冒着热气的琥珀色茶水,一股甜而不腻的花果香散了开来。 「春彩蜜茶,这儿的特產,本王还没喝过,你替本王喝喝看。」 「谢谢王上。」黎明眼角瞄着对面的伊菲森拈起一块方型软糖送进嘴里,端起杯子吹了两下后啜了一口。 一剎那间,她脑中闪过茶里有放药的奇怪想法。 热热甜甜的花果芳香从颊齿间散开,再顺着喉咙滑进体内,她又连喝了几口,完全不腻不涩,甜得恰如其分,身上顿时热暖起来,感觉肿胀的下面好像也舒服了些。 「如何?」伊菲森嚼着糖,看着黎明,一手撑着下巴问。 「花果香很特别,既不会过甜也不会带涩。很好喝。」 「那就带一包回去喝吧!不然堆着都能薰香了。」伊菲森笑说。 「好啊!谢谢王上。」黎明又笑起来,双手捧着杯子又喝了两口。 伊菲森微微抽动鼻子,茶的芳香和黎明身上花与雪般的灵气随着呼吸进到肺腑,让他感到格外的放松和舒服。 「之后有什么规划吗?」伊菲森看着黎明的表情似乎一瞬间闪过尷尬,脑袋一转,立刻无缝接轨瞎补了句: 「本王之后打算在职位上做一些调整。」 她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回王上,我之后会继续在狼群效力。儘管狼群的生活还在适应中,但这里有能让我一展长才的空间。」 所以这是近期没有要成婚的意思吧? 「嗯,本王对你很是有期待。」伊菲森又拈了块软糖送进嘴里嚼,一边送给她一个好看的笑脸。 「谢谢王上看重。」黎明微微低首笑答。 干,该不会是哪个臭傢伙在背后乱说我不会久留,拿这里当跳板什么鸟蛋鬼屁话吧?不然老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洗咧靠!要是被我抓到就死定了! 她内心小剧场火药全炸开想。 「现在正课上完了,可以上一点故事了吧?」伊菲森将盛着软糖的小碟子推到她面前,一边取来当天他遇到黎明在图书馆借来的那本《北方十大奇谭》故事书摊开: 「我先写了第一篇故事的短篇心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会错故事的意思,因为有些字词是看上下文猜的。」 「好的,有预习再好不过了,我们一起来看看——」 黎明拉过故事书,快速看过去后,带着伊菲森读起来。 烛台上柔亮的火光,暖暖映着厅里的说故事声和对话声,故事天真奇幻的情节,让原本平日严肃的议事厅,居然有那么点床边故事的温馨感。 最后,黎明从故事中选了一些字句让伊菲森当作业,查意思和造句。 「嗯,看起来本王没有错很多嘛!矇对不少。」他拉过故事书翻着刚上完的这篇。 看着老闆一脸对自己阅读能力煞是满意的笑脸,便笑道:「不错唷!那我们下次上课就上下一篇故事。」 「好啊!这本的故事好像都满有趣的,又不会太长。」伊菲森往后翻了其他篇故事。 「现在时侯很晚了,若王上没有问题,就不打扰您休息了。」黎明瞥了烛台上快烧到底的蜡烛,她来的时候蜡烛还挺高的。 而且今天是姨妈第一天,她想早点回去瘫在床上了。 「哦,好的,早点回去休息,下次上课的时间本王再通知你。希望尽快。」 「好的。」黎明起身正要道晚安,却发现老闆跟着她站起来,还跟她一起走出议事厅。送她回去的马车已经在外面了。 「晚安。」伊菲森带着笑意深蓝色眼眸,在月光下如星星般的闪烁。 「王上晚安。」黎明行礼完上车后,才真正放松瘫下来,手一挥打到什么东西似的吓了她一跳,就着车窗外的月光,才发现是一个小巧镶金的漆盒,打开后一股花果香扑鼻而来。 是老闆刚说要送我的茶包吗?真精緻,速度也太快了吧! 黎明小心翼翼拿起盒里的茶砖,放在鼻前又嗅了几下,确认是刚才上课喝的茶无误。 她笑着盖上盒子,只觉人生第一次好像有跟对老闆的感觉。 呃,希望以后不会变错觉。 终于回到自己府上了,她一手拎着书袋一手拿着盒子下车,正打着大哈欠朝自家门走过去时,却发现屋里灯火亮着,她下意识的三步併两步走过去,正要推门时门就开了—— 「小黎——」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被扑过来的可人儿抱紧处理! 炽火 「今晚还好吗?」锦辉双手环着她的腰低头温柔的问。 黎明特有的灵气味、发香味、香包味、外面冷风的寒气、残留的花茶和糖果味,还有,伊菲森的味道,都窜入他灵敏的鼻子里。 「很好,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哟!」黎明松开他,把手上的书袋和漆盒都让他接过去,然后蹦去房里洗手间。 小九已经识相的出去了,锦辉把书袋和漆盒放上桌,漆盒散着茶果香。他举盒凑到鼻前细闻两下,接着沉下脸来,加上方才黎明身上嗅到伊菲森的味道,让他立刻转身大步走向黎明房里的衣柜,找出更换的衣服。 那是春彩蜜茶的味道没错,在寒冷冰冻的北方,春夏季很短,因此茶这种不好栽种。春彩蜜茶是皇宫里的温室呵护出来的,需要用蜂蜜水和水果当肥料,成本高极又不好栽种,是皇室御用的茶饮,或是宫里特殊节日、国宴里王公重臣的专用茶饮。 狼族没有喝茶饮的习惯,他锦辉虽不是王室成员,但一狼之下的位阶够高,所以在会议和国宴中饮过几次这稀贵的玩意儿。 哼,拿块茶砖出来送,一边讨好人家,一边暗示我吗? 锦辉眉头拧得死紧,拎起睡衣有些用力的关上衣柜,朝刚从厕所出来的黎明走去: 「小黎,去洗个澡吧?洗洗睡比较舒服。」 「可是我出门刚洗过耶!就想说回来换套衣服就好。」黎明接过衣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皱眉的他,心想难道香包的香料不够多,所以姨妈的味道很重是不…… 「好吧!那我们换套衣服。」说完,锦辉立刻解开她的外衣,让她又羞又吓,一瞬间不知道该婉拒还是接受。 「我还是去冲一下好了。」已经被脱掉外衣的黎明稍微用力地挣脱他的手,衝去浴室。 看着关上的浴门,那一秒锦辉突然有个衝动,想衝进去拿着水和肥皂把她全身上下都洗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里来回跺着。 不如现在回去赶快把她娶了,明天递辞呈带她一起离开狼群远走高飞,来得实际! 今日下午拓帕的话在他耳边又响起。说实在的,他有点小不太开心,为什么黎明从来没和他提过伊菲森要她晚上去给他单独上课的事情。 「亲爱的,你刚帮我拿的衣服在哪里?」刚冲好的黎明披着大浴巾,探出半个身子问,一张脸蛋因为热水泛着两团红晕,棕色的头发松松的斜系,几缕发丝柔柔的垂在肩上和锁骨上。 锦辉拿起睡衣递了过去,快速套好的黎明出来了,便高兴的又拉着他的手,蹭进他怀里撒娇: 「怎么今晚来了?正想你呢!」 坐在椅子上的锦辉,看着黎明讨娇的模样,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温柔地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秀发,让她坐进自己怀里。 「我也想你,所以就来啦!」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 「对了,小黎,给狼王上课怎么样?还好吗?」他试探问。 「很不错啊!狼王还挺用功的呢!教起来还满有成就感的,我备课也是花了不少时间。」 看着她一脸高兴的讲述,他内心的原有不安开始扩大。 在今晚黎明回来之前,他特别放下今天所有的公务,来她住处和小九私下谈了这件事。 没问还好,一问更不得了。狼群进维雅纳城的当天,伊菲森负伤独自休息,黎明追了过去在房里给他疗伤,没想到他居然拉着她手不让走,黎明施法过于疲累,于是就在伊菲森房里睡了一晚! 小九说,看起来没有陪睡,因为她清早揹黎明回来,她身上衣服还沾着黑乾的血,黏在皮肤上。 但这足以让他大吃一惊,也就是说,不就是在很早以前,包含她和伊菲森一起雪崩前诱敌,甚至更早之前,伊菲森就对她有兴趣了? 所以是听闻他们俩在一起,他才停止观察赶紧伸爪表态?要他识相赶快放手? 搞清楚谁才是名花的主! 别以为是狼王就能横刀夺爱! 「你们上课会聊天吗?」他努力掩藏起不安和怒气问。 「会啊!他会关心一下工作情况,或是轻松聊公事,不过,今晚突然问我以后有什么规划,让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谁在背后乱说我。像天乐第一天来报到就问我一样的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锦辉忍不住插话问。 「就回答之后会继续在狼群效力之类的话。狼王说打算以后做职务上的调整。」黎明没有察觉到锦辉表情已经有了点变化,歪着脑袋认真回想今晚上课时的对话。 「哦,这样。上课会一起吃东西吗?桌上那盒春彩蜜茶砖是他给你的?」 想起下午时,拓帕提到伊菲森会准备给蛋糕给黎明,加上这高档茶砖,他不悦的咬牙问。 「对呀!算是员工福利吧!还是我教得不错?」黎明笑嘻嘻的说。锦辉捏紧了她肩上的睡衣,道: 「小黎,答应我,跟他保持点距离,好吗?你懂跟在位者靠太近,是有风险的。」 「嗯,我知道了。」她眨眨眼,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温顺的点点头。 锦辉这才松下神色,用手指梳了梳她柔亮的棕发,又轻抓起她的手: 「指甲油涂完了?」 「还没呢!只是想说去给王教课,打扮太过有点失礼,所以卸掉了。」 「还以为用完了呢!」锦辉搓着她的手指,凑到嘴边,一脸坏笑吻了几下。 「捨不得用完。」黎明只觉指尖痒痒的,反手捏了捏他的脸撒娇说。 「就用唄!涂完了我带你去买新的。」 不等她回话,便已低头将发热的唇下移,堵上那两片柔软。 说归说,这种事,早晚都得做。 而且早点确定下来,自己也不用再那里提心吊胆、敢怒不敢言! 锦辉脑一热,搂紧了怀里的可人儿,霸道起来。 她脑中先是空白一秒,接着回应了他唇和舌湿热的吮吻。他的吻温柔的让她无法拒绝,但总在她还没享受够以前,那温柔就开始越来越野。 而这次他很快的松开嘴,她抬头正要对上那明亮的橘眼时,那他已探入她的颈窝,舔吻起来。 一阵酥麻麻的痒和慌让理智开始模糊,她一手轻抓着他后脑的发尾,一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领。 他的牙和唇不时擦过她锁骨上薄薄的皮肤,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伴着几娇吟,这些细微的声音彷彿是催情的信号,因为吻越发粗野,搂着她的手臂力道也变更紧了。 她有些用力的试图推开的他,他这才抬起赤辣带野的橘眼,但随即又麻麻绵绵地吻上她的脸颊和额头,又轻咬耳朵,好像在乞求,又好像在安抚。 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本来就没什么出力,现在更是软软的搭在他脖上。 还不等她恢復思考,锦辉一个劲,横抱起她便往旁边的床走去,把她一放,便欺身上来。 期待、娇羞、抗拒、担心、高兴,各种思绪瞬间一涌而上,她清楚又恍惚的看着骑在她腰上的锦辉粗快的脱下上衣后,宽厚的上半身向她压来,扯开她本就单薄的睡衣。 「嗯…等一下……」 她细细哀求又娇软的声音并没有让他停下攻势,反而让他愈发猛烈,贪婪吮吻和揉捏她胸前两团娇嫩。 到底是呜咽还是呻吟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回应和抗拒还在同时拉扯神智,直到他另一手嚣张从她光滑的大腿来回抚过后,便猛地往最后一处直捣而去,她才惊觉微抬起身子伸手往下挡,但自己很明显慢了足足一拍,他的手已经扯开最后一层衣物进了去—— 「呜……」她慌张的一手紧抓着他手腕,双腿紧紧夹着。 「抱歉。」锦辉抽离沾红的手,声音低低的道,起身去浴室里用温水打湿了帕子,回到床边,倾下身,仔细轻柔的把她私处细细擦理乾净。 擦拭完后,他坐在床沿,给她套回睡衣,又拉过棉被给她盖了个结实。 「小黎,抱歉,刚都没闻到。有弄疼你吗?」 「没关係,不会疼,就第一天来,腹部胀胀的。」 她侧躺在床上,看着锦辉一脸歉疚的样子,笑着坐起来,拉着他的手说: 「今晚陪我吧!」 「不怕我吃了你?」他挑眉笑道。 「不怕,下面一直流,你想吃也吃不到。」黎明笑嘻嘻的往里边挪了挪。心里忖到大概是方才绵条塞进去时流了几滴出来,才给他摸了一手。 锦辉见状,便拉开被子翻上床,俩人很快调整好位子后,他低头往自己怀里的黎明,在她肩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每次都能惹火我。」 「谁叫你容易上火。」 黎明头靠在他肩上,手指轻轻划着他结实的胸膛,又撩到他下面的六块肌,噘着嘴回道,蓝黄的异瞳在烛火下又柔又媚。 这撩的他一阵火又上来,但衝进鼻子的血味还是战胜了理智。 他心里长长叹一口气,又爱又恨的再次脱了她薄薄的睡衣扔到一边,把她搂得更紧,一条腿抬起,缠过她一双腿,然后张开嘴,轻咬她的耳朵。 她转过身,抚摸他的脸,那双橘眼又柔又亮 ,彼此肌肤贴紧和下面顶着她的硬,让她又痒又羞。 「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有这么多不一样的表情,可以看到你这么多不同的面,每次都让我很惊喜,每一次都更喜欢你。」 「你跟我想像中的一样,越认识你就觉得你越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黎明也笑着温柔的注视他: 「对了,你是不是帮我整理过衣柜?有点乱对吧?以后我会多注意。」 「没事,上次他们俩崽乱说的你别介意,我没有那么洁癖。而且每个人生活习惯本来就不太一样,大不了以后都让我给你整理。」 锦辉抬起搂她腰的一隻手,轻刮她鼻子笑说。 她心里泛着温柔和歉疚,吸了一口气: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嗯?」 「那天在湖面上吻的时侯,我听到和看到很多急速略过的画面,有鲜血、刀光和尖叫跟吶喊——」 她紧张地看着他,但他只是眨着眼继续听: 「你懂,像我这种人,短命……通常一生无缘无善终……我很怕,很怕……」 积压许久的泪水涌满眼框,喉头哽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她很明白,这是天道在给她警示,只是自己一直不想承认。那些画面不会无由在那时候出现,也不该在她犯险窥看未来时被突然的声音阻止。 她只是想要一个平凡的幸福,哪怕短暂。 锦辉低头,抚着她的发,吻掉她的泪。 「亲爱的,还没发生的事,不要担忧臆测太多,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眼泪成行纷纷滑落过她笑脸,他轻轻贴上她的额,笑着柔声说: 「我相信,跟你在一起,我们会很幸福。」 她吸着鼻子,紧紧抱着他喃喃道: 「傻瓜,那,那我死后,你一个怎么过……」 「那还不简单,我命折一半给你不就解决了?」锦辉抱着还在落泪的她,紧紧的。 「你认真?」她松开他的宽厚的肩头,破涕为笑的看着他问。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认真了?」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掐了下她的屁股,又坏又俊的笑着说。 这会,她真的从泪方乾的脸庞绽放出笑顏。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两对唇再次缠绵起来,像是炽烈的火焰在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