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独家偏爱》


 Chapter00 这人挺有意思的

    时间接近炎夏，六月末的梅雨季总是令人烦躁，教室窗外大雨淅沥沥地落下，滴答降落在玻璃上，凝结而成的水珠随着重力往下形成一道水痕。
    室内隔绝了雨声，听起来有些沉闷。
    「安静、安静。」
    凸秃的身影佇立在讲桌前，他手拿着一根棍，敲了敲讲桌。
    哦，「凸秃」是他们一年五班的班导师，性别男，姓余，名瑋灿，是名数学老师。
    因为年纪过了四十，加上平常没有保持身材的习惯，他的肚子凸出且头秃，大家便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凸秃」。
    台底下的学生们纷纷比出拉嘴缝的动作，全班陷入一片寂静，安静到一根细针落地都能发出声音。
    「这学期我们班有一位转学生，他刚从隔壁的青阳市搬到我们这里，如果他对学校有不熟悉的地方，就麻烦你们多多帮忙啦。」
    沉枝意就坐在第一排的中央，恰好是在讲台的正前方。
    窗外渐歇的雨，初晴于后乍现，阳光衝出乌云的重围，编织出一道热烈的金丝。
    暖和的阳光使她瞇起了眼睛，双手鼓掌热烈欢迎，接着全班掌声如雷。
    「于肆，周同学，欢迎你。」班导朝外面的转学生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对方鞋跟落地的声音随着掌声的节奏，沉枝意一边拍着手，视线同时顺着他走。
    少年迎向日阳甫踏，一身制服衬衫熨烫的完整，黑色领带牢固的系在领口，胸口处的金黑色校徽被阳光反射，熠熠生辉。
    碎黑的发散落额前，轻盖眉宇，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目光淡定地扫过台下。
    直到，他看见坐在讲桌前的她。
    少女恰好也在打量他，很明目张胆的那种，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其他女孩子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爱慕与仰望，对他更多的只有好奇。
    两人四目毫无预警相交，少女眨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也丝毫不紧张，反而大方的跟他点了点头。
    然而，少年面无表情地撤开视线。
    沉枝意见对方冷漠的态度，舌尖抵着后槽，鼓起腮帮子，感觉这人挺有意思的。
    「大家好，我叫周于肆。」
    明明时节渐入初夏，少年的声音却犹如淬了冰，薄冷的声线划破了早晨的日光。
    沉枝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双手上下摸了摸手臂，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冷的一个人，浑身气质都冷。
    班导打破了一瞬间的沉寂，「于肆，你个高，就坐最后那一排的空位吧。」
    「那儿。」班导指了指后方。
    他礼貌頷首，下了讲台，从沉枝意的座位旁边经过，逕自走向最后一排位在角落的窗边的位置，旁边空无一人。
    他们的座位在教室的一南一北，性格截然不同，更不用说兴趣相投。
    他们应该不会有任合交集的，对吧？
    才怪。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1）

    高二开学当天，天气甚好，沉枝意这天难得早起，迎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洗漱完毕，经过二楼母亲的房间，房门紧闭，想来母亲昨晚肯定又工作到凌晨才回家，现在应该还再睡。
    女孩躡手躡脚的经过，迅速下楼。
    出门前，阳光洒落进玄关的玻璃，映上柜子上摆放的相框，有一张四人全家福的照片被阴影遮住大半，绚丽的彩色光影恰好斜过照片中男人的脸。
    沉枝意对着相片微笑，一如既往地道别：「爸爸，我去上学了。」
    沉家到学校必须搭乘公车，约莫需要花费十五分至半个小时的时间。
    今早避开了上班上课的尖峰时刻，公车上乘客寥寥无几，没有人挤人的碰撞，沉枝意心情愉悦地到达学校。
    下了公车，她三两下弯进隔壁巷弄，巷弄里的早餐店许早就开始营业，屋外炊烟裊裊，是最令人暖心的人间烟火色。
    今天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大部分的学生赶时间，基本拿了摆在架上现成的三明治和饮料就加紧脚步走了。
    买完早餐，沉枝意踏着轻盈步伐，享受独属早晨的悠哉，感受来自市区里的人间气息。
    九月初秋，枯木黄花，街边捲起秋风气流，金黄色的枫叶飘飘落下，被风驱赶的沿路追逐。
    朝阳高中有条林荫大道，每当时节来临，上方结成的果实便会熟成而落，接着一颗颗掉在路上。
    时候尚早，学生不多，沿路也有不少以前教导过沉枝意的老师同她打声招呼。
    女孩子生的漂亮，一双眼睛里总是充满光彩和灵气，看见她时就宛如碰见一抹朝阳，总能不自觉的被她的元气感染。
    「枝意，早上好。」
    「早上好，孟老师。」她乖巧点头回应。
    再来接连遇到几个不同年级的朋友，一路上尽是有她打不完的招呼。
    高二五班在a栋教学大楼三楼，绕过每层楼梯转角，绿色佈告栏上都贴满着学校近期的相关公告。
    上面大大的恭贺字样实在太过显眼，沉枝意想不注意到都难。
    瞧着上方的slogan，呢喃自语：「原来他就是那个转学考第一名的学生啊……」
    沉枝意觉得有些许疑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周于肆是从青阳一中转来的吧？
    虽然说，朝阳高中的学生学习竞争力强，升学率也不差，每一年考上顶大的人不尽其数，确实能够名正言顺坐稳朝阳市的高中第一志愿。
    但是，若和隔壁青阳市的第一志愿青阳一中相比，朝一高便略显逊色。
    当初她哥沉淮就是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选择迁户籍去参加青阳市的高中升学考。
    所以有人会在高一下期末转来他们学校，沉枝意就觉得特别神奇。
    她思考着，甫踏上三楼，一道抹黑影却忽然从她身前呼啸而过，一个反应不及，肩膀被人猛地擦撞过去，她扶着墙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沉枝意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沉枝意一听是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倒是你怎么……」
    「贺川阳！」不远处的少女大声嚷嚷，以飞快的速度往楼梯口的方向奔过来。
    沉枝意扶额，她就知道。
    贺川阳被一声咆哮震住了脚步，身子哆嗦了一下，甚至在女孩子跑过来的时候反射动作就是往旁边躲开。
    少女跑过来的时候却完全忽略他，双手扶着沉枝意的肩膀，上下左右给她看了个遍：「没受伤吧？」
    沉枝意哭笑不得：「没有。」
    「贺川阳你跑什么跑？」
    「兇巴巴的，我能不跑么？」贺川阳在一旁委屈巴巴。
    「你把我的早餐吃的一乾二净，我能不追杀你么我？」姜梨翻了一圈白眼，「还有，你说谁兇巴巴，啊！？」
    她捲起衣袖，抡起拳作势要揍他，岂料少年反应极快，三两下跑回教室，还不忘朝后方的姜梨吐舌挑衅，「我今天没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真的兇巴巴，我就不姓姜！」
    几分鐘过去，沉枝意站在走廊端看着他俩互相追逐，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
    她无奈笑着摇头，收回目光的同时，别人的身影却突兀的闯了进来。
    身前的男孩子比她高出许多，而她的身高只堪堪超越他肩膀一点，只能仰着头看他。
    随后，一道沉稳的男声从顶上响起。
    「借过。」
    他手上拿着一罐可乐还有爆浆奶油麵包，看起来就是刚从学校小贩部回来的。
    少女才发觉自己堵在了教室门口，立刻侧身往旁边站。
    「哦，不好意思……」
    少年的校服外套遮住了他的嘴唇和高挺的鼻子，眼眸微微下垂，瞟了沉枝意一眼，然后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视线顺着他走，沉枝意后知后觉的看着头顶上的班牌发愣。
    原来她和周于肆又是同班同学？
    高二班级分成文、理还有三类组，沉枝意毅然决然选择了理科。
    回到教室里，只见一名女子露出裙下笔直的一双长腿，翘着脚，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滑手机。
    「何澄雪，别坐没坐相。」
    嘴上严厉，手上替她拿外套遮挡的动作却没停下。
    何澄雪放下手机，一把揽住沉枝意的脖颈，一脸骄傲，挑眉，「姊这叫霸气。」
    沉枝意无语，就应该让她少看点霸总小说。
    她扯了扯脣：「我只想揍你。」
    时间一到早上八点，学校的上课鐘声准时敲响，同学们各个鱼贯而入，今日为开学第一天，同学进教室随意找个空位就坐下。
    上课鐘敲响后没多久，一名女老师抱着讲义，踩着微高的鞋子站上前面讲台：「好啦，各位同学上课了，该起来的起来，该回位置上的快点回去坐好。」
    沉枝意将一旁的何澄雪大力摇晃至她清醒，后者睡醒后一脸懵，还不忘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嗯？怎么了？」
    「老师来了，上课了！」
    「啊、喔……」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2）

    台上的女老师姿势站的直挺挺，姿态优雅，却没有那种作为老师以上看下的盛气凌人。
    她环视一圈班上，确认大家都保持清醒，语调温柔地开口：「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英文老师，同时也是你们未来两年的班任导师。」
    转身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孟诗瑾，这两年也请大家多多指教囉。」
    台下热烈鼓掌，如雷贯耳。
    待掌声渐歇，坐在讲桌斜前方的男孩子举起手，毛遂自荐，「老师，我自愿当英文小老师。」
    话语一落，班上捲起如同浪潮般此起彼落的声音，闹哄哄一片。
    何澄雪双手环胸，一脸恨铁不成钢：「嘖，班上一群色胚。」
    「毕竟这位可是孟老师啊，我也很喜欢她。」她一脸崇拜。
    孟诗瑾是沉枝意高一时的科任英文老师，她偶尔会在课堂上分享一些有趣的课外读物或是外刊。
    因此深爱阅读的沉枝意特别喜欢英文课。
    孟诗瑾一眼扫过台下，最后定睛在熟悉的那道身影，眉眼弯弯，「目前小老师我已经有了心仪人选。」
    台底下不免遍地失落。
    「感谢大家的踊跃，不过我们现在要先来点个名，好让大家简单的认识一下彼此。」
    所谓的「点名」，也就是俗称的「自我介绍」。
    孟诗瑾在台上一声令下：「大家待会按照座号依序上台喔。」
    同学们依号上台，班上有些人内向怕生，说了几句就匆匆下台，也有人褪去了高一时的青涩与稚嫩，增长了不少自信心和勇气。
    很快地，号码过去了一大半。
    轮到方才第一个自愿当英文小老师的男孩上台时，他没有丝毫紧张，拍了拍胸脯，朗声开口：「我是宋栩白，提到我的兴趣啊……我跟别人比较不一样。」
    「很多朋友们都喜欢打篮球，但我不一样。」
    话落，他给底下的所有人一记wink。
    「我喜欢你们。」
    何澄雪立刻摆出呕吐的假动作，亮丽的外表面露嫌弃，沉枝意则半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肩膀笑的都在颤抖。
    「呕呕呕宋栩白你超油的啦！」
    「我不喜欢你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台底下一片哀嚎，朋友间相互吐槽，惹的全班哄堂大笑。
    不过也因为这一段的逗趣，导致后续的整个过程班级氛围和乐融融。
    1轮自我介绍结束，紧接着的干部选举採取匿名投票的方式，藉此选出能为班级服务的干部，所有人基本上都是凭藉着方才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来进行投票。
    何澄雪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在黑板上，「风纪股长」职栏下方的正字记号不断增长。
    她抓耳挠腮，忍不住爆粗口：「靠！万年风纪？」
    「怎样，是我不配当班长？」
    沉枝意在一旁抿嘴忍笑，不忘在扎她一次，「上面也有我贡献的一票唷。」
    「嘖，你这没良心的。」
    计完票后，干部人选定下，几个同学也去学校书库将教科书搬了回来。
    发完书本，时间儼然到了中午。
    一班的姜梨和贺川阳昂首阔步大驾光临五班来找沉枝意和何澄雪吃饭。
    几个人併桌围绕成一圈。
    四个人国中时就认识，个性喜好促使他们一拍即合，想来也过去了近五个年头。
    一行人聊天内容天南地北，就算只是一些日常琐碎的事情，几个社交牛逼凑在一起，什么话题都能聊的风生水起。
    姜梨难得降低音量，朝后方正在休憩的少年努了努下巴，「欸，怎么都没听你们提过那个转校生？」
    「这样显得我们太肤浅了。」
    「臣附议。」
    其实早在周于肆转学来的第一天，他就以外貌和成绩闻名全校，成为眾人讨论的焦点。
    只不过一班跟五班的课表毫无交集，导致姜梨一直没能真的见过本人，到现在才有机会。
    「本人真的跟传闻中的一样耶，又高又帅。」姜梨客观地评价。
    看帅哥的心，她想人人皆有吧。
    贺川阳模仿她，用气音回答：「那是我长的不够帅吗？」
    「你蟋蟀的蟀吧？」姜梨毫不留情回嘴。
    下一秒，两个人果然开始吵了起来。
    「你才霉女的霉啦！」
    姜梨直接二话不说往他头上敲下去。
    「你真的很虎欸！」
    「你才虎，你全家都虎！」
    对面两人早就对这俩打情骂俏的桥段见怪不怪，但为了避免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沉枝意还是赶紧打了个圆场，眼神却无意扫过在后方睡觉的少年，
    他们的吵闹和他的沉默，好似无意间地将他们区隔开来。
    下午时刻，孟诗瑾指挥班上所有人进行大扫除，顺便利用时间来交换座位。
    待教室桌椅恢復原状，她站在台上一声令下：「待会我们准备换座位，所有人按照座号来台上抽籤啊。」
    为了公平，避免争议，这次选择採取命运抽籤的方式来换洗座位。
    同学们陆续去前面抽了籤，大家找到对应的桌号后，眾人便像季节性迁徙的候鸟一样开始转移阵地。
    沉枝意抽到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新的位置风水不差，还能够欣赏窗外的蓝天白云，她算是满意的。
    差不多安顿好后，她的前排横插进一张桌子，并且被人以豪迈的姿势「碰」的一声落地，接着对齐前排和地上的线。
    何澄雪向后1转，并且弹了一个响指：「搭啦！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以后上课不许一直回头啊。」
    「不要，我就要看你。」
    「……」
    最后何澄雪摀着额头半趴在沉枝意的桌上，声音从桌面下传递，「欸，你隔壁坐谁啊？」
    班上到处都是桌子椅子碰撞的声音，偶尔还有底部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
    在一群忙碌的人影中，其中有个人的身材高挑，特别出眾。
    忽地，他从那些影子中突破而出，扛着桌椅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就在两个女孩子的注视下，少年慢条斯理的放下桌子，扫了扫上面积上的灰，整理桌面，并将书本整齐收纳进抽屉。
    细緻的程度比她们都还要上心。
    何澄雪不甚意外，毕竟这种靠抽籤决定的事情，就说明他们挺有缘份的。
    沉枝意则清了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的望向窗外。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3）

    隔日一大清早，沉枝意被外面吵杂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下到一楼客厅，发现自家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徐梔常常因为工作的关係，显少日落西山就准时回家，母女两人一天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妈咪？」少女打了个呵欠，一边揉了揉眼睛。
    这个时间点妈妈应该还再睡的，不过此刻依她的装扮，应该是要提早去公司上班了。
    徐梔一身干练，穿着西装，耳朵上戴着小巧亮丽的珍珠耳环，面容姣好的不像已经是两个小孩的母亲。
    女人优雅的举起壶瓶，细緻的流水倾倒，顺着滤纸浇淋，研磨好的咖啡粉已然在旁边备着，再次注入热水，随后整间屋子充斥着咖啡味的香气。
    「11，怎么那么早起？」她揉了揉女儿的发旋，「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外面好吵，是不是有人在搬家？」沉枝意掏了掏耳朵，一大早她便听见外头传来一些运送家具的声音。
    温热的咖啡，蒸气裊裊地上升，徐梔抿脣抵在杯缘，啜饮一口，「对呀，我想着家里对面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租出去了。」
    沉枝意失望，情绪有些低落。
    「我还以为是哥要回来住了呢。」她从后面抱住妈妈，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得到了满满的力量。
    「这么大了还喜欢撒娇？」徐梔虽然说着，却是忍不住开心笑道。
    「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啊，虽然他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总是让你很头疼。」
    1想到自己亲哥开始諂媚狗腿的样子，她就浑身不适，也不知道他哥究竟是遗传到谁？
    盥洗完毕，沉枝意换了一身制服下楼，和母亲一同准备和解决早餐。
    吃到一半，徐梔接了通电话，她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不知电话另一头说了些什么，柳眉一蹙，她立刻捞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走到玄关换上一双有跟的鞋子。
    沉枝意知道，这个时间只有公司的人会打电话给母亲。
    母女俩仓促道别。
    目送母亲出门，又过了一会儿，沉枝意才背起书包，离开家里前往学校。
    甫踏进高二五班的教室，角落一隅的两张座椅的其中一张却不见少年的身影。
    沉枝意问何澄雪，后者自然也不知道。
    烈日当头，学校广播通知各个班级的学生整队下楼，准备去操场集合朝会，各班级里不约而同的一片怨声载道。
    作为英文小老师，沉枝意拿到一张不用参加朝会的免死金牌。
    前往导师办公室的路上，学生成群结队，沉枝意抚着下腹，这里从刚出门的时候就一直有种闷闷的感觉。
    当她从厕所走出来后，是有些不知所错的，没想到这个月生理期莫名奇妙提早了一週报道，但也幸好没有沾到衣服。
    沉枝意心神不寧的穿梭在人群中，人潮拥挤，人与人彼此之间难免肩膀碰撞肩膀。
    霎那，她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下，却意外地撞出了人群，扶着墙勉强站稳后，身体里的异物感却下坠的愈加剧烈，腹部犹如遭受别人一记闷拳，让她又疼的直不起身子。
    走进导师办公室，她强忍着不适完成老师交待给她的任务，明明吹着冷气，身体却是在散热似的，细汗遍佈额头。
    由于事发突然，她身上也没带止痛药，处理完事情后，只好先去一趟保健室。
    「同学，你怎么了？」当沉枝意1拉开保健室的门，里面的护士阿姨便开口询问。
    「阿姨，我生理期来肚子痛……」她咬着苍白的脣，「请问我可以跟您要一颗止痛药吃吗？」
    护士阿姨后续对自己的叨念，沉枝意没听得很认真，因为几乎都被疼痛给淹盖了过去，她现在一心只想好好躺下休息。
    「待会吃完药，先去躺着休息一下。」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将药吃下肚后，温热的水也缓和了一阵腹部疼痛，慢步走过去拉开其中一床的帘子，白色纱帘扬起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年，他坐在床沿，侧身靠在背后的墙上。
    黑色制服裤包裹着一双长腿，校服外套披在肩上，金色袖釦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黑色领带打得整齐，白色衬衫熨烫平整，钮釦扣的严实。
    窗边洒进的光线清晰勾勒他的轮廓，掀开帘子的瞬间，彷彿有一股轻风拂略而过，轻轻地扫过男孩额际碎发。
    显的他气质更加清冷疏离。
    典礼流程一贯，升旗、奏乐、致词，听着外面的声音，校务主任才刚致辞完毕，司仪便宣布下一个流程。
    紧接着司仪道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名，典礼已经进行到了颁奖仪式。
    奇怪的是，司仪并没有唸到周于肆的名字。
    她之前粗略扫过一眼得奖名单，上面确确实实有他的名字。
    沉枝意瞅了他一会儿，彼时，对方同她视线交会，他却没有一丝被人抓包的慌张。
    「怎么了？」他问。
    闻声，沉枝意从沉浸里面抽离。
    「周同学，你、你不是应该要去参加颁奖典礼吗？」
    「嗯，是这样没错。」
    听着少年回答的如此坦荡，沉枝意欲言又止。
    兴许是知道她的疑惑，还有她好奇的意味过于明显，周于肆一手闔上书本，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闪过一丝光芒，视线落在女孩子制服左上方烫印上去的黑金色字样。
    沉枝意。
    看着她的名，少年嘴角略微上扬，清冷的眉目舒展开来，「我不想去，装病翘掉了。」
    沉枝意：「……」
    原来这位学神是这样子的吗？
    「哦，这样啊。」沉枝意抽了抽嘴角。
    但她立刻竖起三根指头，朝他发誓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去打小报告的。」
    语毕，沉枝意头也不回的去寻觅床位。
    「沉枝意。」
    这一唤，让沉枝意准备离去的脚步一顿，她闻声回头。
    刺眼的阳光让她抬手遮了遮，制服短袖顺着重力向下垂落，恰好露出她手臂背后的一条陈年旧伤。
    伤口和皮肤的顏色深浅交错，伤疤歪七扭八的，看上去十分狰狞。
    「嗯？」她勉强掀开眼皮。
    只见比她高好多的少年从日光中迎面朝她走了过来。
    下一秒，她的肩膀上多了一件外套，那不属于她的香氛柔软精和少年身上独有的枯木燃烧后的木质香气，悄声无息縈绕在她鼻尖。
    他的举动阻止了她内心的千言万语，宽厚的外套巧妙地遮挡住她外露的手臂。
    黑色校服的外套披在肩头，长度正好覆盖过她的裙摆。
    女孩错愕的抬头仰望：「周、周同学？」
    「如果你肚子不舒服的话，就在这里休息吧。」
    沉枝意‘啊’了一声，被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后知后觉地掀起外套，看见自己浅灰色的裙摆果然着色上一片暗红后，她羞赧的红了双颊。
    「我天……对不起。」
    「我、我外套洗完之后再还给你……」沉枝意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面对她的慌张无措，少年反而镇定的走了出去，并且替她重新拉上帘子，留给她一个私人的空间。
    「没关係，不急。」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4）

    离开保健室，沉枝意将外套系在腰间，由于她身型纤细的缘故，袖子系在腰前过于松垮，没有系紧便会松落，宽厚的外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许笨重。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然而少年步伐稳快，沉枝意的步伐则慢，加上现在是特殊时期行动不便，整个人看起来步履蹣跚。
    又拐过一个弯，沉枝意没来得及煞车，直接撞上少年坚挺的后背。
    她往后倒退了一步，摸了摸撞疼的鼻：「……噢。」
    沉枝意不明所以，从少年背后探出一颗头。
    下课期间的小贩部人满为患，人声鼎沸，来来回回刺穿周于肆的耳膜，瞳膜里倒影在他面前来去自如的人影，每一张脸彷彿都在笑。
    笑的令人烦躁。
    初秋早晨阳光丰沛，少年却是一身清孤，彻彻底底与青春的喧嚣奔腾隔绝开来，闷热得空气黏稠的令人凝固。
    少年的外貌让行经的许多人惊鸿一瞥，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不是故作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就是明目张胆地看，有的女孩子满脸羞涩，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心思。
    彼时早晨阳光灿烂，一抹阳光从走廊中间切割成两半，和转角楼梯的阴暗忧鬱形成强烈对比，暗色笼罩着少年的全部。
    不知谁先起哄，一群人忽然蜂拥而至将周于肆团团围绕，眾人相互推挤，现场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谁不轻不重的推了沉枝意一下，一把将她推出了人群。
    沉枝意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场面，退出去后面一时有些发懵。
    周于肆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英俊的容貌浮现不加掩饰的不悦，习惯性的想要将身上的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但是才刚一抬起手，他的动作却一缓，摸了一把空气才想起外套已经借给了别人。
    沉枝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仍然感受的到来自少年对人群和注视的抗拒。
    「周同学。」
    当沉枝意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伸出了手拽住了少年的手腕。
    周于肆被人拽着的一瞬间，微不可察地轻蹙，垂眸看了一眼，却立刻敛起不耐的神情。
    少女骨骼纤细，手指纤长，细腻的皮肤缠绕在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竟让他有些捨不得让她松开，岂料，女孩子不仅没有松开他的手，攥着的力度还愈加坚定，无声的姿态却像是有声的波动。
    前面的人纷纷让开了路，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任由她带着他向阳而生。
    自动屏蔽了来自周遭的人的目光，沉枝意在小贩部的冰柜前面挑了又挑，从周于肆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少女美好的侧脸弧度，她的马尾扎的高，浅淡的发色和白皙细长的脖颈交错，整个人看着朝气又活泼。
    最后沉枝意挑了一支草莓牛奶口味的甜筒，拿着甜筒在他面前晃呀晃，笑的灿烂，「周同学，你要不要去外面等我，我去结帐。」
    没等到他的回答，手上的甜筒先是被人夺走。
    「肚子不疼了？」
    少年神色凛然，却说出会让人听着很曖昧的话。
    霎那，沉枝意的双颊染上了一层緋色，不由分说地往他的手臂揍了一拳，「你、你……这种事情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的……」
    「而且……这个是要买给你的。」
    「嗯？」被挨揍的周于肆倒是没有一点生气，只是少女甜腻的嗓音和话语在他耳边不断循环播放。
    鐘声适时地响起，原本还滞留在小贩部里的其他人一溜烟的全篡回教室。
    周于肆望着少女急忙走去结帐的背影，三两步走至她旁边，沉枝意手一抖，刚掏出来的零钱洒在了桌面上，声音格外响亮。
    他没想到小姑娘会害羞成这样。
    结完帐，周于肆从善如流的接过那支甜筒，沉枝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上的冰看，看着奶粉色的冰一点点的消融，她在心中狂流口水。
    「想吃？」
    沉枝意点点头，「想。」
    「不行。」
    他一口回绝，一边将甜筒转移方向，不让她看。
    沉枝意：「……」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最后一口脆皮饼乾送入口中，那一瞬间她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双澄澈的眼瞳一瞬不瞬的打量一脸饜足他。
    从爆浆奶油麵包再到草莓甜筒，他是真的喜欢吃甜食啊。
    「周同学，谢谢你。」不管是借外套还是关心什么的，她都很感谢他愿意出手相救。
    如果他没有发现，指不定现在她就被人看笑话了呢。
    「不是。」他没头没尾的回应。
    沉枝意没听懂，歪侧着头，「什么？」
    「我的名字，周于肆。」他很肯定的接着补充，「不是周同学。」
    沉枝意这才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在心里默默记下，原来他会介意这样的事情。
    她反省，点头一下才啟脣，「周同……噢，周于肆。」
    「谢谢你。」
    沉枝意笑的狡黠：「……的外套。」
    说到劣根性啊，她或许可能也有一点。
    那天沉枝意一回到家，立刻将外套拿去送洗，就是委屈周于肆这几天没有外套穿。
    甚至让他在服仪检查的时候被开了张罚单，害他需要去爱校服务。
    为了表达歉意，她每天都会带各式各样的零食和小点心去学校，也藉此和同桌的关係更加靠近。
    「同学，中秋节快乐。」一大早，她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什么东西。
    「中秋节快乐。」
    虽然是这样说，但其实距离中秋节还有一段时日。
    沉枝意见他配合着她，没忍住地勾起了脣角微笑，齿间溢出宛如夏日里风铃般的笑声，驀地让人心旷神怡。
    「你等我一下。」
    将禁錮外包装的金色弹力绳解开，掀开盖子后，如珍珠般的浑圆映入眼帘，蛋黄酥皮烤过且有渐层，最后几粒芝麻点缀。
    看着眼前的六颗泛着金黄色泽的蛋黄酥，她自己都垂涎三尺。
    「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嚐嚐看？」
    「可以吗？」他认真的问。
    沉枝意被他的礼貌惹的忍俊不禁：「当然。」
    周于肆好像真的对甜食没有任何抵抗力，往盒子拿起一颗。
    一双手手指修长、节骨分明，指缘被人修剪的乾乾净净，他吃东西的时候动作优雅，原本绷紧的下顎线也在红豆沙入口即化的瞬间放松，最后面露一种饜足。
    沉枝意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怕被误会似的，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
    「怎么样？」
    「很好吃。」少年毫不吝嗇的给予评价。
    何澄雪前脚刚进教室，看着桌上已经空空如也的盒子，她简直欲哭无泪。
    「沉枝意，你好狠的心啊！」
    她的表情彷彿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阿姨做的蛋黄酥真的很绝，那个酥皮、那个蛋黄……特别是刚从烤箱拿出来的时候，真的超级香！」
    沉枝意馀光扫过隔壁一脸严肃认真看书的同桌，抿着嘴，摇头笑的无奈。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5）

    几天之后，洗衣店的老闆通知沉枝意可以去店里取回衣服，确认没有污渍后，她立即取回。
    带回家将衣服好好地装进袋子，顺便再塞了些家里附近最近新开的烘焙店的小甜点给他。
    早晨，沉枝意下了公车，进入学校巷子里转角的一家便利商店，冷空气的气流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擤了擤鼻子，一边把校服外套后面的帽子拉起来戴上。
    从摆放麵包的架子上物色她今天的早餐，挑选完麵包后，绕到另一侧的冰柜架开始挑饮料。
    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呵欠，浅褐色的眸子染上层层雾气，揉了揉眼睛，看准架子上的饮品，才伸出手朝粉色瓶装的草莓多多靠近。
    刚才有视线死角的关係，当另一隻手与她的在空气中相碰时，沉枝意才注意到旁边有人。
    「周同……」她想了想，还是改口，「周于肆？」
    「早。」他微微頷首，从冰柜里拿下那瓶红色铝罐装的可乐。
    「早安。」
    大概是因为是早班的关係，柜檯只有一个店员在帮忙结帐，所以前进的速度很慢。
    「对了，这个是你的外套。」沉枝意将袋子递给他，「谢谢。」
    「先结帐吧。」他没接过。
    「不行，你先拿着。」沉枝意不可察的做了个小动作，假装手上的麵包和饮料要掉落，周于肆反应神经迅速，伸手就要帮她接住。
    捞到一场空，沉枝意趁机将袋子塞到他的手上，接着夺过男孩子手上仅有的一瓶可乐。
    「今天就让我请你吧！」她朗声道。
    周于肆低头盯着他手上的纸袋，有些哭笑不得。
    过没几分鐘，终于轮到沉枝意结帐。
    「这样总共九十元。」店员将所有东西刷过条码，接着问，「需要载具吗？」
    她打开零钱包，里面没有纸钞，零钱也所剩无几。
    「要载具，稍等我一下。」她掏出手机滑到载具条码的页面，又翻了一下钱包，最后抽出夹层里的悠游卡，贴在机器上刷。
    『馀额不足，请勿再刷卡。』
    听着刷卡机发出的电子女声，沉枝意瞬间瞪大了她的一双眼睛。
    这下子就很尷尬了。
    空气凝结了几秒，沉枝意和店员大眼瞪小眼了，她愣愣的将悠游卡收回去，顶着背后所有人的目光，「对不起啊，我拿回去———」
    刚收回卡片，又一张不属于她的卡重新放在机器上刷，手机也被少年从手里轻轻抽出，将页面转向秀给店员看，动作行云流水。
    「载具刷她的。」周于肆拿着手机，侧首睨她一眼。
    他弯了弯脣角，眼尾弧度微微上扬，嗓音沉着冷静，尾音勾着笑意，融进了她的耳膜。
    「我请你。」
    他们一起从便利商店走出来，学校相隔一条马路，行人号志也在他们走近的时候亮起了红灯，少女停下步伐，而离她没几步远的少年正在后方低头佯装滑着手机。
    直到绿灯再一次亮起，所有行人开始往前走，周于肆没抬头，收起手机，就跟随人流的方向走，却撞上一堵肉墙。
    沉枝意见前方有个奶奶，手上提着重物，行走吃力，水果差点一颗颗的从篮子里面逃跑出来。
    现在正值上班上课时间，行人在马路上熙来攘往，根本没有人有时间停下来关心那位奶奶。
    见状，沉枝意立刻大步向前：「奶奶，我帮您吧。」
    「哎唷哎唷，谢谢你啊。」银发奶奶感激地对她说。
    少女接过奶奶手上提着的水果篮，一手牵着她，另一手护在她身体的一侧，陪她一起走过这漫长的马路。
    过完马路，奶奶不断向她道谢，甚至将水果篮里的一颗甜橘递给她，沉枝意本来拒绝了，但见奶奶执拗，最终还是便接下这份心意。
    走到对面，一名女子火速赶了过来搀扶老奶奶，沉枝意想，这位女子应该是奶奶的家人吧。
    「谢谢你啊年轻人。」奶奶满是皱纹的手温柔的抚了抚沉枝意的，朝她展开笑容。
    「奶奶您路上小心！」沉枝意也开心，回以一抹微笑。
    周于肆站在她身旁，女孩子弯身抚平了裙摆的皱褶，笑着对他说。
    「一起走吧，周同学。」
    沉枝意还是那个热心助人的沉枝意。
    秋意正浓，凉风袭来，泛起一波金黄色的浪潮，颯颯有声，秋叶骤风扬扬而下，零落满地，色彩斑斕另人目不暇给。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沉枝意熟门熟路的绕到学校后门的矮墙，从包包里拿出猫咪零食，准备去诱惑那隻小馋猫。
    「喵呜。」
    刚靠近便听见熟悉的猫咪叫声，内心一喜，甫弯过转角，眼前的画面却使她顿下了脚步。
    是方才和她在小贩部分道扬鑣的男孩子，手上拿的麵包还是老样子，沉枝意真的挺好奇这个奶油麵包究竟有多好吃。
    耳畔不禁响起刚才便利商店店员误会他们两人之间关係的调侃。
    『小姑娘，你男朋友刚才真的超级man的。』
    『不夸张，你们让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少年单肩背着书包，蹲在地上，用手掌心温柔地抚摸那一隻黑色小猫，牠感觉舒服地又朝温暖的来源蹭了蹭。
    「好乖。」
    他的眼里盈满了温柔与宠溺。
    那种外表和性格大相径庭的反差感，出乎意料的惊喜感充斥沉枝意的全身。
    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喀擦。’
    手机忘记切成静音，摁下快门的声音清晰划破微凉的沉寂。
    少年回眸的同时，拿在手上的罐头一併掉落在地，它滚呀滚，最后停在了少年脚边。
    小猫咪也被声音吓了一跳，三两下就跑跳进去后边的草丛。
    她快步走去将地板上的罐头食品捡起，难得有些窘迫，耳尖发红发烫：「抱歉，那个我……」
    沉枝意懊恼自己的一时衝动，不只是被当事人直接抓包成了现行，而且经歷的好几次社死，都是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
    应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周于肆悠然起身，步伐缓慢地朝她走来，就在沉枝意以为自己大难临头时，男孩子却只是凑近站到她身旁，掌心在她面前摊开。
    「手机。」
    「……啊？」沉枝意反射性地缩回手机。
    少年眸色一深，挑眉。
    「喔、喔对，我要删照片……」
    半餉，沉枝意拿出手机，点开相簿，正欲点下删除，却被少年一手阻止。
    「拍的不错。」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沉枝意感觉愈说愈不对劲，声音渐弱，最后不自然的咳了咳声，又像云烟一样消融进空气中。
    「照片能传给我吗？」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沉枝意歪侧着头，眨了眨眼，「……好啊。」
    怎么……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行至教室，周于肆很绅士的退了一步让她先进去，然而，女孩子走进去没几步，却被班上的一个女生给拦了下来。
    沉枝意认得她。
    林佳艾，班上的学艺股长，一身散发着文静的气质，看起来蛮好相处的。
    于是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起来：「林同学，怎么了吗？」
    「沉、沉同学，我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林佳艾耳尖发红，声音是明显的紧张。
    沉枝意1咽，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却变成，「好啊。」
    「真的吗？！」女孩子惊呼一声，又发现自己音量太大，手掌立刻遮住嘴巴。
    「那可以麻烦你帮我把教师日志送到教务处吗？」
    沉枝意一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好……」
    「不过你需不需要我陪你去一趟保健室？」看她好像很不舒服，沉枝意担心的问。
    不用等她回答，沉枝意便知道了林佳艾的答案，别班的女生出现在五班前门，虽然对方的身影被人挡住，但因为她的嗓门堪比4d环绕音响，任谁想听不到都难。
    「佳艾，要走了吗？」
    林佳艾咬脣，朝沉枝意点了点头，「我朋友会陪我……」
    沉枝意也不勉强，从她手中接下日志。
    「好。」
    她旋过身，看着林佳艾和朋友勾着手离去。
    不知为何，沉枝意感觉自己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那种熟悉的、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油然而生。
    「沉枝意？」
    「沉枝意。」
    男孩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沉枝意才知道，自己正在发抖。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6）

    沉枝意国三那年，曾经拒绝帮已经毕业的高中生学姊递情书给跟她交情不错的男孩子情书。
    当时国三会考结束，那个和她交情好的那个男孩子交了女朋友。
    而那外校的学姊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一气之下在放学后的校门口堵她，一群人拽拉着她的书包，将她拖进学校后边的体育馆仓库里。
    事情的细节在事故发生之后，她闭口不谈。
    那一阵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特别低靡，情绪特别消极，就好像耀眼光芒的太阳殞落，万物失去了生机一样。
    沉母工作忙，有时候根本自顾不暇，沉淮又在外县市读书，只能偶尔把握时间回家陪她。
    而作为她最亲密的好友何澄雪、姜梨和贺川阳则是竭尽所能的陪伴在她身边，希望能够伴她一起走出阴霾。
    除了她的家人，他们比谁都要清楚的知道。
    在这一场霸凌里，沉枝意最宝贵的一双手差一点失去。
    时间淡淡地抚摸过她的伤，换来的却是她不懂的拒绝别人的性格。
    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只要答应过一次，就会再有下一次，然后再来就是无数次。
    沉枝意发现最近林佳艾来找自己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大多是帮忙她处理班级干部应该做的事。
    「沉同学，这次我们班班际比赛的加油旗帜也可以交给你吗？我美术不好，美编的工作大概也只能交给你了……」
    「拜託啦，就当是为班上贡献一份心力。」
    她明明可以拒绝的，她可以的。
    但……每当她要开口，心里的一道声音便会立刻窜进她的脑海里，鑽心的让她发疼。
    你很不善良欸、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沉枝意，都是你的错———
    各种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交织，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无法言喻的情绪却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然而，每当她再一次有自主意识的时候，她早已答应了对方的所有请求。
    「好。」
    走进女厕，沉枝意微微倾身，发抖的双手搁在洗手台边缘，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捧起冷水，浸凉了脸上的五官神经。
    她抬起脸，看着洗手间镜中的自己，出手抹拭从脸上滚滚而落的水珠。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何澄雪作为风纪股长，看见科任老师的身影从教室外面一闪而过，她立刻嘶吼，呼喊所有同学回到座位上坐好。
    沉枝意刚从教务处回来，直接从她眼皮子底下迅速窜回自己的座位上，就怕何澄雪问起什么。
    一节数学课，沉枝意有些心不在焉，提不起劲来。
    坐在正前方的何澄雪，1开始上课就精神不济，她拿着笔，眼睛又开又闔的，脑袋瓜不断地向下点头打瞌睡。
    沉枝意听着台上的数学老师提到一连串的三角函数公式，意识迷离，灵魂已经飘去无限的浩瀚宇宙。
    倒是她的同桌，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他专注的听课，甚至还会认真的写笔记。
    大佬不愧是大佬。
    沉枝意观察他，似乎想从他的古井无波探出些什么。
    她的视线就这么滞留且跟随他转笔的动作兜转。
    ‘啪嗒’
    少年正在手上旋转的笔掉在了地上。
    若不是他偶尔也有掉线的时候，沉枝意都会觉得他莫非就是那不小心掉入人间的神仙。
    原子笔滚落至两人之间，沉枝意反应过来，弯身要帮忙捡地上的笔。
    谁知，少年一声不吭的和她同时弯下腰。
    结果两个人又同时一起抬头，就这样，两个人的头壳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噢，对、对不——」
    1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清俊的侧顏，让她瞬间不敢吱声。
    顺着流畅的颈线望去，少年的下顎绷紧，皮肤毫无瑕疵，鼻樑挺直，抿着的脣略显薄凉。
    他轻敛眼瞼，两人四目就这样近距离交接。
    霎那，女孩因为内心的羞耻和罪恶感，耳尖染上了微妙的羞赧，耳际的粉红被乌黑的发丝遮掩，她手忙脚乱的将笔塞回到他手上，别开视线，故作泰若自然的样子整理头发。
    「……」
    手上的笔还残存着刚才少女指尖的温热，他攥了攥笔，自个儿的额头也有些发烫。
    女孩子白皙的额际也因为刚才的‘意外’擦撞，浮现出一抹红色。
    周于肆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两个人的动静不大，却还是惹来台上老师的注意，特别是那位从方才上课起灵魂就神游出去的女孩子。
    「沉枝意。」他点名。
    沉枝意浑身一震，咬着脣瓣一隅，缓缓起身，「老师我在。」
    「来，这题答案多少。」数佬的棍敲了敲黑板，上面一串文字题目掺杂着数字。
    「咦？」
    惨了，她刚才完全没在听。
    沉枝意脑袋一片浑沌，数学老师看起来没剩下多少耐心，眼下她就要被训斥之际，一隻节骨嶙峋的手从她眼前一晃而过，一张写着完整公式以及答案的小纸条递到她面前。
    数学老师指着她：「来来来，你上台来写。」
    沉枝意记忆力不差，而且白纸上的计算过程简洁有力，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她可以马上记下纸上的所有内容。
    走上台拿起粉笔，迅速写下解题思路的过程，不用几分鐘，她将粉笔放回沟槽，手心交错拍掉残留的粉笔灰。
    数学老师在旁边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对她笑的特别灿烂，只不过仍然要她下课的时候去办公室找他，这才放她回去座位上。
    回座后，她压低音量，脑袋垂的低低的，「谢谢。」
    周于肆被她怕得要命，嘴里含着烟气的腔调给逗笑，「这题会了吗？」
    闻言，女孩子的眼睫迅速扇了几下，下意识地回答：「不会……」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乖乖去科任教师办公室报到的沉枝意，果不其然被数学老师狠狠训了一顿。
    他教书几十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刚才是谁暗中帮她解题。
    「第一次期末考有信心考九十吗？」数学老师看着她高一时的数学成绩，不禁摇头。
    特别是拿各科成绩去和数学对比，那是一个大相径庭。
    「没有。」沉枝意很诚实道。
    数学老师：「……」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7）

    连续几堂主科课下课，终于迎来午休时光。
    沉枝意挖了口饭，一抬头，看那后座的少年今天中午难得没有趴在桌上睡觉，意兴阑珊的靠在椅子上翻书，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吃过午饭了没。
    「听说你和你们班数佬打赌这一次期中考数学要考九十分？」
    沉枝意咬了一口肉，声音含糊不清的“嗯“了声敷衍。
    「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啊，你其他科不差，就是数学超破。」
    沉枝意并不否认。
    她清楚明白，自己未来若是想要靠着繁星升学，数学成绩势必要提升上来，否则这几年的努力都将化作成灰烬，而这一次也是给她一个机会来鞭策自己。
    姜梨立刻翻他一个白眼，「贺川阳你这种数学更破还敢说话啊？而且我们文组数学能和他们理组的比吗？」
    贺川阳反驳：「这句话有歧视意味，谁说理组数学就一定很好？」
    姜梨无所谓的努了努下巴，「看看你后面，拜託，理组学神誒，数学会不好？」
    还不忘补他1枪：「但凡你有点本事，也不至于1点本事也没有。」
    何澄雪举双手赞成姜梨的话，周于肆週考成绩次次名列前茅，成绩更可以说是直接海放他们班上其他人。
    贺川阳被堵的哑口无言，败阵下来举起双手投降，「那你跟凸秃赌了什么？」
    「放学要留下来补课。」
    「啊？我记得你喜欢的一档综艺节目都是放学后的时段首播吧？这样你来的及？」
    姜梨瞪他一眼，用手肘狠狠撞他的手臂，「你说那什么唱衰的话？我们一一比你这种人厉害多了。」
    沉枝意今天没心情跟他贫，只是埋首吃饭。
    气氛一下子不对劲了起来，三双眼睛望着沉枝意食不语的样子，相互交换眼神，动作一致的停滞在空中。
    这阵子天气不稳定，时不时秋雨就会降临而至，不过至少现在天气是晴朗的。
    下午高二五班有两节体育课。
    想藉着天气不好为理由躲避暖身运动的人不尽其数。
    五班的体育老师是前国家选手，训练起学生的体能毫不手软，上课前就要女生跑操场八百公尺，男生一千六作为暖身。
    班上总共有四十七位同学，老师让他们两两一组互相监督，剩下落单的那一个人则由体育老师特别照顾。
    秋季微风徐徐，树影婆娑，金光繾綣洒落，地面上光影斑驳。
    刚跑完四圈操场的沉枝意坐在树荫底下的小山丘乘凉，一望而下，看着跑道上那略显孤单的身影，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忍心。
    那天在小贩部的事情，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眼看体育老师正在点名，何澄雪见沉枝意还杵在原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走啊，愣着干嘛？」
    「嗯……走吧。」
    望着天空，附近的黑色云朵悄然而至，天边一抹抹黯淡的灰让她感到无奈，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赶上他们的步伐。
    大概只是因为下雨前，空气湿度饱和，人体无法正常调节体温，所以今天的她才会一直感觉沉闷的不对劲吧？沉枝意心想。
    基本暖身结束，由体育老师亲自带操，接着传授一些关于排球的基本常识，讲解完毕之后，体育老师也没有为难他们，让所有人解散自由活动打球去了。
    「沉枝意，你能帮我们计分吗？」男同学见沉枝意一个人坐在场边没事，走过来一问。
    「好。」她向来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何澄雪比较喜欢户外活动，被班上的女生拉去一起打球，而沉枝意则一个人坐在裁判席上，她很专注的看着场上，计分不敢乱计，就怕一有失误造成纷争。
    排球场上的球速飞快，二传拋球递给攻击手，攻击手马上从球场的后方向前助跑，在网子前跳跃而起，手掌对准排球的中心点，瞬间瞄准网子另一方场地的漏洞，毫不犹豫往下扣，力度很是用力，排球过去的速度之快，一瞬间在对手耳边刮起一阵风。
    沉枝意将计分板的牌子往后一翻，忽然有人朝她大吼，大概是打球很费体力，对方的口气不是很好，「喂！你记错边了，是我们得分。」
    她吓的手抖了一下，点头致歉了一下，赶紧把比分调整回来。
    此时，一滴水珠从天而降，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沉枝意抬眼看了眼天空，原本明媚灿烂的晴天，不知何时被厚重的乌云佔据，它无情地挡住所有阳光，周遭的空气开始迷濛上一层忧鬱的灰色。
    彼时，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整片雾濛濛的天空，划破长空的阴霾，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让人战慄。
    大雨尚未落下，这样的天气也没有影响到正在场上挥洒汗水的同学们。
    沉枝意庆幸自己有先看过天气预报，上课前就把雨伞带在身上，如果待会真的突然下起大雨，她也不担心了。
    班际排球比赛即将于第一次期中考后如火如荼的展开，比赛要求班上至少要派出六位同学参加排球比赛，每一个班级的队伍一定要有男生和女生。
    沉枝意运动细胞不太好，自然不会被找去参加比赛。
    一场练习赛结束，体育股长到处找人参加比赛，他的理想状态是找到六位参赛者还有候补，恰好班上有两位同学是排球校队的，也有两个女生是排球社的，再加上体育股长自己也要上场，现在只差一个人组成队伍。
    体育股长视线刚好扫过正在司令台上看书的少年，算盘打在他身上，领着一伙人走向他，将一个人团团围住，气势颇有种诡异的感觉。
    沉枝意的视线被带了过去，为首的男生居然是方才对她怒声喝斥的人。
    「嘿，周同学。」
    周于肆礼貌性的抬头一看，却是一成不变的冷着一张脸。
    几个人平时在班上没有过交流，1是因为这个转学生平时下课不是在睡觉就是看书，二是他气质冷的不行，还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以至于现在几个人相覻，互相交换眼神，有人还小声说了句「要不别找他了……」。
    「我们还差一个人可以组成队伍参加班际比赛，你要不要一起打班际？」体育股长虽然愁队伍组不成，碍于面子，硬着头皮也要说服他。
    「我不参加。」
    少年的嗓音极其冷淡，口吻不容别人置喙，不给别人一丝冀望，深邃幽黑的眼眸深的让人摸不清他最深处的情绪，却可以感受到他浑身的漠然。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似乎也不知道少年会如此的不赏面子。
    「你也稍微考虑一下吧……」在场不知道是谁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刚才说的话有很难懂吗？」他的情绪毫无波澜，而这一句话也相当于给所有人下了逐客令。
    周于肆的态度不算客气，一是他不喜欢一群人围着他转，二是他们已经踩到他的底线。
    他喜欢一开始就把话说的直接，不让别人对他留下任何冀望和希望，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
    然而，他并不想对他的态度做多馀的解释。
    体育股长脸色铁青，拿着球就往少年的胸口猛地压上去，周于肆仍然无动于衷，终是让他恼羞成怒，「我在青阳一中那里的朋友听说过你，听说你啊，没朋友，很孤僻来着。」
    「如今他说的还真的是，啊，应该怎么说你？」
    「边缘人？」
    他一说完，几个站在体育股长那一线的人纷纷露出蔑笑，嘲笑声此起彼落。
    「班级活动都不愿意参加，你也配说是高二五班的一份子？」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8）

    周于肆一手插着口袋，冷笑了一声，从上看下，他的眼神颇有浓浓不屑的意味。
    面对这种人，他向来不会浪费口舌和他浪费时间。
    此时，已经在气头上的体育股长觉得他在挑衅自己，打从骨子里就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你他妈———」
    体育股长握起拳头，在其他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朝少年的脸上挥过去，拳头近在眼前，少年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幸好体育老师及时注意到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立刻举起掛在脖子上的哨子。
    哨声吹响之际，淅淅沥沥的雨在眾人没有防备之下，雨水如同无数银色细丝豪无节奏的绚丽奔放。
    水滴随着重力狠狠撞击地面，在大大小小的水漥上溅起了水花，雷电交织，在黑暗中闪了又闪，大雨随之没有节制的倾洩而下，一眾学生有人惊声尖叫，大家开始在大雨中奔跑，穿梭在雨幕之中。
    无论是刚才凑近看热闹的，还是当事人，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四散到各处躲雨。
    沉枝意撑着伞将何澄雪护送至可以躲雨得地方，两个人走到屋簷底下，沉枝意却没有收起伞。
    「誒，沉枝意你要去哪———」
    留给她的，是自家闺蜜撑着伞背对自己瀟洒走回雨中的背影。
    沉枝意踏过大大小小的水漥，踩过无数水坑，溅起的污水像是水墨一样泼贱在她纯白色的袜子上。
    周于肆不像其他人着急于躲避大雨的亲临，雾濛的天，宛如一隻无声的野兽将他无声无息的吞没，自始自终他都是一个人。
    也是这个时候，一把黑色的伞突兀的佔据了他的视线，直到那把黑色的雨伞缓缓升起，方才被雨伞边缘阻碍的视线终于清晰可见。
    少年那漆黑的眸子深深一沉。
    「周于肆，你……」沉枝意闭了闭眼，又吸了口气。
    「你是傻子吗？」
    这声傻子，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她在自怨自艾。
    看见他刚才跟别人起衝突，却一声不吭的样子，沉枝意就不禁联想到自己。
    周于肆心脏骤然一紧。
    「都要被人打了，你就不能躲一下吗？」老实说，沉枝意有点生气，但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
    这一刻，少女的生气蓬勃，重新点燃了他原本贫瘠荒芜的灵魂，他那犹如灰白色的世界，重新染上了这个世界的色彩。
    下课后，周于肆和体育股长的事情终究是传到班导耳里，两个人一起被传唤过去。
    「陈元，现在站在这里被我骂你有比较高兴吗？」孟诗瑾的音量不大，可是却很有威严。
    她知道陈元这傢伙，这孩子就是典型的那种眼高于顶，仗着成绩好就为所欲为的类型。
    方才体育老师那边得知体育课时两个人发生衝突的事情，她其实并没有想特别偏颇谁，但由于班际比赛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周于肆拒绝参与这件事情无可厚非，陈元先动手就是不对。
    「老师，为什么只有我被骂？」陈元觉得很不公平，「我只是想要凝聚班上所有人的团结而已。」
    「他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为班上尽一份心力。」他的语气满是怨懟。
    孟诗瑾捏了捏眉心，「你想为班上尽一份心力我觉得很好，但不应该是用强迫别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更不应该使用暴力。」
    她对陈元打死不认错的态度又是感到气愤：「陈元，你必须向周同学道歉。」
    陈元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跟站在一旁的少年道歉：「对不起。」
    「欸，你这种道歉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耶。」
    忽然一阵安静，大家全部朝声音来源看去。
    「贺川阳，你瞎凑什么热闹啦。」
    孟诗瑾才注意到教师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不是他们班上的学生。
    「不是啊，你没看到刚才那个人翻着白眼跟别人道歉喔？这样的道歉谁会接受啊。」贺川阳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往陈元脸上搧一巴掌，他脸色惨白，觉得很丢脸。
    「欸不是啊姜梨，你看……」女孩没有理他，就是抓着他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
    「老师，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只是来交作业的，交完就要走了。」姜梨伸手摀住贺川阳的嘴。
    「姜梨，你们把作业放在那一边的柜子上就好，谢谢。」孟诗瑾见到是她高二一班的学生，面对他们的行为也没多做苛责，「放好就离开。」
    「好的。」他们将作业放整齐后，就要离开。
    「你……」贺川阳经过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但又被姜梨阻挡，她忍不住骂道：「贺川阳，你有病是不是？」
    于是贺川阳连人带滚的被姜梨拖出现场。
    这一场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甚至有越下越猖狂的意思，校门口小溪氾滥，泥土带着碎石，泥石滚滚，保健室里隔着窗户，还能听见东北风呼啸，刮过天际的咆哮。
    沉枝意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来到保健室，这可不是什么好徵兆，虽然出事的人不是她就是了。
    体育课结束后，少年换下一身淋湿的体育服，重新换上平日穿着的制服，柔白的浅色灯光照映在身上，让他端着几分好学生的清雋，整个人从头到脚乾净清爽，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样子。
    唯独令人感到诧异的是他嘴角旁的伤口，那是被指甲划过去所產生的浅浅的血痕，而陈元的指甲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拿着棉籤，按照保健室阿姨的话，沾取一点碘酒替他消毒伤口。
    「会痛吗？」她俯身，动作轻柔的来回将药抹在伤口上。
    「……」
    周于肆英挺的眉紧蹙，薄凉的脣抿着，盛气逼人的少年此刻却有些侷促不安和窘迫。
    太近了。
    他又一声不吭，沉枝意直接将棉籤辗过伤口。
    「嘶……」
    「知道痛了吧？会痛就说，我又不会笑你。」她以为男孩子是因为面子关係才忍着什么都不说。
    「不是，我……」周于肆脣瓣翕动，本能的攥住女孩子拿着棉花棒的那隻手，尚未说出话来，保健室的门猛然被人拉开。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只不过沉枝意反应大得多，她吓得像是触电一般，从少年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
    沉枝意看向门外，直起身子，顺便将棉花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掩盖似的咳了咳声：「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者都是她的好朋友们，体育课的事情何澄雪也看在眼底，不小心经过导师办公室的贺川阳和姜梨就像好奇宝宝一样，逮到何澄雪就问，他们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几个人倒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异状。
    贺川阳一进来，朝周于肆竖起他的大拇指，「兄弟，这件事你完全没错，况且你本来就有权力可以拒绝哎。」
    「不过你放心，如果之后陈元那些狐群狗党来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头！」
    姜梨难得赞同他说的话，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陈元很过分，不想要就不想要，为什么一定要说“我考虑一下？“」
    周于肆神情淡然，好像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不需要为了迎合谁而做出改变。
    收拾药瓶的沉枝意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整理的动作在听见这句话停顿了一下。
    何澄雪却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别想太多。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9）

    沉枝意将教师日志送回教务处后，撑着伞走到校门口附近，随后收到手机传来的一则讯息通知。
    她左顾右盼，这会儿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学校里除了要留下来准备晚自习的高三学生们，其他年级的学生所剩无几。
    沉枝意折返回去，走到可以躲雨的学校中庭。
    @大眾脸沉淮：还在学校？
    @相枝相守，意心一意：要走去公车站搭公车了。
    @大眾脸沉淮：你自己一个人？算了，你先站着别动，我开车去接你。
    @相枝相守，意心一意：喔。今天难不成下的是红雨？（惊讶）
    @大眾脸沉淮：……别得寸进尺啊。
    沉枝意回传一个傻瓜贴图给他，而沉淮没再回覆，大概是在专心开车。
    利用时间，她从书包里拿出轻便携带的英文单字书开始默背，嘴巴念念有词。
    大雨滂沱，耳边尽是落雨奏响的狂野变奏曲，她将蓝芽耳机塞进耳朵，隔绝雨声，挑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歌开始播放。
    后方的脚步声被雨声和歌声给淹没，导致沉枝意浑然不觉有人的靠近，直到她左侧的脸颊抵上一抹带有水珠的冰凉。
    她站在柱子旁边，接触到饮料瓶身的瞬间，身子震了一下。
    沉枝意旋过身，少年则俯视着她，她握着草莓多多的手指蜷缩在瓶身上。
    她彷彿能感受到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耳朵的蓝芽耳机犹如自动开啟了静音模式，还能听见自己心脏的鼓躁，连雨滴降落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两人在这静謐而漫长的对视，又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
    「沉枝意。」
    这种时候，两个人倒是意外的很同步。
    「你先说。」
    「你先说。」
    「好。」
    「好，你……」
    沉枝意忍不住举起手，手心摊在少年面前，阻止他接着说，低声咕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隻鸚鵡在对话呢……」
    旁边的另一隻鸚鵡：「……」
    短暂的一阵沉默，她摘下另一隻耳朵里塞着的耳机，雨声清晰地再一次放大，却没有扰乱她的思绪，望着他的眼神很是坚定，还炽热。
    「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很好。」
    「不要听陈元乱讲，你不是边缘人。」
    「你有朋友的，就是我。」
    沉枝意讲得很慢，字字句句坚定，都在强调自己已经把他划分为自己的人。
    少年敛下眼睫，凝着女孩子，心中有什么流淌而过，一直以来沉积在心里的一块凹陷空缺，在这一刻弥补了起来。
    说完这些看似有些自大的话，沉枝意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不敢面对少年此刻的表情。
    直到一辆黑色轿车从校门口呼啸而过，车子的轮胎滑经地面，捲起了一阵浪花，最终停驶而下。
    沉枝意认出来那一辆车是沉淮的车。
    她用食指比着车子的方向，「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我先走了啊。」
    「掰掰，我们……下礼拜一见。」她挥了挥手，向外打开了雨伞。
    「嗯。」
    细水虽然长流，但经久不息，仍是滋润出了1整片绿洲，是凉的，也炙热。
    「谢谢你，沉枝意。」
    声音顺着女孩子走进雨中的背影融进沁冷的温度，周于肆收回目光，就在即将把雨伞从书包一侧抽出来的时候，本该上车的人却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迅速折返回来，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周于肆：「……」
    他摸到雨伞的手訕訕放下。
    「你有带伞吧？」
    少年被她这么一问，俊容罕见的闪过一丝慌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他脸不红心不喘的，从嘴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坏了。」
    「坏了？」沉枝意倒吸了一口气。
    哇，那不就幸好她有回来问他？而且，如果她没问，他打算怎么回家？叫车？淋雨？
    脑袋里被一堆疑问塞的满满，再一次冷静下来的时候，邀请的话已经从她口中脱口而出。
    「今天我哥来接我，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搭个便车？」
    周于肆没拒绝，接过少女手上拿着的伞，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上车后，沉枝意粗略的解释了一下经过，沉淮才慢慢起驶汽车，扬长而去。
    一双瑞凤眼透过车内后视镜时不时上下打量和自家妹妹一起坐在汽车后座的少年。
    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而且似成相识。
    「你……是不是有个姊姊？」沉淮开着车，趁着现在红灯停车，他才开口询问。
    沉枝意也像好奇宝宝一样，满怀着真诚与好奇心看着他。
    「嗯，有一个姊姊。」
    沉淮瞇了瞇眼，心中猜测的答案似乎愈加的鲜明，「难怪我觉得你很眼熟，你的姊姊是不是叫———」
    「哥，你这话上次也对贺川阳说过。」沉枝意挑眉，外侧着头，向外摊了摊手。
    「是吗？」沉淮摸了摸下巴，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方向盘，「没事，我回去再确认便是。」
    沉枝意摇摇头，不知道沉淮又在嘀咕什么。
    「周同学，你别放在心上啊，我哥很常觉得谁像谁，但其实根本就不像。」说完，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难得也有主动回应的时候，「其实，我也觉得你哥有些眼熟。」
    此话一出，沉家两兄妹同时一愣。
    少年又接着说：「只是好像跟我记忆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沉枝意一听他的解释，双手环胸，耸了耸肩膀，脸上表情很是不以为意。
    「没事，我哥大眾脸，你会认错也是难免。」
    听着自家妹妹无差别攻击的沉淮：「……」
    从朝阳高中搭公车回到沉家约莫需要花费十五至二十分鐘的时间，开车的话，只要没有碰上上下班的尖峰时刻，基本上回家路上畅通无阻。
    沉枝意在停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才开口问道：「周同学，你住在江煦苑啊？」
    江煦苑是朝阳市屋龄最年轻的一座小型社区，住户不多，环境清幽，平时说话大声点都有可能会被误会是在吵架。
    「嗯。」再经过一个路口，即将抵达沉枝意口中的江煦苑。
    沉淮将车子暂时临停江煦苑的大门口，周于肆下车后，车子重新驶动，过了几分鐘，沉淮已经将车子驶入家里的地下停车库。
    原来他们住这么近啊。
    进入地下室以后的光线慢慢地变的昏暗，沉枝意从手机萤幕中抬头。
    手机萤幕还停留在聊天室的对话框，她刚刚敲下了几个字，最终没有按下送出。
    ?
    自从各科老师宣布週考日期以后，每天都有不同科的考试等着他们，早自习的时间所有同学们几乎皆埋首于书本。
    沉枝意也不例外，她一手撑着头，摊开数学习题，嘴里念念有词。
    旁边的正在假寐的少年，悄然睁开了眼，刚睡醒的发丝稍微凌乱，他模仿着对方的动作，侧身看着对方，神情倦懒，模样恍然有种晨间刚起床的散漫。
    「直角三角形abc，如右图，d在线ab上且线ad为角abc的角平分线，已知线ab为3，线bd为2，求线ac为多少？」
    白纸上的公式被她写的密密麻麻，感觉刚才所学的知识全部都打结在一起。
    女孩子很认真，浑然不觉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所以，答案是———」
    「你这里公式写错了。」
    沉枝意握着笔的手一用力，自动铅笔的笔芯狠狠摁在纸上，留下残骸还有深色黑点。
    绷紧的肩膀忽然放松，落寞的像隻刚才落水的小狗，本来以为她算出了正解，结果却不是。
    有点挫败。
    「你不是在睡觉吗？」
    「刚醒。」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鐘，你不继续睡吗？」她拿起橡皮擦，擦掉白纸上的字跡。
    「不睡了，你的笔给我。」
    「啥？」沉枝意下意识回应，拿起笔。
    周于肆伸手略过她身前，从她手上抽走自动铅笔，食指不经意地擦过少女指尖的皮肤。
    沉枝意被他手的冰冷吓了一跳。
    「啊，你手好冰。」
    没想太多，她温热的手覆上他的额，问道：「你是感冒了吗？」
    最近天气转凉，加上课业变重，班上有些人的免疫力大大降低，因为生病戴上口罩的人还是挺多的。
    周于肆定定的看她，眼底眸光微转，「不是。」
    沉枝意瞧他耳朵都红了，还嘴硬。

 Chapter01 与君初相识（10）

    她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最近天气转凉，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女孩子一脸认真，让他忍不住莞尔。
    「好。」
    沉枝意一心扑在数学题目上，鹅黄色的日光温柔地裹在他女孩子身上，少年的目光贪婪的在女孩子身上挪不开，忽然有一种想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的衝动。
    他搁在桌沿的手动了动，最后只是重新拿起放在课本上的笔。
    「啊？你要教我呀？」沉枝意有点懵。
    毕竟她知道她的同桌是典型的不爱管事、不嫌事大的那种人。
    「听不听？」
    虽然在学神眼皮子底下学习多少是有些压力山大，但既然他都这么开口了，她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囉。
    「噢，不听白不听。」沉枝意嘿嘿笑了两声。
    少年刻意压低音量讲题的嗓音在教室里都是翻书的声音里显得突出。
    「这题运用的是倍半角公式，我们要先求角bad的tanθ你这一步求出的答案是对的，得出的答案是2/3，接着去求三角形abd的cosθ，是为3/根号13。」
    「然后利用cos二倍半角公式2cos平方θ减掉1，再代入cosθ的值，就可以求出线段ac是多少。」
    「你的观念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因为你的二倍半角公式没有记熟，所以才会出现计算错误。」
    外面阳光稀碎，风吹进秋日的凉意，连同少年的声音一同捎进耳朵里，清冽的声线此刻揉进了不知多少的蜜，浸化女孩子原本快要失去信心的勇气。
    沉枝意听的认真，目光就没离开过计算纸上，同桌的解题思路清晰，字跡工整，看着让人感觉很舒服。
    本来她还害怕这位学神会觉得她不会这道题很蠢很笨，结果对方不仅没有嘲笑她，也没有露出任何一丁点的不耐烦。
    没有谩骂、没有烦躁，这多少让她对数学生出了一点自信心。
    但沉枝意也没想到周于肆会那么尽责。
    他给她找了另外几题练习题，说是让她再多接触这种类型的题目，沉枝意写了几题，遇到不会的、不懂的就问他。
    周于肆把过程尽量讲解的平易近人，但又能够深入知识的核心，用简单的几句把内容补充的滴水不漏，解法没有太多的弯绕，让沉枝意并不需要花太多脑筋去思考。
    小姑娘本质聪慧，基本上一点就通，还能够举一反三，不用多长时间，沉枝意渐渐地对这种类型的题目熟了起来，只要碰上需要用到二倍半角公式的题目，公式也能够写的行云流水。
    写完最后一道习题，沉枝意放下笔，然后将写在纸上的每一道题的解题过程递给同桌。
    周于肆指节修长，掌心很大，指节轻弯拿起鲜艳红色的水性笔开始修改。
    沉枝意方才为了专心听讲解，位置坐更靠近了少年一点，她轻轻地一抬眸，男孩子专注批改的模样映入眼帘。
    她知道他长的俊，但从不知道男孩子的皮肤原来能够这么细腻。
    校服一如往常的将他的身体包裹的掩实，最后一颗钮扣整齐的系在领口，少年喉结上下滚动，脣瓣一张一合，正在确认她纸上写的公式是否都正确。
    两人距离相近，沉枝意还发现少年嘴角两侧有个不深不浅的小巧梨涡。
    鬼使神差之际，她伸出手———
    「沉枝意，你在做什么？」
    沉枝意的手在即将触碰到他之际，瞬间把手举在空中，迅速切换方向，将双手贴在桌缘，视线落在白纸上1个又一个的红勾上。
    「哇，全对……」她有些难为情的呵呵几声，「都、都是周同学教的好……」
    沉枝意小心翼翼的覻他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确认自己刚才的举止有没有让他感觉不舒服。
    当她这么想的同时，发顶上传来一股温热，对方的一手大掌轻轻覆盖在上。
    气氛一时之间就变的微妙了起来。
    少女一双眼眸倏地放大，晨光透的她面颊染上一层霞色。
    触碰到少女细软的毛发时，周于肆竟然反射性地就想多揉几把，就好像正在顺一隻黄褐色斑纹小猫咪的毛茸茸一样。
    「嗯，你做的很好。」
    正好早自习结束的鐘声敲响，打破两人之间的一瞬寧静，沉枝意揉了揉燥热的耳朵，飞快地抽回被少年压在手下的题本还有计算纸，然后还是保持礼貌的向周于肆道了声谢谢。
    见女孩子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张的动作还不小心让放在上面的红笔滚落在地。
    周于肆见证这一系列的经过，忍不住勾了勾脣。
    「佳艾，你不是还要去教务处拿教学日志吗？再不走，上课鐘就要响了喔。」
    站在不远处的林佳艾将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数纳进眼里。
    「知道了，走吧。」文静的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恬淡。
    临走前，她不忘再次往教室角落一隅看去，但男孩面色早已恢復如初，而他旁坐的女孩子正和朋友聊天聊的起劲。
    「啊，知纯，我们待会去一趟小贩部吧。」
    「我口渴了。」
    「好啊，咦？佳艾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抠破皮了？」
    林佳艾缩了缩手，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没事。」
    时间临近高二的第一次期中考，沉枝意真的为了数学成绩拼了老命，中午午休时间和何澄雪他们几个人组成读书会，相约午时一起在图书馆里读书。
    只不过，四人行这一次变成了五人组。
    也算是沉枝意的意料之外。
    自从体育课的事情被贺川阳撞见以后，他那骨子里天生的正气还有社牛症，已经自动把周于肆加入自己的好友行列。
    少年本人似乎不怎么反感，反而很快融入，现在甚至还担纲起他们几个人的免费家教。
    「日阳」图书馆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建筑，馆内藏书千百种，进出採取自动化模式，只需要一张学生证或访客证就可以自由进出。
    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落地窗设计是主要视觉效果，窗边设有几组自习座位，馆场中央还有一个s型学习角的设计，提供朝一高的学生良好舒适的学习环境。
    图书馆分为上下两层，地板使用胡桃木材，楼梯是採用简约的黑钢亮面玻璃来撑起楼梯两侧扶手，阶梯穿梭在几顶樑柱中间，将一楼和二楼的区域相隔分开来，也是增添了不少低调奢华的韵味。
    日中，窗外一片蓝天白云，和煦的太阳拨开层层薄纱，阳光洒在一排桌椅上，斜过沉枝意的摊开的书本，烫在她的手背，就像暖暖包似的，很暖和。
    周于肆坐在她斜前方的位置，手上拿着纯白色的自动铅笔，只动手不动嘴的写着题目。
    贺川阳拿着数学题目要问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沉枝意扫了眼他题本上圈起来的问题，刚好是她会的题型，所以反倒是她当起数学小老师来了。
    「这题你要先把sinθ和cosθ设成a,b，所以式子可以写成3a平方减掉ab减掉2b平方等于0。」
    「……最后化简，就会变成a等于b或3a等于负2b，tanθ等于1这个答案不符，所以tanθ等于负2/3，最后把这个值带入二倍半角公式就可以了。」
    周于肆刚写完一道题，刚抬眼，只见对面的女孩子很认真的在教学，拿着笔在计算纸上写写画画。
    她今天没有绑头发，一小束浅色的头发好巧不巧披散在纸张上面，少女随手将它们掠到后面去，接着不受影响的继续讲解。
    贺川阳也觉着她这样不是很方便，将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摘了下来，递给她，「给，姜梨这会儿应该用不到。」
    「哎唷，还挺细心的嘛。」她用手肘曖昧的撞了撞他，随后盘起背后一束亮丽的秀发，动作俐落的绑了一个简单的低马尾，露出她纤细白皙的颈子，接着继续跟他解释题目。
    周于肆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垂眸，目光浅淡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1）

    期中考如期而至，考试时每个人在教室里奋笔疾书，考完最后1科，大家都明显放松了下来。
    何澄雪在群组发起了投票，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沉枝意投了「要去」一票，时常在群组里潜水，不发声的少年也难得投了「要去」一票。
    晚餐行组织完成，一行人决定去吃学校附近最近很火的火锅，据说是以前朝阳高中毕业的校友开的店，所以拿出朝一高的学生证还能拿到折扣。
    出发去餐厅之前，沉枝意和何澄雪还得留在学校将美术工作做个收尾。
    「雪，你可以先跟梨子他们一起先去餐厅的，这里我来就好了。」
    何澄雪轻轻拍掉她伸出来的手，「我都答应你要一起完成这份工作了，怎么可以只让你来？」
    她拿着笔刷，蘸了点顏料，往白色的纸板上一刷，「你啊，遇到这种事情可以跟我们说的，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
    「虽然你没说，但从你答应林佳艾做美工这件事情，我就大概猜到了。」
    「又让你担心了……」沉枝意用指甲抠了抠挤满顏料的调色盘。
    无法拒绝别人的坏毛病，一直是她心里跨不出去的那道坎。
    是缺陷、是梦魘。
    因为害怕引发衝突，因为害怕再一次受到伤害……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在一个情绪的矛盾里。
    她苦笑。
    沉枝意忽然觉得，自己的善良好虚偽啊。
    「不只有我，大家都很关心你哦。」何澄雪抬了抬肩膀，示意她看教室外面。
    「你们……」
    贺川阳火速放下书包，姜梨也收起手机，两个人同时捲起袖子走过来，「有没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
    「欸不过这样我们会不会被说是一班的叛徒啊？」贺川阳问道。
    姜梨实在是受不了贺川阳这大直男思维，双手叉腰，「你是到底要不要过来帮忙？」
    「是是是，您脾气可真急。」他说着，却还是很听姜梨的话，替他们把旗帜稳稳的压在地上。
    「废话，你见过不带刺的玫瑰吗？」姜梨抹了一把顏料在他脸上。
    「欸！待会洗不掉怎么办啦！」贺川阳哀嚎。
    两人拌着嘴，贺川阳手一松，一阵强劲的风吹进教室，猝不及防下旗帜的一角被风吹起，边角的布差一点摺叠覆盖在尚未乾涸的区块。
    沉枝意见状立刻伸手去替补，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两隻手交叠在一起。
    何澄雪扶额，差点没晕过去，立刻把两位闹事的拽过去一边臭骂一顿。
    沉枝意抬眼，周于肆缓慢地掀起眼皮，两人蹲在地上，视线交匯。
    「我也来帮忙。」
    她微笑，面露感谢，「谢谢。」
    有帮手来帮忙之后，收尾工作的进度迅速，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分工收拾变的一团乱的教室，待清洁打扫乾净之后眾人才一起离开学校。
    傍晚时分，天空沉浮橘黄朵朵，暖阳色调晕染着山沿的背脊线，太阳浮载在天际的边缘，随时就会落幕。
    碎金蝶彩点缀落影，多彩瞬息万变，日影像浓墨一般坠在大地上，多了沉静，少了纷扰。
    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路边的摊贩有的正在为营业开店做准备。
    三个女孩子挽手走在一起，书包上的同款掛件轻盈的甩出细碎的铃声，两个男孩子走在她们后边。
    贺川阳抚着下巴，佯装思考，勾搭上少年的肩，俏皮道，「哎呀，阿肆我们要不要也……」
    周于肆挑眉，倒不是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而是……
    阿肆？
    贺川阳本来就是开个玩笑，少年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以为他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他反感，「哎，你是不是不喜欢———」
    岂料，少年语气很是认真，甚至很配合他弯身蹲低了点，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搭肩可以，挽手不行。」
    「噗。」贺川阳没忍住笑了出来，「兄弟，原来你刚才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周于肆十几年来的人生里，几乎没有过同性朋友，更不用说异性，总结来说，是连个「朋友」的影子都见不到。
    最后只用鼻腔应了声，「嗯。」
    这下彻底颠覆贺川阳对周于肆的看法，他不可否认之前对他的印象就是高冷、不爱说话，没想到本人居然有这么可爱又真诚的一面。
    贺川阳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沉枝意会被他吸引了。
    「哎唷，你很口爱捏。」
    周于肆：「……」
    他会习惯的。
    「喂！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啊！」何澄雪的头从火锅店的自动门探出来，美丽张扬的面容一脸写着‘你们又再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这间店有用餐时间限制，再不过来就放生你们。」
    「欸！跟店员说有五位啦！」说罢，贺川阳拉着周于肆衝进店里，何澄雪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入座。
    这间新营运的火锅店虽然卖的是中式火锅，店面装潢却走一个浪漫復古的美式风格，顏色有绿有咖，以焦糖色作为主轴，立志打造一个充满电影氛围感的小店。
    五个人被安排坐沙发去，座位宽敞，三个女孩坐在一排也不显拥挤。
    「我看网路上评价说，除了必吃的火锅，一定还要再加点椒麻牛葱花饭，这好像是他们的招牌。」
    「是喔，拿我也要来一份！」姜梨早在考完试的那一刻起被飢饿感佔得满满。
    「加一。」沉枝意喊着，在点餐单上划下正字，「周同学呢？你要吗？」
    「点餐单能给我一下吗？」
    「哦，好呀。」
    点餐单再一次传回她手上的时候，看着柚子柠檬磅蛋糕旁边画着的一条红线，忍不住莞尔一笑。
    是了，就是甜食爱好者无误了。
    点完餐，几个人凑在一起聊天聊到没边，顺便还讨论了一下这一次的段考考题。
    沉枝意这一次主要就是担心她的数学，「周同学，请问你第二大题的选择，第一题你选什么？」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说，好吗？」
    周于肆忍俊不禁，配合她，「好。」
    「一、二、三———」
    「a。」
    「c。」
    沉枝意：「……」
    贺川阳笑的人仰马翻，沉枝意不死心，又再问了一题，结果仍然是不一样的答案。
    最后是点的餐从上来了，才结束对沉枝意来说特级悲惨的话题。
    何澄雪制止大家动筷子的动作，「等等，手机先吃。」
    语落，其他人纷纷拿出手机，等着转发何澄雪的限时动态。
    贺川阳按下转发键前夕，赫然发现周于肆没有动作，也没拿出手机，他停下了动作问道。
    「阿肆，你要follow我的ig吗？」
    「我没办帐号。」他如实以报。
    「那你现在要不要办一个，现成的粉丝四个喔。」对面的三个女孩子点点头，表示随时做好准备按下追踪。
    周于肆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app下载。
    热腾腾的帐号办好后，虽然帐号是个乱码，但四个人还是立刻按下了追踪键，不久，粉丝新增出四个人。
    私讯也马上收到了一条消息，女孩子的头像是两隻猫咪蹭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样子。
    @yyyyyi__205:（贴图）
    周于肆扫了眼她的帐号，修改了自己的以后，才点进去回覆。
    @si_120:（贴图）
    沉枝意看他，周于肆也看她，相视一笑。
    最后，何澄雪重新发了一篇带有周于肆帐号tag的限时动态，后面收到一连串的私讯，都在好奇那新增的帐号是谁的，因为那帐号没有头贴、没有名字，让大家更好奇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手机吃饱后，眾人的肚子也早已飢肠轆轆，各个摩拳擦掌，想着第一口要先吃哪一样。
    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晚餐时间店里人声鼎沸，热闹喧腾，时不时有杯壁碰撞的清脆声响，旁边一桌还有人高歌一首生日快乐，庆祝友人生日。
    火锅店里还有buffet吧台，几个学生把「不把肚皮撑破怎么行？」的概念执行的彻底，藉以抚慰被段考摧残后的心理。
    沉枝意选择怒吃三支甜筒冰淇淋，来安慰自己的快乐星期五。
    一行人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时间不早了。
    何澄雪家有门禁，与他们匆匆道别，贺川阳和姜梨随后也一併告别，剩下沉枝意和周于肆两个人。
    静謐的晚间和火锅店里的喧嚣划开一道结界，街道两旁店家林立，偶尔几个路人快闪而过，远处是被耸立建筑隐约挡住的霓虹闪烁。
    沉枝意和周于肆两人无声的对看，最后女孩子眼角眉梢笑意蔓延，侧着脑袋，扎起的马尾顺着重心向下坠落。
    她霸气开口。
    「周同学，我送你回家呀。」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2）

    夜色融融，弯月高掛天际，月影穿越树枝叶片落在苍穹之地，夜晚街上华灯三千，人车川流不息。
    沉枝意和周于肆一前一后走着，两人相隔距离不远。
    他们俩住得近，从店里附近的公车站走路回家大概二十分鐘，沉枝意方才晚餐吃的饱，现在还有点胀气，于是就向少年提议可以一起走路回家，顺便消食。
    周于肆也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大晚上的不太安全，于是答应下来。
    人行道的旁边就是一条大马路，时间接近下班下课的尖峰，路上车子不少。
    少年的声音就像晚风一样，刮过她的耳畔。
    「沉枝意，你走里面。」
    树上扶疏的叶片随风飘落，路灯底下黄白暖光漫漶，街面映着一高一低的影子，满地斑驳的光影，光线裹着男孩子的肩膀，给他增添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他动作轻柔的扯过她，让她走在内侧，沉枝意看着前面拽住她的手腕的少年，微凉的空气揉碎了夜光，她的手是烫的，脸也在发烫。
    「哦。」她低下头，拉了拉书包，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一字排开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映照整段平直的街道，沉枝意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小碎石，周于肆单手拢了拢肩上的黑色书包。
    两个人并肩走着，身影被光线拉的可长了。
    附近的住宅区静謐，只能偶尔听见几家住户小孩子传出来的嬉闹声，几隻流浪猫轻着脚步爬上了附近的矮墙，趴在上面懒散地朝他们喵了几声，一副随时可以入睡的样子。
    人行道不宽，刚好只能容纳两个人，来车驶过车道，开着大灯经过他们旁边时，他们彼此的手臂便会亲密地蹭在一起，石板上的影子错位般的交叠，看上去就像是两人偷偷偷摸摸的牵着手。
    这个想法横空出世的瞬间，她紧张的捏了捏手心。
    路程大概十几分鐘过来，沉枝意滔滔不绝，一路上，也理所当然的问到了他的生日、血型、身高……
    「礼尚往来，我也说说我的，我生日呢是……」
    「二月五号。」
    沉枝意眨了眨眼，有些狐疑，「你怎么知道？」
    「猜的。」
    「对喔，你知道我的帐号———」
    霎那，不远处的一台机车打开近光灯照在他们身上，沉枝意被光束刺了刺眼睛，下意识抬起手来挡。
    驾驶大概是新手上路，直线骑的不稳，歪歪扭扭的，对方摇摇欲坠。
    谁知，车身会忽然重心倾斜。
    而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少年说时迟那时快，揽过沉枝意的臂膀，他单臂直挺扶墙，另外一隻手轻柔地握住女孩子的后脑勺，往自己的胸口处轻摁，画面可见的是他将少女抱在怀中。
    少男少女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的很近，沉枝意甚至能嗅到少年身上乾净再带点苦涩的木质香，或许还沾了点方才吃麻辣火锅的气味，酥酥麻麻的，像是电流一样从她全身窜流而过。
    机车从他们身后疾风驶过，沉枝意才缓慢地从他怀中扬起头，凝视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仅仅一瞬，却是被对方牢牢地锁定住了。
    夜幕沉临，远方无尽的山峦，一道流星惊喜的划了进去。
    最后在少年的眼底碎成整片星芒，繁星点点，璀璨如星海。
    少年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松开她的手，退了一步保持适当的距离，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刚才突发的小插曲。
    「没事吧？」
    沉枝意摇摇头：「我没事。」
    再经过一个街口，沉枝意指向前方几十米处的高耸建筑，「我家到了。」
    「晚上天气凉，你赶快进去吧。」
    她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警卫室的灯光微微洩出一片，沉枝意原路折返，只见周于肆还杵在偏暗那片无光的大门前。
    女孩子踩在阶梯上，同少年平视，双手拉拢着背包肩带，踌躇着应该如何开口。
    「周于肆。」
    「嗯？」
    「啊，没什么，就是刚才忘了跟你说声晚安。」沉枝意握着拳头抵在脣上，「然后，你回家小心，到家了传讯息跟我说一声。」
    沉枝意说完有些后悔，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太过踰矩，听着曖昧，她摆了摆手想解释，「我、我就是关心你……」
    得，越描越黑了。
    周于肆单手抓着书包背带，低头笑了出声。
    沉枝意愣愣的看着他，当他又抬头时，眉梢轻挑，嘴角笑意不减，一点没有平时在学校那样子的清冷疏离，「我知道了，你赶快进去吧。」
    「晚安。」
    他对她很好，所以，她愿意对他更好。
    与周于肆分开，沉枝意拿出放在兜里的一串钥匙，家里的社区是楼中楼的设计，一户二层总共两户，沉枝意踏着阶梯走上三楼。
    一眼望去，对面人家似乎还没有搬进来，外面的公共区域倒是摆放了几个纸箱子。
    沉枝意没多想，拿着钥匙打开了自家的大门，随即将门闔上，隔绝外面的一切。
    家里黑漆漆的一片，母亲还在外为工作奔波，沉淮则又回去住在位于青阳市的宿舍，星期五的晚上显的她有些寂寞。
    洗完澡，打开浴室的门热气蒸腾，灰白色的烟气向外四散在冰凉的空气中，换上一身的酷洛米毛绒睡衣，吹乾头发，随后舒服地窝在被窝里接通视讯。
    週五，又甫考完期中考，几个女孩子偶尔会像现在这样打开视讯，想做什么做什么，毫无负担。
    『喂，沉枝意你叛徒，星期五耶，那么早睡干嘛？』镜头的另一边是何澄雪，她似乎也刚洗完澡，戴着星黛露的发箍，靠在床头举着手机。
    「没有，还没要睡呢，我睡不太着。」
    『睡不着？那我讲故事给你听吧？』
    「才不要，你每一次都讲同一个故事，我都听腻了。」
    姜梨则戴上度数不深的眼镜，坐在书桌架起手机，一边乔镜头，『哎，你们说你们的，我要去点宵夜。』
    『谁能知道我今天晚上吃那么多，现在又饿了。』
    『果然漂亮不能当饭吃。』
    何澄雪嘖了声，笑骂她要不要脸，随便又聊了几句，沉枝意的手机传来一则讯息通知，往下一滑，是周于肆跟她道了声晚安。
    沉枝意揉了揉耳朵，没忍住的嘴角绽放笑意，不知不觉盯着那条讯息看了好久，都快把手机看穿了。
    直到电话另一头谈到什么「……牛奶。」。
    沉枝意幻境中的泡泡好像稀里糊涂的一个个被人戳破。
    『11？你还好吗？』
    「喔，没事……我在听呢。」
    『你没喝吧？』她们都知道沉枝意喝纯牛奶会过敏，害怕她因为不敢拒绝，还是把它喝了。
    半餉，沉枝意才把牛奶和林佳艾两者之间的关係联想到一起，她阴云般的眼睫在眼瞼下打上细碎的乌影。
    「我没喝……」林佳艾并没有逼她。
    『她如果敢欺负你，我就不姓何。』何澄雪皮笑肉不笑的说，姜梨附和，『一样。』
    『你明明说过你对牛奶过敏的，她这样不摆明是故意的吗？』
    沉枝意不知道林佳艾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她并非想要添加恶意给其他人，只是当年的阴影使她变的更加敏感。
    如果错怪一个好的姑娘，满满的愧疚感只会压的她喘不过气。
    但的确自从收到林佳艾从小贩部买回来的鲜奶茶之后，一种毛骨悚然让她疙瘩了起来，心情惴惴不安，最近晚上甚至还会梦见当年被欺负的那天……
    所以在周于肆那样帅气的拒绝别人的时候，她其实是很羡慕的。
    她觉得自己好懦弱啊。
    「……这么说，周于肆是真的很帅气呢。」
    『啊？』电话两端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声音，『什么啊，你打错电话了吧？』
    沉枝意知道自己又说了一句曖昧不明的话，但她发誓，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不是啦……你们都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嗯啊，知道。』
    『喔喔，我知道啊。』
    沉枝意：「……」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3）

    夜里，沉枝意再一次陷入噩梦之中。
    梦里的她，被人拽拉着走路，猛地被推进体育馆的仓库，仓库里面乌漆嘛黑的，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惨兮兮的嗑在地板上，脸上的黑框眼镜飞的远远，没了眼镜的她视线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眼镜就掉在前面不远处，她伸手想要去勾，却被人一脚踩在手臂上。
    「啊……」手臂被狠狠踩踏，手腕上抵着一双皮鞋，那人发狠似的要把她的手腕韧带弄断了才肯罢休。
    腹部接着被人踹了一脚，皮鞋的硬度加上力度不小，沉枝意整个人蜷缩在地板上，抱着肚子咽呜。
    看她痛苦的模样，对方没有半点心软，反而看得更加不爽，几个年纪大的女生轮番踹她，甚至扬言要把她最珍爱的手弄坏。
    让她再也没办法提笔写字。
    「如果你帮我，他就不会被那个臭婊子抢走了！」
    「沉枝意，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啊———」
    脖子被人双手紧掐，溺水般的窒息感让她感到恐惧，她痛苦的紧蹙着眉，张开嘴想要吸氧，她陡然睁大双眼。
    濒临死亡之际，从一片黑暗中探到一束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想去抓那道光———
    重新吸到氧气，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眼角湿漉漉的，连带她的汗也一併爆发，发丝胡乱的贴在她的发鬓还有额头上。
    沉枝意从噩梦中惊醒，她面容苍白，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紧攥着床单的双手在意识到只是在做梦之后，晶莹的水珠从眼角簌簌落下，无声地松开双手。
    隔日一早，沉枝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鐘左右，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惹来了母亲的注意。
    沉枝意不想让母亲操心，妈妈平常该烦的事情够多了，所以她随便扯了一个藉口，说是昨晚追剧追太晚，男女爱恨情仇让她太感动，哭得不能自以。
    徐梔没再问下去，进了厨房替她准备了份早餐，接着跟她提醒道，「对了，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我们家对面的房子租出去了吗？」
    沉枝意坐在餐桌，在桌底下晃着两条腿，「嗯，我记得。」
    「他早上刚搬进来，你待会帮我给他送点东西，顺便认识一下。」
    一句话，沉枝意捕捉到好几个关键字。
    「他？所以是一个人搬过来住呀？」
    「对，我刚忘了说，对方好像还跟你同年，是我朋友的儿子。」
    沉枝意放下手上倒有柳橙汁的马克杯，咬了一口吐司，「他是从哪搬过来的？」
    徐梔戴着一副眼镜，电脑的蓝光在镜片上反射，「朝阳市啊，不过……」
    沉枝意心想，周于肆是从青阳搬过来的，那肯定就不是他了，虽然这种事情机率很小，但她刚刚不知为何却很希望搬过来的是他。
    妈妈方才话说到一半，顾忌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抿脣。
    「他不是在朝阳市长大的。」
    「哦，知了。」
    「待会我得在书房处理工事，沙发上的东西是我要你帮我拿给她的东西。」
    沉枝意应了声，迅速完食早餐，接着收拾自己吃的乾净的碗盘。
    上楼盥洗完毕后，换下睡衣，换上一身简单的居家服，准备执行母亲交付于她的任务。
    沉枝意站在门口，按了下门铃，大概响了几秒鐘，门把从里往外转开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门打开的一瞬，沉枝意正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当她对上那一双很熟悉的眼睛的时候，她打哈欠的动作直接定格在空气中。
    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迟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够瞪大双眼，然后……顺着对方赤裸的上身往下看去。
    少年似是刚出浴，脖颈掛着一条白色毛巾，发梢的水珠还没擦乾，水珠沿着的锁骨，从他宽阔的胸线滑落，最后流淌在他那线条分明的腹肌上。
    他瘦而不柴，肌肉精实。
    沉枝意忽然觉得鼻腔里有什么东西炙热滚滚，液体流出来的速度之快，她伸手一摸，指尖血腥一片。
    还有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心里只想着，幸好他还有穿上裤子……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沉枝意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还有一件毛绒绒的毯子，她的鼻血已经止住，身体也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由此可知，她是因为被那「美丽」的画面给刺激到了。
    沉枝意缓缓地从沙发上坐起，一时之间还呆楞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定定的看着少年拿着马克杯朝她走来。
    「醒了？」
    少年才刚搬进来，家里的行李还没有完全整理收拾好，环境还有些乱糟糟的，桌上倒是有一堆叠放起来的相框，唯独其中一个被立了起来。
    少年已经穿上衣服，黑色上衣遮住他的好身材，一双长腿被黑色棉裤包裹，露出纤细的脚踝，脚踩着一双拖鞋。
    她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从没像现在一样这么丢脸。
    「我……」沉枝意开口，却发现喉咙乾涩的可以，她轻咳，周于肆把水杯递给她，让她润润喉。
    「温水，喝一点。」
    「谢谢……」声音乾乾的，她微微皱眉。
    沉枝意接过，抿着脣小口小口的喝，随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居然真的是你搬过来住……」沉枝意有些不敢相信，低头呢喃，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
    少年听见她小声低语，温声回应，「嗯，之前住的公寓租约到期，所以新签了这里。」周于肆也坐上沙发，沉枝意感觉脚边的沙发微微陷了下去，「没想到你就是我妈说的朋友的小孩。」
    「我也很意外，真的是吓了一跳。」沉枝意拿着马克杯，下身还裹着一条毛毯，「喔对，这个是要给你的。」
    「搬家快乐。」沉枝意拿起袋子，里面都是自家母亲手作的饼乾、甜点。
    「谢谢。」
    「那……不知道能不能问你这个问题。」
    周于肆示意她接着说。
    「喔……就是，你姊姊怎么没跟你一起搬过来啊？」
    「她在青阳市上大学。」
    沉枝意掩着嘴，这巧合实在是让她不敢置信，「你姊姊也在青阳上学？这么巧，我哥也是！」
    周于肆笑笑没说话，似乎早就知道了。
    沉枝意将马克杯放在桌子上，无意扫过那个相框里放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一个小男孩，而他正对着镜头比耶。
    小男孩五官精雕细琢，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粉粉嫩嫩的就像一个小糯米糰子，虽然身材肉肉的，但却很可爱，让她好想把他狠狠抱在怀里。
    「他好可爱啊！」
    「这是你小时候吗？」沉枝意指着照片问，没发现少年忽然暗沉下来的脸色。
    在沉枝意面前，他伸手拿走相框，将相框背后的架子摺叠起来，又将照片反盖在桌面上，而少年清俊的面容满是不自在。
    「嗯。」
    气氛凝滞一瞬，沉枝意以为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冒犯到他，下一秒，只听少年用自嘲的口吻，「这是我小的时候。」
    沉默和自我嘲讽。
    这是沉枝意第一次见到周于肆如此消极的样子。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4）

    这天晚上，沉枝意躺在床上再次陷入失眠的夜。
    明明眼睛都在发痠着抗议，但脑袋却是一片清晰，不断运作着，所有思绪杂乱无章的盘旋。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少年如此这般的情绪起伏，他向来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周于肆或许也有他不想提的过去。
    如果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久久没有睡意，沉枝意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卧着身子回覆一条来自群组里的讯息。
    两三分鐘前，对方在群组里tag了她。
    「学长，剧本我已经发给品涵和程鳶了，估计这週社团活动就可以开始正式排练。」
    沉枝意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加入了学校名为「romance」的话剧社。
    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加入话剧社，只是后来在社团招新的时候，意外被说服加入话剧社，在加入后，她成了话剧社唯一的编剧。
    「好。」
    话剧社的社长名为时桉，大她一届，是高三的学长，无论是演戏还是写剧本，在某些方面，他总是给予她很多帮助。
    在她加入后没有多久，就在要放暑假的前夕，话剧社迎来一个巨大的危机。
    由于社长时桉那不成文的主张，导致社团成立到现在，社员只有勉强维持在学校限制的最低人数。
    也就是说，话剧社濒临废社。
    所以话剧社全体社员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时桉希望她可以写出一部作品，而故事的内容一定要能足够引起轰动。
    所以暑假间暇无事的时候，她写了一个剧本，名为《奔向月亮》。
    《奔向月亮》是沉枝意的第一部原创剧本，同时也是她作为话剧社编剧的第一部作品。
    表演也即将在班际比赛之后，在学校的舞台上展演。
    虽然她在写作方面稍有些许的不成熟，但就她第一次提笔写出来的剧情和人物而言，故事的舖述还算是相当饱满。
    沉枝意完成它的时候，获得了大大的满足。
    週日一整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鑽研剧本、看看文本，又或是西洋文学，一整天足不出户情有可原。
    唯一的一次踏出家门，还是她第二次去周于肆那边串门子的时候……
    去他家擼了一整天的狗狗。
    疗癒。
    黎明时分，万籟俱寂，天色携带着一层薄薄的雾，远方的地平线清幽的拉扯出一缕曦光，整座城市犹如云烟般的飘渺。
    窗外一片雾濛，沉枝意揉了揉眼，瞅了一眼书桌上的电子时鐘，才知道自己昨晚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时间还早，但以她不好入眠的体质，醒来以后是也睡不着了，而且她也不怎么贪床。
    拢了拢披盖在身上的毛毯，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里面赖了一阵，没一会儿，动作利索的脱离温暖的怀抱，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
    简单的洗漱一下，下楼后先是打算拿垃圾去倒，她没换掉一身卡通睡衣，想着现在这个时间点外出应该也没什么人，索性不换了。
    社区中庭好似有几缕晨光搁浅，金黄色的稀碎，光影稀薄。
    事情处理完以后，她在社区的公用洗手檯简单清洁，随后捧起凉水迎面扑鼻，沁凉的冷意让她彻底清醒，晶莹剔透的水滴沿着颈子下坠。
    再次抬首的那一剎那，她再熟悉不过的清俊容顏撞入眼里。
    少年一身黑色t恤，黑色休间束脚裤，他关上水龙头，额际前的碎发被沾湿，掌心顺着发际向上一推，光洁的额头完全露出。
    沉枝意一眼瞭然，瞧他这副模样，他应是刚晨跑结束。
    「周同学，你刚慢跑回来？」那天聊到了运动这件事情，沉枝意才知道他原来有晨跑运动的习惯。
    周于肆将耳里的音乐掐掉，将耳机收回白色的壳子里，最后放进口袋，「嗯，早晨的街上比较没有人。」
    「那你赶快回去冲个澡、换衣服什么的，待会吹风受寒就不好了。」沉枝意催他。
    一大一小的背影共同进入一栋楼里。
    沉枝意将钥匙插入自家门口之际，转头询问他，「你……早餐都习惯吃什么？」
    周于肆换洗完毕，刚吹好头发的他收拾书包离开家里，按下沉家的门铃，给他开门的是已经换上学校制服的女孩子。
    她头发一如往日那样扎起了马尾，碧洋一般的清澈眼神，溢着浅淡的温柔，见他来了以后，更是不加掩饰的朝他灿笑。
    「你来啦。」
    彼时初晨的光芒外洩，曦光从女孩子身后环绕的窗櫺透了进来，温软的声线捎进耳朵，他不自觉、也甘愿迷失在她晶莹透澈的眸中。
    周于肆轻声咳了咳，悄悄地在掩盖什么。
    少年也换上一身制服，连背包都一起背了过来，沉枝意给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双新的拖鞋。
    沉枝意领他入座，打开冰箱，探出一颗头问道。
    「喝橙汁吗？」
    少年额前发丝细碎，像是刚被暖风吹过的乱糟糟，却少有不修边幅的样子，几根黑毛挺翘，倒是有些刚睡醒的惺忪懒散。
    「嗯。」
    沉枝意驀地收回目光，从冰箱里拿出柳橙汁倒了两杯，看着两个早餐盘，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弹了一个响指，从冰箱里翻找葡萄柚去了。
    窗帘微拉，阳光渗透进屋子，室内顿时敞亮，少年垂眸，调整领口上的黑色领带，重新往上提拉起来的瞬间，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少女的轻嚎，还有刀子不轻不重落在大理石檯面上的声响。
    他顾不得领带有没有绑好，连忙起身过去察看，只见女孩子低头含住着自己的指节，而伤口刺刺麻麻的让她眉眼轻皱。
    「我看看。」
    他温柔动作，轻揽少女的腕部，查看一下伤口的深度，「家里急救用药放在哪？」
    沉枝意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的动作，愣愣地用另一手指了客厅的桌子底下。
    周于肆去拿了药走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动作小心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他低头仔细的帮她上药，虽然伤口浅，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很痛吗？」
    他的指腹搁在她的手心里，亲密地摩挲几下，沉枝意感觉自己的心脏驀地漏了一拍，那一片的皮肤烫的让她心跳加速。
    又是那种感觉。
    沉枝意抿脣，另一隻手去揉了揉耳尖，并且希望自己现在看起来脸没有那么红，「不会。」
    她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周于肆，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他，但她总觉得这几天的自己怪不对劲的，心脏总是会因为他的一些小举动不断抨动。
    周于肆给她贴上ok蹦以后，她受伤的小插曲自然而然地落幕，而那颗葡萄柚是让周于肆拿去处理了。
    一起吃完早餐，沉枝意也不避讳和他一起去搭公车上学。
    步行至公车站，正值上学时间，公车站挤满了学生还有上班族。
    沉枝意将书包背在前方，以防佔到后面太多位置。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一台公车行驶进站，学生们纷纷往前去挤，肩膀和肩膀相互碰撞，沉枝意被挤，还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幸好右侧有周于肆的搀扶，不然她真得跌倒。
    好不容易等到前往朝阳高中的公车，车上卸载了一部分人，沉枝意上车后难得找到了两个空位子，唤了声，让周于肆坐她旁边。
    男孩子一上车便利用时间翻着单字书背单字，反观一旁的沉枝意，在一路急煞，路面颠簸的路程还能睡的安安稳稳。
    女孩子睡的头垂的低低，姿势不良还有可能会导致颈椎受伤。
    少年见状，腾出一隻手，斜过少女恬静的睡顏，轻抚她的侧脸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5）

    期中考结束，除了学校的一堆活动，同学们还得先经歷一波考试成绩的洗礼。
    连两堂英文课结束，老师一上课便开始发考卷，接着连续讲解了近两个小时的题目，给底下的学生们补充题目里的衍生单字，还有文法概念。
    下课鐘声敲响，代表时间已到中午十二点。
    「11，你手不方便，我去帮你拿便当吧？」何澄雪将英文考卷摺叠起来收纳进透明的文件夹里，最后塞入书包。
    「这又没多大的伤，走吧，我们一起去。」抬步前，她侧首了眼，准备问旁边的少年要吃什么，她们可以顺路给他买回来。
    但最后也只是无奈摇头看着趴在桌上陷入熟睡的少年。
    沉枝意和何澄雪携手并肩一起走出教室。
    何澄雪正嚷嚷着自己早餐吃了两张葱抓饼，直到现在都还饱的不行，偏偏今天午餐自家母亲又给自己带了好多的蛋白质，她岂不得饱死在学校？
    刚踏出教室后门的坎，沉枝意偶然抬首之际，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班的走廊。
    「社长？」
    只见时桉手上拿着蒸饭箱里放便当用的篮子，「你们要去拿便当对吗？来，看看篮子里面有没有你们的。」
    话落，几个人便听见不远处有人正呼唤着何澄雪的名。
    沉枝意用眼神示意她赶快去吧，随后松开挽着何澄雪的手，用没有受伤的那隻手试探便当盒的温度。
    瞧她敢又不敢的触碰的样子，男孩子如玉般的笑意在他眉梢洋溢，「不会烫的，你放心吧。」
    「噢。」她訕訕地收回手，虽然便当已经有些冷却，但还是残存着温热，沉枝意将外套袖子拉延长了些，怀中抱着两个便当盒。
    教室里的角落，窗櫺透进的光线打在安然熟睡的少年脸上，手臂掩着半张面容，额前发丝细碎，浅浅搁在沉闔的眼皮，浑身疏淡短暂的消散不见。
    他常年注重自己的饮食，偶尔食慾不佳的时候就会选择不吃东西。
    贺川阳正坐他对面滑着手机，手指迅速点过几则限时，当点击至某个拥有蓝色勾勾的帐号时，他点击下方的回覆，输入几个字传送。
    旁边的姜梨目不转睛的看着美妆博主的教学影片，顺便看看她们分享最近的好物爱用。
    周于肆正在休息，对面的男孩女孩也难得安分，不吵不闹各做各的事。
    少年甦醒，找回聚焦后，先是看见佇立在教室外外面的一对少男少女。
    女孩子手忙脚乱的抱着便当盒，外套袖子拉的长长，搭上她一脸的惊慌，就好像隻迷失方向的小鹿，稳了下来以后，身前的少年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女孩子眉骨上挑，郎声笑了出来。
    少年嘴角噙着淡笑，举手投足的温润，流露出令人信任的亲和之色。
    「那不咱们学校赫赫有名的时大人吗？」
    贺川阳熟的那人，因为在学校到处可见他的踪影，还有耀眼辉煌的光跡。
    「他来找11啊？」姜梨影片按了暂停，在贺川阳旁边探头探脑。
    「嗯啊，就在外面啊。」
    「可能是来谈公事的吧，话剧社能不能不废社，一切就看之后的那场表演了。」
    「但他们看起来聊的还挺开心的耶……」
    两个人兀自交流了起来，也不晓得原本正在休憩的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听他们说着话。
    「你说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好这口，长得帅成绩好，个性还温柔的。」贺川阳随口一说，却赶紧接下解释，举起双手发誓，「啊，当然我没有讨厌他的意思。」
    要是被他狂热粉丝听见他这么说，那他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想想就可怕！
    「嗤，废话，跟你比当然选学长啊，谁选你啊？」姜梨嘴砲，倒是不忘叙述起时桉的身份背景，「成绩好那还是其次，上台领奖那还都是小事。」
    「重点人家还是学校的纪律委员、图书委员又是纠察队，学校各处都有他尽责的身影，这种品性优良的男孩子根本大大上分好吗？」
    「喔，那她喜欢他那种类型的吗？」
    「你说谁？」
    「11啊。」
    闻言，少年狭长深邃的黑眸微微1瞇，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姜梨耸肩，她和何澄雪探过口风，无奈也没问出一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耶，11很少跟我们谈有关感情方面的事情。」
    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瞥了一眼斜对角的少年。
    他们谈话至一半，方才和他人聊的眉开眼笑的女孩子抱着便当走进教室，还瞅了一眼已经甦醒的少年。
    他间适的背靠椅背，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浅浅扫过她，神情淡然。
    沉枝意算是习惯了少年这样的姿态，时间久了，在她心里早就认为这是他的一种常态，所以也没仔细想太多，倒是自己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开始抗议，她才打开便当扒了口饭吃。
    「你没吃饭？」
    「嗯。」
    「不饿吗？」沉枝意立刻将白米饭送入口中，咀嚼后吞嚥才说。
    少年本来有的一点食慾，全被刚才所见消磨的无影无踪，胃就跟主人一样的消极，没有一点想进食的积极。
    见他闭口不答，她也只能好心劝他，「好吧，等你饿了再吃也行。」
    接着便没再关心他，转头就和对面的姜梨开心的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贺川阳偶尔在旁边附和着，当然，同时也是被挨揍的那一个。
    午休鐘响的时候，沉枝意正在外走廊的公共洗手檯洗碗筷，拿回教室准备打开放着晒乾。
    沉枝意掏了掏口袋，纸巾展露头角的瞬间，口袋里的一条白色的线被牵连拉扯而出。
    这条有线耳机是刚才时桉拿来还给她的。
    因为上次学校活动的小队辅临时有缺，所以时桉才向沉枝意借了一条，现在活动结束了，东西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这也是时桉今天来找她的主要目的。
    沉枝意先是把耳机线拉了出来放在桌上，才慢条斯理开始擦拭自己的碗筷。
    室内的的灯光暗了下来，窗帷闔上，秋日午间的暖光如同浸泡着橘，给渐进梦乡的人们披上一条橙色的毛绒毯子。
    沉枝意戴上耳机，下意识瞅了一眼同桌，却不偏不倚与他对上目光。
    室内静謐，时鐘指针滴滴答答，彼此无声交流。
    少年却略显冷淡的早一步别开视线。
    沉枝意一愣。
    刚才几个人吃饭聊天，他也惘若未闻，没有参与丝毫，直至现在，她终是察觉到少年的心好像不是很好。
    那既然他心情不好……那就听听歌吧。
    心塞不如马上行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另一边的耳机塞入少年耳里，她选了一首西洋歌曲，随时准备进入甜蜜的酣梦之中。
    岂料，她还没解释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身穿军绿色制服的教官拿着棍儿，站在外走廊。
    「午休时间谁还在走廊上逗留！」
    严厉的斥喝声贯穿整条廊道。
    周于肆被她突如塞耳机的动作愣了一瞬，沉枝意则被教官厉声吆喝吓了一跳。
    情急之下，沉枝意扯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外套在空中拉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最后覆在两人身上。
    「趴下。」
    startedoutasfriends,
    onlyfriends,
    butiknewfromthatmoment.
    耳机里的乐曲伴奏舒展悠长，悦耳的旋律在耳边响起，英文歌词伴随入耳，还有……
    怦怦……
    怦怦……
    外套下，幽暗狭窄的空间，只有手机萤幕残存的蓝光，少年眸子倒映着微光，那宛如秋池漫溢的星光。
    少女不知节制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失速般的失控。
    thatiwasfallingfast,
    fallingfast,
    butyounevernoticed.
    *
    他们听的歌曲是《rossandrachel》(????????)
    然后，大家千万不要学周同学这种消极的饮食模式。
    每天都要按时好好吃饭！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6）

    沉枝意睡意不深，应该说，她根本睡不着。
    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之前，她索性翻开课本，预习待会上课的内容。
    「沉枝意，有人找你！」
    读到一半，坐在前门第一排的同学叫唤她一声，沉枝意闻声抬首看去。
    是那个远在十一班的程鳶。
    沉枝意、程鳶还有和他同班的女朋友郭品涵，都是话剧社的一员。
    程鳶这的名字乍听之下，多多少少会让人在第一时间產生误会，以为他是那种柔弱型的男生，殊不知，他其实是一位阳光开朗型的大男孩。
    「小沉。」程鳶将拿在手上的黑色塑胶袋递给她，「这是蒸气眼罩，你最近陪我们排练加上修脚本，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应该很不舒服吧。」
    沉枝意打开袋子瞅了眼，是一个外国牌子的蒸气眼罩，之前在网路上流行过，不少网友评价它对缓解眼睛疲劳的效果是还不错的。
    「你们太贴心了吧……也帮我跟品涵说一声谢谢。」沉枝意心里感动，她这阵子的确用眼过度，不止要准备考试，还要忙展演的事情。
    这阵子心力交瘁，好像只要攫取到别人的一点温暖善意，那些积累的疲劳就能够一夕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了！」程鳶弹了一个响指，「等演出结束，我们大家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行啊，等考完试大家有空聚一聚也不错。」沉枝意想了想学校的排程，行事历上的安排，「不过学测在即，社长会不会没空跟我们聚餐啊？」
    程鳶也不晓得，耸了耸肩膀，「那就到时候再说嘍，讯息记得看啊。」
    沉枝意一听就知道他又翻旧帐，气笑的白了他一眼，「嗯呢，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她催促的同时，上课鐘声也正好响起，程鳶道了声再见后，沉枝意朝男孩子离开的背影，晃了晃手中的黑色塑胶袋子。
    周于肆回来的时候，正逢前方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接着另外一人与他擦身而过。
    一进到教室，少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放着一盒未开封的蒸气眼罩，而她正在看别人写给她的小纸条，看的津津有味。
    他挑了挑眉。
    不禁好奇，她到底还有多少除了他以外的异性朋友？
    应该都是朋友吧？
    谁能知道，在少年面无表情底下，心里尽是藏着数不清的好奇还有小心思。
    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走了进来，沉枝意却迟迟没有动作。
    「沉枝意。」
    周于肆喊了她一声，少女像是耳朵自动被屏蔽了一样，没有反应，倒是看着字条又笑了出声。
    他皱眉，屈起食指在沉枝意的桌面敲了两下，掷地有声。
    听见桌面‘叩叩’两声，沉枝意终于有了反应。
    她才注意到台上的老师已经在开啟电脑，准备投影萤幕开始上课。
    沉枝意仓促的收拾好桌面，翻开书本页数到老师黑板上写的进度后，中途不经意地扫了一记眼神过去给旁桌的男孩子那边，想跟他道个谢。
    然而，少年并没有看她。
    这一刻，沉枝意感觉自己產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刚才提醒她的动作只是他的好意提醒，要不要理会是她的事情。
    虽然说他平时就是这样子，就算是在关心别人也不曾带点脸色，也永远都是这样冰冷的表情……
    但是，他今天的脸色更差了，再说的直白点，他的表情可怕的令人瘆得慌。
    面对少年对她没由来的冷淡，她的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闷酸感。
    一种微妙的低落以插针的方式，扎在她心尖上，细小的伤口密密麻麻的遍佈，她无法想像若是他就这样对自己不理不睬……
    那恐怕就只是在伤口上撒盐。
    这堂课是物理课，本来就需要耗费大量的脑力理解题目还有考验计算，随着物理老师的知识轰炸，整节课下来，沉枝意已无馀力再去细想关于周于肆的事情。
    只好说服自己，他大概是纯粹遇到令他非常不爽的事情吧。
    数学课，她精神抖擞，却还是硬着头皮正面迎接她的期中考试成绩。
    凸秃一如既往的喊每个同学的名字上台领取考卷，他拿着第一张考卷，狠狠讚美了一番，「咱们班上的周同学啊，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数学拿到满分的学生。」
    「我们一起掌声鼓励啊。」
    掌声此起彼落。
    周于肆走到台前，朝老师微微頷首，接过考卷，全程没什么太多的情绪起伏。
    「何澄雪。」
    被喊到名字，何澄雪立刻上前，「何同学，这一次进步很多，下次继续努力啊。」
    「谢谢老师！」她内心一喜，拿着考卷满心欢喜的回座。
    轮到沉枝意时，凸秃虽然没有说什么特别严厉的话，但还是提醒她，「沉同学，待会办公室找我。」
    「知道了……谢谢老师。」她接下考卷。
    沉枝意回到座位上，趴在桌上，看着分数框上用红笔写着「八十分」两个数字，心情很是复杂。
    何澄雪转身，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沉枝意朝她摆了摆手，其实有进步她就很开心了。
    只不过进步是进步了，但是仍旧逃不了放学后留下来补课的命运。
    「沉……」
    沉枝意手一抖，下意识拿起考卷挡住自己的侧脸，「我很好！」
    周于肆：「……」
    经过物理课和数学课的交锋，沉枝意把好多、好多的烦恼全部拋诸脑后。
    她放学就想直接回家，然后躺在沙发上看综艺。
    放学时分，教室里的黑板乾乾净净，光滑细緻的浅色木质桌面反射着夕阳下的漫天霞光，窗櫺敞开，篮球场上篮球砸地的声音源源不绝，在夕暮下的薄汗渗透在欢笑耳语的鼓噪里。
    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还有一名少女坐在位置中心，桌面上是摊开来的数学试卷，还有一本厚厚的环保用计算纸，她正襟危坐，等人。
    「枝意！」
    后门传来‘叩叩’两声，沉枝意闻声回头，「佳艾，怎么了？」
    她起身走至后门，只见女孩子手拿一杯鲜奶茶，接着递到她面前，笑的靦腆，「抱歉呀，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一杯鲜奶茶当作谢礼给你。」
    「这次壁报还有班级佈置的工作，也能请你帮忙吧？」
    「我知道你已经完成这一次班际比赛的旗帜了，应该有空弄教室佈置吧？」
    「还有，这杯鲜奶茶你不会不收吧？」她牵起沉枝意受伤的那隻手，坚硬的指甲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嵌进她嫩白的皮肤里。
    沉枝意柳眉微蹙，下意识要缩回她的手，却被人箝制得更紧，指甲愈发用力的嵌印在手掌弧口，1道血痕形成，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小血珠。
    「嗯？枝意，你怎么了？」她的眼睛平静的毫无波澜，明明是勾着笑，却让人胆寒，她步步逼近，「你脸色好苍白呀，是不舒服吗？」
    忽地，沉枝意觉着自己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酸。
    令她不适，令她想吐。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7）

    林佳艾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高大的身影。
    少年挺拔頎长的身影遮住傍晚的一抹斜阳，横切而下出绰绰阴影，无声无息的笼罩住她。
    沉枝意心里的不适在林佳艾慢慢走远后慢慢平復，她摸了摸胸口，反胃的不舒服也渐渐趋缓。
    放学时间，除了高三学生们还要留下来晚自习，其他年级的学生大部分都走光了。
    刚才教室里也没了少年的身影，她还以为他先早一步回家去了。
    「你、你怎么还在学校？」
    「因为听说某人段考数学成绩未达标。」
    他一本正经，让沉枝意差点忘了他在开自己玩笑。
    漂亮的眉眼轻拧在一起，怀疑他的话中有刺激她的成分。
    这两件事是两回事吧？为什么会和她的数学段考成绩扯在一起？
    见她一脸懵，周于肆虽然悦于逗她，但也是见好就收，就怕一下子把人给惹炸毛了。
    果然要他对她冷淡，用置知不理的态度对待她，他压根就做不到。
    「数学老师让我给你补课。」
    沉枝意指了指自己，又比了比他，「给我吗？」
    「不然？」周于肆扬眉。
    「我在想能不能换人。」沉枝意佯装认真思考，孩子气的玩味在她眼底肆虐，却一点也不惹人厌。
    「你在躲我？」
    虽然知道女孩子只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精准的攫取到方才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
    沉枝意像是被人抓到小辫子似的，字句颠簸，「我、我没有啊……」
    「真的，我没有要躲你的意思……」
    急急忙忙的解释，反倒显的在掩饰什么，掩藏在发丝后的耳尖，往下至耳垂清晰可见的红，它没想藏地，完全暴露女孩子此刻的情绪。
    「我开玩笑的。」沉枝意吞咽口水，认命道。
    少年满意的勾了勾脣：「嗯，我也是开玩笑的。」
    察觉到自己上鉤的沉枝意：「……」
    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廝那么欠揍呢？
    「就知道逗我……」沉枝意脸颊气的鼓鼓，就像一隻正在生闷气的小仓鼠。
    周于肆听她小声嘟噥，浅浅勾起微笑，但却在见她手上的伤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手怎么受伤了？」
    沉枝意愣了愣，「唔，就……指甲不小心刮到。」
    一句话半真半假。
    「先别动，帮你擦药。」他单肩背着书包，制止少女拍她自己面颊的手，从书包上的小层拿出备用药。
    由不得沉枝意拒绝，兀自牵起她的手，他举起她的小掌，捧在自己手上，仔细的替她抹药。
    她口乾舌燥的，喉头滚了滚。
    这和下午对她冷淡的男孩子简直判若两人……
    沉枝意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然而，这种奢望又不敢触及的一繾温柔，儘管只有一秒鐘，她也想要拥有。
    ?
    这几天沉枝意忙的焦头烂额。
    放学后先是忙着教室佈置，再来还要去社团帮忙演出排练，结束之后，赶着回家吃饭。
    晚上七点一到，立刻前往周于肆家报道。
    日復一日，这么过了几天。
    某天下课，沉枝意趴在桌上小憩，何澄雪接近的脚步放很轻，不过只是浅眠的女孩子还是睁开了眼。
    「11，你这几天睡不好吗？你黑眼圈好重。」何澄雪知道她这阵子忙于学业还有些课外活动，但还是第一次见她在那之后这么没有精神、没有活力的样子。
    下课时间也很常看她趴在桌上睡觉，好几次都要旁边的周于肆叫她起床，她才有反应。
    「昨天熬了点夜而已，没事儿。」沉枝意瞄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几分鐘，「雪我再睡几分鐘，待会上课可以麻烦你叫我起床吗？」
    「好吧，你赶快睡。」
    每週五的最后两节课，是为朝阳高中固定的社团时间，话剧社照常开例会。
    一群人围成一圈，不过实际上在讨论的只有两位公关。
    和两位主演的排练结束，沉枝意间来无事，就在一旁听着来自公关长们的抱怨。
    「这些入社理由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说话的人叫做小唐，因为姓唐，所以大家都这么叫他，「因为社长好帅，所以想要加入？」
    沉枝意知道时桉在校有名，品性端正，成绩优秀，加上个性乐于助人，是许多老师心尖上的好学生，也时常能够在参加团体活动中发现他的身影。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知什么原因，喜欢的男孩子类型分成好几种，喜欢温文儒雅的、喜欢有反差的、喜欢忠犬的……
    反观小说里那种有着高冷之姿的男生，最不受欢迎。
    据那些女生所说，高岭之花这种类型的，在小说里看看就好，要这厢搁在现实里，她们分分鐘能和他提一次分手。
    谁让他们不长一张会哄人的嘴。
    沉枝意顿了顿，并且开始思考。
    那她家隔壁邻居，算是什么型儿的？
    一旁的女孩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叫作如月，是负责社团‘外政’的公关长，「这又不能怪社长，人家长得帅错了吗？」
    旁边的小唐跟如月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
    最后小唐仰天长叹，一边摇头，「天吶，不知道的还以为话剧社是相亲社……」
    沉枝意从小唐手上拿过几张申请单翻看，心里不得佩服这些女孩子，什么情话、露骨的话全给写上了，要不是纸张有字数限制，这写在情书里也是会爆字的程度。
    看到她在翻，小唐一记手刀就劈在她头上，「沉妹，你可是我们话剧社的新星独苗啊。」
    沉枝意委屈的瘪了瘪嘴，为自己发声，「我又不是因为社长帅才被说服加入话剧社的。」
    如月八卦之心顿时燃烧起来，拉扯她的手臂晃呀晃，两眼冒着星星，「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高中生不乏的就是女生之间讨论恋爱的话题，沉枝意也从不介意讨论这种事，因为别人问他，她的回答始终如一，没有。
    只不过，今天她居然迟疑了一会儿……
    因为不知为何的沉枝意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周于肆那张脸。
    意识到的时候，如月一脸「被我抓到了吧」的表情在她面前近距离放大，「吼吼吼，是谁啊？我认识吗？你们在曖昧吗？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你……」沉枝意拿着一叠纸往她脸上推，实则耳尖已经烫的不行，「你……话太多了。」
    「我无可奉告。」
    社团时间结束，身为篮球校队球经的姜梨也在篮球队训练结束后在校门口等她。
    姜梨左看右看，没发现时桉的影子，「学长呢？他今天不负责送你回家啊？」
    「我好手好脚的，干嘛要他负责送我回家？」
    「嘖，情报错误。」
    沉枝意睨她一眼，毫不留情戳穿，「你是想套我话吧。」
    姜梨耸肩，笑咪咪的摩拳擦掌，说要替她按摩肩膀，沉枝意怕痒，立刻蹲下身子躲开。
    西下的太阳余光染红了半边天，云朵翻腾縹緲无际，靛青茜红交织成几朵浅芋，零星几颗闪烁，一小弯月高掛天际。
    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欸好啦，说认真的，你觉得时桉怎么样？」
    「还好。」
    就是比周于肆差了点。
    咦？奇怪，她怎么又想到他了……
    「唷，居然还能得到沉仙女如此这般高的评价？」眼看他们已经要走到公车站，姜梨却没想放过她，抓着她就问，「万年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吗？」
    她说就算了，还硬要比一个烟花爆炸的手势。
    沉枝意停顿一会儿，接着从巷口的转角处一对男女身上收回目光，忽然冷笑一声：「姜主任好。」
    果不其然，身旁的姜梨一秒绷紧神经，身体站的直挺挺的。
    「妈！」
    「女儿乖。」
    然而，姜梨没见着她妈，倒是看她好友走在前面，回头对她笑的一脸欠揍。
    「喂沉枝意，你别跑啊！」

 Chpater02 你好，新邻居（8）

    和姜梨分道扬鑣，搭上公车后，车子行经几个站牌，很快的抵达离家里不远的公车站。
    沉枝意下车，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杳无人烟的小巷里安静清幽，偶有几个正在遛狗散步的婶婶阿姨。
    彼时正好接近前方的转角处的甜品小店，沉枝意思考着要不要去买个新品给周于肆嚐嚐，毕竟他给自己补课，肯定是额外又要多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她礼貌回以谢礼也是应当的。
    还能顺便买个焦糖芒果布蕾给自己当慰劳品。
    「欢迎您下次再光临！」
    沉枝意心满意足的带着战利品从甜点小舖走出来，甫出店门外，她在一条十字路口选择右转，只要右转再直走就能抵到住家。
    而就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沉枝意被一颗不知从何飞来的小石子砸中手臂。
    她内心警铃大响。
    细弱的哭声在傍晚的浮尘里就像是硝烟，单调的音节轻易地被捲烟带走。
    沉枝意带着不确定的步伐，更往前地凑近去听。
    岂料，她愈是往里，那哭声是让人无法继续忽视。
    是女孩子的哭声。
    「不要！」女子惊叫一声，随后是她被紧张的步伐绞缠，跌倒在地哀嚎的声音。
    「你以为交了新男友就能摆脱掉我了吗？」陌生男子笑的猖狂，声音沙哑的像是地狱逃出来的恶魔。
    「……志浩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昏暗拥挤的巷弄里，两个人在暗中拉拉扯扯，伴随着女子哭喊的声音。
    男人揪住女人的头发，狰狞的面目令人感到惊悚，他猛地凑近女子的脸。
    「啊！不要、不要……我真的跟他没有关係……」哭声断断续续。
    「不要找他麻烦……」
    男人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根本不信，本就疯狂的本质看见女子的挣扎就更是兴奋。
    「终于被老子抓到了，你死定了。」男子反手就是给女人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沉枝意的反射神经被男人这一动作打的一激灵，
    虽然母亲时常对她耳提面命，不要去淌别人家的浑水，好好保护自己的性命也很重要。
    但现在，她只知道那个女生需要帮忙。
    沉枝意捡起地上的石子，毫不犹豫往陌生男人的身上砸，一边大喊，「死变态！」
    「警察、警察来了！」
    沉枝意其实是真的打了110。
    不过因为警局与住宅区的距离，警察来到现场也要一段时间，不过就算警察没办法即时赶到，小区里的警卫也都在听到几声大喊之后纷纷赶了过来，巷口外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且适时地堵住巷弄的出口。
    打人的男子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立刻松开怀里的女人，随意拋弃在地，沉枝意背着书包跑上前，用手圈在嘴边，让声音可以传的更远、更大声，朝男子狼狈逃离巷口的身影大吼。
    「坏人要跑了，他要跑了！警卫叔叔抓住他！」
    不同小区的警卫合心协力压制那个男人，不久，警察赶到现场，将人带去派出所，沉枝意和女子也一併被警察带去做笔录。
    最后男子被依涉嫌伤害，而暂时被警方拘留。
    「姊姊，你还好吗？」
    女人的苍白的小脸上巴掌印清晰浮现，要是不敢紧冰敷的话恐怕会肿的更厉害，细软的黑色发丝也因为刚才的一场混乱变的乱糟糟的，但却不影响女人的美貌。
    这个姊姊，长的很漂亮，沉枝意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惊艷到了。
    「谢谢你啊，刚才也让你吓到了吧，我跟你说声对……」沉枝意打住女子接下来要说的话，转身问不远处的警察叔叔，「叔叔，能不能跟你们拿一袋冰块？」
    「姊姊，没关係的。」沉枝意跟拿着一袋冰块来的警察叔叔道了声谢谢，接过冰袋，沉枝意轻轻地贴上女子红肿的脸颊，「姊姊，你拿着冰敷吧。」
    「谢谢你。」女子从她手上接过冰袋的时候，沉枝意触碰到她因为恐惧而正颤抖的手。
    她安抚道，「姊姊需要我陪你去趟医院吗？伤口是不是也要处理一下……」
    「谢谢你……等我做完笔录，会有人来接我。」
    「妹妹真的很谢谢你……」
    沉枝意一听，既然姊姊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问。
    警察局有警察先生陪着姊姊，待在这边应该也是安全的。
    沉枝意见时鐘的指针快要指向八点，天色全暗，时间晚了她回家可能也会不太方便。
    在女生做笔录的同时，沉枝意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派出所。
    沉枝意回到家，时间约莫已经晚上八点多。
    一打开家门便见到熟悉的人影，沉淮跨着脚坐在沙发上，电灯也不开，客厅里一片乌漆嘛黑的。
    她打开电灯，客厅瞬间敞亮。
    「哥，你在家干嘛不开灯？」
    「而且你怎么回来了？」她没记错的话，沉淮应该下个週末才会回家的。
    「小屁孩，大人的事别问那么多。」
    沉枝意原本以为自己晚回到家也没关係，没想到她哥居然在意料之外的回来了，但他今天好像没什么心情过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你才小屁孩！我关心你才会问你，算了，好心没好报。」沉枝意嘴上骂骂咧咧，但她和沉淮当了十几年的兄妹，她还是很快发现亲哥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大好。
    而且眼睛不离手机，就好像在等谁的讯息。
    「哥你晚餐吃了吗？」
    「没吃，不饿。」
    「哦，那我只煮自己的喔……」
    「嗯。」
    虽然第二次段考在即，但沉枝意因为方才傍晚的事情，身体上的疲乏愈加束缚着自己，她也不想给自己找藉口不去补课，而是如果拖着这一身疲累，学习效果也会大大减退。
    回到房间，沉枝意坐在书桌前，准备把今天的学校作业拿出来写。
    点开手机的通讯软体，找到置顶的那个名字，点了进去，在讯息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意心一意，相枝相守：周同学，我今天就先不去给你补课了，这么突然的请假真的很抱歉tt
    讯息传了出去，男孩子没有马上已读，沉枝意想他可能是在忙，便把手机收起来，专心把注意力放在功课上。
    写完数习、国习，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她再一次把手机拿起来看，周于肆还是没有已读。
    @意心一意，相枝相守：你在忙吗？
    讯息传出去后，沉枝意有点后悔，毕竟周于肆这个人神神秘秘的，还是个独立自主，有自己行事风格的男孩子。
    况且她也不是他的谁，又怎么有资格去干涉他，又或是质问他在哪？是不是在忙？
    是她踰矩了。
    但是现在把讯息收回又显得她很矫情。
    关掉手机，她也无心继续写题目，乾脆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衣和浴巾，准备先去洗个热水澡。
    楼下客厅的灯再次熄灭，哥哥的房间门紧闭，里面无光，也不知道他人是又跑出去了，还是在家里。
    她哥的心情阴晴不定，周于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讯息，联系不上。
    唉。
    怎么一个个的都让她这么担心……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9）

    时节渐入初冬，白昼的时间逐渐缩短，清晨时分天色仍是一片灰，整座城市沉寂的像是还没甦醒。
    昨晚沉枝意体力不支，躺在床上一下子便沉沉睡去。
    一早起床，眼皮有点沉。
    大概是吹风着凉，她总觉得今天早上头疼不已，太阳穴膨胀的紧张。
    「咳、咳咳……」喉咙异常灼热，吞嚥了口水进去滋润，依旧口乾舌燥，让她忍不住乾咳几声。
    她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以防万一，沉枝意找到家中的耳温枪，然后量了耳温。
    没发烧。
    但可能是快要感冒了。
    沉枝意给自己倒了杯温热水后，接着快速梳洗打理自己，今天是班际排球比赛的日子，不能迟到，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出了门。
    因为身体不舒服，早上她没有太多体力给自己弄早餐，虽然这样，但应该补充的营养还是需要，所以沉枝意打算等会下了学校公车，再去早餐店买份早餐来吃。
    一到校门口，沉枝意就见学校的风纪委员一排站在校门口两侧，有几位正在登记那些服仪不整的学生。
    沉枝意因为觉得冷，在制服外套外面又套了件自己的外套，但这样其实是不符合校规规定的，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被拦了下来。
    不过幸运的是，拦下她的人是她认识的人，时桉。
    时桉制服熨烫的平整，领带打得整整齐齐，眉宇间尽是温润柔和，像是掠过春日的暖阳，笑容像是染上温度的一缕清风。
    「社长。」
    「感冒了？」时桉脣角掛着浅淡的一抹弧度，声嗓温柔。
    沉枝意接过他递过来的原子笔还有登记簿，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班级姓名座号。
    「嗯，有点着凉而已，没事。」
    「放学后还能跟排练吗？要不要回家休息？」
    「没关係，我可以的。」
    早自习开始的鐘声适时贯彻校园，沉枝意再次强调自己没有问题，排练的时候她肯定是要在旁边的。
    最终时桉拗不过她，从她手上重新接回簿子，便放她回去教室。
    朝阳高中向来注重五育发展，除了本科学业，副科课程也是相当着重培养，学校没有将学生等级分类，也就没有普通班和资优班的差别。
    倒是设有美术班、体育班还有音乐班。
    依照朝阳高中校际比赛的惯例，比赛会比一整天，直接从预选赛比到冠亚赛，因此学生们一整天不用上课，可以说是朝一高全体学生们的福利。
    除了球类运动比赛是主要，各班的加油口号、加油看板还有妆造都将会另外进行评比，主要就是比赛各班级的默契程度。
    高一是比篮球，高二则是排球。
    各班一早都在努力提昇气势，就希望能为班上争光。
    五班的妆造很简单，就是一个简单毛绒动物造型的帽子，狐狸、兔子的耳朵可以自动操控的那种。
    比赛在早自习结束后的第一节课展开，岂料，早自习在忙碌中过去了，高二各班即将整队前往体育馆集合，沉枝意却没见到周于肆。
    校际比赛如火如荼展开，高二参赛队伍领队到体育馆集合检录，二楼则是观眾席，环环围绕整座体育馆。
    现场闹哄哄的，掺杂着尖叫声、加油声，欢呼此起彼落。
    裁判举着手，第一场比赛即将开打，两班队伍排排站开，先是相互敬礼，最后握手致意，两边安好位置，吹哨声嗶嗶吹响，场内的尖叫声响彻整座体育馆。
    沉枝意坐在观眾席上，将双手抵在脣边，朝正在准备检录的何澄雪大喊一声加油。
    后者则给她比了一颗大大的爱心作为回覆。
    沉枝意坐回观眾席的台阶上，彼时场上得分的队伍正与同队队友大声吆喝打气，她就见周于肆拿着两瓶杯装可乐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给他，少年也从善如流的坐在她旁边的空位。
    只是几天没有他的消息，她居然是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魔愣了。
    「你来了。」
    「嗯。」周于肆将吸管插进杯里，递给她。
    「唔，谢谢。」
    沉枝意没想到有她一份，不客气的接下。
    未料，她还来不及吸一口饮料，不远处的评审团已经抬脚朝他们隔壁班的席位走了过来。
    其中时桉亮眼的明显，不少女孩子在附近讨论的可起劲了，放眼望去，几个青春期少女之间互相推托来推托去的。
    沉枝意拿着饮料的手举在半空中，打了声招呼，「学长。」
    场上战况激烈，周围突然爆发一阵激动的叫喊吆喝声。
    时桉站在不远处，听见女孩子的招呼声，只能用嘴形回应，他朝她道了声，待会加油。
    看着两人无声的互动，周于肆斜睨少女一眼。
    顷刻，他单手触上沉枝意拿着杯子的手，他面无表情，却在眾目睽睽之下，弯下身板，嘴脣精确的对准杯子上的那根白色吸管。
    脣瓣离开吸管，望向时桉所在的方向，少年清冷的眉骨上挑，无声中带着点敌意，明明坐着，却让人感觉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他。
    不知是因为方才他在校门口因迟到被时桉拦了下来，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看着他的眼神薄凉，目光大胆而掺杂毫不掩饰的敌意。
    时桉没有回避来者的视线，一瞬间，眼神没有平时那般的温文如玉。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滋燃出一些难以说明的火焰碎苗，浓浓的火焰交锋出的硝烟瀰漫。
    但时桉很快就恢復了平时应有的样子。
    沉枝意半翕着脣，盯着那根吸管，她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拿错杯了？
    沉枝意分神当中，没注意到隔壁少年正在打量自己。
    周于肆见她外套穿多了，又看她因为过度搓揉而发红的鼻尖，还有平时面色红润不在，原本就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
    一隻手毫无顾忌的覆上她的额，「感冒了？」
    动作极其自然。
    沉枝意没有避开他的接触，握着白色杯子的手紧了紧，心里是没有半分抗拒，并且还贪婪的想要得到他更多的关心。
    「起床的时候头就有点痛，然后感觉身体在发冷，没有发烧，所以大概就是不小心着凉了吧……」
    她覻了少年一眼，只见他眉心聚拢，嘴脣也抿着，有点自责的带着懊恼。
    「忙于学业的同时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感冒吃药很苦的，知道吗？」
    像是在哄小朋友似的。
    她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
    「我给你去买点别的。」
    周于肆走得快，沉枝意来不及阻止他。
    其实比起饮料，她心里多的是问题想要问他。
    但是，自己又应该以什么立场去问他？
    这个问题冥冥之中又绕了回来。
    周于肆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手上改成一杯温热的豆浆红茶，热气蒸腾，几窜白烟从盖子里窜逃，窝暖了她的手心还有心。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豆浆红茶？
    一种微妙的情绪，正在心中一点一点的曼妙滋长，直到花开了盛放。
    那些问题的答案，忽然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知道第几场的比赛结束，班际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坐她隔壁的男孩子的手机忽然响了，按理来说，在校内手机都要关机或是关静音的。
    他破例了。
    少年接起电话，沉枝意很在意也很好奇，可是她做不来查探别人隐私这种事。
    命运弄人，偏偏被她看见了他手机萤幕上显示的名字。
    iris.
    是个女孩子的英文名字。
    沉枝意猛地别开视线，努力让自己的意识靠拢。
    她不喜欢这种莫名患得患失的感觉。
    上一秒彷彿还沉浸在他记得自己的喜好的喜悦之中，下一秒却是摇摇欲坠。
    心里泛着酸涩的感觉浮上心头，陌生的情绪张牙舞爪的箍着她的意识情绪，还有她的理智。
    它无声无息的出现，再离开时总是留下它经过的痕跡，让人经久而难忘。
    她听他声线是难得的温柔，而手机对面的人不知和少年说了什么，他的下顎倏地紧张绷紧，握着手机的手掌攥紧了手机。
    他猛地站起身来，万年不变的表情在这一刻有了改变，不顾眾人视线离开观眾席。
    「你还好吗？」
    少年只留给她一抹背影。
    沉枝意眸光失焦的盯着自己手上的那杯豆浆红茶。
    或许他也并非只对自己一个人好，她并非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比赛很快过去半天，高二五班最后止步于第二场比赛。
    比赛结束后，教室里不免地一片死气沉沉，明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明明大家的实力都很好，为什么就会输了呢？
    班导孟诗瑾也在赛后鼓励大家，不要灰心，比赛本就有输也有赢，只要大家在这个过程中努力过，不愧对自己就够了。
    并不太需要着重于是输还是赢。
    何澄雪也在日后偷偷吐槽身为队伍中的队长的陈元，说白了，这一次会输比赛，完全是因为队伍几乎没有什么契合度，在一起练习的次数少得可怜，根本没有让队伍有磨合的机会。
    总归来说，就是这个队伍根本一点也不团结。
    所以他们能晋级到第二轮比赛，何澄雪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校方公开了各项比赛的结果，五班虽然没有拿下球类比赛的奖项，但加油口号还有应援旗帜的造型倒是榜上有名。
    沉枝意是这一次得奖的一大功臣。
    她得到许多鼓励和讚美。
    明明当初决定帮忙做这件事情时，理由就只是为了替班上争光。
    但现在，她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Chapter02 你好，新邻居（10）

    而后几日，沉枝意和周于肆的互动仍然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沉枝意也收拾好自己那些莫名的小情绪，暂时不打算去思考自己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越去想，自己就会更加混乱，越想越不对劲，这样下去，她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週末两天，徐女士和沉淮都不在家。
    姜梨在本週的星期六即将迎来她的十七生日。
    沉枝意和何澄雪几人思忖，准备筹划一场惊喜生日趴，前提是必须瞒着寿星本人，也因此需要一个縝密详细的计画。
    因为家中无人，沉家便成为生日趴踢主办场地的首选，沉枝意得到母亲的许可后，几个人开始各自分配工作，偶尔准寿星起疑心了，他们彼此还要互相打掩护。
    几天上课日流水一般地过去了，终于来到星期六这天。
    一大早上，除了姜梨以外的其他人全部聚集在沉枝意家，开始佈置。
    除了装饰，沉枝意还扛下一个重责大任。
    生日蛋糕的製作。
    何澄雪去外面採购食物，估计是假日餐厅大排长龙，一时半会也点不到餐，人还没回来，沉枝意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捣鼓。
    两个男生负责将买回来的气球，一个一个用打气机吹气，还有几个是比较特别的样式，「十七岁生日快乐」几个金色气球闪闪发光，贴在客厅后方的墙壁上。
    沉枝意将烤箱提前调了温度，按照食谱将手边准备好的材料一併搅拌，搅拌好的麵糊倒入模具，最后送进烤箱里烘烤。
    淡黄色的麵糊在高温的热烤下逐渐膨胀，淡褐色的色泽满溢，满屋子的香气丰盈，奶香味十足，热腾腾新出炉的海绵蛋糕就这样完成了，令人非常有成就感。
    将蛋糕胚放在一旁冷却，再来准备打个新鲜的鲜奶油。
    整个鲜奶油在迅速打发之后接近凝固状态，沉枝意想拿隻汤匙试一下甜度，于是她微微倾身，而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顺势滑落，就快要沾到底下的奶油。
    她即时止损，手边刚好没有发圈，「贺川阳，客厅桌上的发圈能帮我拿来一下吗？」
    「我没看到欸！」
    「怎么可能，我记得我刚刚放在那里……」
    她放下手上的搅拌机器，忽地，颈侧感受到一股熟悉且细腻的温热。
    少年不知何时停下了佈置的工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色发圈。
    唯一清楚的是，这根黑色发圈不是她平常用的那种。
    「我帮你。」
    他站在少女的身侧，将柔顺的亮丽秀发往后一拨，拉出手腕上的黑色发圈，动作极其轻柔，将它们整成一束低马尾，她的发尾微捲，而它极其乖巧地贴着女孩子的后背。
    少女的耳根子早已攀上了红，热意逐渐蔓延至脸颊，緋色一片，没有军师的指引，心中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明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并不带有别的意思，更何况，他……
    沉枝意纤纤睫毛轻颤，强行终止自己胡思乱想，但挡不住的潮红终是被毫不留情的揭开在日光底下。
    捕捉到女孩子的秘密，少年眼底聚集起星散笑意。
    少年的指尖很轻很轻地扫过耳朵，指尖的触感横过轮廓，整理了一些她还细碎零散在外的头发。
    沉枝意向后微微侧身，抬起眼眸，却又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声，「……谢谢。」
    「嗯，你这边有需要帮忙吗？」
    「有，呃，不……」
    沉枝意悄悄挪了一下位置，与旁边的少年拉开一点距离，两个人站在一起僵持不下，而贺川阳的声音适时地打破两人之间的一阵静默。
    「哇，这蛋糕胚烤的超好的耶！」贺川阳看着色泽饱满，还未装饰的海绵蛋糕感叹，肺腑之言令沉枝意感觉备受肯定。
    沉枝意听他的夸讚，满意的点点头，开心归开心，面对调皮捣蛋的人还是毫不留情。
    「哎，你手别摸！」
    贺川阳噘嘴，默默收回他的手，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好的。」
    何澄雪正好带着外带的pizza和炸鸡回到沉家，整间屋子再一次被美食的香气薰染，原本不太饿的食慾都被激发了出来。
    有了新的帮手，沉枝意的进度更快了些，心灵手巧的她在蛋糕上挤挤画画，外围一圈用挤花袋挤出一圈圈的鲜奶油小花，再几颗草莓点缀。
    因为蛋糕尺吋不大，白色的表面上写着happybirthday生日快乐，画上一个q版的小姜梨就几乎没有什么空间了，最后再插上一片巧克力，还有根捲心酥，蛋糕整体而言是完成了。
    「天吶，11你是神吧？我知道你手巧，但不知道这么巧！」何澄雪揽着她的肩，讚不绝口，「这程度简直可以跟外面的烘焙店比……」
    「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
    「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沉枝意故意挑眉。
    没想到何澄雪还真的一脸做错事的样子，垂着头，诚实稟报，「嘖，我回来的路上就偷吃了一块炸鸡。」
    「那真的欠骂。」沉枝意彷彿戏精上身，佯装严肃，颇有真的想和她计较她偷吃炸鸡这件事的架势。
    两个人开始嘻嘻闹闹，好一半会，决定拿出手机纪录这美好的时刻。
    沉枝意此刻心情甚好，手机录影至客厅，画面陡然放大，拉近至两个男孩子正忙碌佈置的身影。
    画面中，贺川阳正充好一颗气球，不知怎么地，他捏着气球充气的小孔，接着对准了旁边正在充气的少年，然后他手一松，气球瞬间洩气，一股气流全部迎面扑上周于肆那看不出喜厌的脸。
    周于肆：「……」
    贺川阳的小恶作剧成功，正在一旁笑的好不开心。
    周于肆也没冷脸，仍旧平静的将手上的气球继续充气，当气球膨胀的鼓鼓的时候，他用着一模一样的招数反击回去。
    气球洩出空气的强势比刚才的还要大，气流洩出的速度飞快，贺川阳今天特意抓的造型不免外翘到另一边。
    少年微微一笑，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这造型比较适合你。」
    贺川阳：「……」
    那您也是嘴巴很毒。
    沉枝意透过手机里的画面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男孩子循着笑声的方向一起回头，周于肆扬着眉，对着镜头笑的无奈，贺川阳则指着沉枝意，拿着气球也要这么对付她。
    气氛再一次变的好不热闹，紧接着重头戏便要登场，请出今日最重要的女主角登场。
    今天早上，几个人用各种不同的理由婉拒姜梨的晚餐邀约，此刻她的心情也是愁得很。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是朋友们一个个的都有事。
    姜梨一个人待在家，心情正鬱卒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抓起包包和套上一件薄外套就急匆匆地跑出门，还不忘从家里附近买了碗热粥。
    “叮咚”
    姜梨按了下沉枝意家里的门铃，沉枝意确认所有人各就各位后，才走去应门，姜梨从门外看进去，家中一片黑，而且还只有沉枝意一个人。
    「11，你还好吗？感冒很严重吗？」
    「嗯，有点。」
    沉枝意故意哑着嗓音，听着就像重感冒一样，她裹着外套，领着姜梨进门。
    当姜梨一踏进去客厅，马上察觉到1丝不对劲，因为她在昏暗的空间里看见墙壁上掛着几个金色大字，好像写着什么…..生日快乐。
    ‘碰碰碰——’
    不用一会儿，手拉的拉炮声音此起彼落，灯光被人点亮，耀眼的金黄色彩带在空中飞扬伴随着庆祝的话语，全数爆发。
    「surprise！」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梨子，十七岁happybirthday!」
    姜梨明显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摀着嘴，肉眼可见的是她逐渐泛红的眼眶。
    「你们……」
    「你们很三八欸！」
    沉枝意立马上前抱住她，「生日快乐宝，永远爱你。」
    何澄雪跟在后，三个人抱成一团，「嘖，肉麻话永不缺席，姊爱你。」
    把寿星感动到哭了，这个生日秘密惊喜也算是大成功了吧！
    准备了一整天，一群人总算是齐聚在一起。
    姜梨拿着沉枝意手作蛋糕，也是惊叹不已，于是她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说是之后要上传社群让别人羡慕她有这样手巧又好的闺蜜们。
    吹蜡烛前，生日快乐歌的仪式必不可少，而这当中贺川阳唱的特别大声、特别卖力也特别认真，许完愿，当最后一根蜡烛被吹灭的那一刻，何澄雪开始起鬨。
    「亲一个！亲一个！」她鼓舞的拍着手，让姜梨脸红的抬不起头，倒是贺川阳就这么捧着女孩子的脸，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的吻了一下。
    「生日快乐。」
    「哇啊啊啊啊啊！」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不断，姜梨羞愤的一拳打在男孩子的心上，软绵绵的一拳，根本起不了什么伤害的作用。
    热闹几分，寿星的认证照当然是少不了的流程，姜梨作为c位，一伙人合影了几张。
    拍完以后，姜梨立刻登入社群平台，并且发佈带有所有人帐号tag的生日动态。
    生日贴文要等她慎选完照片后一起发。
    每一个人的青春里，有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群朋友。
    你们在一起度过青春的每一个瞬间，它总是恣意而明媚，或许它总有一天会隐匿于时光的间隙，或许它美好的短暂，却仍是张扬而鲜明的喧闹于每一个人的记忆之中。
    沉枝意按下转发，心里有感而发。
    五个人围绕在客厅桌旁，一起聊天、看综艺、看电影，还可以一边吃着美食，这个週末幸福的可以。
    「咦？可乐只有一罐吗？」贺川阳看着已经见底的大瓶可乐，问道。
    「对啊，喝完就没了。」
    「等等，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
    沉枝意起身去翻了一下家里的饮料储藏柜，然而，最近她也没有去超市买东西进货，所以里面空空如也。
    贺川阳想了想办法，最终决定要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他刚从包里掏出钱包，动作却被一旁的周于肆阻止。
    只见他拿起钥匙，站起身，走至玄关。
    「我家应该还有几罐可乐，我去拿。」
    「你家住这附近吗？」贺川阳一问，让沉枝意从厨房走出来的脚步直接顿住。
    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我就住在对面。」
    喔噢，来不及了。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1）

    送走大家之后，沉枝意一人坐在沙发上，点阅不久前姜梨发出去的限时动态。
    动画里的少男少女定格在最完美的时刻，每个人笑的灿烂，骄阳恣意而奔放，是张扬而炽热的温暖。
    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少年，清清冷冷的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他是高兴的。
    看着相片，她不免地又想起方才少年的澄清，又亦或是撇清。
    ———我们只是朋友。
    言下之意，他搬到她家隔壁不过是巧合，这之中并没有其他意图。
    明明可以不用多补上这一句的。
    当时后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却是让她黯然失色，一种苦涩在心中流淌，心脏一拧彷彿能够挤出一洼柠檬汁一样，只有酸苦并不甜。
    只要她愈是接着想下去，她就愈发觉之前就像是在自作多情。
    嗯，是朋友。
    所以她也这么的说服自己。
    只是为什么会如此的不甘心呢……
    周于肆回家以后，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
    乘车抵达医院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原本还沉浸在欢乐的派对氛围中，却转瞬变成了医院里消毒水的刺鼻。
    只见母亲梁禎敏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褪下的职业套装，一个人站在手术室外孤伶伶的等待。
    「妈。」
    梁禎敏在儿子赶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剎那，她撑不住的双脚腿软在地，只能依靠少年的搀扶才勉强能站稳。
    此时此刻，医院的某房某间病床上，而躺在床上的人正是他的亲姊姊。
    女人刚结束手术，此时双目紧闭，肉眼可见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两侧微微凹陷进去的脸颊足够让别人去猜测她这几天是否过的是被折磨一般的日子。
    就连现在在睡梦中都呈现一个不安稳的状态。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跟那个男人联系……」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周晗伊眼神空洞地望着医院的纯白天花板，整个人木然的躺在床上，没想到那个成天追着她跑，满嘴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最后也只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本质仍是个疯癲的恐怖情人。
    跟她父亲如出一辙。
    男人被拘留在派出所几天，缴了点钱，人便被放了出来，之后发生的事不言而喻，周晗伊也因受伤而被送进医院。
    她眼角的泪水潸然泪下。
    因为她，母亲简直是操碎了心。
    她长大了，却还是那样的不成熟。
    见躺在床上的女人恢復意识，梁禎敏红了眼眶，1想到女儿的遭遇，她就会想起过去周父的所作所为。
    身为母亲，她过去识人不清。
    经歷过长期的家暴之后，梁禎敏深陷暴力的阴霾之中，但为了两个孩子，她咬着牙拼死拼活活了下来，并且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女重蹈覆彻自己的过错，也不愿让他们再次受到伤害。
    特别是她那从小心思就多愁善感的小儿子。
    「妈，您先去休息吧。」
    沉枝意最近依旧在学业和社团活动之间忙碌，中午抓紧时间就是休息。
    而她的同桌也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总是一放学后就神龙不见首尾，毫不留恋的离开学校。
    大抵是因为学期考加上私人原因的关係，最近沉枝意见他在学校补眠的次数愈来愈多，上课时间偶尔也会打盹儿，这是以前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见他眉眼间显而易见的疲态，沉枝意也不好一直打扰他，所以补课乾脆直接暂停，两个人无形之中总是错过。
    距离演出的时间正在慢慢倒数，话剧社也不打算放过所剩无几排演的机会。
    放学鐘声贯彻校园，同桌更是早她一步离开教室，匆匆一别，而沉枝意则捞起书包和正在收拾书包的何澄雪告别，最近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
    沉枝意不知道的是，少年根本还没离开学校。
    周于肆放学后还得去趟医院，只不过才刚走出校门口，他便发现手机放在教室忘了拿，于是回头折返。
    取回手机，他刻意经过话剧社的社团教室附近。
    没想到才刚走近，他便就看见一对少男少女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女孩子手上还抱着几卷宣传海报，而谈笑风声间可以看得出来两个人交情不错，男生似是看见她发丝沾上了脏东西，还伸手替她取下。
    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温馨感。
    少年与他们中间隔了一大樑柱，再望去，漫天霞光泼墨一般地浇洒，两人同他背道而驰，接连走进学校礼堂。
    礼堂外边寂静，隔着一扇门很难听得清里面的声音，周于肆试着拧开把手，往里轻推，厚重的门瞬间打开了一点缝隙。
    因为只是在排演，舞台前方几位社员簇在一起，灯光全部打在台上的男孩女孩身上，而少年所在的观眾席最后方的角落无光，他轻轻倚在门边，目光投向下方正热烈的舞台。
    沉枝意穿着制服，露出一双白皙匀称的小腿，白袜拉至小腿的三分之一，而时桉和程鳶皆换上正式的戏服。
    作为女主角的郭品涵身体不适的关係请假一天没来学校，故由沉枝意暂时顶替来进行排演。
    女孩虽然是一如往常的装扮，却仍可以一下子被她抓住眼球。
    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头上戴着宽边白色发箍，脸蛋白净透亮，一双眼眸水光瀲灩，盈盈动人，她抿着鲜红的薄薄脣瓣，颊上的粉嫩淡淡，集中而上的白光衬的她白里透红。
    此刻她正在和两位男主演讨论剧情的细节，想要让它变的更加合理化一些，乍看之下还真的有作为编剧的气势。
    因为专注于演出，沉枝意并没有发现少年。
    少女偶尔会不经意的咬脣又松开，浅色的秀眉微微向内聚拢，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的时候的小动作也很可爱。
    少年弯了弯脣角。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正在内部团练，你——」女孩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透露着打量，而周于肆转头看去。
    如月没见过周于肆本人，但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就觉得眼前的男孩子便是。
    「打扰了。」
    他微微頷首，并没有想要打扰的意思。
    见少年要走，如月灵机一动，喊住他，「同学等一下！我猜……你应该是小沉的同班同学吧？」
    「嗯。」
    「你有事找她的话要不要先进来等？我们排练快结束了，就剩最后一幕。」
    他们走到舞台正前方，而第一排的观眾席上除了零星几位社员，还有个人坐姿不羈的背靠在柔软的椅垫上，他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黑色外套则随意披在两侧肩头。
    「会长。」如月喊他。
    被称为会长的男孩子轻描淡写地瞟过如月和她旁边的周于肆。
    「剩最后一幕对吧？」
    「对，就剩王子和公主跳完舞之后，王子求婚的桥段。」
    此时舞台上的三位演员正好演完一幕，纷纷将视线投向底下的会长，沉枝意这才发现周于肆的存在，她朝他微微一笑以示打招呼。
    殊不知，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全纳进了会长眼里。
    他刚才就察觉到了如月旁边的少年的目光总是随着舞台上某位女演员所在的位置移动。
    然而，他眼底一闪狡黠，心中开始盘算。
    「待会请主演要多点真情实感哦，不然我入不了戏。」
    「宋予清。」会长旁边的女孩子坐姿挺直，双手交叠平放在腿上，她清脆淡然的嗓音喊着男孩的名，带着点警告意味。
    大概是从小习惯使然，她的动作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优雅。
    「干嘛？我只是想让他们演的更有感情一点，又不是要他们假戏真……」
    女孩不给予理会，她专心的看着舞台。
    「予薇？」
    周于肆站在台下舞台，看清舞台背景还有主角们之间的台词，也能猜到这个故事七八成的剧情。
    最后一幕的剧情，大抵就是公主和王子共同出席晚宴，接着王子邀请公主跳一支舞。
    受到万眾瞩目的他们，王子即在最后一刻，拿出准备许久的戒指向公主求婚。
    时桉和沉枝意共舞。
    揽腰的动作却从虚揽变成实揽。
    沉枝意虽然有点抗拒，但既然是为了演出，她牺牲一点也没关係。
    周于肆杵在原地，眉头摺出一道细皱，而眼前的画面狠狠刺了他的眼。
    好一个真情实感。
    ?
    周同学：你会遭报应。（冷哼）
    宋予清：（嬉皮笑脸）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2）

    每年一到冬天，朝阳市的气温总会骤然下降，突如其来的降温，让学生们一个个的穿着厚重的衣服。
    学测在即，老师教官还有教务行政主任们兴许也是担心学生的健康，今天也算是破例默许大家可以穿上自己的厚外套来学校。
    「平安夜快乐！」
    每一个前来共襄盛举的同学们都有机会拿到免费发放的暖暖包。
    在这一个特别的日子，朝阳高中的全体师生聚在学校大礼堂，共邀欣赏原创校园青春舞台剧。
    然而，就在开演前的一个小时，《奔向月亮》剧组却陷入了一个超级大trouble。
    「品涵？」
    侧幕挡住了后台忙碌的工作人员，而台下早已坐满了学生和老师。
    「郭品涵去哪里了？」
    郭品涵是这一次《奔向月亮》里的女主角奥蕾莉雅·安森的扮演者，但是她现在人却不见踪影。
    沉枝意胸前掛着编剧的牌子，她站在舞台一侧，手上还拿着脚本，听见身后传来的慌慌张张呼喊声，掛在胸前的对讲机也因讯号不良，声音断断续续。
    心里莫名有点不安。
    此时，时桉的身影从黑幕里走出，一张乾净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王子服装穿在他身上一点不违和，贵族般的温寧静謐之气，在空气中流淌氳开。
    康纳·华特尔。
    是剧中王子的名字。
    时桉朝她走了过来，往她头上扣了一下，「别发呆。」
    少女抚着痛处，对于时桉没有界线的举动，有点不适，「哦。」
    她接着问：「郭品涵呢？」
    孰料，未等时桉回答，如月讲着电话的同时，他们便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月拿着手机，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也很着急，下一秒，女孩的声线忽然间拔高，「你说什么———」
    「两个人早上同时吃坏了肚子？」
    距离开演还剩下没有多少时间，眼下却没有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
    眾人陷入困境之际，沉枝意正在沉思时，肩膀却被人轻拍两下，一道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沉枝意同学？」
    「我是……」
    沉枝意看见来人，微微瞠目，「学姊？」
    她是上次排演坐在会长旁边的女孩子，是高三的学姊，叶予薇。
    叶予薇温柔一笑，纠正，「不用喊我学姊没关係，我叫叶予薇。」
    「予薇学姊。」
    时间紧迫，叶予薇也没再纠结于她的称呼，只是向她解释，「宋予清会帮你们拖延时间，让你们有时间找到替补演出的演员。」
    语落，沉枝意就看几位工作人员搬了一张椅子，还有人上台架起麦克风，宋予清本人也在后台现身。
    叶予薇双手搭在沉枝意的肩膀，让她别担心，「我知道你们为了这场演出花了很多心思还有努力，宋予清不会砸场子的，这点你们完全可以放心。」
    「这一次就算是让宋予清用行动表示对你们的歉意吧。」指的是宋予清上次在排练时差点让几人闹出修罗场的事情。
    只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沉枝意倒是一脸纳闷。
    难道会长做了什么对不起话剧社的事情吗？她想。
    叶予薇瞧少女满脸疑惑也是一愣，这才发觉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
    此刻，宋予清已经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从侧幕走至舞台正中央，他手握着麦克风，而舞台下方响起了尖叫声与欢呼声。
    宋予清只拿着一把电吉他。
    他很快地渐入佳境，抓着歌曲的节奏找到了节拍，歌声突破了音乐伴奏，却一字一句都在曲调上，一切都相当完美。
    若海水逆流若你在路的尽头
    再告白一次如何
    我没有选择
    奔向你跨越星河
    燃烧自己换一场焰火
    如果说
    还要和你有一万次的错过
    追一万零一次又如何
    原谅我盲目执着
    被回忆温柔折磨
    熄灭的渺小泡沫
    不挣脱去坠落
    别去管重蹈什么覆辙
    就让我们拥有过
    ———截自夏日入侵计画《第一万零一次的告白》
    台底下的学生们一大部分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在听见这首歌的歌词以后大概是很有感触，再加上歌曲隐含着诉说年少时的青涩暗恋，不管是男孩女孩，有的人已经共情的哭了出来。
    会场里不知是哪一位同学，从进入第二次副歌开始的时候大声地跟唱，接二连三的，所有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唱了起来，偌大的演艺厅都被大合唱给淹没了过去。
    宋予清的即时救场，确实给足了话剧社全体人员充足的时间找到替补演员。
    「小一，你来演奥蕾莉雅。」时桉当机立断做出这个决定。
    沉枝意微愣。
    她其实并不排斥上台表演，台词她也早在陪着男女主角排练的同时背的滚瓜烂熟，由她来演绎自然是没有问题。
    但，还有一个问题是———
    骑士；顿尔，杰纳森。
    谁来演？
    当小唐急匆匆的跑过来时，他气喘吁吁，弯着腰大口喘气，身后还跟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甚至，穿着一身银色鎧甲。
    小唐指着那名鎧甲少年，说道：「找、找到顿尔的扮演者了……」
    当沉枝意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步伐踏上了那未知的舞台。
    「我叫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少女抓着身边两侧裙摆，给自己加油打气。
    台下的欢呼声和掌声如雷，下一秒，舞台灯光渐熄，观眾席顿时陷入宛若夜光的暗沉。
    舞台两侧的红色的帘幕，悄然掀开了序幕。
    所有的镁光灯聚焦在舞台上，伴随着配乐，女声的旁白，渐渐透过高音质音响捲入了耳朵。
    很久、很久以前，存在于世界上某个角落一处的小王国里的小公主身上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在奥蕾莉雅七岁的那一年，她意外在坊间探路时迷失了方向，第一次走出城堡，小公主对坊间的一切都感到非常好奇，她无忧无虑地穿梭在大街小巷，街坊热闹喧腾。
    待奥蕾莉亚意识到自己迷路的时候，她和另一名素未谋面的小男孩在狭窄的巷口遇到了困难，歹徒持刀，想要抢劫。
    面对锐利的刀锋，奥蕾莉亚将男孩护在身后，并且机智的带着小男孩成功脱离险境。
    她和他一面之缘、萍水相逢，奥蕾莉雅遗落下一件饰品，而手臂上也留下了难以抹灭的痕跡。
    从此以后，男孩便对那名神秘的小女孩念念不忘。
    一次分别，就是十一年。
    十几年过去，小男孩一夕之间成长为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
    在这个国度，从前便有这样的一种义务，但凡男子长至成年，无论家庭的贫与富，一旦通过了智慧及武力的考试，即刻拥有资格加入皇家骑士团。
    当年的那个小男孩通过了考验，而他加入骑士团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守护当年救了他一命的公主。
    骑士爱上了公主。
    早在好久、好久之前，他就已经爱上她了。
    后来，奥蕾莉雅受不了王国赋予她的一身束缚，她想要自由，摆脱綑绑在她身上的所有枷锁和责任。
    在那风清月白的夜晚，少年的声嗓直白又魅惑般的低沉，共邀她一起沉沦在这美丽的夜色。
    「奥蕾莉雅，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这一刻，她不再是一国的公主，更不是王国的继承人，她将化身一名普通的民间少女，她会摆脱桎梏，活得自由张扬且恣意。
    「我愿意。」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3）

    柔情的西洋歌曲奏入，不多不少地，赋予这一段剧情既柔美又抒情的风味和韵味。
    《myonlyone》形容为「某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即我的唯一。
    它的歌词意义，映衬着它的歌名。
    『我唯一心爱的另一半。』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每次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看到一千颗流星坠落，
    是的，我爱你，
    我不敢相信每个夜晚你都在我身边。
    两个人不顾一切，没有身分阻碍，紧握的双手共在漫天的繁星底下许下诺言。
    爱情日渐升温，感情愈加稳固，但，他们却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月亮在某一天，终是在一天，在黑夜的尽头，悄声无息的被吞噬。
    女孩眼底的光破碎，璀璨星河不再，她终究再一次被銬上枷锁，穿上她华丽的衣裳，履行身为公主应该负起的责任。
    奥蕾莉雅终究选择先松开了少年的手。
    我要在每一个寂寞的夜晚照顾你，
    我会毫无条件地爱着你，
    我会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思念你，
    即使有千般理由让我放弃这份爱。
    「顿尔，我不爱你了。」
    台底下的观眾们，卫生纸都已经抽了见底，不少人哭红了鼻子，不管是因为他们身分的差距，又或是他们身上各自承揽的责任，他们的爱情，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儘管他们还爱着彼此，公主却仍然抉择放手。
    一个女孩站在舞台中央，黑色波点纹的金黄色薄纱裙摆在灯光下璀璨耀眼，宛若一朵华丽高贵的金色玫瑰。
    「奥蕾莉雅。」
    「———奥蕾莉雅。」
    女孩一双灵动的眼眸转了转，闻声回眸。
    沉枝意剎那间瞳孔一紧，呼吸停滞，儘管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的剧情发生，也即便如此，她的心脏仍旧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少年身穿一袭银色鎧甲，衬的他身姿挺拔，迈着步伐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此时的沉枝意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本的走向，会从此偏离原本的轨道。
    「康纳……」沉枝意看向时桉，男孩负手而立，戒指盒藏在身后。
    时桉高大英俊，褐色头发很符合他王子角色的气质。
    另一边的少年，却一点也不逊色。
    两个各有特色的少年，同时迈着步伐，走向她。
    沉枝意站在舞台上，看着那少年意料之外出现的时候，她愣住了。
    一直站在舞台侧幕的如月跟小唐，目不转睛地看向舞台，因为台上的演员将剧情演艺的栩栩如生，虽然青涩，却也不输专业。
    刚才身体不适的程鳶摸着肚子，站在舞台后方。
    就在沉枝意发觉不对劲的同时，如月同样也发现了，她蹙眉，回过头问道：「程鳶，你在这里还有戏份吗？」
    程鳶脣色苍白，在黑暗中更是明显，他摇了摇头。
    小唐一手抚摸下巴，弹了一个响指：「我记得没错的话，王子求婚完以后，公主不会回答。」
    「当初的设定……结局是开放式来着……」
    下一秒，如月和小唐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在想，两双眼睛面面相覷，难不成……
    周于肆现在，是在给自己加戏吗？
    那一双眼睛如墨漆黑，眉宇英气，乌黑的碎发松落额前，清冷自矜的气场伴随着他，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对上了彼此。
    时桉此刻已经照着剧情走向，单膝跪地呈现求婚的姿态，当他瞧见周于肆走上台后，一向温文如玉的脸难得皱起了眉头。
    「亲爱的奥蕾莉雅———」
    「公主殿下。」
    少年的眼角眉梢难得透露浅淡温柔的笑意，他的声线变的清润，像是高了几个声调的钢琴弦音，拨动人心。
    「公主殿下，您愿意跟我走吗？」
    周于肆的声音，就这么透过小型的麦克风传递了出来。
    岂料，在布幕缓慢降下之际，身穿鎧甲的少年一个跨步向前，一手拽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向你许诺我会与你相伴直至天明，
    如果你跌倒了，我会将你扶起，
    当暴雨淋湿你的身体，
    我会细心擦拭你的双脚，用爱抚慰你。
    ———《myonlyone》
    沉枝意被人扯过，在宽阔的舞台上转了一圈，背部抵靠一隻强而有力的手臂，她微微向后倾倒，最后，一双大掌落在了她的腰间。
    每一盏灯光，温柔的不像话，繾綣眷恋般地勾勒出男女的身姿，微白的光线将他们身影笼罩起来，散发出透白的光晕，彷彿身处在皎洁的月亮上一般。
    少年慢慢俯身，两个人的鼻息渐渐交错，就在万眾瞩目下，布幕彻底垂垂落地。
    伴奏配乐随着布幕的闭落，随之停止播放。
    观眾席一片譁然。
    台下不免有人感叹，也有人感觉结局仓促的令人惋惜。
    《奔向月亮》演出，总归算是圆满落幕了。
    一直在后面观赏演出的叶予薇，一点也不意外少年会做出脱离剧本演出的行为。
    不过就是因为吃醋而惹的祸罢了。
    但总而言之，脱轨剧本而发展的效果是意外的好。
    周于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出乎意料之外的演出，会造成一场全校性的大轰动。
    不过也有许多人因为他的态度冷漠而渐渐被劝退。
    话剧社不枉费这几个月来的辛苦，终于迎来了一丝存活的曙光，演出之后，申请加入话剧社的人变多了，虽然其中不乏是被男主角吸引而来的。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新生，在欣赏演出之后被他们的热情所鼓动，愿意鼓起勇气加入社团表演。
    这一次的演出结束，沉枝意也是更加确定了自己未来想要走的路，即便……前方有很多未知的阻碍等着她去突破。
    下週即将迎来跨年之夜，当天许多家餐厅基本上都已经订位额满。
    因此，一行人决定将庆功宴的地点定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家有名的热炒店，餐厅的价位既符合学生的口袋，食物丰富多元且又能填饱肚子。
    週五的夜晚总是锣鼓喧天，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热炒店内铸铁锅和铁铲相擦的声音清脆，一窜大火直往天上衝破，周遭的客人聊天打成一片，冰柜里的啤酒、可乐一罐又一罐的减少。
    「乾杯！」
    少男少女围着大圆桌坐成一圈，他们举杯碰撞，杯壁撞的叮咚响。
    「在这边恭喜演出结束，大成功！」
    「也祝福在场的高三学长姐们学测就上！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欸你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拜年啊哈哈哈。」
    「真的好像哈哈哈，先说，我可没红包给你喔！」
    眾人纷纷笑成一片。
    在场只有时桉还有宋予清等人满十八岁，只有他们有权限可以打开啤酒易开罐，然后畅饮饱含酒精的滋味。
    沉枝意望着另一个杯子与自己的相互碰撞，这一次周于肆也算是功不可没，要不是他愿意上台表演，他们的演出可能因此就失败了。
    两人对上眼。
    「周于肆，谢谢你。」
    他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愿意替他们上台演出啊。
    周围的噪杂全部成为两人耳朵里蠢蠢欲动的背景音乐。
    这一次，他们单独、很有默契地。
    她举杯，和他的轻轻相碰一下。
    气氛正热，不少人也玩开了，突然间什么问题都敢开始往外问往外说。
    特别是那个性子很是直接的程鳶。
    「小沉，你跟社长真的没有打算在一起吗？」
    沉枝意愣住。
    筷子夹起的凤梨虾球也因为没夹稳而松落。
    不是，话题怎么突然就往她身上揽了？
    「程鳶？你乱说什么啦。」郭品涵在一旁制止自己的男朋友，拼命使眼色。
    但对方毫无察觉。
    「我说的是我的感觉嘛，你看社长跟小沉的个性多合拍？而且小沉喜欢写文、看剧本，社长也喜欢啊！两个在一起完全不怕没话题可以聊。」
    「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忽地，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一股冷空气席捲而来，冷风刺骨，让人浑身发颤。
    「其实，我也这么觉——」
    宋予清发话，桌底下的脚却被叶予薇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
    宋予清立刻闭嘴。
    沉枝意有些尷尬的瞇着眼，乾咳了两声。
    时桉则是保持一贯的笑容，笑笑的没说话，没否认也没有刻意说明自己和沉枝意之间的关係。
    神秘的有点微妙。
    ?
    程小鳶就很不会看脸色哈哈哈哈哈哈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4）

    十二月，隆冬。
    夜晚繁星细碎点缀湖面，冷冽的北风呼啸，它宛如刀刃一般，横扫而过熙来攘往的人潮，时间渐晚，街道上行人逐渐寥寥。
    朝阳市完全被冬天的氛围拥抱，片片落雪降至，织布一帘漫天雪白的天帘，裊裊白烟沾染雾气泛白。
    「下雪了。」
    沉枝意踩着鹅白的雪下了车，她仰望天空，雪花无声地在空中翩翩飞舞，女孩伸出手，冬雪以柔骨的姿态坠在她的掌心上。
    少女的声线温软的像跟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尖儿上，像陷入一摊棉花糖里的甜，毫无防备地扒开他现在仅剩的理智。
    街道上的灯在晚上自动调节，焰火色的光线完全勾勒出树梢枝节的交错无张，初雪漫天纷飞，月晒银沙点点飘渺于神秘且静謐的夜色底下。
    纯黑色的羽绒服将他包裹，可他却觉得好冷、好冷。
    清俊的容顏哪哪都透露着反常的红色，只有那脣色苍白的不像话，在黑暗中却一点也不明显，身体是连正在发烧了，都如此的低调。
    少年脑袋一片浑沌，步伐是沉甸甸的。
    意识朦胧之中，他回忆里的那女孩子，恰好与眼前的，丝毫不差的重叠在一起。
    「周于肆？」
    他毫无痕跡的避开她伸出来的手。
    沉枝意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定格，她错愕地望着他，可少年1记眼神也没留下来给她，便兀自走进了社区，也没有等她。
    他全程别无其他表示，就连声告别也没有。
    女孩子站在原地，小巧的鼻儿已经冻得通红，可她无心去管，只是默默的将手收回外套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才愿意离开漫天绒雪的怀抱。
    是…….因为她刚才想要去碰他，所以他在生气吗？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看着对面那户紧闭的家门，沉枝意只得出无解。
    回到家的那一刻，周于肆就后悔了。
    他向来可以把自己情绪把控的很好，可一旦事情遇上有关于沉枝意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总能被摧毁的彻底，致使情绪陷入失控。
    他背靠着门缓缓向下，毫无顾忌的坐在玄关的地板上，不顾自己烧的浑身发烫的身体，他低头，将脸埋在自己的膝弯。
    他嫉妒的要发疯了。
    脑海里一幕幕都是刚才在热炒店，时桉对女孩不加掩饰的喜欢，少女也总在回应他，他们之间一直都有他难以横插进去的默契。
    不见的这几年，她早就和别人形成了不捨的羈绊。
    是他太贪心了。
    是他贪婪地想要将名为沉枝意的那道光，霸道地想要佔为己有。
    最重要的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早就忘记他了。
    周于肆的思绪驀然回到几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那天，是在一个学校附近阴暗恶臭的角落，那里黑暗潮湿，他的眼镜被人强制摘下丢进水沟里，他宛如变成一条任由对方宰割的鱼，被拋在沾板上，死期以至。
    打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酗酒，酒醉后更是暴力无张，回来便是找他和姊姊当作出气包一样殴打、摔酒瓶在他们身上，而他的伤痕累累得来的并非他人同情，只有更多、更用力的嘲笑声。
    小时侯的周于肆身材肉肉的，加上还不到生长期的他个子比同儕稍微在矮小了点，而他却从小就在读书方面大放异彩，好几次代表学校参加了不少校外比赛，而且次次取得好成绩。
    「只会读书有什么用？现在能赚钱了吗？能养家吗？」
    拿到奖状，取得好名次，考到好成绩，他想从父亲那里看到一点替他骄傲的样子。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多的尖锐刺耳。
    「把供你吃供你穿的钱先吐出来，再来跟我说你成绩有多好。」
    他的父亲却不止是个施加暴力者，还是个会情绪勒索子女的人，他对子女的外貌攻击从来不加掩饰，能够把他们贬的一文不值，小周于肆前几次还会替自己反驳，只是后来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汇变的愈发本加厉后，他变的渐渐不敢说话，开始会自我怀疑。
    家里并非一个能够给予他温暖的港湾，没想到，将希望寄託在同儕身上的他，仍旧是大错特错。
    家庭因素导致了他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性格，加上因为受到不少关于他的身材的言语辱骂，变的自卑，更是让他只愿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自顾自地与其他人划开界线，以为这样就能再少点麻烦。
    没想到，那些人却不愿意放过他。
    他的身材外貌变成同儕之间的茶馀饭后的话题，他们有意的故意联合排挤他，一些歹毒的流言蜚语更是在校园里无限的传播，以讹传讹，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每个人把他当成瘟疫一般，不敢接近。
    说他是不被爱的孩子。
    说他肯定就是有问题，否则他父亲怎么会打他、辱骂他呢？
    所以他们都说他活该没朋友。
    「你看，他还再吃欸！」
    「呕，他真的胖死了，好丑、好难看啊！」
    「他是猪吗？」
    「要我是他爸，我也每天揍他，真的看了就讨厌。」
    ……
    大人们却轻描淡写地忽视他们带来给他的伤害。
    说他们只是童言无忌，要他不要那么计较。
    用四个字解释他们的口无遮拦，却让受害者背负着痛苦，甚至是往后馀生。
    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被爱就是他的宿命。
    这天，班上一群人拖着他的学校后巷，拿着美工刀割破了他的书包，课本讲义全被划开成了破烂，小周于肆近乎麻木了，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把地上破破烂烂的纸张碎片一张一张捡起来。
    然而，这么做更是刺激那些加害者。
    「欸你们说，要是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一点，他会不会变的比较瘦啊。」
    想当然耳，周遭是一片讥笑。
    眼看美工刀就要往他身上刮———
    「你们在做什么！」
    她像是从闃黑充满恶臭的巷子里，蛮强斜进来的光。
    他亲眼看着女孩子没有顾忌的挡在他身前；他也亲眼看着女孩子因为他而受伤。
    一群人见到来者，一是因为沉枝意不好惹，二是沉枝意的背景，因此全部不敢再继续闹下去。
    然而如此明媚灿烂的女孩子，面对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时，并不像其他人一样。
    她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厌恶、唾弃，更没有对他加以冷嘲热讽。
    只是展开她的双臂，慢慢地、慢慢地……
    拥抱住他。
    那是他第一次与她的世界產生了交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孩子。
    她漂亮活泼聪慧，深受同学老师们的喜爱，父亲还是业界有名的小说剧作家，全校大概没有人不认识她。
    周于肆觉得他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沉枝意拥有父母的宠爱、亲生哥哥疼爱，她是个在有爱之中的家庭长大的女孩子。
    他知道，他明白。
    女孩所身处的世界，是他没有资格去触碰的。
    ?
    特别心疼我们小周????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5）

    周于肆请假了，而且请了不止一天。
    儘管他们就住在对面，却总是错开，传给他的讯息也是石沉大海。
    这让沉枝意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否有意在躲她，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理由要躲她。
    何澄雪见她从庆功宴之后，整个人状态就很颓唐，明显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又偏什么都不说，而周于肆这几天巧合的请了几天假，让她不免把事情联想到两人之间。
    于是何澄雪跟大家提议要不要去周于肆家里探望一下，沉枝意其实也很担心他，听见这样的提议也不是没有心动和心软。
    可她又偏偏回想起那天少年的充耳不闻，闷声不吭，让她有股任性和脾气打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要是生气，他可以直接告诉她啊，为什么要选择用冷处理的方式？
    他会生气，她也会啊！
    所以她选择了不。
    她的生活还是照常运作，只是少了那个少年的陪伴，心里多多少少感到空落落的，沉枝意忽然发觉，似乎只有她单方面的想要突破他们这忽然临至冰点的关係。
    自己在周于肆心里，到底算什么？
    气氛微妙地过了几天，邻近期末，而后天就是跨年夜，周于肆还没回归校园，一些关于她和他的传闻已经在学校发酵蔓延。
    早晨，告白朝阳的ig版上因为一张照片而炸开了锅。
    @gaobaizhaoyang__100th
    第一百届告白朝阳____ig版
    #欢迎匿名投稿
    #戳网址:&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lt;/a&gt;" target="_blank">&lt;/a&gt;</a>
    【匿名投稿：（图片jpg.）】
    【匿名成员：“震惊！《奔向月亮》话剧演出，「意生一肆」cp居然假戏真做！？”】
    沉枝意一到教室，和她关係好的同学们蜂拥而至。
    「枝意，你跟周同学是男女朋友吗？」
    「你们交情那么好，会在一起好像也不意外哦？」
    「周同学因为上次话剧表演，现在又变成全校热议的对象耶，身为女朋友的你有没有什么感想？」
    沉枝意被一群人围堵在门口，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她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连环轰炸，她一脸茫然。
    正想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何澄雪早一步出现了，冷冰冰的女声打散了一群人，「别一个个的那么八卦，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吗？」
    几个人看来看去，最后悻悻地退散了，何澄雪也立刻把沉枝意带出去教室，找到四下无人的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沉枝意晓得事情与她有关，但却不知道这件事是把周于肆也给拉了下水。
    「梨子之前发的生日合照，在你们话剧演出结束之后被有心人士贴到校版上，然后也有人开始传说你周旋在时桉还有周于肆之间。」
    「说了些……蛮难听的话。」何澄雪不想讲的太明白，因为有些人实在是因为忌妒心变的太骯脏了。
    姜梨当时发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合照，唯独被人截图传到校版的那一张，恰好是周于肆侧过头，凝视着一旁的她。
    「现在周于肆的社群帐号也被公开，虽然设成了私人帐号，但我想应该还是不少人去点了追踪。」
    沉枝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深深的明白，周于肆相当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不喜欢受到别人的追捧，能低调则低调。
    让他陷入这样的舆论巔峰的，不论她怎么去想，好像都跟她逃离不了干係。
    所以最后她还是决定编辑一则贴文，声明自己的感情状态，她不管是和社长还是周于肆，都只是朋友关係。
    和其中一方并非传闻中的恋人关係。
    社长和周于肆都因为她而无缘无故被拉下水，就算没有必要向那些人解释，但是她需要保护那些因她而受伤的人。
    澄清帖一出，舆论的风向歪了又歪。
    三个人关係的解开，让学校部分女同学全部蠢蠢欲动，既然不是女朋友，那机会也可以是她们的。
    趁周于肆没来学校的期间，一个又一个对他有意思的女同学们用情书塞满了他的抽屉。
    沉枝意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枝意。」女孩子有些娇羞，似乎不太好意思。
    「我……我其实喜欢周同学一阵子了，因为我看他好像这几天都没来学校，你又是他的朋友……」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这时候的沉枝意并没有想到，她答应替林佳艾转交情书的代价，会如此庞大。
    有几天没跟周于肆联络，突然有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打破覆盖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这层薄冰。
    她一边想着，踩着一步步的步伐踏上台阶，甫踏至二楼，弯上三楼的转角时，她听见一道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
    抬头往上一看，是两个女生站在阶梯上，其中一人靠着墙盯着手上的凝胶美甲，沉枝意就是从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她提起。
    「这张奖励名单上你要写沉枝意的名字吗？我记得她是你们班美工组的吧。」
    「喔不用写她也没关係，随便给她敷衍一下就好了，反正她也会笑着说『好啊，没关係』。」林佳艾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耸肩。
    「也是啦，而且她不是还答应你要帮你送情书吗？我还以为她多喜欢周同学呢，整天扒在他身边不放，看了就讨厌。」
    「沉枝意就是那种烂好人啊，你叫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那种。」说完，另一个人也嘲笑的毫无收敛，「她一直都很装啊，真的不懂老师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欸。」
    「啊如果周同学没有接下你的情书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找沉枝意算帐啊。」
    沉枝意抓着扶手的手1滞，全身上下的血液忽地一凉。
    「反正她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成绩好才深得老师喜爱吗？看了就令人作呕。」
    「而且看到她一直缠在周同学身边我就觉得很烦很讨厌，她到底凭什么啊？」
    听至此，她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嗡耳鸣，她们的一字一句就像抹了毒药的一把刀刃狠狠扎在她心上，女孩死咬着脣，心脏短暂窒息，内心的怒气让她止不住战慄。
    然而，楼上的她们丝毫未察。
    「笑死，上次拿一瓶牛奶给她，你没看到她惨白的脸色真的是可惜了，要不是怕出人命我真的会逼她喝掉欸。」
    语毕，另一个人捧腹哈哈大笑。
    「你超坏的啦，啊她也很好笑，自己牛奶过敏还收下你的东西。」
    「她就蠢啊。」林佳艾褪去一如既往的恬静，摘下眼镜后的她眼神锐利，嘴上说的话相当恶毒，「喔，而且我还不用做事就能在我的歷程上掛着学艺股长的头衔，一学期还可以计两支嘉奖一支小功，我根本赚到哈哈哈哈哈。」
    拽着扶手的指节捏的泛白，渐渐地，沉枝意松开了手，她逃避一般的摀着耳朵，楼梯间交谈的女声变的沉沉闷闷，低着头不顾一切的往下跑。
    甫踏下最后一个阶梯时，忽然，她迎面撞上一个人温暖宽阔的胸膛。
    而这人正是几天不见的，周于肆。
    她头垂的低低的，不让他看见她脆弱的一面，「拿去。」她把林佳艾希望她交给他的情书，一手压在他的胸膛上。
    然而周于肆连看都没看，轻轻拽开沉枝意压在他胸上的那隻手，脸色沉的难看，口吻是前所未有的冷，「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要帮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拒绝？」
    不是的，不是这样。
    「你懂什么？」
    几天下来的委屈、积压的舆论压力，以及他的刻意疏远，全都压制着她喘不过气。
    她气他什么都不说，只会冷处理，更气他，一回来就什么都不知道的这样指责自己。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
    可是嘴巴就像是忽然开闸了一般，想要一股脑地全部宣洩出来，却是狠狠伤透了自己，也伤透了对方。
    「我是不懂。」
    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嘀嗒’两道泪痕在颊上留下足跡，说出口的话是口是心非，违背良心。
    「那你大可以不需要再忍耐，也不用强迫自己继续跟我当朋友。」
    她手一松，也不管情书飞落在两人脚边，她只觉得好混乱，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少年的声音沙哑，千思万绪卡在喉头，胸口闷涨感几乎让他难以呼吸，只能隐忍着心痛窒息，让苦涩在口腔中蔓延。
    沉枝意先一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她没有回头，更没有注意到少年已经红了一圈的眼眶，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两个人背对彼此，却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6）

    凌晨时夜色如浓墨，星尘细碎沉湎，万里荒寒，月色苍凉而灰白，似是因为寂寞而变了色调。
    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断地震，在黑夜之中，蓝光一片显得特别突兀。
    前几天，他收到不少则讯息，其中不乏来自沉枝意的，但他没读，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没有自信去读……
    然而后来的几天，沉枝意的讯息传的越来越少，似是也失去了耐心。
    周于肆受感冒病毒折磨，这几日只得请假待在家里休养，他病懨懨的缩在沙发上，身上简单披盖着一件毛绒厚毯。
    一打开手机，除了五人群组寥寥无几的对话，好几十则讯息全部来自社群网路，他视而不见，一个个点击删除那些追踪要求，1回到主页面，第一则动态便是沉枝意的那则澄清帖。
    从文章中的细碎的文字中，他好不容易拼拼凑凑出来一个完整的内容。
    ———我们只是朋友。
    漆黑的房像是巨大的暗网，将他吞噬，困在其中，孤独感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有什么东西再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慢慢流失……
    他切掉萤幕，屋里再一次归于死寂，黑暗中静悄悄的，剩下客厅的时鐘滴答滴答响，估计是烧的厉害，浑身上下都烫的非比寻常，病毒更有意识的干扰着少年的思绪，却没能为他带来半点睡意。
    时桉比他温柔、比他爱笑，他是话剧社社长，他热心助人，学校里哪哪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他走到哪都是话题，他能够与沉枝意并肩走在一起、他能够大方的站在舞台上展示自己———
    他是如此深受大家的喜欢。
    沉枝意也是。
    她也说了他们是朋友。
    他们会一直是朋友吗？他们会进到下一步发展吗？
    光是想着沉枝意和时桉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前走，牵着手，那样的画面，足够让他整个人死透，心脏像被千刀万剐一样疼痛个千百万次。
    但是他有什么资格不爽、嫉妒时桉？
    他连喜欢沉枝意的资格都没有。
    大病初癒那天，周于肆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班上来自不同情绪、心思的视线全部投向他。
    他视而不见。
    角落的两个位置上，没见沉枝意的身影，反倒是自己的抽屉、柜子还有桌面上全部都是一封封的信，还有近乎快要枯萎的鲜花，玫瑰的艷红不在，孤单地盼到凋零。
    老实说，这样比他小时候那些霸凌者的恶作剧、一桌子污言秽语，还要令他感到厌恶。
    周于肆不禁嗤笑，他们喜欢他什么？
    就只是因为喜欢他这张脸吧。
    他们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理由不过如此肤浅。
    整理完桌面，他却没有一点卸下负担的感觉，只觉得愈加地烦闷，教室里的空气让他没有半点喘息的空间。
    从教学大楼俯瞰，庭中呈现一个长方形的形状，中间的地面上铺满绿色小草，偶有几朵零星小花匍匐生长，四个角落分别竖立几根樑柱，看不见的内侧走廊设有几台自动贩卖机，供学生们投币使用。
    摁下号码键，饮料滚滚而落。
    周于肆拿着饮料，却没有打开，他走至临近的楼梯，准备拾阶而上。
    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他这几日朝思暮想的女孩子。
    他扶稳女孩子的肩膀，让她站稳在台阶上，可她却双手摀着耳朵低头，不肯抬头看他。
    「沉枝意。」他唤声。
    「拿去。」
    她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声音是发颤的，手也是。
    又是一个粉红色信封。
    上面洒上的香水，对他来刺鼻至极。
    几天没见，又见少女以这副姿态面对他，致使他腹腔中有许多说不出口的委屈。
    「为什么不拒绝？」
    少女猛然抬头，原来刚才颤抖的哭声并不是幻觉，她是真的哭了。
    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可他却从凝望着他的眸子里解读出她种种情绪的交错复杂，琉璃般的眼此刻充斥着不解、愤怒、压抑，抑或是委屈。
    「为什么要拒绝？」
    是啊，她又不喜欢他，他们只是朋友。
    他怎么有资格让她拒绝帮别人转交情书？
    「你懂什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泪流的更汹涌了，她的眼泪就像是硫酸一样，燃烧侵蚀着他的心脏，尖锐的疼痛让他窒息的无法呼吸。
    两个人就此陷入冷战。
    彼此都知道对方在生自己的气，却又同时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气什么。
    沉枝意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周于肆并不知道她过去被欺负的事情，而她那天的确是迁怒于他。
    然而，她想着办法想要和解，可是对方却不见得有这个意愿。
    两个人相邻而坐，却无话可说。
    无形之中，他们又像是各自转了一个弧度，背对着彼此，再也不相交。
    今年的跨年夜是在週末，姜梨和贺川阳两人要去过二人世界，沉枝意也没什么心情出门跨年，但何澄雪见不得沉枝意把自己一个人闷在一个锅子里，因为久了人也是会生病的。
    所以硬是把她拖出来嗨。
    大抵是因为跨年夜的关係，时间才刚进入傍晚，街道的人潮络绎不绝。
    夕暮在遥远无际的地平线火红燻燃，细雪还在空中热情飞昂，不管何时何人何物，好像都在庆祝缅怀这一年的过去，而今天过后，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徐女士没怎么有仪式感，大概今日结束工作以后就会回家休息，沉淮也和以前的老朋友相约去外面聚餐了。
    沉枝意和何澄雪找了一家日式料理店，晚餐很是丰盛，因为今天是跨年夜，老闆还随机附赠了几道小甜点给他们几位客人享用。
    两个女孩子又在市区活动了一会儿，从饮料店走出来的时候，一人一手拿着一杯温暖的芋圆烧仙草，而夜幕早已悄声垂帘。
    朝阳市属于一线城市，却没有一座特别代表性的建筑，可这座城市恰好位于一条全国最长的河流沿畔，也因此在这里设有一码头。
    朝阳市每一年的跨年烟火，都在这座码头施放。
    市中心商业区的喧闹与沿畔海流的静謐波涛划分开来，货柜改造过后的现代工业风小酒吧林立相挨，向外延伸的地方是露天座位区，可以在那赏景、吹吹风或是看烟火，几串小灯泡圈绕在上，也在夜空下点亮，一切浪漫至极。
    今日市区有车流管制，街道上人潮拥挤，沉枝意和何澄雪为了欣赏跨年烟火，正朝码头前进，沿路上两个人紧紧牵着手穿梭在人流之中。
    末年的冬季冷风刺骨，一下下的拂过女孩子的面颊，刮的她生疼，站在街口等待红绿灯的行人们也无一倖免，纷纷将脸庞瑟缩进脖子上的围绕的围巾里。
    绿灯亮了，没有人停滞不前。
    行走在热闹的街头，每个人为了庆祝，穿着打扮的鲜艳亮丽，一个个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说笑声伴随在耳际，流淌着欢快愉悦的气氛。
    沉枝意明显的步伐渐渐趋缓，何澄雪是第一个感受到的，因为她挣脱了彼此牵引的手。
    「怎么了？」
    一串又一串的小灯泡缠绕在枯木枝节上，一对男女就这样站在那树底下，女子波浪一般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她穿着一袭灰色长版大衣背对着她们，少年面向着她的方向，可他却没看向自己，只有沉枝意可以很清楚地望见男孩的俊容。
    那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人。
    少年身穿和女子一样的黑色长版大衣，他垂眸俯望女子的眼神温柔似海，他伸出手替女子整理她的红色围巾，不让针织围巾勒着她的脖子，一切举止充盈着细腻与小心翼翼。
    沉枝意就这么看着他们，周于肆走至女子的侧边，臂弯与腰身隔开一点距离，让女子有机可乘，又或是说，他是故意这么做，让女生这么勾搭上他的手臂的。
    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7）

    元旦假期，沉枝意很不幸地得了重感冒。
    夜里突然发起的高烧让她措手不及，鼻子堵塞的严重，浑身发冷的不行，没想到这些病症都不是令她最痛苦的。
    偏偏她这个月的生理期相当准时。
    下腹部传来的疼痛比每一次来的都还要剧烈，沉枝意躺在床上简直想死。
    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加上日积月累的疲乏，也就导致她本就操劳过度的身体，一夕之间彻底崩塌。
    她烧的一塌糊涂，意外地将自己发烧生病的事情打成文字，随意发给了手机里的一名联络人。
    正好发到何澄雪那儿去了。
    翌日，新年的第一天，何澄雪向来起得晚，可今天却反常的早起。
    晨间的街道巷弄寂静，跨年夜后的一阵子空虚，落雪渐停，而沿路上积堆起不少小白山丘，树木天空俱寂，整座城市给人一种步调骤然慢下的感觉。
    彼时天色迷濛，初阳从隙中初来乍到，隔着云层透着光圈，晨雾靄靄。
    沉枝意每当到冬天的时候，只要有路过这个弯角，她一定会跟奶奶买一碗粥回家喝。
    奶奶是一个很开朗爽快的人，总是笑脸迎人，街坊邻居也常常会来她的小摊光顾来访，跟邻居们的关係甚好。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何澄雪点餐，「奶奶，我要一碗白粥。」
    适合生病的人。
    「好嘞，妹妹旁边稍等啊。」
    付完钱，何澄雪乖乖地站去一旁。
    「奶奶，我也要一碗白粥。」
    何澄雪听这声嗓愣了一下，抬眼看去，果然没认错。
    陶瓮的锅子里腾的是暖呼呼的热粥，掀开盖子的一瞬间，空气中冒出一阵白烟。
    耳边尽是从陶瓮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滚沸声。
    「周于肆？」
    待两人走至小区里的同一幢楼后，周于肆按捺不住地，率先打破沉默，「她怎么了？」
    沉枝意平时胃口没有这么差的。
    但看着那一白粥，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何澄雪诚实以报：「11感冒了，而且好像有点严重……」
    看着昨天那串讯息文字，她光用想的都疼，何况是遭受罪的沉枝意本人？
    她回答完，顺便用拇指摁了下沉枝意家的门铃。
    「你呢？你也感冒了？」
    少年未答，只是朝她道：「等我一下。」
    随后少年进屋子，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看他匆忙的模样，连粥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只是手上又拿着另一个提袋，里面尽是一些女生用得到的东西。
    “滴滴——”
    何澄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沉甸甸的袋子已经在她手上，而沉枝意也恰好听到了门铃声，从里解开门锁，开啟大门。
    「雪……哈啾！」
    她戴着口罩去应门，没想到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颼颼趁机袭击、窜门而入，猝不及防地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你怎么来了？」她裹着厚外套来应门，耳朵泛着不正常的红，她鼻塞，用尽力气擤了擤鼻，额上还贴着退热帖，但显然是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
    何澄雪简直是被她这幅模样给吓坏了。
    「怎么这么严重？」
    沉枝意才发现这里除了自家闺蜜，还有那个昨日她只能站在茫茫人海之中遥望的少年。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那袋子里的粥，还有他那准备开门而放在门把上的手。
    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在心中自我嘲弄。
    「雪，先进来吧，外面冷。」
    何澄雪把从他俩之间来回穿梭的视线收回，看向沉枝意。
    「嗯。」
    大门再次关上。
    周于肆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看着对面彻底闔上的门，眉头深锁，转身也进了屋。
    「先把粥喝了吧，再吃药。」
    「嗯，谢谢雪。」沉枝意窝在沙发上，捧着热粥，用汤匙捞起米饭，并小口小口地吹气，才入口。
    沉枝意忽然吃到一抹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哭了。
    「哎哎哎，怎么哭了？」何澄雪迅速抽了几张卫生纸，结果沉枝意却哭的更加兇猛，泪水像洩洪一般止不住地涌出。
    沉枝意放下粥，用卫生纸随意擦拭了脸，一抽一噎的问何澄雪，咬着脣瓣隐忍哭声，眼角泛着微红，「雪，我可以要抱抱吗？」
    何澄雪二话不说地抱她。
    「你说，我在这听。」
    沉枝意觉得自己不怎么爱哭的，这么崩溃大哭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因为周于肆。
    「……我好像喜欢上周于肆了。」
    当沉枝意察觉到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时候，事情早已发生，谁都回不到过去。
    所以，儘管她意识到了，又能改变什么？
    她用言语伤害了他是真的，而他有女朋友也是真的。
    如果问她难受吗？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难受死了。
    但是这一切都要怪她自己的一时衝动，就算当时后的她在怎么生气、怎么难受，都不应该说出那种伤害别人的话……
    林佳艾对她的恶言相向还有在背后捉弄她的事情，虽然她也生气也难过，但远远不及和周于肆闹翻来的痛苦。
    天吶，这两个笨蛋。
    何澄雪在心中吶喊。
    她轻拍沉枝意的后背安抚，声音柔和，「喜欢那就好好解开误会，好好去追呀。」
    「你、你都知道了……」
    何澄雪摇了摇头。
    「我也很想解开误会，跟他说，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不是有意针对他的。」可说出来谁又能信？伤害发生了，那便就是发生了。
    她怎么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地向他解释，那天只是在说气话？
    沉枝意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理由。
    但令她心痛烦恼的也不只是单单因为这个。
    「而、而且，周于肆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她缓缓道。
    「昨天我们准备走去码头欣赏烟火秀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
    直到昨天撞见这一幕，沉枝意这才惊觉过来，原来班际比赛那天，她那异样的情绪，是吃醋，是在嫉妒……
    何澄雪微微诧异。
    可那一袋的暖宫贴和热水袋，又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周于肆有女朋友，他又是以什么立场做这件事？
    「来吧，我们先把身体顾好，再去想其他事情。」何澄雪替她倒了杯温水，看着沉枝意把药吃下，没多久，好像也没有那么烧了。
    何澄雪知道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会这么患得患失也是难免，更何况之前他们两个交情很好，一夕之间变的无话可说，或多或少感到难过都是正常。
    何澄雪知道了他俩发生了矛盾，可这矛盾，必须得由他们自己解决，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她用三言两语就能够化解开来的事情。
    沉枝意冷静下来，也把这几天的烦恼和苦楚一股脑地全部宣洩而出，何澄雪无疑是个好的倾听者。
    沉枝意却巧妙的避开那些对她的「恶意」。
    「你说什么？林佳艾让你帮忙转交情书？」何澄雪怒意染上眉梢。
    「所以你——」她打住。
    何澄雪终于把所有事情都串连在起来。
    但是，她没有办法劝沉枝意用自己的过去伤痛，来去解释她当时候激动的言语。
    即便她了解沉枝意的过去，但毕竟她没有亲身经歷过，无法体会到当时候沉枝意所遭受的痛苦和她的痛楚，又怎么能向周于肆解释的如此轻易呢？
    「林佳艾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雪，先别告诉梨子。」
    「情书的事情怎么办？你真的打算拿给周于肆？」
    「事发当下我就拿给他了……至于他会不会回应，我也不晓得。」
    那天她匆匆离去，因此也不知那封情书飞到何处。
    「林佳艾如果找你麻烦，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着，知道没？」
    沉枝意敛眼，再一次让热粥的雾气繚绕在自己眼前，低声的‘嗯’了声来答腔。
    实话说，在她无意间撞破了林佳艾对她的恶意后，她因为对她產生怀疑而產生的罪恶感，在心里逐渐消弭。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8）

    连假结束之后，高三学生们要为学测做最后的衝刺，也是高二生们上学期最后一次的期末考。
    沉枝意即便生得了重病，还是不得不顽强地与病魔对抗，打起精神起床读书。
    沉枝意请假几天在家休养，恢復元气后，也是回归学校准备考试。
    虽然仍旧没有跟同桌有半点交流。
    沉枝意打算考完试，寒假的时候再好好跟他谈谈，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但至少，她希望他们还能是朋友。
    期末考的日程表分成考试以及自习课，自习课的大家无非都在翻书备考，不然就是睡觉补眠。
    下一科考的是沉枝意比较拿手的英文，因此她背完考试范围的英文单字后，准备小憩一会儿。
    「胡咏欣，班费呢？」
    「我不是让你保管好吗？」
    自习课四十五分鐘，沉枝意睡不到十分鐘便被班上的争执声而吵醒。
    两个女孩子的对质很快惹来同学以及台上老师的关注。
    原来是因为总务股长弄丢了班费。
    「老师，我请胡咏欣代为保管，弄丢是她的责任吧？跟我有什么关係。」作为总务股长的李芷寧非常不负责任地道。
    胡咏欣脸色惨白，当初是的确是她没有拒绝李芷寧代为保管班费，所以她完美脱身，而自己身陷泥泞。
    「我很确定我有好好的放在柜子里……」
    班级教室一般来说都是会上锁的，而且晚上假日都有警卫会来巡视校园，基本上不太会有外部人士进到学校，也很难有机会可以入侵教室。
    所以基本排除是校外人士潜入学校偷东西，当然还是需要去调阅监视器。
    「所以你是在怀疑我在搞你？是我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的确也脱离不了关係。
    班导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毕竟这关乎于钱财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
    「你是总务股长，保管班上的公有财產本来就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交给别人？」
    「我就是怕把钱弄丢，所以才交给看起来很细心的胡咏欣保管啊，谁知道她居然会弄丢……」
    碍于现在是自习课，避免过度打扰想要好好准备考试的同学们，孟诗瑾将两人带至外面。
    「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沉枝意心里一阵冷凉，头皮发麻，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叫作人性。
    是啊，如果今天将事发的角色换成她和林佳艾，若是她没有拒绝她替她保管好班费，是不是她今天也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成为眾矢之的。
    没有证据自证清白，只能说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胡咏欣纵然倒霉，可她接下保管的责任，在真相浮上水面之前，这件事她就不可能从中脱身，反而是委託他人保管的李芷寧可以肆无忌惮，逍遥自在。
    胡咏欣的一时善意，给她带来的并不是感谢、感激，只有他们的肆无忌惮。
    世界就是这么的残忍。
    考完英文科，半天已过，第二天的考试只考到下午三点，结束以后是全校的结业典礼，而沉枝意中午只打算去趟小贩部稍微果腹，晚上回家肚子饿了再吃饭。
    小贩部一如往常的人潮拥挤，沉枝意身高不算矮，但骨架小，在一群人之中仍然单薄娇小，好不容易走到麵包架前，上面却只剩下一个草莓麵包。
    沉枝意没想太多，既然剩一个，那就吃这个吧，她也别无选择。
    然而，她看着伸出去的那一隻手和另一人的在麵包前面相碰，两个人同时皆往回退缩了一下。
    沉枝意的视线向上一抬，发现男孩子垂眸，也正看着自己，但他神色寡淡，平静的让人心塞。
    对视八秒，却让人觉得时间漫长。
    她心上一颤，默默收回手，收回目光，「你拿去吧。」
    沉枝意不喜欢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好难过，心好痛。
    「沉枝意。」
    人潮挤挤，噪声交杂，他低冷的声线唤她的名的时候，却格外清晰。
    「嗯。」
    「感冒好点了吗？」
    这句疑似是在关心她的话语一出，沉枝意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嗡地响，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她站在原地，木愣地回应，「嗯，好多了。」
    「谢……谢谢关心。」
    「沉枝意。」他又再一次唤她。
    「……我在。」
    沉枝意不禁定格在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他认真的神情让人移不开眼，彷彿再告诉她，如果转身离开，不听他说。
    他们真的就错过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于肆将草莓麵包递到她面前，口吻竟是有些恳求。
    「但是在那之前，你好好看着台上的我，好吗？」
    学期考如期结束，眾人翘首期盼的假期终于来临，就连站在礼堂听着校长一句不变的致词，都没有那么无趣了，全都在思忖着寒假要去哪儿玩。
    沉枝意心不在焉地站在台下，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还在试着消化周于肆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他想跟她说什么？
    还有，希望她看着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11，你知道阿肆他今天要上台领奖的事吗？」何澄雪跟在一旁正在放空的沉枝意说道。
    她还真的不知道。
    而且，依照之前的惯例，周于肆就算得了名次，得了奖，他也从不参加上台领奖的这个环节。
    似乎很是排斥。
    想着，他们第一次的交集好像也是因为他说谎不参加朝会，所以才会因缘际会在保健室里相遇、结识。
    沉枝意回忆着，不禁勾脣一笑。
    「他不是不喜欢上台吗？」何澄雪不解，可是问了沉枝意她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我也……不清楚。」
    但她知道。
    无论是那个在台上闪闪发光的他，还是那个低调，总是做自己的他，她都喜欢。
    好喜欢。
    她望向站在舞台正中央的男孩子，他身高挺拔，无疑是台上受瞩目的存在。
    台下的闪光灯聚拢拍摄，白光闪闪。
    能让一个人从不喜欢，到去接受一件自己原本不喜欢的事情，短时间内很难做到吧。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让他愿意勇敢跨出那一步。
    想至此，沉枝意才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周于肆这个人。
    结业典礼在眾学生炽热的欢呼声中步入尾声，何澄雪被排球社学姊邀请直属家聚，另一对情侣俩正热恋ing，她也不好打扰，而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约，要去赴。
    外头蓝天白云，正值好天气，而且又是放假开始的第一天，于是大家都匆匆地收拾好书包就不留恋的离开学校，因此教室里早就空旷无人。
    也没见到那少年的人影。
    沉枝意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回到教室，她收拾好书包，顺着阶梯往下楼下走。
    临近至校门口，却被一人拦下。
    「林佳艾。」
    沉枝意微不可察的轻皱眉头，对于她，有的是避之唯恐不及。
    「你知道周同学拒绝我了，你都知道，对吗？」
    「所以呢？」
    沉枝意知道了她此刻前来，是想要刁难自己，所以脾气也稍稍硬了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温顺听话。
    林佳艾显然也是被她不同以往的态度弄的一愣，眼神闪过阴翳，忍着不爽，「你能帮我把周同学约出来吗？还是你能帮我追他？」
    「你不会拒绝我吧。」她说的是肯定句。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不论是林佳艾，还是她自己。
    原来自己过去的善意和谅解，都是被人拿来利用的工具，幸好她撞破了她和朋友的对话，否则她还会像之前一样那么愚蠢。
    之前就是害怕起衝突，对方会找她算帐，可是他也发现，无论你拒绝或是不拒绝，只要对方想，他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搞死你。
    所以她现在是清醒了。
    她的善意，并不是为了帮助像林佳艾这样的人。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应该找你朋友帮忙。」
    为自己，勇敢一次吧。
    「很抱歉，恕我无法帮你。」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9）

    天气晴朗无云，日光充盈，为寒冷的冬天带来了一丝暖意。
    沉枝意单穿了一件米白色宽松休间款的的外套，长度落在臀部。
    今日天气宜人，这么穿也足够保暖了。
    隔着玻璃看向窗外，青山遍野的景色不断呼啸而过，树上梅花盛开，像是白雪，缀在一片汪洋青海。
    下了车，天空万里无云，高耸的栅栏后方是林立的灰白色石碑。
    女孩抱着一束花，慢慢拾阶而上，膝盖微嗑，将花束轻放在墓碑前，而目光满是对故人的思念。
    「爸爸，我来看你了。」
    天空清澈，周围山峦绵延，野有蔓草随风摇曳，少女被群山拥抱，显的渺小。
    清风温柔地朝她靠拢，也使她零散稀碎的记忆开始拼凑。
    沉枝意的父亲是名小说剧作家，在业界颇有知名度，也是沉枝意喜欢上阅读还有写作的啟蒙者。
    小时候的沉枝意很喜欢和爸爸一起带在书房阅读各式各样的书籍，也在沉父的教导之下，学习了很多写作技巧。
    喜爱阅读以及欣赏文学作品的热情日渐茁壮。
    有一段时间，沉枝意特别喜欢观赏舞台剧，她喜欢看演员们用最真切的演技，刻画出那些作品里，作者想要表达出的情感。
    沉枝意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她的喜欢和任性，造就一切不可挽回的悲伤憾事。
    还记得当时的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天晚上，她和爸爸约好要一起去国家音乐厅，观赏《歌剧魅影》的世界巡回演出，演出席位一票难求，沉枝意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所以她是非去不可。
    沉枝意却没想到，那一通电话是她与父亲最后一次的谈话，再然后，已是天人永隔。
    她还依稀记得那天她站在马路的对面，举着手机贴在耳朵旁，前方的一台车行驶过路边而捲起一阵水花，接着它却开始横衝直撞，逕自衝过斑马线，而经过那条斑马线上的行人，难以倖免。
    那人正是沉枝意的父亲。
    沉枝意亲眼目睹车祸发生的一瞬间。
    现场几公尺外的地方血肉模糊一片，医护人员的身影在沉枝意面前来回穿梭，哥哥到场时，全程摀着她的眼。
    可是，她还是清晰地听见母亲在那白布覆盖住爸爸的身体的那一刻，崩溃大哭。
    她的记忆早在五年前这场车祸中，变的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医生告诉母亲也告诉了她，她的记忆会缺失，原因来自于她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也就是俗称的ptsd。
    老天爷大概是在惩罚她的任性。
    明明有关于五年前的所有记忆不復存在，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除了那一场车祸发生的所有细节。
    唯独这个，她记得一清二楚。
    老天爷彷彿是在永远提醒她，因为你的任性，造就了这场车祸，若不是你，爸爸就不会因为出车祸而去世。
    在那之后，母亲为了让她远离伤心地，从青阳市举家迁移至隔壁朝阳市，一直生活到了现在。
    父亲的离世，致使母亲必须更加努力的工作，家庭的重担忽然一夕之间强行负重在她身上。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一个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可是妈妈却从来没有怪过她，怨过她。
    沉枝意活在愧疚与自责的情绪之中，半夜偶尔会从母亲的房里听见隐隐啜泣的声音，她知道母亲一直都在隐忍着。
    从那天起，沉枝意决定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让自己恢復原有的乐观、活泼、开朗向上，她开始学习独立，让母亲不需要替她操太多的心。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让她重视的人再一次失望……
    从墓园回到市区，灯火阑珊变成城市夜晚里的霓虹灯，将城里的喧嚣拋在脑后，街巷人烟稀少，终归住宅区的安寧。
    沉枝意回到家，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再一次回到客厅时，她才收到一封简讯，来自母亲。
    她收拾好东西，走去对门，她踌躇一阵，才摁下了周于肆家的门铃。
    很快的有人来应门，大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孩。
    「你就是枝意妹妹吧？」
    开门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淡雅的柑橘甜味，馥郁的让人无法忽视。
    她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眉宇间横溢着温柔婉约，眸若清泉，柔顺的淡色秀发捲落及腰，一种说不出口的独特艺术气质縈绕着她。
    沉枝意见过，而且似乎有些熟稔。
    她瞠目，不自觉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仙女……姊姊？」
    等一下，为什么姊姊会在这里？
    「仙女？」
    女子眨了眨眼，接着一道轻盈一般悦耳的笑声从她的齿间溢出，「叫我晗伊就好。」
    「好久不见呀。」
    沉枝意飞速搧动几下纤长的睫毛，有些不可置信，「晗、晗伊姊。」
    「好、好久不见……」
    莫非……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虽然跨年那天她只是浅浅看见了女子的背影，她也只知道对方有着一头波浪长发。
    眼前这位姊姊无论是气质或是她的发型，好像都与那天的女人11对上了。
    所以……她那天救的人是周于肆的女朋友？
    沉枝意一想到这儿，整个人浑身血液逆着流，手脚愈发冰冷，很想要立刻逃离这里，脚下却动弹不得，她一步也走不了。
    「枝意，11。」
    「对了，我能喊你11吗？」晗伊姊有礼貌且温柔地询问她。
    沉枝意在错愕中点了点头。
    「先赶快进来吧，外面凉，感冒了就不好了。」
    屋子里早已收拾乾净，而拖鞋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两双。
    一双放在玄关旁的鞋柜里，一双正被女子穿在脚上。
    「11，你是阿肆的朋友对吧？」
    阿肆……
    沉枝意心一凉，但她也没说错，「是。」
    女子忽然眼睛一亮，用双手握上她的，「我们家阿肆个性沉默寡言，沉闷的可以，在他转学以后，其实我真的很担心他在学校的交友状况……」
    「谢谢你愿意和他做朋友。」
    沉枝意有点茫然，一般来说，如果知道自己男朋友有个异性朋友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应该会是很警觉的吧？
    可是，怎么好像……
    晗伊姊弯身看着鞋柜，表情有些懊恼，「11，可能要委屈你一下没有拖鞋穿，阿肆应该会买回来，真的很抱歉……」
    沉枝意赶紧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係，「没关係的！姊姊不用道歉。」
    晗伊姊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对她充满敌意、没有恶意，就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常问话。
    她怎么能给这样的漂亮姊姊胡乱添加上恶意呢？
    “滴滴——”
    此时门口的电子锁发出声音，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沉枝意认出其中二人，一个是她母亲，另一个便是……周于肆。
    三个人手上各提着袋子，看起来是刚从超市买食材回来。
    她盯着门口看的出神，没想到就和周于肆这样在空气中四目交接。
    只不过下一秒便被人打断。
    「哎呀！你就是枝意对吧？哎唷，长得好漂亮呀。」沉枝意不认识这位阿姨，但她猜，应该是周于肆的母亲。
    「阿姨您好，谢谢您的夸奖。」她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11，你待会也来厨房帮忙，知道了吗？」母亲将方才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一边回头说道。
    「知道了。」她应声，没敢去看旁边的一对男女。
    他们站在一起，儼然是一对金童玉女。
    「咪嚕，你也饿啦？等等也给你准备晚餐呀。」晗伊姊蹲下身子，揉了揉方才朝他们飞扑过去的小小萨摩耶的白色毛发，咪嚕很享受的眯起眼睛，袒露肚皮任人类搓揉。
    「咪嚕。」周于肆蹙眉，「待会先去洗手。」
    随后，少年弯身，将咪嚕从地板上抱起来。
    「汪汪！嗷……」
    一人一狗都被喝斥的面露委屈。
    「好嘛，我知道啦。」女子咕噥着，在沉枝意耳里却听着像在向对方撒娇。
    沉枝意鼻头一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苦涩和酸楚，她用拙劣的演技掩饰自己的狼狈，可却无法逃离那种心痛到压抑的窒息。
    正当她准备去厨房帮忙，她却因为两人的谈话停了下来。
    「周晗伊，你还没跟他说清楚？」
    沉枝意一听到姊姊的全名，脚步顿住，没动。
    「你还说我？你自己呢？」
    沉枝意此时背对着他们，也不知道周于肆的眼神扫过了她的背影，「我会的。」
    「还有，是我问，然后你答。」
    周晗伊：「……」
    她还想多懟懟自家弟弟，可在厨房的阿姨是容忍不了，一声咆哮，吼的两人停止对话。
    「你们两姊弟能不能别一直斗嘴！」
    「快滚过来帮忙。」
    周家两姊弟谁都没说话，却都默默走向厨房，然后各自分工开始做事。
    只有沉枝意愣在原地。
    发现自己彻彻底底的误会以后，思绪混乱的像是在坐过山车。
    她脸红，脸颊开始烧得不行，耳根子都染上緋红，肉眼可见的表情是尷尬的无以復加，套着白色袜子的脚趾头更是紧张的抠地交缠在一起。
    救命啊……
    她、她居然……
    误会周于肆的亲姊姊是他女朋友……

 Chapter03 心痛的理由（10）

    徐梔和梁楨敏是在公司认识的同事，两人在餐桌上交谈着工作上的事情，而另一边的三人只有周晗伊和沉枝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周于肆偶尔会附和几句，沉枝意和他之间的气氛也稍微没有那么紧绷。
    除了母亲，周晗伊很少有同性友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因此遇到一个像妹妹一般的沉枝意，加上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让她忍不住就分享了好多事情。
    沉枝意也才发现，原来晗伊姊同她哥沉淮同年，他们都在青阳市上大学，碍于太多巧合，让沉枝意不禁怀疑他们会不会连学校都是同一所。
    「11，我跟你说，我弟他真的很过分。」
    另外，沉枝意也发现晗伊姊有着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性格，她喜欢生活、喜欢冒险，也很有野心。
    不过，终究是个喜欢吐槽弟弟的大姊姊。
    这点意外的也跟她还有沉淮一样呢。
    沉枝意抿嘴偷笑，悄悄瞥了一眼男孩子，却被当场抓包，让她瞬间敛下笑容。
    「我是他姊，他的电话联络人名称居然不是『姊姊』，而是我原本设定好的英文名字。」
    沉枝意动作一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真的是没大没小。」周晗伊努了努嘴。
    她扯了扯脣，「晗伊姊……我方便问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吗？」
    「嗯？可以呀。」
    「我叫iris。」
    “哐啷——”
    叉子掉落在盘子上的声音清脆响亮，整个餐桌上的人不免将视线全部投向她。
    这下误会大了。
    她吃两次醋的对象，通通都是——
    周于肆的亲、姊、姊！
    「怎么了？」周晗伊挑起她精緻的细眉，语带疑问。
    沉枝意猛地摇了摇头，埋头一顿猛吃。
    对不起，她就鸵鸟。
    但说实话，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心情和压抑，都在这一切误会解开的时候拨云见日，之前的不愉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渐渐舒展的笑顏灿在她嘴边，周于肆眸光深深，睨她一眼，没说话。
    饭后，沉枝意自愿留下来帮忙洗碗，因此母亲和梁阿姨两人在书房继续讨论公事，晗伊姊接到一通电话，便回了房间，周于肆则自愿自发的带着咪嚕去外面的公园散步去了。
    洗完碗，沉枝意想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决定去公园找周于肆把话讲清楚。
    刚擦乾手，梁阿姨却从书房走了出来。
    「11。」
    她抱着一本相册，朝她走来，随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
    「阿姨……有些话想跟你说，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阿姨说。」
    沉枝意盯着那本相册，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
    虽然周于肆不在这里，可沉枝意却仍然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係。
    果不其然，阿姨翻开相册，里面一张又一张都是周于肆小时候的照片，这些和她当时看到的相框里的那一张，很明显的只有长大和小时候的区别，男孩的五官是越长大越精緻，就是等比例放大。
    「这是我们家阿肆小时候的样子，他……」
    梁阿姨说着有些哽咽，小儿子过去在学校遭受同儕霸凌的事情她都知道，痛也是因为儿子受欺负，更痛是因为她作为母亲的无能为力。
    「他小时候很喜欢吃东西，导致身材一直都是像照片里这样，有点肉肉的，他也还没抽高，所以整个人就是往横的发展。」
    「就因为这样，他国小的时候因为身材被同儕用各式各样的语言文字欺辱。」
    沉枝意被震撼住了，记忆里的某些片段，终于串连了起来。
    所以他的饮食不规律，他规律的运动，一切都是因为……
    「我觉得只要他健康就够了，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的，只要他是我儿子，我都爱他。」
    「但是就在某一天…….我永远都记得那天。他放学回家以后很开心、很雀跃的蹦蹦跳跳跑来跟我分享，很大声的也很有自信的对我说：『妈！我交到好朋友了喔！』」
    『妈！我交到好朋友了喔！』
    这句话是如此的衝击沉枝意的大脑，锥心刺骨的疼近乎让她无法思考。
    沉枝意摀着嘴，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情绪，心脏是撕心裂肺的痛，痛的她无法呼吸。
    她怎么能……怎么能，对他说那种话。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在那段时间里，最真切、最高兴的笑容。」
    梁楨敏说的最后一句话，狠狠穿透沉枝意的心脏，愧疚、自责、伤心难过，情绪一股脑的涌现，一字一句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的衝动任性再一次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我一直从阿肆那里听说过你，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你对他很好、很好，所以他很珍惜有你这样的朋友。」
    梁阿姨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哭了，眼角的细摺都泛着红，沾着泪光。
    「11，真的很谢谢你，成为阿肆的朋友。」
    月影穿越树枝叶片落在苍穹之地，树梢婆娑。
    小区附近有一座公园，那边儿树林环绕，中央还有个喷泉，雕像肃立在其中。
    月色清楚地倒影漂浮在清澈的源泉上，水面波光粼粼，潺潺流水，轻微地起起伏伏。
    咪嚕在这座公园里有好多朋友，而且也不害怕周于肆的靠近，反而喜欢亲近他。
    「乖。」
    少年微蹲在地上，拿出罐罐餵食狗狗猫咪，很快地，牠们团团围绕住他，但却不争不抢地乖乖地等待哺餵。
    他没察觉身后站着的一对男女，直到，那个女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于肆。」
    少年回头，只见贺川阳拉着姜梨的手臂，似是想要劝阻她的衝动。
    「梨，你真要讲……？」
    「对，我要讲。」姜梨感觉有些生气，语气也变的比平时还要严肃。
    晚上的风不大却冷，气温似有那么一瞬间，在他们之间降至了零度以下。
    三个人坐在喷泉边缘的石製表面，背后的湖面反映着三人的影子。
    「你跟11吵架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嗯。」
    「你们吵架的内容我略知一二，11并没有跟我们说太多。」
    姜梨深吸一口气，终是决定把事情全盘托出，两个人互相伤害，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你知道为什么11无法拒绝别人吗。」
    周于肆曾经去猜过，也不是没想要亲自问她，但他怕这些问题会再一次亲口揭开她的伤疤。
    他不会伤害她，一辈子也不会。
    他寧愿自己承受着痛苦，也不愿意见她伤心难过。
    姜梨见他不说话，心直口快下，乾脆什么都不管了。
    「她曾经因为没有替校外的学姊转交情书，受人欺负过。」
    姜梨光是回想起那段过去，她都心疼的快要死了，声音抖的不行，贺川阳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背安抚。
    虽然周于肆早有预料她过去的遭遇，当他接收到真实情况之后，他紧紧的握住了拳。
    胸口上堵着一块大石，疼痛遍佈全身的每一处神经，当时后面对他的指责，她的感受又该如何？
    「沉枝意她很乐观，同时也总是把自己悲伤的情绪压抑在心里。」
    「她不说，就永远不会告诉你。」
    姜梨有些无法言语，贺川阳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很不公平，也知道你或许有着你无法公开的苦衷，想怪我们也无可厚非。」
    「可是……我们由衷的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谈一谈，只盼你们别错过只属于两个人的缘分。」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1）

    沉枝意找到周于肆的时候，他披着一身孤寂，落寞地蹲在喷泉前方的阴暗一隅。
    「咪嚕，不可以跟朋友吵架知道吗。」
    少年声线温柔，柔的像陈年酿出的一壶橙子酒，月光柔焦，浇洒在他身上。
    他把咪嚕抱起，将牠举在空中，小萨摩像是在外玩累了，睡眼惺忪的模样惹人怜爱。
    沉枝意喘息的频率渐渐平缓，待呼吸平稳后，坠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拉的纵长，她放慢脚步轻声靠近，欲听见少年的自言自语。
    「……她在生我的气，我应该怎么做？」
    小萨摩不解风情的打了个呵欠，疲惫的眼神涣散，不懂自家主人现在正处于淡淡的忧伤之中。
    沉枝意听在耳里，眼前浮起一片氤氳，雾气繚绕在她的瞳膜。
    明明不是他的错。
    沉枝意与他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步之遥，夜晚静謐，她持续放轻步伐，无声息地靠近。
    「周于肆。」
    她站在他面前，鞋子就这么闯入少年的视线里。
    周于肆猛地抬头，而咪嚕早已昏睡过去，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中。
    「你怎么……」
    他似是惊讶，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和错愕。
    半响，沉枝意决定单刀直入，她一直欠他一个道歉，「对不起。」
    「那天……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么过分的话。」
    一想到他在那样的年纪遭遇到霸凌排挤，她的心脏就是一抽又一抽的疼。
    正因她也曾经经歷过这样的切身之痛，才懂的什么叫做如临深渊。
    「而且我发誓，我是真的、真心的把你当朋友！」
    少年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站起了身，与女孩子面对面，他们毫不遮掩的看着彼此。
    周于肆冷不防地道：「对不起。」
    沉枝意愕然。
    「那天，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
    沉枝意觉得很神奇，即便当时面对他的指责，他的确伤到了自己，可她却没办法真正的狠心怪他。
    可是，她却成为再一次揭开他伤疤的罪魁祸首。
    她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可恶，我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说，你明明……」她红了眼眶，愧疚感再一次填满胸口，堵的她难受。
    「是我妈跟你了说我以前的事情，对吗？」
    沉枝意覻他一眼，观察他的情绪，轻轻点头回应，对他没有隐瞒，「是，阿姨都跟我说了。」
    凝望着女孩子透澈的眼眸，可是他却无法从中捕捉到，有关于他们的很久、很久以前。
    她果然一直都不记得他。
    但……就算她不记得了，那也没关係。
    只要现在，能够继续创造属于她和他的美好回忆就足够了。
    温暖的掌心覆盖在她发上，轻轻揉乱一把。
    沉枝意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怂拉下了脑袋。
    「我不生气，也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沉枝意听闻，心里仍旧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
    周于肆似乎将她的想法全部看得透彻，在她开口又要道歉之前，率先往前踏近了一步，并且微微俯身靠近女孩子，只是仍然保持适当距离，没有过分的踰矩，就怕吓着她。
    「沉枝意，你再说一次对不起，我就亲你了。」
    少年哪有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直白的话，所以她傻住了。女孩子的眼瞳被惊慌失错填满，语言系统混乱，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沉枝意张了张脣：「对不……」
    周于肆扬眉，「嗯？」
    他又靠近了她一点。
    脣与脣之间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慢慢靠近……
    「好、好我不说了……」
    周于肆并非真的想亲她，作用到了，见好就收。
    「沉枝意。」少年低沉稳重的声嗓切入轨道，给予少女足够的安全感。
    他心疼她的遭遇，更甚自己的。
    「嗯？」
    她抬眸，一眼便撞进只有她一人身影的眸里。
    「只要你不想要，就拒绝，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你可以只对我一个人任性，耍小脾气，自由自在的做你自己。
    「如果你害怕的话，记得回头看。」
    夜空星河，树影婆娑起舞，少年的声音随风捎进耳里。
    「你要知道，我永远会站在你身后。」
    这一次换他，护她周全。
    从医院走出来，太阳已在空中的最上方。
    「你什么时候回青阳？」
    「我说我的弟弟，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周于肆没说话，倒也不是不想看到亲姊姊，只是有她在的一天，沉枝意的目光就不会一直在他身上。
    「沉淮呢？」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晗伊踩着高跟鞋，细根落地的声音鏗鏘有力，她打住，「等等，你跟11和好了？」
    「嗯。」
    「难怪——」
    难怪从昨天晚上遛狗回家开始，他就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你们……算了，你们好好的就好了。」
    她跟沉淮……是她对不起他。
    「你还要去舅舅的店里帮忙吧？快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嗯，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
    午后的晴朗，微风吹动门前的大波斯菊，玻璃镜面反射街外的行人，熙熙攘攘，来去无踪，这样一座典雅復古的咖啡馆在巷弄的角落。
    朝阳咖啡厅，一间在朝阳市小有名气的咖啡馆，店里摆设古色古香，古典韵味浓厚，进到店里，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气。
    製作咖啡的机器运转，偶尔掺和进来客人们的交谈声音，咖啡液随之萃取出来，一杯义式浓缩萃取完毕，香气四处散逸。
    店里每日皆有提供限量的手工千层蛋糕还有水果戚风，时常有网红打卡，偶也有许多追星族慕名而来。
    「欢迎光临。」
    咖啡馆的老闆是一个很和蔼的大叔，戴着富有艺术家气息的贝雷帽，穿着打扮都充斥着文书生的氛围。
    今天客人明显增加了不少，特别是年轻的女客人。
    梁擎无声的靠近他。
    「舅舅。」
    「小肆啊。」舅舅搭上他的肩，欣慰的拍了拍他，「你跟舅舅实话时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还是说，有喜欢的人了？」
    梁擎知道自家姪儿从小就像一颗冰块，苦也不说，痛也不闹，今天看他这样笑，倒还是头一次。
    周于肆早就注意到来自店里所有女性顾客炙热的视线，只是今天却异常的没有像平常一样感到厌烦，心情意外的不错。
    「有。」
    他按捺不住的脸颊肌肉忍不住上扬，无数少女被他的笑容吸引，就算他瞬间变回高冷冰山，也能够被这样的反差给惊艷，真的只差没有直接在本人面前表演摀心倒地。
    「我非常喜欢她。」
    粹取完的espresso注入充分加热的奶沫及牛奶，两者融合在一起，相较于一般的拿铁，卡布奇诺的咖啡风味更佳浓醇，咖啡气味浓过于甜甜的奶香。
    「舅舅，喝一杯咖啡压压惊。」
    舅舅吃惊的表情太过于搞笑，周于肆无奈。
    梁擎何止是吃惊。
    他接过杯子，饮了一口，醇厚的咖啡味竟不那么苦，甚至带了一股淡雅的甜味。
    粱擎幽幽低扫了眼认真工作的姪儿，也没告诉他，就在刚才短短几秒鐘的时间，他连要穿什么西装去参加他的结婚典礼都想好了。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2）

    寒假也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半个月，高三生们正在为期三天水深火热的学测中努力奋斗。
    週末，沉枝意几人趁有空相聚在一起，把学校各科老师出的繁重的复习作业写完，又稍微重温高一时的知识进度，以弥补之后下学期新进度的加入。
    早上到下午，安排的复习进度也完成到一个段落，女孩子们便讨论着要一起去逛夜市，吃美食疗癒、放松心情。
    沉枝意有点遗憾，周于肆因为週末六日有事不能去。
    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也没说。
    姜梨晃了晃手机：「那我打电话问问贺川阳那傢伙要不要一起去。」
    彼时，贺川阳正在一间偌大的公寓里，对着电脑打游戏。
    客厅的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条型桌椅，桌面上都是专业的电脑器材，椅子是标准的电竞椅，主机上还掛着印有战队logo的耳麦。
    贺川阳火力全开的运用食指敲打键盘，滑鼠不断游移，技巧与他旁边的男人相比，逊色许多。
    看着人头被砍，贺川阳对游戏渐渐失去了耐心，直到萤幕上显示gameover，他自暴自弃地拿下耳麦，「贺叔，你真的一点水也不放！」
    「而、而且，你是打职业的耶！」
    一旁的男人却不同于贺川阳的急躁，他慢条斯理的摘下耳麦，一双深邃立体的单凤眼慵懒地掀开，1记冷眼刺过去，即便他没说话，以他自带的气场，都不免让人退避三舍，让人对他恭敬几分。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
    「你们学校国文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贺川阳说不过他叔叔，瘪了瘪嘴，只好认命的履行承诺，「是是是，我知道了。」
    「我这就去买那间咖啡厅的千层蛋糕。」
    贺川阳离开公寓，在手机地图里搜了搜咖啡厅的地址，几十分鐘的路程，一下子就找到了。
    「欢迎光临。」
    贺川阳低着头看手机，一边推开店里的玻璃门。
    他接通电话。
    「贺叔，婶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你乱喊什么，谁是你婶婶？』
    贺川阳简直无语问苍天，他叔叔怎么就那么傲娇？
    谁会无缘无故给女孩子买蛋糕吃啊，如果说对对方没有好感，那根本说不过去。
    「好啦，那我就随便选。」贺川阳朝电话另一头道，大致扫过玻璃橱窗摆放的蛋糕款式，
    掛断电话，紧接着姜梨的电话无缝接轨的打了过来。
    「你们女孩子吃饭逛街我瞎凑什么热闹，而且我跟我叔约好了，待会要继续跟他打游戏。」
    『嘖，你女朋友重要还是游戏重要——』
    「不然你不要去逛街了，我带你一起回去，也算是去见家长了。」
    姜梨脸一红，骂他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谁说要嫁给你了啊！』
    沉枝意和何澄雪也在电话另一头，听着两个人又吵又闹又甜蜜的也是没輒，而且不知道该说究竟是谁更了解谁，纷纷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好，不好意思，我要一块水果戚风和抹茶千层。」
    「贺川阳？」
    贺川阳闻声，不明所以，和店员你一眼我一眼的看着彼此。
    只见少年穿着卡其色的咖啡店店员的围裙，戴着金框眼镜，隔着反光的镜片看着他。
    「阿肆？」
    沉枝意收到贺川阳的消息的时候，时间接近傍晚。
    因为距离夜市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女孩们决定先回家一趟把读书的书本整理放好，最后直接在夜市门口集合。
    沉枝意走在夕曛沾染的街道，大马路上车水马龙，商业街繁华热闹，街上行人各形各色，熙来攘往，人间生气蓬勃。
    @阳阳洒洒，画大饼：沉枝意！
    @阳阳洒洒，画大饼：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意心1意，相枝相守：？？？？？？
    @阳阳洒洒，画大饼：你肯定喜欢。
    没多久，对面又发给她一串地址。
    沉枝意疑惑，不晓得贺川阳给她朝阳咖啡厅的地址要做什么？
    平时沉枝意就很喜欢去各式各样的咖啡厅探店，环境舒适，甜品饮料好吃，坐在店里画图、写字或是读书一整天都不是问题。
    主要是坐在那里，看着户外移动的人潮，观察他们的举止行为，偶尔也能激发出灵感。
    朝阳咖啡厅她光顾过几次，为他们家的甜点深深着迷，也称得上是他们家的老主顾了。
    虽然不知道贺川阳传这的意图是什么，但她想到这间店不只提供早午餐，晚餐时间也有提供餐点。
    从家里梳妆打扮了一会儿，约莫步行几十分鐘，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了那间咖啡厅。
    女孩子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现在正值营业时间，店内客人络绎不绝，店员们也准备将午茶时段换成晚间的菜单。
    她站在外头，尚不理解贺川阳让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直到男孩子穿着店里的围裙，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沉枝意看见周于肆的那一剎那，顿时明白了贺川阳为什么会说『你会喜欢的』……
    男孩子平常在学校不曾带过眼镜，私底下戴起了细边的金框眼镜，竟是意外的有点像……
    那什么……斯文败类。
    什么喜欢的？是超、级、喜、欢好吗。
    周于肆推开门的瞬间，就见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佇立在店门口。
    她身穿杏色格纹针织上衣，下身搭配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一束麻花辫，垂落在一侧肩头，还有个奶黄色宽边毛绒发箍做配饰。
    夕阳和蔼，女孩子被光辉包裹，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那是他见过的柔和之色，她着实有些太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周同学，不请我进去吗？」
    听那含着蜜的声嗓，饶是少年在怎么冷静的一个人，面对珍视的女孩，终归是耐不住的面露欢欣。
    周于肆走进休息室，再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他的黑色羽绒服，给她披上。
    「多穿点，感冒不好。」
    「那你怎么办？」
    「我——」
    「小肆，这位是……你朋友呀？」
    岂料，少年还来不及应答，梁擎打趣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梁擎打量了下沉枝意。
    嗯，肯定就是这女孩儿了。
    「舅舅。」
    沉枝意听周于肆喊老闆一声舅舅，也是难掩讶异，脑内竟是忽然想起那对笨蛋情侣的对话。
    『见家长。』
    见家长……
    这么说来，她见过周于肆的母亲，现在又见了他的舅舅……
    沉枝意沉静在幻想中无法自拔。
    「沉枝意？」
    沉枝意被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梁擎还在场，自己却有失礼貌，她掩盖性的摸了摸鼻尖。
    「叔叔您好，我叫沉枝意，是周于肆的同班同学。」她重拾意识，有礼貌地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他姪儿眼光还不错嘛。
    周于肆眼神一记扫过，让自家舅舅别乱说话。
    梁擎耸了耸肩。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在咖啡厅打工的事情，八九不离十贺川阳已经跟她说了。
    沉枝意如今知道周于肆在咖啡厅打工，这才明白之前他放学后为何总是一下子就见不着人的原因。
    「噢……就是想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逛夜市？」她鼓起勇气提出了邀约。
    其实从刚才碰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想邀请他了。
    周于肆当然不会拒绝她的邀请，可是晚上也是店里正忙碌的时候，他不能因为私心就把工作全部丢给其他人做。
    梁擎看出了他的顾虑，立刻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大不了今天别营业那么晚，你们放心玩去吧！」
    「店里的事你也别担心啊，好好玩。」
    目送两个人离去的梁擎暗暗替自家姪儿打气，默默祝福他能够早日追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也是让他在高兴不过的事儿了。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3）

    朝阳市内遍佈大大小小的夜市，邻近中心区域的夜市规模较大，当所有店家都出来摆摊时，游客们可能逛个十来分鐘都还走不到底。
    夜色倾塌，几人在夜市门口集合，汽机车的喇叭声交错复杂，两边走道人潮流动，摊贩的叫喊声和游客们的交谈声交织，食物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周于肆没有摘下眼镜，简单的白色衬衫配上黑色裤子，衬衫的版型更衬出他宽阔的肩膀和肩线，一路上也是惹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沉枝意莫名觉得口乾舌燥，想在吃东西前先买一杯饮料解渴。
    没几秒的时间，沉枝意却已不见其馀三人的身影。
    原来早就蓄谋已久了。
    沉枝意轻咬自己的脣，果断上手轻扯男孩子的衬衫袖子，「周同学，要不要一起去买饮料？」
    「好，走吧。」
    「等一下。」
    沉枝意揪着男孩子的衣服不放，试探性的瞅了眼周于肆，耳根子是红色的，说话也因为紧张而磕磕巴巴的，「那个……我、我怕跟你走丢了，我能这样拉着你吗？」
    又不能贸然牵他的手啊。
    沉枝意内心焦灼，在自己的道德观念上来回斟酌。
    周于肆没说话，只是轻轻拿下她的手，接着在她面前摊开另一隻手掌心，明白直接的邀请。
    「要牵手吗？」
    「为、为什么——」沉枝意开始担心自己的手有没有冒手汗什么的。
    女孩子惊慌的像个受惊的小鹿，他忍不住地有意撩拨，「你不是想和我牵手吗？」
    沉枝意看着他，睁大双眼，慌乱在她眼中波荡，脸也熟透的红就像个小虾子。
    「是、啊不是……」
    「逗你玩的，」他看了看来回流动的人群，又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刚才说怕跟我走丢。」
    他的手心在女孩面前往上小幅度的掂了掂，是莫名的执着于牵手。
    当然，沉枝意是完全不介意这样的肌肤接触，何况是和喜欢的人手牵手。
    「牵好。」
    气氛使然，沉枝意放稳了心态，只是偷偷心动。
    「嗯。」沉枝意小心翼翼地把手凑过去，指尖才触碰到掌心一点，就被人反手一握，一言不说的往前迈进。
    节骨分明的手和大掌温度炙热，将她的小手坚定有力的尽数包裹在内，他们穿梭于人流之间，少年有意的护着女孩子，让她不受人潮影响碰撞。
    最后总算是找到饮料店，点了餐后，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也随之松开。
    沉枝意拿了两根吸管，心想，自己虽然不介意间接接吻这种事，但周于肆可能很在意，所以就拿两根吧。
    「你的是左边这根，我的是右边这根，要记得喔。」沉枝意仔细的跟他说明，即使两根透明吸管插进杯子里，看起来都长的一模一样。
    「嗯，记得了。」
    「那你要不要先喝一口？」
    沉枝意一边说，一边将饮料递到少年面前，周于肆没有接，只是微微倾下身，直接吸了一口酸甜的冬瓜柠檬。
    就好像她亲自递到他嘴边一样。
    沉枝意：「……」
    她听见周遭有些人的讨论声音，不少人都带着曖昧的眼神打量他们。
    周于肆的不介意被误会，反正他就是故意的。
    「怎么样？好喝吗？」沉枝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嚐。
    他轻睨女孩子一眼，随即又移开，「甜。」
    「真的吗？」沉枝意用着右边的吸管啜饮了一口，眉头却皱了一下，说不上甜，反而还挺酸的吶……
    她开始有点担心周于肆读书读过头，影响到味蕾了。
    随着他们吃到地瓜球、臭豆腐、花生黑糖麻糬、小煎包……沉枝意也就把这些都拋诸脑后了。
    最后一家，沉枝意选了一家章鱼烧小摊，排队等待的期间，手上还拿着刚才还没吃完的小煎包。
    「周同学，你是不是都没怎么吃啊？」她可是观察很久了喔。
    沉枝意抢在他解释前打住他，「美食当前，不可能不饿吧？」
    「确实。」他承认的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多吃点？饿着很难受吧。」沉枝意眉间拧出一道细痕。
    她知道少年饮食偶尔不规律，但是食慾佳的时候，他该补充的营养仍然是有，可是沉枝意并不认同少年这样极端饮食的做法。
    「我说点我的意见，可能有点嘮叨，你也可以听听就好。」
    孰料，沉枝意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俗话说减肥是靠三分动七分吃嘛，你平常有规律性的运动，只要好好配合饮食均衡，我觉得应该也很难復胖。」
    「当然，我也没有觉得胖就是不好，也没有觉得不好看，而是要在没有危害健康的情况下，才是最适合的状态。」
    就当沉枝意以为少年不喜听见这样类似于说教的话时，周于肆意外地欣然接受她提出的建议。
    「我知道了，我会试着改变。」
    这么乖？
    沉枝意知道他说到就会做到，毕竟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打勾勾，」她秀出自己的小拇指，「说谎的人是小狗喔。」
    少年用他的动作回应，小拇指勾缠上女孩子的，两人的最后相扯在一起。
    「答应你了，我说谎就是小狗。」少年丝毫不觉自己的笑容犹如春风和煦一样的耀眼，尤其在沉枝意眼里是更加的特别。
    沉枝意被萌的像是有万箭穿过心脏。
    唔，好想摸摸头。
    距离夜市灯火已经有段距离，代表他们已经绕完了整片夜市，时间还不晚，沉枝意也想和少年再多独处一会儿，总之就是她还捨不得回家。
    「这里还有很有名的许愿池喔，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沉枝意还记得周于肆也才刚搬来朝阳市没多久，自然而然的当起了嚮导。
    「好，一起去吧。」
    两个人走到夜市后方较为偏僻的角落，果然，那里有一小片的湖水，湖心是夜色的倒影，山峦起伏被描绘的绘声绘影，好像真的将一幅山水画摊开在眼前一样。
    投了币，两个人站在湖边悄悄闭上双眼，双手紧握在一起，很是虔诚。
    夜晚的风清凉，湖边围绕着成群树木，树影婆娑，细碎的月光攀附上了树梢。
    少年沾着光的眼睫，缓慢掀开。
    沉枝意早已睁开了她的眼，而她毫不避讳的凝视少年。
    「月景好看，还是我好看？」他看着她，难得啟脣揶揄道。
    少女没有面露被人抓包的窘态，反而惦起脚尖，在少年耳边缓缓道出絮语。
    「你好看啊。」
    她的眸子荡漾着月光色的银辉，如同湖心一般的漾开朵朵洁白的圣花。
    周于肆被她的操作弄的一懵，不得不说，沉枝意爱惨了他这极度反差的模样。
    今晚的湖面特别平静，只有略微的上下起伏，湖水相互拍打，激起微小的浪潮水花。
    「吶，周同学，你想好要考哪间大学了吗？」沉枝意问出口后甚是后悔，人家学神想要什么学校还没有啊。
    「嗯。」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提及自己的梦想，当然也非常愿意同她分享，「青阳大的法律系。」
    沉枝意虽然知道以周于肆的实力要考上法律系一点也不难，只是青阳离她的梦想太遥远了……
    「你呢？」
    沉枝意藏着寂寞，不免想到未来两人也会选择不同的道路，终究会分道扬鑣，心下有些难以言喻的烦闷。
    但她知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是必经之路，并不是每个人生重要的人都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我想考上艺阳大学。」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对吧。
    结束夜市之旅，两个人步行回家，饮料拿在周于肆手上，可是容量却还是跟几十分鐘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等到终于口渴的时候，他才想起手边还有一杯饮料。
    盯着两根几乎一模一样的吸管，他想也没想——
    「啊，」随着周于肆松开右边的吸管，沉枝意发现，立刻指着杯子，「周于肆，你喝错边了啦！」
    「嗯？」他看着她装傻，「有吗？」
    「有、有啊！」
    他勾脣一笑。
    「那让你吸回来？」
    沉枝意觉得他就是觉得她不敢，可是她怎么会不敢！
    说时迟，那时快，沉枝意对准了左边的那根吸管用力吸了一大口。
    意识回笼后，羞耻心也跟着回家了，沉枝意立马在心中懺悔，反省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如此的莽撞。
    间接接吻，而且还两次。
    她以后还要怎么直视冬瓜柠檬这四个字啊！
    「你、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
    沉枝意心想，完了完了完了，他生气了——
    「我是觉得用两根吸管不环保，下次一起用就好了。」少年愉悦的弯了弯脣，找到了正确的吸管，并饮了一口。
    沉枝意愣了半响，终于听出来他的话中有话，而且，他、他这不是跟本就记得哪边是他的吸管吗！
    所以刚才她这是被周于肆调戏了吗……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4）

    今年寒假，孟诗瑾佈置了一道作业，她希望班上的同学能够利用寒假的时间，去参访各个不同的大学，好让自己有个明确目标，去製造努力的动机。
    全国最顶尖的学府非青阳大学莫属，其中以医学系、法律系最为人知。
    艺阳大学是一所专门艺术教育的学校，传媒、广电等等都是知名校系，不少业界知名的演艺明星或金牌编剧都毕业自这里。
    参观完学校，沉枝意更加确信自己想要考进艺阳大学的广电电影学系。
    无论如何。
    「大家晃了一整天，应该都饿了吧？」贺川阳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两条腿也走得发酸抗议着，「欸还是我们一起去附近唱k？」
    「你又要秀你那破嗓？」姜梨双手环胸，毫不留情的揭穿自家男友。
    「我那是天籟。」
    何澄雪‘嘖’了一声，把两人敢去旁边，「吵一吵才感情不会散，你们接着旁边吵去。」
    笨蛋情侣却是同时异口同声：「何澄雪，你居然诅咒我们！」
    何澄雪抽了抽嘴角：「……」
    她不跟傻瓜情侣计较。
    沉枝意和周于肆从学校里走出来在校门口和他们会合。
    两个人穿着相同色系的衣服，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属实养眼，引来不少路人的关注。
    何澄雪一个箭步上前，仅仅一秒鐘的时间，周于肆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宝！你终于参观完了。」何澄雪狠狠地抱住她，毕竟她俩熟稔，像这样的腻歪也是常常发生的事。
    无视一旁的男孩，沉枝意回抱女孩子，蹭了蹭何澄雪的肩窝，她就像隻快乐的小猫。
    女孩子今天穿着鹅黄色的针织毛衣，米白色的灯芯绒裤子，今天她扎起公主头，细软乌黑茂盛的的头发披散在两边，斜背着小巧的黄色小方盒子，整个人看起来甜甜糯糯又香香软软的。
    沉枝意背对他，自然是没看见他眼里对何澄雪的满是羡慕。
    何澄雪当然是发现的了。
    喔嚯。
    何澄雪瞟了周于肆一眼，于是抱着怀中的女孩子更紧了。
    接着用沉枝意看不见的嘴形朝少年说道：「羡慕叭。」
    周于肆：「……」
    几个人虽然在外参访了一整天，但毕竟和一般参访的性质不同，体力也没有到支撑不了去ktv唱歌的程度，于是几个人声势浩荡的订了间包厢，准备欢乐嗨唱三小时。
    包厢不只有电子屏幕的点唱机，还有单独一人的歌唱舞台，上方还有那种舞厅最常出现的水晶灯，一进到包厢，贺川阳立刻点了一首「三天三夜」，歌曲节奏和歌声让包厢的天花板和地板都在震动。
    半哄半骗的，姜梨和贺川阳两个人上台合唱了一首情侣必唱经典曲目。
    「我还在寻找，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谁替我祈祷替我烦恼，为我生气为我闹。」
    「幸福开始有预兆，缘份让我们慢慢紧靠，然后孤单被吞没了，无聊变得有话聊，有变化了。」
    ……
    小酒窝的伴奏和歌词在包厢里环绕，沉枝意挪了挪位置，往坐在角落的周于肆靠近。
    「周于肆，来ktv不唱歌很可惜耶，你待会要不要也唱一首。」沉枝意感觉他十有八九会拒绝，但她想要让他有参与感。
    沉枝意坐在周于肆的左边的沙发弯角，他忽地侧过身子，手臂越过沉枝意的肩头停在放在后边的铃鼓，彼此面对面，脣与脣的距离不过就在咫尺。
    「我负责应援。」
    玫瑰粉色与气氛灯一点一点的旋转流淌在沙发上的少男少女身上。
    「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刚好。」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
    近到她和他可以看见彼此细緻的肌肤，瞳孔里倒映着缩小版的对方和细闪的芒。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都是彼此。
    「我放慢了步调感觉像是喝醉了。」
    「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一辈子暖暖的好，我永远爱你到老。」
    一通电话不合时宜的打了过来，沉枝意迅速弹开，与少年隔开距离，安抚自己失速的心跳，随后拿起摆在桌上的手机。
    「喂？」沉枝意接起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随后起身走出包厢。
    一首歌曲也随之结束，何澄雪捧场的鼓掌，摇甩铃鼓。
    「god，我今天不会要狗粮吃到饱吧？」
    她意有所指。
    可是她却发现少年坐在原位上心不在焉，视线都快把包厢的门给看穿了。
    「宋予清找沉枝意做什么？」
    其馀三人面面相覷，毕竟是生日惊喜，他们当然不能告诉寿星本人沉枝意接的那通电话是要做什么。
    包厢门推开的瞬间，让沉枝意眼前一亮的便是那个少年，他歌唱的声音不免强势地贯入耳里，一阵清新凉爽的风迎面而来，是前所未有的清爽。
    沉枝意拿着特地订製的生日蛋糕走进包厢时，就见这一幕，贺川阳勾搭着周于肆的肩膀，左右缓慢摇晃，各自拿着麦克风唱着歌。
    又是一曲结束。
    内外配合的天衣无缝，时间抓的刚刚好。
    蛋糕上头点燃着一根蜡烛，沉枝意像是手有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走了进来，贺川阳和宋栩白还有两个女孩子举起拉砲，彩带随之漫天飞舞在空中。
    音乐切到下一首，由萨克斯风吹的前奏透过喇叭传出，「生日快乐」的歌词掺杂着伴奏以及在场所有伙伴们的声音，每个人咬字清晰，拍手鼓掌跟着节奏。
    就连方才出现在电话里的名字的人也来到了现场，宋予清同叶予薇从沉枝意后方慢慢现身，前者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这会儿倒是热情献唱。
    「周于肆，祝你生日快乐！」
    「周同学，生日快乐。」
    「阿肆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大家纷纷送上最诚挚的祝福，虽然宋栩白跟周于肆不大熟，不过多少也从贺川阳那里了解到他的为人，觉得他本人其实也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难以亲近。
    周于肆属实是被这庞大的阵仗给弄的一愣，没想到大家还给他准备了惊喜。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朋友们一起过的生日。
    少女似乎很满意他接受到惊喜那一刻的表情，声线清甜，「你快吹蜡烛！许愿！」
    周于肆盯着那块蛋糕，似乎还是特意去订製的，有造型的那种。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许完愿，吹灭蜡烛的那一剎那，全场又是一阵欢呼庆祝。
    「谢谢大家。」
    从前没有过的情谊，让他在今天幸福的可以。
    宋予清似乎很喜欢ktv这个地方，他站在台上唱了不少，底下的大家遇到会唱的歌也会跟着歌词一起跟唱，现场热闹非凡。
    眾人闹中有欢乐，吃了蛋糕又接着续唱了好几首歌。
    一个晚上玩的不亦乐乎。
    欢乐的时光也总是过的特别快，从ktv离开时，外面的黑夜降至，繁星缀点，城市的喧哗喧闹在无形之中归于寧静，就连轿车驶过马路都小心翼翼。
    两个人走在一起，沉枝意瞧男孩子手上提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心里大概是很开心的吧。
    希望他每天都能这么开心。
    她慢下步伐，看着少年已经走在她前面几步的背影，寥寥无几的行人们也从他们身边走过。
    周于肆疑惑地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今天的月色很美。
    她也是。
    「我还没给你生日礼物呢。」
    沉枝意把藏匿在身后的礼物捧在手上。
    长方形的礼盒上细心的系上蝴蝶结，还有一张手写的祝福卡片。
    这份礼物是她接小学英文伴读家教一点一点慢慢存下来的钱后，特别去选的。
    白色领带象徵着圣洁与纯真，带着点属于青春里的懵懵懂懂与成长过程中的不成熟，最后青涩的暗恋以不明白的心意藏在礼物里，送给他。
    「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但我觉得很适合你。」
    送他领带，愿他未来事业有成，实现梦想。
    「周于肆，你值得被很多人喜欢。」
    少年目光灼热，心脏血肉上熨烫出朵朵鲜花，血液滚烫的沸腾，一股拥她入怀的衝动在体内横衝直撞，难以抵挡。
    「喜欢。」
    「我非常喜欢。」
    这是独属于周于肆十七岁的，永恆记忆。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5）

    初春踩着冬末的尾巴迎来了春花杏雨，枝柳繁茂，雨后的树叶上流淌的小露珠，滴答地从叶缘缓缓滑落。
    新春从寒梅中鎩羽而归。
    大雨过后迎来天晴，空气清凉，晨间的鸟鸣声啁啾。
    寒假一个月就在充实的假期中度过了。
    一大清早，沉枝意连续摁掉了好几个设定好的闹鐘，继续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捨不得出来，让自己整个人蜷在被子里，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叩叩——”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
    唔，会来敲她房门的估计就是徐女士了。
    软绵绵的身体好不容易从床上割捨，穿上茸茸的拖鞋，温暖的绒毛包裹着细滑粉嫩的小脚，暖暖的。
    打开门，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把眼，身上穿着一件奶呼呼的棕咖熊可爱睡衣，沉小朋友看也没看，想也没多想，直接迎面扑上来人。
    「妈咪，让我再多睡会儿……」
    少女像小猫一样的囈语，双手环抱住对方的腰，甚至还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肩窝。
    嗯？妈咪的胸部怎么平平的？还硬硬的？
    虽然好像有点让她摸的爱不释手……
    很明显的，她认错了人。
    就在沉枝意的手持续往下试探的边缘，她猛地被人攥住了手腕，遏止她继续摸下去。
    少女不施脂粉，肌肤年轻又白皙的吹弹可破，就连脖颈交接的地方都是白嫩一片，她才刚睡醒，还有几根呆毛竖立在发旋上。
    少年如愿抱到几日前无法揽入怀中的温香软玉，雨后春笋般的愉悦在心里开出了朵朵娇嫩鲜花。
    少年安安静静地挪开视线，表面上看似毫无波澜，内心实则在不断地扼杀那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沉枝意，摸够了？」
    「嗯？」
    这个尾音就很耐人寻味，低沉的嗓音微微轻佻勾起，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儿，若是现在周于肆还戴着他那副眼镜，估计真的直接坐实了他就是个斯文败类。
    褒义的那种。
    怀中的那颗白玉糯米团子裹着糖霜，烘火轻烧后逐渐染上羞怯的緋色，脑袋里的一根弦绷紧到了极致，一股热气在里头奔腾冒着雾气。
    她赶紧松开怀抱，也乾脆破罐子破摔：「你怎么会在这！」
    沉枝意猛地回头查看自己的房内，幸好她的房间一直都有保持乾净和一定的秩序，还不至于说是乱七八糟的。
    还好还好，形象还在。
    沉枝意先声夺人，好像被吃豆腐的人是她似的。
    周于肆无奈一笑，眸中是会令旁人称羡的宠溺，处处纵容着女孩子。
    反正他好像也不吃亏，是吧？
    「徐阿姨让我来叫你起床。」
    与此同时，楼下的徐女士恰好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也间接证明了少年说话的真实性，「你们两个好了就快点下来吃早餐。」
    「还有那位睡懒觉的沉11小朋友，麻烦你先去洗漱，再上餐桌，ok？」
    沉枝意心想，她比较想麻烦妈咪不要一早给她製造惊吓，她女儿会没命的！
    「好的妈咪。」她回应楼下的母亲，接着躲到门板后方，双手抓着门，仅露出一双澄澈的双眸。
    「待会见。」
    落下一句令人產生期待的话语，立刻关上房门。
    隔着一扇门的背后，女孩子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满脸羞愤的盯着自己的手，随后害羞的双手摀着脸蛋。
    呜呜，是真的结实的腹肌……
    因为工作的关係，徐梔比两个高中生提早了点时间出门。
    出门前，沉枝意稍微整理了一下玄关旁边的柜子，将花瓶换水换新，并且重新换上一束小雏菊。
    沉枝意站在柜前，对着照片喃喃，就是照片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女孩子的思念过于悲伤，让周于肆一时有些愣忡。
    虽然他并不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可他知道那种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周于肆知道沉枝意的父亲在五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女孩子是他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在她离开之后，他的身边宛同失去了保护层，可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学会如何反击，不再只是默不做声的受人欺负。
    『他们没有理由的欺负你，你反击回去也只是刚好而已。』
    『如果我这么做，是不是就变的跟他们一样？』
    『我的傻朋友！你怎么会拿他们跟你相提并论！你那么好，别拿他们玷污如此珍贵的你。』
    『我还想和你继续当很要好的朋友。』
    当年，女孩子是如此真诚的这么对他说。
    五年前，周于肆在国小毕业后升上了国中，等于换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他的身高在短短两个月的暑假里抽高不少，凭藉着意志力减下来的肥，让他整个人彻彻底底焕然一新。
    升上国中后，再无发生像以前那样子的霸凌。
    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希望，都是为了能够再见到女孩子一面。
    这是让他还想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刚踏进教室，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假期里出不来，鐘声还未敲响前，教室里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在交谈嘻笑的声音。
    早自习在孟诗瑾的宣导下结束，一下课，沉枝意连忙将准备好的小礼物送给与她交情不错的同学，收到她的手工曲奇饼乾和祝福卡片，让他们心软的一塌糊涂。
    一大早的，还是开学第一天，真是怪让人感动的。
    「呜呜呜呜，11你有心了。」
    「我会好好珍惜卡片的！」
    沉枝意收到他们的回馈，自然也是高兴的。
    散播快乐、散播爱，大家一起克服困难！
    「周同志，早安！」
    贺川阳趴在五班教室的窗户边缘上，朝他们举三指敬礼。
    「早。」
    周于肆望着不远处正在跟别人打交道的女孩子，她儼然恢復了满满活力，他的位置离她有些距离，因此他听不见他们都在聊些什么，只是那里时不时会传来热络的笑声，女孩子偶尔也会因为笑而东倒西歪。
    何澄雪在贺川阳旁边悠悠啟脣：「傻二哈。」
    「单身狗！」
    何澄雪倒也无所谓，她身边虽然不乏追求者，但也并没有迫切的想要在现阶段谈恋爱，「我要个男朋友做什么？男人只会影响我搞事业。」
    「二哈，你在这干嘛？又再耍无赖？」姜梨朝他们走了过来，一併将曲奇饼乾送入口中。
    浓郁的咖啡香气和巧克力碎豆融合的恰到好处，巧克力咬破了会流心，甜味和咖啡的苦涩香气在舌腔内交织，哪一个都不会喧宾夺主。
    「听到了吧？你女朋友认证过的，傻狗。」
    贺川阳这次没有反驳，「汪。」
    姜梨满意的点点头，还附赠一个摸摸头，「乖啊乖啊。」
    何澄雪：「……」
    这操作，还是您们会玩。
    高二下开学，学校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高三繁星结果即将出炉，代表将要有一批学生确定有大学可以念，其他的人则要继续绷紧神经。
    孟诗瑾也没有让全班座位重新再大洗牌的意思，所有人按照上学期的位置入坐，也省的换位子搬迁的时间。
    开学几天，在第一次模拟考的小测试中过去了。
    冬末尾巴的寒气残存，树梢枝头上仍然冒出一朵小巧圣白的花儿，它代表着新生，准备迎接春季的到来。
    这时的沉枝意还不知道，这恰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6）

    每週五天上课日，三天考试包含国英数主要科目，其馀两天则可由非主科老师安排。
    孟诗瑾和其他非主科的科任老师讨论以后，决定剩下两天由物理、化学歷地公五科轮流考试。
    週考成绩对沉枝意来说很重要，近期她也因为成绩时而起伏动盪而有些烦恼，虽然苦恼，但仍要咬牙坚持。
    沉枝意不能说自己有多么喜欢读书，只是她能在读书上付出比较多罢了，因为有对梦想的这份热忱，她才能在读书这条路上努力那么久。
    二类组虽然是以数理为主，但社会科的学分还是必修，不过好在沉枝意并不讨厌学文，她觉得文科背就完事儿了。
    公民课下课，沉枝意坐在位置上整理刚才上课的笔记，以课程内容决定是否要绘画心智图，若是碰到民法、刑法、行政法等等需要被记起来的知识，就只能课后再慢慢11复盘了。
    相对的，何澄雪对社会科就不那么拿手了，她觉得任何需要用背的东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什么权什么权的，我根本记不起来！」何澄雪摇头叹气，「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你才不笨。」沉枝意揉了一把她的脸，鼓励她振作。
    沉枝意的手伸进抽屉，却碰到异常的湿黏。
    她往抽屉一看，一大坨不明液体到处沾黏在她的课本上，还有一封她几日前收到的恐吓信……
    「怎么了？你脸色有点苍白。」何澄雪微微站起身，想要看她放在抽屉里的手。
    「没事。」她一边说，一边抽几张卫生纸去擦拭湿又黏的手指。
    沉枝意泰若自然的拿着卫生纸丢进垃圾桶，没有露出任何异状。
    何澄雪便没再问下去。
    「我们回归正题。」
    「背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你愈想硬背，就愈记不起来。」沉枝意从书包里拿出整理过的笔记，不同顏色的标籤代表不同的科目，「老师不是说过嘛，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的学习方式，有的适合用耳朵学习，有的就适合用写的……」
    周于肆最近他正在忙着写小论文，对于未来需要申请面试的话也比较有实质性的帮助，因此三天两头就往导师办公室报到。
    他回来时，座位上的两个女孩子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讨论课业。
    女孩子后来选择趴在桌上。
    圆圆的小脑袋瓜背对他，坐她正前方的何澄雪正在翻看她写的笔记，下一秒，女孩子往他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沉枝意从桌面上抬起了头，顺便整理方才弄乱的发丝，然后就看她笑眼眯眯的看着自己。
    周于肆走过去，一併将拿回来的便当放在桌上，沉枝意默契地配合他清空桌面，并且喊何澄雪先吃饭填饱肚子。
    「欸？你怎么也开始自己带便当了。」何澄雪诧异道，且便当菜色的营养均衡是健教老师看见都会感动的程度。
    沉枝意在一旁愉悦地哼笑了声。
    「嗯，因为有人希望我能好好吃饭。」他是被人狠狠教育了一番，但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却是没有一点不悦的表现。
    女孩子偷偷骄傲的小表情过于可爱，他忍不住莞尔。
    不过在学校，他还是会收敛着。
    「所以就自己带便当了。」
    精明的何澄雪马上就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端倪。
    嘖嘖，这进展还挺快啊。
    果然在老婆面前，骨气什么的都随便它去吧。
    「沉枝意，外面有人在找你喔。」另一桌正在吃饭的同学好心提醒。
    何澄雪顺着同学的话往外看去，准备说的的话哽在喉咙，沉枝意便当里的饭菜还吃不到一半，她则轻轻放下筷子。
    柯知纯？
    「要不要我陪你去？」何澄雪莫名感觉有点不安。
    没由来的。
    「没事。」
    沉枝意安抚她似的将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你们慢吃，我去去就回。」
    「沉同学，很抱歉这么突然喊你出来。」
    柯知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而是红着脸往教室里面看，手上还拿着信封，大大的爱心蜡印封住了开口，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一封准备要送出去的情书。
    和林佳艾的那封如出一辙。
    沉枝意两侧手指蜷了蜷，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维持友好的面容，「柯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在这里有点不好意思说……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说完，她还故意瞄了一眼教室里的男孩子。
    沉枝意朝她一笑，「好。」
    学校有几处监视器死角，学校体育馆附近就是。
    这边的仓库废弃已久，新上任的校董本有意准备淘汰更新，但直到目前也没有制定出一个健全的计画，于是就耽搁到了现在。
    如果说，沉枝意再没有发现事情不对劲的话，她就是个傻子。
    「沉同学，你也真好骗。」柯知纯随便把情书丢弃到一边。
    那就是个幌子。
    柯知纯看着沉枝意的眼神变的更加厌恶，步步逼向她，并且用力推了一把沉枝意左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往后退稳住脚步。
    「林佳艾让你来的？」
    沉枝意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是这个问题显眼的摆在檯面上，她不解决，迟早要面对。
    「你还敢提佳艾？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佳艾才会一直活在你的阴影底下！？」
    沉枝意微愣一秒，但很快的，她回过神来避开了柯知纯想要触碰自己的手。
    突然，沉枝意的一双手却被人从后反折交叉。
    「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林佳艾听着格外悲痛的嗓音窜进她的耳膜，歇斯底里的相当刺耳。
    「你知道吗？国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拿我跟你比较，就因为你，他们鄙视我、嫌弃我、厌恶我，说我长的没你漂亮，还丑！」
    死去的记忆，瞬间因为她的话而被勾了回来。
    国中时她们并不是同班同学，当时，沉枝意刚经歷丧父之痛，她安静，变的不爱说话，她心思变的敏感，深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惹来争议，也因此她总是带着小心的观察。
    沉枝意才发现，原来隔壁班也有一位和她一样安静、不敢说话的女孩子。
    原来是她啊。
    「凭什么啊？因为你长的漂亮就很了不起吗？凭什么我要因为你就任人欺负啊？」她泫然欲泣，可是面部表情却愈发狰狞。
    原来，这就是她憎恨、仇视自己的理由。
    「给你的教训怎么够啊……」她像是着魔一般的呢喃。
    「现在就连周同学都倾心于你……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拿走了……」
    「都是因为你，你的错。」
    她尖锐的指甲不断刺激她手臂上的那条陈旧疤痕。
    「林佳艾！」沉枝意吃疼，大声怒喝。
    「你就叫吧，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林佳艾将她甩到一旁，沉枝意反应不及被甩落在地，幸好双手即时撑在背后，还不至于让她的头直接与地面接触，但是两边手掌都被地上碎石磨出血痕。
    「嘶。」
    林佳艾对于她吃痛的样子很满意，于是蹲在她身前，用她的拇指抬起沉枝意的下巴，强迫她仰头，「你说，要是把你这张漂亮脸蛋毁了，周同学还会不会喜欢你？」
    沉枝意闻言，冷笑一声。
    林佳艾被她的讽刺地笑激起怒意，拇指掐着下巴的力度愈加用力，一块嫩白的皮肤都红成一片。
    「你笑什么？」
    沉枝意一双美眸看着她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的畏惧。
    她向来认为世界是美好的，同时也是矛盾的。
    「如果我记得国中的你，即便你长的多漂亮，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你。」
    沉枝意的话让林佳艾的手一顿，随即又疯狂的睁大眼睛，看她的眼神就像个嗜血狂魔，「你说什么！？」
    「林佳艾，我从来都不是你逃避自己缺点的藉口。」
    她握住林佳艾捏着她下巴的手，往旁边扯开，「也不是让你有可以伤害我的理由。」
    若是她能回到三年前的那个仓库里，这话，她会原封不动的还给那个学姊。
    林佳艾心底不敢面对的那些事实，她的自欺欺人，通通在这一刻被人狠狠揭露而出。
    「你跟那些过往欺负你的那些加害者有什么不同？」
    林佳艾的手听着沉枝意的话，瞬间洩了气似的放下，双眸失去焦点。
    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这样的你，根本不值得让人心疼。」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7）

    午休时间的校园环境安静无人，沉枝意不想回教室，漫无目的在学校里间晃。
    即便她知道林佳艾是在迁怒于自己，可事情的始末到头来也是因她而起，不管如何，她还是矛盾的感到自责。
    她做得到宽恕林佳艾。
    可是，爸爸妈妈亦或是哥哥，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吗？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错……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回头看。」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记忆驀地回溯至那天夜里。
    男孩子让人深陷温柔而无法自拔的嗓音就在耳边回盪。
    她偽装去藏匿起来的脆弱，在这两句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没有即时处理的伤口，此刻正火热的刺痛，疼的发麻，明摆着在告诫她现在身处现实，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回头望首，她以为会和自己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没有退路。
    恍若之间，却不如她想像的那样以为，身后并不是空无一人。
    那个人踩着无数光芒朝她走来，每一坚定不移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她的心，有一种酸涩的喜悦在内心膨胀，几乎快要满溢而出。
    所有的悵然若失，无法自拔的，全都在这一刻被一点一点的填补了起来。
    「沉枝意。」
    他是真的出现在她身后了。
    周于肆大步流星的走到沉枝意面前。
    毫不犹豫的。
    他因为着急，气息还没完全平缓，而此刻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沉枝意从未见过他如此急躁，随时像要大发雷霆的样子。
    阳光再好，都逃不过黑沉而迅速席捲而来的低气压，无形的压迫感，让沉枝意的心脏不禁微微颤慄。
    「手。」
    摩擦破皮的伤口渗出血丝，上面伤口血跡斑斑，把少女原有的细緻白皮蹭的让人怵目惊心，狠狠震住少年的眼。
    沉枝意迅速地将双手藏在背后，眼神镀上心虚的游移着，不敢看他，「刚刚我没注意，不小心跌倒了，所以……」
    一抬眼，便见他眉眼间覆雪寒霜，眸中一闪锋利寒光，严厉地闪动即逝，下顎因忍耐而绷紧成凌厉一线。
    没说实话的沉枝意心头一哽。
    「撒谎。」
    少年的嗓音饱含着隐忍内心阴鷙的低哑。
    沉枝意低头看着自己两侧的裙摆，上面一片都是地面砂石灰尘遍佈上去的痕跡。
    她在内心自嘲一声，眼睫訕訕地敛下。
    忽地，少年扣住她的腕间，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拽狠了，上面一圈红印惹人注目。
    「周于肆！」
    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气给攥住手腕，沉枝意惊呼一声，男孩子被这惊声才稍微唤回了一丝的理智和情绪。
    女孩子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发丝凌乱的贴在耳鬓，显现着他方才是多么的失控。
    「抱歉。」他小心翼翼的减轻力度，再慢慢松开，将女孩子的一双手心摊开在自己眼前，「弄痛你了。」
    沉枝意摇了摇头，「没事。」
    「先去处理伤口，好吗？」
    他接着拉开保健室的门，重新攥着女孩手腕的力气小了不少，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伤到了她。
    「听话。」
    沉枝意没敢吱声，乖乖地跟着他进了保健中心。
    保健阿姨捧着她的手仔细查看伤口，因为职业的关係，先是关心她是怎么受伤的。
    「自己跌倒？」保健阿姨摇头嘖了一声，表示不同意这个说法，「自己跌倒是怎么往后跌的？」
    沉枝意被问的哑口无言，毕竟是临时扯出来的谎，也来不及想如何修饰。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保健阿姨猜测，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减缓伤口被消毒液刺激的疼痛感。
    沉枝意咬脣，刺痛慢慢消逝了她才能好好开口说话，「……嗯。」
    保健阿姨蹙眉，毕竟校园霸凌不管在什么样的学校里都有可能发生，朝一高也不乏，「你实话告诉阿姨，他怎么欺负你了？」
    这件事情沉枝意不想闹太大，本想着自己私底下消化就好，而且林佳艾以后多半不会再来找她麻烦了。
    面对保健阿姨的热心关切，周于肆的看透一切，她是不好意思再继续扯谎下去，「她……把我推倒在地上。」
    周于肆在一旁听着，没有错过两人交谈的任何一句，在少女承认被人欺负的那一刻，他的脸色是从所未有的狠戾。
    保健阿姨作为学校里的一份子，自然不可能让霸凌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她说她会告知他们班导师这件事情。
    离开之前，阿姨又叮嚀沉枝意几句，让她之后一定要诚实坦白，不要害怕。
    沉枝意向阿姨道谢后，她和周于肆才双双离开保健中心。
    两人回去的路上无话，沉枝意走在他身后，都能感受到他酝酿已久的脾气。
    走廊上静謐无人，外头的日阳从户外泼洒金光，窗櫺敞开的一小隙缝若有似无的飘进一缕带着寒意的风。
    沉枝意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可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生气，比起周于肆的一言不发，她更希望他生气的骂自己。
    「周于肆，你、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因为我对你说谎……是吗？」
    她声音细如蚊声，又像是自己的喃喃自语，可偏偏少年一字一句都入了耳。
    「是。」
    他走在前方的步伐渐趋缓慢，沉枝意一直低头看着地板，差点一个闪避不及撞上他的背脊。
    沉枝意距离他宽厚的背不过几釐米，她看不见周于肆此刻的表情，却能从他冷冽的声嗓里听出他的不悦，甚至……还有点苦涩。
    仅仅一个字，震慑的让她站在原处说不出话来。
    「沉枝意，今天我如果没有带着你去保健室，你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说？」
    「就这样瞒着？」
    周于肆总算转身面对她，拇指轻轻搁在女孩手臂上的那条陈年旧伤，那处方才被人用指甲狠狠地摁压，甲痕醒目的在提醒他曾经许下的承诺，而如今他却没有信守诺言好好保护她。
    在沉枝意双眸愕然的颤动下，少年低头，额际离女孩子的肩膀极为靠近，但他却没有真的抵靠在上。
    他低声的叹息，语气不再冷硬，多的是他不知该对沉枝意的如何是好，「我很担心你啊。」
    她总有办法拿捏他的情绪，沉枝意就是他的软肋。
    周于肆意识到自己行为已是踰了规矩，心声害怕女孩子不适他没有理由的靠近，想要往后撤退，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孰料，沉枝意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是她毫无顾忌的将额轻轻抵在他的肩上。
    少女意料之外的贴近，让周于肆准备抬头的动作倏地一僵。
    「你就……真的觉得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吗？」沉枝意的声音闷闷的，让人心头一塞。
    因为她的关係，他们差点就要遭受莫名的攻击报復，因她而变得不幸。
    她爸爸更是因为她才会遭遇车祸过世……
    「你不会，也没有伤害别人。」
    女孩缀在眼框的泪珠在剎那间如雨滴坠下。
    「永远不会。」
    他篤定，也确信。
    沉枝意只觉得自己在心中建筑起来的城墙，顷刻之间，崩塌的彻彻底底。
    「你们都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要因为我的关係，把你们牵扯进那些纷扰之中。」
    「我不能太依赖你们……」
    一直以来憋着的情绪终是倾洩而出，心情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顺畅，这回是头一遭，沉枝意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可是你回头了，不是吗？」
    沉枝意心尖一颤，久久没有说话。
    是啊，她无法再去否认。
    自己是如此心口不一的想要依赖他。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8）

    沉枝意的事情很快传入班导孟诗瑾那边。
    下课之后孟诗瑾让沉枝意先过去办公室找她详细谈谈，了解她受伤的真实情况。
    沉枝意也一五一十的将实情全部说出来。
    孟诗瑾认为校园霸凌的严重性不可忽视，班会课时，不免将这件事作为宣导的例子。
    「今日，我了解到我们班有存在校园暴力的情况。」
    不曾发过脾气的孟仙女，难得的对他们严声厉色，让台底下的每一个人纷纷正襟危坐。
    孟诗瑾柔和的脸庞透露着严肃，口吻犀利，「这次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班上，我因应当事者同学的要求，就不公开她的，还有加害者的姓名。」
    底下的同学们议论纷纷，几个熟悉的名字被放在一起讨论。
    「原本以为，上次陈元的事情能给你们一点教训，没想到全部给我当耳边风是吧？」孟诗瑾当真觉得这班级也是个奇葩很多的班。
    虽然受教，有的同学品性却是极差。
    被点名的陈元原本吊儿郎当的还在跟朋友间聊，被台上的老师忽然点名，上扬的嘴角顿时凝固，面子很是掛不住。
    「我还是要以此严厉警告，不管是在校园、在职场或是在何处，霸凌和暴力是绝不允许的存在。」
    「只要发生，必严重惩处。」
    林佳艾坐在台底下的脸垂的更低了，面对沉枝意的不追究，她羞愧的不敢看后面。老师虽然不点名，但她还是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这件事必然会追究到底，加害者也会得到应有的惩处。」
    「大家可以不喜欢这个加害者，但请不要用你们自以为的正义，去辱骂那位加害者。接着受损的不仅是你们的权益，也有可能让你们自己成为下一个加害者。」
    此时，周于肆却忽然举手。
    「老师。」
    「周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您方便让我多说几句吗？」连敬称都用上了，可见事态对他来说有多么严重。
    孟诗瑾想着这周同学平常少开金口，如今突然发话，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请说。」
    周于肆的视线落在林佳艾身上，后者被他冰冷的眸子狠狠吓了一跳，身子抖了好一大下。
    「恐吓危害安全罪。」
    他不畏班上其他同学错愕及不解的视线，字句像是尖锐的针，毫不留情的刺向那些始作俑者。
    「刑法第三百零五条，以加害生命、身体、自由、名誉、财產之事恐吓他人，致生危害于安全者，可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九千元以下罚金。」
    「成立条件，针对要针对『生命、身体、自由、名誉或财產上的损害』之外，包含加害者明目张胆让当事人发现，并且使其当事人心生畏惧。」
    「老师，我想仅用校规惩处那位『加害者』同学，可能不大适合。」
    语落，他冷冷地看着林佳艾惨白的脸，对她没有丝毫半点的同情。
    「老、老师！我不想被告！」林佳艾快要听不下去，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不是都说沉枝意善良吗？为什么还要联合周同学一起欺负她！？
    周于肆勾起脣角。
    果然上鉤了。
    何澄雪简直要被周于肆縝密的钓大鱼计画给帅一波，太阴险了、太狠了！
    忽然觉得公民课好好学习法律领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果不出其然，林佳艾的突如自爆让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几个人挨凑在一起，舆论也在同儕之间慢慢发酵。
    「林同学，我，有说是你吗？」他笑的人畜无害，明明在笑，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是、是我又怎样？」
    「你跟沉枝意就是打算联合欺负我！看我受屈辱！你们这样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想情绪勒索我？」他冷笑，「看来你很希望再增加几条罪名。」
    「跟踪骚扰防治法。」
    「使用电子通讯、网际网路或其他方法，对特定人反覆或持续为违反其意愿且与性或性别有关之下列行为之一，使之心生畏怖，足以影响其日常生活或社会活动。」
    「最高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罚金50万元。」
    「林同学对我长期使用简讯骚扰，有需要我提供证据的，这边随时欢迎。」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周于肆知道自己还不足够强大，而此刻他只想用尽他仅有的微小力量，去守护他喜欢的女孩子。
    「你说，我要不要提告？」
    凌厉的警告遍及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接着是一片沉寂。
    少年面不改色的坐下，女孩子的惶恐不安落入了眼，黑暗冷冽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他最纯粹的温柔细腻。
    「乖，没事了。」他温声安抚，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在。
    沉枝意感觉眼眶有些酸意。
    少年为她捎来了初春最漫漶的暖意，宛若岸边清澈的浪花激盪在心尖上。
    沉枝意也在心里悄悄下了决心，决意努力成长。希望日后的自己，不再只是这个躲在少年保护羽翼下的女孩。
    再然后，她也想要成为他的依靠。
    这件事情延烧的比沉枝意想的还要快速许多，不过因着校方即时止损，舆论才渐渐被压制下来。
    林佳艾自然是被依校规惩处，被记上两支大过、两支小过，所有的嘉奖、奖励全部取消，她的高中履歷上自此留下不良纪录，而这些资料未来都将会上传到大学端。
    周于肆的警告是真的，他当天也去警局做了笔录，他也知道碍于年纪，这件事情势必会以和解结案，但是这种人不给她郑重的警告，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又再犯？
    柯知纯作为共犯，自然也逃不了责任。
    他没有在跟她们开玩笑。
    林佳艾也自那之后也没有再找她麻烦，只不过同班还是会相碰，身为当事人的沉枝意还没先避开，她自己就会主动绕路走开。
    沉枝意倒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一个人，既然林佳艾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么就让事情过去吧。
    她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原本他愤慨的要去学校找人理论，沉枝意还是花了好一大功夫才说服她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沉淮隔天还是坚持要送她去上学，沉枝意拗不过她哥，因此也比平常晚了一点才到学校。
    刚踏进教室，沉枝意却没见着自家同桌的影子。
    她刚入坐，从书包里把铅笔盒打开，准备待会预习功课，彼时何澄雪穿着长版运动裤外面还搭配着她的黑色校服裙朝她走来，最后落坐于她正前方的位置。
    沉枝意拿出课本，从铅笔盒里掏出一隻黑笔，然而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雪，你知道周于肆去哪了吗？」
    何澄雪小声揶揄道：「哎唷，某人还没追到手，就想知道他的行踪呀？」
    沉枝意的手早在这几天不碰水、好好擦药的情况下恢復原本细緻的肌肤，现在用双手揉捏何澄雪的脸颊是毫不手软。
    「我承认，我别有居心。」
    何澄雪弹了一个响指，「这才对嘛！」
    「好啦，阿肆他是代替你去帮孟仙女搬书了，他没事，你别担心。」
    沉枝意一颗心悬浮在空中总算安心下来，点了点头。
    她乾脆的将侧脸贴在桌面上，眼看少年踩着鐘声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少女噘了噘嘴，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太过着急。
    下一步具体该如何走，一切还是充满着未知数。
    「谁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何澄雪笑意渐深，情竇初开的小女孩为爱情烦恼的模样就是青春啊。
    她抽走女孩手上的黑笔，把玩着，「其实我觉得，阿肆八成对你有意思。」
    沉枝意声音陡然增高，「才八成吗？」
    正在自习的同学们被声音吸引，等忍不住偏头去看，沉枝意摸了摸鼻，马上和大家说了声对不起。
    目光恰好与台上的少年相交，她脸颊一烫，一方面是害怕被戳破秘密，一方面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讨论他，心里有种陌生的刺激感。
    沉枝意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
    「那是不是就代表还有两成会失败……」她又重新趴了回去。
    何澄雪摁下黑笔的开关，在沉枝意考卷上的空白处写下沉枝意和周于肆的名字，并且还在他俩名字中间有情趣的画了一颗爱心。
    沉枝意：「？？？」
    瞧她一脸懵逼，就知道她估计不知道许多女孩子在暗恋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在课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喜欢的人的名字这种事。
    「11，莫非你没做过这种自我满足的事？你以前没喜欢过其他人啊？」
    沉枝意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垂，让何澄雪凑近她一些，她附在她耳边偷偷跟她说个小秘密，「周、周于肆是我的初恋啦……」
    何澄雪还以为这小姑娘多少会有偷偷暗恋过哪个男孩子，但是不敢跟他们说，没想到实则经验还是零。
    何澄雪对她的反应实在是乐得不行，可爱的要死，这要谈起恋爱来还不是个甜心豆儿？
    还真是好到周于肆那小子。
    「这样吧，我觉得追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有经验的来比较好。」
    沉枝意眨了眨眼，心里也觉得姜梨的话还是挺靠谱的。
    ?
    温时我不是学法律相关的，有错误欢迎指正！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9）

    周于肆从书库取完书，回去教室的路上经过高二一班，恰好碰上准备去小贩部买东西的贺川阳。
    贺川阳跟其他朋友们招呼一声，这才往周于肆的方向凑近，「阿肆，你那天真的帅呆了你知道吗？简直是英雄般的存在。」
    「我不能坐视不管。」
    贺川阳想接着说点什么，却被另一道男声强行打断，「这位同学。」
    贺川阳见到来人，背脊不自觉站的直挺，「时学长，你在巡逻啊？」
    时桉拿着记录簿，臂膀上别着「纠察队」的红色徽章，一看就知道现在是风纪委员在抓学生有无服仪违规的时间。
    「对，我是来抓你的。」时桉笑笑，但却不是真的在开玩笑，「衣服穿好。」
    贺川阳有时候还挺怕他的，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温和的人，只要脾气1上来，不知道会比其他人还要火爆多少。
    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见过时桉发脾气的样子就是了，他待人一直挺谦虚的，该由他负责任的事情也从不敷衍。
    周于肆本就不怎么待见他，连装都不装，没给时桉半点好脸色，只是淡漠的瞥了他一眼。
    「好的。」
    一旁的贺川阳倒是战战兢兢的，立刻把衣服给穿好。
    「罚单收好，爱校服务时间会公告在学校资讯栏上，自己注意，不然就是警告1支。」
    时桉临走前，和周于肆的目光不偏不倚相撞在一起，他倒是觉得有趣，不过没多少时间让他耗在这里，没再多说什么，便先行离开，他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楼梯转角。
    贺川阳在时桉走了之后，搔了搔头，表情有点犹豫，「那个啊，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贺川阳与他也认识相处半年多了，对于他简短的回应也能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喔，就是，那个我想说……」
    「你是不是喜欢沉枝意？」
    贺川阳在他们之前闹不愉快的时候，怀疑的小苗芽就渐渐冒出头来了，直到这一次他为了沉枝意挺身而出，更加证实了周于肆喜欢沉枝意的这个猜测。
    「如果你对她种种的保护行为还不算是喜欢，我也想不出其他，你对她那么好的理由了。」
    「你真的只是把她当好朋友吗？」
    空气有一小段时间的陷入沉默。
    贺川阳见过他冰山融化的瞬间，看过他人情冷暖的一面，让他差一点就忘了，这人可是周于肆啊！
    是那个不擅长表达情绪的男孩子。
    「我喜欢她。」
    贺川阳差点以为他耳朵坏了，明明有发出声音，但声音又小的他听不见。
    「什么？」
    少年耐心不减，又说了一遍，但这次讲的更明白了点，声音也宏亮的不少。
    「我喜欢沉枝意。」
    喜欢她这件事，他从来不用否认。
    贺川阳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聪明过，双手交叉叠在后脑勺，愉悦的吹了声口哨。
    幸好还不是根感情木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周于肆倒是难得的愣住，他确实没什么想法，毕竟之前他还真的没意料到自己最后会完全失去控制。
    他抱着纸箱，望向窗外沉吟半响。
    与她重逢后，他本只打算默默地在她身后呵护、守护她，并未奢求她的任何回望。
    可是，当他愈是与她接触，彼此的关係却也随之变的更加紧密，心情开始会患得患失，她和其他异性有说有笑，他会不爽、不开心，他只想要她只看着自己，想要有她在的地方，都有他。
    做他唯一的小太阳。
    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份喜欢就扎根在他心上了吧。
    那她呢？
    他希望，沉枝意也是这么想他的。
    「我没追过人。」
    贺川阳一张嘴张的很大，压根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
    他这朋友无论怎么看，放在人群里一眼望去，都是个极品，结果居然是个刚情竇初开的小苗儿？
    居然是初恋啊。
    那他肯定要让他兄弟的初恋修成正果啊！
    「哇哈哈哈那你跟对人了，你可要跟着前辈我好好学哇！」贺川阳笑嘻嘻的勾上他的肩，赫然发现手錶上显示的时间已然过了下课时间，他才惊觉不对。
    「啊！原来已经打鐘了？」
    「惨了惨了，我死定了，啊，阿肆，待会我直接教你几招，你可以试试，保证沉枝意爱你爱的不要不要的。」
    周于肆：「……」
    听着贺川阳的话，再看着他急急忙忙、跌跌撞撞跑进教室的背影，周于肆莫名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第一次期中考风风火火的结束了，代表离校庆举行的日子也不远了。
    学生会已经开始在规划校庆当天的所有排程，也将各个运动会比赛项目做成报名表单。
    这一次项目较多，除了大队接力，还有其他短跑、篮球、排球等比赛项目，结算下来，几乎各班级的所有人都有机会上场。
    体育课前，体育股长拿着报名表单站上讲台，并且在黑板上列出几个比赛项目，接着朗声宣布：「以上是这次校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有想主动报名参加的现在可以直接跟我说。如果项目有撞的，最后採取猜拳决定。」
    全班吵杂一片。
    有人嚷嚷着要雪耻；有的人也在讨论园游会要卖什么。
    「还有，这次校庆举办会比以往举办的更加盛大，是为了庆祝学校建立一百週年。比赛项目也增加了以往没有的特殊趣味竞赛，毕竟以前没有经验，我也比较怕没有人想参加，所以想先问有没有人自愿？」
    趣味竞赛是三个比赛项目连贯的，因此只需要两名参赛者，男生女生混搭上场也可以，赢得冠军，还有奖金可以拿。
    沉枝意闻言，眼睛一亮。
    趣味竞赛比起一般的体育项目还要更吸引沉枝意，她想参加的心蠢蠢欲动。
    何澄雪已经包办女子一百、二百公尺短跑，大概也馀无力陪她参加趣味竞赛。
    「周于肆，你有没有想参加哪一个？」
    沉枝意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会问了一个寂寞。
    但按照姜梨跟她说的，想要与他再更进一步的话，就要试着去製造只有和他共同拥有的回忆。
    基于这点，她才鼓起勇气率先邀请他。
    周于肆「没」字差一点从口中呼之欲出，驀地，他就想起贺川阳前几日在聊天室里设定的公告。
    第一点，欲擒故纵法。
    （这招要小心使用，一不小心可能会有反效果哦！）
    第二点，製造独属于两人的回忆。
    （校庆和园游会就是你的chance啊兄弟！给我衝！！！）
    第三点，心动名场面。
    （这个是招大绝，你现在等级不够，暂时开啟不了，抱歉。）
    周于肆将「没」字咽下，立刻改口道：「有。」
    「趣味竞赛。」
    沉枝意眼睛一瞬间变的更雪亮了，闪烁着灿烂光芒，像隻兴奋起来的小猫咪，「真的吗？」
    「那我们两个一起？」
    喝着红茶走进教室的何澄雪，猛地被茶水呛到，开始咳嗽起来。
    他们11根本无师自通啊！
    「嗯。」少年见她这么开心，就知道自己没有拒绝是对的决定。
    「咳咳、咳咳咳……」
    「雪？你还好吗……」

 Chapter04 刻入心底的时光（10）

    四月初季是梅子味的春天，株草遍地绿意繁盛，不温火的春季日阳倾覆几幢校园建筑，光线淡影斑驳，广阔无际的白云湛蓝无洗，令人心旷神怡。
    操场的天空上掛上五顏六色的彩带，本来空旷的中央草地上是建筑起来的小帐篷，作为比赛检录的地方，此刻正由几位志工同学负责检查各种顏色的号码衣。
    司令台上鲜花遍佈，台上几张座椅提供给稍等蒞临来的校友贵宾，礼仪小组也在底下待命，司仪正在与学务处行政人员沟通，音响等器材设备也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完成测试。
    今年正好逢迎朝阳高中的建校百年，校方对今年校庆的举办格外慎重严谨，在与学生会良好的沟通下，园游会和体育竞技决定併在同一天举行，排场比以往还要盛大许多。
    画面迁进教学大楼，无论是教室里还是楼梯间皆嘈杂无比，每个人穿着自己的班服，脸上图画不同的特殊涂鸦，各班级气氛热络，聊天交谈声在走廊间不绝于耳。
    所有人的行动，悄然化成对青春的致敬。
    典礼开始前是准备前置时间，眾人可以选择留在教室里看转播，或是选择到现场。
    高二五班的班服黑色作为底色，不知当初是谁的主意，将班服的主题订为「食」，当时在美食部落客中一炮而红的爆浆流心可颂也因此给予设计班服的同学灵感，他符合时事的将可颂一比一的照搬过去在黑色的班服上。
    身为班导师的孟诗瑾也很配合的换上黑色衣服，一件简单的牛仔短裤，与正值青春年华的小男孩小女孩们竟是毫无违和。
    一大早的刚进教室，宋栩白立刻把老师夸讚了一番，孟诗瑾心里也是乐不可支。
    霸凌事件平息后。班上平时喜爱作怪的份子居然都安分了不少，好几时日没让孟诗瑾头疼地去想方设法管教他们。
    「比赛输赢不重要，但这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次的团体比赛。」
    「我希望大家不要让自己后悔，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吗？」
    有了最喜欢的老师的鼓励，还有莫名高涨的情绪，高二五班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气势如水涨船高。
    典礼正式开始，接下来的流程一贯，时任校长上台致辞、颁奖典礼，透过投影萤幕的转播临听各位校友们的事蹟演讲，令人感慨岁月如洗的痕跡，一代又是一代，接续的是下一代人的故事。
    开幕式随着弦乐团的演出渐渐落下帷幕。
    趣味竞赛被排在下午，因此上午的时间沉枝意和其他同学要轮流照顾摊位。
    沉枝意在摊位上，还没来得及去别处逛逛，已经被多方投餵，此刻手上正拿着一杯百香果汁，开心的坐在座位上和何澄雪间聊着天。
    「沉枝意小朋友，你的眼角沾到顏料了。」何澄雪捧住她的小脸，拇指摁在她蘸上顏料的地方，细心地替她擦拭。
    沉枝意模仿她捧起她的脸，在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平衡的献上两吻。
    「嘻嘻，给美女的小奖励。」
    周于肆甫进教室，迎面而上的就是这一幕。
    何澄雪笑意藏不住，特别是看见周于肆瞬间垮下来的脸色，更是乐的不行，「阿肆，你还没画好妆啊？」
    听何澄雪一说，他才注意到每个人脸上有着几道涂抹出来的色彩，白色和橘子色均匀的往平行的方向涂抹在沉枝意的脸上。
    沉枝意自告奋勇，「我去帮你拿顏料！」
    说完，她便兴冲冲的跑去前面讲桌挑了几罐。
    彼时学校正在广播，召集女子短跑组的参赛选手前往操场的检录组报道，何澄雪便先行一步。
    沉枝意双手附在嘴边，朝自家闺蜜大喊一声：「宝贝加油！」还不忘做fighting的手势。
    当沉枝意总算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做的时候，她发现周于肆神色凝重的坐在位置上，一动没动。
    「周于肆，我帮你画，还是你自己来？」沉枝意眨眨眼，一併帮他打开顏料罐。
    少年赌气似的偏头不看她，沉枝意被躲的莫名其妙，失笑瞬间，她轻轻扳过少年的下顎，让他转正，只能仰头看向自己。
    周于肆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看着女孩子的嘴角一僵。
    「别动。」
    指尖的温热暖和了冰凉的顏料，指尖的抚摸，肌肤相触是如此真实密切，就像在他心尖搔痒，酥痒难耐，不习惯的吵杂声竟然在此刻变的顺耳许多。
    沉枝意察觉到少年的耳廓染着若有似无的红色，脖颈因为隐忍而青茎线条绽露，淡淡的红向下蔓延至运动服衣领遮盖的地方，那片她看不见的风光。
    沉枝意口乾舌燥的咽下一口口水，感觉自己是个良心不安的变态。
    良久，她擅自牵起男孩子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往教室外面走。
    外面的新鲜空气是一阵清爽，迎面朝两人袭来，却是无法稳定紊乱的心跳。
    「我们一起去逛摊位，好不好？」
    走廊上被各式各样食物的香味縈绕，每班各种揽客口号此起彼落。
    时间渐渐进入最热闹的时候，人群近乎挤的走廊水泄不通，被人一边推挤一边往前走属实难受，沉枝意回头想确认自己与周于肆的距离，没想到他跟她距离不过一米，她扬起头就能看见少年上下滚动的喉结。
    误撞进少年墨色般的眸，心脏是猖狂的跳动。
    忽地，沉枝意被身后的人群迎背往前推挤，猝不及防往前踉蹌一步，下巴是直接嗑上了少年训练有成的胸膛，下一秒，少年身上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是踩着春季而来绽放的薰香。
    人流在他们四周好像都在加速流动，自动屏蔽了其他人，独自形成一世。
    漫长的温存如度过几世纪之久。
    沉枝意如梦初醒，立即撤离温暖之地，下巴处的皮肤是异常的烫，她轻拍双颊，手指搓揉自己火热热的耳垂。
    「我只、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跟上来……」
    周于肆知道揉耳朵是她害羞时的惯性动作。
    许久，少年微微倾身，附在她耳边就像错觉一般的亲密，沉笑了声，「你要找的可丽饼摊在前面。」
    「别分心，看路。」
    她、她是因为谁才分心的啊！
    「噢。」
    沉枝意只敢在心里偷偷抗议。
    终于顺利用学校发放的消费卷点了一份可丽饼，是鲜奶油草莓味儿的，沉枝意拿到实体的时候还感叹这造型做的可真好。
    鲜奶油入口即化，可是那水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已经过了，咬破的草莓汁水流淌在齿缝中间，小舌上的酸涩味觉陡然被激醒。
    「枝意！」
    不同于朝一高的学生，这个女孩子身穿便服，显然并非这里的学生，她的脸骤近沉枝意，亲密的与她脸颊相蹭，「秦妤学姊，好久不见。」
    周于肆冷眼旁观，甚至有些怪罪在后边慢悠走来的人身上。
    时桉也从名为秦妤的女孩子的身后现身，「秦妤说她很想你，让我一定要带她来见你。」
    「嘻嘻，要不是我转学了，我每天都跟她黏在一起。」学姊朝时桉努了努嘴，后者无奈宠溺的眼神骗不了别人的眼睛。
    沉枝意失笑，眼底盈满对她的温柔，「你不跟学长两个人一起去逛逛吗？」
    「我们青梅竹马，干嘛十八岁了还要一直在一起，都长大了。」沉枝意瞟了一眼秦妤身后的男生，果然，时桉听见秦妤的话后脸色差的可以。
    沉枝意和秦妤的长相可以说是完全的截然不同，个性却是极为相似。
    即因如此，沉枝意知道时桉偶尔会把她错认成秦妤学姊。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1）

    比赛进入白热化，所有人几乎全部齐聚在了操场，观眾席被人挤的满满。
    盛况当前，加油欢呼声此起彼落，各参赛者士气难掩。
    二年五班的休息区掛着一红色布条，上面是独属于二年五班的班级口号，「二年五班，我们不一般。」
    孟诗瑾虽然是名英文老师，却富有国文底蕴，面对班上的孩子们想出这样正向的标语，不吝嗇的给予称讚。
    女子组短跑决赛刚结束，何澄雪带着荣耀归来，替五班摘下第一个冠军。
    「雪，辛苦你啦！」沉枝意递给她准备好的运动饮料，还有毛巾，「你超棒的！」
    「谢啦，不过待会还有大队呢，这才是重头戏。」何澄雪抓紧中场休息的时间恢復体力，否则待会跑大队接力时掉漆就不好了。
    大队接力向来是运动会的重点节目。
    没有多久，检录组开始广播，准备上场的同学们在检录组集中集合，每一队伍被分配至不同顏色的号码衣，检录完毕每个人待在操场中央等待，直到第一棒选手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站上跑道，紧张的气氛瞬间扩散开来。
    群人簇拥着操场的pu跑道，作为加油团一员的沉枝意也紧张的屏住气息，一边焦虑却又兴奋的在心中吶喊。
    在灿洋洋的日光下，裁判举起手，一声「砰」的枪响，贯彻云霄。
    整座操场剎那热血沸腾起来，跑道上等候已久的选手们随着炽热的应援加油声开始毫无顾忌的往前奔驰，加油欢呼声在耳膜里鼓躁。
    第三棒次是极其重要的一棒，从他开始，可以选择切换至内侧跑道，开始全力衝刺。
    何澄雪有敏锐的观察力，她能够冷静的洞察四方，第三棒次自然落在她手上，她前面的棒次的同学保持着一定速度及稳定，就在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刻，第二棒的同学稳妥的交棒给她。
    何澄雪接到接力棒的瞬间，立刻从外侧跑道切进内侧跑道，跑姿俐落，顺利转进弯道，爆发力十足的她不负眾望的远远甩开后方紧追的高二七班。
    「这个女生刚才不是才跑完一两百短跑吗？怎么还有体力跑这么快？好强啊！」沉枝意在休息区观赛，无意间听见对她闺蜜的夸讚。
    看着自家闺蜜在场上竭尽力气，努力奔向前方的模样，她替她感到非常的骄傲。
    为了不辜负谁而跑的竞赛，全力衝刺只为了赢得班级的全体荣耀，无论输赢，每个上场的跑者都值得被尊敬。
    衝破终点线的那一瞬间，伴着如雷贯耳的欢呼吶喊声，比赛结束。
    虽然五班以些微差距输给了隔壁四班，但全班没有因此气馁，待参赛同学们回到休息区时，全班同学通通涌上前簇拥着他们，给予他们最温暖的回馈。
    工作人员各自忙录，将赛道进行简单清理，号码衣一件一件回收回来，确保每种顏色都有安全被归还。
    沉枝意将目光落在隔壁的少年身上，彼时大会广播响起，召集所有参加趣味竞赛的选手前往检录组报道。
    「周于肆。」
    少年侧目看着她，在灿烈的日阳底下，她像是一朵生命力旺盛的向日葵，繁花在她身边锦簇，伴随着强而有力的声音，遍地盛开。
    「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摘下金牌！」
    趣味竞赛的比赛项目被分成三个部分，三项都需要考验伙伴彼此之间的默契。
    第一项是大家都不陌生的两人三脚，着实考验默契及速度；比手画脚，顾名思义一人负责将文字比划成动作，让伙伴猜测纸上写的是什么名词。
    第三项，借物比赛，这项是三个活动中范围比较大的一个。
    所有组别从统一的起点出发，会由在场的工作人员负责指示，组内先派出第一个人从起点起跑至另一端放有籤筒的跑道，抽出其中一根籤后，根据籤上的内容找到相对应的物品，经由工作人员确认后，找到相对应物品用时最少的组别获胜。
    这次的校庆活动为了阔别传统，「借物比赛」不止限定于在物品，也有可能是指定动作，如此增加比赛难度，也能造成一波喜剧效果。
    趣味竞赛作为赛程压轴，眾人自然是不会错过。
    队伍是两两一组，站在起跑线，就等裁判枪响出第一声。
    “砰——”
    枪声响起，由女生为借物代表的比赛正式开始。
    沉枝意在枪响那一刻就往籤筒的方向奔跑，时间有限，随意抽了一根出来后，她将籤纸打开。
    找一名异性，请他公主抱你。
    沉枝意：「……」
    她的大脑非速运转，想来想去，不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吗！
    四周都是尖叫吶喊助威的声音，沉枝意飞速折返回起点，喘着大气，并且将纸条秀给周于肆看。
    幸运的是，裁判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两人立刻找到裁判，裁判打量了一下他们，并且示意两个人可以直接开始。
    「抓好。」
    沉枝意紧张的手指都捏的泛白，但是，她根本来不及即时止损，少年就已经开始动作了。
    「欸？」
    在沉枝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直接一个将她打横抱起，男孩子将她的双腿扛在手上，双脚赫然悬空，沉枝意只能凭着本能找到一根浮木就紧抓，揽着少年的脖子，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附加在他身上。
    她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少年身上的体温。
    而他也是。
    周遭是同学们欢呼、惊讶、尖叫的嘈杂，热情更因为他们眼前的这一幕更加膨胀高涨，喊的更大声了。
    「啊啊啊啊啊啊居然被指定做公主抱！？」
    「天啊，这是什么心动名场面……换作是我肯定这辈子都忘不了……」
    「神明大人，也请赐予我一个这样的机会吧呜呜呜呜。」
    「太梦幻了吧，但是他们好般配！」
    「救命，谁快来拯救老夫的少女心！！！」
    沉枝意觉得她眼前忽然像是被虚化过了一样，耳朵开啟了降噪模式，大家的声音像是被刻意弄模糊了一般。
    不同之前的肌肤接触，沉枝意浑身僵硬，似白瓷的肌肤一点点地被渲染着鲜艳的红，在骄阳如热浪下是一骑绝尘。
    两个人无意地被摒除在喧嚣之外，曖昧的微妙氛围流淌在他们之间，瀰漫在春日下的各个角落。
    高二五班，最终用时五分二十秒。
    颁奖典礼在闭幕式的时候举行，全校师生也在司令台前方集合。
    奏乐声响彻，得奖同学各个以风光的姿态站上舞台。
    沉枝意与周于肆并肩站在队伍里，她偏头看去，那面金牌金灿灿的垂落在少年的胸口。
    忽地，操场周围开始往空中喷射出好几段金色丝带。
    全体同学们的情绪忽然之间再一次高涨起来，方才娱乐后的疲惫不再，只想好好享受这段唯一的时光。
    青春于转瞬之间磨于墨上，当下喜悦亦在心房膨胀。
    少年在此时开了口。
    「沉枝意，你转过来看我。」
    一道道暖光穿透云层，细闪的金黄色彩带飘扬在空中，喧嚣繁华，招摇的大肆宣告青春的热情张扬，热爱而经久不息。
    「你做得很好。」
    只见少年摘下掛在他身上的奖牌，接着，奖牌落在了她身上。
    沉枝意垂头看了眼胸前的奖牌，手指攥着金属的牌面，上面残存着一抹热度，让人意识到男孩子对这块奖牌是多么的情有独钟。
    他很珍惜。
    「你也很棒啊，周于肆。」
    少女字字句句都箝着和煦的暖，它穿梭在喧闹里的风，是清甜的、是软绵的，而他的心总是能因为这些话被击败的溃不成军。
    「我永远都会记得，这是我们一起赢下的胜利。」
    青春在风华正茂的闪烁耀眼光芒，它即使会抵达终点，却会在心中经年流连。
    直到，变成永垂不朽的传说。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2）

    振奋人心的运动会结束，大家的生活又归于平静，只不过，这场盛大终将永远记在每个人的心里。
    随着学测成绩渐渐揭晓，各个高三生们即将进入一道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
    已经通过繁星筛选的人无忧无虑的在学校度过剩下的高三生活；用学测成绩个人申请的同学们，因为只能填六个志愿，因此不可轻易掉以轻心，也是每天都在翻书研究各间大学以往要求的申请门槛。
    沉枝意最近有些焦虑，他们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准备升学考了，虽然妈妈没有特别要求，也总是要让她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只要她尽了全力就好。
    可是她好像做不到。
    最近失眠的次数又变多了。
    沉枝意思考着要不要去以前常去的身心科掛一下诊，她停止治疗很久了，这几年失眠的状况好了不少，但是只要一有压力，她的睡眠状况就会急转直下。
    她想着，如果自己的睡眠品质再继续糟糕下去，日后肯定也没有劲儿读书。
    一边想着，她背着书包走到了三年级的教室，「11？你怎么来了？」
    女声温淡，浅淡的头发被挽起，用鯊鱼夹固定在后，女孩身姿轻盈，手上抱着书本朝她走了过来。
    「予薇姊，我是来找你的呀。」沉枝意扯开脣角想要微笑，可嘴角两侧在被拉扯的瞬间，她感受到一阵撕裂的疼痛。
    两个人自从话剧演出之后开始有了联络，竟是意外的有共同话题，聊天时的频率和步调一致，一来二去也变成了朋友。
    「11，你嘴角长皰疹了你知道吗？」叶予薇柔和的眉宇轻摺，玉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条药膏，「人在免疫力下降的时候，病毒就会攻击你脆弱的地方，而且会反覆復发。」
    她之前压力大的时候，皰疹就会疯狂反覆的刺激她，有时候严重了擦药也好不了。
    叶予薇想起小姑娘不久前跟她的聊天话题，「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距离考试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要太逼自己。」
    沉枝意道了声谢谢，「我会努力调适的。」随后接下了那条药膏，「对了，这个是要给你的，然后这是要给宋学长的。」
    「这是玛芬蛋糕吗？哇，看起来很好吃。」
    沉枝意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是你们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叶予薇腾出一隻手，觉着眼前的姑娘真的愈看愈可爱，反射性地揉了揉她的发，「谢谢你呀，你很棒。我也替宋予清跟你说声谢谢，我们会好好品嚐的。」
    跟学姊告别后，沉枝意在回去教室的路上，正好碰见从小贩部回来的周于肆，他单肩背着他的黑色书包，显然今天的他可以准时放学。
    两个人理所当然的并肩走在一起。
    「论文准备的还顺利吗？」
    周于肆的小论文最近好像已经到了要收尾的阶段，这几天下课时间忙碌不休，有时候连午休时间都要牺牲掉，时间再不够，放学后还要留下来跟指导教师讨论。
    「嗯，准备的很顺利。」
    少年说的一派轻松，可沉枝意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就能做到的事，他肯定也是积压了不少压力在心里。
    「周于肆，老实说我觉得我最近压力有点大……」她捏了捏耳垂，斟酌言词，就怕自己一不小心透露出什么，「就是想问你，等一下能不能陪我去个甜品店？最近我喜欢的艺人和店家出了联名款，是冰淇淋……」
    「你嘴角长皰疹不能吃冰，特别是含有添加物的，换一个。」为什么她会长皰疹，作为熟悉她的人，周于肆在清楚不过。
    沉枝意下意识想去用手触摸嘴角，被人瞪了一眼訕訕放下，下意识地彆扭，嘴里咕噥，「小气鬼……」
    「小气？」周于肆失笑，女孩子的小脾气竟是意外有些倔。
    想了想，这好像也是自己宠出来的，他能怎么办？
    「陪你去吃学校后巷的豆花店，嗯？」
    沉枝意一听，心情大好，「我们走！」
    两个人聊着天，准备转弯走下楼梯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一抹倩影，她被朋友们簇拥着鼓励她迈出那一步，作为主角的女孩子脸上的红晕是藏不住的爱意，眼看要找的人就在前方，最后乾脆直接豁出去了。
    「周、周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日光骤然斜进走廊，少年的骄傲和自信在阳光下是光明磊落。
    少年素来低调，举手投足间却又藏不住他的闪光，他本应该站在骄阳底下，意气风发，但却因为小时候被欺负的阴影，导致他寧愿黯淡无光，也不愿意接受眾人吹捧。
    「没空。」周于肆连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沉枝意目睹少年从方才的温柔体贴，到现在宛如冰窖的深渊，浑身散发着冰冷和疏离。
    这个情绪转变太过突然了，沉枝意想不察觉都难。
    「好……打、打扰了……」
    几个少女被迫打退堂鼓，各个只剩下面露忐忑的慌张，只好匆匆离去。
    不知怎么地，沉枝意看着这样的场面，心脏一阵猛跳，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周于肆拒绝他人的模样。
    在她这里，他好像从来都很让着她，也不曾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沉枝意好像抓到了一个小秘密，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揭开，但是那在内心逐渐膨胀的满足感，就像是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捲踏袭来。
    被人偏爱的滋味，竟是这般让人食髓知味。
    隐藏在这副冷漠面孔底下的柔情，沉枝意早已见识过无数遍，她深知少年不为人知的魅力，也因此被他深深吸引。
    她还想要，了解他更多一点。
    这时正值放学下班时间，在这个时间会来光顾豆花店的人很少，店面整体乾净整洁，座位空间也很足够，不显狭窄。
    他们选择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此时夕曛沿着屋簷流淌，太阳躲在西边的山崖，初春的明霞染红了半边天，光明清晰。
    这间豆花店沉枝意和何澄雪他们来过不少次，于是沉枝意指着墙上的菜单推荐，「我觉得他们家的粉粿超级好吃，是黑糖粉粿喔，不是普通的那种，很q弹又很有嚼劲。」
    「不用担心踩雷，因为我们社长每次来吃都会加黑糖粉粿，」沉枝意耸了耸肩，笑笑道，「他可喜欢死了。」
    几乎是沉枝意刚把那名字说出口的同一时间，周于肆就决定不加点黑糖粉粿，清雋的眉宇覆上一层阴森的寒气。
    「我不喜欢吃这个。」但语气酸的可以。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什么你不记得？」
    沉枝意：「……」
    这人敢情是在跟她赌气啊？
    「周同学，你是在吃——」
    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店门口走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男生唤了声少年的名，「周于肆。」
    「还真是你啊？」
    少年几个人身穿着相同的制服，皆来自一个学校，他们是青阳一中的学生。
    沉枝意打量了他们几眼，认出他们是青阳一中的学生，她以为是周于肆以前认识的同校好友，于是向少年示意自己先去柜檯点餐，暂时留下一点私人空间给他。
    就在少女转身的那一剎那，少年没了方才和少女打趣的玩味，现在只有浑身的冷意。
    空气沉的能凝出滴水。
    「我们又几个月没见了吧？」染着金发的少年自顾自地说，「你还在青阳一中的时候，我都没能跟你好好打声招呼，谁让你每次见我都像不认识我似的。」
    他眸色阴沉，却没施捨半分眼神给他们，对于他的话，也没有丁点想要回应的意思。
    那些不好的过去，不提也罢，他更执着于现在。
    「欸你朋友是哑巴喔？还是他其实听不见？」除了金发少年，其馀的人都在窃笑。
    「你说谁哑巴？是周于肆人家教养好，不跟你们计较。」
    沉枝意冷凝的视线落在那群人身上，漂亮的眉眼隐含着慍怒，听见方才那些人对周于肆的口无遮拦，她的声嗓不免染了几分慍色，说话毫不客气。
    「你们倒好，急了就开始跳墙，怎么，你们属狗啊。」
    身为第一志愿的学生，他们几乎都是被人追着夸奖，被人谩骂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时之间竟是无从面对。
    他们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就要离开。
    离开前，金发少年却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明显是故意说给沉枝意听的，「你女朋友知道你在青阳小学发生的事吗？」
    「还有你爸的事。」
    沉枝意不知道周于肆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被人欺负惯了，导致他从来都学不会反击，之前的陈元，现在又是青阳一中的学生。
    青阳小学……
    细细咀嚼方才听见的谈话，然而，那个金发少年似乎还提到了周于肆的爸爸？
    他爸爸怎么了？
    话说回来，周于肆确实没有跟她提起过他的父亲……
    她慢下脚步，望着他走在前方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泼洒进来的夕曛过于刺眼，她感觉自己失去了聚焦。
    沉枝意虽然不记得车祸前半段发生过的记忆，可她知道自己也是青阳小学毕业的，后来母亲带着她和哥哥搬离了从小生活的地方，最后选择落脚朝阳。
    某些记忆早已成了碎片，它无法自主拼凑回原状，脑袋是浑沌的，好像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拼命撞击着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片刻的、熟悉的记忆碎片如一片白色光影在她眼前一闪即逝，半点线索也没有给她留下，尘封的记忆龟裂出一道缝隙，然而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捕捉不到，欲想往深处去探究，防护机制却让她头痛欲裂，似是警告。
    徒留下的只有痛苦。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3）

    期中考过去以后，高二生们短暂度过了校庆假期的放松，连假过后美梦也结束了。
    回到学校后，各科老师都在拼了命的赶进度，今年暑假过后，他们也即将迎来第一次正式的模拟测验。
    期末还有社团交接干部的活动，预计安排在毕业典礼当天，于是时桉约了沉枝意一起讨论他们在话剧社的最后一场演出。
    沉枝意便提议约在朝阳咖啡厅，一是因为周于肆假日在那打工，二是因为甜点好吃，反正说来说去，她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小私心。
    进到店里，沉枝意趁柜檯忙碌时间的空档和周于肆打交道。
    沉枝意不免感叹，周于肆不愧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就连一件普通的围裙都能被他穿的这么好看。
    女孩子今天倒是穿搭简约。简单的白色t恤配上牛仔裤，套上一件灰色外套，再随手扎了一颗高颅顶的丸子头，整个人清爽又活泼朝气。
    少年的视线拂掠过少女灿烂的笑容，接着他又瞇了瞇眼，瞅了眼她身后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在学校里不想见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跟沉枝意一起。
    就真的阴魂不散。
    时桉知道眼前的少年对他的态度向来说不出是友善，他是因为谁才对自己有着如此深厚的敌意，一切不用明说也逐渐明显。
    不过他跟小姑娘之间也没什么，自然没什么好回避的。
    两人找了个位置入座，周于肆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在意的要死，就连点单都是亲自上前。
    时桉眉目敛着扫视着菜单，悠悠啟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女孩子恰好抬首与周于肆的目光对上，她微微歪侧着头，「嗯？」
    周于肆不好在少女面前发作，只好硬生生把准备对时桉说「你谁？」的两个字咽了回去，良久，他才淡淡回应道：「没事。」
    反正就是不想跟某人打招呼。
    沉枝意低着头专注的翻着菜单，因此没注意到两人暗中潜伏的波涛汹涌。
    两个人点好餐，沉枝意马上打开笔电，直接切入今天最重要的正题，她今天不宜久待，因为待会她还得赶着别的行程。
    为了方便讨论，少男少女邻座挨着，周于肆的视线越过咖啡机器，只见女孩子的浅色发丝无意垂落在男孩的手臂上浅浅交错。
    他墨色的眸骤然降温，暗了几分。
    咖啡厅里还有另外一位店员，特喜欢蓝色，因此小名取名叫小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断从包装袋里滚溜出来的深色咖啡豆。
    「呃、呃……周同学，我记得那位客人有要求用浅焙的豆来着？」
    小蓝眼角抽了抽。
    「你倒的这是深烘焙豆，很苦的……」
    周于肆神色淡定看着自己倒出来的深咖豆子，他满不在乎的冷笑了声，且语调没带着半点人情味，「越苦越好。」
    小蓝：「……」
    你不怕被客诉，我怕啊！
    一个下午就这么如流水而过去，窗外蔚蓝的天顺手打翻了调色盘，铺天盖地的漫天霞光倾盖万物，沉枝意瞥了眼时鐘，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的时间。
    和医生约定好的看诊时间要到了。
    新剧本讨论的很顺利，不过今天时间实在有限，部分细节还只能等有空间时间再去做调整。
    「社长，我待会还有事，可能要先走了。」她接着补充，「如果有哪里还需要修改的地方你再发消息给我，但我可能会晚点才回覆。」
    收拾好笔电和笔记，沉枝意前去柜檯与周于肆道声再见，然而，随着女孩子的离开，店内的气氛也随之產生了变化。
    「学弟，」时桉看着那杯没喝多少的冰美式，他皮笑肉不笑，「你好像很讨厌我？」
    那笑容可真让人膈应。
    「你想多了。」
    他甚至连一声学长都不愿意喊。
    时桉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满不在乎的耸肩，「我跟11从国中时就认识了。」
    周于肆置若罔闻，面对时桉略带炫耀的口吻仍然面不改色。
    时桉见他不甚在意，感到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语气是加重了许多，「如果你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喜欢她，就别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周于肆心道他真是可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立场来揣测自己的心情？
    还有，他居然是以他不安好心的角度去断定他是带着目的才接近女孩子。
    这回，时桉可以说是完美踩到他的地雷，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了一件事情去替自己做解释了。
    「时桉。」
    气氛骤然冷下几分温度，空气中瀰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
    「我远比你想像的还要早认识她。」
    沉枝意抵达家里附近的身心科诊所，成功掛完号，她拿着掛号单一个人坐在候位区等待叫号。
    今天她来诊所看诊，其实不是因为以前那些心里的问题，只是单纯想要治好她的睡眠问题。
    有一具好的身体跟良好的体力，它们就像是去考学测的第一张通行证，照顾好了才有办法与之对抗。
    进去诊间，医生许久未见她来，久违的问候她这几年来的状况。
    沉枝意在确诊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之后，其实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当时小小年纪的她陷入了自责的深渊，她时任的主治医生判断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开给她的药剂也比一般治疗的患者还要重。
    随着药剂的加重，带给还只是刚升上国中一年级的沉枝意的身体沉重的负担，药效的副作用让她常常陷入昏睡，上课也常精神不济，过着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徐梔无法接受让自己的女儿身陷痛苦，她只希望沉枝意快快乐乐的长大。
    于是她让沉枝意断了治疗。
    后来某一天，徐梔发现女儿渐渐变的开朗起来，她重拾笑容，也愿意重新开始展开社交，不久后就和班上的同学们打成了一片，即便后来被学姊欺负，她也在家人、朋友们的支持下再一次挺了过来。
    她伤痕累累，却很坚强，兴许是个性使然，又或是得到了上天的怜悯。
    沉枝意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花样年华时遇到一群愿意互相付出真心的朋友。
    还在最美好的年纪……邂逅了一个男孩，虽然他性格沉着内敛，可他却总是在她深陷危难之际。处处维护着她、总是默不做声的照顾她。
    好多好多的幸运和幸福围绕着她，这些全部都让她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可以向过往的黑暗告别。
    从诊间出来，她坐在等候区，依照医生助理的指示在现场等待领药。
    「小伊，这份资料帮我拿去给柜檯。」
    「好的悠姊。」周晗伊嫣然一笑，接过悠姊手上的一叠资料。
    周晗伊最近趁学校课少，为了提前熟悉未来要做的工作，她提前申请来诊所里实习，不过她还未正式取得实习资格，目前还只是个实习助理。
    彼时，医院的播报系统正在叫号。
    女人下意识往诊间的方向看去，却意外看见一抹熟悉的倩影。
    「11……？」
    好像。
    太像了。
    周晗伊想上前确认，柜檯小姐喊了她好几声「小伊？」，才拢回了她的意识。
    女人收回目光，「抱歉，刚刚不小心走神了。」
    周晗伊叹气一口，她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最近太累才会產生幻觉吧，不然怎么会？
    11她怎么可能会来看精神科？
    /
    阿肆真的太难了哈哈哈哈哈
    （btw之后后记会提到关于时桉对11感情的这个部分//）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4）

    高三毕业典礼当天，三年级的教室热闹的很，走廊上尽是三朋好友簇在一起拍照合影，他们正在把握最后相聚的时光，而胸前的绣花是即将离别的象徵。
    沉枝意抱着一束鲜花，前往三年一班。
    却没在班上找到她想找的人。
    就当她在三年级教室前面摇头晃脑时，有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并喊了她一声，「11？」
    沉枝意旋身，打了声招呼，一併捎上祝福，「社长。」
    「祝你毕业快乐。」
    时桉收下她的祝福，却在沉枝意准备临走前，再一次把她喊住，又在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把问题问了出口。
    「你什么时候认识周于肆的？」
    沉枝意心下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时桉会忽然提到他，「高一他刚转学来，所以是高二的时候……」
    「怎么了？」其实，沉枝意之前早有察觉他们二人之间擦出的不对付，所以当时桉问起周于肆的时候，下意识有些警惕。
    时桉的脸色布上一层沉枝意从未在他这里见过的凝重。
    「没什么，大概是我搞错了。」
    沉枝意与时桉道别，背过身离他而去，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是一种遗憾。
    毕业典礼正式结束，沉枝意他们的高二生涯也即将迎来人生其中一个重大的转捩点，而她也从话剧社里正式卸干。
    高二的学生们作为准考生，剩下的日子便在书中扎堆，熬过了每週的晨间小考，时间光速来到了高二下的期末。
    毕业旅行被安排在期末考之后，眾人为了能够好好放纵玩乐，最后一次学期考是全力以赴地去做准备。
    以考试结束高二生活，说实话，其实还挺让人寒心的，不过俗话说，先苦后甘嘛！而且学校也是肯定不会亏待这些认真向上的孩子们。
    高中生涯能够期待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之一非毕业旅行莫属。
    毕业旅行的时间也订了下来，公告出来的那天，高二生们无一不在欢呼的，一群人彷彿获得了自由的特赦。
    为了避开与其他学校的行程相撞，他们的毕业旅行被安排在浪漫的七夕，也可以说是相当具有纪念意义了。
    虽说避开了他校，但出游行程仍然与其大同小异，不过一眾学生也不在意行程是否了无新意，主要的重点是他们可以和喜欢的人们在这三天两夜里好好玩乐，留下美好的回忆。
    第一天的出发时间在早上七点半，眾学生默契的像是说好了一样，每个都比平时上课还要准时，现在连早起疲惫的哈欠都是幸福的，各班的聊天声吵杂，充盈在学校中庭格外闹哄。
    沉枝意今天穿着一身浅蓝色小碎花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白色英伦风玛莉珍厚底鞋，白色蝴蝶结系在半扎发的设计后面做装饰。
    女孩平常不喜欢露皮肤晒太阳，久久一次才会穿上自己觉得好看的小裙子，她底子虽然足够好了，但仍然不妨碍她花时间、花心思精緻打扮。
    「天啊……这是谁家的宝贝公主！」
    论在场谁不喜欢甜妹？总之何澄雪绝对不讨厌，她一步衝上前，又是把沉枝意夸的服服贴贴。
    她们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又是另外一幅风景。
    「梨，我们不是说好第二天要穿情侣装吗？你觉得穿这件好，还是这件？」贺川阳大概是带了好几件衣服来换，就连背的后背包里都有备用衣服，他挑了几件出来，姜梨是一顿无语。
    「你就是『差生文具多』。」姜梨一边替他整理衣服塞回书包，一边吐槽。
    姜梨瞥见校门口的人影，并朝周于肆所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人家阿肆看着就轻便衣装，哪有像你这样恨不得把衣柜整个搬来的？」
    彼时少年带着点早晨的困倦，双手插在兜里，不疾不徐的迈着长腿朝队伍走来。
    贺川阳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之前只是给他提点一下而已，没想到少年可以自由发挥的如此极致。
    只见周于肆穿着简单白t，外搭一件长版的水蓝色衬衫外套，下身又是搭配一条黑色卫裤加一双小白鞋。
    他身材不精瘦而是结实，肩宽挺阔如海平面，如今他褪下之前一如既往的校服和黑白衬衫，总算重拾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少年感。
    何澄雪也用手肘曖昧的撞了撞沉枝意，小声地低语，「哎唷，这谁家小朋友的男朋友走过来了呀。」
    沉枝意一捕捉「男朋友」三个字的关键词，她脸颊一烫，迅速地红润起来，难得扭扭捏捏，「什么男、男朋友……他又还不是……」
    何澄雪笑得灿烂，双手搭在她肩膀两侧，将她转身面向恰好佇身在她们面前的少年，「现在不是，」何澄雪一边笑吟吟地说，「早晚都会是啊。」
    「周于肆，早、早安。」沉枝意已经在心里晕的咪咪冒冒，她小小的心思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少女今天这条连衣裙露出了她肩前细緻的锁骨，裙摆下又露两条白皙笔直的小腿，而肌肤在灿阳下更显冷白。
    「早安。」周于肆就显得较为冷静，但内心实则怎么想的，没人晓得。
    周于肆没敢将目光多逗留在沉枝意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害羞，反正他耳朵红的明艷，下一秒像是能滴出血似的。
    何澄雪看这两隻的互动，竟是意外地激发出了她许久未出现的少女心，谁倒是来跟她一起见证这两个人因为彼此而窃喜的样子？
    春心荡漾的模样真是嘖嘖嘖嘖。
    毕旅第一天，他们来到地理位置以南的城市。
    基于南阳市位于沿海，城市的管理者相当注重环境保护以及生态保育。
    今年年初海深馆才刚建造完成，年中的时候已经开始营运，提供大眾前来参观拜访，以便国人前来了解更多海洋生态文化。
    馆内通道灯光昏暗，躲在大片玻璃后的是一群又一群的浮游生物，水里灿灿灯光洒下，水波逐流的动与静默契搭配，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天的海深馆特别安静，大抵是因为是平日的关係，爸爸妈妈也无暇带着家里的小朋友来水族馆参观。
    玻璃后面的壮观景象是身临其境的美，让人不禁着迷于海洋世界，幻象自己在深海世界里游淌。
    何澄雪去了其他场馆欣赏美丽的水母，说是等等再来找他们会合。
    沉枝意走到整馆最大片的一面，鱼群一隻又一隻的从她眼前游过，眼里倒影着一片带着深蓝色的金光，指尖轻轻触摸在上，瞳膜上好似有万丈流星划过，「哇，好漂亮……」
    周于肆悄声地来到她身边，双手插着兜，微微仰起头，鱼儿的影子一个又一个从他脸上掠过。
    沉枝意转而侧首问少年：「周于肆，你觉得漂亮吗？」
    彼时少年侧目看着女孩子，她看着面前自由自在的鱼儿，而他从她的眼里捕捉着光。
    「漂亮。」
    音量不大，却是刚好能让沉枝意听见。
    沉枝意终于往男孩子的方向望去，结果身侧是一片空荡，男孩子早已掉头离开。
    她没有因为少年先行离开而感到生气，只是止不住的笑意在嘴角慢慢酝酿。
    沉枝意悄悄地跟上少年的步伐，跟在他后边，她笑的明媚，低声道了句，「撩完人就跑的小坏蛋。」
    而且他怎么自己说完还偷偷害羞啊。
    \
    下週、终于、总算。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5）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深海里的隧道里，上、左和右方都是小鱼隻在游啊游，让人真的宛如置身在深水海底，与那些浮游生物相遇。
    沉枝意小跑步起来，在无人的隧道里追赶着鱼和牠们嬉戏玩耍，又蹦又跳的，高高举着手机到处拍摄。
    周于肆伴在她身边，看她玩的开心，嘴角两旁的梨涡是久违的重出江湖。
    「周于肆这里这里！」
    「真的好美……」
    「周于肆周于肆，这是什么鱼呀？」
    沉枝意不让人省心的到处乱跑，周于肆担心她会摔倒又或是不小心撞到其他路人，时时刻刻牵掛在她身上。
    「哎哎哎，你这样用也不对呀……」
    「哎唷，当时不就跟儿子说了这手机我不会用，他还硬要买给我！」
    爷爷掛在脸上的老花眼镜被举起又放下，表情看着很苦恼的样子。
    不远处，一对老夫老妻正在研究手机，好像是不知道怎么使用手机拍照的功能，站在原地研究了好一阵。
    沉枝意一个活蹦乱跳，1没注意，差点撞上正在旁边拍照的老爷爷老奶奶，幸好她反应迅速，才没有酿成大祸。
    沉枝意见他们需要帮忙，没有踌躇，她先是收起了自己的手机，「爷爷、奶奶，你们是要拍照吗？」
    「对，但是这手机，我不会用啊……」
    「爷爷奶奶，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拍吧？」
    「哎唷好哇好哇，好孩子谢谢你啊。」
    沉枝意给爷爷奶奶一连照了好几张，顺便教了他们一把拍照技巧。
    她简单概述一下，因为怕少年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只好仓促的和爷爷奶奶道了声再见，没想到，奶奶笑靄靄的拦住她离开的动作。
    「你们要不要一起拍一张？」奶奶怕两人拒绝的样子，拍了拍胸脯保证，爽朗的声音响彻整个海洋隧道，「就当看看我的学习成果吧！」
    沉枝意拽了拽少年的胳膊，她满怀期望地将所有目光送给了少年，也不想扫了奶奶的兴致。
    周于肆对上女孩期盼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失语，他避开了与女孩子的交眸，一隻手握成拳头抵在脣上，但还是沉沉的嗯了声答腔。
    沉枝意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那就麻烦奶奶了！」沉枝意笑眼盈盈的往男孩的方向靠拢，她偷捏了一把他的手臂肌肉，却感受到他的浑身僵硬。
    「来来来，你们靠近一点，我要拍囉。」
    「周于肆，你笑一个。」
    少女清软的声嗓再一次入了耳，使他呼吸一滞，连带勾起的嘴角都是僵硬不自然的。
    「小伙子，你跟你女朋友中间有条河呢？」爷爷话语间充斥着调侃，奶奶看得明白，笑的合不拢嘴，「再过去点呀。」
    沉枝意下意识晃了晃他的手臂，周于肆木愣的说一步做一步，往旁边挪移过去。
    直到两个人的手臂亲密地蹭在一起。
    谢过爷爷奶奶后，他们分道扬鑣，隧道绵延，两人之间无话，沉枝意知道他平时就这样不爱说话，更不用说主动开啟话题。
    气氛有些冷清，沉枝意想着不行，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周于肆，你是第一次跟除了姊姊以外的女生拍照？」
    「嗯。」
    深海的水光瀲灩，极光似的光影漫过少年少女的肌肤，碧水荡漾着一把声音的馀韵，同是少年振入人心，波漾的声线。
    「你是第一个。」
    南阳市临海，沙滩海岸观光风景区必不可少，准备下榻的饭店离沙滩不远，在一定的安全范围以及专业人员的指引下，学校才安心让学生们在傍晚时解散，宣布自由活动。
    男生女生分成两路，决定由男生负责去购买晚餐，回来大家一起分享。
    饭店旁边是一条大道，时间入晚，也是热闹喧腾，相较于普通夜市，这边则是夜市加小市集的结合，规模盛大，一时半会是逛不到底的。
    贺川阳作为一名积极向上的观光客，早就在他的小笔记上罗列了出几样必吃美食，带着周于肆就往人流里走，直到身影完全没入于康庄大道的人海中。
    即将沉落的太阳隐没在群山之间，狭带着一抹斜阳，俯瞰整片无际的大海蓝洋，炽热的橘反射于海面，波光粼粼，海上小船漂浮。
    「宝贝们，看看我带了什么！」姜梨神神秘秘地将藏在背后的仙女棒亮出，「来海边肯定要玩的吧，等男生们回来，我们一起玩！」
    「你行啊，现在都会搞小浪漫了。」
    沉枝意蜷指，刮了下姜梨的鼻尖，「小机灵鬼是你啊。」
    何澄雪双手一伸，搭上沉枝意和姜梨的肩膀。
    「走吧，咱们踩水去！」
    冰透亮的海水顺着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匍匐上岸，细软的沙子浸润凉水，平铺在脚底下，却是温柔的保留足跡，清风伴随着海洋的味道，吹散了烦恼，带来了治癒一切的良药。
    拍了几张美照，三人便在铺着野餐垫的沙滩上席地而坐，观赏太阳的日落渐变，夕曛照映无限好，受到夜色的青睞，夜帘垂至，边际无阔的海岸线是深蓝的模糊地带。
    夜晚降临，女孩子们也没有等男生太久，五个人坐在漫天繁星底下，享用特色小吃一边畅谈未来以及各种生活趣事，几个人都在把握时间，天南地北的聊。
    气氛热络之际，贺川阳率先点燃一根仙女棒，烟花四起，犹如满天流星坠地。
    「让你们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在安全范围内，他们人手一支释放短暂的火焰光芒，点燃后的烟尘褪去后是光焰，少年少女的嘻闹声在渐浓的夜色天光里格外鲜明。
    稀薄的云雾繚绕拥抱山头，淡泊无声地消融进唯美的月色当中。
    沉枝意蹲在地上，看着光丝坠落，眼底一片金色闪烁，「周于肆，一起许愿吗？」
    她听说过一个故事，它说你只要在满天星光下满怀着虔诚的许下心愿，那么许下的愿望终能在未来圆满实现。
    周于肆不自觉把手上的仙女棒攥紧了些，他沾着她的光，心下一动，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你是藏在烟火里的浪漫」。
    月色正浓，气氛刚好，他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眼角纹出几道细痕，如同高掛在上的弯月。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岂料，女孩子却忽然仰头望着他：「周于肆，我刚刚许了一个愿望。」句末她语气稍稍一顿，「是关于你的。」
    良久，女孩失笑，耳根子是灼烫的：「我希望你许下的愿望，能够实现。」
    如若月亮之神眷顾而来的神圣与庄重，周于肆片刻失神，凝着女孩甜漾的侧脸，怦动在仲夏夜跋山涉水而来，拨弄出繁花似锦的绵延心动。
    人间有四季，沉枝意是他的一年四季。
    「沉枝意。」大抵是因为有些紧张，少年的嗓音是轻不可察的微颤。
    「我——」
    语未落下，「你们两位！」贺川阳的大嗓门在两人身后响起回盪。
    他接着凑到两人附近，提醒道：「我们该收拾回去了，晚上老师们还要点名查房呢。」
    彼时少年还未嚥下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顺下去，生理机制比他早一步反应，导致他猛然抵脣大声咳嗽，他被呛的背脊都在上下起伏，颧骨耳垂都泛着红润，可见是多么猝不及防。
    沉枝意从没见过周于肆无措的模样，她伸出手想要轻拍他的背安抚，却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我没事。」
    沉枝意一瞬愣然。
    顷刻间，她的思绪扯回庆功宴结束那天晚上，少年也是反常的躲避她的接近，此时周遭没了光线早已是漆黑一片，抽离了魂魄，剩下的只有黑沉沉的空泛。
    蹲在地上一段时间，忽然起身时双脚一麻，沉枝意没站稳的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幸好周于肆眼疾手快的扶稳她，才让她没有因此踉蹌跌倒。
    「谢谢……」
    气氛愈加无所适从的瀰漫开来。
    沉枝意低下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心情五味杂陈。
    回到房间，打理好一切之后，顺利被查完房，女生们才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床，又在互相道了晚安后，依序进入梦乡。
    床头只剩下一盏灯未暗。
    鹅黄的灯影绰绰，光与暗半分女孩的顏，沉枝意侧卧着盯着手机，页面上是少年少女的一张合影。
    拇指覆上屏幕，接着掠过少年最纯粹的笑容，只能说一个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喜悦向来都是藏不住的。
    所以这让她要怎么相信，他是不喜欢她的呢？
    \
    在海边玩仙女棒真的好青春喔呜呜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6）

    毕旅迎来第二天的早晨。
    晨曦之时，所有人整队集合出发前往眾所期待的行程。曦阳市的游乐园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乐园，设施崭新新颖，新建的摩天轮更是被网友评价为最浪漫的约会景点之一。
    园区内被分成游乐设施以及商场，是娱乐与购物结合的大型游乐区。
    在领队的宣导及讲解后，一行人便在乐园大门前解散。
    大概是受到海外潮流影响，不少来到乐园的女孩子几乎都穿着jk制服或是水手服，头上还一定要戴着造型发箍，而这个流行似乎也早已成为乐园行程的标准穿搭。
    稍早何澄雪一把将沉枝意拉到自己身边，悄声地跟她说：「游乐园、约会圣地、浪漫，这些都代表着什么意思你知道吧？」
    「嗯？」沉枝意一脸茫然。
    何澄雪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动，耐心解释，「认识周于肆的大概没人没看出来，他对你绝对有意思。」
    沉枝意撇嘴没说话，没说某人昨晚还对她耍小性子呢。
    「待会逛完，我们解散分队，你就跟周于肆两人好好培养感情，然后在灯光好、气氛佳的时候——」
    她微笑灿烂，「说你喜欢他。」
    沉枝意不禁将视线掛在不远处的男孩子身上，竟是有些小紧张。
    大家在纪念品店逛了一小阵子，小情侣各挑了一对的发箍戴在头上，准备去结帐。何澄雪则挑了一个星黛露的戴上，沉枝意还在黑色猫耳和橘色狐狸耳之间犹豫，她觉着周于肆时而就像隻安静的黑猫。
    不可否认的是周于肆带来给她的无限心动，同时他却又让她变得不像自己，狡诈的就像一隻狐狸。
    买完纪念品，沉枝意同周于肆走出店里，何澄雪他们果然早就消失不见。
    现下之意，就是在给他们製造二人空间，任凭他们自由发挥。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提此事，直到沉枝意手机震动了一下，「何澄雪说我们可以中午的时候在美食街跟他们会合。」
    周于肆点了点头，以示他知道了。
    沉枝意左右张望，一时半会又望着他好一阵，脣瓣半翕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于肆知道她有话想说，于是指着袋子问道：「有东西要送我？」
    沉枝意被人点了穴似的醒了过来，她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就有点后悔买了狐狸款式的，现在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但买了都买了，还是要送出去，「对啊。」
    不过，她想亲自给他戴上。
    「你太高了，你蹲低点。」她刚才在纪念品店看见一对情侣，而她现在正模仿那位女孩子的手势，示意男生蹲下身，学的是微妙微俏。
    周于肆没说话，但他配合女孩子的话微微蹲下，儘量与女孩维持平视的距离，接着主动提问：「需要我闭眼睛吗？」
    沉枝意闻言，没忍住哑然晒笑，「这也不是惊喜什么的，就是觉得很适合你，所以想送给你。」
    「狐狸？」某人扬眉，突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狐狸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沉枝意说的理直气壮，下一秒又心虚改口，「你不喜欢那我拿去换……」
    周于肆拽着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不用换。」
    「不是要帮我戴上？」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周于肆本人吧？沉枝意心想。
    「哦。」她稍稍垫起脚尖，替他戴上。
    狐狸耳戴在周于肆头上，沉枝意手痒一般的摸了一把，「没买错……太适合了。」
    周于肆没反驳，反而露出两边浅浅梨涡，「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沉枝意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人一手遮盖，她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也变的更加敏锐，沉吟的嗓音盪在耳边，「闭眼。」
    黑暗中，沉枝意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夹在她的发上，恢復光明后，她伸手摸了摸发夹，后知后觉的说：「周于肆，这样我看不到你送我的礼——」
    “喀嚓。”
    沉枝意怔了，没想到男孩子会突然举起手机，飞速按下快门，接着，一张自拍合照就这么诞生了。
    「这样就看得到了，礼物。」
    照片中的女孩子因为反应未及，表情呆楞楞的，再来明显的就是她侧边的发上夹着的黄色布丁狗发夹。
    「布丁狗？」是因为她今天穿的一身黄吗？
    「不喜欢？」
    沉枝意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发夹，嘴里愉悦的哼着小调，「喜欢，谁说我不喜欢了？」
    女孩子笑容灿若朝霞，明艳灿烂如仲夏熏人的暖意，手机再一次震动，两人的合照她也有了一份，她心满意足的捧着手机。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一进去主题园区，映入眼帘的是童话一般的梦幻旋转木马，完全符合女孩子小时候对公主梦的寄託。
    沉枝意其实什么游乐设施都敢玩，不过更喜欢刺激一点的，但今天就想走这种小眾浪漫的路线，「周于肆，我想玩这个。」
    周于肆的童年几乎没有与游乐园有关的记忆，如今第一次的体验，身边还伴着喜欢的人，他无论如何都想纪念下来，于是想也没想的答应。
    选好位置后，像音乐盒一般的轻音乐开始响起，沉枝意拿出手机，开啟录影模式，镜头里的两人一个笑的开心，另一个则双手抱胸，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但沉枝意不介意。
    饱含最纯粹的真情实感，在她这里都是值得被记录的每一刻。
    她和周于肆的相遇，从来都不是一场梦幻般的童话故事，也不是只出现在梦里的梦想，更不会像旋转木马这般，彼此永无止尽的追逐。
    就算还有道坎要跨，那只要她跨过去就好啦。
    木马之旅结束，他们又在游乐区里辗转，刺激的等级一次比一次高，再一次回到木马城后，沉枝意突然有些想吃甜，她四处张望，偶然发现一间小摊贩正在现场製作棉花糖。
    棉花糖蓬松的如云朵，绵绵软糯，入口即化在嘴里融成甜蜜。
    沉枝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接着又含入一口甜，朝他问道：「要不要嚐嚐？」
    少女粉润的脣瓣被镀上一层晶莹的蜜霜，舌尖不经意舐过，无意识的更像是无声的蛊惑，勾子牵动人心，不自知地向外勾人。
    周于肆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并且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光天化日下的，他在想什么。
    「你吃就好。」
    「吃棉花糖又不幼稚，硬要细说，我们也都只是两百个月大的宝宝啊，吃这个不幼稚的。」她似是诱哄。
    周于肆吞嚥了一下，遮掩似的低咳了声，难以啟齿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沉枝意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耐着性子解释，「我说，我们都是两百个月大的宝宝啊，没错吧？我没算错吧？我数学应该没差成这样哦……」她摺手细数，神情很是认真。
    周于肆轻嚼慢嚥着「宝宝」两个字，驀地，他垂着脑袋，不自禁扬起了脣。
    「嗯。」
    旋转木马前是一整片空旷，游乐园里小孩子来来回回奔跑欢乐嘻闹，一念之间的喧嚣却与他们无关，摒住气息的那一刻，来自掌心的温暖揉碎了她的发。
    「是个非常可爱的宝宝。」
    沉枝意僵在原地，彷彿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俯身含住一口绵甜。
    「好甜。」
    周于肆给予了至高无上的评价，却是对着女孩说的，兴许是害怕女孩子脸皮薄，最后仍是选择收敛着，没说的太明白。
    这一次，沉枝意偏偏听懂了。
    雪白堆捲而起的棉花糖也挡不住潮红，脸颊兀自的灼烫，沉枝意的反射弧回归后，她再次品嚐了口，蜜糖温软地消融在脣舌尖上，再一次嚐到何谓甜的滋味。
    仲夏潮热，融化的却不止是一丝甜糖，还有她。
    后来去找何澄雪的路上，沉枝意不敢再招惹周于肆。
    因为，对方的等级明显比她更略胜一筹啊。
    \
    阿肆……你想拍你老婆的照片就直说啊……还耍招oao
    （但对视那边我自己是灰常心动。）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7）

    夜晚的游乐园跟白昼时，那氛围感是完全的截然不同。
    既然都来到网上最推荐的约会景点，贺川阳和姜梨这对情侣自然不会放过达成摩天轮的这个机会。而其馀三人想当然也是半推半就的被拱了上去。
    最后何澄雪仍然举手表示自己要去逛街。
    搭乘摩天轮的队伍排很长，几位工作人员站在入口处，往每个人的手背上盖上纪念印章。
    沉枝意和周于肆就跟排在前面的普通情侣一样，被安排进了车厢。少年绅士的让女孩搀扶自己的手，让她稳稳地踩进车厢，自己跟随在后。
    进入车厢，空间静謐，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各自望向窗外，欣赏美丽光景。
    窗外的月光是大海的归宿，梦境般的梦幻银河匯聚一片星海仙境，流星划过，宇宙山河皆是浪漫，黑寂的夜也能永恆照耀大地。
    夜晚的游乐园灯火光明，云霄飞车在夜里直衝云霄，给人在白昼时不同的视觉衝击，梦幻城堡的木马闪烁着斑斕霓虹，旋转是关于童年的记忆回溯。
    脑海中闪过的是他们相处的朝朝暮暮，一些难忘的时光。
    忽地，少年撬开了车厢里的沉寂，「摩天轮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俯瞰而下，夜景灯火光明，远处山峦交叠起伏，夏季吹拂的晚风将月暉晕染开来，繁星坠入之际，闪烁着点点繁芒。
    沉枝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压在座椅上的手指相碰在一起的瞬间，他们几乎是同时回眸。
    「但是，我想听你说。」
    手背上有着相同的印记，它似乎象徵着这段共同回忆的存在，必然会深刻烙印在彼此的心中，直到永恆。
    「别躲。」
    周于肆不可控的眼睫轻颤。
    沉枝意晒笑，这才发现原来周于肆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会害羞难为情的。
    「不要躲我，好吗？」
    一旦撞进女孩子眼里承载的亿万星辰里，他便无法离开片刻，他甘愿沦陷，想要和她一起携手走向更远的未来，他还想……
    嚐嚐她是不是和那月光一样柔软。
    在少年怔神之时，沉枝意悄然覆上少年的手，顺着手背上的骨骼线条摸索，指头最终嵌入了他的指缝，两手交缠，紧密联系。
    女孩子的箝制，目的是为了不让他再逃。
    想让他把昨天晚上在海边没说完，呼之欲出的话，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她。
    谁让他总是撩完就跑，留她一个人心乱如麻。
    那就换她主动靠近。
    周于肆愣神，一整天下来明明竭尽克制，即便还是出了差错，可是所有一切却都在这顷刻之间，被瓦解成了碎粉。
    曖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急速升温。
    包厢里的冷空气也变的燥热起来，若有似无的爱意在空间里奔腾，少年另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描绘女孩子的耳廓，将几缕发丝顺至耳后，他的掌心捧住她的下顎，拇指轻柔地摩挲那处皮肤。
    夜空吹来了悸动。
    面对他过往的刻意接近，女孩子向来都会予以回应，甚至反撩回去，他隐约感觉少女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打从心底的自卑却又会让他產生不安，害怕其实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幻想，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定力和自制力在女孩子主动与他十指紧扣的那霎那间，一击破碎。
    如今这份一直以来藏匿的心动，不想再去猜测、不想再有不安和顾忌，他想要亲口告诉她。
    他的经年妄想，现在触手可及……
    「沉枝意。」他眸色沉沉，温煦细碎的光在他眼底搁浅，没了往常的清冷疏离，添了几分温柔。
    「我喜欢你。」
    撇开了多馀的弯弯绕绕，他赤诚的袒露心意，将他因她而鲜明跳动的心脏，诚挚的捧在她眼前，宛若捧着一束鲜花，一併捎来了属于夏季的浪漫。
    沉枝意眼角微微湿润，晶莹圆珠经不住的从上一痕滑落，长睫也沾上几滴泪珠，少年面露心疼地拭去滴水，拇指因为潮湿而洇开。
    她哭他就心疼，他就捨不得。
    「我能……抱你吗？」
    几乎是在她点头答应的那一剎那，她跌进少年炙热汹涌的怀抱，喜悦、惊喜和幸福全部一次朝她袭来笼罩。
    少年少有的惊慌失措在女孩面前一览无遗，沉枝意倚偎在他怀中，用夹带着哭腔的鼻音笑了出声。
    她这是喜极而泣啊，笨蛋。
    「笨蛋周于肆，我也喜欢你啊。」
    她篤定，她主动靠近，月色彼岸终将不再遥远。
    「非常非常喜欢你。」
    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沉枝意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要超出负荷，好像要在胸腔里爆炸了一样。
    仲夏时许下的愿望，周于肆从女孩这里得到了答案。
    摩天轮在此刻抵达至高点。
    就像来到午夜十二时的鐘声敲响，色彩繽纷的烟火在此刻绚丽绽放，繁华的烟花流光溢彩，向四周绚放，火树银丝漫天飞舞。
    从窗外捎进的光芒瞬间点亮原本漆黑的空间，在璀璨的夜色中，少男少女的身影幻化成了黑色影子。
    光影交织，温热的鼻息交错。
    这个吻轻飘飘的，如蓬松柔软的棉花糖一般绵密，少年在女孩柔软的脣上细细辗磨，他如愿嚐到裹着糖霜的粉润脣瓣是多么地甜。
    脣瓣柔情地相贴，最后不捨得分离。
    后知后觉的害羞让女孩子的耳尖染上一抹緋色，在仲夏的夜里，艳丽的红粉色更加令人无法忽视。
    沉枝意脑海里片刻空白，耳根子在烧灼，令她无法正常思考。
    直到男孩子说起了那关于摩天轮的神秘传说——
    「关于摩天轮的秘密……」
    周于肆牵起女孩的手，两人额头相抵，他眼笑意盈盈，带着他最虔诚的心意，捧在她面前。
    「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两人亲吻，就代表这两个人能够永远一起走下去。」
    沉枝意认真倾听，心道，这少年怎么就揣着那么多小心思呢。
    「如果你有所顾虑，我也愿意等你。」少年似是有没把握，却还是想要捉住他现在拥有的机会，「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很快乐，也很幸福。」
    「即便『永远』这个词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太过于飘渺无际，我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可是我不想后悔。」
    「这辈子，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少年用最直白的心意向她发誓，安抚了她所有的疑虑和迟疑，邀请她一起前往更遥远的未来。
    「沉枝意，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一场双向奔赴的幸福是来临的如此突然，原来，从来都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单方面的怦然心动……
    只要有周于肆在，好像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了。
    沉枝意的心被漫溢的幸福填的满满，这次换她捧起少年的脸，她纤长的睫毛扑簌搧动，随后在少年两边的脸颊上各别印上两枚亲吻。
    「我愿意。」
    最后一次，她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脣。
    「之后要请多指教了呀，男朋友。」她目光坚定不移，这次，勇敢地走向了他。
    她用行动回应他的所有不安，告诉他，她不害怕，因为有他在，他们的每一天直到未来，都会是最明朗的晴天。
    少年的笑意深不见底，眸光交匯，他低声道：「女朋友，请多指教。」
    刚确定关係的两个人，爱意正浓，双手仍旧十指紧扣一起，抱在一起好一会儿了都还捨不得松开对方，沉枝意颈肩的肌肤被少年的碎发轻轻扫过，他就像狗狗终于找到归属一样蹭了蹭她。
    她家男朋友似乎是意外的黏人呢，沉枝意心里笑着想道。
    摩天轮速度仍然缓慢，不过也渐趋往下运转，眼看就要结束这趟浪漫之旅，女孩怀中的人总算有了动静。
    「嗯？」
    沉枝意看着少年手上的白色领带，有些支支吾吾，「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条……」
    她送给他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有话没说清楚，她以为能够瞒住的。
    「帮我系上。」
    周于肆疑似以撒娇的姿态轻轻晃动女孩的指尖，就怕女孩拒绝似的。
    他今天穿着黑色衬衫，确实是还挺适合打领带的，沉枝意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她接过送他的那条白色领带，还是照了他的话开始动作。
    将领带提拉上去最底部的时候，衬衫的领口是物理的紧缩，象徵着什么不言而喻。
    「系好啦。」
    她眨着璀璨星眸，乖巧的像是在求夸奖。
    周于肆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少女欣喜地接受讚美，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感受温暖之际，她感觉少年凑近自己的耳边。
    那条领带的另一个寓意。
    他知道了，又或是，他早就发现了。
    少年的嗓音带着点月色的潮润，直白的沉声很是撩人。
    「恭喜你，拴住我了。」
    ????
    冬至大快乐！！！
    谢天谢地，终于互给对方名份了……（撒花）
    但绑领带什么的太涩了吧周同学：（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8）

    八月桂花遍佈香榭，枝头粉嫩花瓣翘首以盼，迫不及待沾着碎光出墙，暑气蒸腾却未消散，更多的还有被书本压迫在桌前的满满无力感。
    升上高三，同时为高中生们课业最繁重的时期。
    「今天图书馆人又爆多，自习室也预约不到位置。」放学鐘声一响，贺川阳和姜梨一起来五班找人，「阿肆，还是我们去你打工的那间咖啡厅读书？」
    下礼拜是高三第一次的全市模拟考，不分区域的考试相对来说成绩的可比性也比较高一些。
    「叔叔如果答应的话，我们再去吧。」沉枝意将要带回家复习的课本习题塞入书包，再将几张考卷分别夹进不同的资料夹里，「打扰到店里其他顾客也不好。」
    沉枝意和自家男朋友仍然坐同桌，但是上课的时候两人还是打起百般的精神，无比专注于课堂，尽是做好自己应守的本分，不会胡来扰乱上课秩序。
    「今天有开店，但是是非营业时间。」周于肆收拾好东西，然后慢条斯理的站起，好似下礼拜沉重的考试对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影响。
    他说完，周于肆一掌掂起女孩子的书包，面色沉沉，沉枝意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抢先他一步抓住他的手，然后牢牢牵着，「没事，不重的。」
    早在沉枝意接触到男孩子的手时，就被他反手一握，女孩子望着他笑，轻轻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晕，这就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吗？」贺川阳看着面前眼中只有彼此的少年少女一脸嘖嘖称奇，又朝一旁的姜梨说道：「不行，我们不能输。」
    「你可以把这奇怪的胜负欲用在读书上面的话就好了。」姜梨唉声叹气，却还是任由他牵了。
    于是何澄雪回到教室便是这个画面。
    何澄雪：「……」
    两对情侣各自划起结界，在自我的世界里你儂我儂的。
    敢情联合欺负她一个人就是了。
    时间儼然过了放学时间，走廊上空旷无人，一行人一前一后地走，后方的沉枝意却是差点被松落的鞋带给绊倒，结果周于肆早就先她一步蹲在女孩前面，手已经往鞋子的方向探去。
    「周小肆，你干嘛。」沉枝意陪着他一起蹲下，虽然喊着亲暱的小名，可是口气却略显责备。
    女孩子制止他继续动作，而少年则默默吞下女孩子的斥责。
    「鞋带松了你告诉我一声就好啦。」沉枝意瞧他一副委屈，终究是不忍心训太兇狠，腔调软了又软。
    周于肆偶尔会出现的一些小动作，那些都是他潜意识中潜藏的自卑心理。
    沉枝意叹气一口：「喜欢我，你从来都不需要这么卑微。」
    「做你自己就好，这才是我更乐意见到的，好吗？」她抬手抚上少年的后脑杓，掌心带着热度拍了拍。
    「我很喜欢你，这点无庸置疑。」
    小姑娘的告白说的过于自然且突然，他仍是感受到来自她赤诚的真心，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短短一句带给他的力量是无比强大，并且柔软的接住他的脆弱敏感。
    「我也是。」
    沉枝意会心一笑，知道他会说到做到，她自己绑好了鞋带，再一次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再也不松开。
    五个人离开学校，一起前往巷弄里的那间咖啡馆。
    沉枝意不是那种「有异性，没朋友」的那种人，为了顾及何澄雪的感受，她不免将周于肆晒在一旁，跟自家闺蜜畅谈整路，不过少年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不恼，他懂得去换位思考。
    之前五个人暑假时不少次来光临过咖啡馆，几个月过去了也和老闆梁擎熟稔起来，梁擎正在考虑要在店里多设一张大桌，提供给这五个孩子有个舒适可以落脚休息读书的地方，让他们也不用总是愁图书馆太多人、打扰店里其他客人等等问题。
    桌面上很快堆叠起一本又一本的参考书，还有几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今日的读书进度，完成了就在旁边打一个勾，试卷上也是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公式，写的人不知道看头痛了没，反正只用看的人早头疼了。
    梁擎给他们送上慰问饮品的时候，看着一堆考卷和贴着萤光标籤的书本，不免感叹学生们坚强的意志力，「来，11这是你的拿铁，不过我给你换成燕麦奶了，你看看味道能不能接受？」
    「谢谢叔叔。」沉枝意接过杯子，里面的冰块似乎还未融化，跟杯壁產生了一些碰撞，发出叮咚响。
    就在女孩子的脣准备碰到杯缘时，却被周于肆及时截下，「早上不是才说肚子疼，嗯？」
    明明少年声线清冷，但拂过耳朵的时候还是不免一热，沉枝意听话的乖乖放下杯子，温声且乖顺的点点头：「哦。」
    见状，梁擎也不甚差异，似乎早就料到自家姪儿的恋情终有开花结果的一天，「这小子……」
    他无声的笑了笑，重新拿回杯子，「我给你换杯热的去，你们好好读书，不打扰你们了。」
    直到大家读书读到一个段落，梁擎才再一次前来送上饮品，沉枝意眼尖发现周于肆的那杯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杯底沉淀的东西也很眼熟。
    「叔叔，这个加的是黑糖粉粿吗？看起来也不像是仙草。」
    梁擎将杯子放在周于肆面前的杯垫上，「你答对了，这是粉粿没错。」他睨了姪儿一眼，「我们阿肆可喜欢在饮料里面加粉粿当配料了。」
    「可是他说过他不喜欢吃粉粿来着……」沉枝意怯怯地的目光轻飘而过旁边的男孩子，小声喃喃，却是精准狙击到某人暗戳戳的小心思。
    周于肆正转在手上的笔，以优美的姿态画了个弧后优雅坠落。
    梁擎精明，一下便知这其中的猫腻，于是把眼角馀光献给同桌的另外几位小朋友，随即将饮品送至他们面前。
    他们三也是很有默契的朝梁擎竖起大拇指：「叔叔今天超帅！」
    梁擎觉得逗趣，扬了扬眉：「只有今天帅？其他天都不帅？」
    几个朋友面面相覷，然后歷经了千辛万苦挽回自己的立场，三人又和梁擎侃侃而谈了起来。
    沉枝意眨了眨眼，出手捏了把某人绷着的脸，「啊，所以那天某个人的确是吃醋了嘛？」
    周于肆偏过头不去看她。
    沉枝意觉着这人吃醋都不带解释和遮掩，就这么将情绪外露，着实反差感到了极致。
    女孩子爱极了。
    不过她偏偏还不想不放过他，就想逗一会儿，于是将少年的脸转正，面向自己，「我跟社长就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别生气啦。」少女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娇软，那怕再能气定神闲，少年对此仍是毫无抵抗之力。
    得到满意的回答，他的嘴角不露声色的翘了翘。
    女孩子向自己解释，瞧她一脸严肃且认真，他便不会无理取闹，举起她的小爪，将自己的侧脸送过去轻蹭，「知道了，我没生气。」
    两个人神色自若在桌底下重新牵手，旁若无人的十指交扣。
    今年的秋季来临前谁也不嫌热，于这种艰难的时刻，只有无比的幸福。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9）

    为期两天的模拟考，在奋笔疾书和墨粉橡皮的消磨下结束了。
    然而这还不是尽头，段考紧接而来，接下来的一週仍是跟讲义习题奋斗的一週，期中考试考两天，紧密的考试行程让学生哀嚎遍野。
    中午一到，沉枝意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了，没有灵魂似的瘫软在桌面上，不过看到今天的便当菜色后，整个人感觉又重新活过来了。
    「阿肆，你小论文参选的结果是不是今天出来？」贺川阳一边啃鸡腿一边问，嘴角油亮油亮的，周于肆大概是看不下去，从抽屉里连抽两张卫生纸给他，「擦一擦吧。」
    那语气听得出来他已经儘量避免很嫌弃了。
    贺川阳装的泪眼汪汪，下脣向外掀翻，像是在演宫廷剧似的表演痛哭流涕，接过卫生纸擦拭脣周，并朝沉枝意指控似的道：「沉同学，你看看你家男朋——」
    友字尚未落下，贺川阳便见男孩子态度截然不同的替女孩子取下嘴角沾上的饭粒，一系列的动作温柔又细腻，而且那副眼神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差别待遇肉眼可见。
    贺川阳：「……」
    当他什么都没说。
    沉枝意正准备想说点什么，何澄雪的声音忽然一把浇下。
    「我先预祝阿肆你得奖欸，不过我主要是想要提醒你，你的小女朋友今天放学需要陪我。」何澄雪站着将人揣在怀里，嘴上说的话虽有礼貌，但不多。
    「女朋友」三个字在周于肆这里还是挺中听的，他心情不差的「嗯」了声，谢过何澄雪的祝福，勉强原谅其后半句话。
    贺川阳笑了声，对他说：「原来你也有今天。」，然后立刻被某人瞪了一眼，索性闭上嘴低头乖乖吃饭。
    沉枝意见状，相当哭笑不得，「对喔，今天轮到我们值日。」
    何澄雪从善如流的坐在沉枝意前方的空位，便听她朝旁边的人继续道：「周小肆，你今天是不是也要回店里帮忙？」
    「嗯，没办法陪你做值日。」
    「没事，我这不是有雪陪我吗，那我做完值日去店里找你？」
    女孩子眼睛亮亮的，瞳膜一层流光溢彩闪过，十分期待且欣喜的样子。
    周于肆没捺住，心道了声可爱，大掌再一次蹂躪了女孩子的发旋，直到那处变的蓬松，发根微翘。
    「那我在店里等你来。」
    沉枝意用力点头，「嘿嘿，那到时候我给你带点探班的慰问品。」
    何澄雪在一旁生无可恋的唉声叹气，假装沮丧的用筷子戳了戳盒里的饭，沉枝意真的要被这戏精给笑死了，连忙安抚。
    「我这样就像个渣女一样……」
    何澄雪扬起眉梢，口吻漫不经心：「那你是渣了我？还是渣了他？」
    这话自然同样引起了旁边周于肆的注意。
    他倾身，渐渐往她的方向靠：「渣我？」
    少年声嗓刻意压低，似非似笑的尾音如同蕴含着危险的讯号，让人在心尖碾磨，令人头皮发麻。
    「……」
    不可能又变成我的锅。
    下午最后一节是英文课，孟诗瑾准时踩着鐘声进教室，她手捧着一叠作文卷，台底下的学生们见状皆纷纷屏住气息，毕竟段考英文作文比分佔很重，成绩好坏取决于作文分数的高或低。
    沉枝意最擅长的科目是英文，每次段考结束，最期待的便是英文科发放成绩的那一刻，如此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比上一次还要进步，若是没有，便要针对自己还有不足的地方去做弥补。
    孟诗瑾将纸本范文依排发下，「现在发下去的是英文写作范例，还有一些转接词的用法跟俗语。」
    「英文作文是学测英文拿分关键，因此我也会安排几堂正课时间让你们练习如何写作文，这些资料是我整理出来作文里常用的单字片语，还有开头例句，你们可以拿来参考，下次考试能运用上自然是最好。」
    这会儿英文科的成绩应该已经通过电脑刷出来了，孟诗瑾刚进教室时没少听见班上的孩子们的哀嚎。
    直到现在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她不免失笑，「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们怎么就知道自己考的不好？」
    全班有部分人本来就在替自己的成绩着急，一听闻老师这么说，好像又觉得自己应该考的不错，不然老师也不会这么说一句。
    「这一次考试结果已经成定局，结果再令人失望你们也只能接受，这就是几个月下来你们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没人想到老师还有后半句没说完，于是全班同学心情一整个大起大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老师口中说的考不好的人就是自己。
    孟诗瑾提前告知所有人，要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接着，她挑起最上层的第一张作文，「在发考卷之前，我想先表扬一下我们班的沉枝意同学。」
    「她在这一次的题目中发挥的不错，无论是写作架构还是内文用词都很值得参考，如果大家有意学习，不妨下课找她交流这方面的技巧。」
    彼时全班掌声雷动，就连老师让沉枝意上台领考卷，她还有点恍惚，似是不敢置信自己在有限发挥的空间里能得到老师的讚赏。
    回到座位后，她仍是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旁桌的少年在无人看见的桌子底下悄悄地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她才反应过来，进而反勾回去。
    「这是你努力后应得的反馈，你不需要怀疑自己的实力。」
    他们在学校很少有情侣间的亲密肢体接触，如今暗暗地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勾着彼此的手，沉枝意多少还是感觉害羞的耳根微微发烫，「周小肆……谢谢你。」
    若不是现在有老师同学，她现在立刻就想往他怀里讨个抱抱。
    下课后，沉枝意因为是值日生的关係，和何澄雪两人拿着扫具，先去了外走廊打一桶水，等等准备要拖地。
    孟诗瑾放学后也没急着下班，她把准备离开教室的周于肆给叫来自己面前：「这次参选结果老江已经告诉你了吧？恭喜你，拿到了优选。」
    「下週二的朝会一样会有公开表扬的颁奖仪式，记得准时参加，知道了吗？」
    少年面色平静如水，好像对这个结果不甚在意，又或是说，这个结果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沉枝意再一次回到教室时，少年已然不在教室。
    做完值日工作后，她与何澄雪并肩而行，弯过二楼楼梯转角的佈告栏前时，一份白纸公告引起沉枝意的注意，而且公告日期正是今天中午。
    它解答了中午少年没有开口回答的问题。
    沉枝意了解周于肆的性子，如果他觉得自己做得好，那么他会大方承认，但前提是别人主动提起，否则他值得被鼓励、被嘉奖他也从来都不会主动说明。
    沉枝意知道这不算是一种谦虚，更应该说，是他不敢奢求什么。
    从甜品店里买了一盒色彩繽纷的手工马卡龙，她按着熟悉的路线走到咖啡馆。
    推开玻璃门，门上小风铃摇曳，叮噹撞击敲响清脆，却在空无一人的店里格外疾呼。
    沉枝意佇在门口，玻璃门半敞，里头光影明暗半分，多的光是夕光怜悯似的供洒，店里灯光全熄。
    店里没有周于肆在忙碌的身影，那他……还会去哪里？
    她没有胆量继续思考下去，可是空气燥热的让她胸口一顿闷紧，尤如不详的徵兆。
    「沉同学，小心脚下！」
    小蓝拿着扫帚和畚箕从后厨走了出来，沉枝意惊觉，低头往下一看，却是当场令她杵在原地僵直背版，地板上是一整片被打破在地上的碎玻璃渣，遍地狼藉。
    她怔然，声音抖在秋风的庇护下，仍然不止的洩漏出她此时的惶恐及不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于肆不在、打碎的一地玻璃，甚至……碎渣里儼然凝固的血滴。
    小蓝迅速将地板上的玻璃清除，便听到女孩子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周于肆呢……？」
    他知道沉枝意和周于肆两人是男女朋友，可是他并不晓得沉枝意对他家里的事情其实一无所知。
    女孩子的情绪鬱鬱寡欢，忧愁表现在她脸上，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心里乾着急，小蓝见状很是不忍心。
    良久，他舒坦了口气，才将不久前发生在店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吞吐道出来：「刚才周同学的表弟又跑来店里大闹一场，玻璃杯是吵架时不小心摔破的，没有人受伤。」
    「幸好后来老闆来了，才把两个人从店里带走。」

 Chapter05 喜欢你的每分每秒（10）

    知道周于肆没出事，沉枝意悬吊的一颗心才安然落下一些。
    她稳定自己的情绪起伏，直到自己完全平静，「你刚才说的『又』来闹……是什么意思？」
    小蓝察觉到女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瞬间不晓得刚才那些话适不适合对她说，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荒唐的事情，身为周于肆女朋友的她，又会是做何感想？所以他将故事有所保留，不确定沉枝意的接受程度上限前也不敢贸然说太多。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家发生的事，只是之前发生争执时我也在现场，也就……略知1二。」
    沉枝意揉了揉眉心，「你能跟我说说吗？」
    小蓝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周同学的表弟……确实来店里闹过不少次，好像是跟周同学的爸爸那边有关係。」
    闻言，沉枝意回想起上次和周于肆在豆花店遇到刻意前来刁难他们的男生。
    「周于肆的表弟，是不是染着一头金发？」她忍着杂乱无章的情绪去确认，儘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对，而且他是青阳一中的学生。」
    女孩子蹙着眉，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内心焦灼的她肉眼可见的非常担心周于肆，小蓝偏偏最不擅长安慰女孩子，于心不忍之下，终究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皆出。
    沉枝意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离开店里的，她只知道自己满身浑噩，前面有个大窟窿都没注意到，还是工友伯伯好心大喊了声，她才往旁边踉蹌一步避开那个巨洞。
    方才小蓝的所有坦白，在这时再次11闪过脑海。
    小蓝迟疑了片刻，才继续坦言，「周同学的表弟是他姑姑的小孩，好像叫……池嘉卫。而他每次来店里折腾，总是会指着周同学破口大骂，说是他亏欠了他们一家，池嘉卫还说……要不是周同学实名举报自己的父亲长期家暴，他妈妈现在也不会被周同学的爸爸留下的巨额债务綑绑后半辈子的人生。」
    「我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闻言，沉枝意只觉得有什么重物毫无预兆的狠心撞击自己的胸腔，它闷声地在心上砸出一个缺空，爆炸性的资讯量又炸的她脑袋头晕目眩。
    周于肆的父亲长期家暴子女……？
    身为他的旁系血亲，却觉得他举报长期殴打自己的父亲，是个错误？
    车子在车道上呼啸而过，而她的耳边却鸣鸣作响。
    悲伤难过和心疼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一直以为，他阴暗是因为那些加害者的欺凌而產生的，却没想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坠入黑暗。
    本应该要最疼爱他的至亲，居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沉枝意仰起头，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雨滴噠噠坠在两边颊上，厚重的乌云聚拢的速度很快，一瞬间，它们沉甸甸的、无情的倾压，讽刺一般的。
    「周小肆，你接电话啊……」
    拨了好几通电话过去，可是对面依旧表示无法回应。
    几乎是电话被掐断的同时，沉枝意被旁侧一道白光刺得睁不开眼，伴随轮胎磨擦柏油路面的尖锐刺耳，鸣笛般警告的喇叭声吓到不少路人。
    刺眼白光驀然让她想起了多年前雨天里的那场车祸，她本能的杵在马路，她不知道自己的双腿为什么会像是被灌了水泥一样，只是伤心难过、愧疚、无力感……一瞬全部涌上心头，身体叫嚣着让她逃、让她跑，可她却动弹不得。
    沉枝意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路人此起彼落的尖叫浪潮里。
    穿越人声鼎沸的地铁站，周于肆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急诊室。
    就在好几十分鐘前，当周于肆重新打开尘封一段时间的手机时，几通未接来电铺天盖地的跳出介面，最后一通来电显示停留在十分鐘前。
    梁擎的讯息又冷不防地传了过来。
    『11出事了！』
    收到她出车祸被送到医院的消息时，那一刻，他脑袋如一道惊雷闪过，无止尽的恐惧密密麻麻扼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有多害怕，比任何人想像的还要害怕。
    偌大的医院急诊室里，少年一意孤行穿越人群，四处寻找他所牵掛的女孩子，当他越过手术室那条走廊，只见一抹孤伶的影子，单薄无助的坐在角落。
    他倒退几步折返，花费了好半响才找回心跳频率，默不做声的靠近手术室外的长椅，女孩子穿着外套，整张小脸隐埋在帽子的绰绰阴影之下。
    女孩子的伤势不严重，只有两边的膝盖和手肘被马路碎石摩擦破了皮，稍早在护士的协助下完成上药和纱布包扎。
    「11。」
    他蹲身，双手颤巍着无声查看她的伤势。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子忽然欺身靠近，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周小肆，可不可以抱紧我？」
    女孩子的温热隔着校服衬衫传递，真实的触感才终于让他一直空悬着的心有了归处，原本因为那些破事而產生的躁意也因此趋近平缓。
    周于肆将人搂的更紧，掌心轻抚她的背脊，发现她身子颤抖的有多厉害。
    直到衬衫湿濡而贴合肌肤，他赫然发现事态不对，怀里的姑娘忽然哭的非常伤心，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声音隐忍而憋屈，周于肆的角度看不清沉枝意的表情，他以为女孩子是因为出了车祸，把她给吓坏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下巴抵在女孩子的头顶，手掌在女孩子的后脑杓轻拍抚慰，「是伤口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嗯？」
    沉枝意看着他比谁都还要担心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心疼以及难过再一次翻天覆地的蔓延她的四肢百骸。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一道女声从旁传来，锐利的指责像刀锋一样狠狠划破原本寧静的气氛，「周于肆！」
    「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周于肆安抚着女孩蝶谷的手顿了顿，他听着这道再熟悉不过的声嗓，忍着不适循声看去，果真是不速之客。
    女人穿着看似雍容华贵，保养得宜的精緻面孔因为气愤而扭曲龟裂，过白的粉底更显的她表情狰狞，脖子上的血管更是被气的青茎凸出。
    「扫把星，周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小孩！」女人伸手就要往少年的脸上挥，却立刻被他攥住手腕，力度没有丝毫收敛。
    「周筱竹，这里是医院。」周于肆面色阴沉，隐含的暴戾在眼底呼风唤雨，「劝你别来惹我。」
    女人似是觉得可笑，不屑地冷哼，「你也知道这里是医院？那你当初亲自把你爸送进监狱里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觉得自己很可耻！？」
    满嘴轻蔑，连带眼神也是，藏不住的厌恶扫视少年护在身后的女孩子，「呵，你女朋友不知道吧？小小年纪告发自己的父亲进警局，还真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沉枝意被她打量的眼神看的浑身不适，然而她只能勾着他的小指，目前唯一能给予少年的1丝慰藉，让她知道自己是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
    可是当她听见女人如此三观崩塌的发言后，不顾脚上的伤势，再也忍不住的起身回嘴，「这位大婶，你不觉得你现在才是最可耻的存在吗？你儿子未成年驾驶，撞伤我，我原本还想着不要计较。」
    「但现在不好意思，我计较，我吿也要告到底。」
    沉枝意故意放大音量，让已经注意他们这里很久的医生、护士病患们听的一清二楚，让女人更加无地自容。
    女人一脸不敢置信，仍然一副受害者嘴脸。
    「周于肆，我是你姑姑，你怎么可以……」果然人一换到不利于自己的处境，就会开始死皮赖脸。
    「我妈早就和他离婚了，何来你是我姑姑一说？」少年冷笑，口吻讥讽毫不手下留情，「你配吗？」
    周于肆不怕周筱竹，只怕她在怒火中烧之际做出伤害女孩的行为，于是将女孩子一个打横抱起，逕自离开医院，将女人愤怒的不堪彻底拋弃在后。
    女人被气的不轻，颤抖的手指着少年，频频说他会遭报应，说人在做天在看。
    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她自己的儿子才会因为未成年驾驶而受伤进手术室。

 Chapter06 （1）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从医院打车回到住宅区后，夜阑归来，沉枝意腰间系着外套，任凭周于肆背着自己。
    秋季的晚间馀风凉爽，大自然的馈赠漫过整条街巷，出墙的枝头树影婆娑，摇曳颯颯，少年少女置身月色光亮里，灯影光明磊落浇洒，寂寞的刁然一身不復存在，镀上半分的温柔，细腻勾勒出寧静而无声的凄美。
    女孩子像是被抽乾了力气，双手环着少年的颈，头部软绵绵的与他的相抵，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少年耳边，像是在挠痒。
    「周小肆……」小额蹭了蹭他的肩窝，她从背后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伟岸的宽阔肩膀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男孩子的全分温情全部给了她。
    可是他看起来却好落寞。
    「对不起，没有跟你说好就擅自给你出头，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心头又是一哽，真的好难过，「但我当下真的无法忍受也无法接受你受到这样的指责，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周于肆梳理女孩子的反应异常，忖了半响，情绪起伏淡淡，彷彿刚才在医院被挑衅的不是自己，「小蓝都跟你说了？」
    沉枝意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了，但也没有全部告诉我。」
    秋风漫过人间，捎带秋凉的静謐，一时半会儿周于肆没说话，沉枝意也没有。
    一片枫叶在空中旋转飘落，漫漶白灯氤氳笼罩，坠地后犹如缀点于湖心上，随后泛起了涟漪，少年终于开口，「我讨厌自己的父亲，更多的是对他的憎恨。」
    他不懂为什么大人坚持要包庇一个暴力蛮横，包容一个毫无理性之人，即便他是自己的父亲，殴打伤害自己的配偶子女这件事本来就是个错误，社会中不该出现的人伦悲剧。
    他爸留下了一屁股债，当他父亲在狱中服刑，最后癌症去世后，大家都要他负责，说是因为他，他的姑姑周筱竹才要替他收拾善后，偿还他父亲留下的债务，让姑姑一家陷入绝境。
    那谁来告诉他，谁该来负责弥补他的童年、快乐，他的美满？
    「在我小学六年级那年，我举发自己的父亲家暴，当下的我没有愧疚、没有后悔，更多的只有痛快和释然，我想着，母亲、姊姊和我终于可以脱离恶魔的爪牙了，大概是个性懦弱吧，只能以这种大义灭亲的方式解决问题。」他用着叙述的口吻，不禁让人以为他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不要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也罢，别人说我冷血也罢，我只是……想要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
    十几年前，周于肆还只是个小不丁点的小男孩，在最活泼盛浪的年纪，他却不奢望幸福美满，只求能够安稳度日。
    他想起家暴流程在还再持续进行的那些日子，多少亲戚不认同他的行为，即便知道他是为了妈妈姊姊好，可是还是认为他这么做是莽撞的，说他没有考虑这么做会拖垮姑姑一家。
    十几岁的人生苍苍茫茫，直到他遇见了充满美好的她，是他身后的少女让当时近乎没有冀望的他有了依归，让他忘却过去的不堪回首。
    躅躅独行在多年的寒冬，是她让他对明天有了期待，光驱散了黑暗，迎来黎明。
    即便后来事与愿违，命运终归没有将他们岔开。
    「幸好，上天让我遇见了一个人。」
    少年的语气是释然，最后一句说的鏗鏘有力，芬芳漫漶，逐渐朗朗普照，几年来在沧海迷航的泊舟终于靠岸，又栖止于谁的心上。
    沉枝意从背后抱的他更紧，更贴合他，恨不得将身上所有的温暖渡给他，无声的安慰更适合现在的状态，她知道少年不需要谁的怜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沉默没有尽头，直到谁愿意打破，女孩将脣瓣凑至他的耳梢，嗓调如山涧潺潺的清澄泉水，直到浅嚐到一味甘甜，「周小肆……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这几个月吃药物控制精神，治疗放松她的神经系统，在知道自己和周于肆以前就认识前，她其实并没有执着的想要记起那段她拼凑不回来的记忆。
    然而就在无形间，老天似是发现自己的玩笑开的够久了，释放她自由，那些被封印在罐子里久远的记忆，就在某天夜里突然袭击，她如梦初醒后大汗涔涔，至今的猜疑几乎能够盼到出口。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周于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震动，骨骼在应声后碎裂，好似有道光线渗入断垣残壁的裂缝，连同血液都在沸腾叫嚣，令他措手不及，「11，我们……」
    背后忽然传来的嚶嚀的啜泣声，让他四肢骨骸止不住的打颤，不禁挺直腰桿。
    这便是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过去，因为他知道女孩子会哭的这样伤心，他怎么捨得？然而，即使他现在再继续欺瞒装傻，她总归有天还是会知道。
    他想要毫无顾忌的拥抱她。
    沉长的寧静在夜里漫延，乾涸已久的溪流直到最后还是选择妥协，忠于自己遏止不住的渴望。
    捲踏而来的晚风徐徐，思念倾巢而出。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梅雨不止的夏天，而是小学五年级的春天。」
    那年离开潮湿暗巷，女孩子牵着他的手来到一棵春花树下，她说，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朋友，也和他小拇指拉勾，约定好了说谎的是小狗。
    春光乍现，满腹疮痍被什么渐渐填补。
    女孩子的泪腺早已不堪负荷的绷断，两道清线下坠，她嚐到泪珠的咸湿的同时仰天长叹，一字一句上下起伏，情绪翻腾的突然，言语含糊却没能掩盖住细弱的哭腔。
    那段岁月、那段时光，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守护着，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笨蛋，周于肆你这个大笨蛋！」她不捨的握拳搥他的脊梁，绵拳轻砸山脊毫无杀伤力，有的是更多不捨。
    少年看似冷酷无情，内心却有着绵亙的柔情与细腻，为了保护自己，他一直以来都用着最坚硬的壳子避免自己受到伤害，他现在可以说的云淡风清，同时却也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轻轻一扯可能就碎了裂了，只是习惯了不说，是和她一样的倔强。
    他也是人啊，一样渴望有人疼，有人爱。
    「你一点也不懦弱，挺身而出保护了妈妈和姊姊的你非常勇敢。」
    她胡乱抹拭脸上的泪水，凝珠乾涸停留在面颊上，双臂缠绕他更紧，「我不会再拋下你一个人了。」
    神啊，请容她这样自私的许下承诺。
    女孩子始终不渝的独白滚入耳膜，盛大的承诺震撼他的五脏六腑，星火燎原点燃，璀璨了生命。
    「11，现在能站稳吗？」
    得到女孩子的回答，他轻轻把人放下，而后旋身面对她，眸光终于所愿相交，女孩子星眸残存未散的雾光，容纳彼此的距离愈发靠近。
    接着少年欺身而下，掌心握着女孩子的脑杓，另一手揽过腰枝，高大娇小的身影交叠，掌心力度加重像是要将女孩子嵌进自己的身体。
    他环抱着少女，涉取她身上独有的芬香，一切不在尽言中，能够相互依偎便是最好的安慰。
    剩下的，最后全揉碎进了齿间。
    「你没有拋弃我，」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散漫在齿腔，再次俯身轻啄，「你一直都是在前方指引我前进的人啊。」
    月色漫漫，唯光顺着星点轨道淌入人间，未从夕光里殞落的暖阳，此刻完好无缺且滚烫的被他揣在怀里，她就在这里，没有不见。
    月光见证下的一吻克制，浅嚐即止。
    女孩抚过他的手背，顺着指骨的起伏连绵，鑽入手心挠了挠，而后换她的嵌入指缝，紧密贴合不分开。
    1吻结束，女孩子额间抵在少年的肩膀上平復气息，埋着脸而谁又悄悄脸红，没有谁的心跳不是如雷灌耳，听着他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过了好半响，软软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周于肆敛眸垂首，温情欲归，双手捧着女孩的脸仔细端详，拇指轻拂那几道交错无色的痕跡，「如果说出来会让你感觉痛苦，那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说。」
    事态若不严重，女孩子又为何会突然失去记忆？
    会让她痛，那么他寧愿一辈子也不要知道。
    夜光雪沾琼缀于女孩眼睫，眼瞳因他的话而瑟缩颤动，鼻头止不住的发酸，更往他怀里鑽了鑽，抱得紧紧。
    周于肆早以将她看的透澈，并不希望她因此自责，「过去我们没能如愿以偿，所以，我选择将执念归于当下。」
    「我没有被困在过去，因为你一直在这。」他握住女孩子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光线被柔情雾化，在月亮之神的旨意下，更显虔诚。
    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缺乏的安全感找到了归属。
    「不用感到任何的愧疚和自责，我有你，便足矣。」

 Chapter06 （2）

    晨间打扫结束，高三全体班级被整队前往操场集合，大家排在队伍里哈气连连，就连往常喜欢抱怨朝会的同学们彼时都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无精打采的学生们聚集在操场中央晒太阳，听着一贯的典礼流程。
    入秋的第一抹初阳丰盈，最后一卷热浪带来蒸蒸躁意，白云被烫的定格不愿移动。
    沉枝意不像其他人被睡意绑架，炯炯有神的目光定格在舞台中央的主角身上，操场纷纷扰扰，少年在台上一身孤高而清净，自带光环，不高调轩昂却惹人关注。
    女孩子往上举手朝他挥了挥手，笑眼盈盈入了眼都是明媚的光景，主任递给他奖状时没有任何喜悦之色，甚至毫无波澜，仔细定睛一看，少年的目光儼然只为一人波动。
    合影几张，领奖的同学下台后，主任勉励几句，叨叨念念鼓励大家考试顺利，朝会也如期结束。
    回教室的路上，沉枝意见宋栩白从不远处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健步如飞伸臂一勾，搭上走在前面的周于肆肩上。
    「哥，小贩部去不？」宋栩白嬉皮笑脸的，又跟其他从旁边经过的别班朋友打了招呼，转过头接着道，「今天我请客啊。」
    周于肆睨他一眼，似是嫌他靠的太近，眉头深锁，「不……」
    岂料，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原本走在两人后头，和闺蜜聊得上头的沉枝意突然加入他们的聊天，「你要去小贩部啊，我跟雪正好也要去！一起啊。」
    「行。」宋栩白应了声，拐着周于肆的脖子切换了方向，朝小贩部的方向前进。
    两位女孩子还在后面聊的风生水起，宋栩白在他耳边嘰哩呱啦一堆，可惜旁边的人似乎心不在他身上。
    「对了，这次运动会我拿到女子组一两百米的冠军，小的能否向沉姑娘讨个奖励？」
    沉枝意被她的妙语连珠给笑麻了，「你就嘴贫。」
    何澄雪勾着沉枝意的臂弯，微上挑的眼睛朝她眨巴几下，「求夸夸？」
    周于肆实时关注后方动静，此刻听闻他脚下一顿，微微侧头，正好目睹女孩子给了另一个人大大的拥抱，接着又往她怀里拱了拱，大声琅琅，毫不吝嗇的夸讚，「我们雪儿最棒！」
    「……」
    少年眸色很深，侧顏清寡，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飞快，「松手。」
    宋栩白一脸懵：「嗯？」
    「别搭我肩。」嗓音沉的能够凝出冰珠。
    宋栩白被他的浑身冷意狠狠震了一下，少年没等他反应，拨开他的手兀自向前走。
    宋栩白还在震惊，见状，他挠了挠头，嘴里细声嘀咕，「这变脸速度堪比京剧演出啊……」
    明明这廝刚才在司令台上就笑的不加掩饰啊。
    沉枝意在后面浑然不知自己男朋友心里的小委屈已经氾滥成灾。
    从小贩部回来以后，沉枝意就见少年颇是心不在焉的刷题，转笔的手就没停下来过，紧拧的眉头也没有半刻松懈。
    沉枝意以为他是因为最近课业压力所以心情鬱闷，桌上的奖状早就被他收了起来。
    男孩子不说话的时候，脸角轮廓是十分的清冷疏离。
    「周小肆，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见他没说话，她继续自顾自地说起，「可乐、常温……嗯，给你小论文获得优选的小奖励。」
    周于肆终于停下写题目的动作，心下失落眉目都是疏淡的，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谢谢。」
    最后一堂课随着鐘声敲响而结束，沉枝意接收到孟诗瑾的吩咐，将英文练习卷整理好交至办公室。
    她完成任务，嘴里还叼着老师给她奖励的一根棒棒糖，待她回到五班教室，便是看见这样一副盛景。
    少年倦懒的倚在窗沿，黑色外套随意搁在肩头，指骨嶙峋的手单拿着一本书，薄薄纱帘捻着秋风滉漾，从外捎进的栖霞揉碎成几寸残馀暉光，沿着他阔海般的肩膀勾画，彷彿是背后长了双翅膀的天使。
    却是只有鲜少人知道，他背地里也有所谓的顽劣根性。
    沉枝意见识过，觉得他可爱的很有反差，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称的高岭之花。
    少年阴鬱心绪却未被夕霞打散泯灭，书页里的文字记录着时光点滴，纸张泛皱因年代而泛黄，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小时的男孩女孩，然而，再翻阅一面，则是后来的他们。
    岁月静好，沉枝意站在门口驻足许久，竟然有些不忍心去破坏眼前的美好。
    「周小肆。」
    但是这美好，好像属于她誒。
    现下教室里外都没人，篮球场上吆喝声不断，圆球砸地摩擦有声，却不影响高三五班教室里的片刻温存，打翻的日落橙黄漫天漫地在各个角落留下痕跡。
    身子被人猝不及防的抱住，发丝无意擦过下巴，有些痒，但他没有闪避，面对突如其来的小福利反而让他感到庆幸，惊讶之馀，他从善如流将她拥入怀中。
    女孩子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目不转睛的瞧着他手中敞开的笔记本，里面没有什么秘密，就是几张照片，几行文字记录生活点滴。
    沉枝意一看便知里面有他深藏已久的心思。
    一切的爱，仔细一看便有跡可循。
    「周小肆，我问你哦。」
    「嗯，你问。」他绕着她的发丝缠在指尖把玩，也是玩的不亦乐乎。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换了姿势，以正面的姿态趴在他胸前，仰着头，沾在睫上的煦煦碎光因为眼睛煽动而扑簌坠落。
    她以为他们的第一次初相遇，却是他与她的久别重逢。
    一年又一年的思念磅礴而浩瀚，顺着轨跡追寻，最后爱偏向了自己。
    少年没有放弃缠弄她的细软，捻在指尖拨弄，「一开始只是惦记，但也因为你是沉枝意，所以我喜欢你。」
    感受怀里的女孩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他垂眸，眼眸深处的流光浮动，蕴藏柔情，抱着她如同她是他失而復得的宝藏，能够再一次重逢、能够拥抱她，都是他这辈子的幸运。
    「如果要说我在这世上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就是没能早点找到你。」
    如果再早一点来找她，他的女孩或许就不会经歷那些遭遇。
    「周于肆，遇见你真好，」沉枝意感叹，「其实……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但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是你吧。」
    「我喜欢你，好像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他总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爱和喜欢的反馈。
    女孩子毫不避讳的向他诉说情意，于下只有源源不绝的暖意，沿着他的身体脉络绵亙灼烧，不疑的情感直抵他的心脏脉搏。
    他觉得沉枝意就是上天送给自己最至高无上的礼物。
    「我也是。」
    肌肤温热的相贴，随着下一个鐘声响彻校园，催赶着他们该回家了。
    沉枝意听他前面说起的几番情话，心脉不可免的泛起潮汐，朝朝直达内核。
    「我们一起回家吧。」
    少年牵过她递出来的手，自然的嵌入指缝。
    「嗯。」
    回家的路上，沉枝意收到哥哥的消息，说是今天晚上要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餐。
    沉枝意和哥哥沉淮从小的时候开始关係不差，有吵闹也有家人的温馨，成长的过程中掺杂许许多多的欢乐，相处模式跟一般兄妹一样，该斗嘴斗嘴，需要彼此帮忙的时候又会像朋友一样鼎力相助。
    沉枝意和周于肆交往这件事情，她并没有瞒着妈妈和哥哥，甚至很快就自我坦白了，反正事情只要她很想说，怎么憋也是憋不住，倒不如直接坦承，免了找理由撒谎。
    最近天气刚入秋，气温的好坏是身体不稳定的因素，最后一行人决定烧个火锅来吃，暖和身子。
    离开学校，两个人先是去了一趟超市，买齐了待会煮火锅需要用到的食材，从超市出来是满载而归，就连饭后甜品都准备好了。
    傍晚的日落大道拉长了他们的影子，1丝一毫皆揩着秋意的浪漫。
    在忙碌学校课业和琐碎繁忙中，一起买东西、煮晚餐是一种生活享受，不得不承认，日常就是如此的简简单单，它滋润了生活，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幸福。

 Chapter06 （3）

    回到住处，沉枝意动作嫻熟的从鞋柜拿出属于自己的一双拖鞋。
    原本独居的男孩子家，不知何时增添了一抹女孩子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跡，一切都很温馨自然。
    今天晚餐吃寿喜锅，前置作业由两个人一手包办。
    沉枝意站在洗手槽前，挽起头发随意用夹子固定，捲起衣袖，露出半截手臂，那条状伤痕若隐若现，周于肆眸色暗了暗，脣线抿的笔直。
    「11，待会不是有你喜欢看的综艺节目？」周于肆说，「这里交给我吧。」
    「那怎么可以？我又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我也是会煮饭的喔。」
    周于肆怎么会不知晓这件事。
    女孩子早在几年前开始，因为妈妈哥哥工作学业忙碌的关係，她某几时日不是自己一个人出门外食，就是在家自己做饭吃，她会做饭这件事他不是不清楚，他只是心疼。
    少年无声表露的情绪过于直白，沉枝意想察觉不到都难，她擦乾了手，轻拧了把他的侧颊，巧妙转移焦点，「周小肆，下次让你正式去见我爸爸好不好？」
    「我好想跟他介绍我遇到了一个多么好的人，完全值得让他放心的男孩子。」
    周于肆从善接过女孩子传递的食材，他技术利索的放在沾板上用刀刃处理。
    短暂的默然过去，他浅浅回应，「好。」
    女孩子将调好的汤头入锅，舀了点汤进小碟子，侧首瞅了眼男孩，招手让他停下切菜动作，周于肆配合的弯下身，而沉枝意举止行云流水，立刻将碟子凑至他嘴边。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可以。」
    沉枝意一听，即刻露出微微骄傲的表情，心情都被取悦了，「你女朋友很厉害，放在外还是挺抢手的，你可要好好珍惜了喔。」
    无法否认，如此优秀的女孩子在外确实炙手可热。
    但，他们也只有覬覦的分了。
    少年不知何时绕至沉枝意的背后，阴影团团笼罩在她头顶上空，双手撑扶在流理台桌面，高大而强势的压迫感紧追而来。
    「周小肆，能不能帮我拿柜子上面的电磁炉……」她感觉有热气绕着她的后颈温吐，她没忍住的缩了缩肩膀躲避。
    身后不可忽视的存在让沉枝意停下手边的工作，不由得转身，谁知一下便撞进人的肉身，她吃疼的摸了摸鼻，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是无路可走，臀部抵在流理台的边沿，「你做什么……」
    下一秒，少年倾压身板，几乎与她鼻尖碰鼻尖，他语气薄淡，却是披露腹心，「只有获得一个抱抱作为奖励好像不太够。」
    少年极少会袒露自己的心意，总是自己在心里憋的一股劲儿，由此可知他这次是真的耐不住了。
    沉枝意见他极其委屈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一时半会没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极度引人遐想，忘却了害羞，她仰头，俏皮地歪斜着头，在他胸膛上用食指打转画圈，「喔？所以现在想要我给点补偿……」
    她眨眨眼，很无辜，「是吗？」
    远方夕霞温情脉脉依傍山脊，季秋暮色描摹整座城市脉络，暮烟繾从窗櫺浸入，一层暖绒绒铺盖厨房，醺醉的是鼻息相交的热度，刚刚立秋的风稍有凉意，徐徐清风鑽缝沁了谁的心脾。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女孩子的圈套，整天下来的循循善诱，将他的一切看的无比通透。
    少年耳根都是烫的，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在心尖悄悄翻腾，緋色的红润找上了门，乌黑俐落的短发根本无法抵挡。
    他忆起早晨时何澄雪曾经说过的话，就像是通关密语一样。
    「求夸……」这下反倒是他害臊起来，眼神飘忽游移。
    沉枝意一整天就在等他亲口承认，现在水到渠成，她心情好的不得了，眼看就差一步，她故意继续挑逗他，上挑的单音节钓鉤了人心却不自知，「嗯？」
    「……夸。」
    他认输，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语落，女孩子露出了得逞的笑意，说时迟那时快，她踮起了脚尖，在他脣角迅速印上一枚亲吻。
    少年漆黑的瞳膜骤然一紧，突如其来的吻让他不思议，紧盯已久的猎物忽然主动靠近，猎食的机会就这样赤裸的摆在眼前。
    理智线一绷。
    他一手反握住女孩纤细的后颈，顺势让她再一次仰头，而他低头精准攫住那樱色般的脣。
    脣瓣温馨轻贴，点水一般的触碰，女孩独有的清甜是他的繾繾念想，桃子味的绵甜漫溢脣齿，上下嘴脣被吻的润湿，樱桃色的润泽令人再次垂涎。
    「你得寸进尺……」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吻，可是左胸的心率仍旧不可控制的失去秩序，任凭它到处乱撞，撞的胸腔在震盪，血液都在炽热的欢呼嚣吼。
    殊不知，女孩含带雾气的娇嗓有的是激起男孩想欺负她的慾望。
    少年未答，对于女孩的指控他照单全收，只是遵循自己的本能渴求，他再次弯身，虔诚奉上自己方才和她交织而湿软的薄脣，再一次落下一个吻，时间比一开始长了些，最后不捨粘腻分开。
    「给你的补偿。」
    沉枝意对他的回答感到又气又好笑，但她其实并不讨厌这样的过分亲暱，男朋友给予她足够的温柔体贴还有安全感，无比的幸福蔓至全身上下。
    明明已经足够亲热，她还是產生依依不捨的眷恋。
    可惜她是不会让某人得逞的，心里的小确幸被她藏的好好的，没有手下留情的拧着他的面颊，清俊的容顏被往两侧拉扒。
    「赖皮鬼。」
    女孩松手后，周于肆用鼻尖浅碰她的，温热气息縈绕脣边，他沉稳的笑了，令人魂牵梦縈的低磁嗓音入了耳梢，「还有更赖皮的，试试吗？」
    「唔……」
    一吻再次封缄。
    如同在品嚐一道甜品佳餚，脣舌细緻入微的探索予求，慢慢廝磨不急着深入，浅浅含吮她的下脣描绘，满腔繾綣但不够，他试探性的探出舌尖，描摹形状，最后轻抵界线，试图邀请。
    沉枝意早就被吻的浑身酥软，张嘴就是迎合，他顺利撬开贝齿，舌尖鑽入口中，当女孩逢迎到不属于自己的软舌后，只是顶撞一下，她便往后退缩，却很快被人勾了回去。
    少年的手从边沿抬起，顺着线条优美的蝶谷向下，大手扶着女孩盈盈纤腰，视觉上颇有衝击性，他轻盈地扫过莹莹皓齿，软舌相勾纠缠不清，是谁在牵引着谁的魂魄一时之间竟是无法辨别。
    沉枝意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借助力量让她成功仰着头迎接少年的城池进攻。
    一进一退，攻与守默契配合，谁也不是被侵略的那一方，而是互相索取，女孩子的主动虽然生涩，少年仍感愉悦欢欣，甘愿沉溺。
    湿潮腻水在空间里格外清晰，少女心下涩然，紧闭的双眼颤了颤，心脏紊乱如麻，搁在他肩上的手抓的更紧了些，衣服布料起的褶皱，如同心电图的大起大落。
    直到那种缺乏氧气的潮红逐渐浮上少女的容面，少年才万般不捨的退出温软之地，给予她吸取氧分的空间。
    女孩万般靦腆的羞容，如玫瑰花瓣滴血般的滴落在皎白的无暇，艷红震落盛开，水光在她的眼角如雾晕开，周于肆扣着她的下顎，往上抬了抬。
    沉枝意以为他又要吻上来，连忙抬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细细嚶嚀，「不要了……」
    她感觉自己的嘴脣快要被亲肿了。
    这、这万万不可啊。
    不然待会她还怎么面对哥哥姊姊？
    周于肆忽地闭上眼睛垂头，一併沉着低哑的嗓轻笑，眼尾残存着红，以示主人对温柔繾綣的意犹未尽，「什么不要了，嗯？」
    沉枝意后知后觉的意会出他话里的促狭，热气在全脸蒸腾，好似往上冒着裊裊炊烟。
    她立刻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毫无杀伤力。
    他连忙哄人，又觉可爱，索性将人按在怀里，颧骨却渐渐拔升，眼底凝聚了几分笑意，「好好好，不逗你了。」
    「别生气。」接着一枚轻吻落在她眼睛湿漉漉的一角。
    \
    周小肆吻技超好。
    还敢耍赖（狗头）

 Chapter06 （4）

    学测正式进入倒数计时，备考来到最后衝刺的阶段。
    晚自习时的课桌椅上是课本、讲义习题堆砌而起的小山丘，教室纵横走道也全是书本拔高堆叠，其中还挟带几张卷纸，不知是哪一章回来不及收纳好的考卷。
    讲义习题一本接着一本替换，红笔、萤光笔的交错复杂，记录着谁努力过的痕跡。
    每每刷完一本题目，沉枝意都会觉得自己体力消耗殆尽，恨不得将这段漫长岁月快转而过，然而这样的负面情绪存在不久，在身心灵魂双双俱疲下，一直支撑她的是自己的梦想，和周于肆也约定好了要一起实现，没有什么比这还让人更振奋的了。
    晚自习下课鐘声一敲，沉枝意刚好整理完一部分的知识重点。
    那些被禁錮在学校的时光，就算只是去躺洗手间都是一种赦免，解决完燃眉之急，沉枝意同一群姊妹淘上了学校顶层，高海拔盛產新鲜空气，似乎也让积在胸腔底部的闷气得以循环，缓解烦闷。
    黑夜压顶，星宿明明灭灭，远方山峦起伏跌宕，掩藏于山缝间的霓虹城市犹是繁华名利的蜃景，淬尽一切纸醉金迷。
    何澄雪扒拉着桿子，向后仰躺，侧眸看往旁边正在观赏星星的女孩子，这孩子眼窝下方的黑眼圈是愈发的浓重，她知道沉枝意是真的卯足了劲，但这模样着实惹人心疼，就怕她的身体因为读书读垮了。
    她自己这几个月都在准备出国读书的手续，虽然也是耗费心神，但也明白这其中的性质截然不同。
    「11，读书也该有点限度，学姊不也跟你说不要太逼自己吗？你已经足够棒了。」何澄雪转而把手搭在沉枝意因为保持低头姿势而僵硬发酸的肩颈上摁揉，语重心长地道，「而且你看你男朋友，一往的沉着冷静，彷彿读书不是他的义务，只是他的一种兴趣。」
    沉枝意闻言一笑，肩颈的酸疼被揉开，她闭着眼睛从善如流地享受服务，「这还是我第一次听有人说读书要克制。」随后脑中浮现的是自家男友平时写题的一派从容，无声的是充满着自信，又不禁失笑。
    「那我更要向他看齐。」
    明明没有任何甜言蜜语掺杂，何澄雪却是狠狠起了鸡皮疙瘩，又被迫吃了满嘴狗粮，赶紧打住她，「好了好了，再听你秀恩爱下去，我晚餐都得吐出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享受结束，沉枝意趴在栏桿上，回首俏皮一笑。
    何澄雪咂她一嘴：「才没有。」
    回到教室，夜里凉，周于肆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穿好，天凉了感冒有你受的。」
    她长吁了一口气，带着星光熠熠的一双眸子看着他，勾住他小指晃晃，撒娇道：「好累喔。」
    「累了先睡会儿，下课叫你。」周于肆掌心覆在她头上，往下顺滑的抚摸，「别紧张，我会陪你。」
    他的女朋友那么努力，在他眼里无疑是最闪闪发光的存在，见她因为这么拼命而操劳疲惫，满溢的还是心疼。
    沉枝意看懂他眼底的情绪，自知自己还有些不足，但她也不是做不到，「要你陪，但是不用一直再原地等我，我很快会追上你的。」
    「嗯。」他转移目标，将拇指腹搁在她的羊脂玉般的脸侧肌肤，似在揉捏一颗白丸团子，「你一定可以的。」
    接着，他以素来寡淡的一张脸，字里行间满怀庄重提道：「但是，书要读，约会也是要的。」
    少年鲜少对她提出要求。
    沉枝意噗哧笑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惊喜腾过心波，雀跃一跃而上，嘴角绷着笑意，肌肉忍耐的都在颤抖，「喔。」
    她揪住他作乱的手，浅浅压在他的书本上，再将一隻笔塞入指骨蜷起的狭缝，「好了，认真读书。」
    语毕，她又故意道：「嗯，不过你说约会的事……再说吧。」
    闻言，周于肆侧颈绷得直，眉目垂敛，不动声色抹除眼底愕然的情绪，「知道了。」话是这样说，手的动作却出卖了他，笔戳了又戳书本纸张，直到上面都戳出了好几洼小洞。
    沉枝意在旁边憋笑，忍到人都快笑没了。
    她男朋友怎么就那么不禁逗呢。
    学习时光日復一日，每日与书本共事，生活可谓朴实无华，升学路上的忙碌是必然，这条路也不单只有她一个人在矻矻地爬行，身为考生，谁不是过着孜孜不倦的生活？
    沉枝意以前就听学长姐说过，市一模的成绩鑑别度会比其他次模拟考的成绩还要来的准确，因为第一次通常考的比较简单，而模拟考的难度只会愈来愈难，甚至比学测困难都是有可能的，老师也同他们说，无论之后成绩怎么一次次下跌，都不要因此气馁。
    全市二模很快来临，题干挑起思考慾望，知识尽情挥洒于纸墨，考试几天很快便过了。
    考完后的假日，沉枝意和周于肆出了趟门，履行了约会的承诺。
    这天青阳市的天气闷热而潮意滚滚，地面晒的发烫，似雾非雾的气流低低浮在空中。
    穿越人声鼎沸的地铁站，出来的顶日异常严峻，外边是一整条路的补习街，人潮交错复杂，更显闷热。
    沉枝意原本搁在侧边的手被人牵握着，只得用另一手往脸上搧风，「好热好渴啊，我们先去买杯饮料唄。」
    热气猖獗，女孩子难免在意自己的手心湿滑，狼狈的模样不愿被爱人瞧见，稍稍故作嫌热的姿态婉拒牵手，于此，她即将抽开的手却没能得逞，被人牢牢把握。
    「怎么了？」
    「热。」
    「我不嫌弃。」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真的？那我不跟你客气了喔。」她也认栽了，重新回握他的，心情都是澎湃的，「反正迟早都是要上一个户口本的人。」
    真心言情脱口而出，女孩子心下不对，当她真正撞进男孩子肃然却意味深长的眸中时，才从恍然中回神，规避开来他的目光。
    她低着头轻咳几声，「如果你愿意的话。」
    「11。」男孩子嘴角梨涡笑意无尽地蔓延，泛起波浪，琉璃晶莹翻滚，光彩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心中炽烫是情不自禁，爱意难掩于人流之间。
    「嗯？」沉枝意陷进那湖波之中，她难以挣逃，被拿捏得死。
    「我愿意。」
    许你的未来有我，你替我实现了。
    还是你，在我躅躅于满遍荒芜时，有了落脚的归处。
    「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得到满意的答覆，女孩子巧目盼兮，单手以少年的肩作为支撑点，踮起脚尖，不顾现在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飞速地在他脣边啄了一口。
    「说好了，不许反悔啊。」
    刚被人亲的少年未置一词，反而微微瞇了眼，沉枝意从那丝狭窄里头读出了危险，而且覆水难收。
    她暗暗拍了拍脑袋，惨了，就不应该在大街上亲他。
    沉枝意抬脚就想往对面的马路走，如果现在不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她还想要一张完整的嘴脣啊。
    周于肆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他措手不及的把人揽入怀中，低声的嗓音盘旋在她的发顶上，令沉枝意心痒又麻。
    「上次是谁气我在外面亲你，嗯？」
    「这次是我主动的，不算……」
    「可是我生气了。」
    「……」
    那你也要看起来是在生气啊！

 Chapter06 （完）

    接下来的日子一天天地翻篇而过。
    大考前一天晚上，沉枝意紧张的要命，甚至还想通宵熬夜、挑灯夜战。当然，她最后是被周于肆强制抓去睡觉。原先平平无奇的夜晚因为「重要的人生」考试又变得不是那么平静。
    考试当天，沉枝意的焦虑感大幅降低，因为所有爱她的人……都在替她加油打气啊。
    最后一科考完，沉枝意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奔出走廊，放肆的大声呼喊。她穿越挤满长廊的人潮，重见明媚阳光，她站在屋檐下，一眼望见早已在校门口等侯自己的男孩子。
    她即刻扬起微笑，毫不犹豫的飞奔向他。
    两年半的努力准备，就在为期两天的战战兢兢中过去了。
    大考过后的报復性玩乐在成绩正式出炉前不足为奇，解放后的他们一边努力执行考前罗列的必做清单，一边踏实地充实自我，终于不再被制式化的书本绑架。
    放松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学测成绩公佈后繁星放榜的结果也紧接而来。
    周于肆不负眾望地拿了满级分，而繁星的结果更是亮眼，基本确定可以进入青阳大学法律系就读。
    沉枝意的学习成果充分的展现在这一次的大考上，本想着根据繁星成绩升学，但结果却不如她所预想。
    说不清楚的失落感在她的心里慢慢扩散开来，导致他一整天下来有些闷闷不乐。
    果然还是她努力的不够多吗？
    如果一开始再认真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她开始不断地怀疑自己。
    女孩子心事重重的模样根本瞒不过周于肆的眼睛，而他自然知道她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一一。」
    「嗯？」沉枝意看着眼前的蛋糕，眼睛顿时发光，「这不是我前几天说很想吃的那家巧克力蛋糕嘛……」
    几日前，女孩子在社群动态说想吃生巧克力蛋糕，于是他默默记了下来。
    「你说过吃了甜食就不会不开心了。」周于肆细心的替她切好蛋糕，递到女孩子面前。
    女孩垂眸盯着蛋糕，怒了努嘴，「我又没有不开心。」
    周于肆没说话，顾着那块蛋糕。顷刻，巧克力蛋糕被他挖了一口，递送到女孩子嘴前。
    女孩子心情显而易见的不佳，但还是诚实地将嘴巴张开。不久，她立即成为巧克力的俘虏，入口即化的巧克力就像她柔软的心一样被融化。
    看着少女逐渐转好的心情，他才开口。
    「11，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你去努力做了却不一定能够成功。」他接着说，「但若是不努力，那也一定不会成功。」
    最后，他坚定的对她说：「你很努力了，最后也一定会成功。」
    沉枝意品嚐蛋糕的动作一顿，没料想到男孩子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她内心所有不安。
    他强而有力的接住敏感、脆弱，即将自我堕落的她，一如同过去接住破碎的他一样。
    只是这一次，换他接住摇摇欲坠的她了。
    于是在男朋友不断的陪伴及鼓励下，沉枝意总算是重新拾起了自信和勇气。一路坚持到了六阶段结果出炉，好在结果总算不再辜负她所有的努力。
    考上艺阳大学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却没想到另外一间顶尖大学也向她拋出了橄欖枝，让她纠结，心痒难耐。
    沉枝意考虑申请青阳大学的电影学系，不为别的，只因为周于肆在那里。
    沉枝意这次不再隐瞒，直白了当的告诉周于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徵求男朋友的意见。毕竟未来两人若是谈了远距离恋爱，势必需要克服更多问题。
    听完她的纠结考虑后，他朝女孩张开双臂，「来。」
    沉枝意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人抱在怀中。
    而有时候，拥抱的确比亲吻来的更让人心动。她的心脏不管多久，也依旧会因为他而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周于肆将人抱在怀中，手掌轻拍女孩的后脑，这么告诉她：「问题可以克服，实现梦想只在一念之间。」
    沉枝意听着发顶上传来的声音，不禁红了眼眶，之前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好像因为一句话迎刃而解了，「所以，你不必为了我而迁就自己。」他语气一顿，「去实现梦想吧，我们都是。」
    沉枝意忽然有一种被人唤醒的感觉，她想，两个人相互交往，在一起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那大概是，他们不必为了迁就对方而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拼命想走的路。
    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沉枝意彻底的醒悟，想起了他们不久前许诺下的约定。
    一起成为理想中的模样，才是他们彼此眼中最闪闪发亮的存在。
    「那样才是我认识的沉枝意。」
    女孩子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周于肆弯脣，安抚道：「而且，我觉得搭车一小时的距离也不算远。」
    此话一出，一人仰头，一人低头。
    他们看着彼此，女孩子则率先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往他怀里拱，「周小肆，有你真好。」
    她要铭记在心的。
    未来不论有多少阻碍，他们都会努力克服，一起跨越难关。他们会相互扶持、持续成长。
    直到最后，一起携手共赴美好的未来。
    时节迎来了初夏，芳草繁茂，待凤凰花开之时，迎来了毕业典礼。
    笑谈时光漫漫，风雨灿烂辉煌。
    礼堂的红色布幕，熟悉的典礼奏乐，幕帘悄然降落。毕业生代表致词宣告着三年生涯的句点，然而，他们的故事却还没有结束。
    青春向来有始有终，他们庆幸相遇，也是无憾别离。
    此刻只是短暂的分离，只要继续朝循光迈进，来日方长，终会再一次在顶峰相见。
    「祝福全体毕业生，毕业快乐。」
    毕业典礼结束，几个人也连忙乘车赶场前往机场。
    机场入境大厅人流不息，周遭道别、拥抱，放声哭泣的别离，彷彿成为了一种催泪的药剂，惹得女孩们几乎红了眼眶。
    「下一次我们五个人完整合体，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呢。」
    「贺川阳，你就一定要现在提起那么伤心的事情吗......」姜梨拧他手臂，哭腔带着浓浓不捨。
    何澄雪拍了拍姜梨的背，连忙安抚道：「我是出国读书，但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沉枝意听出何澄雪话语里的哽咽，自己很难过也不捨，还是要装兇，开玩笑地警告她，「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有难事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扛。」
    「你需要我们，我们都在。」
    何澄雪一把她抱得紧紧，擤了擤鼻，「知道了……你和阿肆也要一直好好的。啊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订机票立刻杀回来！」
    接着她带着眼泪，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方的周于肆。
    周于肆：「……」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对话的他，一脸自己是冤枉的。
    沉枝意飞速地眨了眨眼，随后又和何澄雪对视，下一秒，两人破涕为笑。
    远边的太阳热烈奔放，普照大地。或许所有人每天都能看见太阳和月亮，却不是每个人永远都能在一起欣赏日昇月落。
    来到了人生选择的路口，总会来到分开的季节。
    但总会再见的，一定。
    面试结果出炉的当天，天空连绵云霞，万物犹如刚刚甦醒。
    春末的樱花繁盛，枝节盘错堆花，花光微醉飞扑满枝絮瓣，粉色清白，朵朵棉絮纷飞，点缀在树下的杏白色砖瓦，替春天胜景又添一丝曼妙。
    少男少女相互依靠，沉枝意坐在长椅上仰首观望，花儿落片纷飞，恰似新星诞生，降落于她的手心。
    花瓣飘落的那一刻，她捧着花儿旋过身，眼神灼灼的看着少年，而少年温煦的声嗓也猝不及防地随着吹拂而来的微风一併捎进她的耳里。
    「沉枝意，我喜欢你。」
    他伸手将女孩子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勾至耳后，沉磁的低笑震的她心脏紊乱如麻。
    面对少年突如的告白，沉枝意轻笑了声，随即抬手捧住了他的脸，稍微低仰起头，直接在他的脣上印上一吻。
    沉枝意知道「爱」这个词他从来不会随口当作承诺。
    但同时，她也明白，他是把爱化作为了行动，去爱他已经认准一辈子的人。
    因为……她也是啊。
    「周于肆。」
    纵使我们人生的起始并不完美，可你仍然是我的生命里，跳出所有预期的美好。
    「我也喜欢你。」
    眼前一片光明盛景，如此昭告世界的美好。
    而我想和你一起奔赴下一场青春，那是只属于我们的繁华盛大——
    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正文完。
    \
    我们意生一肆cp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啦～～
    很高兴第一次那么完整的写完一本书，
    不完美，但我很快乐，同时收穫了很多?(?????????)?
    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