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引了疯批霸总的魂后失魂啦》 第1章 《胆小鬼引了疯批霸总的魂后失魂啦》作者:遂隐【完结】 文案: 引万鬼,走百路,铃铛摇动的那一刻,是我在说爱你 懒散引魂人受x求生欲超强阴鸷霸总攻 扶竹在引魂的工作上混得风生水起,可滑铁卢虽迟但到,一天接到重要任务前往人类世界引一个男人的魂,跟了男人三天,男人越活越精神,而且男人还心大的说想养他。 扶竹没被人养过,他同意了,附身在泥塑中乖乖地躺在男人手心,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可养着养着,男人发现了不对劲,这小恶鬼怎么越养越小,一通调查下,哦,小恶鬼掉泥巴。 于是男人连哄带骗地说:“小家伙,你亲我一口,我给你造个陶瓷身体好不好?” 扶竹欣然答应,还往男人嘴边吧唧了一口。 可陶瓷身体是短暂的,一天扶竹下床时一不注意,啪嗒一声摔碎了。 没了身体的扶竹很委屈,但这却中了男人的意,他连哄带骗地说:“小家伙,我给你造个身体,你给我养一辈子好不好?” 扶竹又一次欣然答应,主动亲了男人一口。 男人靠在扶竹肩上邪魅一笑:论老婆是怎样诱拐的 标签:奇怪的先生们 甜文 爽文 玄幻 豪门 灵异 第1章 妈妈,今晚要死人了 “这……次任务非常艰巨,你必须……得……完成!” 耳麦中的声音滋滋作响,断断续续,少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月亮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手上的铃铛泠泠作响。 周边一个孩童紧牵着母亲的手路过,他压低着头,小声地嘀咕:“妈妈,今晚要死人了。” “嘘,不许说这种话!”年轻的母亲以为是孩子的胡言乱语,斥责了一番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灯塔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扫过,猝不及防地照亮这幽暗逼仄的小巷。 调皮的男孩回过头,此时光线正好照到远去的少年身上,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瞳孔忽然放大,巨大的恐惧让他呼吸急促,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少年的背影只剩下一道模糊的白点,以白点为中心的地上,出现了许多恐怖狰狞的影子。 忽然,墙壁上的广告单凸起,出现一张张大小不一的脸,它们有哭泣、有大笑、有痛苦,奇形怪状、骇人至极。 尖锐的笑声似有似无,隐隐的铃铛声似在耳旁又似千里之外,月亮被血雾般的红色笼罩。 伪然,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男孩机械地回过头,目光呆滞地喃喃:“妈妈,今晚真的要死人了。” …… 半小时后,一家酒店忽然火光冲天,死伤无数。 一名身穿简易白衬衫的少年从中走出,他神色恹恹,举止间尽是慵懒,手中的铃铛摇晃,发出嘹嘹呖呖的铃声,而身后,是不断聚集的黑烟。 周围消防车地鸣笛轰鸣,少年隐入黑暗,如一只矫健的黑猫,朝看不清的深渊走去。 他现在要去找他的任务目标了。 随着黑暗而行,少年在一间废弃的仓库前停下,仓库的门紧闭,殷红的血液汩汩地从门缝中流出。 扶竹抬起脚,他今天穿的是白鞋,如果脏了会很难洗的。 轻轻将仓库门打开一条缝,眯眼看去,杂乱无章的仓库中央突兀的放着一把椅子,上面正坐着一个面容阴沉的男人。 男人两条腿交叠,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犀利的眼睛眯起,薄唇微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匍匐在地,他浑身是伤,脚边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2章 他什么时候才能死呢 “帝、帝总……”中年男人抖如筛糠,在他的周边站着几个壮汉,手持棒球棒,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为什么要出卖我?”椅子上的男人往前倾,逼视着中年男人,墨黑色的眼瞳泛着赤红,声音浑厚阴沉。 “我……我没有。”中年男人目光闪烁,裤子湿了一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的腥骚。 “不说?”帝髯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捂住口鼻,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继续打,打到他说出幕后主使为止,如若宁死不说,那就给我剁成肉泥喂狗!” 话音刚落,惨绝人寰的惨叫以及棍棒声同时响起。 扶竹微微摇动铃铛,门突然地松动,他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现在他是魂魄,谁也看不见他。 “怎么回事!” 一个壮汉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诧地看着无端打开的大门。 大门大大地敞开,漆黑的门口空无一人。 “你没锁?”帝髯目光危险地扫过去。 “锁、锁了……”壮汉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说。 帝髯半信半疑地看着壮汉,他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仓库中的每一个人,声音阴沉道:“今后要是谁敢背叛我,就是今天这个下场!” 他剜了中年男人一眼,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纯黑的高档皮鞋踩在血液中,一时血液四溅,扶竹望着自己被殃及鱼池的白鞋,幽怨写在脸上。 帝髯打开车门进入车内,手握住方向盘,疲惫地闭上眼。 扶竹自然地一同钻进车里,理直气壮地坐在副驾驶上,他转头奇怪地看着帝髯,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的铃铛。 第2章 帝髯休息了足足十几秒才睁开眼,他驱动车子,朝市中心开去。 帝髯开车,扶竹便乖乖地扒着窗户发呆。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等帝髯死,然后将他的魂领回去。 可转眼看去,对方神情淡泊,操控方向盘的手沉稳且有力,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颓靡。 扶竹惆怅地叹息,看来引魂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引魂人,顾名思义,为亡魂指引前往地府的路。 而扶竹,便是天地间唯一的引魂人。 他曾经也好奇地问过阎王,问他为何世间只有他一人引魂,当时阎王爷的回答他快记不清了,但大概意思是他前世作恶多端,引魂是在赎罪。 几分钟后,帝髯的车停在一家酒吧前。 酒吧内灯红酒绿、沸反盈天,帝髯打开车门,利落地脱下外套进入酒吧。 扶竹紧随其后,帝髯的步子大他赶不上,于是一鼓作气小跑进酒吧,耀武扬威的站在中间,活脱脱的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帝髯面无表情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并没有急着要酒,而是坐在沙发上疲累地闭上眼。 听闻帝髯来,酒吧老板忙不迭独出来亲自迎接,他大腹便便的身材跑起来有些滑稽。笑容殷勤地让服务员端上最昂贵的酒,笑逐颜开问:“帝总怎么有兴趣来喝酒了,要不要我为您叫几个助兴的?” 帝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轻叹了声气,颔首说:“都行。” 老板明白帝髯是同意,喜上眉梢地离开,不多一会儿,领着十几个长相出众的少男少女过来,搓着手说:“您看看有没有您满意的。” 帝髯大概地扫了一眼,指着一个长相清纯的青年说:“就他吧。” 第3章 原来他死不了 “好好好。”老板笑得大金牙不断往外露,他点头应下,在看向青年时顿时又换了一副态度,“愣着干嘛,还不去伺候帝总!” “啊……是!”青年欣喜地点头,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朝帝髯走去。 而另一边,扶竹拿着从隔壁桌顺来的高度白酒悄悄往帝髯酒杯里倒,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发现。 “别倒了。” 耳边传来冷冷的低斥,扶竹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帝髯冰冷的视线。 嗯?他现在是鬼,帝髯不应该看见才对。 于是满怀疑惑地扶竹走近帝髯,在他面前晃悠,张牙舞爪地做了几个鬼脸。 “啧!”帝髯略带烦躁地别开脸,他看向旁边雀跃的青年,伸手招青年过来。 “总裁……”青年含羞带怯地坐进帝髯怀里,端起酒杯往对方唇边送。 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帝髯眉头紧锁,余光瞥到不知何时又满上的酒杯,心情一阵烦躁,猛地推开青年,朝老板命令道:“把人带下去!” “啊……”老板愣在原地,他不明白是哪里惹怒了帝髯,试探地问道,“是您不满意他们吗?” 帝髯满脸不耐烦,他将酒杯扔出去,看着被砸得头破血流的老板重复说:“我让你带他们走!” “是……”老板这回不敢犹豫,急忙带着人离开。 帝髯虽然没有牵扯他人,但仍有不少人被吓得落荒而逃。 酒吧内的客人瞬间少了大半,留下的都是与帝髯相识的。但尽管相识,也没有人敢在发威的老虎前跳舞,一个个头低得极低,小口抿着酒。 人少了,扶竹“灌酒”的行动更加畅通无阻,他不停地往帝髯酒杯中加酒,想着不猝死酒精中毒也好。 扶竹加多少帝髯就喝多少,他像是没有意识到酒始终没有变少一般,不停地仰头往嘴里灌。 最后还是老板怕出事,硬着头皮把喝得伶仃大醉的帝髯送出去。 但他自然不能把帝髯独留在门口拍拍屁股走人,除非他活够了。 老板拨通帝髯手下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说明。 旁边的扶竹被老板的行为气得脸红,如果不是不被允许,他想把老板的魂一起收走。 帝髯多活一天,就代表他得多留一天。 偏偏这时耳麦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听着熟悉的电流声,扶竹先发制人问:“你怎么安排的?” “嗯?什么?” 扶竹叉腰气呼呼地说:“帝髯现在还没死!” “是么,可能他运气好,你继续守着,有情况立刻汇报我。” “那——”扶竹还想说什么,耳麦已经没了声音,他低垂下头,对着地面喟然长叹。 恰逢这时接帝髯的人到了,一直蹲在地上守着帝髯的老板眼睛一亮,颤抖着酸楚的腿起身。 来的是帝髯的下属,他下车后握了握老板的手,感谢道:“真是麻烦老板了,这些钱您收着。” “不、不……”老板说得期期艾艾,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已经松开了手,而他的怀中也被塞了一大沓钱。 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把帝髯抬上车,扶竹不情不愿地一同跟上。 带头的手下是个脸上带疤的男人,他看着帝髯不住叹气:“老大怎么这么惨。” 扶竹闻言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可不是,”另一个人接话说,“好不容易接手了帝氏集团,结果呢,查出来癌症!” “嘶,我听说这癌症可不一般,咳咳……你们可不许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啊。”一个黄毛左顾右盼,压低声音说,“我听别人说,老大之所以会年纪轻轻得癌症,是因为被人诅咒吸取了寿命!” 第3章 他话刚说完,开始叹气的男人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压低声音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胡编乱造?不要命了!” “不是我胡编乱造,是真的!”黄毛为了证明自己话中的真实性,手舞足蹈地列出证据,“要是老大没有被吸取寿命,老爷为什么要请道长给我们老大,听说……” “行了!”男人打断黄毛,语气不善,“以后这些凌空蹈虚的话不许乱说,老大最讨厌嘴碎,这次我就不告发你了,但是不许有下次!” “可……好吧,我明白了。”黄毛见男人是真的生气了,只好悻悻地闭嘴。 车内一时陷入了死寂,扶竹靠着帝髯,他望着对方冷峻的脸,突然对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起了兴趣。 吸取寿命?他已经几十年没听过这种话了。 第4章 魂魄不全 车子行驶的速度极快,转眼间的工夫就到了帝髯的别墅。 接到消息的管家带着佣人提早在门口等待,他们望眼欲穿,看见帝髯的车连忙拥上去。 十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帝髯抬回别墅。 扶竹觉得这阵势有些夸张,他打着哈欠,跟在管家身后准备随他们一起进去,可走到门口时,他却突然停下了。 奇怪…… 透过大门看去,富丽堂皇的大厅,繁式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 可极其怪异的是,冷色的墙壁上贴满明黄色的符纸,大大小小,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走廊尽头。 而扶竹之所以停下,便是因为那诡异的符纸。他认得那符纸,是驱鬼的,而且专驱恶鬼。 扶竹不是恶鬼,可他身上却携带着几十万只恶鬼。 虽说可以硬闯,但为了一个油尽灯枯之人不值得。 扶竹在人类世界没有住所,他也不愿意进铃铛内与恶鬼挤床,于是飘到帝髯的后花园,在亭下将就了一夜。 此时正值初春,夜晚寒意较重,扶竹在亭下瑟瑟发抖了一夜,等天一亮立马飘到帝髯窗前,亮着的双眸满怀期待地过去,但那期待在看到帝髯翻身时被残忍浇灭。 任务对象没有死,还睡得很香。 此时扶竹的心比树梢滴下的露珠还要冰凉,他叹了口气,散发着怨气飘走。 帝髯醒来时已经晌午,他通过管家的口述知道了昨晚所发生的事。 想到下午还有会议,帝髯换好衣服忍着头痛阔步出了门,当瞥到车内那一抹白色时,他突然转身对管家吩咐说:“去5号车内放些零食,小孩子吃的就行。” “啊?”管家不明所以地挠头,但对上帝髯不耐烦的眼神,也不敢再多问,连忙转身去照做。 而半瞌着趴在车窗上的扶竹将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的他有些疲惫,因为帝髯醒得太晚,他便无聊地去引了几个魂。 引魂并不是一件轻松活,身体的劳累加上铃铛内冤魂的躁动让他心烦意乱,偏偏车内还氤氲着酒精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作呕。 扶竹看见帝髯出来,贴心地把车门打开一条缝,没承想对方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扶竹撇了撇嘴,垂头丧气地跟了出去。 也不知道帝髯今天能不能跟自己走。 几分钟后,扶竹坐上帝髯的副驾驶。 帝髯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操控着方向盘。椅子中间放着几包零食,其中一包还被拆开,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扶竹目光在帝髯和零食之间流转,思虑了一番,还是经不住食物的诱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手指在座椅上摸索,当摸到塑料的一角时,猛地抓住,抱进怀里埋头试图掩耳盗铃。 所幸帝髯并没有发现,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扶竹暗暗松了口气,小心谨慎地捻起零食 ,慢悠悠地往嘴里塞,水亮的眸子微闪。 唔,果然人类的食物就是好吃! 他加快塞食物的速度,很快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像是一只满满当当的仓鼠。 “进不去的话,门口等我。” 帝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发现他了?扶竹警惕地侧目看去,却发现帝髯紧抿着唇,目光紧锁着前方,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 真奇怪。 扶竹内心嘀咕着,郁闷地回头。 很快到了目的地。 帝髯的公司很是豪派,高耸入云的大楼直冲云霄,透过落地窗,隐约能看见里面忙的热火朝天的员工。 帝髯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上前,为帝髯熟练地撑起太阳伞,弯腰殷勤地拍马屁:“帝总您还是那么英俊帅气。对了,杜道长来了,说是找您有事。” “杜道长?”帝髯眉心蹙起,“哪个杜道长?” 男人解释说:“就是上次老爷子为您请了那位道士。” “杜训?”帝髯往前走去,太阳伞为他遮蔽住烈阳,伞一不小心倾斜,一丝丝阳光狡猾地乘虚而入,照应在挺耸的鼻梁上,将帝髯的脸衬得更为精致。 扶竹跟在身后,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帝髯地上接近透明的影子。 影子既代表一个人的魂魄,帝髯魂魄不全? 第5章 躲着点引魂人 在扶竹思索间,帝髯旁边的男人突然捧脸尖叫起来 ,指着扶竹的方向大喊:“卧槽总裁,那有一个零食袋在自己飘动!” 第4章 帝髯闻言回头看去。 跟在帝髯身后的扶竹颦蹙,面无表情地将零食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帝髯盯着垃圾桶里的零食袋,低声训斥:“起风罢了,大惊小怪什么?” 男人使劲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看去,可却只看到零食袋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他不可置信地咂了咂嘴:“可……” 可刚刚也没起风啊。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公司,扶竹紧随其后,在他将要进去时,却看到了与帝髯家相同的符纸。 “啧。”扶竹折返回车上,他轻轻摇晃铃铛,一阵黑烟从铃铛中飘散出来,随后眼前晃过一抹倩影,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在车椅上,神情中带着倦意。 “妍媸。”扶竹把铃铛收起,看着面前满脸媚意的女人说,“帮我做个载体,我带着你们进不去。” “奴家才不要。”妍媸手持一把浅绿色的团扇,艳红的纱衣零散的披在身上,绣着鸳鸯的肚兜看着格外惹眼。 “你不做我就让你夫君做,而且你夫君作恶多端,按理来讲应该是要下油锅的。”扶竹双手抱胸,右手轻轻敲击左手的手臂。 “你——”妍媸表情恼怒地看着扶竹,一甩团扇忿然说,“您太不是人了,又拿我夫君说事!” 扶竹不以为意,说道:“我本来就不是人。” “奴家做就是了。”妍媸轻哼着站起身,行动前不忘阴阳怪气一番,“奴家不生您的气,毕竟几千年了,也没见得您身边有什么人,不懂得情情爱爱,铁石心肠也正常。” 扶竹微微挑起眉梢,略带无奈说:“一个把你活剥,生生钉进铁棺材里,只为获得自身荣华富贵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爱吗?” 妍媸动作顿住,她黯下眸子,声音落寞死寂:“奴家不记得了,不明白大人您在说什么。” 扶竹望着妍媸,劝言道:“有时候,要懂得及时止损。” 妍媸目光复杂地看着扶竹,微不可见地点头,苦笑说:“来吧,把手给我。” 扶竹闻言把手递给妍媸。 妍媸用团扇轻轻拍打扶竹的手背,忽然情绪低落起来:“大人,比起自己,奴家更心疼您。” “心疼我做什么?” “只是觉得太疼了,每每摸到大人的手便心疼得紧。” “为何?” 妍媸笑而不语,她手一翻,手上凭空出现一只泥塑小人。 扶竹接过小人,不禁感叹:“好小。” “知足吧大人。”妍媸笑笑,幻化成青烟进入铃铛内。 扶竹拿起小人,不禁担忧一会儿自己会不会摔裂,但为了自己能早日完成任务,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泥塑。 泥塑是照着扶竹样子捏的,小小的看起来乖巧可爱,齐腰的黑发豆大的眼睛,远远看去还有几分蠢萌。 扶竹绕过保安进入公司,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就算有空调,也掩盖不住员工身上的倦意。 扶竹蹑手蹑脚地混入电梯,躲到角落里装蘑菇。 “咦?这是什么?”有个女孩发现了扶竹,她惊呼着将他抱起,“好可爱!小朋友,你有人要吗?” 扶竹心想现在自己是泥塑,他又不会说话,问他不如问条狗。 “小朋友。”女孩抱紧扶竹,图穷匕见说,“你不回答就是没人要咯,没人要就是我的了。” 扶竹:…… 女孩直到顶楼才出电梯,她把扶竹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撑着下巴心情愉悦地看着扶竹。 此时一个女员工经过,她碰了碰女孩的肩膀说:“小若,一会儿要开会了。” “哦,我现在就去。” 女孩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扶竹,起身离开办公桌。 见女孩离开,扶竹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地跳下桌子,凭着感觉往里走,当走到一间屋子时,门突然被从内打开。 扶竹差点被撞碎,他躲在门后只觉得劫后余生,两只手紧紧贴着墙壁,跟只壁虎一样悄悄进入房间。 房间内,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你身上的诅咒想要彻底清除并不容易,但如果是我的话……呵呵,还是有几分可能性的。”一个眉眼带笑的男人坐在帝髯对面,他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老爷子已经付过钱了,现在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我保你再活个十年八年。” “是么。”帝髯眉宇间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只是我想知道……杜训,你嘴里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杜训笑容一顿,眼神有些闪烁,抿了抿唇说:“这个嘛,可能是你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吧……对了,昨夜不是红月么,红月相当于鬼门开,你没沾染什么吧?” 帝髯敛下眸子:“应该没有。” “应该?”杜训皱起眉,表情苦恼,“这种事你可不能瞒我,昨夜有个超市发生火灾死伤无数,地府的引魂人一定会来人类世界,那家伙你可得躲着点,他凶着呢。” 偷听的扶竹:血口喷人,他一点都不凶! 帝髯轻轻瞥向角落里跺脚的小家伙,漫不经心问:“他死得很惨?” 杜训又抿了一口茶:“差不多。” “有多惨?” “这个不能说。”杜训放下茶杯,神秘地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第5章 帝髯本就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自然地转移话题问:“你说那引魂人凶,他凶在哪里?” “呵呵,几千年的道行 ,你说他凶不凶?”杜训懒散地往后靠,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而且啊,他可不是一般的凶,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躲着点总没有错。” “你帮我,却什么事儿都讳莫如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帝髯眼中含着笑,眼底却蕴含着危险,“你是真想帮我,还是觉得我身上有利可图?” 杜训轻轻拍了下桌子,两条眉毛紧紧蹙起,忿然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老爷子请来的,我拿钱办事儿您却觉得我是有利可图!帝总我明白您谨慎,但是您不能敌我不分连救你的人也谨慎啊!” “或许吧。”帝髯闭上眼,他身体一动不动,如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真会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假人,“说吧,我需要怎么做?” “这个简单。”杜训见帝髯相信自己,立刻眉开眼笑,“老爷子给你的吊坠还在吧?” 帝髯睁开眼将抽屉中的吊坠取出。 玉白的水滴形吊坠,中间一点朱红,乍一看之下有点像血。 第6章 小家伙,你是什么东西 杜训见到吊坠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说:“就是这个东西,它有养魂的作用!” “哦?”帝髯将信将疑地看着吊坠,“我戴了几十年,怎么不觉得它养魂?” 男人笑着摇摇头:“你经常戴?” “不。” “那不就得了。这玉的来历非同小可,它里面装的是古代帝王的精血。帝王是天子,你戴着他的精血不仅可以驱邪还能为你残缺的魂魄提供温室,怎么想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男人说完站起身,一整衣襟说,“好了,我一会儿还有急事,先告辞了帝总。” 帝髯没有挽留,等男人离开后,他将玉坠随意地扔回抽屉里。 养魂?无稽之谈! 此时成功偷听到消息的扶竹眼睛往下弯,美滋滋地准备离开。 一步……两步…… 很好,要到门口了。 “砰!” 在扶竹准备出去时,大门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大手关上,扶竹顶着小豆眼往上望,与似笑非笑的帝髯对上视线。 完了…… 扶竹心想,或许阎王爷需要重新招聘一位引魂人了。 “别跑啊,来者皆是客。”帝髯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他拎起扶竹,大步朝办公桌走去,然后将眼神幽怨的小家伙放到上面。 扶竹不知道帝髯要做什么,但他是一只泥塑,而且是一只灵活的泥塑。既然帝髯抓了他,那他跑就是。 扶竹这么想着,嘿咻一声往下跳,操控着两条小短腿往外跑。 在快要奔向自由时,帝髯毫不留情地把他抓了回去。 他抱着他走回办公桌前,将他重新放了回去。 不仅如此,帝髯还用文件夹做了个挡板围住扶竹,确保小家伙不会逃跑。 等做完这些,帝髯扯起嘴角笑意盈盈地问:“小家伙,你是什么东西?” 扶竹瞪大小豆眼,朝帝髯做了个鬼脸。 帝髯微微愣住,随后微微挑眉说:“好,那我换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扶竹选择无视帝髯的问题。 “嗯……看来我们的小泥塑性格很内向。”帝髯托着下巴,笑意逐渐从眼底褪去,“这可怎么办呀……对了小泥塑,你喜欢洗澡吗?” 扶竹听出了帝髯话里威胁的意思,如果换作真泥塑精现在恐怕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但扶竹不是,他只是一只附身在泥塑上的鬼魂。 他不仅不害怕,还朝帝髯吐了吐舌头。 帝髯见扶竹软硬不吃,脸上划过一丝不虞,他抱起扶竹,用手捏了捏他那硬邦邦的脸蛋。 摸了几把,他略带嫌弃地收回手:“你还掉泥。” 扶竹臭着小脸,双手抱胸不屑地看着帝髯。 “小劣质品,你真的不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帝髯两根手指捏住扶竹的脖子,眼底划过阴狠,“偷听我的谈话,就这一点我就能送你去见阎王爷!” 扶竹虽然是附身在泥塑身,但知觉却是与本体相通的。脖子被人死死掐住,他立刻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窒息,小小的身体摇晃,泥巴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而在外面的车上,被遗留在座椅上的铃铛疯狂颤动,通红的外表逐渐变黑,诡异的纹路从上往下逐渐显现,最后竟咻地一声飞了出去。 办公室内的帝髯察觉到周围温度的忽然变低,他心中生出疑惑,下意识地回头。 在他回头时,一只赤黑的铃铛打破窗户飞了进来,目标直指帝髯。 扶竹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小手扒拉着帝髯,嘴里发出难受的呜鸣。帝髯察觉到扶竹的不对劲连忙松手,将小家伙轻轻拥进怀内。 帝髯如果回头,就会看到一只吊死鬼正死死地盯着他,吊死鬼的手只差分毫便能触碰到他的脖颈。而在吊死鬼身后,是一双双发青散发着黑气的手,它们贪婪的喃喃,用尽全力去够帝髯的身体。 扶竹意识已经慢慢回拢,他注意到引魂铃的失控,眼神一凛,靠在帝髯肩头的手指动了动,硬生生用残余的力量将它们压了回去。 霎时间,无数只手惨叫着缩回引魂铃内,地毯角落狰狞的脸也随之消失。 第6章 扶竹将目光移向仅存的吊死鬼身上。吊死鬼执着的站在原地,他全黑的眼睛怨恨地瞪着帝髯,用尽全力挤出一句话“伤……主……死!” 随着话音落下,一条铁链从铃铛内飞出,它用力缠住吊死鬼的脚,残忍地将他拖了回去。 “呼……”扶竹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鬼的声音帝髯听不到,不然就出大问题了。 不过帝髯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如果被划分为恶鬼日后进引魂铃恐怕有他受得。 想到帝髯被恶鬼们联合揍得惨兮兮的模样,扶竹不禁笑弯了眼。他荡着脚跳到桌面上,掐腰趾高气扬地看着帝髯。 帝髯不是傻子,他虽然不能听到恶鬼们的低喃,但能感受到周围温度下降的反常。 等那刺骨的寒冷褪去,帝髯才转身打量四周。 简约的办公室,空荡且安静,帝髯凌厉的目光上下扫过,倏地刺向那破了的窗户处,视线从窗户上往下移,落到地上诡异的铃铛上。 那铃铛通体墨黑,正散发着浓黑的雾气。 帝髯在扶竹忐忑的目光中走向黑气,手将要触碰时,一张扭曲的血脸从黑气中显现,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去。 帝髯迅速收回手,扶竹也在同一时间按压住铃铛内躁动的恶鬼,但尽管如此,帝髯的手还是被不慎咬伤。 第7章 扶竹是一只脆弱的恶鬼 扶竹铃铛内的恶鬼众多,但主要分为两类:天生恶种跟冤魂。 冤魂因冤而死,虽然善良早在引魂铃中被泯灭,但是却格外护主。 在它们眼中世间万物都是罪恶的,而收容它们的引魂铃则是黑暗中特殊的存在,自然,作为引魂铃的主人扶竹,便是它们誓死要保护的主人。 扶竹曾还因此向阎王爷吐槽过,说引魂铃不应该叫引魂铃,而应该叫锁魂铃,那时阎王爷听后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小泥塑。”铃铛在咬帝髯时便奇怪的消失了。此时帝髯捂着伤口走向扶竹,恶趣味地把自己的血抹到扶竹头上,低头危险地问,“小泥塑,你认识刚刚那东西吗?” 扶竹想说不认识,但想到他前脚遇到危险后脚引魂铃就出现了,说不认识怎么也说不通。于是他咂巴着嘴说:“认识的!” “哦?”帝髯蹲下望着扶竹,怀疑问,“那你说它是什么东西?” “它……它是引魂铃!是很可怕的东西!”扶竹有心想要吓帝髯,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张牙舞爪说,“你惨了,你刚刚碰了引魂铃,引魂人肯定会来报复你的!” 帝髯眸光一沉,伸手捏住扶竹的脖子,极具有压迫性地质问:“你怎么知道?” “我……咳咳……松、松手!”扶竹被帝髯掐得呼吸不过,蹬着腿挣扎。 帝髯见此微微放松了力度,但手指仍然环着扶竹的脖子,大有你敢说谎我就掐死你的意思。 扶竹作为行走阴阳两界的引魂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委屈得小脸一垮,半真半假说:“因为我是从里面逃出来的恶鬼……对!我是恶鬼,很凶的!” “挺好,我这刚好有一道士。”帝髯指甲刮过扶竹的脸蛋,“让你去试试法怎么样?” 大丈夫能屈能伸,扶竹缩着头说:“我是很脆弱的恶鬼。” “恶鬼还脆弱?”帝髯盯着扶竹,眼中的情绪不明,“既然你是引魂铃中的恶鬼,而引魂铃又是引魂人的,所以……” 扶竹捂住心脏的位置,可惜那里没有心跳。 “所以你是引魂人手上的亡魂?”帝髯将扶竹捏起来,小小的身体豆大的眼睛,全身散发着蠢萌。他将扶竹放到手心,笑着说,“小泥塑,跟我走好不好?” “不要!”扶竹很快给出了答案。 “哦?”帝髯又用手指靠近扶竹的脖子。 但相比害怕,扶竹看到手指时第一时间是震惊。 因为帝髯的手指发黑了。 被恶鬼咬伤的人多数会死,但有引魂铃镇压作用在顶多残疾,可偏偏帝髯刚刚作死用受伤的手摸了他,所以…… 帝髯要死了! 扶竹托着下巴,按照惯例他现在应该治好帝髯然后再等他死,可想到帝髯身边古怪的道士以及奇怪的玉坠……越拖到后面恐怕越棘手,他还有其他魂要去引不能死耗在这,不然阴阳界会失调的。 扶竹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坚决。 看来只能委屈帝髯死一死了。 …… 扶竹跟帝髯回了家,帝髯回到别墅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佣人撕下墙壁上的符纸。 他拿来关金丝雀的笼子,不顾扶竹拼命的挣扎将他关了进去。 “小泥塑,”帝髯坐在笼子前,见扶竹扒着铁笼难过地看着自己,不禁忍俊不禁,“你别掉眼泪了,全是泥球。” “我恨死你了!”扶竹生气地背对帝髯而坐,背影忧伤。 “扶竹啊,”帝髯却不打算放过扶竹,他打开笼子将他捏出来,放到手心问,“引魂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扶竹睨着帝髯,明白他是想套话,吐了吐舌头哼哼说:“不知道!” “没事,我们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准备打持久战的帝髯不在意地笑笑,摸着扶竹的鼻尖说,“饿不饿?” 扶竹闻言摸摸肚子,泥塑是不会饿的,但是帝髯这么一问,他突然就真的有些饿了,他抬起小脸,傲娇地点了点头。 第7章 帝髯轻笑,把扶竹放回笼子里,留了句“等着”就转身离开。 帝髯走时没关笼子,暗自窃喜的扶竹抿起小嘴,手脚并用地从桌腿上滑下去。 等成功抵达地面,扶竹胸口的泥巴都被刮落了一层。 扶竹小豆眼左瞅右瞅,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心生失望。那门把手现在对他来说好比天高,他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 扶竹伤心时,发现面前有道细细的门缝,他低头试探性地把头伸进去,没承想伸进去就缩不回来了。 他小腿努力往前蹬,但除了让自己卡得更严实外毫无作用。 端着泥盆子回来了帝髯看见这一幕头都快炸开了。 就几分钟不回来也能瞎折腾。 他走过去点了点扶竹的头,看着他被自己敲得眼冒金星才堪堪解气。开门走进室内,望着扶竹不停扑腾的身体犯愁。 第8章 扶竹,我想活着 斐榭祈拿出手机:“喂老三吗?带人过来帮我砸个门。” 十几分钟后,扶竹面前站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他们手持斧头锤子,虎视眈眈盯着门缝里卡着的小泥塑。 扶竹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壮汉的一举一动。 动了! 他们动了! 先是一捶砸到门的边框,扶竹身体随之一震,脑花似乎都被颠了颠。 壮汉见扶竹双眼迷离没什么反应,加快了砸门的速度,主打一个速战速决。 几分钟后,扶竹终于忍不住了,蹬着脚哭号:“呜……别咂了!脑子要坏掉了!” 帝髯听得于心不忍,摆摆手让壮汉们停下。毕竟他还得靠这小东西获取引魂人的信息,要真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走过去,按住扶竹扬起的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你现在卡着根本出不来。” 扶竹挣扎了几下,见摆脱不了斐榭祈的一指山,索性直接放弃,嘟囔着说:“给我洒点水就好了。” 帝髯两条眉毛倏地蹙在一起,提醒说:“会化的。” 扶竹摇摇头。妍媸做的载体虽然差劲,但不至于防水功能都没有。 帝髯见状回头朝手下递了个眼神。机灵的手下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转身打了盆水回来。 帝髯把手伸进水中,等浸湿后抬起,跟洒水观音般朝扶竹甩了甩。等洒完前面,又在扶竹的强烈要求下洒了后面。 扶竹扭动着身体,用卡在门内的小手将水抹匀,这擦擦那擦擦,随着咕噜一声,手成功滑过门缝。 “出来了!出来了!” 壮汉们一个个瞪大眼睛,捂着嘴紧张地看着一幕,堪比看自己孩子出生。 扶竹嫌弃地看了几个壮汉一眼,嫌他们吵闹。他屁股拱起,小脸浮上坚决,双腿用力往外瞪。 “啊啊啊!加油,马上就要出来了!” 壮汉们的尖叫仍在继续。 在他们的尖叫声中,一声沉闷的咕噜声响起,然后扶竹咻地穿过门缝飞了出去。 帝髯看得大脑宕机,反应过来连忙跟下属追了上去。 干燥的小泥塑变身为湿漉的小泥人,开心的在别墅里横冲直撞。 帝髯等一大群人在身后追,两人你追我逃了一会儿,扶竹突然砰的一声撞上一扇房间的门。 小泥塑太滑,刹不住车。 帝髯趁机上前把扶竹抓起来,让人拿来毛巾小心翼翼地将他擦干,然后放回铁笼子里。 等手下悉数离开后,帝髯望着神情失落的扶竹教育道:“这么想玩?!碎了怎么办!” 扶竹低垂着头,一副虚心接受教育的模样。 帝髯也明白扶竹只是一只小小泥塑,他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说:“头还疼吧?以后不许再这样。” 扶竹闻言扭扭捏捏地抬头,眨眼说:“我想要你的吊坠。” “吊坠?”帝髯想起被自己随意扔回抽屉内的吊坠,杜训当时说它养魂的话仍犹在耳畔。 他原本是不相信的,认为这事荒谬且毫无根据,但是现在连小家伙都觊觎那吊坠,说不定杜训没有撒谎。 帝髯意味深长地看了扶竹一眼,锁上笼子走了出去。 扶竹扒着笼子眼巴巴地望着帝髯,他听到帝髯离开时拨通一个电话说:“白勿澄,帮我检验一个东西。” 帝髯一夜没回来,扶竹靠着笼子昏昏欲睡,最终抵挡不住困意陷入梦境。 …… “小少爷,老爷一会儿就下朝了。” 扶竹睁开眼,眼前一片春和景明,扶疏的植物,林荫的过道,以及正因鱼儿摆动而泛起涟漪的池塘。 一名翩翩少年站在池塘前百无聊赖地洒着鱼食,他背对着扶竹看不清脸,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条红绳简单地挽住。 身材纤细,甚至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的青色锦袍华丽,中间一枚玉佩锦上添花,无处不说明主人的身份高贵。 少年回过头,欣喜地指着扶竹说:“看,有客人来了。” 扶竹看到梦境的一瞬间心情是落寞的。 他又做梦了。 这梦反反复复,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这梦中剧情。 少年看着他伸出手,笑容洋溢地说:“你离上次来找我隔了整整四天,我原本以为你不来了,幸好,幸好你来了。” 他说着有些局促,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第8章 扶竹麻木的站在原地,他与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对望,相比于少年的期待,他显得疲惫和无动于衷。 少年痴痴地望着他,手始终没有收回。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少年忽然面目狰狞,身体扭曲变形,嘴角裂到耳根,一张一合地喃喃靠近:“你为什么不牵我的手!为什么啊?” 他突然表情痛苦,跪在地上抱头大喊:“你为什么不牵我的手啊!你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扶竹,我恨你!啊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划破周围唯美的假象,鱼塘显露出它真实的模样——满是形状怪异的人头,它们争先恐后地跳起,似乎想要上岸。 扶竹身旁围绕的绿树在一瞬间便成了一个个倒埋的“尸体”,他们头插入赤黑的土壤中,身体往天上竖起,脚微微抖动,似乎准备将头从土里拔出。 太阳消失,世界被暗红取代,扶竹对这景象再熟悉不过。 因为这就是引魂铃内部的模样。 “我好疼啊!!!” 少年发出巨大的尖叫,身体逐渐分解,一块块长着尖牙的肉块奔向扶竹。 尽管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但当身体被啃食时,扶竹仍忍不住后退躲闪。 “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 一张张嘴说着同样的话,它们整齐划一,撕咬下扶竹身上的肉。 “我就是你呀!” “我就是你呀,你为什么要跑?你为什么要靠近他!你不是答应过要和我永远活在黑暗中吗?” “骗子!大骗子——” 扶竹呼吸渐渐急促,明明是梦,可痛感却与现实中别无二致。他不明白今日的少年为何会如此凶残暴躁,就像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一般。 他咬住下唇,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他闭上眼,拼尽全力说:“你不是我!” 扶竹心想,他说完少年一定会更生气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肉块们更加疯狂地啃咬扶竹的身体。 在扶竹绝望之际,一只大手碰了碰他。 扶竹惊得睁开眼,与一脸疲乏的帝髯对上视线。 “做噩梦了?”帝髯侧目问。 “嗯……”扶竹呆滞地坐起身,他发现自己身处车内,往外看,是碧绿的树林。 梦中的痛楚尚未离去,扶竹失神问:“我们去哪儿?” “你昏迷了两天。”帝髯操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我以为你死了。” 扶竹摇头:“我是鬼。” “鬼又怎样?鬼也会消失。”帝髯微微挑眉,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所以比起当鬼,我更想当人。” 扶竹大脑一片混乱,茫然地看着帝髯。 帝髯喉咙滚动,沉吟说:“扶竹,我想活着。” 扶竹低下头。 哦,活着啊。 世上许多人都想活着,帝王都想求长生,何况普通人。 引魂的路是坎坷的,它能见证世间百态。常常有人跪在他的身前哭泣,诉说着他们的不易。 可扶竹是引魂人,他的职责就是带亡魂前往黄泉路。 他开始也生过恻隐之心,可见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 所以当扶竹听到帝髯的话时,心中除了淡淡的哦便再无其他。 帝髯也意识到跟只小泥塑说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转移话题说:“一会儿就到我爷爷家了。” 爷爷? 扶竹抬头问:“是给你找道士的那个吗?” 帝髯点头:“是。” 扶竹有些无聊,目光无目的地乱飘,当看到帝髯手时,他愣住了。 因为帝髯的整只手臂全黑了,可惜帝髯本人看不见这惊骇的一幕。 扶竹算了算,发现帝髯明晚午时就会死亡。 挺好,早该结束了。 第9章 乖,我送你下地狱 车子不久停在一座荒凉的庄园前,帝髯开门下了车。 扶竹被帝髯捧在手心,他东张西望,对面前这个新地图充满好奇。 帝髯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推开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庄园内部与院子的荒凉截然相反,庄园大厅干净整洁,灯火通明。装饰偏向古风,大厅的中央摆放了一座奇怪的黑色雕像。 它青面獠牙,身下盘坐的腿与玄色的衣袍融为一体,手指长着尖利的指甲,张着血盆大口怒目圆睁,以一种后背拱起的攻击姿势正朝着大门口。 扶竹瞪着小豆眼瞅了许久,才在帝髯的解释下知道是阎王爷雕像。 人间的阎王爷本就没有固定形态,人类心中是什么形象便是什么形象。只是就算见过百态的扶竹也不禁感叹,这么诡异凶煞的倒是头一回见。 仿佛屋主人将雕像摆在大厅不是为了祭拜或者驱散邪祟,而是为了恐吓来者。 帝髯带着扶竹穿过长廊,来到一间吵闹的房间前,里面传来模糊的争论声。 “你不是答应过事成之后把锁魂玉给我吗?你言而无信!” “你自己贪得无厌……够了!滚出去!” …… 帝髯推开门,与一同准备出来的杜训相撞。 杜训看见帝髯神色惊慌,脸上不由自主冒出虚汗,当瞥到帝髯胳膊时,眼里浮上几丝疑惑,但身后帝老爷子的驱逐声仍在响起,于是他甩了甩衣袖,绕过帝髯艴然离去。 第9章 “爷爷,我来了。”帝髯不动声色地将扶竹往袖子里藏了藏,关上门朝老人走去。 榻上的老人已到耄耋之年,他眼睛浑浊,看见帝髯撑起腐朽的身体准备前去迎接。 “您还是躺着吧。”两榻中间摆放了一个木色长桌,桌上放着几盘点心。帝髯捻了块糕点给扶竹抱着,然后将他送进桌低藏着。 抱着点心的扶竹冷着小脸,手上下用力甩了甩,不认为自己一个泥塑可以吃这种东西。 他左顾右盼,发现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落款是帝庆槡。 他瞥向榻上的老人。 从扶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侧脸,但是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像是大浪般奔腾着向他袭来。 连死人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死气。 帝庆槡眼睛觑起,拉过帝髯的手嘘寒问暖道:“这几天身体好点了没?咳咳,可不要因为工作误了身体啊。” “我明白。”帝髯没什么表情,淡淡说,“杜道长找爷爷做什么?” 帝庆槡嘴唇扯了扯,满是沟壑的脸上滑过不悦:“他惦记我给你的玉坠,那玉坠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惦记什么不好偏偏惦记这个……咳咳……” “您别生气。”帝髯面不改色地抽回手,他取出口袋里的玉坠,低眉说,“我今天来是想向爷爷请教些事。” “什么事?” 帝髯手指无意地摩挲玉坠,抬头说:“我想知道引魂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桌底的扶竹愣住,惊得糕点差点掉到地上。 帝庆槡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额头的皱纹紧紧挨在一起,眼底闪过愕然,语气不自觉地拔高,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帝髯漫不经心地笑笑,又捻了块点心递给扶竹抱着,说:“我只是偶然听闻亡魂前往地府时都由引魂人引路,所以……” “一定是杜训告诉你的吧,引魂人啊……”帝庆槡打断帝髯,提起引魂人三字,他脸上诡异地滑过眷恋,“走百路,引万鬼,铃铛响起之时,便是他来找你索命之日……” 他的嘴角勾出自嘲的弧度,身体往后倾,幽幽说:“髯儿,你可得躲着点他。” 帝髯盯着帝庆槡,他已经习惯老爷子的神经质,所以面无表情问:“为何?” 帝庆槡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帝髯,一字一顿说:“因为他来找你索命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道惊雷落下。饶算再镇定的帝髯,心中也忍不住一惊。 “下雨了。”帝庆槡拉开窗帘,望着窗外连成丝线的雨珠感叹,“青瓦长忆旧时雨 ,朱伞深巷无故人。故人故人,到头来,只有我孤身一人。” 帝髯随之起身。外面大雨滂沱,黑云压迫大地,轰鸣的闪电穿过云霄,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影。 大雨的低语与闪电的嘶吼引来狂风的伴奏。 呼啸的大风吹打在帝庆槡脸上,他佝偻着腰,回头看向帝髯,鼻翼微微翕动,皱眉说:“髯儿,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 他闭上眼睛,低头说:“有些熟悉……算了,你先住下吧,有阎王爷在没人敢伤害你。” 他所谓的阎王爷便是指大厅那古怪的雕像。 “好,您早些休息。”帝髯带着扶竹离开。 他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前望着连绵的大雨深思刚才帝庆槡的话。 扶竹跳上窗台,站在帝髯面前掐腰说:“你不高兴吗?” “没,只是在想些事。”帝髯发现扶竹身上全是糕点碎屑,用纸巾为他擦了擦,然后又怕小家伙淋雨化了,拿来纸板为扶竹做了个简陋屏风。 “帝髯,你有什么愿望吗?”扶竹想到明晚帝髯就要死了,便坐下准备先问清遗愿,看能不能帮他实现。 “愿望?”帝髯不假思索说,“我想活着。” 扶竹满含失望地垂头。 这个愿望他完成不了。 他想了想,又抬头问:“换一个呢?” 帝髯心想今天小家伙话真多,他假装努力思索了一番,撑着侧脸说:“死得风光些。如果可以让引魂人早点来接我,别让周边的恶鬼把我给欺负了。” 扶竹听后眼睛瞬间亮了,他点点头,默默把帝髯的愿望记下。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日晚上。 这天的帝髯睡得极早,扶竹坐在床边,荡着脚望着墙上的挂钟。 现在时间是11:58,还有两分钟帝髯就要死翘翘了。 扶竹瞥向帝髯,他的身体已经全黑,或许因为跟自己待在一起的关系,帝髯这两天并没有受什么痛苦。 “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月光透过窗户溜进来。将房间内的布置悉数照亮,一只墨色的铃铛乘着月色而入,飞到扶竹身前。 “大人……”妍媸从铃铛中出来,看见一脸幽怨的扶竹,她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但很快歉意被慌张占据,“大人别管帝髯了,刚刚粥鹤告诉我这庄园周围有几只千年恶鬼盘踞。我刚刚偷偷去看了一眼,看它们那架势应该是准备吃了帝髯的魂用以滋补。” 粥鹤是引魂铃中外号顺风耳的存在,方圆百里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能捕捉到并分析危险程度。 这几千年扶竹靠着粥鹤躲过大大小小的危机数以千计,从未有一次出过差错。 扶竹看向帝髯。 帝髯本可以多活两天,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减少了寿命不说,如果现在连魂都保不住…… 第10章 扶竹捂住脸,想到昨日答应帝髯的话,良心阵阵刺痛。 “大人,我们快走吧,一只也就算了,这整整五只大人一定会受伤的!”妍媸拉了拉扶竹的小手,焦急地催促。 小泥塑始终保持沉默。 引魂铃疯狂震动,似乎也在附和妍媸。 “我要留下。”扶竹从泥塑中出来,他神情一如往日的恹恹,玄英色的眸子满是坚决,“我是引魂人,我得保护好我的魂魄。” “大人……”妍媸神情复杂地看着扶竹,张了张嘴,喉间的话最终化为无奈地叹气。 扶竹将引魂铃挂在腰间,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换上了黑色的长袍,长袍的帽子将他双眸隐匿于黑暗中。视线移向拥挤的窗户处,竖起的瞳孔如同发现猎物的猫。 啪嗒一声,时针停在十二处。 扶竹漂亮的脸上出现一道道惊骇的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娃娃。眼眸赤红,身后出现一张张哭泣的鬼脸,雾气弥漫地面,皎洁的月亮被一抹红占据。 妍媸害怕地往后退。扶竹竟然显鬼面了! 她看向帝髯,不明白一个普通人类为何会让扶竹如此上心。 “来了就别走了。”扶竹薄唇轻启,眼底浮上兴奋,脖子微微扭动,腰间的铃铛被黑气萦绕,“乖,我送你下地狱!” 第10章 这都是报应啊! “啪——” 一双血手猛地拍在窗户上,玻璃以蜘蛛网的形状开裂,随后轰然爆开。 五张血腥恐怖的脸出现在窗口,他们相互挤压互不相让,脖子争先恐后往里面伸去。 他们身体如蛇般呈s型,全黑的眼睛被渴望以及贪婪占据,目光死死锁定床上的帝髯。身上不知名朝代的官服镶满碎金,因为相互挤压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月亮被赤红占据,隐隐的影子从月下飞过,在空中跳着独属于它们的华尔兹。 “给我……” 五鬼伸出手,像是吸食了大烟的瘾者,伸手索要能为他们带来极乐的物品。 扶竹一脚踩在他们手上,手顺着其中一只胸膛往上移,然后猛地掐住其脖子。 手逐渐用力,被扶竹掐住的恶鬼双眼从黑转红,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扶竹微微蹙眉,吐出一字:“散!” “求求你……不要……”恶鬼疯狂摇头,可他的头颅已经与身体分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为黑烟消散于这世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恶鬼突然猛扑而起,张大嘴巴将黑烟吸入体内。很快,房间内响起肉体撕裂的声音,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突然从那恶鬼脖子中长出。 两颗头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扶竹,张开双臂如巫师求雨般朝天而拜。 趁扶竹被两鬼吸引的工夫,其他恶鬼跳过窗户逃窜出去。 但他们没有离开,而是以一种八卦阵的方式围住庄园。 手臂往上抬,庄园抖动了一瞬,随后吱嘎一声,宏大的庄园竟被他们“连根拔起”。 “大人……”妍媸不知道五鬼要做什么,她心中莫名地恐慌,劝道,“大人我们走吧!” “我有些生气了呢。”扶竹扯过一条红丝带挽起头发,身后的鬼脸蠢蠢欲动,他瞥向抖动的引魂铃,闭眼轻呵道,“算了,给你们一次当坏孩子的机会,出来吧。” 随着扶竹的话音落下,数以万只的鬼怪从铃铛中飞出,它们欢呼雀跃着,围绕庄园尖叫狂欢。 五鬼似乎意识到面前青年不是好惹的存在,放下手惊慌地准备逃离。 而早有预感的恶鬼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它们张大嘴巴,尖利的牙齿相互摩擦,从肚子中传出一阵阵整齐划一的“我饿了”。 小些的恶鬼蹲下身子,用身体为扶竹铺路。 五个恶鬼或许是明白自己跑不了了,索性尖叫着朝扶竹扑去。 五只千年恶鬼的力量不容小觑,旁边弱些的小鬼被五鬼身上的黑气所波及,直接灰飞烟灭。 扶竹伸出手,比起恶鬼们的虚空索敌,他更简单粗暴一些。 “想死?我成全你们!”扶竹抓住一只恶鬼的头,他抬了抬下巴,身后的鬼脸张大嘴巴,扑上去开始大口撕咬对方的魂。 扶竹手指用力合拢,手臂一挥,竟将对方硬生生甩到墙上。 被砸中的墙壁轰然倒塌,扶竹看向其他恶鬼,轻轻笑了笑。 “我……我们不吃了……” 四只恶鬼看着被鬼脸啃食得不成模样的老五,瑟缩着准备逃离。 “那怎么可以?”扶竹拔高声线,“我说过,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扶竹一个瞬移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见他们想要反抗,夺过鬼兵手中的长矛刺了过去。 四鬼见状散发鬼气想要阻挡扶竹,但那刚刚氤氲开的鬼气还没存活两秒就被引魂铃所吸食。 面对扶竹,它们毫无招架之力。 长矛穿过四鬼的身体,一大股黑烟从硕大的窟窿中冒出。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求求大人您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 扶竹收回手,他对四鬼的求饶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引魂铃有些挤了。” 四鬼咽了咽唾沫,忐忑地看着扶竹。 扶竹转身背对他们,冷声下了处决:“吃了吧。” 第11章 他说完迈开步子,任由其他恶鬼扑向四鬼。 “大人……”妍媸见状上去扶住扶竹,“大人还好吗?大人您别生气了,身子要紧。” “我不生气。”扶竹脸上的裂痕逐渐消失,他扯下黑袍,将它随意地扔到地上,视线危险的扫向饱餐一顿后餍足的恶鬼们。 恶鬼们立刻明白扶竹的意思,桀桀笑着飞回引魂铃内。 扶竹回到帝髯床前,他微微摇晃引魂铃,想要将帝髯身体内的魂魄引出来。 可他摇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帝髯魂魄的影子。 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点了点耳朵上的耳麦,问道:“我怎么引不出来帝髯的魂?” “等等,我查查。” 半晌后,对面传来叹息声:“活人你引什么魂?” 说完对面便没了声音,扶竹用手指探了探帝髯的鼻息,当感受到那阵阵的温热时,他的表情崩了。 “大人……”妍媸惶恐地躲到一边,“大人你不生气对吧?” 扶竹手握成拳。 不,他很生气! …… 第二天帝髯醒来时,睁眼便发现一个小人趴在自己脸上,他把扶竹拧起来,扭动酸楚的脖子。 “你醒啦……”扶竹被帝髯的动作惊醒,他搓了搓眼睛,望着哗啦啦掉的土渣大惊失色,捡起来往自己脸上拍。 “这是怎么回事?”帝髯看着身上交错的青紫色咬痕,怀疑地看向扶竹。 扶竹心虚地别开视线,叉腰哼哼唧唧地滑下床。 “回来。”帝髯把扶竹捏回来,他掂了掂扶竹,皱眉问,“你怎么变轻了?身上也坑坑洼洼的。” “唔,不要摸我!”扶竹蹬着小腿试图逃离帝髯,见挣扎不开一口咬在对方手上。 “扶竹——”帝髯先是生气,随后恍然大悟地看向自己手上的咬痕,咬牙切齿说,“呵,原来是你咬的我啊!” “不……不……”扶竹想要狡辩,帝髯却已经把他扔进铁笼子内,“自己待着反省!” 说完他甩门离去。 笼子里的扶竹吐了吐小舌头,毫无忏悔之意地哼哼,目光移向床头柜上的吊坠,嘴角微微上扬。 …… 出去后的帝髯来到老爷子的房门前,他抬手敲了一会儿,却被保姆告知帝庆槡一早便出去了。 帝髯闻言面不改色地快步离开。 他最清楚帝庆槡的习惯,如果不在卧房那就一定在那里。 他来到大厅,果真看见帝庆槡跪在雕像前念念有词。 “爷爷。”帝髯走过去。 这大厅雕像在他记事起就已经存在了,老爷子闲来无事就会前来跪拜烧香。用帝庆槡的话来说这个雕像就是他们帝家的保护神,只要雕像在帝家就永垂不朽。 虽然帝髯并不相信这种鬼话。 “你来了。”帝庆槡没有起身,他招了招手,神情虔诚说,“快来感谢阎王爷,如果不是阎王爷,昨夜你的魂就被引魂人给引走了。” “嗯?”帝髯走过去,他没有跪下,而是笑着问,“爷爷什么意思?孙子听不懂。” “你跟我来。”帝庆槡起身朝阎王爷鞠了一躬,然后对帝髯说,“你看看那东西就知道了。” 帝庆槡带着帝髯来到三楼,帝髯本没有当回事,但当他看见那坍塌的墙壁时,心中顿然一惊。 “昨晚我一夜没睡。”帝庆槡抚上心脏,惊魂未定说,“到现在我耳边都还回荡着那厉鬼的笑声,髯儿你可得好好感谢阎王爷为你锁魂,不然你就……”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爷爷,”帝髯看向帝庆槡,眼底划过探究,“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我能隐瞒你什么?”帝庆槡深吸一口气,手锤上残缺的墙壁,“这都是报应!报应啊!” 帝髯神情复杂地看着帝庆槡,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他拿起一看发现是杜训的电话。 他看了眼帝庆槡,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帝髯,你死了没?” 第一句话就不太礼貌,帝髯满头黑线,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泛白,嘲讽道:“我死了,正等着头七去找你呢。”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电话那头的杜训明显松了口气,“昨晚又是红月,啧,这红月不正常,我看应该是下面哪位大人发怒了。这几天阴气盛,你就别待老宅了早些回城里躲着,人多能压阴气。” “好,我知道了。”帝髯对杜训的话半信半疑,他挂断电话后看向帝庆槡,抿唇问 ,“爷爷,红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杜训不都告诉你了吗?”帝庆槡摆摆手,他疲惫地垂下头,“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俗话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我们老一辈造的孽……是该还了……” 帝髯见帝庆槡准备离开,追上去说:“爷爷,你这有泥吗?” “泥?”帝庆槡回头盯着帝髯,“你要泥做什么?” 帝髯想了想,回答说:“我想捏个小人。” “你倒是童心未泯。”帝庆槡转过头背着手说,“阁楼上就有,如果你是要修复什么东西,加水直接洗就行。” —— 帝髯按照帝庆槡的话找到了泥袋,他倒水将其打湿后搅匀,然后端着盆回到卧室。 此时扶竹正越狱成功,帝髯推开门后两人四目相望,气氛诡异地沉默。 第12章 “过来吧。”良久后,帝髯走过去把泥盆放到窗台上,“我给你修复一下身体。” 扶竹为帝髯的宽宏大量感到感激,但是他还是希望他不要回来。 扶竹抬头恋恋不舍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玉坠,浑身透露着失望。 他慢悠悠地靠近帝髯,在帝髯的帮助下进入泥盆,心不在焉地搓澡。 帝髯躲闪着被扶竹溅起的泥水,按住扶竹的头命令道:“扶竹,给我洗安分点!” “呜……”扶竹被帝髯泰山压顶很快受不住坐在盆里。泥水淹过他的头顶,他扬起小脸,吹着泡泡目光幽怨地看着帝髯。 “别看我了,快点洗,洗完我给修复。”帝髯自然不会相信帝庆槡所谓泡泡就能修复的话。他拿出手机,默默在搜索栏中输入泥塑如何修复几字。 扶竹把帝髯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站起身,理直气壮地跳出泥盆。 泥塑才不需要洗澡! 第11章 小泥塑魂坏了 帝髯见状准备训斥,但看过去时却发现扶竹全身光滑无瑕,完全没有刚刚坑坑洼洼的样子。 扶竹自己也觉得新奇,他转着圈顾影自怜,抬头欣喜地看着帝髯。 帝髯眼中闪过愕然,他摸了摸扶竹的头,轻笑说:“能这么光滑你可得感谢我。” 扶竹微微抬头,背手看着帝髯。 帝髯抵唇轻咳,眼中闪过狡黠,笑意盈盈地说:“要不你以后做我的贴身小弟吧,我天天给你搓澡。” 扶竹呆呆地望着帝髯,他从未见过像帝髯一样厚颜无耻的人。 …… 帝髯吃完午饭便准备离开庄园,保姆听闻帝髯要走哭了许久,拉着帝髯的手诉说这几年庄园发生的事。 扶竹躲在帝髯口袋里,困倦的用下巴倚在口袋边缘。 他正对着阎王雕像,眼睛半瞌着,无聊地用小豆眼打量它。 “嘻嘻……” 在他昏昏欲睡间,耳边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嬉笑,扶竹的困意顿时荡然无存,他抬头东张西望,却没有发现声音的源头。 他似有所感地看向阎王雕像,竟发现不知何时那雕像眼角落下了血泪。 “好,那我走了。”帝髯已经与保姆寒暄完,阔步往外走去。 衣袋里的扶竹踮脚往回看,发现雕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居然闭合了一些,正眯着眼睛嘴角上扬。 它在笑! 扶竹眉心微微蹙起,这雕像有问题,说不定他带不走帝髯的魂就是它在搞鬼。 等回到车上,扶竹探头问:“帝髯,你老宅的雕像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建的?” “我出生就有了。”帝髯奇怪地低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扶竹郁闷地坐下,扣着自己身上的泥巴问,“帝髯,我可以把你家雕像偷走吗?” 扶竹语出惊人,帝髯被惊得猛地刹车,他将小家伙拧出来,教育道:“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 扶竹蔫蔫地点头,心中却默默标记下帝髯的老家。 帝髯回到城里接连几天都全心投身于工作中。帝髯父母在他十五岁时便出车祸离世了。那时帝庆槡已经年事已高不方便打理公司的事务,迫于无奈帝髯只能顶着压力出来撑起帝家的半边天。 帝家是老产业家大业大,因此惦记的人数不胜数。帝髯虽是子承父业,但人脉方面完全是白手起家,刚开始时没少受公司高管排挤。 于是帝髯为了稳固自己的家业,没少出去亲自解决外面的眼线,对人也是一狠再狠,也因如此,他得以在今年彻底接手帝氏集团。 扶竹自老宅回来后就病恹恹的,帝髯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小家伙先前被自己教训了不开心在生闷气。 这天帝髯满身是血的回来,他扫开挤上来的佣人,进入卧房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浓烈的血腥味引起了扶竹的注意,帝髯没开灯,他磕磕绊绊跑过去翻山越岭到达帝髯鼻尖,趴在他脸上带着鼻音说:“帝髯我疼……” 帝髯头一回看见扶竹这副样子,不禁有些新鲜。 他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坐起,摸着他的头说:“怎么会疼呢?” “不知道,就是很疼……”扶竹说着声音中带上哽咽,“屁股疼……腰也疼……” “你疼的地方怎么这么不正经?”帝髯点了点扶竹的头,眼神无奈。 人疼他能送医院,泥塑疼让他送去哪儿? 扶竹扒拉帝髯的手指,眼泪汪汪。 自老宅回来后他就经常梦魇,不仅如此,随着梦魇的次数增加身体也无端的开始疼痛起来。 这种痛苦就像是有人拿锤子将钢针砸入自己骨头中,疼的撕心裂肺。 “小扶竹。”帝髯没把扶竹说疼的话当真,他轻轻笑了笑,勾着他的小手说,“乖,我身上有伤,你别闹我。” 在他的眼中扶竹是一只鬼,而鬼是不可能感受到疼痛的。再者,就算扶竹真疼他也爱莫能助,他总不能找来一个鬼医为扶竹治病吧。 “帝髯,可我真的好疼……”扶竹委屈得泥球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泥塑,可每每离开泥塑那股疼痛就会如浪潮般涌来,让他寸步难行。 “乖,别闹了。”帝髯艰难地起身,将扶竹锁进笼子,警告道,“不许越狱!” 他不知道扶竹疼得连离开的力气都没了。 第13章 扶竹缩在角落里,他伸出手想把引魂铃招来,可奇怪的是,平时随叫随到的引魂铃今日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将希望寄托于耳麦上,但触碰后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消息。 早知道就不接这任务了。 夜晚很冷,铁笼似乎也被沾染上了寒霜,冰冷刺骨。 月色一如往常的平静,扶竹呼吸渐渐平稳,手轻轻垂下。 世界归于死寂。 第二天帝髯发现扶竹裂开了。 不是夸张也不是比喻,就字面意思上的裂开了。 他慌张地点开手机,找了一圈联系人最终停留在杜训上。 说实话帝髯不相信杜训,但目前杜训是他唯一认识的圈子里的人。 这时扶竹动了动手指,睫毛抖动,发出小小的闷哼。 帝髯注意到扶竹的异常,他安抚性地抚摸扶竹,安慰道:“乖,有我在,不怕。” 扶竹却摇摇头,用力扯了扯帝髯袖子。 帝髯见状弯腰温声问:“怎么了?” 扶竹用尽全身力气坐起身,附在帝髯耳边说:“去c市医院找位姓安的医生。” 说完他便倏地晕了过去。 帝髯一头雾水,但他也来不及思考,驱车前往c市。 c市与a市有200多公里。帝髯本来已经做好了闯红灯的打算,没承想一路出奇的畅通无阻,一个红灯跟堵车都没遇到。 等看着帝髯进了医院,躲在车顶的妍媸才捂着伤口踉跄离开。 帝髯的名号响亮,很快依靠权力找到扶竹嘴里所谓的安医生。人是找到了,但好巧不巧的是对方竟然在做手术。 帝髯等得焦急,望着奄奄一息的扶竹,手指都微微颤抖。 他昨夜如果相信扶竹就好了,如果相信了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 帝髯眼角的余光瞥到口袋处诡异的凸起,他皱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发现遽然是一张明黄的符纸。 这符纸他根本没有印象,是谁塞到他衣服里的?! 来不及深思,有人前来告知他安医生已经做完手术了。 帝髯闻言赶忙过去。 到了安医生的办公室,发现对方是一个有着黑眼圈的内敛青年,他扶了扶眼镜,说:“坐吧。听说帝总您急着找我……” 他剩下的话在看到扶竹时戛然而止。 他接过扶竹满眼惊讶,手指摸着裂开的缝隙,脸上的心疼遮都遮不住。 “你是不是给他抹什么东西了?”安医生摸到扶竹额心,“妈的,魂都坏了!” 第12章 你的身体三天就会腐烂 抹什么东西…… 帝髯脑海一瞬间闪过帝庆槡给的泥水,他喉结滚动,急忙问:“医生,他会死吗?” 安医生斜眼睨着帝髯说:“他本来就是死人,倒是你……算了,你要真想救他就把身上的符纸扔了。” 帝髯微怔,反应过来后毫不犹豫拿出符纸将其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 安医生愣愣地看着帝髯,提醒说:“这里是棺材地。” 帝髯蹙眉问:“什么意思?” 安医生用纸巾把扶竹包裹起来,然后从右边柜子中拿出一把桃木剑。 帝髯见对方要往扶竹身上挥,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脸色阴沉问:“你想做什么?!” 扶竹是鬼,而桃木剑驱鬼,这么明晃晃的害小泥塑当他是摆设吗? 安医生停在帝髯身前,他重重叹了口气,解释道:“他这是被煞鬼下了东西,得以毒攻毒才行。” 此时小泥塑动了动手指,又开始哽咽着喊疼。 扶竹无意识地呢喃割断了帝髯最后一根名为冷静的线,他踉跄着坐回椅子上,算是默许了安医生的行为,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的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好似只要安医生有一个对扶竹不利的行为他就会发起进攻。 安医生如芒在背,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假装漫不经心问:“你是扶竹的爱人?” 帝髯不假思索回答:“不是。” 安医生手上一抖,心中升起疑惑。不是爱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桃木剑被安医生悬浮在扶竹头顶,几秒后,一股恶臭的气体从扶竹身体中漂浮出来,它们一接触空气就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而逃,但没等越过窗户奔向自由的伊甸园,就被安医生一个起跳吞入口中。 他兔起鹘落,气体在他嘴里横冲直撞,腮帮子左突出一边右突出一边。 安医生眼睛眯起,动了动喉咙将气体一口咽下。未了,他还餍足地咂了咂说:“味道不错。” 帝髯望着安医生,他掩下脸上的震惊,走过去问:“请问你是?” 安医生歪头冲帝髯莞尔一笑,一字一顿地回答:“饕餮。” 帝髯心中小小惊讶了一下,将注意力转到扶竹身上。 只见桃木剑飞出一群米粒大的光点,它们像是俏皮的小精灵,在扶竹纵横交错的裂缝中穿梭,而凡是被它们触碰到的裂缝都会在三秒之内快速复合。 帝髯看见扶竹小嘴一张一合,以为对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蹲下附耳倾听,但听了半晌,才发现是小家伙在打呼噜。 帝髯眼底被无奈占据,他起身朝安医生颔首,问:“想要什么?钱还是……” 安医生抿唇一笑,摇晃手指说:“我要你请我吃饭。” 第14章 帝髯闻言瞥向扶竹,想到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物等着处理,于是拒绝说:“恐怕不行,我没时间。” 饕餮抬手摩挲下巴,打量帝髯说:“你请我吃饭,我给你讲阴间的事!” 帝髯心中微惊,他黯下眸子,微微点了头。 半小时后—— “东坡肘子、红扒鱼翅、清炖蟹粉狮子头、龙身凤尾虾……嘶,算了算了,菜单上有的全给我上一遍吧!”饕餮合上菜单,美美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迷离口水兜。 帝髯本以为对方是要自己戴,没承想他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几下转手套扶竹身上。 扶竹虽然醒了但状态还是病恹恹的,他耷拉着头,不高兴地将饕餮的口水兜扔了回去。 饕餮取下砸到脸上的口水兜,不满地嘟囔说:“很贵的祖宗……” 不过很快陆陆续续上桌的菜堵住了他的嘴,他狼吞虎咽,与周围优雅用餐的客人形成鲜明对比,因此惹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帝髯没急着询问饕餮阴间的问题,他夹起一颗肉丸子吹凉,轻轻塞进扶竹怀里。 此刻的扶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而油腻腻的丸子无异于引爆器。扶竹气呼呼地跳起来,跟灌篮似的将丸子狠狠向帝髯砸去。 “啪——” 扶竹正中靶心。 已经微扁的丸子从帝髯风雨欲来的脸上滑过,留下深浅不一的油痕。 饕餮咦了一声,自觉地搬着板凳坐远了一些。 今天就是地球裂开了也不能阻止他吃东西。 “扶竹,”帝髯发出低斥,命令道,“过来!” 扶竹不仅不听,还踹了帝髯一脚。 小泥塑的力气小,所以打到身上也只是不痛不痒。 帝髯念在扶竹身上有伤,咬了咬牙压下怒火,叹息说:“我不生气,你过来。” “你都不相信我!”扶竹一改先前蔫哒哒的状态,跟打了鸡血般仰头控诉说,“你还关我笼子。” 扶竹的话像是利剑般刺向帝髯本就千疮百孔的良心。 他手握了握,把扶竹强硬抱回来,塞进口袋里摸着他的头说:“我错了,真的。” 扶竹的气其实早在知道帝髯为他撕掉符纸时就已经消了一大半,现在帝髯还亲自道歉,更是让他嘚瑟的尾巴快翘上天去。 “我吃好了。”此时餐桌已经被饕餮洗劫一空,他擦了擦嘴,抬头盯着两人说,“快问吧,问完了我还要回去工作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问了。”帝髯问,“是谁伤害了扶竹?” 他心脏加速跳动,手不安地握上筷子,生怕从饕餮嘴里听到帝庆槡的名字。 “这个嘛,得先从引魂人说起……”饕餮余光瞥到疯狂摇头的扶竹,心下了然,呵呵一笑说,“算了,还是从阎王爷说起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请求把扶竹送出去吗?” 正摆手的扶竹震惊地看着饕餮,小豆眼生气地瞪着他,幽怨写在脸上。 “好。”帝髯毫不犹豫答应,带着扶竹往外走,将它锁进车内。等折返回餐桌后,颔首说,“继续吧。” “你活不久了。”饕餮开口便点出帝髯的身体状况,“你现在的状态很奇妙,怎么说呢,你现在属于身体是死的灵魂是活的。那符纸是搭配锁魂用的,它用蛮力将你的灵魂禁锢于你已经死亡的身体中,并且让你身体保持活着时的状态。但这只是饮鸩止渴,过不了多久你的身体就会出现尸斑、腐烂等情况。” 饕餮顿了顿,接着说:“我之所以说我的办公室是棺材地,是因为它处于阴阳交界处,通俗点讲就是鬼门关。你用一具尸体在鬼门关待了将近十五分钟,你猜猜你还有多久会腐烂?” 帝髯望着饕餮,抿着唇沉默不语。 “三天。”饕餮淡然一笑,“你现在是偷生,这是违反生死规律的,被阎王爷发现将要面临的可不是投胎转世,而是魂飞魄散!” 第13章 好久不见,我的小扶扶 帝髯握住筷子的手加大力度,指甲不慎嵌入木中,垂眼问:“他是在害我还是救我?” “不好说。”饕餮手指有规律地敲打桌面,“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扶竹吧。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给扶竹抹东西了?” 帝髯微不可见点头:“是,前些天在老宅用了爷爷给的泥。” “嗯……可惜阴间的事我不太好掺和,我只能告诉你那泥里面被加了魇鬼的魂,它会让被使用者重复感受死前的痛苦。如果是活人会被活活疼死,如果是鬼也好不到哪去,会在重复的痛苦中失去理智,直到魂飞魄散。”饕餮解释说。 帝髯握住筷子的手一抖,呼吸不由急促,抬眼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或许是与扶竹有仇吧。”饕餮往后躺幽幽叹了口气,“扶竹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无精打采,你没事就带他去寺庙晃悠驱驱邪气。对了,如果看到周围出现赤色铃铛不要犹豫,直接带着扶竹跑就是。” “铃铛?”帝髯想起初次见扶竹时看见的铃铛,他记得小家伙当时说过,那是引魂人的铃铛。 “术业有专攻,阴间的事我不好插手。”饕餮撕下衣服的衣角,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一串地址,“你要想知道害扶竹的人是谁就去找他问问,他知天地晓阴阳,就是眼光高了一些,帮人全看眼缘。” 第15章 帝髯接过布条,轻轻念出上面的地址:“黄符街四十七号……” “那地儿很阴。”饕餮欲言又止说,“你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帝髯沉默不语地将布条收好,起身朝饕餮微微点头,转身准备去结账离开。 “帝髯!”饕餮突然叫住帝髯,迟疑问,“你……想活吗?” 帝髯坚定地回答:“想。” 饕餮咬住嘴唇,犹豫说:“黄符街阴气重,你去了多半就回不来了,如果扶竹对你没那么重要……就算了吧。” 帝髯黯下双眸,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饕餮望着帝髯的背影,大声问:“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黄符街。” …… 人总是冲动的。 此时帝髯正拿着手机,在扶竹的死亡凝视下搜索人冲动行事后如何弥补。经过两秒加载页面后,五花八门的答案显示出来。 他一一扫过,然后指着一条名为『享受冲动后果』的答案,挑眉看向扶竹。 扶竹面无表情,心中的怒火已经汹涌到快从眼睛里喷出来。 帝髯上车后就闷声不响往前开车,他以为是回家,结果越开越偏。 察觉到不对劲的扶竹对帝髯好一通“严刑拷打”,磨了半天帝髯才有气无力地冒了一句我要去黄符街。 “你气也没用。”帝髯指着外面勾唇说,“我们已经到黄符街了。” 他按下窗户,望着外面目光复杂。 来黄符街不仅是救扶竹更是救自己。 只愿最后不是空手而归。 黄符街地如其名,满天的黄符飞舞,天空雾蒙蒙的,呈黄沙的颜色。 一条条胡同逼仄阴暗,门前树立的纸人眉开眼笑,直勾勾地“看着”帝髯的车。 帝髯看不到,扶竹却是能看到那满天飞舞的厉鬼。 他心中可惜引魂铃不在身边,不然现在就可以直接完成一年的任务指标。 帝髯脸色苍白,长气进短气出。因为鬼门关和黄符街双重至阴地的催发下,他脖子上已经开始长出青紫色的尸斑。 扶竹抚着那尸斑,心中又气又无奈,偏偏这时帝髯还抱起他开门走了出去。 对于数百只饥饿的厉鬼来说,帝髯现在就是行走的大鸡腿。有只实在馋得不行飘到帝髯头上,鼻翼翕动呼吸着空气中美味的食物气息,张大嘴巴乐呵呵地准备进食。 扶竹紧盯着恶鬼,因为饕餮怕有恶鬼不长眼趁他虚弱将他欺负了,所以特意涂了遮掩气味的液体。 换成平时方圆百里的鬼怪早被扶竹吓得没了影,但今时不同往日,成为伤员的小泥塑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帝髯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他拧起眉,从容不迫地拿出饕餮给他的布条,将它几下缠在手臂上。 布上沾染了饕餮的血,而饕餮是神兽,不是几个百年厉鬼敢造次的。所以当布条一亮出来,那馋帝髯魂魄的厉鬼就尖叫着逃离,而旁边蠢蠢欲动的厉鬼也只能打消心思,集体畏葸着逃开。 扶竹见状松了口气,抬头问帝髯:“饕餮教你的?” 帝髯说:“他没教我。” 扶竹不解地问:“那你怎么知道?” “猜的。” “要是没用呢?” 帝髯略微思索着回答:“那就等死吧。” 扶竹:…… 敢情是死马当活马医。 帝髯找到饕餮所说高人的地址,他起初以为是居民楼,没曾想是一家古董店。 扶竹远远透过玻璃门看见一个佝偻腰的老人,他踮脚高呼:“高人?” 帝髯走进店内,微微整理了一番衣襟,恭敬地拱手说道:“老人家,我是饕餮介绍来的。” “饕餮?”老人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帝髯,一边离开一边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打杂的。”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嘴里的高人是我呢?” 两名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掀开门帘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男子,雾蓝色短发,气质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嘴里含着一颗草莓味棒棒糖。 “我叫陌严,他叫玉玄。”陌严笑眯眯地说,“不知二位客人有何贵干?” 没等帝髯说话,玉玄抢先说:“把门关上,有些冷。” 玉玄不论长相气质都与陌严相反,如果说陌严是开朗男孩那玉玄一定就是清冷美人。黑色的长皮外套,里面一件干练的白色衬衫,修长的大腿搭配黑色西装裤,让他整个人都拔高了几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飒气的高马尾,一只手慵懒搭在椅子上,给人冰冷的不羁感。 帝髯将门关上,面不改色地将饕鬀给他的布条递给陌严。 陌严接过布条看了几眼,恍然大悟说:“哦……饕餮介绍来的啊,既然是他介绍的人我自然会帮一手,说吧,发生什么了?” 帝髯摸了摸小泥塑,将小泥塑喊疼到被饕餮医治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陌严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倒是旁边的玉玄面无表情,冷着脸好似有人欠了他八百万。 四人看起来相处融洽,实则暗藏凶波。 至少坐在帝髯肩上的扶竹是这样认为的。他目光闪烁,垂着头不敢与死盯着他的玉玄对视。 玉玄摸上耳朵上的耳麦,皮笑肉不笑说:“好久不见,我的小扶扶。” 第16章 第14章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 扶竹微微抬起头,对上玉玄蕴含危险的视线,果断跳进帝髯怀里寻求庇护。 玉玄意味不明的话引来了帝髯的注意,他将扶竹捧在手心,用手指为他做了一道护栏,蹙眉问:“你们认识?” 玉玄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自我介绍道:“玉玄,地府判官司,主管赏罚和生死。” 帝髯微微眯眼,捧住扶竹的手不露痕迹地合拢了些,嘴角抿出一抹笑,但笑却不达眼底,客套说:“原来是判官大人,看来饕餮说得没错,确实是高人。” 他如果知道所谓的高人是判官说什么也不会来,他自己是违反生死规律的偷生者,而扶竹是一只成分不明擅自出逃的小恶鬼,两个加在一起简直是罪不容诛的存在。而这样的组合却戏剧性的求地府判官帮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陌严见玉玄都自报家门了,也拱手跟着说:“我是夜游巡,平时负责人间治安。” 帝髯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涟漪阵阵,他瞥向扶竹,见他昂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微惊。 连胆大如牛的小泥塑都害怕了,看来面前两人确实不好对付。 玉玄视线一半时间都落在扶竹身上,他眼睛弯了弯,伸手问:“可以把他给我吗?” 扶竹闻言如听到阎王低语般惊恐摇头,顺着帝髯手指往上爬,灵活地钻进对方衣服里。 帝髯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将小东西抓出来,心中狐疑但也没把他交出去,而是护在手心说:“抱歉,他怕生。” 算是委婉拒绝玉玄了。 玉玄听后脸色更冷了,笑容从脸上敛去,眉心轻轻皱起。 陌严抵唇咳嗽了一声,打断几人压抑的气氛:“先说正事。饕餮说里面有魇鬼……不过据我所知魇鬼都销声匿迹几百年了,怎么这个时候又出现了?” 扶竹伸出头说:“帝髯老家有座雕像很古怪。” “雕像?”玉玄看过去,见小东西胆怯地缩回头,眸光瞬间黯淡。 “玉玄你快别说话了!”陌严说完玉玄又看向帝髯,“什么雕像?有照片吗?” “一座阎王雕像,没有照片。”帝髯淡淡说。 陌严闻言托着下巴沉思说:“一会儿过去看看吧,但在此之前我先给你压压魂。”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玉玄,对帝髯抬了抬下巴:“你把扶竹给玉玄照看着,一会儿再回来接他。” 帝髯拧起眉,低头担忧地看着扶竹。 扶竹垮着嘴角,可怜巴巴地抱住帝髯手指,小泥球吧嗒吧嗒往下掉。 陌严看着一人一泥不禁长叹说:“你放心,玉玄不会对扶竹怎样。” 见帝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我保证”。 等帝髯跟着陌严离开,被放到玉玄手心的扶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巴下去。 “看你挺乐不思蜀的。”玉玄单指抬起扶竹的下巴,“包庇人类,被王知道你又要被罚了。” 扶竹啧地一声挪开下巴,抱着胸哼唧着不愿搭理对方。 “扶扶,遇到危险为何不用耳麦通知我呢?”玉玄眼中浮上不悦,“难道你认为那个人类比我还要可靠?” 提起这个扶竹就气,他掐腰埋怨道:“我找了你的,但你那边根本没有反应!” “不可能,这事有蹊跷。”玉玄歉意地碰了碰扶竹小手,从怀中拿出一支青色玉簪,含笑说,“这是我上次去东海买的,寓意为平安顺遂,赠予你。” 扶竹盯着簪子,摇头拒绝:“我不要。” “为何?” 扶竹睨着玉玄,吐了吐舌头跳下对方手心,跺着脚嚷嚷道:“我要去找帝髯了,大笨蛋,谁要你的东西!” “扶扶……”玉玄难过地看着扶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事是我不对,我只是太心急……” “我不听!”扶竹捂住耳朵,“我要去找帝髯了!” “哥……”玉玄眼睁睁地看着扶竹离去,他惘然若失地垂下头,嘴角含着苦笑,眼中被阴鸷占据,“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如此……” 手中的玉簪断裂,黑烟萦绕手臂,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将地板腐蚀出一个个残缺的大洞。 一只黑猫隐匿于陶瓷后,它舔着爪子,暗金色的眼睛眯起,转身利落地离开。 刚刚锁完魂的帝髯大步流星往回赶,然后与大摇大摆出来的扶竹撞了个正着。 扶竹一看见帝髯就跟蜜蜂见了鲜花一样,哒哒哒地跑过去,闷头扑进帝髯怀里。 “怎么了?一脸委屈。”帝髯摸了摸扶竹鼻子,“被欺负了?” 扶竹低着头不说话,情绪低落。 陌严走过来,他嘴里的糖已经吃完,咬着棍子含糊说:“泥不用管哒,他俩一直这样。” 他跑过去推开门,发现玉玄已经没了踪影。 帝髯跟过去扫了一眼,问:“判官大人去哪儿了?” “可能回去了吧,他工作忙。”陌严问,“现在回老宅方便不?” 帝髯脸上闪过为难,微微摇头:“不太方便,我爷爷迂腐孤僻,不喜欢陌生人做客。” “嗯……那怎么办?”陌严问。 帝髯想了想提议说:“晚上去怎么样?” “晚上?”陌严一口回绝,“晚上我要上班,抽不开身。” 第17章 帝髯闻言也十分苦恼。 扶竹抱住帝髯手指,梗着脖子问:“陌严大哥要抛弃我们了吗?” 他小脸皱在一起,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怜气息。 陌严看得心软,喀嚓一声将糖果棍子咬断,拍着胸脯说:“我的小扶扶,大哥当然不会抛弃你们了!放心,今晚午时见!” —— 陌严言出必行,当夜午时准时出现在老宅门口。 这晚的夜色比平时还要浓郁,老宅门口栽了几棵树,几只乌鸦站在弯了腰的枝头,纯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扶竹三人。 晚上露气中,帝髯贴心地为扶竹套了一件小毛衣。 可扶竹认为泥塑不需要穿毛衣,他愤愤地拉扯毛衣,不高兴地在帝髯手心打滚。 陌严衣服全黑,他趴藏在树后,眯着眼往里看说:“帝髯,你家老宅不关大门啊?” 帝髯摇头:“爷爷生性警惕,不会不关门的。” “可是你家大门敞开着啊。”陌严嘶了一声,往前挪了挪,借着月色看清了雕塑长相。他眉头倏地紧锁,倒吸一口凉气说,“帝髯,你家供的哪儿是阎王爷啊,明明是吸食气运的鬼仙。” 他等了许久没等来帝髯的回话,转头发现帝髯低着头在摸索什么。 他刚想问话,却被扶竹飞过来用身体捂住嘴。 陌严不是傻子,他顿时明白一定是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回过头,与举着弯刀眼睛血红的男人对上视线。 第15章 帝髯的影子飞走了 男人朝陌严咧嘴一笑,挥下弯刀朝他劈去。 “草!”陌严下意识爆了一句粗口,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男人的弯刀。 弯刀因为惯性刺入陌严身后的树中,大腿粗的大树应声倒地。 陌严再怎么也是地府的人,他趁男人拔出弯刀的工夫撑地而起,朝男人头部一个扫腿。也是奇怪,男人虽然力大无穷反应却是出奇的缓慢,陌严腿都快到脸上了他才微微反应过来准备躲闪。 这样迟钝的后果就是被陌严直接踢出五米远。 陌严从腰间抽出鞭子,狠狠抽在男人身上,见他抱头惨叫才勉强解了气。 扶竹从帝髯手上跳下去,他扯着毛衣打量男人,问陌严:“他是人吗?” “不是,要是人我就不会抽他了。”陌严冷哼着收回鞭子,将它随意缠在腰间,瞪着男人质问,“说,谁派你来的?!” “谁派来的……”男人痴痴地重复陌严的话,双眼无神,目光无意识地乱飘,到扫到扶竹时,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主人……主人!” 他一边喊一边跪着挪向扶竹。 三人皆是一愣,扶竹小小的脑袋上都快冒出问号了。 “主人,我找不到粥鹤了,我找不到他了!”男人跟个孩子般跪在扶竹身前恸哭,“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粥鹤!主人罚我吧!” 听到粥鹤的名字,扶竹眸光一沉,难以置信问:“你是粥鹤的跟班?” 粥鹤鬼力高深,加上与扶竹关系密切在引魂铃内是众鬼追随的对象,而他本人生性高调,对投奔的小弟可谓来者不拒,并大张旗鼓建立了自己的帮派——鹤起派。 粥鹤性格乖张却喜静,他是不可能主动离开引魂铃的,除非引魂铃发生了什么…… 扶竹眉心紧蹙,脑海中闪过许多种设想,每一种设想都戴着名为麻烦的拖尾,向他耀武扬威。 “是的主人,我叫粥一。”粥一伸手想要抱扶竹,他闭眼扑过去却被一只脚用力踹开,等哭哭啼啼睁开眼,发现了挡在扶竹身前脸色阴沉的帝髯。 粥一瑟缩着收回手,低着头磕磕绊绊说:“主、主人,引魂……唔——” 扶竹用身体捂住粥一的嘴,呲了呲牙小声警告:“不许提引魂铃的事,粥鹤的事后面单独告诉我!” 粥一被吓得忙不迭点头。 扶竹见此从粥一脸上滑了下去,他拍拍手,望着不知何时空荡荡的枝头提议:“我们进老宅看看吧。” 帝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粥一,敛目低眉不作言语。 陌严对扶竹的提议欣然答应,他看向粥一,单手叉腰问:“他怎么办?” 扶竹不假思索说:“让他在门口把风。” 陌严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向后伸了个懒腰抱着后脑勺,向前迈开步:“行,那我走前面开路,有危险不用管我直接跑就是。” 帝髯闻言将扶竹提回手心,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 扶竹坐在手心,望着帝髯接近化为实质的影子若有所思。 …… 等两人轻手轻脚进入客厅,陌严手背一转从指尖燃出一抹蓝绿色的火焰。光芒虽小,却足以照亮周围。 帝髯警觉地扫视四周,确定没人后轻声问旁边人:“陌严,你说的鬼仙是什么?” “鬼仙分很多种,有好有坏。”陌严已经走到雕像跟前,他目光扫过地上的香火以及坐垫,拧眉问,“你们平时还祭拜它?” 帝髯承认说:“是,我爷爷认为他是阎王爷能保佑帝家香火,所以只要遇到事就会过来祭拜。” “呵,也真够讽刺的。保佑?它没把你们帝家气运吸干都是你们鸿运昌盛了。”陌严手摸上雕像,盯着手心的血迹了然道,“难怪扶竹被下的东西里有魇鬼……啧,这雕像根本就是用魇鬼骨头砌成的!说简单点,这就是一个魇鬼培养皿。帝髯,你带扶竹离远一些,不然小家伙一会儿又要裂开了。” 第18章 帝髯依言往后退了几步,他手指逗弄着小泥塑,眉宇间冷漠中夹杂着几丝疑惑。 这雕像从他出生起就屹立在这里了,不说它修建之前的时间,就单说他知道的也有三十多年,这三十年难道帝庆槡就真的一点没有发现吗? 陌严站在雕像前套鼓,一边捣鼓一边向帝髯解释:“鬼仙顾名思义就是由鬼修成的仙,世间有五仙,分别是鬼、人、地、神、天五仙,而鬼仙则是最次等的仙,啧,何况你家这位属于次等中的次等,会受到同类霸凌的那种。” 不等帝髯追问,陌严继续说:“谁都想强大,你们帝家是老家族,气运非凡,自然容易被一些邪祟缠上,只是你们也是愚笨,被人家吸食了那么久的气运竟然丁点没有发现,还日日给人家进贡香火。怎么,方便它强大了屠了你们帝家?” 帝髯越听心中对帝庆槡的质疑越大,他让陌严稍等,自己上楼取来害扶竹受伤的罪魁祸首。 陌严斜眼看着泥袋,让帝髯暂时提着,指着雕像问:“要不要烧了?” 知道了雕像的来历,帝髯自然不会让这种东西继续待在老宅,他踢倒雕像,朝陌严递了个让其行动的眼神。 陌严见此将指尖的鬼火丢到雕像身上。微弱的火焰一接触到雕像瞬间变得嚣张,它张开怀抱,发出滋滋的笑声将雕像拥入怀中。 大厅被鬼火照亮,只是这幽暗的颜色不仅没有起到驱逐恐惧的作用反而让大厅变得更加阴暗。 扶竹坐在帝髯手心呆呆地看着,除了火焰的啪啪声外,还有几声凄厉的惨叫从雕像中传出,不过顷刻之间就被火焰燃烧的声音覆盖。 等烧得差不多了,陌严打了个响指,火焰连同雕像的灰烬瞬间消失。 “解决了。”陌严紧了紧腰间的鞭子,“我接下来要去工作,你们要是不急就等到早上我下班处理泥巴的事,要是急的话就去找饕鬀,地址我就不给了,扶扶知道在哪儿。” 他说着看向扶竹,发现他正愣愣地看着帝髯身后。 陌严眸子微挑,揶揄问:“看什么这么入神?难不成有色鬼将我们小扶扶的魂给勾走了?” 扶竹摇摇头,指着帝髯身后说:“帝髯的影子飞走了。” “什么东西飞走了?”陌严凑过去,果然看见帝髯身后空空如也,而在远处,正有一只影子乘着月色远去。 第16章 我要保帝髯的命 三人站在窗前愣愣地看着影子远去,伸着头无不一脸茫然。 最后还是陌严率先反应过来,一拳将窗户砸烂跳了出去,提醒着大喊:“愣着干什么?追啊!” 帝髯恍然回神,立刻追上。 一人两鬼在月下追着影子狂奔,可影子越飞越高,最后直接没了影。 陌严弯腰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一只手用力砸在旁边树上,咬牙切齿地低骂:“该死,竟然在我巡游神眼皮子底下出问题!” 帝髯望着影子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什么人才没影子?死人。 饕鬀说过他的肉体已经死亡,只有灵魂是活的,而通常有实物就会有影子,如果现在影子都没了,岂不是代表…… 他伸出手,所幸没有变得透明。 陌严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抽出鞭子夹在腋下,从指尖燃出一抹鬼火,靠近帝髯问:“疼吗?” 帝髯配合着将手靠近,摇头说:“不疼。” “那有温度吗?” “不太明显。” 陌严闻言长舒一口气,笃定说:“你还活着,但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躺在帝髯手心的扶竹双眸刹那间亮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怀着小九九兴奋地望向帝髯。 来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陌严将小家伙的心思看在眼里,闭眼冷笑一声,朝他泼去一盆凉水:“我要保帝髯的命。” 扶竹听后不解地扭过身子,眼中尽是疑惑。 帝髯也是英眉紧拧,不明地看着陌严。 “哪有问题解决到一半就放弃的道理。”陌严双手傲气地抱胸,眼底含着一丝不屑,“我陌严可不是缩头乌龟,阎王爷要罚就罚吧,反正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刑法,还没我这鞭子抽着疼!” 帝髯紧皱的眉因为陌严的话缓缓放平,但他明白陌严只是答应暂时让他活着,而不是救他。 一切帮他的基础只是在事情尚未解决上,一旦事情水落石出,陌严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押入阴曹地府。 “一点了。”陌严抬头望着明月,鞭尾轻轻拍打在膝盖上,“还有几个小时陌归就要来接班了。帝髯,你认识道士吗?” 帝髯想到杜训,迟疑说:“认识。” “哦~”陌严眉毛微挑,朝帝髯神秘地勾了勾手指,吩咐说,“你把扶扶放地上然后过来,我要跟你说悄悄话。” 帝髯沉默地照作,放下扶竹后走了过去。 悄悄话?扶竹竖起耳朵,蹑手蹑脚地跟在帝髯身后。 可这哪儿逃得过帝髯的火眼金睛,立刻被丢回了原位。 陌严还坏心思地将鞭子丢给了帝髯,让他把扶竹捆住。 帝髯听后微微摇头,没有照做。 小泥塑那么脆弱,鞭子那么冷硬,会硌疼他的。 陌严见此没有多想,但是如果他知道是这个原因一定会跳脚与帝髯争论一番。 第19章 扶竹坐在地上,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两人秘密交谈。 交谈中一半都是陌严在说话,帝髯只是偶尔点点头。 谈话整整维持了五分钟。陌严跟帝髯聊完后扭了扭脖子,伸展着身体说:“行,具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明天你照着做就行,记得啊,地方选偏僻点。” 帝髯脸上没什么表情,拱手说:“谢谢。” 陌严耸肩笑了笑,精神抖擞地离开。 扶竹把帝髯的反常看在眼里,他主动跑过去求帝髯抱抱,扒着他的手指问:“帝髯,陌严跟你说了什么呀?” 帝髯眼底划过一抹疲倦,嘴角噙着宠溺的笑,讳莫如深说:“你明天就知道了。” 扶竹闻言不禁失望地垂头,不过他也困了,蹭了蹭帝髯的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在此之前还不忘扯过帝髯的大拇指当做被子。 帝髯仍由扶竹操控自己的手指,眼中尽是无奈。 他驱车回到别墅,在睡前,他拨通了杜训的电话。 “喂,杜训吗?帮我一个忙。” …… 在无人记起的角落,粥一躲在老宅门口瑟瑟发抖,他不知道扶竹已经跟着帝髯离开,抽着鼻涕缩在角落里,身体抖如筛糠。 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面前舔着爪子的黑猫。 黑猫通体墨黑,杏色的瞳孔被月色照得夺目,瞳中嗜血的情绪让人战栗。 粥一往后缩了缩,期期艾艾说:“王,我、我什么都说……”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扶竹坐在车内,他天还没亮就被帝髯叫了起来,现在大脑完全还被瞌睡虫占据着。 距离出发到现在帝髯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了,但尽管如此,车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此行根本没有尽头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平缓的公路被崎岖的山路取代。扶竹被硬生生抖醒,因为身体小的缘故,车子每抖一下他就要在空中晃悠一圈。 庆幸的是这种痛苦只持续了十几分钟。 帝髯在一座村庄前停下,因为前些天下过雨的缘故,村子的路十分烂泥。帝髯换上提前准备好的雨靴,将扶竹放进口袋里,抬脚往村子中走去。 扶竹从口袋中探出头,豆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村子荒芜,几个老太太围在村口端着碗扒饭,看见帝髯来只是抬了抬眼皮,仿佛对陌生人的来访已经司空见惯。 帝髯来到一家土房前,伸手叩了叩门。 “来了!” 门内传来声音。 帝髯按了按扶竹的头,将他往口袋里藏了一些。 扶竹开始还很顺从地往里面缩了一些,但帝髯却得寸进尺地又按了几下。这可惹火了扶竹,气呼呼地一口咬在帝髯手上。 帝髯手指摇动着往上抬了抬,想把扶竹甩下去。可扶竹哪能如他所愿,跟鱼咬钩般死死挂在帝髯手上,不论身体被帝髯晃动得多么厉害他都不愿松口。 此时门被从内打开,扶竹听见声音瞟过去,当看见杜训时惊得连忙松口。 可扶竹跟口袋已经有了一定距离,现在突然下坠,瞬间掷地有声。 被摔疼的扶竹缩到角落里,可怜地揉着屁股,泥球不要钱地往下掉。 也不知道杜训看见没有。 杜训知道引魂人的信息,如果看见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外面的帝髯不露痕迹地把口袋合拢了一些,在杜训的邀请下进入院子。 “棺材跟纸人已经准备好了。”杜训扳着手指说,“我现在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帝髯侧目问:“谁?” 杜训关上门,他没急着回答,而是将帝髯往屋子里领。 屋里的长条板凳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他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板正。 “这是李师父,是这屋的主人,也是你昨晚提起的人。”杜训来得早,充当起了介绍员,“李师父是村里有名的道士,有他在一定没有问题!” 李师父因为杜训的话睁开眼,他脸色铁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地朝帝髯点头示好。 两个冰山相遇自然碰撞不出什么火花,帝髯也微微点了点头,转眼去看杜训。 杜训拢了拢身上的道服,从桌上拿起事先画好的符纸,瞥了眼时间对李师父说:“九点了,该上山了吧?” “嗯,走吧。”李师父站起来,他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像是被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杜训,去通知一下乡亲们。” 帝髯跟着李师父出了门,杜训则站在原地拨了一通电话,他神情激动地说了几句,然后匆匆挂断。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一大群人抬着一个棺材缓缓走来。 白纸飞舞,天色阴沉压抑,抬棺人的脚用力抬起又重重放下,地上的泥水四溅,身后的大雾缓慢靠近,将一行人衬托得朦胧。 他们直到帝髯身前才停下,李师父朝杜训使了个眼色,杜训立刻会意,掏出符纸贴在棺材的一侧。 “兄弟,多担待些吧。”李师父喃喃完上前一把掀开棺材。 帝髯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过去,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位面色惨白,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嘴角往下拉,眼睛死死瞪着,面目狰狞。手和脚被牢牢盯在棺材里,棺材壁上满是抓痕,血液溅的到处都是,看着触目惊心。 李师父叹了口气,往棺材里放了几锭银钱,轻声念叨说:“我知道你难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把这年轻人给带下去,家里的老婆子跟瘫痪的儿女我来养,你看行不?行你就把眼睛闭上。” 第20章 尸体没有反应,还是大睁着眼睛。 扶竹探出头,他打量着尸体,当视线扫过脖子上的青痕时一惊。 难怪不愿意闭眼,被人活活掐死甘愿闭眼才怪。 李师父被尸体的顽固气到了,让杜训又贴了几张符纸,瞪着眼珠子声音洪亮地大喊:“今天你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要是执意不从,你家的老弱残我们不会管分毫,就是饿死街头我们也不会施舍一粒米!” 在符纸和李师父的双重施力下,尸体终于闭上了眼。 李师父脸上浮现欣喜,赶忙让杜训把写有帝髯名字的纸人放到尸体上方,并嘱咐:“纸人一定要压严实了,让地府的人来时一眼就能看到!” 等一切事情做完,村民们嘿呦一声,将棺材奋力抬起,朝山中走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成功来到下葬的地方。 可棺材入土时又出了问题,不论人怎么用力,棺材就是进不了土坑,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一般。 可众人看过去,棺材底下明明是空心的。 这可把一群抬棺人给吓坏了,还是李师父一跺脚吼了一嗓子才镇住人心。 “你跟我来抬!”李师父朝杜训招了招手。 杜训走过去,手搭上棺材,在旁边人的注目下将棺材抬起,然后往土坑里移,可怪异的是,棺材这回不仅下不去,旁边的土壤还诡异地往下滑动,自发将土坑填平。 站在远处的村长走过来,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担忧,用拐杖指指棺材又指指地面,问:“李师父,这……这是不是老头子有怨气不愿意下葬啊?” “不是。”李师父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这是引魂人发现了我们的小伎俩,不愿意收他并警告我们呢!” 第17章 和我永远在一起 躲在口袋里的扶竹警觉地探出头。 什么叫他不愿意?他在口袋里躲的好好的,这魂不愿走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可李师父却是一口咬定是引魂人不愿带老头子的魂前往地府,他抬起头,朝天高呼一声跪。 然后顿时,所有人都面朝棺材齐刷刷跪下,嘴唇抖动,不断念着什么。 而引魂人扶竹踮起脚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 李师父带着人跪了几分钟,然后起身叫来几个壮丁,让他们把坟挖开。 等一切大功告成之后,他又叫来杜训重新给老头子下葬。 几分钟后,杜训看着仍然下不了葬的棺材气馁地坐在地上,丧气说:“算了吧,我看这引魂人是铁了心不愿给老头子指路了……唉,这老头子也是可怜,先把纸人拿出来让他入土为安吧。” 李师父眼睛鼓溜溜地转,他帮帝髯偷生是收了报酬的,如果现在放弃就代表他要把这钱尽数奉还,可这到手的东西让他还回去跟割他心头肉别无两样。 他上牙跟下牙微微摩擦,简单思索了一番后一拍大腿说:“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杜训已经掀开棺材让人把纸人拿了出来,他对李师父口中的办法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引魂人不同意,别说一个道士,就是半仙儿来了也只能乖乖按规矩行事。 “他无非就是不让棺材入土,不入土就不入土,我们把尸体连带纸人烧了供起来就是,我还不信他能把骨灰坛子给砸了!”李师父说得眉飞色舞,显然准备死磕到底,他看向帝髯,征求意见问,“您觉得如何?” 趴在口袋中的扶竹打了个哈欠,他抬起头,发现帝髯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一愣,后知后觉明白帝髯是在询问自己意见。 被重视的小泥塑骄傲地叉腰,昂首挺胸说:“不要听他的。” 这李师父一看就是在死马当活马医,先不说他们嘴里的引魂人根本不是自己,就说这棺材里的人死得这么冤屈,处理不好是要化成厉鬼的。 厉鬼的厉害程度无非由两个因素决定:死亡时间与怨气程度。 这老者年龄本身就大,而且看尸体的模样应该是活着时被钉入棺材内,然后再动手掐死的,不然棺材壁的抓痕根本说不清楚。 这时一滴雨珠落到扶竹鼻尖,他抬头往上看,发现天空乌云密布,惊雷阵阵,似乎是要下雨了。 帝髯也发现了天气的异常,他伸手接下一滴雨,提醒众人说:“变天了。” 含冤而死加暴雨天气,化成的鬼不可能是些小杂鱼。 那老者一定会回来报复的。 扶竹明白现在事情已经有些脱离控制了,他扯了扯帝髯的衣服,想要他离开。 可惜扶竹力气太小,帝髯的关注力全在棺材上,一时没有注意到扶竹的提醒。 “下雨了怕什么?我们现在就把尸体抬回祠堂,然后一把火烧了了事。”李师父拔高声音,紧了紧裤上的腰带吼道,“都给我过来抬棺,谁都不许走!” 李师父声如洪钟,心生退意的村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抬棺。 “等等!”帝髯还记得扶竹的话,走过去阻止说,“我不弄了,纸人拿去处理掉,死者按规矩下葬。” “可……”李师父面对帝髯气势瞬间少了一大截,愁眉苦脸说,“可这纸人都准备好了,而且棺材也是乡亲们自掏腰包买的……” 帝髯听出了李师父的潜台词,凝眉说:“钱不用退,就当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第21章 他说完余光瞥到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往外爬,开始还不确定,等猛地再看过去,才发现居然是扶竹嘿咻嘿咻地准备越狱。 “扶竹!”帝髯忍不住低吼,伸手作势要去抱他。 大风狂啸,树叶在地上被吹打得啪啪作响,风混合着雨抚过脸颊。 扶竹好不容易站稳,被帝髯吼了一嗓子吓得顿时失去平衡,在帝髯口袋上走钢丝。 此时一片宽大的树叶长了眼般精准拍在扶竹脸上,随着啪嗒一声,扶竹呜呜着被风吹走。 帝髯瞳孔地震,以最快的速度伸手去抓。 可人的速度哪里比的过风,加上雨靴上泥土的拖累,帝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扶竹被风吹走。 他来不及多想,脱掉雨靴赤脚追了上去。 泞泥的土地中混杂了许多被大风吹落的残肢,它们尖利的身体划破帝髯的脚,血液像是染料般将土地侵染的暗红。 恰恰天公不作美,原本稀疏的雨珠忽然变得汹涌,大雨倾盆,雨水让土地露出真面目。电闪雷鸣,压到天际的黑云像是重担般压到帝髯肩上。 他必须得尽快找到扶竹,不然雨这么大,淋化了就不好了。 帝髯跑了,村民们立刻乱成一团,那刚被李师父树立起来的军心也被大雨冲散,一群人不顾阻拦四散而逃。 李师父虽然生气,可他一个光杆司令又能做什么,只能气急败坏地带着杜训一同离开。 所有人散去,独留下孤零零的棺材。 一只黑猫从树林中跳出来,它跳上棺材,如人般四下警惕地看了看,眼中的狡黠让人不寒而栗。 棺材在黑猫跳上后自动打开,黑猫抖了抖水,跳入棺中。 …… 扶竹在风中“翻炒”了几分钟后挂在一棵枯树上,他全身酸疼,雨水打在身上跟被小石头砸一般,密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落泪。 早知道就不出去提醒帝髯了。 帝髯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哼,身边少了一个闯祸的小鬼,说不定他现在正暗自高兴着呢。 扶竹挣扎着跳下树枝,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入一处泥坑中。 泥裹泥,穿新衣。 喝了一嘴泥水的扶竹站起来,拍着小脸自我安慰。 他拖着疲累的身体四处看了看,钻进一处树洞里。 树洞只有巴掌大,但却足够为扶竹遮风挡雨。 树洞里有几片干燥的树叶,扶竹拾起一片擦拭掉身上的水渍。 扶竹与风雨只有一指之隔,时常有雨倾斜进来,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只能尽力往里面缩一缩。 想帝髯了…… 扶竹将头埋入吱嘎窝。 也不知道那个笨蛋会不会来找他,不过雨这么大,还是不要来找他了吧,他很聪明的,可以自己找回去。 湿一人没事,湿两人就得不偿失了。 扶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看到熟悉的花园时,他便知道自己做梦了。 雨这么大都能睡着,他上辈子一定是个瞌睡虫。扶竹自嘲地笑了笑,向鱼池旁的少年看去。 少年脸色红润,手中的鱼食比上一次多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扶竹的错觉,他觉得对方气息更稳固了,像是有了实体一般。 “你来了。”少年伸手出手,他的笑颜一如上一次一样动人,“过来,扶竹。”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他名字。 扶竹失神地想,他迈开步子,竟鬼使神差地朝少年走去。 “你终于愿意靠近我了!”少年面色潮红,晴曛而下的阳光如祂的抚摸,将他的脸部线条衬托的更加柔和,“过来,扶竹,过来,到我这里来。” 扶竹望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腿,心中惊讶,想要停住,可身体就是不受使唤。 在扶竹即将靠近之时,少年一个箭步冲过去,他头靠在扶竹肩头,贪婪吸食扶竹的体香,魔怔般喃喃:“扶竹,我好爱你……我好爱你啊!” 扶竹垂下眼皮,他脸上先是闪过抗拒,随后又滑过无奈,轻哼着提醒:“你弄疼我了。” “娇气。”少年虽这么说,动作却是轻缓了些许,“扶竹,答应我,杀了他好不好?” “杀了谁?”扶竹轻笑着垂下眸子,笑不达眼底问。 少年小心翼翼地抬头,手紧紧环住曲言的腰,跟小狗般在扶竹颈间蹭了蹭,带着鼻音回答:“帝髯。” 扶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沉凝片刻,声音冷冽说:“你不是我。” 话题跳跃度有些高,少年一时有些发愣,等反应过来后暴躁地按住扶竹肩膀,大吼:“我是你呀!你是我我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啊!” “你不是。”扶竹狠心地重复,并厌恶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讨厌你!” “讨厌我?你竟然讨厌我!”暴怒的少年抬手直接给了扶竹一耳光,“你不能讨厌我!我命令你不许讨厌我!” 扶竹嘴角渗出鲜血,脸上印着通红的巴掌印。他感受着阵阵的疼痛,心中对少年的厌恶加剧:“别碰我,滚!” 他脚下无法移动,但手上的微动作倒还能勉强进行,他竭尽全力推开少年,牙齿咬在舌头上,希望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将自己唤醒。 “你别挣扎了。”少年微微低着头,眼尾轻轻往上挑,“你出不去的,外面有什么好,不及我这里万分之一。” 第22章 他重新抱住扶竹,舔上他的耳尖,看着对方因为敏感部位受到刺激而喘息,兴奋地低笑:“我爱你呀扶扶,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以抛弃我呢……留在这里吧,和我永远缠绵在一起。” “唔……”扶竹白了少年一眼,手无力地推搡面前人的胸膛,“放开我……” 少年舔舐扶竹的脖子,轻轻地吸/吮,望着青紫色的吻痕愉悦说:“我不,放开你你又要跑了,我要折断你的双腿,我要让你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吃饭要我喂,洗澡要我帮忙,做一只全世界都只有我的小宠物。” 扶竹抬起眼皮,深黑的眸子逐渐变红,声音沙哑问:“真的要留我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他话音刚落,身体被一只手猛地贯穿。 第18章 你不配拥有他的脸 少年口吐出鲜血,他以为是扶竹,可低下头,才发现穿透身体的手来自身后。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身着黑色的巫师长袍,手中提着一个复古式烛灯,两条苍龙般乌黑的眉毛相蹙,浓墨般的眸中藏着轻蔑与不悦,微厚的唇轻抿。 烛上的火焰疯狂摇曳,一如少年此时急促地呼吸。 “玩得很开心呐。”男人的声音浑厚,他低头轻轻吹灭烛火,随后世界如同谢幕的舞台般倏地陷入黑暗中。 扶竹下意识地往后退,随后愕然地抬手。 他……他能动了?! “乖。”一双冰冷的手捂住扶竹的眼睛,“自己把眼睛捂上。” 扶竹喉结紧张地滚动,抬手轻轻捂住眼睛,他狡猾地睁开眼,想透过指缝窥见光明。 可很快,一张眼纱遮住了他的双眼。 戴着面具的男人靠近地上痛苦哀号的少年,手上打了一声响指,烛灯砰的一声点亮。 昏暗的光线照到少年惊恐的脸上,男人愉悦地轻笑,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指尖摩挲过刀尖,睥睨少年问:“哪只手打得他?” 少年微微摇头,死咬着唇不愿回答。 “既然不说,那我只能都带走了。”男人手指微动,一道锁链将少年困住,让他动弹不得。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少年眼球突出,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男人却是不为所动,烛灯微微倾斜,滚烫的蜡油滴到少年手上,如红丝线缠绕。 男人将匕首逼近面前人的手,眉梢微微挑起,眼中是难以言喻的兴奋,声音温柔说:“没关系的,断了还能再长。” 说完,两阵咔嚓声响起,少年十指被应声切断。 没等少年从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带血的匕首抵上他的脸。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颤栗,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要。 男人吹灭烛火,轻笑说:“扶吟,他的脸,你可不配拥有。” 站在远处的扶竹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手中被塞入了一个东西。 东西的触感很是奇怪。 软软的,湿湿的,还有一些冰凉。 没等他琢磨出手中是什么东西,男人握住他的手说:“以后,这张脸就只属于你了。” 扶竹一怔,顿时明白过来手中是何物品。 脸皮! 他瞳孔一缩,竟直接醒了。 树洞外大雨仍旧瓢盆,雷雨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扶竹整个人已经被泡在雨水中。 他撑地坐起身子,往里面又缩了一些,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圆润的肉丸子。 腿上传来轻微的按压感,他奇怪地看过去,发现身上搭了一片黑色的眼纱。 扶竹心中一颤,将眼纱拾起,心乱如麻。 此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扶竹将眼纱披在身上,哒哒地跑到洞口,探头望去。 已经筋疲力尽的帝髯眼前渐渐发黑,当他看见那探头探脑的小泥塑时,差点喜极而泣。 终于找到了…… 因为力竭加上激动,帝髯竟突然直挺挺地往前栽去,掀起了一大片泥水。 扶竹看见后瞪大眼睛,不顾大雨冲了过去,拉着帝髯的手大喊:“喂,你醒醒!” 他喊了一会儿,见帝髯迟迟不醒,便狠心捏住帝髯的鼻子。 感到窒息的帝髯睁开眼,望着湿答答却没有丝毫融化痕迹的扶竹,他欣慰地笑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果真防水。” 然后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扶竹:……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扶竹气呼呼地踩了帝髯两脚,钻进他怀里搜寻出手机,找到拨号输入饕餮的电话。 等待总是漫长的,饕餮或许在做手术,扶竹连续打了四五次对面才有人接听。 “喂?” 电话那头传来饕餮的声音,尾音拉长带着困倦。 扶竹站在手机上,焦急地说:“饕餮吗?我跟帝髯困山上了,地址我不知道。” “山?我应该知道你们在哪。你跟帝髯别乱跑,我马上过来!” 说完饕鬀果断挂了电话。 这里离市区较远,扶竹估摸着等饕餮过来帝髯说不定都断气了。 单靠他的小身板是不可能移动帝髯的,所幸这里是坟地,并不缺帮手。 他搓了搓身体表面的泥,将饕餮抹药那层洗去 ,然后缓缓闭上眼,开始感应周围的魂体。 第23章 半炷香的工夫,等扶竹再睁眼时面前堆满了面色铁青的鬼,它们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扶竹,眼神恐惧。 扶竹背着手大概扫了两眼,发现没有今天下葬那老人,不过他也没多想,指着帝髯吩咐说:“把他抬去干燥的地方。” “是。” 站在最前面那几个鬼撸起袖子,飘过去齐力抬起帝髯。 其他鬼因为鬼力太弱无法触碰到实物,只能眼巴巴地跟在身后。 他们生在这,死也在这,所以对山上的地形了如指掌,很快找到一处山洞。 这里离帝髯昏倒的地方不远,饕餮来后也能一眼看到。 扶竹看着望着他的鬼魂,咳咳一声走到中间:“你们先分散开,一会儿不许乱动。” 既然他们帮了他,那礼尚往来,他也会为他们引路。 可惜扶竹无法离开泥塑,只能将就着这小小的身体进行引魂。 引魂铃不在身边,加上身体有伤,因此他无法亲自前往地府,所以面前这一大群鬼能不能成功抵达地府并投胎转世全看个人本事。 扶竹双手握在一起,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树叶沙沙作响,一抹绿色闯入众鬼的视线。浅绿的树根探出头,它们紧贴着地面,如蛇一般蜿蜒前行,以扶竹为中心互相交错。 大地被绿色占据,一滴雨珠落到扶竹鼻尖,他睁开眼,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合拢。 树根因为扶竹的动作而快速交汇,它们如同织毛衣的线,纵横交错,转眼间编制出一扇葱绿的大门。 “开——” 随着扶竹的命令,中心部分燃起熊熊鬼火,枝条被烧尽,一扇由灰烬组成的门竖立在众鬼面前。 倾盆的大雨似乎也被面前的景象所震撼,没了先前势不可当的气势。 留在山上的鬼多数是因为执念没能离开,例如舍不得后代,心有所恨,放不下伴侣等。 但再深的羁绊也会被时间所冲淡,除去几个刚死的新鬼,大多都毫不犹豫进入门内。 等走得差不多了,扶竹看向那几个不愿离开的鬼魂。 现在他还要守着帝髯,实在不方便处理他们,想到一会儿饕餮要来,便准备等人来后托他让地府派人过来处理。 几个鬼见扶竹不责怪他们,都欣喜地离开。也是因为他们的离开,扶竹才注意到中间满头白发的老人。 他佝偻着腰,一身中山装,正垂头丧气地看着扶竹。 “老爷爷,你是有什么执念吗?”扶竹本就无聊,便坐在地上开始与老人攀谈,寻思着讨个故事听。 “我……我现在还不能走……”老人欲言又止,浑浊发黑的眸内情绪复杂,“大人,您公正吗?” 扶竹表情僵硬,不明地看着老人。 他引魂几千人,倒是第一个有胆量敢这么问他的。 他看着老人,反问:“你觉得我公不公正?” 老人看着扶竹,垂眼说:“我认为大人不公正。” 扶竹眉宇间没有愠色,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老人,又问:“那你觉得我如何做才算公正?” 老头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除恶人,救好人。” 扶竹歪了歪头,想从老人脸上寻出玩笑的意思,可看了半晌,只等到对方坚定的眼神。 他往后倾,一手撑着地面,漫不经心问:“那什么是好人什么是恶人呢?” “草菅人命既是恶人。” “那好人呢?” 老人摇头说:“我没见过。” “哦?”扶竹坐直身体,“可惜善与恶都是由判官抉择的,我只负责引魂,在我这里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普通鬼与恶鬼的区别。” 老人抬头说:“恶鬼便是坏人 ” 扶竹笑了笑,与老人的想法不敢苟同。 恶鬼便是坏人? 这个说法太片面了,恶鬼里面有冤死之人、有为情所伤固执之人,更有为了保护家人而放弃投胎转世之人。 引魂铃内的鬼良莠不齐,只因一个恶字就把它们归根于坏人实在荒唐。 此时一辆越野车冲了过来,扶竹一眼望见了里面神情焦灼的饕餮。 老人自然也看到了饕餮,他脸上闪过惊慌,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恶有恶报”后消失在雨中。 扶竹因老人的话感到不解,但比起老人现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帝髯显然更为重要。他招招手,激动地朝饕餮跑去,然后被对方的车洒了一身泥水。 饕餮下车后直奔帝髯,他手摸上他的额头,神色乍然一变,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转头对扶竹说:“扶扶把车门打开,我把帝髯背上去。” “好。”扶竹不带犹豫地跑过去,往上跳拽住把手将车门晃开。 饕餮见此背起帝髯冲进车内,他将帝髯放在后座,伸长脖子从驾驶位中找出一张毛毯,然后把挂在把手上下不来的扶竹拧回来,吩咐说:“你拿毯子把帝髯擦干,我去前面开车。” 扶竹乖乖地接过毯子,趴在帝髯脸上努力“擦地”。 饕餮一路飙车,法力加持跟闯红灯一路开到黄符街。 坐在店门口躺椅上休息的陌严突然感到一阵热风拂过,等反应过来是尾气时饕餮已经将车开进店内。 陌严望着玻璃门上的大洞,心情无比沉重。 第19章 粥鹤的出现 “我门很贵的,饕餮!”陌严抽出鞭子走过去,当看到帝髯惨状后,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瞥向扶竹,伸手说,“过来扶扶。” 第24章 扶竹哒哒跑过去,跳到对方手心。 “扶扶你告诉我,你们进行瞒天过海时发生了什么?”陌严用鞭子拂了拂小家伙鼻尖,垂眼问。 瞒天过海?扶竹心下虽然奇怪,但还是昂首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陌严。 陌严听后紧拧起眉,牙齿无意识地撕下唇上的死皮,转头问饕餮:“路上没跟东西吧?” “你觉得有人敢跟我?”饕餮把帝髯放到躺椅上,愁眉不展问,“怎么办,帝髯这模样恐怕撑不过今晚。” “没事,问题不大。”陌严意味深长地看向扶竹,“他能不能活过今晚不在他自己,而在我们这位引魂人有没有良心。” 扶竹:? 为什么要道德绑架他? 饕餮立刻明白陌严的意思,一同看向扶竹,笑眯眯地问:“我们小扶扶这么乖,一定很善良吧?” 扶竹吐了吐舌头,朝饕餮做了个鬼脸,背过身去不说话。 陌严目不斜视盯着扶竹,沉默了几秒,忽然眉头紧锁问:“扶扶你引魂铃呢?” 扶竹回头望着陌严,诚实说:“丢了。” “丢了?!” 陌严跟饕餮同时发出惊呼。 引魂铃可以说是引魂人的全部,先不说其对引魂人的意义,就说里面的怨鬼,一旦被放出来简直是世界末世,看见百鬼夜行都不再是梦。 而明知这样后果的扶竹竟全程一声不吭,被人问起才漫不经心地说出真相,恐怕整个地府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心大的人了。 “丢哪儿了?!”陌严抓住扶竹的小手,焦急地询问。 “不知道。”扶竹不舒服地抽出手,回忆说,“当时身体疼,然后就丢了。” “你这表达能力连我都不如!”饕餮紧张地咬着指甲,下意识坐在躺椅上,等他意识到上面有个人时已经直挺挺地坐了下去。 被饕餮压住的帝髯忽然睁开眼,然后蓦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饕餮被帝髯吐了一身,一个弹跳站起来,连蹦带跳地远离帝髯。 “醒了?”陌严走过去,放下扶竹按住帝髯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打量他脸色说,“饕餮,去给他烧点符水!” 饕餮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陌严回眸剜了饕餮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你是谁,难道让扶扶去?” 饕餮看向短胳膊短腿的扶竹,脑内设想了一下,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已经醒来的帝髯幽幽看过去,喘息着问:“扶竹呢?” 扶竹高高举起手:“我在这哦。” 帝髯闻言四处看了看,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脚边看见一脸不开心的小泥塑。 他虚弱地笑了笑,抱起他说:“你怎么越来越小了,体重也轻了一些。” 扶竹深知是什么原因,但他现在因为饕餮的笑而心情郁闷,所以并不想搭理帝髯。 饕餮趁几人说话的间隙,跑进去准备好符水出来,殷勤地递给帝髯:“帝总,您的符水。” 帝髯明白饕餮如此谦卑是因为压了他而感到愧疚,他接过符水,盯着浑浊泛着纸屑的水满心抗拒。 扶竹站在躺椅把手上,抬头一脸天真地问:“帝髯你害怕吗?” “咳咳……”帝髯眸光一闪,假装咳嗽着放下水杯,有气无力问,“我这是怎么了?” 扶竹把帝髯的小九九看在眼里,他佯装懵懂地抬头,夹着嗓子问陌严:“帝髯他不喝符水会死掉吗?” 陌严装作苦恼地附和说:“应该会的吧。” 扶竹眉梢垂成八字形,叹气说:“哇哦,好可怜,帝髯要死掉了。” 帝髯嘴角抽了抽,他怎么会看不出小家伙的诡计,轻呵一声,拿起水杯抬头一饮而尽,随后低头笑吟吟地问扶竹:“你希望我死?”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扶竹对帝髯的想法感到痛心疾首,后退失望说,“我可是一只善良的泥塑!” “是是是,你善良。”帝髯眼中掠过无奈,看向陌严话锋一转问,“我为什么会在这?” “这个我有发言权。”饕餮邀功说,“扶扶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困山上了,然后我就快马加鞭过去把你们接下了山,唉,你们可不知道,路上可堵……嗯,怎么有电话?” 扶竹趴在椅子扶手上,他看见饕餮前一秒还笑哈哈的,后一秒突然哭丧起脸,点头哈腰跟对面说着什么。 等挂了电话,他苦笑说:“得,我闯红灯被查了,你们先聊,我换身衣服去趟交警大队。” 一人两鬼同情地目送饕餮离开。 等饕餮没了影,陌严才想起引魂铃的事,他暗骂被饕餮带偏了话题,转头看向扶竹严肃问:“扶竹你告诉我,引魂铃现在……” 他剩下的话被扶竹飞到脸上堵了回去。 陌严望着捂住自己嘴的扶竹一脸无语,将他强硬地扒下来训斥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一个马甲而已——” 陌严的话在对上扶竹泪花闪烁的眼睛后戛然而止。 “你……你真的!”陌严被扶竹的固执气到语无伦次,“算了,不说行了吧!” 扶竹不希望陌严生气,讨好地过去要抱抱。 扶竹现在小巧可爱,陌严被其外表所蒙蔽,气竟然真的消了一大半。 “引魂铃?” 可帝髯不是聋子,他早已经将陌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扭动生疼的手腕,缓缓站起身问:“引魂铃……与扶竹有什么关系?” 第25章 陌严与扶竹面面相觑,默契地噤若寒蝉。 帝髯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心中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强求的意思,他扯了扯黏腻的袖子,挑眉问:“两位,可以给我一套换洗衣物吗?” 十几分钟后,扶竹坐在澡堂门口守着里面洗澡的帝髯 。 他手中抱着一枚硬币,是陌严交给他的,说它开过光能驱鬼。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一只蜗牛从扶竹脚边拖着沉重的壳路过,出于无聊,扶竹凝眉目不转睛地盯着蜗牛。 或许是感受到某人炙热的目光,蜗牛触手往里面缩了缩,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其实扶竹现在不比蜗牛大上多少。小家伙眼珠子转了转,走过去拦在蜗牛面前,哼哼着递出硬币。 蜗牛一只触手缩了回去,顶着独眼好奇地打量面前圆圆的东西。扶竹见此露出得逞地笑,蹑手蹑脚靠近蜗牛。 几分钟后,蜗牛壳上多了一个泥塑,蜗牛爬行更加缓慢,垂着触手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 扶竹怕自己把蜗牛壳坐碎了,特意用鬼力调整了重量,虽然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他没有忘记陌严交给他的任务,视线时不时移向浴室,手中紧紧抱着硬币。 在扶竹左顾右盼间,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抓住他的头跟吊娃娃机般将他提起。 扶竹双腿左右不断乱蹬,愤愤地看向罪魁祸首。 “扶扶!” 抓住扶竹的是个正太,标准的白色t恤黑色短裤,腿上白色长袜搭配着小皮鞋。 “放我下去!”看清对方的脸后,扶竹更嚣张了,“粥鹤,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哦?那肯定是我赢。”粥鹤理所当然地斜眉,将扶竹放到自己肩头,“跟只鸟儿似的,啾啾?” 扶竹气得开始掉泥巴,睁大眼睛叭叭骂道:“粥鹤,你才是鸟!你全家都是鸟!” “我是个孤儿。”粥鹤不以为意说,“我全家只有我一个,如果你愿意当我家人的话那就是两个了。” 扶竹缩了缩脖子,顿时没了声。 良心隐隐作痛怎么回事? “扶扶,”粥鹤逗弄扶竹说,“我可以叫你啾啾吗?” 扶竹冷着脸,哼唧着不愿搭理对方。 “扶扶,我找了你好久。”粥鹤一脸认真说,“我想你了,想到辗转反侧睡不着。” “嘁,我告诉你哦,我可一点都不想……” 扶竹嘟囔间,洗好澡的帝髯走了出来,他看见粥鹤捏着扶竹,以为是坏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粥鹤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帝髯时明显地一愣,眼底浮上惊喜,笑着说:“原来是你啊!” 可惜粥鹤出声太晚,帝髯已经靠近,不过对于孩子帝髯也不会下死手,顶多把扶竹救回来了事。 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帝髯靠近后粥鹤突然脸色一变,身体猛地往后退,竟用力撞到路边树上。 抱着扶竹的帝髯挑起一根眉毛,疑惑写在脸上。 他推他了? 人心难测,连小孩子都要碰瓷了。 撞到树上的粥鹤艰难地站起,一瘸一拐地朝帝髯走去,笑着说:“怎么办,我可能要进医院了。” 不等他们反应,他掀开上衣,望着血淋淋的腹部说:“有点糟糕呢……路上遇见一个厉鬼想要吃了我,谁叫我刚出铃铛有些虚弱,不然我一定能反杀的。” 扶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逞能。 粥鹤露出的腹部有一道巨大骇人的伤口,口子足足有两指宽,宽度更是延伸到腰的两侧,或许是鬼的原因,中间本应该血淋淋的部分被一股黑雾笼罩。 他的脸色从站起来后就一直惨白,额头不断冒出细密的冷汗,明明已经疼得无法忍受,翘起的嘴角却始终舍不得放下。 “扶扶,”粥鹤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满脸笑意说,“我要晕过去了哦。” 说完他言出必随,膝盖往前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第20章 我养你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扶竹跟帝髯同时愣在原地,最后还是帝髯率先反应过来,过去查看粥鹤情况。 粥鹤不是人,那自然不能打120。 他把粥鹤带回陌严的古董店,把事情经过简单告诉了陌严。 陌严听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让店员把粥鹤抬进房间,然后出去对扶竹招手说:“扶扶,你老实告诉我,铃铛去哪儿了?” 扶竹双手紧张地放在胸前,眨巴眼睛说:“我不知道。” 帝髯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解地问:“陌严你既然是地府的人,为何不亲自去问引魂人?” 陌严听后忍不住冷笑,他一时不知道是帝髯太蠢还是扶竹演技太好。他往后撤了几步坐在躺椅上,手从桌上扫过,顺走那冒着袅袅白烟的茶壶,跷着二郎腿说:“引魂人失踪了。” “失踪了?”帝髯下意识地蹙眉,“他失踪了,那扶竹怎么办?” “这关扶扶什么事?” “他是引魂铃里的鬼。” 陌严猛地看向扶竹,怔了两秒,随后动了动手指闭眼轻哼说:“那你养着呗。” “我养?”帝髯脸上闪过愕然,他瞥了扶竹几眼,沉默地抿起唇。 陌严见许久没等来回答微微睁开眼,目光不善地盯着帝髯,心中惋惜扶竹找了个渣男。 “我们不应该关注粥鹤吗?”扶竹跳出来,他了解陌严直率的性格,怕一会儿帝髯被陌严揍了,转移话题说,“粥鹤伤的那么严重,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第26章 陌严唇瓣微张,将茶壶砰的一声放回桌上,起身整理衣领说:“他是你的人,你自己……” 他突然顿住,想起了什么般眉头紧锁,失声问扶竹:“你去接粥一了没?” 扶竹眨了眨,脸上写满茫然。 “我就知道!”陌严见此心中了然,弯腰敲了敲扶竹的小脑瓜,无奈叹息道,“算了,他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走吧,去看看粥鹤。” 说完他转身朝店内走去,扶竹蹦跶着跟在身后,牵住帝髯伸过来的手。 他走一会儿,突然被人敲了敲后背,他奇怪地回头,看见帝髯眼眸深邃,用口型说“我养你”。 我养你?扶竹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帝髯见此眼睛弯了弯,将扶竹捧在手心,嘴角扯起隐隐的弧度。 等来到粥鹤所在的房间,帝髯才放下扶竹。 扶竹站在床边,叉腰盯着粥鹤,皱眉问:“他为什么还不醒?” 陌严没回答,掀开粥鹤的衣服检查伤势。 他眯起眼,伸手靠近粥鹤的腹部,雾气在触碰到陌严手的一瞬间躁动不安,陌严恍然大悟地一笑:“呵,原来如此!” 他脸上闪过一抹残忍,咬牙将手穿过雾气,直接捅进粥鹤身体里。 帝髯看得惊讶,他瞟向扶竹,发现他歪着头看的津津有味,没有半点愕然的意思。见此他将目光重新放回陌严身上,掩下眼中的震惊。 陌严摸索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从中扯出一个人头。 扶竹靠近了些,凝眸开始散发鬼力压迫粥鹤肚子里的东西。 “不……不——” 人头已经被陌严扯出来一半,看样子是女人的模样。她知道一旦出去将要面临什么,竟低头用力咬住粥鹤的肉,拼命往粥鹤肚子里钻。 陌严见状手上加大了几分力度,可女鬼显然是铁了心不愿出来,竟抬头一口咬在陌严手上。 女鬼鬼力不浅,陌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下一狠把手往外扯。 虽然摆脱了女鬼,但手上也少了一大块肉。 扶竹不可能袖手旁观,他手藏在身后,手指张开又合拢,做出握拳的手势。 顷刻之间,女鬼翻起白眼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的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扁,不过她也是固执,都这样了也不愿出来。 扶竹眼中闪过阴狠,又重复了一遍握拳的姿势,这一次没有给女鬼喘息的机会,甚至连求饶都没有说出,头就砰的一声炸开。 陌严望着手上的伤,撕下衣服随意包扎了一番,笑着朝扶竹竖起大拇指。 扶竹背着手,傲娇地抬头。 “我……”随着女鬼的消失,粥鹤也慢慢睁开眼,他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忍着剧痛撑起来瞅了一眼,当看到那四分五裂的人头时,瞳孔一缩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终于吐出那藏在喉咙中已久的卧槽。 “粥鹤,”陌严蹲下,他没有急着将粥鹤扶起,而是冷脸质问说,“引魂铃在哪儿?” “大哥哥,”粥鹤无语地看着陌严,“我怎么知道引魂铃在哪儿?比起那无足轻重的引魂铃,我的性命不是更为重要吗?要知道我可是千年一遇的天才,当初夜国与帝国交战,损伤八万铩羽而归,而我仅凭……” “行了行了,我扶你!”陌严打断粥鹤,把他扶上床,然后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皱眉,“真是,一个两个净给我添麻烦!” 粥鹤摇摇手指头,浅浅笑了笑,说:“谢谢先生救了我,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麻烦,而且重申一次,我是一个天才……” 扶竹捂住耳朵,这些话他每年都要听粥鹤说千百遍,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粥鹤自顾自地念了一会儿,见三人发呆的发呆,走神的走神,便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 陌严看粥鹤终于安静了下来,又问道:“引魂铃在哪儿?” “我说了我不知道,先生。”粥鹤习惯性地耸了耸肩,结果带动腹部的伤,疼得冷汗直冒。 “没事吧?”扶竹跑过去担心地询问。 “不碍事,区区一个厉鬼,最多伤我皮毛。”粥鹤不露痕迹地换了个有利于伤口愈合的姿势,手抚在伤口上,视线在面前三人中流转,良久开口说,“引魂铃没了就没了,一个铃铛而已,早该消失了。” 陌严眉心蹙了蹙,不悦反驳:“你可知道它对地府的重要性?当初制造它时花费了多少精力?而且里面的恶鬼怎么办,纵容它们到人间祸害苍生么!” “苍生?!原来先生也知道苍生!”粥鹤强撑着坐起,稚嫩的脸庞被怒意占据,“满嘴仁义道义,用苍生为借口做尽坏事!呵,听风就是雨,真以为引魂铃是什么造福三界的神器?当初它制造时你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儿等着投胎转世呢,哪儿来你的事!” 陌严双手抱胸靠着床边不悦反问:“你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粥鹤怒意渐渐退去,被一种复杂的情绪代替,“我不仅知道它怎么制作,更知道它是多少人的遮羞布……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提起这些。” 扶竹警觉地问:“他?” 粥鹤看向扶竹,勾了勾手指将他招来。 扶竹靠近了些,抬头疑惑地望着粥鹤。 “我想你了。”粥鹤突然趴在床上,靠在扶竹脚边说,“我好累呀扶扶,它们都是坏人,不尊重伤员还让伤员动气,扶扶把他们赶出去好不好?” 第27章 扶竹欣然答应,顺便也将自己赶了出去。 粥鹤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垂下眼皮重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喃喃:“难道要再来一次么……那么疼,再来一次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吧,算了……其实这样也不错。” “有些累了,愿能长眠。” —— 三人径直来到店门口,陌严熟练地坐在躺椅上,茶水已经冰凉,屋外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扶竹半个头露着屋檐外,雨水从青瓦滑下,将他砸了个眼冒金星。 帝髯手疾眼快把扶竹捞回来,用袖子擦干他的身体。 “粥鹤……他为什么会是小孩子的模样?”陌严手指敲击躺椅的把手,“他说他领兵打仗,那不应该是七岁孩童的模样才对。” 提起这个,扶竹神情变得低落:“战乱时代,谁会管你是不是小孩子。当初他确实被誉为天才,也的确为国家出谋划策赢过一场又一场胜仗。” 帝髯认真听着扶竹的话,深思问:“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年纪轻轻就夭折?” 按理来说这样的神童应该会被保护得极好才对。 “谁会允许一个小孩子站在自己前面呢?”扶竹淡然一笑,笑容中有几丝苦涩,“他无父无母,生在战乱时代,国君荒淫无道。无能的国君身边总围着一群无能的人,他们见不得一个孩童地位比自己还高,便放出谣言说军中有天子之兆。粥鹤本就表现突出,加上身边人吹的耳旁风,那国君就竟真的设计陷害了粥鹤。” 扶竹顿了顿,沉凝说:“我去时,粥鹤正躺在万人坑中,身上插满箭羽。” 陌严跟帝髯听后皆是沉默。 扶竹也察觉到气氛过于沉重,伸了个懒腰佯装轻松说:“不过呢,我觉得比起出谋划策的神童,粥鹤可能更喜欢当引魂铃内的帮派老大。” 话题又扯回引魂铃上,陌严顺着问:“引魂铃怎么办?” “不知道。”扶竹抱住帝髯的手指,“等伤彻底好后我回趟地府商议吧。” 沉默不语的帝髯突然插话问:“我能问一下引魂人到底是什么吗?” 陌严奇怪地看着帝髯:“具体的我们在谈话中不是已经说了吗?引亡魂前往地府,给它们指路,顺便关押一下作恶的厉鬼。” 帝髯指尖敲击着下巴:“如若没有引魂铃,引魂人是不是就不能引魂了?” “怎么可能。”陌严笑说,“地府不可能会被一个铃铛所牵制,但是毫无影响也不至于……反正呢,目前找到引魂铃最为重要,其次是伤害扶扶的人。我开始与饕餮以为的一样,认为他是与扶扶有仇,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我看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引魂铃!” 第21章 “看吧,我说过,恶有恶报” 帝髯听后抿起唇,目光渐渐黯淡,犹豫问:“引魂铃……陌严,我现在还能活多久?” 他回眸瞟向地面,他的背后仍旧没有影子。 陌严敲击躺椅把手的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扶竹,下巴微微抬了抬。 扶竹悄悄朝陌严吐了吐舌头,撇嘴哼唧了几声,眼珠子微微转动,傲娇地点了头。 “刀子嘴豆腐心。”陌严见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手放到脖子处揉了揉,起身对帝髯说,“放心吧,你暂且死不了。” 听到陌严的话,帝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恰逢此时饕餮回来了,他精神萎靡,头快埋头胸口,整个人垂头丧气。 “怎么,被训了?”陌严语气幸灾乐祸。 饕餮抬了抬眼皮,朝陌严竖起一根标准的中指,薄唇轻启,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喊:“滚!” “这是我的古董店,该滚的是你吧?”陌严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却是扶了饕餮一把,将他交给员工让其带去休息。 帝髯心有顾虑,两条眉毛被沉重的心情所牵连,不自觉地皱在一起:“我不明白,我的影子为何会消失?” “巧了,我也不明白。”陌严身体随意地靠在躺椅把手上,“快中午了,吃了午饭再走?” 帝髯略微思索了一番,拒绝说:“不了,这里离a市有段距离,我公司还堆积着一大堆事务,就不麻烦了。” 陌严倒也不是真的想留帝髯,他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行吧,但你现在魂魄不稳定。这样,你明天搬过来,实在不行我搬过去也行,放任你们两个难兄难弟住一起我实在不放心。” 扶竹瞪着小豆眼,贱兮兮地跑过去睨着陌严问:“你赖上我们啦?” 陌严面色瞬间冷了几分,用力点了点扶竹的小脑瓜:“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担心你!” “嘿嘿,我错了嘛。”扶竹自知理亏,踮脚蹭了蹭陌严的小腿,“陌严大哥不要生扶扶的气好不好?” 陌严嘴角抽搐,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扶竹见此蹦起来往陌严手上吧唧了一口,乖巧说:“扶扶最喜欢陌严大哥了!” 这回陌严整张脸都在抽搐,表情诡异到帝髯都忍不住抱起扶竹后退一步。 陌严也怕自己憋不住笑,转身背对帝髯说:“快带扶扶走吧,明日记得过来。” “谢谢陌大哥。”帝髯清楚地明白自己是沾了扶竹的光,转头不忘补充道,“也谢谢扶扶。” 扶竹骄傲地昂首:“叫我扶大哥!” “是是,扶大哥~” 第28章 等帝髯他们走后,一名白衣男子从房顶上跳下来,他拍拍手上的青苔,走到陌严面前揶揄说:“吃屎了?嘴巴抽这么欢,嘴角都快跟彩虹并肩了。” “屁,老子天生微笑唇!”陌严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啊陌归,你竟然骂我是狗!” “你真准备帮他们?这趟浑水太黑了,你还是放弃吧。” “陌归,我放不了……我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深陷沼泽却无动于衷呢。” —— 帝髯回到别墅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公务,现在公司因为他生病的事人心惶惶,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就喜欢在这种节骨眼上闹事,他必须得尽快处理掉才行。 一夜无眠,当天空的第一抹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办公桌上时,帝髯才惊觉已经天明。 他扫向呼呼大睡的扶竹,过去戳了戳他的脸蛋喊道:“瞌睡虫,天亮了。” “唔~”扶竹眼睛睁开一条缝,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翻身哼哼说,“还没出太阳呢,太阳公公出来了我再起。” 帝髯眼底划过无奈,目光移到床头柜上的吊坠上。 杜训说这吊坠能养魂,也不知对现在的他有没有用…… “帝髯,不要蒙我眼睛!” 身后传来扶竹的喊叫,帝髯警惕地回头,结果只看见扶竹一个人跟只乌龟一样四肢用力往上蹬,在那攻击空气。 帝髯神色间尽是无奈,他犹豫地拿起吊坠,将它放进衣袋里,回头朝扶竹笑道:“你都没睁眼呢,我怎么可能蒙你眼?” 可惜接下来扶竹没了声,应该是睡死了。 但时间不等人,帝髯换好衣服后把扶竹揣进口袋里,带上早餐匆匆上了车,向c市进发。 为了给小泥塑醒神,帝髯特地把所有窗户打开。车子开的本来就快,加上这几天阴云连绵,冷风气势汹汹地从窗户一拥而入,如若不是帝髯用一根皮筋将扶竹套住,他一定会被吹走跟着风远航。 “呜……”扶竹被风吹得头疼,抱住脑袋蹬脚想要逃离座椅。 “扶扶!”帝髯见此冷呵一声,警告道,“不许乱动!” “不要开窗户。”扶竹身体跟只泥鳅一样扭动前进,扯住帝髯的衣服可怜巴巴地央求,“帝髯我冷,关上好不好……” 帝髯本想铁石心肠一回,可耐不住扶竹委屈的眼神,心一软,叹气将窗户关上。 果然,窗户一关上扶竹就又开始犯困了,他甚至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从皮筋中钻出来在椅子上贵妃躺。 窗外的风景应接不暇,清脆的鸟叫搭配着车子碾过地面的声音,这天然的助眠使人昏昏欲睡,扶竹撑着脑袋垂着眼皮,没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扶竹醒来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他原以为会看见陌严的古董店,没承想却只看到了帝髯面色苍白的脸。 “你怎么啦?”扶竹凑过去,用小手拍了拍帝髯的下巴,“你不舒服吗?” 帝髯闭眼靠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发抖,不停地喘着气,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住方向盘,青筋乍现。 他听见扶竹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说:“只是有些累,不知为什么,突然提不上力气。” 扶竹闻言四下看了看,鼻翼翕动,不解说:“我没有发现恶鬼的踪迹,帝髯你是不是生病了?” “或许吧。”帝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打起精神,发动车子说,“坐好,一会儿会有些抖。” 扶竹听后朝帝髯靠了靠,紧张兮兮地攥紧他的衣角。 等一切妥当,扶竹忽然愣住了,眼中闪过几分迷茫。 抖?高速公路为什么会抖? 他警觉地探头,发现他们此时正处在一段泥路上。 扶竹扯了扯帝髯的衣袖,指着前方问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呀?” 帝髯闻言环顾四周,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说:“没走错。” “才怪!”扶竹业务广泛,a市到c市的路他一个月少说要走两回,他清楚地记得根本没有泥路。他伸着头看向导航仪,当看到吊脖村的名字时,眼睛倏地一亮,跟只高傲的小孔雀般挺了挺胸,叽叽喳喳说,“看吧,我就说你走错了,不信你看导航!” “怎么可能。”帝髯无奈地瞥过去,随后奇怪地嗯了一声,“哈,还真走错了……奇怪,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扶竹美滋滋地挪了挪屁股,坐回椅子上:“哼哼,我聪明吧,没我提醒你就开人家村里头去啦!不过吊脖村是哪儿啊?名字好怪。” 帝髯侧目瞥了扶竹一眼,面色凝重说:“吊脖村便是昨日我们去的村庄。” “哦~”扶竹摸了摸鼻子,不禁小声嘟囔,“好怪的名字,一听就有问题。” 帝髯笑而不语,突然,他眉头紧皱,咬牙猛地调转方向盘。 扶竹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撞得头昏眼花,掉到地上晕乎乎地打转。不等他抬头不满地抗议,一个宽厚冰冷的身体将他笼罩,眼前被黑暗占据,湿冷的衣服摩擦过身体,带给他黏腻的触感,好似软化的糖果,紧紧黏住能触及的所有东西。 汗味与若有若无的尼古丁味结合,给人带去更明显的冷意。 扶竹觉得自己像是被极地的海水拥抱。他手放到半空中,迟疑地回抱帝髯。 帝髯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瞬,带着鼻音,粗重地喘息说:“别动,我保护你。” 第29章 他的话音刚落下,车子蓦地翻滚,轮胎摩擦过沙土发出刺耳的尖叫。 扶竹身体颤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脑袋晕乎乎的,像是随着车翻滚了几周一样,身体前后左右雨露均沾的碰撞,如果不是帝髯护着他,他或许会变成一堆泥巴球。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止了翻滚,短暂的消停过后,车子与地面猛地碰撞,巨大的嘭声过后是帝髯痛苦的闷哼。 扶竹觉得有什么液体滴到自己头上,他微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挣扎开束缚,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了遍体鳞伤嘴角渗出鲜血的帝髯。 “帝髯?”扶竹轻轻拉住帝髯的手,小心摇了摇,“你没事吧?” 帝髯觉得扶竹这是在明知故问。 他们掉落的位置很不巧,外面正有一棵歪脖子树,树枝穿过窗户,稳稳刺入帝髯的后背。 为了不让小泥塑担心,帝髯强撑着牵起嘴角,在面如白纸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我没事,倒是我们扶扶没事吧?” “我也没事。”扶竹被帝髯保护得极好,除了头被晃得有些晕外没有一处受伤。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那么明显一个悬崖,我竟然一点没有发现。”帝髯懊恼地苦笑,“是我连累你了。” 帝髯的话引起了扶竹的警觉,他若有所思地低眸,半晌后竟嗷呜一口咬在自己的手上。 帝髯一愣,他忍着剧痛去阻止扶竹:“你怎么了?乖,松开,会疼的。” 扶竹却摇头,甚至将手放到帝髯嘴前,焦急说:“想活就咬我!” 帝髯从扶竹焦灼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没有犹豫,一口咬在扶竹手上。 牙齿很快穿透泥层,一股黑气涌了出来,它们分成两波,一波朝帝髯伤口处靠拢,一波则聚集在扶竹眼睛处。 等黑气散去,看清眼前景象的扶竹气到发抖。 一个形如枯槁的老鬼趴在帝髯背上,嘴角咧开,正邪笑着捂住帝髯的眼睛。 而在窗外的树上,正站着那日与扶竹攀谈的中山装老人,他面色铁青,一双眼睛蕴含着讥讽,开口说:“看吧,我说过,恶有恶报。” 第22章 “我爱你,你只能属于我” “原来是你。”扶竹压下心中燃烧的怒火,眼底逐渐归于平静,淡淡说,“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老人靠近帝髯,整个头快要探进车里,目眦欲裂地大喊,“如果不是他,我的儿子就不会死!都是因为他贪心地想要延续自己的生命,才会害死了我的儿子!!!” “他确实该死,但是比起他,更该死的是鬼迷心窍为了钱没有下限的李师父以及村民。”扶竹注意到插入帝髯心脏处的树枝,淡然中增加了几丝不悦,“你不能带走他。” “我是经过官家允许的。”老人抬起头,轻蔑地笑道,“这人,你护不住!” “官家?”扶竹眼睛觑起,指尖动了动,原本安静的黑气躁动不安,争先恐后钻进帝髯身体里,随后帝髯发出几声轻哼,直接晕了过去。 “对,官家!”仇恨使人面目全非,老人见帝髯晕了过去,瞳孔缩了缩,咬牙切齿说,“你救不了他的,你们草菅人命,你们报应来了!” “草菅人命?”扶竹轻笑,“我们去时你的儿子已经死亡,我了解帝髯,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命去伤害他人。老头儿,睁开眼吧,别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那又如何?你现在拦得住我们?”老人表情恐怖,发出不符合长相的奸笑,“你现在离不开泥塑吧?我们是不能耐你如何,但他的命,呵,我们还是拿得走的!” 老者说着如癞蛤蟆般鼓起腮帮子,眼球突出,朝帝髯吐出一大团黑气,它像箭一样朝帝髯飞去,在即将靠近之时,被一只冷白色的手抓住。 “我说了,”扶竹抓住老者的衣领,将他甩了出去,“你不能带走他!” 老者的身体撞到树干,发出巨大的彭声。 他抖如筛糠,恐惧地看着面前黑发黑眸的少年,哆嗦着往后退,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你……你怎么……” “我怎么出来了是吗?”扶竹踹开车门走了出去,挽起袖子扭动着手腕,“在你的眼里,我真的那么弱吗?” “你想杀我!果然,你这个心肠歹毒的人!”老人靠着树站起来,“我必须得杀他,我得为我的儿子报仇雪恨!我儿子曾经参加过革命,为人民出生入死,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你们选我儿子不就是看他好欺负,可是凭什么,善良就得被欺负吗?引魂人,你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啊!” 扶竹消散手中聚集的鬼气,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痛苦。 “我可怜你们的遭遇,但我不能放弃帝髯。”扶竹深吸一口气,心中纠结不已,“导致你儿子死亡帝髯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间接关系,我不包庇他,但我相信他对你儿子的死是不知情的。而且杀你儿子的人不是他,是那些村民。” 老者听后发黑的眼中流下一行血泪:“我当然知道,可、可我没时间了啊大人!我没时间了!对不起……对不起……” 扶竹意识到了什么,等他回头时,迎面而来的是一把锤子,头传来剧烈的钝痛,本就不清醒的大脑瞬间变得混沌。 他视线下意识地落到帝髯身上,当触及到那刺眼的红时,呼吸都慢了半拍。 第30章 什么啊,竟然搞声东击西。 挺下流的。 —— 扶竹再睁眼时,眼前一片赤红 ,手腕上传来不可忽视的疼痛,他抬眼往上看,在看到那熟悉的锁链时,他了然地笑了。 头顶不是吊灯,而是一根根鞭子以及长条形玩具,它们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好似不是让人痛苦的刑具,而是漂亮的琉璃灯般。 在不远处有一道门帘,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他头上戴着冕旒,身形修长,盘腿而坐,手撑着侧脸,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心不在焉地看着。 扶竹往后退了一些,手上的锁链太紧,已经磨破了皮,每动一下就传来不可忽视的疼痛。 门帘外的男人注意到了扶竹的异常,兴致勃勃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长相俊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黑眼圈太重,像是烟熏妆一样厚重,一双黑眸深沉,高挺的鼻梁搭配微厚的唇,让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 他靠近扶竹,抬起他的下巴,眼眸微眯,笑意盈盈问:“昨夜睡得好吗?我的扶扶。” 扶竹眼含轻蔑地白了男人一眼,冷哼一声不愿搭理。 男人嘴角僵硬了一瞬,随后眼底浮上阴狠,眼睛往上翻,看了鞭子一会儿,随即猛地抓住扶竹的头往墙上砸去:“我他妈问你话呢,聋了是不是?!” 男人下手太重,房间的墙本就凹凸不平,表面的颗粒如尖刺般划破扶竹娇嫩的皮肤,血液模糊他的脸,似一块白布被泼上殷红的颜料。 扶竹放下眼皮,手无力地垂在地上,眼眸死寂好似深潭,没有一丝光亮。 “引魂铃是不是被你丢了?”男人强硬地拽起扶竹,“我问你话呢,别他妈给我装哑巴!” 扶竹盯着地面,黯然问:“锤子你给的?” 男人挑眉:“是又如何,你早该回来了,我是不是规定过,不许在一个任务目标身边超过三天。” 扶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别开脸说:“忘了。” “忘了?!”男人因为扶竹满不在乎的语气暴怒,抬手给了扶竹一记响亮的耳光,看着他嘴角渗出的鲜血,不禁没有感到愧疚反而兴奋地笑了,“这样真美,我们扶扶真美。” 扶竹双眼无神,眼底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 “扶竹,引魂铃丢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罚你呢?”男人的头埋进扶竹的颈窝处,手不老实地游走,“我罚你杀了帝髯怎么样?” 扶竹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你跟踪我?!” “嘘,小声一点。”男人捏住扶竹的下巴,将手中的书卷成一团,逼迫说,“我们扶扶总是吵吵闹闹的,来,把这个含进去。” 扶竹厌恶地别开脸,如果不是考虑到男人的身份,他一定会一口咬上去。 “不听话的坏孩子!”男人表情扭曲,眼底划过阴鸷,取下一根鞭子狠狠抽在扶竹身上。 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风声,粗硬的表面刚接触到皮肤便倏地留下一道血痕。 男人却还不解气,一连抽了十几下,直到外面人听到动静进来劝阻才放下鞭子。 进来劝阻的不是别人,便是玉玄。他看着浑身是血不断鬼气外漏的扶竹满眼心疼,劝解男人道:“王,您消消气,别打了。” 戏殷扭动酸痛的手腕,表情有些意犹未尽,冷哼一声将鞭子甩到扶竹身上,出去前不忘狠狠踹扶竹一脚。 他回到案前坐下,手慵懒地撑着侧脸,盯着玉玄脸色阴沉。 “王……”玉玄恭敬地跪下,头紧紧贴着地面,“您别生哥哥的气,他不是故意的。” 戏殷表情骤然凶狠,拍案而起:“他把引魂铃弄丢了,这还叫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太久没有管教,欠打!” “我了解哥哥,他不会故意弄丢引魂铃的。”玉玄抬起头,往前挪了挪,笑得殷勤,“但引魂铃也不可能莫名消失,我想一定是被贼人所窃,如果王信任玉玄,就把事情交给我,让我去调查。” 戏殷将信将疑地看着玉玄,半晌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摆手说:“行,既然你主动请缨,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好的答复。” 玉玄眼中划过欣喜,瞟向门帘内问:“那扶竹……” 戏殷缓缓起身,手背在身后,睥睨玉玄说:“他丢失引魂铃本就该罚,关进水牢五天作以惩戒吧。” “五天?可哥哥身体本来就弱……”玉玄剩下的话被戏殷警告的眼神逼了回去。 没多一会儿,扶竹被带到戏殷口中的水牢。 水牢的水冰凉,温度极低,伤口浸在其中没多一会儿便结了冰,连睑毛上都被覆上了一层寒霜。 冰冷中掺杂着无法忍受的剧痛。扶竹脸色惨白,好似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戏殷这时走了进来,他看着扶竹的惨状,笑容灿烂,指腹擦拭掉扶竹脸上的水渍:“你知道本王为何罚你吗?” 扶竹唇瓣抖动,他太冷了,冷到舌头仿佛都结了冰,许久后才虚弱说:“不知。” “不知?”戏殷眉头紧皱,抓住扶竹的头发将他按入水中,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大笑,“当初是我救了你们扶家,你父亲当年许诺过,说我保你们扶家盛兴,便将你赠予本王,所以你是本王的东西,而我的狗狗,竟然去巴结别人!” 第31章 戏殷将扶竹从水中提起来,捏住他的下巴:“我爱你,所以你只能属于我,听懂了没?” 扶竹被水呛到脸红,他眼皮抬了抬,嘲讽地笑了:“可我不爱你,你最好真的是我的恩人,否则我就是死,也会踏平你们地府!” 戏殷脸上罕见地没有出现恼怒,他凑到扶竹耳边,低声说:“你猜猜帝髯还能活下来吗?我们刚好缺一对婚戒,就拿他的头骨做吧,一定会很美的。” 第23章 借命 “你敢!”扶竹眼睛泛红,不顾戏殷的掌捆抬头怒视。 “我为什么不敢?”戏殷嗤笑,“我掌管万物的生死,他一个蝼蚁,别说用他头骨做戒指,我就是让他魂飞魄散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别这样……”扶竹怕戏殷真的伤害帝髯的魂魄,他瘫在水中,眼中浸满悲戚,咬唇屈辱地说道,“我错了,阿殷。” “早这样不就好了,早这样还会疼吗?”戏殷脸上出现笑意,伸手说,“来扶扶,牵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扶竹微微抿唇,惊疑不定地看着戏殷,迟疑地伸出手。 “真乖啊……”戏殷嘴角勾起,笑意迅速扩散开,旋即目光一沉,反手把扶竹踢入水中,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哈哈大笑,“你以为本王是傻子,看不出来你想保护帝髯是吧?你想保护他,我偏不让他活!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我要让他下油锅上刀山!” 扶竹怨恨地瞪着戏殷,如果恨意能杀死一个人,那戏殷现在一定已经凉透了。 戏殷甩甩袖子,对扶竹的恨意视若无睹,嘱咐负责水牢的小鬼说:“温度继续调低,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用拉他上来。” “是……” 另一边—— 迟迟没等来扶竹的陌严忧心忡忡,他右眼皮不停上下跳,心中也莫名地不安,最后坐不住去找了饕餮,让他联系帝髯。当电话打过去显示无人接听时,两人脸色均是一变,同时暗叫不好。 等他们七手八脚找到帝髯时,帝髯已经完全没了呼吸。 他浑身是血,整个人挂在车窗上,两只手掉在窗外,车子外壁满是触目惊心的抓痕。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帝髯迫切地想要从车内出来,只是他身体被一根树枝穿透,这样的行为无异给他的死亡按下了二倍速。 陌严抬头望着悬崖,想到帝髯说过要处理公务,以为他是疲劳驾驶不慎摔下悬崖,可等进入车内,才看见帝髯肚子上的血洞。 毫不夸张的说,帝髯被开膛破肚了。 饕餮过去帮忙检查尸体,越检查脸上震惊的神色愈加明显:“帝髯不是因为树枝或者车祸死的,他是因失血过多而亡。怎么说呢,他被开膛破肚后没有立刻失去行动,而是竭尽全力往外爬,应该是想去追什么东西……不是,他怎么做到的啊,身体都成这样了还活着,完了还有力气往外爬!” 陌严也感到疑惑,他余光瞥到脚边的泥巴碎,拾起后闻了闻,心中顿时有了眉目。 他表情沉重,眼中的情绪复杂,对饕餮叹气说:“先把他抬出去吧,这里有点挤。” 饕餮闻言跟陌严一起把帝髯抬回自己的车上,他看着帝髯的尸体,心情逐渐跟陌严同步,坐在驾驶位上不断叹气。 “饕餮,”陌严伸手从帝髯身上沾下一滴血,指尖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说,“帝髯身上有王的气息。” “王?”饕餮猛地抬头,表情难以置信,“他身上为什么会有王的气息?” “不知道,但现在事情明显变得有些棘手了 。”陌严低下头,犹豫着开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饕餮,你想放弃吗?” “不知道,只是你们阴间的事我实在不好插手。”饕餮发动车子,“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人都死了,着急也没用。” 陌严疲惫地闭上眼,过了半晌又睁开,盯着帝髯喃喃自语说:“打消先前认为你是渣男的想法,要是你原谅我,就诈个尸,实在不行回魂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也好。” 他也知道这样的自言自语没有任何作用,自嘲地轻呵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等回到古董店,陌严吩咐人把帝髯放进冰棺材里,然后又叫来几个徒弟,嘱托他们去买招魂的东西。 “卧槽!” 等徒弟们离开,身后突然传来饕餮的惊呼,陌严不耐烦地转身,发现陌归不知何时来了。 这时候陌归的出现完全就是雪中送炭,陌严几步走过去,欣喜问:“你过来帮忙的?” 陌归一袭白衫,手中拿着一个卷轴,微微摇头说:“不是。” “不是你来干嘛?”陌严堪称川剧变脸,笑颜顿时换成了厌烦,“我现在心烦着呢,别来找我乐子。” 陌归温和地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卷轴,语出惊人:“陌严,我把生死簿偷来了。” “你怎么偷到的?”陌严担心地按住陌归的肩膀上下查看,“没受伤吧?” 陌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今日王忙着欺负他的小美人,可没空去殿里。” 陌严闻言松了口气,不解问:“你偷这个做什么?” “我说过,帝髯就是一滩浑水。”陌归拍了拍手,原本在屋子里的冰棺材瞬间飞了出来,稳稳落在几人面前,他过去将棺材板推开,凝眸说,“其实帝髯早就已经死了。” 第32章 陌严走过去,抱胸倚着棺材,暴躁说:“废话,不然他躺棺材里做什么,cosplay?” 陌归耐着性子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 饕餮走过去,耸肩道:“这个我们知道啊,帝髯的肉体本来就是死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去吊脖村施行瞒天过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两个蠢货!”陌归摊开卷轴,指着一处说,“帝髯在很早之前就死了,生死簿里清楚地写着,帝髯在七岁时溺毙于水池中。” 饕餮挠着头,听得二丈摸不着头脑:“等等,既然他七岁时就已经死了,那我们先前看见的是什么,鬼吗?” 陌严也感到诧异,附和问:“是啊,如果他早死了,为什么我身为巡游神却没有发现?” 陌归沉声说出答案:“因为他在借命。” 陌严问:“借谁的命?” “不知道。”陌归合上卷轴,“这就是问题所在,谁在给他借命,又借的谁的命,而且一借就是二十多年,简直匪夷所思。” 陌严下意识地看向帝髯,当看到他翘起的嘴角时猛地一惊,转头问饕餮:“帝髯先前嘴角也是这个弧度吗?” 饕餮正深思着陌归的话,他听到声音随意地瞅了一眼,当看到那似笑非笑地表情后,忍不住离棺材远了一些,回答说:“不知道,谁会在意这个啊。” 陌严想想也是,他把棺材合上,心中开始计划今晚的招魂仪式。 转眼间的工夫就到了晚上十二点。 陌归趴在桌子上睡觉,饕餮负责清点物品,陌严刚巡游回来,正垂着肩膀打哈欠,灯光昏暗,气氛昏昏欲睡。 “好困。”饕餮嘀咕问,“这招魂仪式得到几点啊?” 陌严累得上下眼皮打架,半觑望着饕餮,思索说:“三点左右吧。” “啊?这么晚啊!”饕餮当场不乐意,他放下东西,嚷嚷说,“你把陌归叫起来……唔——” “嘘!”陌严突然一个箭步过去捂住饕餮的嘴,他左右警惕地环顾,朝饕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你听,院子里有声音。” 饕餮闻言朝门外看去。 因为门半掩着,所以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如陌严所说的,外面真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还夹杂着脚步声。 饕餮不怕贼,只是这三更半夜月黑风高的,谁敢进陌严的地盘偷东西呢?而且院子里也没放什么贵重东西,只有一具装有帝髯的棺材,难不成是棺材发出的声音? 帝髯诈尸了? 陌严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冷汗直冒,完全忘记了自己巡游神的身份。 陌归悠悠转醒,他张口刚准备说话就被陌严捂住嘴。陌严站着两人中央,一手捂住一人的嘴,紧张地汗流浃背。 “滚开!”陌归扫开陌严的手,“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他话刚说完,外面传来开棺的声音。 陌归听见声音当场愣住,但他并没有害怕,反而好奇地往前凑了凑。 陌严见此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深吸了几口气跟了上去。 三人叠着脑袋挤在门口往外看。 在寂静的院子中,一个黑影站在中央,他垂着头,面朝帝髯打开的棺材。 在三人面面相觑时,那黑影忽然动了,他转过头,朝陌严他们的方向看去。 当看清黑影的样貌,三人眼中同时划过惊诧,手下意识地握住门边。 那黑影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帝髯的影子! 是帝髯失踪的影子! 它消失了整整两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 陌严脑内出现一个震惊的猜想。 难道他想复活帝髯? 只见影子朝陌严三人点了点头,然后手合在一起放到胸前,跨步进入棺材中,顷刻之间,它与帝髯融为一体,完全消失在院子里。 三人见此连忙走出房间,他们看到帝髯的身体在月色下以一种诡异地速度愈合,不到十秒,原本破烂的身体恢复如初。 “妈的,我们被诈了!”陌严突然一拳砸在棺材上,“这影子多半不是自己消失的,而是有人预知了帝髯会出事,把影子收走用于后面复活!” “有人……有人在暗处偷窥我们的一举一动!” 第24章 世界,是一场盛大的救赎狂欢宴 “何出此言?”陌归稍稍压下心中的震惊,将棺材合上问。 “影子不会发出脚步声,”陌严警惕地扫视周围,“有人进我们院子了!” 陌归闻言托着下巴,问陌严:“你家按监控了没?” “监控?安了。”陌严迅速拿出手机,点开监控的app,然后交给陌归。 陌归把生死簿丢给饕餮,手指在手机上划动,半分钟后眯起眼睛喊道:“找到了。” “找到了?”饕餮握紧生死薄,单手环着腰,凑上去问,“年龄多大?长什么样?男的女的?” 饕餮凑过来后陌严就被挤到一边,他有些不高兴地挤了回去,头靠在陌归肩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手机屏幕中显示,在十二点十五分时有一个佝偻腰的黑衣人走了进来,他进入院子后左顾右盼,没有直奔棺材,而是把目光放到角落里藏着的监控上,随后他埋头在地上摸索,竟捡起一块石头朝监控砸去。 第33章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没有一击砸烂。那黑衣人恼怒地摆了摆头,从地上又捡了几颗,最后索性直接拾来一木棍将监控生生砸烂。 手机的声音被开到最大,那一下下的重击声响亮,在空旷寂静的院子内十分明显。 陌归见画面已经黑了屏,便将手机关上。 陌严见此咬住唇上的死皮,犹豫问:“看出来什么了?” 陌归眨了眨眼,淡淡说:“什么都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你说什么话?闭嘴!”陌严回头瞟向饕餮,本想问问对方的想法,结果目光却被敞开的棺材所吸引。 饕餮感到奇怪,也跟着回头,看见棺材后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 陌归看见饕餮的动作微愣,斜了斜头问:“生死簿呢?” “生死簿?在我手上啊。”饕餮伸出手,当看到空空如也的双手时,心中一个咯噔,抬头紧张地解释说,“刚刚还在的,突然就没了。” “难不成它会长脚?”陌严睨着饕餮,“你找找你身上,是不是被你放哪儿了?” “不可能。”饕餮上下摸索了一番,摊开双手说,“真不在我身上,没了!” 陌归闻言微微拧眉,低眸扫向地面,沉声说:“在地上找找。” 饕餮跟陌严都明白生死簿的重要性,立刻与陌归组成搜寻小队开始寻找。 三人背着手跟个老头子一样弯腰寻找,最后生死簿没找到,却找到帝髯的脚印。 几人见此只好寻着脚印跟过去。 他们是在一条河边发现帝髯的,此时他正脱下上衣,半只脚踏入河中,伸手摸索什么。 三人走过去,陌严以为帝髯是被鬼迷了心窍,二话不说跳入水中,想把帝髯从鬼手中解救出来。 可凑到跟前,才发现帝髯是睁着眼的,只是他眸内充满迷茫,像是刚刚出生的懵懂婴儿。 “帝髯,你抓什么呢?”陌严眼尖的发现帝髯手中拽着一把头发,他叫来饕餮把帝髯带上去,然后跟陌归一起协力把藏在水中的女鬼拖出来。 被拖出来的女鬼浑身湿漉漉的,一身红纱被河水湿,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趴在地上,我见犹怜地哭着,哽咽地喊道:“四……四位大人,不要杀奴家……” 陌归面无表情,伸手捂住陌严的眼睛。 “你有病啊陌归!”陌严暴跳如雷地躲开。 他余光瞥到旁边的帝髯,见他一脸呆滞地伸出手,放在半空中捂着空气说:“扶扶别看。” 妍媸:…… 一群臭男人! —— 陌严把妍媸和帝髯一起带了回去,并把粥鹤叫了出来。 “粥鹤大人,原来您在这里!”邻居相见泪汪汪,妍媸扑上去想抱住粥鹤,却被其冷漠地躲开。 被行动上泼了一盆冷水,妍媸也渐渐清醒过来,她扭动着腰肢坐在椅子上,低头默默抹着眼泪。 “别哭了。”饕餮抽了张纸递过去,“先给我们说说你为什么会藏在河里。” “奴家没有藏在河里,奴家是被他给追进去的。”妍媸伸手指向帝髯,控诉说,“前些日子奴家身体受了伤,休养好后便寻思出来寻找扶大人,闻着味过去,却只瞧见一片狼藉,没了引魂铃我无家可归,便一直偷偷跟着你们……” “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的?”陌严抽出鞭子双手抱胸,目光凌厉地问。 妍媸咽了咽口水,胆怯地往回退,手放在胸前,搅着手帕微微抬眼说:“就……就昨晚开始跟的。” 帝髯闻言倏地抬头,焦急地质问:“扶竹在哪儿?!” “扶竹回地府了。” 回答帝髯的不是妍媸,而是陌严。 他表情冷淡,甚至有些厌烦,鞭子有规律地拍打手臂:“泥塑碎了,上面有王的气息。” 帝髯喉结滚动,趔趄着往后退,身体摇摇欲坠,良久后暗哑地问:“他在地府有人欺负他吗?” 几天相处下陌严已经摸透了帝髯的性子,以免他气急杀进地府,便张嘴准备撒谎说没有。 可还没等他把这两个字吐出来,屁股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陌归坐在椅子上,身体微斜,目光中藏着几丝的促狭,抿了抿唇,声音婉转:“当然有人欺负他了,我去时他被打的可惨了,那叫声呀,出了殿还能听到。” 陌严因为陌归的行为瞠目结舌,他气红了脸,转头用口型质问:“你干嘛!” 陌归冷冷看着陌严,嘴角轻蔑地扯了扯,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 帝髯听了陌归的话后双眼渐渐变红,他胸膛快速地起伏,抓住陌严的手要求:“带我去地府!” 陌严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长叹一口气,苦恼说:“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帝髯一愣,以为是陌严害怕担责,立刻解释说,“你放心,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不是连不连累的事。”陌严扫开帝髯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不能去,你去了你会魂飞魄散的!你听我说,扶竹最多受点打,下面的人不会对他怎么样,而且你们也才认识半个月多点对不对?点头之交的关系不用这么拼命!” 帝髯双眼无神,盯着地面痴痴说:“我要去救他,我答应过他的……” “你几时答应的?”陌归漫不经心问。 第34章 帝髯愣愣地抬头,细细回想一番后脸上闪过茫然,眼中浮上几丝痛苦的神色,摇头苦笑说:“不记得了。” “那可真是可惜。”陌归捻起盘中的花生米,慢条斯理送入口中,“去找他吧,他很害怕,他需要你。” 帝髯听见陌归的话,微微抬头,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给我把刀。” “我没刀,但我想某人有。”陌归挪了挪身体,瞥向粥鹤,“你说是不是?粥鹤。” “不知道。”粥鹤不客气地白了陌归一眼,“自己去厨房取去。” 陌归抿唇笑了笑,如蛇一般趴在桌子上,意味深长地轻呵:“你应当知道的。” “陌归你知道么,我真的很讨厌你。”粥鹤说着伸出手,手背微微反转,手心出现一把黑金色的剑。 剑的刀身刻画着一条龙,龙身极长,一直延伸到剑的末端。处于把手部位的龙尾凹凸不平,鳞片突出,握上去有明显的摩擦感。 粥鹤不情愿地将剑交到帝髯手中,垂下眼皮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真让他去地府?”事情发展得太戏剧,饕餮懵逼地张望问,“你们脑子是不是坏了?” “屁,你脑子才坏了!”陌严被陌归的自作主张气得不轻,粗暴地将鞭子缠回腰上,揉了一把浅蓝色的头发,“我懒得管你们,啧,一群不听劝的家伙!救人救人,自己都要死了还救人!” 他走到陌归跟前,弯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摸了个空后纳闷地抬头。 “知道你要什么。”陌归从腰间取出糖果,“给。” “切!别指望我会感谢你!”陌严夺过棒棒糖,瞪了陌归一眼,愤然转身,“我去工作了,不想跟你们一群傻子待在一起,近墨者黑!” 陌严走后,陌归缓缓起身,他扭动酸麻的手腕,食指放到眉心一点,面前忽地出现一个黑色漩涡。 “进去吧。”陌归指着漩涡说,“去找你的小泥塑。” 帝髯握紧手中的剑,复杂地看了陌归一眼,毫不犹豫投身进漩涡中。 帝髯进去后,漩涡瞬间关闭。陌归从始至终没有跟进去的意思,像一个兴致勃勃的旁观者,注目着他人的表演。 “陌归,你真的疯了。” 粥鹤留下这句话后,带着妍媸离开。 饕餮跟陌归不熟,见粥鹤他们散去,也觉得没趣,手插进口袋里,跟只鸵鸟一样离开。 人去房空后,一个黑影从房顶上跳下来,他进入客厅,神情复杂。 “回来了?”陌归眼中没有惊讶,回到椅上坐下。 陌严握紧拳头,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说:“你在杀人陌归!你明知道王不会杀扶竹,你为什么要引诱帝髯进地府?!他魂魄不稳定,现在完全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进去后一定会被阴兵发现的!” “那又如何?”陌归满不在意地开口,“我弄丢了生死簿,我必须要一个人为我顶罪,而帝髯是完美的替罪者。陌严,你难道忍心看到我受罚吗?” “你——”陌严指着陌归怒不可遏,“陌归,我知道你冷漠,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那挺好。”陌归无所谓地撑脸,“你现在知道了。” “陌归,我真的看错你了!”陌严气得甩袖而去。 陌严离开后,陌归坐在椅上垂下头,目光晦暗不明。 许久,才自言自语说: “世界,是一场盛大的救赎狂欢宴。” “而你我皆是救赎者。” 第25章 拦路者,斩! 而来到地府的帝髯很痛苦。 因为他迷路了。 地府四处黑雾缭绕,道路错综复杂,脚下的小径只容一人通过,两边长着怪异的植物以及彼岸花。 径直往前走,直到黑雾渐渐散去,与桥上人对上视线后,他才明白陌归把自己送到了什么地方——奈何桥下。 而且不太凑巧的是,桥上正站着阴兵。 帝髯闪进桥底,紧贴着桥柱微微眯起眼睛,抬眸紧盯着桥上鬼的一举一动。 看见帝髯的是一名亡魂,他低头频繁看向桥下,怪异的举动引来了阴兵的注意,在他们准备下桥检查时,迎面走来一名黑衣男子。 “判官大人!”一众人放声高呼,齐刷刷地跪下,匍匐在地,表情惊恐。 玉玄冷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鬼,两道秀眉微微蹙在一起,朝最后几个阴兵颔首问:“你们为何一直看着桥下?” 带头的阴鬼抬头替其回答说:“回大人,我们怀疑桥下进了东西,正准备过去查看。” “进了东西?”玉玄敛下双眸,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半晌后说,“你们继续排队吧,桥下我去检查。” 那几个阴兵闻言连忙点头答应,回头组织亡魂的秩序,继续排队。 玉玄目光扫向桥下,左右看了看,轻轻挽起袖子进入桥底。 他刚走没几步,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剑突然出现在脖前,不慎飘落的碎发被利剑拦腰斩断,脖子与剑刃只有分毫之差,只要玉玄反应慢点,就会人头落地。 玉玄伸出两指夹住剑身,让其离远了些,随后瞟向帝髯,冷着脸命令:“收回去!” 帝髯不为所动。 玉玄见状双眉紧蹙,搬出扶竹说:“收回去,我带你去救扶竹。” 俗话说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帝髯现在人生地不熟,玉玄愿意出来引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第35章 只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帝髯质疑问。 玉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冷漠得好似一块寒冰:“我不想帮你,我只是想救我的哥哥。” 帝髯闻言微怔,心中莫名的不爽,他收回剑,将信将疑说:“带路。” 玉玄瞥了帝髯一眼,丢给他一张面纱:“遮住。” 帝髯迟疑地戴上,他有些奇怪自己为何要蒙面,毕竟他头一次来地府,完全可以装作新来的亡魂。 玉玄领着帝髯往里走,他们顺利通过奈何桥,来到鬼牢前。 玉玄推开沉重的铁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地牢深处传出,几个看守瞧见玉玄微怔,随后眼珠子一转吹着口哨移开目光。 面对帝髯怀疑的眼神,玉玄解释说:“我已经打点过了。” 帝髯停下脚步,握紧腰间的剑,盯着玉玄背影问:“你知道我要来?” “不知。” 帝髯微微眯眼,目光深沉:“那你为何会提前打点好看守?” 玉玄回头瞟了帝髯一眼,语气毫无波澜:“你不来我也会救哥哥。” 言外之意帝髯来只是赶了个巧。 帝髯心中不悦,只是现在救扶竹要紧,他紧抿唇,没再说话。 一路弯弯绕绕,目光触及之处皆是黑红,偶尔周边会挂着几具形状怪异的“干尸”,血液从梁间滴落,鼻尖萦绕着血腥味以及烧焦的气息,耳边尖叫不止。 鬼牢,才是真正有了几分地狱的模样。 两人停在水牢前,刚推开门,刺骨的寒冷便扑面而来,强烈的寒气麻痹人的感官,如同身处极地。 帝髯心头一颤,不敢相信他的小泥塑会在这种地方。 他目光放远,视线落到不远处水中的少年身上。 少年面色惨白,双手被束缚往上吊起,身体从肩膀处被埋入水中。因为绳索太紧,手上已经被勒出了血,旧的被冻在手臂上,新的正顺着旧着往下滑。 他睫毛及唇上被冻上了一层冰冷的薄冰,身体不断颤抖,带起水中的阵阵涟漪。 许是听见动静,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帝髯后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竟如受惊的兔子般躲入水中。 “扶扶……”帝髯声音中充满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他的小泥塑居然会被人折磨成这样,更难以相信对方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他脱下外套跳入水中,不顾自身的寒冷抱住扶竹,抚下他脸上的冰霜,拔出剑撑着被冻到麻木的身体砍断头顶的绳索。 扶竹身体没有一丝温度,他抬眼哆嗦着推搡帝髯,含糊地别开脸喃喃:“不……别……” “我来了,我来救你了。”帝髯抱着扶竹上岸,也是这时,他才发现玉玄消失了。 他心里明白这是危险的征兆,可看着含着泪水不停哽咽的扶竹,心中生不出一丝退却之意。 “我没有醒。”帝髯在扶竹额处落下一吻,“趁我没有清醒,好好地利用我,活着出去。” “你走……你走!”扶竹挣扎着要逃离帝髯的怀抱,泪水舔舐脸庞,红肿着眼央求,“别救我,我已经习惯了,他们骗你的,你会死的……你快跑!你别管我了……” 帝髯闻言非但没有松开扶竹,甚至加大了拥抱的力度,低头从扶竹眉间一直吻到鼻尖:“抱紧我,我们要出去了。” 他说完踹开门走了出去,而门外,是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戏殷。 他坐在椅上,撑着侧脸含笑看着出来的帝髯。 帝髯不卑不亢地回视戏殷,眸光湛然,似是深海般难以捉摸,不容置喙说:“我要带走他。” “许多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戏殷在旁人的搀扶下起身,“几千年了,没了记忆的你,倒一如既往地狂妄。” 帝髯望着戏殷沉默不语。 “也罢,蝼蚁也需要机会不是吗?本王大发慈悲,给你这个机会。”戏殷勾了勾手指,叫来身后的玉玄,“去,把扶竹带回地宫。” 玉玄眼底的眸光晦暗不明,他点头答应,快步走向帝髯。 “你骗我。”帝髯盯着走来的玉玄,“你为何骗我?” “骗人哪里需要理由。”玉玄讥讽地笑了,向扶竹伸出手,“要怪只能怪你太蠢。”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随后伸向扶竹的手瞬间落地。 剑在帝髯手中转了一圈 ,被收回鞘中。他抱紧扶竹,将他往上提了提,淡淡说:“既如此,我伤你也不需要理由。” 玉玄瞥向地上的断手,拧眉脸上浮现阴狠,甩了甩袖子回到戏殷身后。 戏殷笑意盈盈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嘴角僵硬,眼眸微转,漫不经心提议:“帝髯,我们打个赌如何?” 帝髯警惕地问:“什么赌?” “赌……”戏殷意有所指地看向扶竹,“赌他会不会怕你。” 帝髯冷冷地看着戏殷,不作言语。 “我让你们走,只是这出地府的路凶险,谁也不知会遇见什么。”戏殷缓缓走向帝髯,步步紧逼,“帝髯,你害怕吗?” 帝髯不惧地抬首,直视戏殷:“我为何要怕?” 从他进入地府开始,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怕自然最好。”戏殷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随后面前出现一道弥漫大雾的路,“这便是出口,能不能出去全靠你自己。” 第36章 路不宽,长度看不清,被成片的雾气包裹。 帝髯看着诡异的小道,心中莫名的不安。 可…… 他低头看向扶竹,定了定神,再看戏殷时,坚决地点了头。 戏殷有些意外地看着帝髯,抿唇一笑:“那愿好运?” 帝髯没有吭声,埋头进入雾中。 雾气浓郁,它们萦绕在指尖,冰冷的触感使人颤栗。 帝髯抱紧扶竹,快要将他揉进怀中,呼吸因为寒冷而急促:“不怕,我会带你出去。” 扶竹什么都没说,只是攥紧帝髯的衣领,他低着头,唇被他不知不觉咬出了血,脸上的冰融化,与泪水混合着打湿帝髯的胸膛。 耳旁传来细碎的窃窃私语,帝髯左右瞥了瞥,等凝神听清内容后,顿时变了脸色。 “看看啊,多恶心啊,两个男的搂搂抱抱,真不害臊!” “扶竹,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活着做什么,如果我是你,早就跳河自尽了!” “啧啧啧,别挨着他们,鬼知道他们身上有多少病,小心被传染了!” …… 帝髯捂住扶竹的耳朵,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乖,我给扶扶捂住耳朵,我们扶扶睡一觉好不好?睡醒了,就到家了。” 扶竹抬头怔怔地看着帝髯,他紧咬着唇,泪水不断滑落。 帝髯耐心地重复:“好不好?” “好……”扶竹声音沙哑地回答,他伸手捂住帝髯耳朵,“不听。” 帝髯心中酸涩,他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振了振精神,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看不到尽头没有关系,心中能看到就好了。 从一开始,他的终点便一直伴在他身边。 帝髯身后的影子越发明显,路边的彼岸花摇曳,偶而路过几座荒坟,抬头时恍惚间会幻视成故人的身影。 扶竹感觉手上硌的慌,他惊惧地看去,竟发现帝髯手臂上开始生出黑色的不规则鳞片,它们如同铁甲一样紧贴着帝髯的胳膊,并迅速蔓延。 在扶竹惊疑间,帝髯停下了。 在前方的路上,站着一大群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恶鬼,它们紧盯着帝髯,似是看见五花肉的流浪汉。 “朕的皇后,朕来保护。”帝髯拔出腰间的剑,朝向亡魂,“拦路者,斩!” 第26章 与影子的交易 恶鬼成堆的堵在必经之路,它们的脸已经腐烂,身体像是被油炸了一遍的干尸,一双干瘪的眼睛死死盯着帝髯,视线落到剑上时,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害怕了? 帝髯敏锐地捕捉到恶鬼们害怕的情绪,他若有所思看了剑一眼,抱着扶竹向前逼近。 就这样,两方你进我退地僵持了一会儿。 可这只是暂时的,倾刻间,四周温度骤然下降,黑雾也随之浓郁,大有将人吞噬殆尽的意思。 桀桀地笑声响起,后方传来轻呵声,帝髯警惕地回头,发现他们来时的路竟然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在模糊的远处,戏殷背手而站,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显然,戏殷玩不起了。 帝髯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将扶竹放下,扯出笑容哄道:“我们扶扶自己下来走好不好?我给扶扶开路,然后扶扶往门的方向跑好不好?” 扶竹从帝髯坚决的神色中明白了什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力摇头。 “扶扶乖。”帝髯松开扶竹扯住自己衣袖的手,宠溺却不失命令地说,“扶扶,跟着光走,不要回头!” “可、可我想跟你一起回家……”扶竹抽噎着往帝髯怀里钻,抓住帝髯的衣服,哽咽说,“我不怕……我想跟你一起回家,我……” “扶扶,你听话。”帝髯擦拭掉扶竹眼角的泪水,“我知道我们扶扶最乖了,时间不多了,乖好不好?” 扶竹欲言又止地看着帝髯,最终松开了帝髯的衣服,他嘴巴鼓鼓的,像是一只受了气正委屈的河豚,垂着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帝髯见此欣慰地笑了,他操纵着僵硬的身体起身,胳膊上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眼角,身体每动一下都会消耗巨大的体力。 扶竹难过地盯着地面,恍然间,耳边一阵冷风抚过,随后四面八方传来似近似远的呼喊,他抬头想要寻找,却被帝髯遮住双眼。 “别看,别回头,往前跑。” 随着话音落下,背后被轻轻推了一把。 扶竹握紧拳头,泪水又一次决堤而出,他谨遵帝髯的话,埋着头一股脑地往前冲。 恶鬼们见状眼睛一亮,蠢蠢欲动地伸手,却被帝髯冷厉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他剑放在身前,泛着冷色的剑身与他眸中的凌然一样冷:“谁敢拦他,朕今日便斩谁!” 而此时地牢前,戏殷与玉玄正透过一面玄镜将帝髯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看到恶鬼们因为害怕帝髯而后退时,戏殷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嫌弃。 他撑着下巴,轻轻笑了笑,抬头问玉玄:“判官大人,你说本王该拿这擅闯地府的贼人如何处置呢?” 玉玄拱手,垂下眼皮恭敬地回答:“自是剥皮抽筋,下油锅。” “哈哈哈,好一个剥皮抽筋!”戏殷拍手大笑,唇角上扬,眼底闪过狠戾,“既如此,就按判官所说的做。世间万物本王想要什么得不到,更何况一条下贱的魂魄!” 第37章 他指尖凝聚起一团黑气,将它送入玄镜中,眼中的兴奋愈发明显:“本王要让扶竹知道,只有本王,才是他一生可以依靠的人!” 另一边—— 原本顾及帝髯手中利剑的恶鬼们突然躁动起来,他们仰头发出嘶哑的吼叫,眼睛渐渐变得浑黑。 帝髯从容不迫地站在恶鬼身前,剑朝向他们,眼眸微微眯起。 恶鬼们一改先前怯弱的表现,四肢着地像狮子一样朝帝髯扑去。 帝髯躲过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恶鬼,只是恶鬼太多,混乱之中免不得受伤。 他低头望着肩膀上血淋淋的大窟窿,忍不住皱眉。 此时一轮血月冲破黑暗显现出身影,赤红的月光照亮帝髯,他身后的影子抖动,几秒后竟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帝髯眼中充斥肃然的杀意,用剑指向恶鬼,阴沉地命令:“杀了他们,护扶竹出去!” 影子侧头面朝帝髯,剑影在它手中转动,头微微倾斜,往后撤了几步,张开双臂融入黑暗之中。 恶鬼们早已急不可待,见影子消失,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张嘴朝帝髯扑去。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中计了。 只见地上浮现出许多黑点,它们如午间时阳光透过树叶间隙产生的斑点,在地上迅速移动,随后像是破壳而出蝉蛹般渐渐显露实体。 他们身穿战袍,手中的长矛舞动,双眼无神井然有序地靠近帝髯,声势浩荡,气势汹汹。 面对千万骑兵,恶鬼们立刻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心一横,冲上去与鬼兵们缠斗。 帝髯动了动被鳞片压到酸胀的胳膊,惘然若失地望着扶竹离去的方向。 小家伙已经走远,他很听自己的话,没有回头,更没有停顿。 “舍不得了?” 耳边传来浑厚的声音。 帝髯眉梢微挑,剑插在地中倚着身体开口:“不,只是莫名难过。” “口是心非,明明是舍不得了。” 讲话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脸上满是胡鬓,膀大腰粗的体格,醒目的肱二头肌引人注目,说话时脸上横肉都随之颤抖:“陛下,微臣从未想过再见时会是如此场景。” “命运本就难料。”帝髯视线移到殊死拼搏的鬼兵身上,不知何时,原本被打到落花流水的恶鬼突然暴涨体积,鬼力成倍增长,力量慢慢凌驾于鬼兵之上。 帝髯不动声色地拔出剑,淡淡说:“他生气了。” “陛下先歇息着,”壮汉揉着鼻子豪放大笑,“哈哈,微臣去会会他们。” 帝髯一言不发,垂眸摩挲着剑身,眼底的情绪不明,几秒后,一颗人头滚落在脚边。 他侧目看去,当看到熟悉的脸时,不禁微微怔住,指腹被锋利的剑划伤,血液滴落在地上,绽放一朵朵鲜红的彼岸花。 帝髯凝了凝神,举起剑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混乱的鬼群。 …… 扶竹按照帝髯的话,一路埋头往前冲,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门,他才慢慢停下。 “怎么这么慢?”陌归站在门前,看着表说,“比我预想中晚了五分钟。罢了,出来了就好,走吧。” 扶竹诧异地看着陌归,气喘吁吁地挪着小步子过去,问:“你真的是陌归吗?” “自然。”陌归摸了摸扶竹的头,“辛苦了,回去请你吃大餐。” 扶竹微微回眸,身后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帝髯的身影。 也不知道帝髯一个人能不能撑住。 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抓住陌归的手说:“帝髯还在后面,我们去救他好不好?” 陌归歪了歪头,竟不解地看着扶竹:“为什么呢?” “什么?”扶竹抬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救他?”陌归宠溺地挠了挠扶竹下巴,“我们扶扶为什么要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扶竹用一双红肿的核桃眼盯着陌归,被对方眼底的冷漠惊到,他回头望向帝髯的方向,摇头说:“帝髯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救了我呀,他……” “傻瓜。”陌归打断扶竹,牵住他的手,强制性地让他跟着自己往前走,“你本身就是地府的人,回地府就是回家,哪有人从别人家中救人的,我们扶扶可真傻。” 扶竹挣脱开陌归的手:“才不是,帝髯就是救了我!” “扶扶!”陌归脸上浮现出一抹严厉的神色,伸出手说,“你为什么要冥顽不化呢?你现在身体虚弱,就是真的回去又能做什么?” “等等,帝髯……”扶竹忽然凝视陌归,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帝髯为什么能进入地府?” 陌归收回手,他明白自己瞒不过,索性直接说出真相:“是我哄骗他进入地府的。” 扶竹想问为什么,可看着陌归坦荡不带愧疚的表情,他又不知如何质问。 他如鲠在喉,一步一步后退,苦笑说:“你不在乎他,可我在乎。” “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陌归沉吟片刻,说,“完全就是一副怪物的模样,比起让他出去祸害人,不如让他死在这儿。” 他抓住扶竹的手:“走吧,扶竹。”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谁,”扶竹挣脱开陌归,毅然决然地转身,“陌归,你从始至终没有在乎过我流血的手,可他在乎,当戏殷对我拳打脚踢时,你们更是视而不见,但他睁开了双眼,救了我。既然他没有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那我便不能对他的危险作壁上观。” 第38章 来时是跑的,回去时也是。 已经渐渐放弃抵抗准备跟恶鬼们同归于尽的帝髯突然瞥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来,那身影十分熟悉,十分像扶竹。 等看清后,帝髯才发现那就是扶竹。 “你回来做什么?”帝髯抱住扶竹,按住他的肩膀一脸惊愕,“我不是让你离开吗?” 扶竹扑进帝髯的怀中。 帝髯的胸口满是鳞片,扶竹蹭得脸都红了,却仍舍不得移开,许久才仰起小脸认真说:“你还没有离开啊。” “我?”帝髯无奈地扶额,眼神从惊讶转变为无可奈何,“你呀,不是都叫你不要回来了吗?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张开双臂,望着身上醒目的鳞片苦笑:“我出不去了,戏殷不会放过我的。” “没关系。”扶竹握住帝髯的手,“我陪你一起,我认识引魂人,等你彻底死了我就把你魂偷走,装进罐罐里养着。” 后一步赶来的陌归抽了抽嘴角。 都到什么时候了扶竹还不忘捂好自己的小马甲。 帝髯看见陌归并不意外,他浅浅笑了笑,喊道:“陌归。” “就不给陛下行礼了。”陌归双手抱胸,“接下来,陛下想要如何?” 帝髯垂下眼眸,眼底的情绪被深深阴霾覆盖:“还有十分钟我跟他的交易时间就要到了,速战速决吧。” 他瞥向扶竹。 还有十分钟,他就要忘记他了。 可真是舍不得啊…… 第27章 碎了没关系,小泥塑会自己粘好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在何时。 帝髯黯然地收回目光,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凛然地看向恶鬼,不过与其说是在看恶鬼,更可以说是在看藏在恶鬼身后的戏殷。 “十分钟?”陌归抬手看了一眼表,笃定说,“十分钟是出不去的,硬要打起来肯定会两败俱伤。” 扶竹眼中浮上担忧,探头问:“那怎么办?” “刚刚不是执意要回来吗?”陌归责怪地瞥了扶竹一眼,“现在后悔了吧?” 扶竹自知理亏,他缩回头,扁嘴倔强地回答:“不后悔!” 帝髯温柔地摸了摸扶竹的头,带着几丝眷恋与不舍。 “多说无益。”陌归看向渐渐逼近的恶鬼,“我有一个良策,只是要辛苦扶扶了。” “真的,我可以帮忙?!”扶竹脑袋瞬间兴奋地支棱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陌归,“什么良策?” 陌归微微一笑,指着恶鬼说:“你进去给他们咬。” 扶竹眨巴着眼睛,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眼里充满疑惑。 “如若必须这样,我宁可两败俱伤。”帝髯把扶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神色间藏着隐隐地决意,“我死了没关系,但他必须得出去。” “出去了又能怎样?”陌归冷笑一声,“出去就平安无事了?只要王想,随时可以把扶竹抢回去。” 帝髯握紧拳头,因自己的无能而愤怒。 如果他再强一点,如果他的魂魄再稳一点,是不是就能更好地保护扶竹了呢? 扶竹看出帝髯的痛苦,他握上他的拳头,扬起笑脸说:“没关系的,我不怕痛,我受过的痛可多了,早对这些免疫了。” 帝髯:“……” 心更痛了。 “帝髯呀,我想跟你一起出去。”扶竹踮脚吻上帝髯的嘴角,“帝髯乖,扶扶保护帝髯。” 帝髯怔怔地看着扶竹,嘴角湿热的触感如引爆的炸药让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见扶竹向恶鬼们走去,拔剑想要前去保护,却被陌归拦住。 “你不能去,不然这招就失效了。”陌归直勾勾盯着帝髯嘴角,淡淡说,“你不要太得意忘形,扶扶感情页面一片空白,这吻跟爸爸哄儿子的意义的差不多。” 帝髯:…… 拳头硬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陌归保持距离,不悦地别开脸:“我明白,不用你说。” 陌归抬手看着表,无所谓说:“这就生气了?我也只是好心提醒。” 玄镜前的戏殷把陌归的小把戏看在眼里,他烦躁地闭上眼,心中惋惜陌归不会审时度势,这时候跑出来凑热闹。 “王……”玉玄紧盯着玄镜,视线一刻不敢离开里面的小小少年,紧张问,“王,我们不停下恶鬼的攻击吗?” “为什么要停下?”戏殷早看穿了陌归的把戏,不屑说,“他无非就是想让本王心疼扶竹然后收回鬼力,可本王偏不,反正扶竹也需要教训一番,如果他们舍得,等只有一口气时再让恶鬼停下攻击也不迟。” 戏殷没注意到他旁边的玉玄脸色阴沉,正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王,你真不收回?” “自然,本王说……”戏殷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匕首,难以置信地看向玉玄,“你背叛本王?” “把力量收回来!”玉玄呼吸急促,“王,别逼我背叛您!” 他知道在戏殷眼中自己只是一个低如尘埃的蝼蚁,而所谓的威胁更好比宠物狗的吠叫,可是如果是为了扶竹,他愿意铤而走险去赌戏殷的良心。 “罢了。”戏殷叹了口气捏碎玄镜,击飞玉玄冷冷看着他说,“这回本王就放了他们,只是玉玄,你真的让本王感到失望,一个是我得力的下属,一个是本王深爱的爱人,没有向着本王不说,还一个两个都来触犯本王的逆鳞,真是好样的!” 第39章 他甩了甩袖子,吩咐说:“把判官押入地牢,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 而正站在恶鬼中央一脸警惕的扶竹发现,刚刚还对自己垂涎欲滴的恶鬼们突然停下了动作,他们四下环顾,竟嚎叫一声四散而逃。 “呵,成功了。”陌归扶住摇摇欲坠的帝髯,“这就叫替身攻击,下回可得好好犒劳玉玄。” 扶竹听得云里雾里,突然,他看见帝髯抬头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竟歪头晕了过去。 “帝髯!”扶竹赶忙跑过去查看,“帝髯你醒醒!” “他只是被鳞片压到了内脏,走吧,回家了。”陌归朝扶竹伸出手,“这回你总没有理由不跟我走了吧?” 扶竹踯躅地伸出手,抬头问陌归:“帝髯会死吗?” “他就没活过。” —— 帝髯苏醒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暖和的阳光洒进房间内,让他僵硬的手指如枯木般复苏。 窗外春和景明,茂密的树枝携着树叶探进房间,几声孩童的嬉笑让人恍若回到春天。 “扶扶……”帝髯昏昏沉沉的睡意在看到床边嘿咻往自己身上贴泥的扶竹后荡然无存。 因为太丑了! 丑到难以置信! 小泥塑浑身皱巴巴的,像洗后没有撑开的衣服,身上坑坑洼洼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如若说原先还有8cm,那现在估测只有4cm大小,缩水了整整一半。 帝髯望着丑不拉几的小泥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小泥塑,何时变得如此丑了? 虽然也很萌。 扶竹正捡着泥巴往自己身上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丑,便想着在帝髯苏醒之前将自己变好看些。 只是帝髯醒得太猝不及防,他泥巴才贴了一半。 “帝髯!”扶竹放下泥巴哒哒跑过去,扑在帝髯脸上用力吧唧一大口,亮着星星眼问,“你醒啦?!” “是啊,我醒了。”帝髯撑着酸痛的身体起身,靠在床上温柔地望着扶竹,“我们扶扶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还这么丑。 扶竹听后立刻沮丧起来,他眨了眨眼睛,搓着小手委屈说:“帝髯,我碎啦……” “怎么碎的?”帝髯把扶竹捧到手心,面带愧疚地问,“是不是在车上碎的?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关系的。”扶竹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脸,“帝髯你看哦,这是我自己复原的哦,我很棒吧?” “嗯,我们扶扶最棒了,复原得很漂亮。”帝髯违心地夸赞完,环顾四周问,“这里是哪儿?” 古色古香的房间,布置与平常房间无异,四周摆放着许多古董。 在帝髯观察间,楼下突然传开一阵鼓鸣声,随后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响。 这鞭炮整整持续了四分钟才偃旗息鼓,还未等稍作休息,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旋即门被一只大手猛地拍开。 陌严穿着短袖,蓝雾色的短发被利落地梳成低马尾,他走进来眉飞色舞地喊道:“还睡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陌归紧随其后,他黑着脸,墨黑的长发滑稽地梳成两个双马尾,眉间一点红痣,红色的鸳鸯长袍,与他略带高冷的长相不太契合。 帝髯眼睛缓缓睁大,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迎着阳光眯起眸子,迟疑问:“过年了?” 一句话沉默三个人。 扶竹担忧地伸出手,贴了贴帝髯脸自言自语:“难道脑子坏了?” “什么过年,我新店开张!”陌严拍拍胸脯,喜笑颜开说,“能走吧?能走下去吃饭,涮火锅!” 陌严嗓门大,但同时也十分渲染气氛,死寂的氛围立刻被陌严欢快的语气调动。 帝髯抱着扶竹下了楼。 饕餮正在跟孩子们放鞭炮,瞥见帝髯举手笑着打招呼。 帝髯颔首以对,他抬头扫视着店内装潢,最后落到中央宽大的饭桌上。食材已经准备妥当,火锅腾腾冒着热气,番茄味飘到鼻间,暖洋洋的。 “我要吃豆腐!”扶竹看了一圈见没有自己喜欢的食物,昂首央求问,“可以加一碟豆腐吗?” “豆腐?”饕餮从外面进来,他一身的寒气,立刻让大厅的温度下降了些许,“你埋帝髯胸口不就吃了。” 扶竹眨巴着眼睛,目光落在帝髯胸/部,戳了戳硬邦邦的胸肌,嘴巴一撇,眼珠子一瞪,不开心地嘟囔:“不是这个,我要软的……” “软的?”饕餮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摸向自己胸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这有啊,扶扶你过……” 正在欣赏门匾的陌严闻言危险地抬起头,两眼发着幽幽的绿光,抄起门匾转着圈扔了过去:“好啊饕餮,你竟然敢开我扶扶的荤段子,你今天小命休矣!” “啊——” 饕餮躲闪不及时,被砸了个正着。 陌严还不解气,抄起袖子抡起拳头冲了过去。 然后是饕餮不绝于耳的惨叫。 “我错了哥,别打!” “我可是神兽,小心我认真起来灭了你们所有人!” “呜呜呜,真错了,别打脸,晚上还有约会。” “救我啊扶扶,你饕餮哥哥要被打死啦——” 饕餮每叫一声扶竹就会抖一下,帝髯见状捂住扶竹的耳朵,将他捏入手心。 第40章 这场单方面斗殴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等结束后,饕餮已经肿成了猪头。 陌归闲着无聊,便拿来胭脂给扶竹装扮,他捣鼓了一阵后,发现扶竹更丑了。 “帝髯,我好看吗?”扶竹顶着两坨腮红做出含羞的姿势,含羞带怯地望着帝髯。 眼睛受到巨大伤害的帝髯别开目光,闭眼说:“好看。” 陌归自觉心虚,拿着作案工具逃之夭夭。 在热闹间,门外传来一道清爽的声音。 “涮火锅怎么能不请我呢?对了,火锅里没鱼吧?” 第28章 小泥塑要升级了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一名翩翩少年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进来,他脱下沾染了寒霜的外衣,自来熟地坐在椅子上,抬头问:“不开饭吗?” 帝髯诧异地看着少年,他左右瞥了瞥,见旁边人脸上没有惊讶的神色,于是微微稳了稳神,出声问:“请问您是?” 少年闻声回头,目光在帝髯身上游走,最后落在他腹部:“好得挺快,不算辜负本王子的宝贝。” 帝髯听得云里雾里。 “我来说吧。”饕餮揉了揉红肿的脸,坐在板凳上盯着沸腾的锅说,“帝髯你身体坏了,是这位人鱼族王子用海里宝贝给你养好的。” “我身体……坏了?”帝髯下意识地扶住额头,仔细回想车上所发生的事,但除了依稀记得出了车祸外,其余一片空白。 “对。这事说来话长,帝髯,你相信你前世是一位皇帝吗?”陌归自始至终没有瞒着帝髯的意思,轻笑问道。 帝髯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颔首:“你说。” 陌归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历史总是重复且戏剧的,在千年前一段混乱时期,有一个国家的君主穷奢极欲,荒淫无度,而他麾下的臣子更是大肆敛财,专横跋扈,这就导致低下的子民怨声载道,但黑暗总需要黎明来刺破,没过多久,那皇帝便死了。” 帝髯沉吟问:“我是那狗皇帝?” “不,你是他孙子。”陌归直视着帝髯,抿唇一笑,“你十六岁登基,肃清朝野,诛灭反贼,调整赋税,查清腐败,让疲于战争的士兵们解甲归田,使混乱了几十年的国家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只是你步步谨慎,却仍走错了路,你爱上了当时丞相的庶子,并大张旗鼓地封他为后,且宣布一世一双人。” 帝髯从陌归惋惜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他黯下眸子,静静听陌归讲述千年前发生的事。 “在那个时代,这样冲破世俗的爱是遭人唾弃的,如若是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偏偏是高堂之上的天子。”陌归意味深长地眯眼,“你被人设计反叛,虽是保住了地位和性命,却苦了那丞相之子。” “他被以祸国殃民的罪名送入地牢,先被执行凌迟之刑,又趁还剩一口气时被生生打断每一根骨头,最后割舌封眼,被埋葬在万人坑旁,有村民不解气,自发在上面修了一座高塔,意思为永世不得超生。” 陌归每说一个字,帝髯心就刺痛一分,最后痛到窒息,几近晕厥。 陌归冷漠地看着帝髯,对他的痛苦袖手旁观,说出最后的结局:“你因为失去挚爱,没多久也撒手人寰。只是你也算痴情 ,在死前拼尽全力爬到那庶子墓前,死在了他的塔前。” “之后呢……我有如愿跟他葬在一起吗?” “没有。”陌归目光往下沉,“不仅没有,你的尸体还消失了,许是被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偷走了吧,毕竟皇帝的尸体也蛮稀奇的。” 帝髯快速处理着目前所知的信息,坐在桌前脸色苍白问:“在我车祸昏迷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陌归与陌严相视一眼,同时开口: “没有!” “有!” 不太默契的发言立刻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帝髯视线在陌严跟陌归之间跳转,最终停留在火锅上:“吃饭吧。” “你们先吃。”陌归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去拿瓶饮料。” 陌严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转移到火锅身上,他伸出筷子,却被陌归截胡。 “我抬不动,你跟我一起。” “喂,我筷子还在手上呢!” 等走出一段距离,陌归藏在门后神情担忧地望着帝髯:“你为什么想要告诉帝髯地府发生的事?” 陌归咬着筷子,倚着门说:“他早晚会知道的。” “他是早晚会知道,但现在没必要告诉他。”陌归盯着地面,无奈叹气,“你应该知道砸监控的人是谁,他找来了,他终究是不愿放过帝髯,不过也是,自己的儿子被一个臭男人拐走,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不甘心也能理解。陌严,如果不是扶竹,根本就没有现在的你,就算为了他,也应该远离帝髯才是。” 陌严看着房内,他没有回答陌归的问题,而是指着扶竹问:“陌归,扶扶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陌归闻言看去,皱巴巴的泥塑坐在帝髯肩头,他垂着头,小脚在空中荡来荡去,看起来无精打采。 “不知道。”陌归收回目光,扫到陌严嘴里咬着的筷子时眉头紧皱,一把将它夺过来,“还想着吃!引魂铃的事还没解决呢!” “引魂铃?慢慢来吧,我现在正难受着呢。”陌严手捧住后脑勺,“我磕的cp要be了,谁懂?” “闭嘴!” 第41章 几分钟,陌严提着饮料回去。 扶竹仍然愁眉苦脸,帝髯虽然心情也不太美妙,但还是夹起一块豆腐塞到扶竹怀里,哄道:“怎么了扶扶?不开心么,如果……” “烫烫烫!”扶竹打断帝髯的话,他抱着豆腐来回打转,最后啪地一声丢到帝髯脸上。 豆腐顺着帝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缓缓滑下,像是痴汉留下的口水印。 饕餮觉得这画面非常眼熟,他端起碗,搬着板凳远离帝髯,以免殃及鱼池。 “噗——”那人鱼王子见到这一幕扑哧笑了出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笑的不是时候,往嘴里塞了一颗滚烫的丸子用痛苦压抑笑容。 “现在的扶扶好丑哦。”饕餮吃完嘴里的东西,立刻开始嘴贱起来,“比貔貅那家伙捏的小人还丑上十倍。” 饕餮可谓说出了帝髯的心声,但他自然不能跟着附和。 帝髯捂住扶竹的耳朵,试图掩耳盗铃:“扶扶最漂亮了,饕餮眼睛有问题,别听他的。” “确实挺丑。”人鱼王子不合时宜的补刀。本以为又是一个嘴贱的,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引起了帝髯注意,“我们族里有一个宝物,可以为阴魂提供载体,如果想要,我带你们去取。” “你不能自己去取吗?”饕鬀问。 人鱼王子放下筷子,严肃说:“别开玩笑了,给帝髯修复身体的宝物是我偷出来的 ,我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众人:…… “宝物?”帝髯吃东西向来浅尝辄止,这次也不例外,他放下筷子问,“什么宝物?” “一个可以装载魂体的宝物,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去偷……呸,是去取!”人鱼王子伸出手,“我叫方倚,你呢?” 帝髯握住方倚的手,淡淡回道:“帝髯。” “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方倚一拍桌子,“你们护送我回族里,我带你们去取宝贝。” “现在?”饕餮有所顾虑地问,“引魂铃跟影子的事怎么办?” “影子不早回来了吗?”陌严盯着地上帝髯淡淡地影子说,“我与陌归商量了一下,初步断定偷影子的人跟偷走引魂铃的人是同一人。而且帝髯给我们的泥我们已经拿去检验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出结果,到时候,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 “并且从那晚的监控看,那偷魂人的腰是佝偻的,可以从这一点去寻找嫌疑人。”陌归双手合拢撑着下巴,瞥向扶竹,“扶扶说说帝髯坠下悬崖那日的事吧。” 扶竹蔫了吧唧地抬头,幽幽说:“帝髯进行瞒天过海的老者是冤死的,他爹以为是帝髯指使的,就带着儿子找了上来,蒙住帝髯的眼睛使他坠崖。” “蒙住我的眼睛?”帝髯听得发愣,他回想起出发那天早上扶竹躺床上时的自言自语,忽然一切有了眉头。 原来不是他失神坠入了悬崖,而是被鬼蒙了眼睛。 他看向扶竹。 他对他道了那么多次歉,他竟然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而且还次次大方地表示没关系,如果不是陌归追问,这小家伙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这样一个会骗人的小东西,会不会还骗了他其他事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偷引魂铃?”扶竹看着陌严,“引魂铃就一铃铛,他为何要将它偷走?” “也就你把它当普通铃铛!”陌严身体往后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还有半个月就入冬了,事情都尽早解决吧。人鱼族得去,偷引魂铃的人更得查,让我看看……有了,我宣布,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帝髯老家!” 帝髯:? 他顶着众人投来的热切目光,迫于压力点了头。 而且他也确实要回一趟老宅了。 帝髯的手摸到口袋中的玉坠。 这玉坠是由帝王精血制成,而他上一世就是帝王,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汤没了。”扶竹突然指着火锅,垮着小脸提醒,“我们汤没了。” 帝髯看过去,果然发现原本热腾腾的火锅汤底全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锅,而旁边,是擦嘴一脸意犹未尽的饕餮。 “饕——餮!”陌严当场抄起碗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谁叫你们不吃的!与其浪费了不如给我!” “别别别,别打脸,我还得去约会呢!” 两人追逐着上了楼,只剩下四人大眼瞪小眼。 “下午要挂门匾。”陌归问,“明日回老宅如何?” “可以。”帝髯刮了刮扶竹的小鼻子,“扶扶马上就要有新身体了,开心吗?” 扶竹摇摇头。 “为什么不开心呢?说起来我们扶扶一直冷着脸呢。”帝髯凑近扶竹,“是谁惹我们扶扶不开心了?” 第29章 扶竹想要网恋 扶竹扭过身体,背影看着极其幽怨。 碰了一鼻子灰的帝髯无奈一笑,目光放到楼梯间打闹的两人上,挑眉问:“饕餮你不去约会了?” “当然得去了!”饕餮从扶手上滑下来,拍了拍灰尘,跨步上前眉飞色舞说,“我对象可好看了,肤白貌美,可谓人间绝色!” “如此貌美?”陌归被饕餮的形容勾起了几丝兴趣,“可否给我们看看照片?” “好,马上啊,我找找。”饕鬀拿出手机一阵捣鼓,找出照片后把手机美滋滋地放到头顶,骄傲地转圈,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 第42章 照片上人是名女子,长相惊艳清冷,一双凤眼动人心魄,眼角的泪痣醒目,唇微微眯起,抬头蔑视地俯视镜头。 “漂亮吧,今天就奔现了。”饕餮朝手机哈了口气,擦着屏幕视如珍宝说,“过段时间我饕餮就是有媳妇的人了,到时候天天秀恩爱,羡煞死你们!” “原来你是网恋,别被坏人给骗了。”陌严下楼老气横秋地拍拍饕餮肩膀,语重心长说,“别看她这么漂亮,现在ps这么发达,对面是个抠脚大汉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饕餮扫开陌严的手,握拳做出加油的手势,眼神坚毅,“我有预感,这次一定是真爱!” 陌严对饕餮口中所谓的真爱嗤之以鼻,耸了耸肩膀,嘀咕了一句“无药可救”上了楼。 帝髯始终笑而不语,他注意到边上的方倚表情僵硬,眼中似乎藏着震惊,不禁多看了几眼 。 等上楼回到房间,扶竹哼哧哼哧地爬到帝髯脸上,扯着他睫毛问:“帝髯,网恋是什么?” “网恋?扶扶竟然对这个感兴趣。”帝髯侧躺在床上,他撑着侧脸,思索回答说,“嗯……网恋就是通过网络建立恋爱关系的恋爱。” “那……那没有网络可以网恋吗?”扶竹歪着头,心中藏着小心思。 扶竹一抬屁股帝髯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他宠溺地点了点扶竹的额头,抓住他的小手说:“不太行。” “那帝髯,扶扶想要手机!”扶竹昂首挺胸,把手从帝髯手中抢回来,掐腰说,“扶扶想要一个大手机!” “哦?”帝髯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问,“扶扶也想要网恋?” 扶竹眼眸动了动,心虚地缩了缩头:“不……不是。”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眼中浮现疑惑。 奇怪……他为什么要心虚? 帝髯不怕扶竹闹出什么幺蛾子,他掏出手机递给扶竹,点着他的脑袋问:“这个大不大?” “大。” “那扶扶想不想要?” “想要。” 帝髯眼中闪过狡黠,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既然这样,扶扶亲我一口好不好?亲完我就给你。” 小泥塑没有心机,立刻滑到帝髯衣领处,扯着他的领带往他嘴边爬。 帝髯笑意愈加明显:“扶扶可要快点啊,晚了我可就后悔了,只亲……草!” 帝髯的威胁十分管用,着急了的小泥塑直接起飞冲到他的嘴里,此时正卡着半只身子用力往外蹬。 帝髯鲤鱼打挺坐起来,连忙吐出嘴里的扶竹。 嘴中一日游的扶竹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掉在地上屁股朝天,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 “你……算了。”帝髯从床上下来,他嘴里一股泥巴味,拿起手边的水仰头灌了一口,走进厕所漱口说,“手机在床头柜上,扶扶自己拿。” 本来萎靡不振的扶竹眼眸瞬间亮了,熠熠生辉的眸中仿佛有无数烟花在绚烂绽放。 原来帝髯喜欢这样的亲亲…… 他暗暗记在心中,然后看向手机。 网恋,他来了! 他今后也是一只潮流泥塑! 扶竹爬上床头柜,双手抬着手机摇摇晃晃跳上床,在松软的被子中滚出一个小窝,把手机放了进去。 漱完口的帝髯从卫生间出来,他看见扶竹站在手机上蹦蹦跳跳,在软件商场输入了“网恋”两个字。 帝髯站在卫生间门口按兵不动,等确定完小家伙下载了什么软件,他默默折返回洗手间,拿出备用机下载了同样的软件,然后坐等鱼儿上钩。 深夜—— 帝髯睡眠浅,所以当信息提示音响起时,他立刻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他拿出备用机,当看到附近的人几个字时,眼底掠过戏谑。 他解锁点进软件,看着扶竹的名字笑容渐渐凝固。 早晚篡阎王的位:你好呀,深夜来访,多有冒昧 帝髯暗叹小家伙的雄心壮志,他嘴角勾起一半弧度,快速在屏幕上敲击。 捡垃圾养腐竹:你好,并没有冒昧 早晚篡阎王的位:请问网恋吗? 开门见山,一点不弯弯绕绕。 捡垃圾养腐竹:你多大了? 帝髯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等来回答,他息屏出被窝瞅了一眼,发现小家伙竟然在扳着手指头计算。 帝髯不禁忍俊不禁,他重新回到被子里,静静等待扶竹的回话。 三分钟后,手机亮了。 早晚篡阎王的位: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 帝髯黯下双眸。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委屈劲。 他微微思考了一番,手指敲动。 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多时岁呢,难道你是妖怪? 对方没回答,诡异地沉默。 捡垃圾养腐竹:睡了吗? 扶竹秒回。 早晚篡阎王的位:没有呢,你多大呀? 捡垃圾养腐竹:不大,今年刚满十八 扶竹又沉默了。 帝髯等了一会儿,好奇地探头查看,发现小家伙竟趴在手机上睡着了。 他哑然失笑,望着被手机屏幕照到发光的小泥塑,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及。 第二天扶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帝髯圈在怀中,他懒散地翻了个身,准备和自己的梦再续前缘。 第43章 “醒了?”帝髯睡眠浅,他被扶竹惊醒,再闭眼时也没了睡意,索性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今天便是回老宅的日子。 帝庆槡…… 希望命运别让他大义灭亲。 等换好衣服来到楼下,员工们早已经做好丰盛的早餐。 饕餮有工作,加上今天工作日,所以昨晚便连夜回了c市。 “醒得这么早?”陌严手里拿着包子,他身上还套着恐龙睡衣,头发凌乱,一根根冲着像是刺猬,半睁着眼睛睡眼惺忪。 他咬下一口汁香四溢的包子,囫囵咽下问:“你们说我要不要分一半店面给饕餮?” 陌归从楼上下来,他恰巧听见这个问题,便问:“为什么有这个打算?” “这不是饕餮工作太远了嘛。”陌严拿起粥抿了一口,“我新店在a市,他工作在c市,来回少说也要几个小时,反正我c市还有一家古董店,不缺钱,让他搬过来也能多一个人手。” “那你分吧。”陌归走到扶竹跟前,碰了碰他的鼻子,笑着问,“我们扶扶今天也无精打采呢,谁欺负你了?难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帝髯。 难道帝髯人面兽心,泥塑也下手? 还是这么丑的。 帝髯面无表情地闭眼,苍白地狡辩:“我没有。” 只是含了一口。 “陌归。”扶竹抱住陌归的小拇指,骄傲地说,“扶扶有网恋对象啦!” “噗——”陌严被扶竹的话震惊到,嘴里的粥一口喷了出来。 而站在陌严面前的陌归,直接喜提一脸粥。 “我、我不吃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 昨天还气焰嚣张的陌严今天连个火星子都看不到,连走带跑地上了楼。 陌归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跟上。 半小时后,三人加一伤员坐上前往帝家老宅的车。 扶竹垂直头。 心情沉重。 帝髯注意到小家伙的异样,侧目问:“扶扶,你到底怎么了?” “事情解决了,你是不是就要抛弃我了?”扶竹往帝髯怀里缩了缩,小小的一团,委屈从泥巴缝里不断渗出来,“我是不是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抛弃?帝髯眉眼含笑,看来扶竹已经潜移默化接受他了。 他不会抛弃扶竹,也欣喜扶竹能接受自己。 只是…… 虽然他爱小泥塑,小泥塑也愿意给他养。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他存在着隔阂。 那隔阂把他们隔开,像无法跨越的溪流,使他们只能隔岸相望。 而且扶竹虽总是在靠近他,那眼中的冰冷却从未减少过半分。 就像是……就像是在透过他看其他人一样…… 帝髯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他不敢再看扶竹,怕印证自己的猜想。 只是他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陌严跟陌归如此地讳莫如深,就连小泥塑也绝口不提。 帝髯微微低头,一双眼睛藏在阴影中,眸底翻滚着怒气与阴鸷。 但很快,这股情绪被他完美地隐藏。 他看向窗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目光湛然。 抽丝剥茧吗? 无聊的游戏。 他瞥向手机,唇角忽而微仰。 或许他可以通过网络去套扶竹的话。 . 几人到达老宅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老宅一如既往地荒凉,保姆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当看到帝髯时,脸上先是诧异后是惊喜。 她招手喊道:“少爷回来了!” 帝髯微微颔首,把扶竹塞进口袋里,走过去左右看了看问:“你在等谁?” “在等老爷,他去市里抓药了。”保姆推开沉重的大门把几人迎进屋内。 当进入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那阎王爷雕像又回来了,而且比上次还要大上许多。 扶竹探头观望,他望着雕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雕像色泽比先前亮上许多。 像是被什么东西滋补了一番般。 第30章 帝髯也想要夸夸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异常。 陌严走过去想要触碰雕像,却被保姆大惊失色地拦住。 “这位少爷,这个可不能碰!”保姆护在雕像前,拍着大腿手舞足蹈说,“老爷说了,这碰了会减财运的!” 听到财运二字,陌严忍不住冷笑。 财运?他看是霉运吧。 他转头朝帝髯努了努嘴,示意他出面解决。 帝髯接到暗示,安然自若地微微颔首。 他走到保姆跟前,吩咐说:“林婶,你去为我们准备几杯热茶吧,” 而后他不动声色地把扶竹往口袋里按了按,意有所指地瞥向门外:“天阴了。” 你该走了。 保姆微顿,渐渐明白过来帝髯的暗示,她不放心地瞟向雕像,想说些什么,却被帝髯抢先:“你放心,我们有分寸。” 保姆见自己心思被识破,脸上红白相加,讪讪说:“是我忘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等保姆走后,帝髯望着雕像问:“它怎么回来了?” “鬼知道。”陌严走过去,打了个响指点燃鬼火想要试探,在即将触碰之时,却被陌归伸手拦住。 “怎么了?”陌严掐灭鬼火,疑惑问。 第44章 “有东西在看你。”陌归说着用眼神示意陌严往楼上看。 陌严不以为意地看去,当看到那藏在楼梯间,蹲在地上,阴恻恻盯着他们的家伙时,双眉不由紧蹙。 那东西全体通黑,蜷缩躲在阴暗处,正透过楼梯缝隙死死盯着他们。 非要形容一下,像只实验失败变得畸形的怪物。 那东西注意到楼下人的注视,惊惶失措的四脚着地跑开。 口袋里的扶竹收回目光。 蜘蛛? 奇怪的家伙。 他抬头问帝髯:“那是你的家人吗?” 帝髯也觉着奇怪,摇头说:“不是,我从未见过此人。” “那就奇怪了。”陌归饶有兴致地望着怪物消失的方向,“鬼?人?总得是一个吧。” “跑都跑了,晚上再查。”扶竹从帝髯口袋中跳出来,站到雕像手臂上,踩了踩说,“现在我们先来解决这个。” “雕像?”陌严扭了扭手腕,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愁容说,“我明明亲眼看见它化为灰烬的……嘶,会不会是帝家老爷子见自己宝贝没了,固执地又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可能。”陌归一口否决陌严的猜测,目光落到雕像上,走过去说,“这个雕像做工精细,制作少说也要一个月。” 他用指腹擦了擦雕像表面,低头嗅着说:“上面有香火味,陈年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紧不慢,渐渐清晰。 扶竹骇遽地跳回帝髯口袋中,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竖起耳朵。 难道是帝髯的爷爷回来了? 其他人也是这么以为的,陌严都在找地方藏身了。 可进来的人一身道袍,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年纪不过三十。 “杜训?”帝髯微怔,叫出来者的名字,眉头紧锁。 杜训显然没料到帝髯也在老宅,惊讶到桃木剑都掉在地上,恰巧这时扶竹探出头,他看着泥塑惊恐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等稍稍反应过来,立刻调转方向撒腿往外跑。 可没跑出多少距离,就被陌严追上按在地上。 “你跑什么?”陌严坐在杜训身上,抽出鞭子在杜训脸上拍了两下,“说,谁派你来的?!” “陌严,你误会了。”帝髯走过去,漠然地俯视杜训,解释说,“他便是上次带我去吊脖村的道士。” “哦?”陌严收好鞭子,从杜训身上起来 ,眼中没有丝毫歉意,双手抱胸倚着雕像问,“原来你就是害了帝髯那妖道啊……罢了,说说,你来做什么的?” 杜训两手唯唯诺诺地并在一起,头低到胸口,期期艾艾说:“我、我来给老爷送东西。” “送东西?”帝髯上下打量杜训,目光放到对方手中紧握的桃木剑上,“送剑?” “是、是啊。”杜训瑟缩着往后挪了几步,悄悄看了眼雕像说,“老爷子这几天老梦魇,所以托我给他买点驱邪的物品。” 帝庆槡梦魇帝髯是知道的,加上帝庆槡本人迷信,杜训送的可谓合情合理。 帝髯口袋忽然被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发现扶竹望着自己跃跃欲试。 帝髯挑起一条眉毛,做出严肃的姿态,用手指把他按了回去。 扶竹急了,抱住帝髯的手指用口型说:你问问他村子的事啊! 帝髯见此抽回手指,无奈叹了口气,抬头依着扶竹的意思问:“杜训,你先别急着走,我问你一件事。” 杜训咽了咽唾沫,害怕的目光在陌严陌归以及帝髯口袋之间打转,强大的鬼气不断压迫他的肩膀,迫使他下跪。他挺了挺胸膛,唯唯诺诺说:“帝总,你问。” 他心中已经开始打起鸣鼓,日夜巡游加一个引魂人,帝髯是哪儿搞来这么多大人物的? 当初他叫他远离引魂人,现在好了,直接勾搭在了一起。 叛逆! “你可知道那吊脖村的老者是枉死的?”帝髯眼睛一刻也不眨,紧盯着杜训,周身的压迫感十足。 完全是审问的意思。 “这个……我不知道。”杜训说完低下头去,指甲不自觉地在桃木剑上划下几道白痕。 “不知道你紧张什么?”看着杜训心虚的表情,帝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由地闭眼叹气。 一条人命在他一个混黑的人眼中无足轻重,但并不代表他就因此而感到无所谓。 那老者之所以会死亡,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只怕在扶竹眼中,自己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了。 “我可以走了吗?”杜训回头瞟向门外,紧张不已。 他怕他再留下来就走不了了。 “我再问你一件事,”帝髯平复了一下心情,指着雕像问,“这月雕像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杜训紧抿着嘴眨了眨眼睛,表情疑惑,忐忑问:“比……如?” “比如有没有消失之类的。”陌严站出来代替帝髯回答。 他手握紧鞭子,牙齿狠狠摩擦。 他最见不得这种贼眉鼠眼的人,别看他问什么答什么,实际上满嘴跑火车,十句有两句是真的就谢天谢地了。 杜训小心瞟着陌严,一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缩头缩脑说:“不清楚,我平时不怎么来老宅。” 帝髯也明白问不出什么,他心情烦躁,索性直接放了行:“你走吧。” 第45章 杜训闻言两眼一亮,踉跄着往外跑,完全不顾形象。 因为太着急,还在门口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等杜训没了影子,陌严缠好鞭子问:“你不问问他楼上那家伙的事?” “他应该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帝髯说完把扶竹拧出来透气,望着楼梯间说,“先留下吧,只要人在别墅里,左右就跑不了。” 陌严坐在沙发上,伸着懒腰点头:“行吧。” 反正这是帝髯家,客随主。 帝髯拿出手机,找出小弟的电话拨过去,走到一边压低声音吩咐着什么。 等帝髯打完电话,扶竹凑过去问:“帝髯在给谁打电话呀?” “在给手下打电话。”帝髯把扶竹拧回口袋里,“我让他们去查吊脖村那老者的经济情况,以及村里人有没有救济。那人是因我而死的,我至少得负责。” 他说完期待地看向扶竹,期望得到对方的夸奖。 而事实上,扶竹满心纠结。 倒不是他自私,只是那老者和他爹差点害死了帝髯,怎么也难以让他咽下这口气。 他扒着口袋,灵机一动,坏心思地提议说:“既如此,为何不把真正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呢?” 帝髯沉思了一会儿,微微摇头:“恐怕不太能成功。” 这种集体性犯罪不好断案,就算真报警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查查嘛。”扶竹眉眼弯弯,意有所指地看向地面,“总会有结果的。” 帝髯一顿,旋即拨云见日。 是啊,有一就有二,那村子杀人做得那么熟练,肯定是有前科的。 既如此,其中定然有一个幕后主使,到时候把那家伙揪出来,一切就好办了。 . 帝庆槡回家时已经傍晚,扶竹四人等成了黄花菜,坐在沙发上睡意朦胧。 “老爷回来了——” 保姆像只伸着脖子打鸣的大公鸡,一嗓子把扶竹几人惊醒。 扶竹睁开眼,与陌严相顾茫然。 “原来是有贵客。”帝庆槡摘下帽子交到保姆手上,关上门解下围巾说,“髯儿带朋友过来做客,怎么不事先通知我?” “爷爷平时忙,加上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便擅作主张带来了。”帝髯手疾眼快把扶竹塞回怀里,起身淡淡说,“爷爷不介意吧?” 帝庆槡手上动作一顿,表情冷了半分,把围巾挂在衣架上,走向雕像,中途他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凉透的茶,眼中的情绪不明。 他来到雕像前,点香跪下,闭眼念念有词。 陌严一看见帝庆槡拜那雕像就头疼,他假装无意地走过去,低头笑着问:“老人家,这雕像模样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是什么的雕像呀?” 帝庆槡睁开眼,望着雕像眯起浑浊的眼睛,对陌严的话置若罔闻,说:“保姆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几位跟我去餐厅用餐吧。” 他说完自顾自地起身,进入阴影处拐入一间屋子。 被无视的陌严不悦地用手指摩挲鞭子,撇了撇嘴跟上。 扶竹几人紧随其后。 餐厅光线黯淡,装饰不多,中间一张长条桌子,比起山珍海味,食物更偏向粗茶淡饭。 几人分别找位置坐下,而主位的帝庆槡已经开始用餐。 陌严无肉不欢,对于这些食物他完全就是味如嚼蜡。 吃了几口,他便放下筷子想要套帝庆槡的话,可惜帝庆槡全程冷着脸,嘴除了吃饭时张开,其他时间一直紧绷,完全没有要搭理人的意思。 简直把不欢迎写在了脸上。 扶竹藏在帝髯衣服里,他突然闻到一股肉香,闭眼仔细嗅了嗅,立刻警铃大作。 人肉! 帝髯察觉到怀中异样后低头,想要把扶竹按回去。 扶竹却是摇头,摇摇晃晃跳出帝髯怀抱,贴着墙壁小跑着往外跑。 帝髯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他掩下焦灼,起身说:“你们先吃,我去一趟洗手间!” 而跑到门外的扶竹已经跟在了保姆身后,蹑手蹑脚跟着对方上了阁楼。 第31章 扶竹想要帝髯做老婆 老宅阁楼的光线昏暗,霉味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保姆上了阁楼后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因为离得太远,扶竹只听见了一句吃吧。 随后响起一阵囫囵的吞咽声。 扶竹往里移了移,想要看看进食东西的样貌,可惜光线太暗,只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躲的地方极为隐蔽,前有大型物件遮挡,后有杂物掩体,三明治的站位可谓天衣无缝。 扶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泥巴会出卖自己。 一大块泥巴毫无征兆地从手上掉下去,它落到地上,发出啪嗒声,不大却清晰。未了,那背叛扶竹的泥巴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狗腿地滚到保姆跟前,殷勤地“讨好”。 那保姆捡起泥巴,疑惑地嘀咕:“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泥巴?”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警惕的目光扫过不大的阁楼,冷汗浸湿额头,挺了挺背喊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扶竹紧贴着墙面,保姆紧张他也紧张,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决一死战,一回头,对上一双幽如深潭的双眼。 帝髯一把将扶竹捞到怀里,吻了吻他的额角,低低笑了几声,调侃说:“腿那么短,跑得比风火轮还快。怕什么,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第46章 他声音极低,也不管保姆会不会听见,抱着扶竹火速下了楼。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等下了阁楼,扶竹仰起小脸问帝髯。 “你倒是可以不走,毕竟那东西多半也不会吃泥巴,只是我不一样,”帝髯倏地低头,与扶竹顶着鼻尖,“扶扶忍心看着我被吃?” 扶竹忸怩着后退,甩头说:“不忍心。 ” “那便好办了,扶扶办我个忙如何?” “什么忙?” 帝髯神秘一笑,回头望着阁楼的方向说:“夜深就知道了。” 深夜—— 死寂是夜晚庄园的代名词。 月光透过窗户倾斜着溜进庄园,一道黑影站在厨房中,纤细的手停留在菜刀上方,几秒的停顿后,食指动了动,随意抽出一把。 厚重锋利的菜刀在他的手中像是柳叶刀一样灵巧,在手中快速旋转。 他哼着小曲,脚步轻快,不带犹豫地径直往外走,穿过漆黑的走廊,停在一扇房门前。 他轻轻推开门,与床上人交换眼神,随后抿唇一笑,扯动黑色的领带,白色的衬衫配上嘴角讥讽的弧度,给人斯文败类的美感。 他将菜刀藏于身后,紧靠着墙,隐入黑暗中。 半小时后,一阵诡异的窸窸窣窣声在走廊响起。 随后被月光照亮的墙上出现一道扭曲的影子,他匍匐前进,四肢诡异的着地,行动极快,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来到帝髯房门前。 进入房间前,他左顾右盼,确定旁边没有人后才轻手轻脚推开门,弓着背进入房间。 床上的帝髯紧闭着双眼,呼吸平稳,偶尔模糊地呢喃,似乎已经完全进入梦乡。 “嘻嘻……” 那黑影见此眼珠子转动,竟捂嘴发出奸诈的笑声。 他笑了一会儿,脚趾抓住地面,依靠着背部力量缓缓直起身体。 “嘿嘿……” 他又笑了。 这一次除了狡猾的意味,还掺杂着几分即将胜利的喜悦。 他伸出手,缓缓靠近帝髯,眼中的贪欲好比海面上掀起的大浪,汹涌到无法忽视,快要冲破眼眸将人淹没。 “狗东西,老子的朋友你也敢碰!” 一声怒吼,陌严从空调上面跳下来,鞭子握在手中,朝黑影抽去。 那黑影被吼声吸引,迅速转过头,看着迎面而来的鞭子,不仅不怕,甚至伸手想要去接。 而且还真让他接住了。 陌严瞳孔地震,看着被对方握住的鞭子,微顿,旋即立即发力想要抽回。 抽了两下,纹丝不动。 “蠢货!” 陌归从窗户外跳进来,伸手聚集鬼力,迅速朝黑影攻去。 黑影被猛地击飞,但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毫发无损的黑影,陌严忽而笑了,幸灾乐祸地朝陌归耸肩:“还说我,看,你也是蠢货吧?” 陌归无语地白了陌严一眼,重新发动攻击。 陌严见状跟着挥动鞭子跟上。 两人双面夹击,黑影刚开始还能打得有来有回,可时间久了,慢慢心有余而力不足,容他再怎么反抗,终是渐渐落了下风。 “嘭——” 他被陌归撞到门上,发出沉痛的闷哼,未等他起身再战,一把尖利泛着银光的菜刀竖在眼前。 他微怔,抬头看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渐生狠意的黑眸。 饶扶竹再有准备,当真看见黑影的脸时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黑影一张脸皮被完整地割去,红布般的脸上眼珠转动,暗流悲戚,手的十指从关节处被斩断,倒钩着地面像是鸟类的爪子,畸形又可怕。 “你……” 黑影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玉雕般的美人,可转念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停下了动作。 扶竹注意到黑影熟悉的衣着,他握紧菜刀,眉头微蹙,表情愕然,脸色往下沉。 他好像知道面前人是谁了…… 扶竹的出现像是一盆凉水,泼灭了黑影的气焰。 此时帝髯睁开眼,从床上下来,和陌严他们以包围的形式紧逼黑影。 黑影蹲在中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蜷缩成一团求助地望向扶竹。 扶竹别开视线,对黑影的乞求视而不见。 黑影深知现在四面楚歌赢不了,他肩膀抖动,竟流下血泪,猩红的眼中浮现绝望,咬紧牙关,突然俯身而起夺过扶竹的菜刀,向帝髯砍去。 电光石火间,陌严举起鞭子抽了过去。 鞭子抽到黑影手上,菜刀掉在地上,他抬起眼,眼中的痛苦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使人恐惧的暴戾。 被鞭子抽出的伤口飘散出鬼气,他跪在地上抱头痛苦地嚎叫,须臾间,竟如青烟般消失在房间内。 扶竹等人顿然,而后不约而同看向陌严。 陌严注意到扶竹他们的注视,指着自己又是张嘴又是瞪眼,摆头解释说:“不是,这……我不知道他会消失啊!” “你果然是蠢货。”陌归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叹气说,“先躲躲吧,这么大动静,人要被吸引来了。” 陌归言出必随,他话音落下不过片刻,外面就传来焦急的脚步声,见状他从容不迫地跳上窗户隐藏。 陌严还在想解释的话,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快到门口,情急之下,他跟着跳上窗户。 第47章 可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陌归眼睛一眯,抬脚把陌严踹下楼。 可怜的陌严,害怕暴露连叫都不敢叫。 门被黑影砸凹,陌归他们已经躲好,只剩扶竹一个人在房间里急切的转圈。病急乱投医,他想钻进床底,却被帝髯横腰抱起,丢到床上裹进被子里。 不等他反应,帝髯俯身而下压了上去,他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抱着扶竹滚上床。 位置一下子颠倒,从上变下,扶竹呆愣地骑在帝髯身上,茫然的同时,还流露出几丝潜藏的兴奋。 帝髯把扶竹的变化看在眼里,他拍了拍扶竹的屁股,身体往上移了些,目光深邃,声音沙哑低沉:“想什么呢?色包。” “没、没什么……”扶竹别过脸,脸上飞上一抹绯红,耳尖像是泛着淡粉的梨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血红。 短短几秒,扶竹就变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他一只手撑着帝髯结实的胸膛,一只手捂住半张脸,脸上满是难为情。 帝髯意味不明地看着扶竹,嘴角噙着笑,不时瞥向门外,低笑问:“真没什么?” “真的。”扶竹往后退了一些,他不敢告诉帝髯自己有一瞬间想让他当自己老婆。 他瞧着对方起伏的胸膛,手臂醒目坚实的肌肉,心中心猿意马,暗忖把帝髯拐回地府当老婆的可能性。 在扶竹神游天际间,帝髯忽然把他往前搂了一把。鼻尖撞上坚硬的肌肉,顿时委屈地红了。 “帝髯。” 外面传来帝庆槡的声音,随后举着蜡烛的帝庆槡出现在门口,他把蜡烛往里探了些许,一双下垂的眼内眸光犀利,盯着帝髯床上诡异地鼓包问:“帝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帝髯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带着鼻音回答。 他注意到扶竹翘起的屁股,眉头一皱,伸手往里按了按,然后握住他的腰间,免得小东西不老实暴露乱动。 只是…… 他握住扶竹腰的手紧了几分,这小东西不仅看着瘦,腰也细,病弱得跟扶柳似的,看来日后得多投喂些。 帝庆槡看着诡异消失的鼓包,余光注意到破烂的房门,脸上划过了然,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又问道:“刚刚我在楼下听到打斗声,是发生了什么吗?” 帝髯把扶竹乱晃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抵唇咳咳说:“不清楚,我刚刚醒。” 帝庆槡肯定已经发现异常,现在找借口只会破绽百出,倒不如装作一问三不知的局外人员。 但为了避免帝庆槡进屋检查,他坐起身体,思索说:“或许进贼了,爷爷不如现在去检查一下雕像?” 帝庆槡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二话不说转身下楼。 等确定帝庆槡彻底离开,帝髯扯开被子看着趴在自己腿间,跟只兔子一样捂住脸,羞赧不敢看他的扶竹轻笑,眉毛上挑,眼中满是促狭,揶揄问:“扶扶在看什么?难不成扶扶果真是色包?” 他声音暗哑,语气懒散,含着几丝魅惑的意味。 “我要讨厌你了。”扶竹透过手指的缝隙,羞愤地看着面前一脸玩味的男人,咬唇说,“真的。” 宝子们看过来~~~~~~ 宝子们,大家好呀! 谢谢宝儿们一路的陪伴与支持,按照通知,今天文要上架啦。 本文不会弃坑的,一章基本在15db,后面我会经常发粉包,宝们也可以去蹲蹲红包广场,看到完结或许只要一杯奶茶钱,甚至不要钱哦。 今天作者就会发粉包,宝子记得领取。 悄悄说一句,宝们可不可以不要囤文,数据太差作者会难过到砍大纲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说一下后续剧情: 1、扶扶解决完别墅的事会前往东海,制作新的身体,中间会彻底失去小马甲,被帝髯狠狠欺(爆)负(炒)。 2、引魂铃会消失跟帝髯有关,影子后续会渐渐出现,扶扶这么可爱,当然会被争抢啦,会有修罗场的剧情。 帝髯的性格跟影子完全不同的,帝髯本人偏向冷漠暴戾,影子更偏向笑面虎。 3、扶竹的父亲其实从一开始就潜伏在扶竹等人身边啦,帝髯的借命也是他在搞鬼,具体就不说了哦,会剧透。 4、别看我们扶扶每天撒娇,但战斗力可是不容小觑的,后续会手刃戏殷,把以前受的委屈全部还回去。 好啦,就到这里啦,爱你们! 第32章 生一个死一个,全是短命鬼 “讨厌我?”帝髯脸上笑容更甚,手指勾起扶竹落到胸前的青丝,指尖转了转,一手揽住对方的柳腰,迫使他低头,眸内暗流涌动,抬眼笑吟吟问,“怎么个讨厌法?” 扶竹望着被对方缠住的头发,倾腰压在帝髯身上,垂眼低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单,通红了脸,声若蚊蝇:“老流氓……” 那声音极小,小到勾起帝髯的心,让它泛起阵阵涟漪,似糖果掉入热水中,慢慢膨胀,最后悄悄融化,带来丝丝不易察觉的甜味。 在两人暧昧正浓时,帝髯突然感觉后背发凉,他看向窗外,发现陌严不知何时爬了上来,正扒着窗户红眼瞪着他。 而旁边的陌归倚窗而笑,也不知看了多久,半点没有要打扰的意思。 帝髯:…… 合着差点给别人演了春宫图。 第48章 扶竹脸皮薄,他把头发从帝髯手上抢回来,然后连滚带爬下了床,脸上潮红,手不安地攥住衣角。 他裤腰带被帝髯扯松,发丝凌乱,额角还贴着几根碎发,眼角携着缱绻。 衣衫不整的模样,看得帝髯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小泥塑下手了。 陌严看着扶竹提裤子的手,怒气好似水开冲破盖子发出爆鸣的水壶。 要炸了! 他跨进房间想要诘问帝髯,不巧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微怔,立刻缩回窗户上,躲好后才想起陌归这个瘟神,心中发紧,一抬头,果真发现他抬脚准备故技重施。 “不是,我……”陌严想要劝解陌归,可惜对方已经踢红了眼,一脚把他踹下了楼。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 陌严很开心,因为他是不是人。 陌严发出的动静太大,导致来者加快了速度,扶竹站在中央手足无措。 帝髯掀开被子,笑眯眯地伸手。 扶竹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绯红又袭了上来,他目光乱飘,想进入床底,却被帝髯强硬捞到怀中。 “跑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帝髯低笑,把扶竹塞到被子里,然后将被子裹了裹,起身拿过衣架上的风衣,站在床前假装换衣为其遮挡。 扶竹躲好后的同一时间门外的人也到了。 来者是保姆,她比帝庆槡先进,手中握着手电筒,看见帝髯在换衣服,惊慌地往外退了一些:“原来少爷已经起来了。” “嗯。”帝髯整理风衣的衣襟,手不动声色地将被子扯了扯,藏住扶竹不慎露出的小腿,冷声问,“发生了什么?” “啊,是这样的,”保姆被帝髯提醒,用力一拍脑门,神色瞬间变得焦灼,“老爷的雕像不见了,他让我过来通知您一下,让一起下去找找。” “雕像?”帝髯掩下不虞,瞥向窗外沉吟说,“我明白了。既然东西丢失,找的人自然得多些,我现在去通知我朋友他们,让他们一起帮忙。林婶,你先去忙吧。” 保姆连忙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那自然最好不过,辛苦少爷了。” “嗯,去吧。” 等保姆走后,陌归从窗户上跳下来,他把保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轻轻攒眉,走到门前往外瞄了一眼,确定保姆已经走远,笃定说:“黑影消失的同时雕像也跟着消失,看来他们中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我看见保姆端人肉上阁楼了。”扶竹从被子中探出头,他小脸通红,发丝凌乱,小口喘着气,开口说,“晚上用餐时,我闻见门外一股肉香飘过,便跟了出去,发现那保姆竟然用人肉在喂什么生物,而且看她的神色,似乎挺怕被人发现的。” “人肉?”帝髯脸色一变,“你确定?” “我骗你做什么?”扶竹摸了摸自己鼻子,掐腰骄傲说,“我鼻子很灵的!” “那便奇怪了,这寻常人家怎么会有人肉?”陌归说到一半转念想到帝髯似乎也不是平常人家,想了想,提议,“总之不论如何,先下去看看吧。” “嗯。”帝髯点头应允。 三人来到楼下,陌严已经到达客厅,正站在门口张望。 “在看什么?”陌归走过去问。 “看风水。” “看出来了什么?” “我看不懂。” 陌归欲出又止地看着陌严,最终留下了一句蠢货。 扶竹站在原本是雕像的位置前,如保姆所言,雕像不知为何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圈暗色的底座。 他想到保姆所端的人肉,朝帝髯勾了勾手指,蹑手蹑脚进入厨房,然后停在冰箱前。 “我来吧。”考虑到里面的东西,帝髯自告奋勇申请开冰箱的任务。 扶竹无所谓,耸肩让开位置。 帝髯握住把手,他用力拉动了几下没拖动,目光放到墙上的刀上。 最后两人一阵捣鼓,刀棍齐上才堪堪将其打开一条缝。 借着那条缝,扶竹看到了卡住冰箱的罪魁祸首——一条人腿。 “你俩胆子再大些吧,门都不关!”这时陌严走进来,他反锁上门,走过来凑到冰箱前,看到里面的东西咦惹一声,眉梢一挑说,“来,帝髯你让开。” 帝髯一言不发地让出位置。 陌严手背一转,凝聚一团鬼力包裹住手,然后拉动冰箱。 原本牢不可破的冰箱,在陌严手中忽然变得老实,轻轻咔嚓一声就被完全打开。 毫无保留。 随着冰箱打开,一颗人头落到扶竹跟前,扶竹下意识地捡起,他拿在手中端详,不经意瞥到帝髯惊异的表情,意识到这是帝髯家,什么线索应该先给帝髯看,于是讪讪一笑,将人头抛给帝髯。 帝髯本只是惊讶扶竹大胆,他平时虽厉行厉色,但手持人头还是头一回,加上冰冻过,拿在手中好比烫手山芋。 拿了一会儿,目光瞟到检查冰箱的陌严,过去一本正经塞给了他,美曰其名让其检查。 “我看看。”陌严垂眸检查手中的人头,指腹划过死者的五官,挑眉说,“死亡时间不久,估测两天前吧。” 扶竹看着死者脸上惊遽的表情,心中疑惑,他注意到帝髯脸色发沉,微微抬头问:“看出什么了?” “我认识这人。”帝髯凝眉,眼底的情绪复杂,说出的话让在场所有人一愣,“他是我的下属。” 第49章 “你下属为何……嗯?扶扶怎么了?”陌严看着做噤声手势的扶竹,一脸不解。 扶竹关上冰箱,意有所指地看向窗口枯木的树枝上。 只见那弯斜的枝头,站着几只乌鸦,它们不约而同地透过窗户紧盯着他们,乌黑的眼睛鼓溜溜地转,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又是这些家伙,上次也见过它们!”陌严抽出鞭子,抬手在空中挥舞。 鞭子划破空气的呼啸声让乌鸦惊恐着后退,陌归准备靠近,可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声,乌鸦们仰头大叫,竟同时飞走了。 陌严缠上鞭子,给帝髯使了个眼色:“走,跟上。” 三人追着乌鸦来到院子,想要深追,却看见拿着口哨阴恻恻看着他们的帝庆槡。 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堆出使人发怵的笑,拦在出去的路上,斜头问:“三位去哪儿?” 帝髯握住扶竹的手,坦然自若地回答:“我们来帮爷爷找雕像。” “是么?”帝庆槡看了眼厨房的位置,最后落到扶竹身上,呵呵笑了笑,转身佝偻着腰在草丛中摸索,“雕像里有神仙,可得轻点找,惹怒了神是会被降罪的。” 扶竹视线在院子里寻了一圈,压低声音问陌严:“陌归呢?” “陌归?”陌严摇头,“不知道,许是发现什么线索查去了吧。” 帝髯蹲在地上,头也不抬说:“先找雕像。” 扶竹看着帝髯不断往外移的身体,心下了然,蹲在地上一同寻找,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往外挪。 等到了门外,扶竹扶着墙站直身体,锤了锤酸痛的腰,望着乌鸦消失的方向说:“这个宅子风水真阴,又是乌鸦又是恶鬼。” “可不是一般的阴呐,血光扑坟,子孙易夭折,说通俗点,生一个死一个,全是短命鬼。”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扶竹抬头,发现陌归不知何时坐在围墙上,正含笑低眉看着他们。 “大哥,能不能别吓人,神出鬼没的!”陌严被陌归吓了一跳,跑到一边拍着胸脯顺气。 帝髯的注意力全在陌归的话上,皱眉问:“为何这么说?” “我进你们老宅开始便发现这阴气极重,你们看,”陌归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八山环抱本就不吉,而且这八座山顶我全去看过了,每一座山顶都埋着一个冤死之人,且你们祖坟又正对老宅,又被两条河道夹住……呵,这样的风水,注定要出短命鬼的。” 阴气……帝髯黯然。 杜训是道士,他先前便说过老宅阴气众人,既如此,他应该是知道风水问题的,可为何不提醒他? 难道是帝庆槡授意的? 明明是养育自己长大的爷爷,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极为陌生起来 帝髯想到帝庆槡给自己的吊坠,从怀中拿出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将它递给陌归:“这是我爷爷给我的,说有养魂的作用。” 陌归接过吊坠,在手中细细端详,半晌后忽而笑了:“确实养魂,但可不是养阴魂,而是养阳魂,你是阴魂,你戴着可不是它养你,是你养它。” 第33章 朕的皇后,想朕吗? “帝庆槡说,里面含有帝王的精血,是真的吗?”帝髯撑着树,手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抓痕,浑身透出隐隐的压迫感。 他前世是帝王,而玉坠中恰好就含有帝王的精血,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玉坠中确实含有帝王的精血,不过比起玉坠的作用,你不好奇我为何说你是阴魂吗?”陌归含笑着把玉坠还给帝髯,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帝髯听出了陌归话中的别有意味,他抿了抿唇,颔首问:“为何?” “咳咳!”陌严知道陌归想要说什么,连忙一阵咳嗽,打断两人,“好了好了,先回去吧,不然老爷子要怀疑了!” 陌归推开想捂自己嘴的陌严,坦白说:“帝髯,你现在是个死人,你七岁时便溺毙了。” 这话冲击力有些大,帝髯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迷茫,但这迷茫很快被他淡定地遮掩住,敛眸说:“我七岁时便死了?可我有呼吸有心跳,更有温度。” “是呀,活人具备的帝髯都具备。”扶竹也表示不解。 陌归莞尔一笑,淡淡说:“因为帝髯在借命。” 借命? 帝髯探究地看着陌归,怀疑问:“你怎么知道?” 陌归扯唇,把偷生死簿到生死簿丢失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回不止帝髯迷茫了,扶竹也跟着迷茫。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阎王爷已经知道生死簿不见的事了。”陌归语气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一个局外人员。 扶竹愣了两秒,小脑瓜迅速运转,半晌蹦出一句:“你惨了,那狗东西一定会罚你的!” 想到戏殷惩罚人的手段,扶竹不禁忧虑到攒眉。 “你不用担心我,他不会对我怎样,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帝髯。”陌归正了正神色,“帝髯借命违反了阴间条例,一旦被发现,少不了魂飞魄散,而且帝髯跟王有旧怨,到时候一定会被公报私仇。” “我与他有旧怨?”帝髯不明地看着陌归,见他抿嘴没有要提及的模样,明白这是自己坠崖昏迷后发生的事。 他轻轻叹气,心中对坠崖后的事越加好奇。 扶竹以为帝髯是在害怕,他牵住他的手粲然一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别怕,扶扶保护你!” 第50章 “是么?”帝髯笑容苦涩,刮了刮他的鼻子,“那小弟以后可要仰仗扶大哥了。” 帝髯吹捧的话立刻让扶竹飘飘然,他掐腰昂首,像是一只得了腥的小狐狸,正洋洋自得地向朋友炫耀。 “不过,”帝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让扶竹脸色大变的东西,“我们扶扶还是回泥塑里较好。我知道扶扶很厉害,但还是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扶竹扬起眉毛,不可置信地看着帝髯,睨着对方手中丑不拉几的泥塑,眼里浮现明显的嫌弃。 附身时感觉不到,甚至自我感觉良好,但用本体看那皱巴巴的样子,排斥感瞬间上来了。 扶竹是一个浓度极高的颜控。 “喂!”陌严突然撞了撞陌归的胳膊,侧头小声问,“话说扶扶为啥要附身泥塑?” 陌归微微摇头:“不知。” 帝髯听觉灵敏,他将陌严的问题一字不漏听入耳中,抿唇轻笑说:“因为我想给他一个身体。” 陌严闻言挠了挠头,耸肩说:“可是扶竹是鬼啊,人都死了,有没有身体也没关系吧。” 帝髯脸上的笑容一顿,他看向扶竹,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似乎也在等待答案。 他握紧拳头,心中划过千万个理由,可面对扶竹明亮的眼眸,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要过年了,烟花会很漂亮。” 陌严感到莫名其妙,倒是扶竹,对这个回答十分欣喜,眸光潋滟,激动地问:“我也可以参加人类的烟花会吗?!” 帝髯颔首:“自然。” “那扶扶要身体,扶扶想看烟花!”扶竹伸出小拇指,冲帝髯歪头一笑,“拉钩!要是反悔罚你养我一辈子!” “好。”帝髯温柔地勾住扶竹的小拇指,低头抵住他的额头,声音暗沉,“我答应你。” 便真养他一辈子,他也甘之如饴。 五分钟后—— 帝髯跟陌严他们回到院子,杂草中已经没了帝庆槡的身影,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步流星进入客厅。 帝髯视线在客厅中巡视,最后落到跪在原本是雕像位置前,正念念有词忏悔的帝庆槡身上。 小泥塑趴在帝髯头上,抓住帝髯的头发,探头观察着帝庆槡。 很好,看起来很难过。 帝髯走过去,他站在帝庆槡身边,低头看着他,喊道:“爷爷。” 帝庆槡睁开眼,他一双眼睛通红,神情憔悴,叹气说:“髯儿,我们家阎王爷没了。” “爷爷,雕像会找到的,您身体本就虚弱,先起来。”帝髯扶着帝庆槡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跟陌严他们到对面并排落座。 帝髯两腿交叠,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脸色冰冷,缓缓开口问:“爷爷,您上次给我的泥是哪儿来的?” 帝庆槡恍惚抬头,错愕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我们想知道。”陌严说,“听帝髯说这泥好用,便想来问问出处。” 陌严态度吊儿郎当,帝庆槡不喜地收回目光,额头上的皱纹层层相叠,缓缓皱在一起,像是干枯的树皮:“一个朋友给的,这泥还有剩余,你们要是想要,让保姆带你们去拿吧。” “爷爷你有所不知,我们是做批发的,所以那点泥对我们来说只是杯水车薪。”陌严放下二郎腿,两手分别搭在膝盖上,身体往前倾,痞笑说,“爷爷,价钱什么都好谈,人讲究诚信,我们也不是骗子,您就看在我们和帝髯是朋友的份上告诉我们吧。” “爷爷,您就帮帮他们吧。”帝髯乘胜追击。 两人一唱一和,帝庆槡表情僵硬,他起身拿来纸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号码,不情愿地把它交给陌严:“拿去吧。只是他脾气不太好,不一定愿意给你们供货。” 他说完准备离开,却被陌归拦住,他嘴角扯起,开门见山问:“帝老爷,你知道您老宅的风水有问题吗?” “风水?”帝庆槡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悦,似是被摸了屁股的老虎,语气骤然暴怒,甩了甩袖子瞪眼说,“胡言乱语!这风水是当初有名的大师亲自给我看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爷爷,您别师心自用啊。”陌严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帝庆槡回房的必经之路上,抬脚踩在门框上,将腿横在帝庆槡面前,抱胸倚门,朝陌归挑眉一笑,“您恐怕不知道,我们这位朋友也是大师,他给你们看过了,你们风水呀……啧啧啧,总之要是不改,可是会断子绝孙的呢。” 扶竹捂住脸。 陌严说话可真不客气。 “断子绝孙?”帝庆槡闭眼深吸一口气,表情愠怒,冲外高声喊道,“保姆,给我把这三个胡言乱语的人撵出去了!” 陌严收回拦路的腿,大拇指朝向帝庆槡,朝帝髯耸肩:“看,你爷急了!” 保姆听见帝庆槡的话赶了过来,五人一时乱作一团。扶竹见此从帝髯头上滑到地上,操控着两条小短腿跑进暗处。 帝髯本来注意力全在帝庆槡身上,不经意瞥见蹑手蹑脚的扶竹,眼睛瞬间瞪大。 小泥塑乖巧一笑,朝帝髯眨了眨眼睛,转身朝阁楼的方向跑去。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来到阁楼,刚靠近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啜泣。 扶竹贴着墙壁缓缓靠近,伸头看过去。 只见阁楼中央,一个瘦弱的黑影跪在地上,肩膀抖动,正不断发出悲痛的哭声。 第51章 他或许察觉到了异样,倏地转头。 扶竹心凉了一半。 只见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竟用蛮力牵扯出一张诡异的笑脸。 而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生死簿! 黑影已经发现扶竹,他脖子扭了扭,发出骨头的咔嚓声,随后缓缓起身,眼神怨恨地朝他靠近,嘴巴张合不断,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我是替你死的!我是替你死的啊!” “过来,抱抱我,我好冷啊……” 扶竹看着自己泥塑的身体。 破破烂烂的泥塑已经经不起第二次破裂了。 可黑影已经近在咫尺,他伸手用力捏住扶竹,锋利的牙齿划破血肉,嘴里大口大口地冒出鲜血,可就算这样,也没有停止他哀怨地诉苦。 “我好疼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扶竹!” 扶竹被猛地捏住,立刻疼得闷哼,泥塑出现裂缝,他看着即将碎裂的身体,不得已从中出来。 他退到墙边,想要召唤鬼面,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以为是帝髯,想要回头却动弹不得。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覆在自己手上的手竟然是模糊的黑色,赫然是一双影手。 难道他身后是……影子? 一个冰凉的物品被塞到手中,扶竹眼睛睁大,看着失而复得的引魂铃,心中波涛汹涌。 影子冰凉的手划过扶竹同样冰冷的脸庞,发出低沉的笑声,声音上扬:“朕的皇后,想不想朕?” 扶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摸不透身后是敌是友,更不明白引魂铃为何会在对方手中。 “杀了他!”影子放开扶竹,声音凌厉地命令。 被人命令,扶竹有些不爽。 他动了动手指,见可以动弹后,回头想要一窥究竟,可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他有些失望地垂眸,随后长吸一口气振了振精神,目光锁定黑影手中的生死簿。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一回,他要斩草除根! 第34章 帝髯是只大尾巴狼 黑影感受到扶竹决绝的杀意,他眼神逐渐变得呆滞,木然中又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坦然。他抬头望着木梁,忽地捧腹大笑起来,身体往后趔趄,畸形的手指向扶竹:“你竟然想要杀了我……哈哈哈,你竟然真的想要杀了我!” 扶竹冷漠地看着黑影,对他疯疯癫癫的叫喊无动于衷,纁玄的瞳孔好似深潭,深不见底,似乎只要看上一眼,便会深陷其中。 而黑影对这陷阱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对上视线,立刻溺在那名为眼的海渊中。 扶竹眼神不躲不闪,一言不发地看着黑影。 两人相视了许久,久到楼梯间传来帝髯担心的呼唤,扶竹才收回目光。 他将铃铛系于腰间,缓缓伸出手,凝聚一股鬼气,朝向男人。 男人微微抬头,当看到扶竹朝向自己的手时,麻木的眼中终于有了丝别样的情绪。 他伸手抚摸自己血红的脸庞,跪倒在地上,垂头好似等待刽子手行刑的犯人,身体战栗地喃喃自语:“我……我原本可以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起身摇摇晃晃走向扶竹,从喉间传出啜泣,短暂的吸气过后是撕心裂肺地大喊:“扶竹,我原本是天之骄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非得跟他在一起!你既然生为男子,好好的娶妻生子不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违背世俗啊?恶心!我一想到你趴在别的男子身下求欢就觉得恶心,恶心到让我反胃!” 扶竹眼眸动了动,眉心轻轻蹙起,但很快,被他淡定地抚平。 “我不记得了。”他一步步朝黑影走去,腰间铃铛发出沉闷的响声,一步三晌,似在印证他的话,“我生于混沌,一生从未爱过任何人,引万魂,驱百鬼,这是我的职责,也是终身桎梏我的宿命。” 手指在半空中一点,地上出现一道巨大如深渊的黑洞,数百只青紫的手伸出,抓住男人的手脚、头颅,将他往看不清的地狱拽去。 扶竹已经做好了打斗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男人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目光看向自己,可仔细一瞧,似乎又没有在看自己。 他抿了抿唇,拿出引魂铃,想要把男人的魂束缚于其中,可摇晃了两下,引魂铃竟然没有反应。 坏了? 扶竹疑惑地使用鬼力试探,但刚靠近,就被另一股力量强硬地阻挡。 “别让他进来。” 一道凌厉的男声从铃中传出。 扶竹眼皮一跳,聚集力量想要再度靠近。 引魂铃因为扶竹的不听劝而疯狂抖动,最后生出一团黑雾,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扶竹:…… 哈,身为引魂人却无法使用引魂铃,说出去一定会贻笑大方。 他视线一转,移到男人身上,眉头一皱,伸手准备将男人解决。 即将触碰时,男人忽然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拉入梦中吗?” 接下来的画面会有些血腥,扶竹戴上手套,不假思索说:“不想,反派死于话多 。” “你又不是反派,如果这是一本小说,我一定才是那个恶毒男配。”男人惨笑着自我调侃,他将手举过头顶,望着透过窗户映到手上的月光,失神说,“我死不了,你散我一次魂,他便会为我聚一次,我啊,会永远存在于这个世上。” 第52章 扶竹取出匕首,对男人的话不为所动。 “扶扶,”男人冷静地看着扶竹靠近,看着他将散魂的神器穿过自己的身体,又看着他拔出匕首,最后看着自己身体逐渐透明。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握住扶竹的手,用力挤出一句话,“扶扶,哥哥爱你。”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匕首掉在地上。 扶竹杵在原地怔了两秒,而后若无其事地拾起匕首,擦拭着刀尖,擦着擦着,倏地将它折断。 赶来的陌严看见这一幕瞪大眼睛,发出响彻庄园的尖叫。 “啊啊啊,我的神器——” 半小时,两人坐上前往回市区的车。 陌严坐在副驾驶上哭哭啼啼,不断抚摸着手中断成两半的匕首,如丧考妣地恸哭:“呜呜呜……扶扶我恨死你了,那可是神器啊,当初我送你时你明明答应我好好珍惜的,大骗子!” 扶竹心情低落,他靠在帝髯肩上,望着窗外的弯月失神。 “扶扶!”没得到回应,陌严气愤回头,当看见扶竹伤心的模样怒气瞬间蔫了一半,放缓语气担忧问,“怎么了扶扶?” 扶竹微微回神,他对上陌严忧心忡忡的眼神,努力扯出笑容故作轻松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你不会因为神器的事难过吧?”陌严敛起心疼,咳咳一声挺胸,忍痛把匕首扔出窗外,摊手说,“其实这东西对我不重要,你陌大哥我多的是,你不用自责的。” 陌归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扶竹,跟着安抚说:“我们扶扶解决了大坏人,累也正常。等明天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我们报一个旅游团去东海,一边休假一边寻宝物,怎么样?” 扶竹抬了抬眼皮,眼中流露出几分兴趣,往前蹭了蹭问:“真的?” 陌归点头:“嗯,自然是真的,到时候订家酒店,白天看海喝果汁,晚上享用海鲜,不用担心地府的事,更不用担心戏殷找来。” 陌归的话让扶竹憧憬,他眉眼弯弯,一张小脸开心到红扑扑的,如果后面有条尾巴,一定已经翘上天去。 扶竹是开心了,但愁容又转移到了帝髯脸上。 面对拐走扶竹的老贼,陌严态度180度大转变,跷着二郎腿问:“哟,我们总裁大人又怎么了?说说呗。” “倒也没什么。”帝髯清楚记得赶到阁楼时扶竹腰间所系的铃铛,思索片刻问,“只是我不明白,引魂铃为什么会在扶竹身上?” “呃……”陌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转动,干笑着转头,掏出手机划动说,“哎,陌归,你说我们订哪家酒店好?” 帝髯见此把目光投到扶竹身上,期望对方能给予自己答案。 扶竹不敢看帝髯,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诶,嗯……或许,或许因为我认识引魂人的关系吧,哈哈,我可是鬼怪中的翘楚,嗯,大厉鬼,对……我是大厉鬼!”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羞愧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飞出窗外逃离。 俗话说,撒一个谎言,那便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帝髯又问:“你跟引魂人认识?” 扶竹惊疑不定地点头。 引魂人就是自己,自己跟自己……应该是认识的吧。 帝髯笑了笑,追问:“那引魂人现在身在何处,为何会把引魂铃丢失?” 扶竹暗叫不妙,捂脸装死。 帝髯碰了碰扶竹的手臂,斜头喊道:“扶扶?” 扶竹移开手,贴着车门背对而坐,心虚得不敢看帝髯。 帝髯嘴角扯动,眼中掠过明显的笑意,手绕过扶竹,将车窗完全打开,随后撑在车门上,以环抱的姿势把扶竹围住,低笑问:“扶扶,你是不是在撒谎?” “才不……唔!”车速飞驰,头发被肆意的冷风扬起,糊了扶竹满脸,他惊慌地转身,毫无防备撞入帝髯怀中。 帝髯像是一只捕捉到猎物的大尾巴狼,眼眸微觑,正低头垂涎地看着猎物,嘴角笑意因计划得逞而越发浓郁。 “我们扶扶真是主动。”帝髯挽起扶竹散落的鬓发,眼中低沉的情绪与他不羁危险的笑搭配,好比薄荷配酒,猛烈汹涌,让人难以阻挡。 “才没有,你陷害我!”扶竹声音弱了几分,略带虚心却也理直气壮,下巴往上抬,颐指气使看着帝髯,“我讨厌你了!回去就把你赶出房间,不让你跟我一起睡!” “别啊。”帝髯顺着对方做出惧怕的模样,额首低眉说,“我错了,扶老大。” 扶竹是一只好哄的泥塑,很快在对方刻意讨好的道歉中败下阵来,哼哼着“原谅”。 只要不问引魂人的事,什么都好说。 副驾驶的陌严看得目瞪口呆,随后闭上眼。 辣眼睛。 . 时间一晃来到第二天,四人坐在厅中眼皮打架,面前桌上放着许多零散的不规则纸条,上面写的全是这些天已知的线索。 饕餮听闻陌严要分一半店面给自己,连夜辞去工作赶了过来,他没有参与别墅调查,自知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便去门口贴招聘员工的告示。 “泥的检验已经出来了。”陌归扫视三人,看向扶竹时面露担忧,“检验结果有些许惊骇,这些泥是由陈年干尸磨成的粉做成,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都是含冤而死。” 第53章 “尸体?”扶竹面色苍白,想到自己用尸粉沐浴,胃中就一阵翻江倒海。 帝髯心疼地握住扶竹的手,轻抚他的背作以安慰:“泥塑我们不要了,去东海给你做一个更好的。” “生死簿已经找到,说实话,生死簿会落到黑影手中实在意外,”陌归又看向帝髯,迟疑说,“黑影是在帝庆槡家中发现的,联系那日监控中伛偻的黑衣人,实在不让人想入非非。” “你就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怀疑帝庆槡是凶手不就得了。”陌严性子直,直接道出陌归所想,“先是风水问题,后又是黑影,冰箱里的尸体还是帝髯手下,我不信帝庆槡作为主人,对这些毫不知情,不论怎样,至少他是默认这件事的!” “帝庆槡?看来你们查到了很多东西。” 清冷地声音从头顶传来,几人同时抬头,看到了坐在房梁上表情不悦的玉玄。 第35章 他的小向日葵,理应站在太阳下 “你怎么来了?”陌严警铃大作,跳到一边抽出鞭子指向玉玄,“说,是不是那狗阎王派你来的?!” “你误会了,我来找我哥哥。”玉玄意味深长瞥向扶竹,冰如寒霜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夺目的笑,轻轻跳下横梁,脚步轻盈地走向他,伸手想要触碰,却被帝髯拦住。 帝髯脸上布满阴霾,警惕地盯着玉玄,像是被擅闯领地的狼王,正凶狠驱逐外来者,保护自己娇小的伴侣。 玉玄脚步顿住,视线在帝髯跟扶竹之间徘徊,而后扯唇冷笑,瞟着地面小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这喃喃细语声音极低,但却控制得恰到好处,保证帝髯能完全听清。 只是帝髯虽是听清了,但他身边扶竹也听清了。 他不悦地抬了抬眼皮,忽然走到玉玄跟前,眼眸微转,指着厨房说:“判官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本因受到冷落而烦闷的玉玄听到这话,心情瞬间明朗,眉梢带笑地应允,跟着扶竹亦步亦趋进入厨房。 帝髯不放心地想要跟去,却被陌归拦住。 玉玄进入厨房后,扶竹突然转头招来陌严,陌严不明所以地过去,然后被一脚踹进厨房。 扶竹利落地锁上门,拍了拍手道:“这叫关门打狗。” 厨房内的陌严瞠目结舌,拍着门大喊: “扶扶你太不是人了,放我出去!” “我本来就不是人。”扶竹玄青的眸子暗了几分,命令道,“打,出了事算我头上!” “啊?还有这种好事?”陌严美滋滋地抽出鞭子,“那我打啦!” 旋即门内传来斗殴的声音。 帝髯走到扶竹旁边,侧目狐疑问:“你与他有旧怨?” 如果他没记错,玉玄曾经帮过他们,就算不是友理应也不是敌才对,除非扶竹与玉玄本身就存在间隙。 扶竹心事重重地低头,留下一句“累了”后上楼。 等扶竹走后,一边的陌归漫不经心道出帝髯的疑惑:“扶竹救过玉玄。说来也是好笑,以身相许本就只是武侠小说中的虚构桥段,不曾想有人当了真,而且更为可笑的是,别人都是被救者以身相许,玉玄倒好,要求救他者相许于他。” “还有呢?”帝髯蹙眉问。 扶竹不可能因为这个生气,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还有?呵,之后不就是些你逃我追的烂俗桥段,如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只是人心难测。算起来,那也是千年前的事了……”陌归眼眸微眯,沉入回忆的深海,“当时不甘心的玉玄想要彻底占有扶竹,便趁机偷走引魂铃放出所有恶鬼,想要王降罪于扶竹,然后自己出来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只是他没料到王对扶竹的执着程度,更没有料到王会因此把扶竹施以极刑,毫不夸张的说,当时扶竹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魂魄也虚弱了不少,现如今都不能在太阳下待太久。” 陌归连叹了几口气,冷漠如死物的他,眼中也不禁浮现心疼:“扶扶曾经可喜欢晒太阳了,他引魂偏爱走有阳光的路,他说太阳撒在身上暖洋洋的,会让他暂且忘记自己是只没人要活在黑暗中的臭虫,会给他一种,只要一直走下去,他也能有家的错觉。” 帝髯听得心疼,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扶竹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扶竹爱笑、开朗,好比初夏心向太阳的向日葵,可没有太阳眷顾的花朵,终会早早枯萎,最后迎接死亡。 帝髯握紧拳头。 他的小向日葵,理应站在太阳下,站在人群中,站在铺满鲜花的大道上。他要让他活的坦坦荡荡,活的夺目,活的灿烂,活的耀眼,而不是身处湿暗的角落,孤独寒冷,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转瞬即逝,无人在意。 帝髯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片决意。 他一定要给扶竹一个身体! 两人谈话间,玉玄和陌严已经打完了架,他们推开坏掉的厨房门从中出来。 陌归见此闭上嘴,帝髯则是冷瞥了玉玄一眼,转身上了楼。 陌归跟玉玄都挂了彩,只是后者更重些。他走到陌归面前,伸手说:“生死簿。” 陌归心中早有预料,什么找哥哥,其实归根究底目的还是生死簿。他拿出生死簿交给玉玄,问:“王知道吗?” 玉玄收好生死簿,垂眸说:“我没告诉他。” 第54章 陌归微微松了口气,刚准备送客就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颜色接近透明,品质上乘。 玉玄小心翼翼捧在手中,低头央求说:“能把这个交给哥哥吗?这是我从天界求来的,听闻能带来……” “玉玄,”陌归打断玉玄,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扶扶的脾气,拿走吧。” 玉玄愣了愣,手往上抬凑到陌归跟前:“可是……” “不要逼我送客。”陌归心情本就不佳,现在看见玉玄更是烦躁,如果不是因为念在旧情于心不忍,早将他撵了出去。 玉玄看着别开目光不再看自己的陌归,苦笑了几声,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离开。 而楼上,帝髯正在给扶竹顺气。 扶竹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只是仍忍不住念叨:“他怎么能骂你呢?!太过分了!” 帝髯心中一股暖流划过,原来小家伙是在担心他。 长久的雨季过后总会迎来长时间的雨过天晴,此时正值上午九时,姗姗来迟的太阳缓缓从东边探出头,挂在天际伸着懒腰。 帝髯视线放到窗口蛮横生长的树枝上,原先他不理解为何不将其锯掉,现在看来应该是专门为扶竹准备的。 有了绿荫的稀释,阳光不再那么刺眼,虽也不那么暖和,面积也小气得可怜,但总归比没有好。 帝髯笑着看向扶竹,愉悦问:“扶扶是在担心我?” 扶竹一怔,随后小脸霎红,屁股着火般跳起来,红着脸梗着脖子说:“才不是!我才不担心你!” “哦?”帝髯笑意盈盈牵住扶竹的手,握住他纤细的腰,将他往怀中一拥,挑眉问,“那为何生气?” 扶竹小脸又红又鼓,眸光流沔,眼底迷茫中杂着心虚,低眉慑濡说:“我只是看不惯玉玄……” “是么?”帝髯佯装沉思地抬头,“可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呢?” “笨蛋,不理你了!”扶竹叉腰跳出帝髯的怀抱,几步跑到门口,扒着门框说,“我去楼下了,哼,你一个人留这吧!” “我一个人会害怕的。”帝髯忍俊不禁,起身跟上扶竹。 楼下的陌归已经和陌严整理好了信息,见扶竹他们下来,忙招手叫来。 “现在已知的信息很少,但大概能让我们有个头绪。”陌归手中拿着几张纸片,他将写有黑影的纸片放在桌上,“黑影现在已经死亡,他的来历无从得知,但肯定的是,帝庆槡是知道黑影的,他昨晚急匆匆把我们撵了出去,或许就是害怕我们知晓他的秘密。对了帝髯,死亡的下属你去查了吗?” “查了。”帝髯拿出手机,调出一个信息文档给陌归,“死者姓王,他是我平时外出解决叛徒的打手。” 帝髯突然顿住,话锋一转:“而且……在昨晚逼问下,我发现这并不是第一个,这几年每年都有近十个下属消失,因为下面人害怕担责,便瞒着没有告诉我。” “会不会环绕老宅的八山中埋的就是帝髯下属呢?”扶竹沉吟着说出自己的猜想。 扶竹的话让陌归豁然开朗,他叫来饕餮,吩咐说:“你跑的快,现在去一趟老宅,把他家附近八山上的尸骨挖出来,然后送去尸检。” “好。”饕餮没多问,果断答应。 饕餮走后,陌归又拿出一张生死簿的纸片:“生死簿出现在黑影手中绝不是偶然,如果八山中的尸骨都是帝髯手下,那制作泥的原料或许就来自帝庆槡家,话说帝髯,你对你爷爷有什么特别印象吗?” 帝髯微微摇头,嘴角扯起苦涩的弧度:“没有,我父母早死。小时候上全托,长大了住校,寒暑假便在保姆照看下度过。在我的记忆中,帝庆槡占据的时间不过米粒大小,非说什么印象,那就是古怪的雕像了。” 陌归过去拍拍帝髯的肩:“心疼你。” 扶竹疑惑地蹙眉:“可你还不如帝髯吧,我记得你是孤儿。” “我才不是孤儿!”陌严转头,罕见地生气回怼扶竹,“我有父母的,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他们抛弃我是因为巫师蛊惑,不是他们的本意!” “放你妈的狗屁!” 一声国粹,孤儿二号粥鹤从引魂铃里出来,横眉冷对说:“他们就是不爱你,所以才不要你,哪来那么多理由,要是爱你,别说一个巫师了,就是天神下凡也不会抛弃你!” 粥鹤的话击碎了陌严脆弱的玻璃心。 他哪里不明白,只是逞强着自我欺骗罢了。 扶竹注意到粥鹤泛红的拳头,颔首问:“你打谁了?” “打粥一了,他把他叛变的事告诉了我。你不提还好,一提火气又上来了。你们聊着,我再去揍一顿!”粥鹤说着愤恨进入引魂铃内。 四人愣了愣,同时叹了口气。 “把精神打起来!”陌严拍拍手,“帝庆槡给的地址我们已经查出来了,那人就在黄符街,我们今晚午时去,速战速决!然后等天一亮就去东海,酒店都订好了。” 他伸出手背,大声说:“我宣布下一站——黄符街78号!” 第36章 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寻求暗藏的变数 夜晚午时—— 月影斑驳,黄符飘舞。 帝髯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的注视前方。 忽然,车被他猛地停下。 偷闲的扶竹被惊醒,左顾右盼了一通,目光落在车前方黑金色的棺材上。 第55章 前方唢呐鸣耳,哭声不绝,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抬着棺材朝他们走来。地上的符纸俯拾即是,抬棺人的半张脸被麻衣遮住,走在前方的家属掩面而泣,目光时不时瞟向他们。 如同阴暗偷窥的老鼠,让人心生寒意。 陌严抽出鞭子,握在手中把玩,头也不抬说:“开,直接撞过去!” 帝髯心中泛起一丝顾虑,但想到扶竹期望的东海之旅,顾虑顿然消散,他眸光骤沉,踩下油门不带犹豫地撞了过去。 车子驶进人群,他们面无惧色,眼底死寂沉沉,好似提线木偶般麻木地不断往前走。 两秒后,车子穿过人群,随后一阵头晕目眩向帝髯袭来,他强打起精神,在车将要撞到棺材时,猛地一个急转弯。 他停下车,看着自动打开的棺材,询问地回头看向陌归。 陌归瞥过去,只见送葬的“人”已然消失,只留下一具黑漆色的棺材留在原地拦住去路。 陌归微微皱眉,打开车门说:“出来吧,有东西在拦我们的路。” 拦路?帝髯心生疑惑,跟着陌归下车来到棺材前。 棺材中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脸已经腐蚀到看不出原貌,身体干瘪地贴着棺材,而最吸睛的不是尸体,是那条盘踞在尸体上的蛇。 它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帝髯,尾巴不时摆动。 陌严握紧鞭子,看着棺材嘀咕说:“哪儿来的鬼东西,以前住这怎么没见过……要不烧了吧?” “这东西不对劲,看来帝庆槡去通风报信了。”陌归愁眉不展,眼底情绪不明,顿了片刻说,“绕路吧,这里鬼怪太多,一会儿动静闹大了会打草惊蛇。” 陌严觉得在理,他略有不甘地把鞭子缠回腰上,转身准备回车上。 走在最后的扶竹蔫哒哒地跟上,他哆嗦着紧了紧风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后背发凉。 他加快了步伐,想要跟上帝髯,但手上却忽地传来一阵冰凉。他警觉地回头,竟看见尸体上的蛇用尾巴缠住自己的手腕,而且正暗暗使力,想要把他拽入棺中。 扶竹开始挣脱,但使了半天力都徒劳无功,无奈下他只好向帝髯求救。 “帝髯,有蛇缠我!” 帝髯听见扶竹的声音回头,当看见扶竹的处境后瞳孔一震,想也不想地奔过去抓住扶竹的手。 可棺中生物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即便两人合力,也无法挣脱蛇尾。 “抓紧我!”帝髯说。 眼看黑漆的深渊大口疑似也准备将他吞噬,他只好抓住旁边的树干,并呼唤陌归。 可陌归回头的瞬间,帝髯的心瞬间凉了。 陌归回头时嘴角是上扬的。 他在笑! 不等帝髯反应,蛇尾的力度忽然加大,两人顿时同时跌入棺中,随后棺板嘭地一声合上。 . 好吵…… 外面为何如此喧嚣? 扶竹疲惫地睁开眼,醒眼的红映入眼帘,外面传来模糊的叫喊,只是不知为何,听不真切。 他愣了片刻,后觉头上竟是盖头,不禁轻笑,哪有男子戴盖头的。 他欲取下,耳边却传来开门的声音。稳重的脚步声乍然在房内响起,时轻时重,他的心跳不禁被它牵动,当它停下时,短暂的窒息过后,心脏也跟着停了半拍。 “朕来晚了。” 一只冰冷的手牵住扶竹的手,将他轻轻扶起,温声着重复:“我来晚了,扶扶。” 扶竹望着被对方牵住的手,茫然地掀开盖头一角,好奇地看去。 只见面前的男人朗目疏眉,眼中柔情盖过眉宇间的冷淡,唇微抿,嘴角噙着幸福的笑。 他笑着提醒:“扶扶,可不要看入神了。” 扶竹恍然回神,惊慌地错开目光,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心下窘迫,不禁红了耳朵尖。 盖头被男人放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周围鞭炮不断,响起喜气洋洋的祝贺,鼓掌声与鞭炮声混杂,在这吵闹中,扶竹听到了一句不合时宜的问话。 “母亲,两个男的怎么传宗接代啊?他们不觉得恶心吗?” 那声音十分稚嫩,扶竹斜眼看去,发现是名十岁出头的孩童。 “当然不能了。” 他的母亲说: “他们就是疯子,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吗?扶竹脚步渐渐放缓。 什么样的报应呢? 在他思绪如潮时,牵住自己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让他生生回神,他看见男人忽然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弯腰,从盖头下看他。 扶竹微愣,随后盖头被对方掀开。 男人牵住他的手,笑着说:“我们从不需要遮遮掩掩。扶扶,朕可以抱你吗?” 扶竹不明所以地抬头,旋即身体被打横抱起,他失去平衡惊慌地抱住男人的脖子,耳边又传来男人的低笑,他羞赧地低头,不知如何反应,心中小鹿乱撞。 男人抱着扶竹往外走,脚步坚毅,每一脚重重落下又轻轻抬起,击鼓一般,让扶竹的心胡乱跳动。 会走多久呢? 他不禁想。 能走一辈子吗? 忽然,天空骤地被黑暗笼罩,扶竹感觉眼皮有千斤重,他受不住闭眼,等再睁眼时,眼前换了一幅景象。 昏暗潮湿的牢房,身上传来阵阵的钝痛,他低眸看去,竟发现自己浑身是血。 第56章 手脚的骨头已经全然碎裂,身体因为寒冷而颤抖,每抖动一下便会牵扯骇人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好疼啊…… 全身都好疼……这里是哪儿?帝髯又在何处? 牢房被打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他们粗暴地拽起扶竹,不顾他的痛苦把他往外拽,脚上的伤口被地上的稻草划过,刚起的薄痂破裂,不断涌出刺眼的鲜血。 每走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尖上。 “都说乱世要红颜顶罪,可现在换了男子,不一样的结局?” “哈哈,你看这小美人都这样了,那天子有来看过一眼?听说他按照大臣的意思在选妃呢。唉,只可惜了这小美人,年纪轻轻就要消香玉损,我看不如趁时间还早,自己享受一番。” “他又不是女子,还香消玉损呢,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活该!行了快走吧,丞相等着呢。” 衙役结束了对话,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扶竹神情恍惚,等他回神时,自己已身处丹楹刻桷的宫殿。 鼻尖缭绕着血液的味道,扶竹抬起眼皮,漠然地注视着面前身穿巫服的男人。 “扶扶,”一名男子激动地上前抱住他,声泪俱下,“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哥哥来了,哥哥保护你!” 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过半百身穿官服的中年人,他瞄着扶竹,眼中时不时闪过痛苦与心虚。 “扶竹,一夜的考虑,你想好了吗?”巫师靠近扶竹,抬起他的下巴,见他欲躲闪,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随后扭动着手腕气愤说,“别不知好歹,你只要出来指正帝髯假拟了遗诏,你就能平安回到丞相府,做你的小少爷!” 扶竹逃过男人准备钳制他的手,嗤笑着,眼中充满不屈:“我不会帮你的,你如果想要杀了我,那就尽快吧。” 巫师懊恼的同时,眼底藏着几丝欣赏,他走到丞相面前,额首说:“丞相大人,是否按照昨日商议的进行?” 本是壮年的丞相,浑身却弥漫着一股垂暮之年的腐朽气息,他抬起头,浊黑的眼内看不清情绪,沉凝问:“他的死,当真能换来丞相府的官运昌盛?” “当真!” “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意义不明的对话过后,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扶竹微愣,瞥向身边的男子,发现他眼神躲闪,缩开始头缩脑地后退,直至到丞相身后才停下。 扶竹不禁冷笑,所谓的亲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挣脱开衙役,拿起桌案上的剑,毅然决然往胸口刺去。 其实死亡并不如想象中痛苦。 人会对未知的黑暗添加许多自己恐惧的事物,将它描绘成满意的模样,最后口口相传,在本能的求生欲加持下,渐渐变得谈之色变。 但当死亡欲大过求生欲,又会渐渐拨开云雾,主动去窥见容颜。 如若本就身处地狱,又何惧死亡? 血液顺着凝脂的肌肤滑下,扶竹靠着红柱,单膝跪在地上,头往上抬,神色凛然,嘴角含着轻蔑的笑,身下一片血泊。 像是一幅荒诞不经的艺术品。 世界支离破碎。 黑暗…… 无尽的黑暗。 意识渐渐回笼,扶竹睁开眼,看着远处模糊的光点凝眉。 光影在黑暗中翩跹跳动,最后渐渐汇聚,显出雏形。 一个男人,一个让扶竹魂牵梦绕的男人。 “帝髯?” 他轻轻叫出那个名字。 可男人却是摇了摇头,略带遗憾地说:“我是他的影子,你或许可以叫我宵晖。” “是么……”扶竹失望地垂目,他低着头,悠悠叹息。 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这里是哪儿?梦吗? “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出乎意料的淡定,难道你没有在意的吗?”宵晖笑吟吟问。 “不知道,”扶竹黯然神伤,“我不知道应该去在意什么……我所在意的人,要么抛弃我,要么死了。” “你后悔吗?”宵晖问,“身上的伤很疼吧,惊世骇俗的爱情,换来数不尽的谩骂、冷眼,最后死不瞑目。如果重来一次,你是否还会选择与他相遇?” “会的。”扶竹不假思索回道,“再来千百次,我都不会后悔与他相遇。” “如果你与他相爱的结局注定是死亡呢?” 扶竹抿唇一笑,眼神清朗,眸中的坚定灼灼:“那我便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寻求暗藏的变数。” 第37章 他从不是象牙塔中等待解救的公主 “我很羡慕他。” 宵晖张开双臂,伸长颈脖仰望墨黑的天空,往后倾倒与黑暗融为一体,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的穿梭。 他消失了,却又无处不在。 “跑吧,跑快些,穿过棘刺,穿过黑暗,在浓雾中拥抱他。” “在一次次死亡中,寻求铁壁的罅隙!” “向死而生的同时,也请别忘记在太阳下涅槃——” …… 铿锵的鼓励雨点般落到扶竹身上,他微微抬头,短促地呼吸过后是长久的赛跑。 一条逶迤小径出现在眼前,扶竹毫不犹豫踏上。向日葵在黑暗中绽放,玫瑰的藤蔓蜿蜒前进,一根柴火凭空掉落,使藤蔓顷刻间燃起烈火。 大火照亮小道,数不尽的光点在空中翩翾跳跃。 第57章 它们在用生命为扶竹照亮前方的路,就和扶竹甘愿用无数次死亡,只为换得爱人一次回眸一样。 在临近出口时,一道道荆棘做成的门横在面前,扶竹放缓脚步,回头望向一路的灰烬,咬牙撕开面前的荆棘。 一道,两道…… 血液顺着手指流下,染了扶竹一身,疼痛让人恍惚,身上的痛越发麻木,眼中的眸光却越发坚毅。 好不容易才相遇,怎么能错过呢? 至少……至少让他们相拥一次吧……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道荆棘之门被扶竹撕开,一束强光猝不及防扫过来,强烈的光线让他后退,但只是一霎,很快继续往前跑去。 他从不是象牙塔中等待解救的公主,他是骑士手中的佩剑! 沐浴血液,轻可削断玫瑰重可斩下头颅,浪漫与血腥并存的荒诞世界中的利刃。 他磕磕绊绊往外跑去,如同一个乞求窥见天光的朝圣者。 神明不愿见朝圣者,但扶竹的神明下凡了。 在被黑暗包裹的街道上,帝髯倚墙而站,手中紧握着一根尖利的树棍,他偏体鳞伤,血液顺流而下,组成河流潺潺流到扶竹脚边。 帝髯眼中尽是暴戾,他面前站着一大群狞笑,不断逼近的鬼怪,而身后,是昏迷的扶竹。 扶竹微愣,眼皮出现熟悉的沉重感,他似有所感地闭眼,等再睁开时,仍旧是黑暗的街道,只是身前多了一个结实的背影。 “帝髯!” 扶竹忍着眩晕起身,想要拥抱他,但考虑到帝髯身上遍布的伤口,又放下了手。 正全力赴敌的帝髯感到衣角轻微地拉扯感,他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而后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按住后脑勺。 唇上被湿软的触感覆盖。 炙热的、不容拒绝的、带有苦涩的吻。 像是暖冬被太阳融化的初雪,形成涓涓细流滋润心田,又如夏日被晒烫的地面,微微一接触,便会烫到跳脚。 只是吻为什么会苦涩呢? 帝髯睁开眼,竟看见扶竹的眼角不断流下泪水,它潺湲如丝线,将帝髯的心缠绕,然后不断收紧再收紧,最后又如烟花般爆开。 “嘭——” 帝髯心脏爆炸的同时,怪物们也乍然炸开。 像是五颜六色的玻璃,支离破碎的瞬间倒映出两人相拥的影子。 这吻持续了许久,久到扶竹双颊爬上红晕,开始呼吸不畅。 他放下踮起的脚,连同一直悬着的心。 帝髯深深看着扶竹,唇上湿软的触觉仍在,无刻不拉动他的神经,弹奏名为悸动的曲子。 扶竹整个人昏昏沉沉,他分不清是因为那冲动的吻,还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大脑超了负荷。 扶竹环顾着寂寥无人的大街,半梦半醒说:“帝髯,我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一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梦。” 他低下头,情绪还停留在棘刺路上。 他有些害怕,害怕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镜花水月,等睁开眼,又会回归黑暗。 “走吧。” 帝髯伸出手,他没有去问缘由,更没有去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淡淡说: “该回家了。” 扶竹恍惚地抬头,将手放到帝髯手心,重重点了头,眉眼弯弯,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大手包裹着小手,亦如那颗被炙热包裹逐渐恢复生机,轻轻跳动的腐朽心脏。 月亮强硬地冲破黑雾,为两个赤诚的人带去光明。 它不是太阳,但在这一刻,它胜似太阳。 一阵黑雾从扶竹他们身后升起,它没有靠近,只是注视着他们,直到远去,才发出缥缈的叹息。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呢……” * 扶竹与帝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漫步,这中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周围死寂无声,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幻境,或者一个独立空间中。”帝髯握紧手中的木棍,警惕扫视周围,“不论怎样,我都会带你出去。” 他答应过要带扶竹去海边,他不能失信于他。 扶竹情绪低迷,望着自己的手闷闷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 帝髯转身用手指抵住扶竹的唇,将他自责的话堵了回去,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说:“我是甘愿进来的,就算当时没有抓住你,你进去之后我也会义无反顾跟上。” 扶竹怔怔看着帝髯,两秒的短暂沉默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扶竹笑起来极为好看,眼睛弯弯的,眸光灿如星辰,眼中的水雾还未完全散去,引起阵阵涟漪,同时也露出藏在眼底微冷的浮光。 他笑声清朗,软细却不失年轻人的朝阳气,给帝髯脸上都渲染了一抹笑意。 等扶竹笑够,帝髯才问:“扶扶笑什么?” 扶竹神秘一笑,薄唇轻轻抿起,摇头晃脑地走在前面,背手俏皮说:“笑你愚蠢。” 帝髯眉梢一挑,过去牵住扶竹的手,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又觉得词不达意,苦笑着咽下。 “帝髯保护了我好多次呢。”扶竹抬起头,眼神清澈,“我也想救帝髯一次。” 帝髯揉了揉扶竹的头发,笑着说:“傻瓜,你也救过我许多次。” “那些都不算。”扶竹停下脚步,直视着帝髯说,“你先走,不要回头好吗?” 第58章 帝髯怔了怔,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救你呀。”扶竹松开帝髯的手,指着被浓雾包裹的前方说,“不要回头,这次换我救你,好不好?” 帝髯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但仔细一想又记不起来,他抬头望着月亮,再低头时一脸愁容,忧心说:“我害怕你受伤,我害怕失去你。” “我亦如此,所以……”扶竹往后退了一步,从容不迫中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决,“我的骑士,一直往前跑,天亮了,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我期待明天的东海之旅,我想跟你一起去。” 帝髯深深看着扶竹,握紧手中的木棍,咬紧唇说:“我虽然力量微薄,但星火也能燎原,我想留下来,我想保护你。” “我的骑士啊,为什么要让我为难呢?” 扶竹转身朝黑雾走去,悠悠说: “如果真的爱我,那就为我杀出一条血路吧。” 帝髯回头怔怔地看着扶竹,直到背影模糊,才握紧木棍,转头往前跑去。 扶竹站在黑雾中,他望向腰间赤红的铃铛,微微蹙眉,黑眸逐渐归于平静,随后抬头静静望着面前浓雾,像是与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相视。 身上的白衬衫被黑雾触及,刹那间被染黑,像墨色的胶水般融化,并开始不规则的变化,最后化为一件黑袍。 黑袍着地,扶竹一双眼睛被帽子遮住,铃铛挣开红绳,拦在逐渐逼近的黑影身前。 “回来。”扶竹伸出手,眼中涌现温柔,“你们身体虚弱,这一次,我自己来就好。” 铃铛阵阵摇动,似乎并不赞同扶竹的决定。 “回来。” 扶竹敛去眼中的柔情,再次发号施令。 铃铛顿了顿,委屈地不再颤动,飞回扶竹掌心。 扶竹将铃铛系在腰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狠意乍现,脸上开始出现红黑的裂痕。 只听轰地一声,地上忽地长出许多人头,而且越来越多,层层交叠,生生组成一扇玄色的大门。 红色的荆棘攀附门框而生,地上的骸骨堆积成山,彼岸花摇曳,周围的建筑轰然坍塌,月亮藏匿,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黑雾翻滚,从中传出微不可闻的叹气: “如果强行破坏这里,你先前受的伤会加倍反噬回去,扶竹,你的魂魄已经千疮百孔了。” “所以呢?”扶竹讥讽地扯起唇角,不卑不亢,“所以我应该对你俯首称臣,我应该杀死抱薪者,然后将自己的心脏染黑,与黑暗同流合污?” “扶竹,你会后悔的。” “如若黑暗将我湮没,”扶竹一步步走向黑雾,手中出现一把黑色的弓箭,“那我便用生命去点燃灯火,留灯为我的爱人带去光明!” * 在黑暗中奔跑的帝髯突然发现面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不等他反应,光亮逐年扩大,像是开到最大的镁光灯,肌肤都被灼热。 亮度逐渐增加,温度也成倍增长。帝髯眯起眸子,不得已抬手遮挡光亮。 但光亮不依不饶,巨大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灼伤肌肤,带来强烈的灼热感。 身后传来缥缈的铃铛声,帝髯似有所感地回头,望着天上的炙阳愣在原地。 天亮了。 第38章 帝髯头上开了朵向日葵 天亮了,帝髯的心却暗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幻境时,只知道醒来时,耳边传来阵阵的海浪声,天空蔚蓝,海鸥的鸣叫醒耳。 一旁的陌归站在太阳伞下面无表情,而陌严坐在躺椅上,面前放着一个烟灰缸,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也不知到底抽了多久,他的周围有明显的烟雾缭绕,缸中的烟蒂更是堆成小型的金字塔。 “你醒了?”陌严看见帝髯醒来惊喜地起身,一扫眉宇间的愁容,大步冲过去问,“没事吧?对了,扶扶呢,他在哪儿?!” 听到扶竹的名字,帝髯瞳孔微缩,起身绕过陌严朝陌归冲去,然后抓住他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眼瞳猩红地骂道:“妈的,亏扶扶他这么信任你,你个垃圾!” 陌归的脸一瞬间青紫红肿,他轻轻擦拭掉嘴角的血,淡淡看着帝髯,神色冷漠。 “怎么了,怎么突然打起来了?”陌严看见这一幕瞪大双眼,跑过来站在中间,手舞足蹈地做起和事佬,“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啊,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打架呀!” 帝髯挽起袖子,冷冷瞪着陌归:“他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陌严闻言疑惑地回头,问陌归:“你做什么了?” “八点了。”陌归答非所问,“上午八点了。” 帝髯被陌归云淡风轻的态度气笑,但转念想到扶竹说过天亮便会出来,又急忙转身去准备惊喜。 他路过陌归时,听到他说: “对不起,我情非得已。” 帝髯侧目看了陌归一眼,眼中的怒意仍旧汹涌,闭眼冷呵了一声,大步流星离开。 . 扶竹是中午回来的,他在海水的簇拥下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还有些脏,看着像只没被泥巴裹全的叫花鸡。 他眼中俱是疲惫之色,眼神暗沉,当看到沙滩上由数百枝向日葵拼成的自己名字时,眼中才有了几分光亮。 向日葵本就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被添上了一层天然滤镜,它们随着海风摇曳。也是这时扶竹才发现花中竟夹杂着几颗向日葵糖果,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花朵数量不够,想鱼目混珠。 第59章 帝髯过来扶住他,笑容温柔:“扶扶,你回来了。” “谢谢……”扶竹魂魄本就虚弱,现在太阳一照更是开始吱吱冒烟,他趔趄往前倒,堪堪站住后面带一丝愁容说,“谢谢你帝髯,我很喜欢这些花,只是……” “怎么了,扶扶?”帝髯担心地看着扶竹 。 扶竹薄唇轻启,艰难吐出那句话:“只是我要蒸发了。” 说完他直挺挺地栽在地上,在即将晕过去的间隙,迷迷糊糊提醒:“记得清理垃圾,保护海洋人人有责。” 说完他彻底晕了过去。 帝髯:…… . 扶竹这次受伤太重,导致他一晕就是大半个月,等他醒来,已经是十二天后的事了。 此时正值晌午,一只长着翅膀的小泥塑颓废地坐在床上,难过地低着头,浑身散发着幽怨气息,而他旁边围着六个男人,正瞪着眼睛瞅他。 “我真错了,我不知道帝髯涅的泥塑是给扶扶你的,我、我以为是用来玩的……”陌严说着双手合十,深深一鞠躬,诚恳道歉,“我错了,请扶大哥原谅陌小弟吧!” 扶竹无动于衷。 “哎呀,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饕餮一甩手帕,“扶扶你就别生他气了,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乖哈。”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陌严的死亡凝视,他不满嚷嚷道:“你还好意思说,有半个翅膀都是你捏的,而且捏的时候就数你最欢!” “哎呀,好看不就完了。”饕餮不以为意甚至有些自豪地说,“你看看这小翅膀多乖啊,简直是大师级的作品,可爱死了!” 陌严想要回怼,余光却瞥到气鼓鼓的扶竹,侧目与方倚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后退。 扶竹气到磨牙,他下意识地去扣泥巴,可手指都扣疼了也没扣下来半点,他微愣,抬头恨恨地看向帝髯。 帝髯无奈解释道:“妍媸这次给的泥比较硬。” “噗——”饕餮捂嘴憋笑,肩膀颤抖,熬了一会儿,终究是受不了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们扶扶好可怜,只会丢泥巴!哈哈哈,丢泥巴哈哈哈!” 陌严默默在心中给饕餮点了一根香。 只见床上的小泥塑迅速膨胀,随后一跃而起,跟只火箭一样朝饕餮飞去。 饕餮见此惊恐地睁大眼睛,慌忙摆手:“别……宝贝我错了……啊——” 被砸中鼻子的饕餮发出痛苦的惨叫,小泥塑站在饕餮鼻子上耀武扬威地叉腰,脚跺了跺,好似大胜而归的大将军。 旁边七人面面相觑,同时后退一步,违心地朝扶竹竖起大拇指。 …… 几分钟后,几人聚集在沙滩上,望着蔚蓝的大海齐齐低头,等候小泥塑发号施令。 长着翅膀的小泥塑举着小伞,腰上套着专门定制的小型游泳圈,眼睛上戴着墨镜,可谓全副武装。 他酷酷地走向大海,趁众人愣神时,丢开小伞哒哒跑到海边,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扶扶——” 帝髯大惊失色,连忙追了上去。 其他几个男人被惊得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忙过去帮忙打捞小泥塑。 与大海拥抱不过五秒的小泥塑被帝髯无情地提上岸,以前帝髯拧扶竹无从下手,但自从有了翅膀,他专挑翅膀拧。 现在太阳正烈,帝髯给扶竹简单擦干后,将他随意丢到沙滩上。 天然的烘干机,方便健康。 帝髯一边盯着扶竹, 一边朝陌归走去,他站在他的身前,皱眉问:“你没有什么要对扶竹说的?” “必须要现在谈这么扫兴的事吗?”陌归轻笑,眼睛因为烈阳而微眯,“你恢复记忆了?” 帝髯警惕问:“什么记忆?” “没什么。”陌归抿了抿唇,话锋一转,“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扶竹的身份了吧?” 帝髯微微垂目,眼中情绪复杂:“嗯,原本只是怀疑,现在是确定了。” “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问你引魂人的事……罢了,你要装傻充愣就装吧。”陌归歪头冲帝髯一笑,“都说商人最狡猾,但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帝髯,我不管你是真的想对扶竹好,还是有利图之,但都奉劝你老实一些。”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帝髯朝陌严索要了一颗糖,慢条斯理剥开,“扶扶现在就是我的命,谁害他我就整死谁。” “如果是帝庆槡呢?”陌归笑不达眼底问。 帝髯手上动作微顿,随后将糖送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抬脚往前走说:“一样。” 陌归望着帝髯渐渐离去的背影,唇角抿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压低声音说:“抽丝剥茧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帝髯回眸冷冷瞥了陌归一眼,轻呵一声继续往前走。 沙滩上,饕餮正在跟陌严堆沙堡,看见帝髯过来笑呵呵地喊道:“帝髯,快过来欣赏我的艺术品!” 帝髯心思全在扶竹身上,他扫视了一圈沙滩,见没有小家伙的影子,不禁问:“扶扶呢?” “刚刚还在的。”饕餮伸长着脖子四处瞅着说,“是不是飞走了?” 在他与帝髯交谈间,一颗沙滩球一蹦一跳地冲了过来,直奔沙堡。 几秒后,一颗球创造了两道尖叫。 方倚跟粥鹤心虚地站在一边,蹑手蹑脚地准备弃球离去。 第60章 “好啊,原来是你们!”饕餮眼尖发现他俩,大步流星走过去拦住,气势汹汹喊道,“赔我的沙堡!” “俗话说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呃,我这是为你们好。” “死鱼,我今天就让你躺着上饭桌!” …… 帝髯听着他们的吵闹,无奈一笑,目光不经意瞥到远处的向日葵花圃,笑容瞬间凝固。 只见一只灰扑扑的泥塑扛着比自己身体还要大上五倍的向日葵嘿咻嘿咻跑过来,小翅膀不停扑扇,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锁定帝髯的头顶。 帝髯惊喜地跑过去,以为小家伙是去摘花送给自己,感动到差点潸然泪下。 在即将拥抱时,小泥塑突然奋力一跳,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一圈,然后稳稳落到帝髯头顶。 向日葵高举,帝髯脑袋开花了。 帝髯身体僵硬地愣在原地,手上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嘴角的勾起渐渐放下。 此时一名服务员走了过来,原本笑意灿烂的他看到帝髯脑袋上的花后表情顿时转变为惊惧,加速路过,停在太阳伞下从小推车中拿出冰镇果汁,手上动作快到形成残影。 等放完饮料,立刻飞奔离开。 “热死了。”饕餮跟方倚过来,两人同时拿起饮料,仰头一饮而尽。 帝髯注意到方倚光着上身,将挡住视线的向日葵往上抬了抬,疑惑问:“方倚你衣服呢?” “衣服?”方倚放下饮料,指了指饕餮肚子,白眼说,“被狗吃了。” “你什么意思?”饕餮捏爆易拉罐,不满地反驳,“你才是狗!你这条狗头鱼!” “你骂谁呢,死蚯蚓!” “我是龙!!!”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陌严忙出来打圆场:“别吵了,人以和为贵……” “闭嘴!” 饕餮和方倚异口同声朝陌严吼道。 被骂了的陌严睁大眼睛,转身泫然欲泣地扑进陌归怀里。 此时帝髯头上的扶竹默默探头,举着向日葵摇摇晃晃朝两人砸去,一人一下,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帝髯抬眼望着扶竹,眼中浮现笑意,宠溺地帮其撑腰:“扶扶说让你们不许吵,所以都给我闭嘴!” “如果不闭呢?”粥鹤挑眉问。 帝髯本想说些狠话,但余光瞥到蠢蠢欲动的向日葵,改口说:“那便由扶老大用向日葵执行酷刑。” 众人一怔,看着乖乖举着向日葵的小泥塑,都忍俊不禁,配合地做出害怕的姿态,嘴上不断念着扶老大饶命。 小泥塑骄傲地掐腰,向日葵在帝髯头顶忽高忽低,几秒后,啪嗒一声断了。 第39章 封扶竹为人鱼族侧皇妃 几人心中皆是一个咯噔,但扶住只是乖乖地跳下帝髯头顶,捡起花默默丢进垃圾桶里,然后乖巧一笑,指着花圃说:“帝髯能为我再去摘一枝吗?” 帝髯不假思索地答应,他欣慰自己的小泥塑长大了,不哭不闹了,直到他转身时,都没注意到扶竹眼中越发冰冷的眸光。 陌归明白扶竹是要兴师问罪,他叫其他人离开,然后坐在躺椅上淡淡看着扶竹,颔首问:“想起来了?” “是啊,全想起来了。”扶竹语气惆怅,看向陌归的眼中有几分质疑,“我先前便疑惑为何一条蛇的力量会如此诡异,现在一想,王的力量可不诡异么。陌归,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扶扶,你要保护帝髯,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陌归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有些累了……在迷茫的局内,我一个旁观者要装作局内者融入你们,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如果不是他,我断然不会参与你们的事,更不可能加害你们。” 扶竹望着陌归,拳头松开又倏地合拢,提及另一件事:“帝庆槡给的地址真的假的?” “假的。”陌归放下饮料,抬了抬袖子将手放到腿上,含笑说,“一只老狐狸罢了,我想他现在一定已经急着跑路了。” 扶竹埋头微微思索片刻,抬头说:“报警吧,人类的事情终究要让人类自己去解决。东海你不用去了,立刻去找杜训,就是老宅那日遇见的道士,如果帝庆槡跑路,一定会去找他。” “好,我听你的。”陌归忽然蹙眉,踯躅说,“有件事我不知应不应当告诉你。” “说。” “玉玄那日来时说要赠予你一石头,说是天上的……”陌归看着扶竹逐渐下沉的脸色,微微挑眉,了然一笑,“你放心,我没有收下,玉玄也算痴情,只是他选错了对象更用错了方法。” 扶竹轻轻蹙眉,不作言语。 陌归起身看着归来的帝髯,压低声音问:“帝庆槡杀不杀?” 扶竹微微愣住,他眼中蕴藏着一丝犹豫,闭眼怅然若失说:“他不是来找我的……不过父子一场,虽是负了却也有恩情在,打点下面的人,让他投到畜道吧。” “我明白了,那我走了。”陌归蹲下摸了摸扶竹的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与王做了交易,一场你与帝髯相遇前便有的交易,且他现在掐着我的颚喉,我不得不听命于他。” 扶竹闷闷“嗯”了一声,垂头盯着沙子发呆。 陌归走后,帝髯恰好也回来了,他手中捧着向日葵,笑着说:“花圃的主人心善,就多给了我几支。” 扶竹抱住向日葵,抬眸若有所思地问:“帝髯我问你呀,如果你上一世的皇后来找你,你会怎么办?” 第61章 “我会与他永不相认。”帝髯不加思索回答,神色认真,“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所以上一世的孽缘便停留在上一世吧,我与他的缘分,早就已经断了。” 扶竹怔怔看着帝髯,早就断了几个字不断在他脑内回响,眼中的情绪逐渐低落。 他低下头,眼角一阵湿热,抬手一抹,竟发现是眼泪。 明明上一个泥塑都是掉泥球的……这个怎么不掉了呢? “怎么了扶扶?”帝髯蹲下,看着突然抹眼泪的扶竹心疼不已,“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扶竹推开帝髯,抽搭说:“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帝髯深沉的眸中掠过别样的情绪,他见扶竹如此排斥自己,只好忧心地离开。 帝髯离开后,扶竹缓缓朝海边走去,他蹲在海边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安心一些。 “都不要我,都抛弃我!”扶竹闪着泪花,捡起石头愤愤往海中扔去,“不要就不要,我自己要自己,没人爱没关系,我自己爱自己!” 眼泪不断落下,吧嗒吧嗒地落在沙滩上,砸出一个个深深浅浅浸满泪水的小坑。 他右手拍着自己的肩膀,学着帝髯的口吻安慰自己:“不哭不哭,扶扶不哭,我们扶扶最棒了,没关系的,没、没关系的…… ”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 为什么世人都不爱他呢?父亲为了利益舍弃他,哥哥为了仕途放弃他,就连早逝的母亲,也从未托梦给他。 他以为帝髯跟他一样,跟他一样念着他,可到最后,才发现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想回家了…… 扶竹抬头,眼中闪过迷茫。 可他哪里还有家呀,他的家早在千年前便不复存在了,他现在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泥塑。 如果回地府一定会被戏殷打的吧,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扶竹觉得自己像只缺爱的哈巴狗,哪里有爱自己的人便奔向哪里,可兜兜转转了一圈,除了遍体鳞伤外,仍旧孤身一人。 在扶竹惘然若失时,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随后生起几个气泡,一个长相姣好的少年冒出头。 他盯着扶竹,鱼尾拍打水面,发出响亮的水声,手碰了碰扶竹的脑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不要敲我头!”扶竹气势汹汹地转头,对上少年的视线,注意到他身后的鱼尾,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未开口就被对方拽入海里。 小泥塑太小了,小到坠到水中都生不起几片水花。 远处的帝髯估摸着扶竹已经冷静完,四处环顾想要寻找,但找了一圈,都始终不见扶竹的影子。 他发现岸边遗落的向日葵,心情顿时跌入谷底,转身向陌严他们跑去,焦灼不安地喊道,“扶竹不见了,似乎被什么东西拖下了海!” “我看看。”方倚走到岸边,拾起沙土闻了闻,脸色顿然大变,“坏了,出事了!” 此时人鱼皇宫—— 扶竹安静地蹲在笼子角落,他缩成一团,麻木地看着笼子外拼命讨好自己的人鱼。 “笑笑呀,别愁眉苦脸的。”有人鱼用手指扯起自己脸皮,做出滑稽的笑脸,“就这样笑,嘴角向上扬。” 扶竹扭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笼外人鱼。 “怎么不笑?难道是傻子?” 有人鱼对扶竹发出质疑。 扶竹对人鱼的话不闻不问,他闭眼假寐,手轻轻扣着小腿,透出他心中阵阵的不安。 “哈哈哈——” 门外乍然响起一道爽朗豪迈的笑声,随后珠帘被掀开,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年纪不过四十,暗黑的鱼尾为他增添几分成熟。 衣着华丽,腰间缠着不符打扮的酒壶,举止虽从容不羁,但却暗藏着几分慌乱,似是刚从外而归。 他手背在身后,阔步进入房内,环视问:“听说太子为本王寻得一绝世佳人,在哪儿?” 围在笼前的侍从闻言纷纷让开,显出笼中的小泥塑。 方顾与睁开眼的扶竹对上视线,他眼中缓缓升起疑惑,脸上的笑意随着逐渐放下的嘴角敛起,眼皮一跳,脚不露痕迹地后退:“或许……是本王来错了房间。” “父王!” 方顾没退几步,便被一双手拦住,他回头看去,竟发现是自己的太子方尘。 “父王为何离开?”方尘走到笼前,取出扶竹将他放于手心,走向方顾,“父王可知泥塑中是何人?” 方顾被勾起了几丝兴趣,颔首问:“何人?” “我跟踪了他们数日,确信泥塑内是……”方尘狡黠一笑,手指捏住小泥塑扑扇的翅膀,一字一顿道,“引魂人——扶竹!” 方尘惊怔,眼眸一瞬间地明亮,他来回踱步,目光始终停留在扶竹身上,手取下腰间酒壶,爽朗大笑:“哈哈哈,好!好啊!吩咐下面人,三日之后举办婚礼,便……封为侧皇妃吧!” 饶是扶竹再有不甘,但奈于魂魄受损,只能任人摆布。 . 好不容易下到水中的帝髯几人一到人鱼族便被拦住,理由是人鱼王要纳侧妃,不许外鱼进入。 人鱼族都进不去,更别提人鱼族皇宫了。 几人无奈寻了一处礁石休整,他们望着高耸的人鱼族皇宫,心情难以言喻。 第62章 “都怪我没有告诉你们我父皇是个酒色徒,不然稍加防备扶扶定然不会被偷走。”方倚难得地愧疚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早提醒你们的。” “原来你也知道啊!”饕餮本想趁机挖苦方倚,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事已成定局,自责埋怨也没用,现在先想想怎么进去才好,不然真让你父王纳妃了,先不说底下那阴晴不定的阎王爷,就说我们身边这位皇帝,一定会把你头拧下来的!” 方倚闻言瞟向帝髯,发现他果真阴沉不悦地盯着自己,不禁冷汗直冒,心中努力思考对策,踌躇说:“我有一法子,只是有些损……我们人鱼族虽看着什么都不缺,但其实非常缺雌性,如果我们乔装成雌性,肯定能混进去。” “你这法子也太损了。”饕餮惊惧地后退,护住胸.部,“我这么英俊,万一被看上,岂不是贞洁不保?” “我觉得可行。”陌严从扶竹失踪后就愁眉不展,“只是衣服从哪儿处来?” 方倚左右警惕看了看,宛然一笑,带着几人来到一处礁石前,从中取出一大堆女性服装,有现有古,连假发与假胸都备有。 帝髯几人看着轻车熟路的方倚,眼中不禁浮上探究。 特别是饕餮,上前瞧着衣服,拧眉说:“这衣服……为何我看着格外熟悉?” “咳咳,我买的热门款,熟悉也正常。”方倚挑出几套衣服,然后连带着假发和假胸扔给帝髯几人,“不会穿我教你们,快点快点,不然天黑城门就关了。” 第40章 没有素质的人鱼 三个大老爷们对着花花绿绿的裙子无从下手,方倚见此只好脱下外套,单穿着衬衫给三人示范了一遍。 三人看得一头雾水,笨拙地开始换衣服。 几分钟后,人鱼族门口多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他们浓妆艳抹,依次是红黄蓝绿四种颜色。 “你们几个……是来投奔我们的?”守卫被辣得眯起眼睛,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 “是呀,快给本姑娘开门!”一身鹅黄的饕餮娇羞叉腰,一甩鸳鸯手帕,挤眉弄眼靠近守卫,拍拍他的胸膛,“难道,本姑娘不够迷人吗?” 被拍的守卫当即脸就绿了,他摸着钝痛的胸口,咽了咽唾沫还未喘口气,就被陌严一巴掌拍在后背。 “奴~家~害~怕~啦,”陌严抑扬顿挫地说完,立刻换回正常面孔命令道,“所以放我进去!” 守卫被两面夹击,他瑟瑟发抖地缩着脖子,看向最为正常漂亮的绿衣姑娘,上前殷勤地问道:“请问姑娘是……” 帝髯望着对方蠢蠢欲动的鱼蹄子,面无表情地瞥过去,眼露凶光地警告:“敢靠近人家,人家就杀了你啦!” 守卫讪讪收回手。 这又强又弱,难以言说的攻击性。 冲击力好比东海龙王穿着红鸳肚兜在天庭奔跑,一边跑一边喊“来追奴家呀”。 守卫看向队长,向他征求意见。 “留下吧。”队长瞟着四人健硕的体格说,“壮些好生养。” 四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手拉手一股脑冲进城内。 因为冲击力太大,所以守卫忘了让其填资料,等想起时,四人已经不知所踪。 四人进城后并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大张旗鼓地走在街上,陌严跟饕餮已经放飞自我,撩发、抛媚眼、飞吻可谓伸手就来,而一边的帝髯跟方倚只觉得丢脸,跟只企鹅一样埋头往前走。 四个显眼包很快引来雌性人鱼的注意,她们眉头紧锁,眯起眼想看他们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面对女性人鱼的注目礼,两人笑容更甚,动作更为妖娆,帝髯往旁边挪了挪,想要装作路人。 在快要靠近皇宫的时候,四人终于遇到了拦路鱼,不,应该是拦路轿。 轿子由珍珠制成,车轮处被四个身份卑微的老残疾人鱼抬着,他们嘴上戴着嚼,衣不遮体,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帝髯望着轿子,不明白为什么一条鱼也要坐轿子,而且明明路十分宽敞却非挡在他们面前,拦住他们。 帝髯不明所以地看向方倚,想问他什么情况。 收到帝髯信号的方倚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提了提裙子,走到轿前高声问道:“轿中何人?为什么要挡我们的路?” 轿子的海藻门帘被一只惨白的手掀开,一名妆造夸张的女人从轿子中下来,她轻蔑地俯视帝髯四人,嫌弃地捂住鼻子,冷哼说:“我还以为谁呢,原来只是四个臭贱蹄子!” 她说完准备回到轿子,却被方倚抓住衣袖。 方倚是人鱼族王子,性格散漫但也善良,见自己的子民被人压榨成这样,不禁忿忿不平地骂道:“说我们是贱蹄子,我看你也高贵不到哪去!海底哪有坐轿子的,你就是要坐欺负残疾人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们单挑啊!” “我凭什么跟你们单挑!”女人推开方倚,厌嫌地擦着衣袖,“我怎么不能坐轿子,人类可以坐我就能坐,而且能抬我是他们八辈子得来的福气!” 方倚被气笑了,沉了沉气又问:“你坐也就罢了,付钱了?” “没付怎么了?”女人耸肩轻蔑笑道,“难不成你还能让鱼来抓我?四个穷酸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多管闲事!” 方倚被气得不行,但也明白目前自己不能亮出身份,可他看着眼含泪水乞求望着自己的老鱼心生不忍,想了想灵机一动说:“我偏不让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第63章 女人被方倚整得不耐烦了,白眼问:“谁?难不成你能是皇族的人?” 方倚被对方说中,额头不禁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他正了正神色转身拉住饕餮说:“我是三王妃的贴身宫女,这位是三王子妃!” 一脸懵逼的饕餮:? 帝髯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咳咳一声提醒方倚不要将事情闹大,见好就收。 接到提醒的方倚无奈叹气,只好收起咄咄逼人的态度,温柔中带着尖刺地威胁道:“如果你不信,我们就去皇宫对峙,三王子最公正善良,顺便也能让他评判一下你的行为,说不定三王子心情好,还能查查你的资料呢。” 自己夸自己,脸不红心不跳。 女人闻言脸上顿时有了几分慌乱,气势也弱了不少,眼中闪过几丝心虚与阴狠,干笑说:“我信,我信!是我不对,钱我会付给他们,路我也不挡了,现在就走!” 女人说完立马钻进轿内,命令着老人鱼扬长而去。 方倚恶气没出完,咬牙切齿地看向饕餮,锤了他一拳。 饕餮立刻不高兴了:“你干嘛打奴家!” “本小姐不开心!”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帝髯无奈叹气,他注意到旁边茶摊的几位老人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便过去问道:“几位爷爷奶奶为何忧愁?” “你们外族人说话可真是讲究,还几位……呵呵。”说话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不住叹气,“唉,又要失踪几个了。” 帝髯从老人的话中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奶奶为什么要这么说?” 老人神秘地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说:“你们是外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这个姑娘常常欺负残疾人,并让他们抬她,每次抬完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帝髯坐在老奶奶身边,“从来没有回来过吗?” “可不是,从来没有回来过。”老奶奶叹气说,“那姑娘权势大,所以没人管这事。其实除此之外,跟这姑娘出去工作的人鱼也从未回来过,也不知道是乐不思蜀,还是出了意外……唉,愁啊!” 方倚早在帝髯走向茶水摊时便停下了争吵,他听到老人的话后表情顿然大变,追问道:“那这姑娘在陆地上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是很清楚。”老奶奶摇头,“我只听说是做雕像生意的,工资不低,而且缺人得紧,隔三差五就回来招聘工人。” “雕像?”帝髯微微抬眸,与方倚相视一眼,抿唇问,“那她所工作的工厂叫什么?” 老奶奶低头沉思了半晌,抬头说:“好像叫扶什么工厂,具体什么我忘了。” 帝髯心中已有答案,他见有人围了过来,便跟饕餮几人使了个眼色离开,直至拐进一处珊瑚夹缝才停下。 “扶氏公司?”陌严靠着石头而站,双手抱胸扯唇冷笑,“我看帝庆槡的雕像就是从那来的!” “不能妄下定论,可惜我们在海中没法上岸辨别真伪。”方倚说着鱼尾烦闷地拍打在地面上。 帝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脸上泛着淡淡的阴霾。 扶竹姓扶,而扶姓是冷姓,那工厂做雕像的也就罢了,还偏偏有一扶字…… 他轻吸一口气,看向方倚几人,颔首问:“讨论出什么了?” “没呢。”方倚望着地面喟然长叹,咬着下唇提议说,“要不我换回男装上岸通知粥鹤,让他去调查怎么样?” “他一个小孩子?”陌严当即发出了质疑。 “他或许比你都大,而且不还有妍媸嘛。”饕餮看着渐暗的天色,抱住双肩瑟缩说,“我可不想睡大街,就按方倚说的办吧,他去通知粥鹤他们,我们先去寻一个住处。” 帝髯心有所虑所以并没有发表意见。 人鱼族虽进城难但出城容易,粥鹤轻而易举混出了城,换好衣服后朝岸上游去,而剩下几人则开始寻找夜晚的睡处。 帝髯走在最后,他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在他出神之际忽然迎面走来一黑衣人,并陡地与他相撞。 那黑衣人全身被黑袍包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藏匿在袖口中,他知道自己撞到了人,却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反而紧低着头加快脚步。 不过刹那,两人便拉出半米的距离。 帝髯望着黑衣人有些佝偻的腰蹙眉。 不知为何,这个背影莫名熟悉…… 饕餮注意到帝髯的停顿后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安慰:“岸上有没素质的人,海底有没素质的鱼,你别生气,全当被猪拱了。” 帝髯哑言地瞥了饕餮一眼,压下心中的疑惑微微点头,准备继续往前赶路,他刚抬脚,便看见陌严喜上眉梢地过来,神秘地将一张告示递了过来。 告示由海藻制成,帝髯皱眉接过,大略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饕餮好奇地把头伸过来,搓手问:“什么东西?” 帝髯把告示还给陌严,眼底有了一抹神采,解释说:“上面写说人鱼王纳妃,想要广收奇宝以做礼物,所以声称只要有宝物的人,就可以进宫面见人鱼王。” “真的?!”饕餮喜悦完又愣住了,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苦笑着耸肩,“可我们哪儿来宝物?” 帝髯从容不迫地看向身后,只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蹦蹦跳跳朝他们跑来,并喊着“我回来了”。 第64章 第41章 帝髯体内的鲛珠 方倚跑到帝髯等人跟前,弯腰气喘吁吁地喘了好几口气,等抬头后才他们都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连饕餮都笑得极其娇羞。 他咽了咽唾沫,心中暗叫不妙,往后退了几步问:“你们想干什么?” 饕餮眉眼含笑地走到方倚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说:“我们刚才看见一个告示,上面说只要有宝物就能进皇宫面见你的父王,所以……嘿嘿。”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方倚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不会想要我偷皇宫的宝物然后又送给我父王吧?” 饕餮抿唇一笑,点头承认:“嗯哼,是的呢。” “不行不行,会被认出来的!”方倚一口回绝,“皇宫的东西便是我父王的东西,拿他自己的东西送他自己,这算什么事?” “可我们没有宝物不是吗?”帝髯抬了抬袖子,淡淡说,“而且也没有钱,如果饿了只能吃些小鱼小虾,饕餮肠胃不好,不能吃凉食。” 一脸懵逼的饕餮:? 方倚想要再度决绝,可看着帝髯盛满忧愁的双眸,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咬牙答应下来。 . 时间随着海中的浮游飘动,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交替着各自的位置。月光洒在海面上,涟漪随歌声舞动,人鱼族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满是喜气的祝贺。 扶竹站在城楼上往下俯瞰,他一袭白衣,袖子随着海水鼓动,背影萧瑟,眼中的冰冷比海水还要刺骨。 他静静看着城下欢歌载舞的人鱼,手无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夜明珠,直至上面出现了一丝裂痕,才恍然地松开手。 他触及过真正的光明,所以当虚假的光明落下时,他一眼透过面具看穿了对方伪善的面孔。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扶竹微微回眸,看到方顾正含笑向自己游来。 他手中一如既往提着酒壶,笑得洒脱,声音沙哑低沉:“要是夜明珠碎了,你可就又要回泥塑中去了。” 扶竹对方顾的话置若罔闻,他伸出手,神色清冷地说:“给我口酒。” 方顾闻言视线在酒壶上扫了一圈,脸上始终带着笑,几步走到扶竹身前,见他伸手欲夺过酒壶,挑眉一笑,顺势牵住他的手,往前逼近了些,半真半假地揶揄道:“要是喝了本王的酒,那你可就真是本王的人了。” 扶竹闻言收回手,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楼下 。 “你可真是凉薄。”方顾摇摇酒壶,笑说,“这是本王的命,平常人本王是不给的。” 扶竹本就只是想借酒消愁,现在瞧着方顾那模样心中更愁了,眉心紧紧蹙起。 “只是你不是平常人,等过两日,你便是本王的命了。”方顾说完叫人拿来酒杯,小气地倒了半杯,递给扶竹,“给。” 扶竹望着那半杯酒眼中尽是愁意,他别过头不想再看见方顾,只是他心中存有疑惑,不过多时又转过头,抿唇问:“你为什么要娶我?” 方顾笑容凝固了一刹那,但很快恢复如初,他眸光湛然地回道:“因为戏殷偷了本王的东西,我要靠你引他出来,而且你确实好看,娶了也不亏。” 扶竹想问戏殷偷了什么,可没等他开口便听对方自顾自地说:“扶竹,你有前世吗?本王今日刚得一个宝物,名为溯回镜,虽是一老头子送的,但是实在稀世,如果你想知晓你的前世本王可以将它赠予你。” 前世属于扶竹的雷点,所以当听到这二字时他的表情顿时变了,脑海中划过帝髯的脸,心中顿时一阵酸涩。 他心情烦闷,推开挡路的方顾准备离开。 “诶!”方顾见扶竹要走,心中着急下意识拉住他的手。 这可又蹦到了扶竹的雷区,他回头箭步冲回去拿起酒杯,啪地一声丢方顾脸上,见对方仍不松手,气得拿起夜明珠朝他扔去。 夜明珠分量十足,方顾脸一瞬间的变扁,他吃痛不得不松开扶竹,等反应过来愠怒地准备训斥,可四周却已不见扶竹的踪影,他瞟到地上的夜明珠碎片,似有所感地朝笼子看去,果真看见里面有一个泥塑正扒着笼子气呼呼地瞪他。 “呵,罢了。”方顾兴致被扫去了一大半,他叹息一声,将酒壶缠于腰间,大步离开。 他走后不过三秒,便有人鱼进来将关有扶竹的笼子送回房间。 关扶竹的房间漆黑不见一丝光亮,扶竹望着人鱼离去,当房间的门关上时,不仅隔绝了房间的光亮,更隔绝了扶竹内心仅有的希望。 扶竹缩在角落里,翅膀卡得生疼,但他也不在意,反而报复性地往笼子上撞去。 眼泪又不听话地决堤而出,他擦着泪水,在黑暗中小声地抽泣。 其实扶竹不需要那么多爱慕者,他明白,戏殷他们之所以爱他是因为他为他们带去了光明,他们自以为占有了他就代表握住了光。 他们眼中什么都能容纳得下,却容纳不下扶竹真正的诉求,他们伸出贪婪的手将他们的光包裹,自私地占有,将拯救自己的光一步步推入深渊,最后捂嘴窃喜,虚伪地诉说自己的爱意,可他们嘴上说着爱他,却对他深处的黑暗视而不见。 贪婪的爱,只会是黑暗中向日葵的死亡加速器。 扶竹闭上眼,抱住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小声地呢喃: 第65章 “晚安,扶扶。” …… 第二天一早,帝髯等人便手持宝物敲响人鱼皇宫的门,并声称自己的宝物绝无仅有,是天地间最稀有的珍品。 方顾听后毫不犹豫让门卫请他们进来。 方倚害怕自己被父王认出,所以并没有跟着进去,只是在门口目送帝髯他们离开。 皇宫内的方顾早已经等的急不可待,见人迟迟没有进来,心中不禁燃起怒火,他脸色沉了几分,低头继续给手心的小泥塑穿衣服。 “我不要粉色的!” 小泥塑跺了跺脚,发出不满的抗议。 “好,不要粉色,蓝色好不好?” “唔,好吧,不要蝴蝶结哦。” 帝髯一进房间就看见方顾在一脸认真地给扶竹穿衣服,扶竹虽然表情不太好,但还是乖乖地伸手任其摆弄。 帝髯低下头,只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短促的呼吸过后,他抬头扯出笑容喊道:“参见人鱼王。” 方顾侧目睨着帝髯,目光触及他手上的笼子,眉头紧缩问:“这便是你说的珍宝?” “是。”帝髯不卑不亢地回答。 方顾表情有些许惊愕,他放下扶竹起身朝帝髯走去,接过他手中的金笼,细细打量了一番,危险地抬眸:“你不会是在骗本王吧?” 帝髯浅浅一笑,眼中的情绪不明,淡然说:“宝物自然是神秘的,如若只是简单的观察便能窥晓它的秘密,那它就担不起稀世这个名号了。” 方顾觉得有理,他笑着看向扶竹,发现他抱着小衣服望着帝髯一脸难以置信,不禁心生疑惑,微微眯眼问:“你们认识?” 帝髯脱口而出:“不认识。” 扶竹呆愣住,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啪地一声碎掉了。 他失落的低下头,抱紧手中的小衣服,难过地用它包裹住头。 方顾觉得这气氛异常诡异,他回到座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帝髯,手撑着侧脸漫不经心问:“既然几位姑娘献了宝物,那本王定然要赏赐你们,说吧,想要什么?” 饕餮看着欲言又止的帝髯,怕他语出惊人,按住他的肩膀咳咳一声,挡在他的身前拱手说:“我们一直仰慕大王,我们知道以我们的姿色入不了您的后宫,所以恳求您留我们在扶妃身边伺候,只要平时能见上您一面,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扶竹茫然抬头。 扶妃是谁? 人鱼王是个老油条,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饕餮的话,身体往后倾了些,笑不达眼底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去王后宫中?这样日日都能见着本王,岂不美哉?” 饕餮表情瞬间僵硬,他迅速低头怕对方看出破绽,然后咬住下唇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对策。 在他脑袋晕晕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后一只断尾人鱼爬了进来,惊慌地喊道:“不好了王,阎王爷杀过来了!” 方顾没有惊讶之色,反而笑吟吟地问:“没拦住?” “我……他、他太强了,我们拦不……” 方顾表情猛地一变,揭去温和的外表,拿过手边的匕首扔了过去,匕首中被他注入内力,直接将人鱼的头钉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扶竹惊得手中的蝴蝶结不慎掉落在地上。 方顾察觉到扶竹的目光,他回过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温柔地捡起蝴蝶结为扶竹系上,然后欣赏说:“很可爱。” 扶竹扯了扯蝴蝶结,小脸顿时跨了,不满地嚷嚷:“说了不要蝴蝶结的!” 方顾笑而不语,他将扶竹藏于袖中,而后看向门口,眼中的温和被冰冷代替。 只见戏殷迈过门槛阔步进入房间,他手中握着被血染红的剑,抬手轻轻擦掉脸上的血,脚踩在死亡的人鱼头上,拔出其中的匕首,伸出舌头舔舐几下,脸上划过嫌弃,吐出带有血星的口水,笑着说:“人鱼王别来无恙啊,你引蛇出洞时是否考虑过会被毒蛇所伤呢?” 方顾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命令道:“把本王的鲛珠交出来!” “呀,原来你是想要那颗破珠子啊。”戏殷将剑扔给玉玄,看向帝髯微微挑眉说,“话说鲛珠不一直在你身边吗?” 第42章 扶竹是谁的王妃? 方顾闻言微怔,瞥向帝髯,手指合拢指尖微微泛白,眼瞳逐渐泛起猩红。 扶竹从方顾袖中伸出头,看着那以骇人速度生长的指甲后退,翅膀扇动趁其不备飞了出去,停在不远处的砚台上,视线无措地在三人中打转。 方顾指甲在手心划出一道血痕,刺痛让他回神,他沉了沉气,一边用力量去试探帝髯一边嘲讽戏殷:“你以为本王会中你的计谋?!她一个女子怎会拥有本王的鲛珠,这样低劣的离间计实在可笑!” 戏殷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唇角,从容不迫地朝方顾走去,他视线先是扫向茫然的扶竹,而后才漫不经心落到方顾身上:“我亲自放进去的东西,自然不会有错。” “呵,你以为我会……”方顾的话突然顿住,他脸色大变,惊愕地看向帝髯。 他竟然真的在那姑娘体内感受到了鲛珠的气息,只是非常微弱。 戏殷见方顾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他得意地笑了笑,拂了拂袖子,身后出现一把椅子,他后退一步坐在椅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说:“看,我没有说谎吧。” 第66章 眼见方顾开始失去理智,扶竹翅膀扑扇着想要去保护帝髯,但飞到半空中他又忽然落下了。 既然帝髯不要他,那他还眼巴巴贴上去干吗?不如直接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扶竹便嘿咻跳到地面,躲进桌底准备隔岸观火。 帝髯瞧着扶竹笨拙的模样,眼中多了一分宠溺,只是这情绪未留存多久便被方顾的攻击打断。 帝髯身手敏捷,他躲过方顾的攻击跳到一边,凝眸劝说:“请人鱼王您冷静一下,别中了戏殷的计谋,他是想要借刀杀人让您背负罪名!” 方顾恨怨地看着帝髯,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但很快再次发动攻击:“是不是计谋又怎样,我鲛珠在你体内是钉在铁板上的事实!” 帝髯人类的身体自然比不过鲛人,不过一会儿便落了下风,手臂上也被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捂住伤口退到墙边,简单理清了一下思绪快速说:“人鱼王,我也可以称呼您为鲛王,我希望您能冷静一下,我一柔弱女子不可能拿到您的鲛珠。” 他顿了顿,见方顾有停下攻击的苗头,眼眸一亮,继续乘胜追击:“人鱼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您鲛珠在我体内,我也是受害者,您现在杀我无非就是想取走鲛珠,但是您仔细想想,戏殷这样卑劣的人真的会让您得偿所愿得到鲛珠吗?他只是在利用你我,想要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与其在这里自相残杀不如除其根本。” “除其根本?”方顾的神智渐渐回笼,他看向戏殷,不知该不该听信帝髯的话。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两秒,一名小鬼埋头跑了进来,而后附在戏殷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戏殷听后眉梢挑起,脸上浮现一抹明显的喜色,他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襟,朝玉玄点了点头,转头问方顾:“方顾,你愿不愿意把扶竹还给本王?”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土匪也能改掉抢掠的习惯。”方顾嘲讽完坚决地回道,“他是本王的侧妃,想要带他走?痴人说梦!” “哈,你的侧妃?”戏殷看向扶竹,见他蠢笨地用衣服捂住头,不禁笑了,话里藏刀说,“我的王妃何时成了你的侧王妃?不过也好,我与我的王妃缺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自是十里红妆,只是不知鲛人的血够不够红!” “本王在这,你岂敢伤害人鱼族子民!”方顾根本不吃戏殷那一套,冷笑说,“你要是敢伤我族一人,本王便屠你十人!” 戏殷冷冷看着方顾,夺过玉玄手中的利剑,指向方顾:“如何不敢?” 戏殷身后的玉玄微微抬头,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微眯,额首附和道:“我与哥哥相识千年,相知相惜……从不知他有做人侧妃的想法,人鱼王强人所难不太好吧?” 气氛逐渐拔剑弩张,扶竹见所有人朝自己看来,翅膀紧张的扇动,飞到帝髯脚边,拽住他的裙角捂住头,拱起屁股不断往里钻。 帝髯看得好笑,蹲下将扶竹捧在手心,用手阻挡他人的视线,抿唇笑而不语地看着几人。 扶竹这个行为无异于同时打了三个人的脸,戏殷与玉玄相视一眼,甩袖怒道:“可惜本王现在有急事必须得离开,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今日不还那本王便明日再来,只是本王的剑不长眼,来时多半会伤及他人!” 未等方顾开口,饕餮便伸头抢其台词说:“你就是日日来也不还!” “那便别怪本王刀剑无眼!”戏殷看着饕餮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瞥向陌严,“巡吏还不走?已经旷工几日了吧。” 陌严从戏殷进屋开始便缩在角落装空气,怕的就是对方认出自己,本以为这样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是……”他朝罪魁祸首饕餮比了一个中指,垂头丧气地跟上。 重要成员被撬走,三人小队只剩下帝髯跟饕餮两人抱团取暖。 饕餮望着戏殷等人远去的背影,懊悔地叹气。 早知道就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了。 帝髯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他将扶竹放到地上,摸着他的头把他往外推了推,示意他离开。 他现在保护不了他,更没有实力与戏殷抗衡,与其待在自己身边担惊受怕,不如将他交给方顾,至少能得一时平安。 方顾的指甲渐渐回复原本的模样,他回到座椅上,颤抖地解下腰间酒壶,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随后长叹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你们两个,是男的吧?” 饕餮闻言捂住胸口,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方顾撑起身子指了指地面,“假胸都掉出来了,我原先便觉得你熟悉……啧,饕餮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来我人鱼族撒什么欢?” “原来你认识我!”饕餮惊喜地搓手,伸手顺过桌上的点心,眨巴眼求情说,“既然你认识我,那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杀帝髯了呗,他人挺好的,绝对不是故意拿你鲛珠的!” 方顾眼中笑意减了几分,他捞起地上的扶竹放在手心,摸着他的小翅膀问:“扶扶觉得该不该杀?” 扶竹推开方顾捏自己翅膀的手,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鲛珠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方顾毫不犹豫地说,“鲛珠对我的意义好比你跟引魂铃之间的羁绊,失去了它不会死,但离了它也万万不可。” 第67章 帝髯听后低眉拱手说:“既然这样,那你挖吧。” 听到这话的扶竹眼睛都瞪大了。 帝髯这人怎么蠢的还往刀尖上撞呢? 方顾复杂地看着帝髯,怒火退去的疲惫中有了几分欣赏,只是很快被厌烦淹没,他叫来手下吩咐说:“把这紫衣贼人给我关起来,至于剩下那个给我送上岸,往他身上绑点食物,别饿死在半路上了。” 饕餮当即不乐意:“你才饿死!你们全家鱼都饿死!我是神兽,神兽!” 方顾摆了摆手,手下立刻会意,把饕餮“请”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饕餮站在城门口扭着手腕愤愤骂道:“要不是哥哥让我不许打架,我非平了你们鱼宫不可,一群臭鱼!” 他说完突然愣住了。 是呀,哥哥……他还有哥哥啊! . 或许有了上午的闹剧,方顾将关扶竹的笼子加固,不仅如此,连房间都上了好几道锁。 扶竹缩在角落昏昏欲睡,他的时间观念并不强,直到有人送来吃食,才知道原来已经黄昏。 半小时后,门外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扶竹以为是方顾,扭过身体装睡。 “扶竹!” 方倚蹑手蹑脚地进来,他反锁上门,手中举着夜明珠做成的灯笼,悄悄靠近笼子,喊道:“扶竹,是我,方倚!” 扶竹闻言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瞥过去,见确实是方倚后惊喜地转身:“你来救我啦!” 方倚表情心虚,摇头说:“我救不了你,我没钥匙,而且就是有钥匙我也不敢救你,要是被父王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扶竹疑惑地抬头:“那你来做什么?” “是帝髯让我来的,我刚从他牢房里出来。”方倚从怀中掏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夜明珠,将它塞进笼子里,“他担心你怕黑,便让我送个照明的东西给你。” 扶竹抱住小夜明珠,鼻尖不由地酸涩,他抽了抽鼻子,担心问:“帝髯怎么样了?” 方倚紧张地回头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后才继续说:“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我弟弟坚信他跟戏殷是一伙的,现在正拷问他呢。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去通知陌归了,恰好今晚其他族群会过来贺喜,到时候鱼龙混杂你们直接溜出去。” 方倚顿了顿:“扶竹你东海有没有认识的鱼?要是有我帮你去联系。” 扶竹摇了摇头。 他陆地上都没几个认识的,更别提海里了。 方倚闻言表情有些失望,他见时间差不多了,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忙离开。 扶竹低下头,紧紧抱住手中的夜明珠,心情五味杂陈。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阵黑雾渐渐从地面生起,它不断汇聚,生成一个模糊的黑影。 第43章 什么玩意儿黑乎乎的 黑影身姿挺拔,一双桃花眼蕴含连绵情意,眉梢轻挑,嘴角微微扬起,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宵晖?”扶竹抬头望着影子,先惊后喜,“你是来救帝髯的嘛?” 宵晖愣了片刻,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他眼角往下弯,捧腹爽朗地大笑:“哈哈哈,我的夫人可真会开玩笑,我出现在您的身边,自然是来救您的。” 扶竹闻言挥挥翅膀,板着小脸摆手说:“我不需要你救的,你去救帝髯就好。” “呀。”宵晖的手穿过金笼,把扶竹抱了出来,提起他的一边翅膀,歪头说,“夫人有翅膀了呢,软软的,白白的,好漂亮的翅膀!” 扶竹闻言看向用泥做成的灰色硬翅膀,觉得宵晖是在胡言乱语。 “夫人,我可以跟你的翅膀贴贴吗?”宵晖期待地看着扶竹,喉间滚动,目光灼灼。 “不太行哦。”扶竹用翅膀拍开宵晖贴上来的脸,眨眼请求说,“宵晖,你可以去救帝髯吗?” 宵晖用一种极其天真且无辜的表情看着扶竹,抬手敲了敲下巴:“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他死了不正好吗?要是他死了,我们就可以私奔了。” 扶竹望着宵晖的胸膛,拍了拍问:“还疼吗?” 宵晖垂下眼皮,抱着扶竹穿过房间的墙壁,贴着阴影而走,眼神忧伤:“当然了,夫人那一箭可是直接射中宵晖的心脏了呢……呀,夫人也别太难过,要是夫人心疼我,就亲我一口吧。” 他说着指了指脸蛋,眼含期待。 扶竹用翅膀捂住头,选择无视。 宵晖见此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来,他盯着地面,像只没得到主人爱.抚的狗狗,难过地垂头。 可惜小泥塑木人石心,对宵晖的失落视而不见,他蹬着短腿跳下宵晖手心,在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一刹那,被对方手疾眼快抓住。 宵晖眼底闪过阴鸷,表情阴沉不悦,见扶竹看过来,连忙掩下眼底的情绪扬起笑脸:“夫人,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扶竹重新回到宵晖手心,他扭了扭酸痛的翅膀,抬眼问:“什么游戏?” “捉迷藏。”宵晖停下脚步,他见有人过来,左右巡视,转身贴着墙壁而站,遁藏在黑暗中。 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守卫,他们手握长矛巡逻长廊,在路过宵晖面前时,被一根银丝同时勒住脖子。银丝锋利坚韧,直接从脖子中穿过。 眨眼的工夫两颗人头落地,表情痛苦又惊恐。 “啊,生命可真是脆弱。”宵晖将银丝收回,缠在手臂上,笑吟吟看向扶竹,“夫人,您喜欢宝石吗?” 第68章 扶竹预感不妙,他低头,果真看见宵晖蹲下准备去挖守卫的眼睛。 “我不要宝石。”扶竹拦住宵晖,“我不喜欢宝石,我要帝髯。” 宵晖失望地挑眉,变出手帕擦干手上的血,忧愁了两秒,忽而坦然一笑:“我明白了,夫人是想要帝髯眼中的宝石!” 扶竹:不,你不明白。 “哈哈哈,我的夫人可真是挑剔呢!”他捏住扶竹的脸,眼中隐隐有兴奋的红光在闪烁, “夫人,游戏要开始了!” 他来到皇宫宴会的楼上,俯视着下面欢愉的人们,表情扭曲地咬着手指,轻轻将扶竹放到地上,弯腰摸着他的翅膀说:“夫人在这等等,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 他说完化为一阵黑雾,消失在扶竹面前。 扶竹脑袋晕乎乎的,他探头望着楼下舞池,扫视了一圈,见没有熟悉的身影失落的蹲在地上。 此时一个男孩在母亲的带领下走过来,他本是路过,但看见扶竹后眼睛猛地一亮,兴奋地想要将他捡起来。 男孩母亲见此有些不悦,抬腿踢了扶竹一脚,训斥说:“垃圾多脏啊,不许捡!” 男孩闻言表情变得失望,他看着在地上滚圈的扶竹,学着母亲的样子踢了几脚,等踢到第五脚的时候,突然怂了,抓住母亲的衣服说:“妈妈,垃圾好像在蹬我。” “你眼花了。”母亲敷衍地回答。 男孩闻言搓了搓眼睛,等他再看过去,发现小泥塑仍然凶狠地瞪着自己。他有些生气,伸手想要把扶竹丢到楼下,但刚靠近就被其跳起来咬住手指。 男孩顿时红了眼,害怕地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啊啊,妈妈——” 男孩的哭声响亮,扶竹趁乱松开口,哒哒跑下楼,混在鱼群中往门外跑去。 本来正心不在焉应付宾客的方顾猛然看见这一幕,连忙招呼士兵拦住。 扶竹敏捷地躲过向他扑来的人鱼,同时绕过杂乱的鱼尾,成功抵达门口,他回头朝方顾做了一个鬼脸,挑衅地拍拍屁股,挥动翅膀向大牢的方向飞去。 人鱼族领地并不大,大牢直接正对皇宫,十分显眼。 此时看守大牢的人鱼被偏殿的叫喊吸引,纷纷跑过去查看,而扶竹便趁此机会飞进牢中。 他进入大牢的第一眼便注意到钉在木头上,浑身是血的帝髯。 他停在他的肩头,用手探了探鼻息,确定还活着后开始咬住绑帝髯的海带。 这海带也不知什么做的,又硬又苦,他被难吃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扶竹!” 这时方倚带着陌归匆忙赶来。 陌归将鬼力聚集在指尖,伸手将海带扯断,扶住帝髯说:“快走,一会方顾他们追过来了!” “好!”方倚将扶竹抱起捂在怀中,还没捂热,就见奄奄一息的帝髯突然睁开一只眼,强硬地把扶竹抢了过去。 陌归:? 小气鬼! 等三人好不容易跑到门口,才发现方顾早已经带领着手下拦住去路,他手中握着剑,表情阴狠。 “把本王的侧妃还给本王!”方顾黑尾摆动,愠怒说,“否则明日戏殷来,我便用你们做挡箭牌!” 这招属实有些狠,按戏殷对帝髯的仇恨程度,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在两人对峙间,一阵巨大水流波动从上面传来,众人抬头,都被头顶的一幕震撼到。 只见漆黑的上游,数百只大型食肉鱼旋转徘徊,且不断往这边游来,而宵晖站在其中一头的背上,轻蔑地俯视方顾等人。 他抬起手,缓缓指向方顾,在方倚欣喜地以为是救兵时,突然方向一转指向帝髯。 顿时,数百只长着獠牙的食肉鱼朝帝髯扑去,它们穿过重重阻碍,眼睛泛红,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所有能触及的生物。 方顾先是怔住,而后悠然自得地拿出酒壶,朝上游的“大好人”敬酒以表感谢。 帝髯身上有伤,陌归害怕他把扶竹弄丢,便将小家伙抢了过来,丢给方倚让其照顾。 “奶妈”方倚捧着小泥塑手足无措,他躲过食肉鱼的攻击,面对扶竹期待的目光欲哭无泪,冲陌归喊道:“我怎么办?” 陌归正扛着帝髯,他捏碎冲过来的鱼头,吼道:“往上游!” “往上?”陌归抬头看着成群结队往下冲的食肉鱼,害怕地后退。 要是往上游,一定会被食肉鱼撕碎的! 方顾看出了方倚的迟疑,伸手威严地命令:“倚儿,把扶竹还给本王!” 方倚犹豫不决地低头,恰好对上扶竹担忧的目光。 小家伙泯然一笑,扑扇翅膀说:“你把帝髯带出去就好了,我本来就没人要,出不出去无所谓。” “别——”方倚抓住准备飞走的扶竹,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用尾巴拍飞冲过来的食肉鱼,一边逆流而上一边骂道,“把你那恋爱脑收收,别一天到晚想着自我牺牲,要出去就一起出去,都别落下!” 扶竹被方倚的话触动,他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抬头问:“我这样的爱是不对的吗?” “不知道,但我母后说过,爱人先爱己!意思是爱别人的前提,要先学会爱自己,低廉的爱不会感动任何人,只会招来轻蔑和不珍惜。” 扶竹若有所思地低头。 爱自己吗? 第69章 怎样才算爱自己呢?他一生兜兜转转似乎都在为了别人,爱自己这样新鲜的词汇让他感到陌生。 人鱼游动的速度迅速,等再次抬头时,他们已经快要冲出食肉鱼的包围圈。 可方顾怎么甘愿看着扶竹离开,立刻让手下追了上去。 方倚跟食肉鱼比速度略胜一筹,但跟同族比简直不忍直视,任他拼命鱼尾摆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鱼陆续追上来。 陌归见此也着急得不行,在扣人心弦之际,一名红发长角的精壮男人跳入海中,他手握利剑,朝着人鱼怒目而视,只是轻轻一瞪,便吓退了一众人鱼。 方倚认出了男人的身份,抓住救命稻草般眼睛一亮,抬手将扶竹扔给了他,想要他把小家伙带上岸。 “什么玩意黑乎乎的?”瑕疵漫不经心地接住小泥塑,前一秒脸上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忽然乌云密布,脖子上开始浮现黑红的鳞片。 他与扶竹大眼瞪小眼,然后猛地将他往上一抛,跟拍羽毛球一样把他拍了出去:“我还寻思谁呢,原来是你这个鳖孙!” 看见这一幕的方倚眼睛瞪如铜铃,伸手想去接住扶竹,却被族人给抓住尾巴。 原本在抬头观望战势的方顾忽然看见扶竹向自己“飞”来,他以为是他回头是岸,惊喜地想要去接住,然后被无情的糊了满脸。 第44章 逃婚 方顾扒下紧紧抱住他脸的扶竹,提在手中掂了掂,眼中情绪不明,嘴角抿出一抹淡笑:“吩咐下去,明日上午举办婚礼,宴请四海!” . 而好不容易上岸的方倚失神地坐在岸边,他看着涌起阵阵浪花的海面,懊恼地挥动拳头向头砸去。 而一旁的帝髯状态不佳,他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撑起身体踉跄地就准备跟睚眦掐架。 陌归见状连忙拦住,语重心长地劝导:“你打他不仅没用,反而会加重自己身上的伤势,不如先休息,等身体恢复后一起去解救扶竹。” 陌归拦住了一个,另一个又冲出头。 “睚眦大哥,你为什么要把扶竹扔下去?!”方倚手停在半空中,想拽睚眦的衣领又不敢,最后泄气地一跺脚,“我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你又扔回去做什么?” 睚眦坐在海边,火红的头发在月光下异常耀眼,他抬起眼皮,不断抚着手中的剑,语气淡淡:“我跟他有恩怨,我睚眦不救仇人。” “恩怨?什么恩怨?”方倚追问。 睚眦抹了把头发,上下犬牙微微摩擦,表情重新盛满怒意:“当年我身处白昼城,那家伙三番五次想带走我的小弟,这也就罢了,他竟然放出阴魂铃的恶鬼,屠了满城!他身上背负的血债,就是死千百次也还不清!” “他不是这样的人!”帝髯又想冲上去干架,被陌归再次拦住,“他不会做这种事,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睚眦脾气本来就爆,现在看帝髯的模样火气更冲了,撸起袖子想干架却被方倚拦住。 “睚眦大哥,您先别生气,扶竹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睚眦瞪着方倚,见一个两个都给自己的仇人开脱,气得拔出剑劈开脚边的礁石,咬牙切齿道:“我睚眦,绝不救仇人!” 陌归把帝髯放到礁石上,给他递了个眼神,然后走到睚眦面前,拱手说:“您确实没有说谎,扶竹铃铛中的恶鬼当年的确屠了白昼城。” “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了!”睚眦眼睛微亮,欣慰地不断点头。 “只是……”陌归话锋一转,垂眼低眉地解释说,“收走您小弟是王的指令,扶竹属于照章办事,至于恶鬼屠城其实与他无关,当时地府的判官因爱生恨,放出恶鬼想要陷害扶竹,所以并不是扶竹本人所为。” 睚眦笑容逐渐消失,眉心蹙起,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着陌归:“你觉得我会信?” “我知道您不愿意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但是您帮我们并不是救扶竹,而是在害他、惩罚他!” “为什么这么说?” “咳咳,这个……”陌归瞟向帝髯,朝他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接话。 帝髯成功接到暗示,他抬头有气无力地附和:“因为嫁给人鱼王是扶竹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明!扶竹这个小人骗走了我的财产,杀害了我的手下,不仅如此,还骗走了我一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帝髯痛心疾首地闭眼:“我的心。” 睚眦:…… 方倚见这招有效,跟着附和:“是啊睚眦大哥,我父王虽然嗜酒爱财,但对老婆方面没话说,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与其让他美滋滋做侧王妃,不如把他抓上来亲自处理掉,以解心头之恨!” 睚眦被说动,他扭动手腕,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轻哼说:“暂且相信你们,反正你们也打不过我,到时候我真要杀了他你们也拦不住。” 见说服成功,陌归微微松了口气,他忽然发觉身边没了那个熟悉的吵闹声,不禁疑惑地扫视周围,抬头问:“陌严跟饕餮呢?” “饕餮被人鱼王赶上了岸,至于陌言……他被戏殷带走了。”帝髯虚弱地解释。 陌归闻言面色大变,难得露出惊慌的神色:“你说什么,他被王带走了?!” 帝髯闭上眼,轻轻点头。 第70章 “饕餮我知道,他在古董店等你们。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不除掉他?”睚眦指向帝髯,“他与招来食肉鱼的家伙气息相同,肯定是同伙!” 被人平白污蔑,帝髯不悦地睁开眼,他抬手准备反唇相讥,余光却瞥到自己没有影子的手。 “我的影子,”他抚摸着空空如也的地面,自言自语地喃喃,“哈,我的影子又不见了。” 原本准备离开的陌归停下脚步,他转头探究地看着帝髯,质问说:“帝髯你告诉我,上次你们落入棺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知道充好人了。”帝髯眼含嘲讽地望着陌归,“这件事,不是你跟他人谋划的吗?” “不是,你误会了。”陌归看了眼天色,朝帝髯走去,站在他的身前,“我确实知情,只是这事我并没有参与谋划。当时王吩咐我,让我遇到棺材后把你们引下车,而后他趁机把扶扶拽进棺材内。棺材里有阴阳界的门,到时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扶扶偷走。” 听到偷走两个字,帝髯的手不知觉在礁石上留下抓痕,他冷笑着追问:“那你先前为何消失?难道是跟你的王通风报信去了?” 陌归明白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索性全盘托出:“是扶扶怀疑帝庆槡有问题,怕他逃跑派我前去调查了。” 帝髯将信将疑地看着陌归:“那请问你调查出了什么?” 陌归低头沉吟了片刻,再看向帝髯时眼中划过一抹担忧:“你爷爷跑路了,至于去向我不清楚。山峰尸骨的事我已经报警,检验出来确实是你的属下,除此之外,我还在别墅中发现了一本日记,其中详细描述了帝庆槡如何杀死你父母以及溺死孩童时的你的全过程。” 虽早有预料,但当真听到这血淋淋的真相,仍不免得失望和震惊。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帝髯抓起一把沙子,愤恨地往海中撒去,而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放在额上头,疲惫地往后靠在礁石上。 陌归几人都默契地沉默,他们明白帝髯心中的苦楚,更明白现在情势的危急。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得到扶竹?” 过了半晌,帝髯冷不丁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陌归思索着回答:“美好的事物总是受人追逐的。” “可他们在毁了他。” “但这就是现实,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被摧毁。美好的反义词是丑陋,两者是背对背的好朋友,这是不变的残酷事实。” 帝髯睁开眼,他看着头顶的满天繁星,忽然有了几分豁然。 “气息相同吗……我知道他是谁了。”帝髯眼底掀起的波涛归于死寂,平静地道出事实,“我的影子想要杀了我,他想要鸠占鹊巢。” 影子从消失那一刻,便拥有了自我意识,他与其他贪婪者一样,拼命去追逐天际洒下的那一缕天光。 帝髯忍痛起身,朝海面缓缓走去:“我要去救扶竹。” “等等——”睚眦拦住他,“你现在去完全就是送死,你明知道影子想要代替你,干嘛还去送人头?” 帝髯回眸黯然地回道:“我答应过不抛弃他的。” 如若扶竹是神明手中存护的光明,那他就是为光明遮挡风雪的屏障。 天永远不会黑,向日葵始终盛放。 翌日的人鱼皇宫—— 扶竹站在水镜前,他麻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肌肤白皙粉嫩,红衣胜血,不浓不淡的细眉下是双微肿泛着水光的杏眼,鼻梁挺立,鼻尖小巧浮着浅粉,被染色的薄唇轻抿,漂亮的同时又有些诡异。 化妆师冷汗都快冒出来,他是要画人鱼族新娘,不是画鬼新娘! 他已经修改妆容不下五次了,每次都是这个效果,再这样下去他会被砍头的! “画好没啊?” 有人鱼前来催促。 化妆师擦了擦冷汗,硬着头皮说好了,然后收拾好工具,准备把扶竹送出去。 扶竹瞥了眼周围忙碌的人鱼,身体侧了侧,装作不经意地靠近水镜,然后轻轻一推。 “嘭——” 水镜倒在地上,顷刻间破碎成水珠,猛然飞舞四溅,周围响起不断的哎呀声,扶竹趁机提起裙摆往外跑去。 “侧妃跑了!” 身后响起惊喊,他不管不顾地踢开门,一边跑一边脱下华丽的婚服,衣服散落了一地,跟鲜花混合在一起,衬得逃跑之人更加妖冶。 因为戏殷昨天放过狠话,所以大多人鱼都被派去防卫。扶竹在人群中穿梭,他一边警惕身后追逐的人,一边寻找出路,在路过一名男子时,忽然被其给拉住。 扶竹侧目看去,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皱眉。 “大王子……” 旁边的侍从担忧地看着男子。 男子朝他们摇摇头,拉住扶竹的手拽入人群中,用自己宽大的衣袖将他掩住,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 男子拿出事先藏好的衣物,递给扶竹:“来,把这个换上。” 扶竹抱住衣服,警戒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可怜的母妃。”男子说,“因为你,我的母妃被父王监禁了。总之多说无益,你快走吧!” 扶竹闻言往深处走,躲在角落里换上侍从的衣服,然后微微探出头:“那我走了?” 第71章 男子点头,他没有要给扶竹带路的意思,指着南方说:“往南一直走……嗯?算了,你也不用走了。” 男子的态度转换突然,扶竹奇怪地往前走了一些,以为是发生了意外,可看过去时,除了些石头珊瑚什么也没有。 “咦?也没有人啊……” 他古怪的回头,然后对上戏殷阴鸷狠厉的目光。 第45章 养蛊,胜者为王 扶竹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直至紧贴珊瑚石才停下。 “别来无恙啊王妃。”戏殷一如既往的阴沉,半张脸藏在阴霾下,一双黑沉的眼睛些许泛红,他箭步冲上前拉住扶竹的手,不顾他的轻吟一步步逼近,“你真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我让你杀了帝髯,杀了帝髯!!!” “可你做了什么?跟人类私奔,勾引人鱼王,甚至连我的判官都敢蛊惑,你父亲说得对,你果然是个妖孽,一个只知道勾引人的贱.货!” 扶竹的呼吸随着戏殷的辱骂渐渐急促,他想捂住耳朵,却被戏殷给禁锢住双手。 “还想跑是不是?呵,跑,你的腿既然这么喜欢跑,那我给你打断怎么样?”戏殷说完看向一直看戏的大王子,见他垂眼默不作声地离开,满意地轻笑,“你看看周围,除了我谁在乎你?现在帝髯这些家伙指不定正在计划怎样抛弃你呢,像你这样没用的人,也就只有我愿意勉强接受了,其他人对你好不过只是在欺骗你,把你当做消遣的工具,只有我不一样! ” 他扳正扶竹的脸,不算温柔地擦干他眼角的泪水:“来,看着我,看我有多么在乎你!几千年前是我救了你这条哈巴狗,现在狗狗长大了不仅不报恩反倒学会反目成仇了!” “你才没有救我,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扶竹奋力挣扎,见推不开直接往他手上咬了一口。 “嘶——”戏殷吃痛下意识地松开扶竹,反应过来后一耳光扇了过去,将他脸按在珊瑚上,“贱人,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竟然敢咬我!” 扶竹死死瞪着戏殷,不顾疼痛地大喊:“是你,我想起来了,是你杀了我,是你诱骗了我的父亲,是你蛊惑了陌严的父母,是你,都是你!” “你知道了又怎样?”戏殷狞笑着靠近扶竹,“我统治着鬼界,我是生死的王,谁敢反抗我?嗯?难道就凭那空有蛮力的帝髯?他不过只是一介凡人,上一世他护不住你,这一世他照样护不住!” 扶竹用力咬住唇,眼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 “要是他知道你的前世是谁,他一定会抛弃你的吧?”戏殷趴在扶竹耳边低笑着喃喃,“他不过只是一个懦夫,他根本配不上你。” 扶竹用力摇头,沿着珊瑚石挣扎:“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抛弃我的!” “哦?”戏殷挑起单根眉毛,毫无征兆地松开扶竹,看着他狼狈地摔在地上,愉悦地大笑,“哈哈哈,既然这样,我便将你前世身份告诉他,刚好成全你们这对狗男男!” 扶竹听闻这话猛地抬头,踉跄地想拦住戏殷,却被其反手抓住。 “爱妃这么喜欢投怀送抱?”戏殷把扶竹圈住,“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扶竹眼眶湿润,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抓住戏殷的衣袖,期期艾艾地请求:“王,别……别告诉他……” 戏殷对扶竹的话充耳不闻,拽住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扶竹一直奇怪明明自己发出了那么大的声音,却没一人前来检查,等到了人鱼宫门口,看着与玉玄对峙的方顾,以及夹在其中进退维谷的帝髯等人才明白原因。 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自然无法顾及其他人。 帝髯看见扶竹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猛缩,手中的武器差点落在地上,他视线逐一扫过扶竹身上的伤,眼中变得阴厉。 他抬剑指向戏殷,声线颤抖地命令:“放给他!” “我凭什么放开他?他是本王的王妃,我便是杀了剐了都与你这个凡人无关!”许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拽起扶竹的头发,抬脚踢中腰部将他往前踹。 在扶竹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宵晖和玉玄连同帝髯同时接住扶竹。 三人单膝跪地动作僵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同时浮现茫然与惊异的诡异情绪。 不远处慢一拍的方顾讪讪收回脚,手摸了摸酒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过去,不然四个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松开他!”玉玄怒目盯着帝髯,不断拽动扶竹的胳膊。 帝髯下意识地争抢,但听到扶竹痛苦地轻哼后,顿时不敢再用力。 “松开!”玉玄趁机把扶竹拽了过去,他也知道自己弄疼了扶竹,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地安慰,一口一个迫不得已。 帝髯握紧手中的剑,转身想与戏殷决一死战却被睚眦拽了回去。 “你想死啊!”睚眦红火的头发气得往上飘起,跟真的火一样摇曳,“你没看到宵晖看你的眼神啊?那贪婪的神色就差冲上来把你给吃了,你竟然还傻愣愣地伫在原地!” 帝髯闻言看向宵晖,果真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指勾动腕上的银线,喉结滚动似只正在垂涎猎物的狮子。 “他想占有你的身体。”睚眦用剑鞘点了点帝髯的心脏处,“保护好自己的肉体,要是被附身了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好,我会注意的。”帝髯担忧地看向扶竹,“可我必须得救他。” 第72章 “慌什么,人在这又跑不了。”睚眦表现得极为豁达,甚至有闲心向方顾讨酒喝。 方顾自然是不给,捂住自己的命根子坚决地摇头,不仅如此,他的儿子还朝睚眦竖了个中指。 睚眦当场就不乐意了,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干架,还是被方倚拦住才作罢。 只是他吃了瘪心里有气,索性开始找戏殷的茬:“都说阎王爷宽宏大量、恩怨分明,我看怎么跟天庭那些尸位素餐的神仙一丘之貉啊,让人恶心!” 戏殷明白睚眦是想激怒自己,然后顺理成章地开打,他垂眸一笑,视线有意无意地放到宵晖身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我明白睚眦你的意思,巧了,我也希望速战速决,只是在地府看惯了打打杀杀,比起刀枪,不如用些文明点的方法对决。” 睚眦盘坐在石头上,手中的剑蓄势待发:“那敢问是何文明方法?” 弦音意有所指地看向方顾:“听闻人鱼王近日获得了一个绝世宝贝?” 方顾没料到火会引到自己身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戏殷,笑意吟吟:“我宝贝甚多,不知阎王爷说的哪个?” “溯回镜。”戏殷一字一顿吐出名字,“听闻这镜子可窥探前世今生,不知是否属实?” “是又怎样?” 戏殷闻言装作不经意地往宵晖身边靠,提了提袖子,意味深长地瞥向帝髯:“您有所不知,我们中有一位在时间中迷失方向的可怜人,要是您愿意,不知能否借给他指明方向?” “哦?”方顾寻着戏殷的目光看向帝髯,顿然明了,回头吩咐手下说,“去把镜子拿来,快点。” “是!” 三人看似谦谦有礼,实则佛口蛇心。 诡谲的气氛蔓延到扶竹脚边,他已经面如死灰,被玉玄搀扶的胳膊不断颤抖,眼中是言不尽的恐慌。 如果被帝髯知道自己的前世……他一定会抛弃自己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悲剧总是找上他呢,好不容易相遇,却又要面临被抛弃。 如果结局必定悲剧,从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们相遇……他一生都够苦了,连唯一的蜜饯都要弃他而去。 或许戏殷说得对,自己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存活于世上。 半盏茶的工夫溯回镜便被取回,方顾接过溯回镜,郑重地递给帝髯。 扶竹紧紧盯着帝髯的手,心中不断祈祷他不要接过镜子,可帝髯只是迟疑了片刻,便伸手接过镜子。 睚眦惊讶地看着帝髯,走过去不解地问:“你真接啊,不怕有诈?” 帝髯低头盯着镜子,溯回镜通体呈靛蓝色,镜框镶嵌着蓝白色鱼鳞,中间部分被水雾遮挡,看不清虚实。 他失神地望着镜面,手鬼使神差地放了上去,然后霎时间雾气消失,漏出碧蓝的镜面。 帝髯盯着溯回镜,微微回神,他把手从镜面上移开放到胸口处。 不知为何,心脏处隐隐抽痛。 睚眦盯着溯回镜说:“你要看就看吧,我帮你检查过了,上面没动手脚。” 帝髯闻言纠结地拧起眉,他想知晓自己的前世,可又害怕忆起前世会牵连到自己的今生。 在扶竹安全前,他必须得活着,为其阻挡风雨。 “帝髯,”戏殷见帝髯迟迟不做决定,索性下了一剂猛药,“你要是看,我就暂且把扶竹交给你,让你们过段安生的日子。” 帝髯抬头凝视戏殷:“如果你骗我呢?” “这种下三滥的事我不会做,算了,给你。”戏殷过去拽住扶竹的头发,把他推给了陌归。 帝髯见此垂下眼,开始履行交易。 他以为他会看见自己刚登基时的场景,没想到溯回镜出现了一张让他始料未及的脸。 他看着镜中的扶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痛袭来,连同潮水般的记忆。 帝髯捂住头痛苦地后退:“不、不是这样的……” 溯回镜落在地上,破碎后化为一阵黑雾缠绕帝髯。 “呵,好好享受记忆的回归吧。”戏殷眼神幸灾乐祸,朝宵晖抬了抬下巴。 宵晖立刻会意,靠近帝髯消失在围绕他的黑雾中。 “你不是说没问题吗?”看着痛苦的帝髯,方倚慌乱地质问睚眦。 “镜子本身确实没问题啊,镜子的功能就是这样的。”睚眦托着下巴,微微皱眉,“只是没想到影子野心这么大,看来事情麻烦了。” 方倚咽了咽口水:“那、那帝髯会死吗?” “他不一直是死人吗?”睚眦目光深沉,望着黑雾中痛苦的帝髯,眼眸眯起,“养蛊嘛,胜者为王……不过,如果是宵晖获胜最多失去扶竹,但要是帝髯获胜,那阴间可就要生灵涂炭了。” 第46章 不听话的东西,本就没留下的必要 “害人终害己。”陌归看着轻轻抽泣的扶竹,温柔擦干他眼角的泪水,眼中是不符行动的冷厉,“戏殷他早晚会遭报应的。” 睚眦兴味盎然地盯着帝髯,注视了几秒,把目光放回手中的剑上:“可惜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底层人的咒怨换不来天神的怜悯。” “难不成坐以待毙?” 睚眦暗下眸光,指腹擦拭过剑锋:“弑神便是了。” 陌归愕然地看向睚眦,而后默默收回目光。 “一切未定。” 第73章 . “哈……哈……” 帝髯站在混沌中,周围雾气弥漫,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鼻前围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头痛渐渐退去,眼前水汽般的模糊消失。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成堆的尸骸,他们死法各异,有的身上插满箭羽,有的被砍掉头颅,有的则是心脏处被挖开,敞开着窟窿面向前方。 帝髯微微蹙眉,熟悉的头晕感袭来,让他不得不往后趔趄,弯着腰单膝跪在地上。 宵晖坐在尸山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帝髯,眼中是孩童的天真:“怎么了主人,你害怕了吗?” 帝髯强撑着抬头,苦笑问:“主人这个称号我可担当不起。宵晖,你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觊觎扶竹?” “我只是羡慕你罢了。”宵晖眨了眨眼,“我羡慕你有人爱,凭什么都有意识我却只能做你见不得光的影子?” “所以你有的我也要有,”他跳下尸山,走到帝髯的跟前,“你没有的,我也要有!” “休想!”帝髯拔出腰间的剑跃起,向宵晖砍去。 可还未等剑靠近宵晖,周围的场景忽然瓦解破碎,连同宵晖一起。 脚踝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他低头看去,竟发现腐烂的尸体开始抽.动,像是生锈多年久迎机油的机器,从开始的笨拙到逐渐的熟练。 抓住帝髯的尸体幽幽一笑,惨白坑洼的脸上是道不尽的忧伤。 “皇上……您还记得我们吗?” “皇上,您为什么还活着啊?我们死得这么惨,您为什么还活着啊?” “您还记得我们吗?我们在地狱等您等的可真苦啊……” …… 不绝于耳的呢喃在耳边徘徊,帝髯握紧手中的剑,不断回头张望想要寻找宵晖的身影。 “陛下,扶扶很乖的,陛下出巡扶扶便在宫里等您,陛下记住,扶扶永远爱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帝髯猛然抬头,他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青衣少年,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 巡游?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当初为了稳定民心,他在丞相的建议下进行各地巡游,原本想带着扶竹一同前往,可却被文武百官阻拦,无奈只能留扶竹一人在宫中。 也就是因为这一留,导致他跟扶竹天人永隔。 帝髯握紧剑,眷恋地望着少年,忽然注意到扶竹手腕与额角的青紫,顿时愣住了。 他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些,原来……原来扶扶很早之前就被人欺负了吗? 这个笨蛋……怎么不告诉他?不对,不能怪扶扶,应该怪他自己才对,这么明显的伤都没注意到,如果把精力从政事上分一些给扶竹,多给他一点关心,或许结局就不会如此的悲惨。 “陛下,”扶竹笑意吟吟地看着帝髯,羞赧地伸出手,“陛下愿意跟扶扶永远留在这里吗?在这里扶扶会永远陪着陛下,没有痛苦没有黑暗。” 帝髯微怔,脑海中闪过蠢萌的小泥塑,眼眸渐凝,坚定地摇头:“我不会留下。” “为什么这么说?” “真正的扶竹还在外面等我。”帝髯抬剑指向幻影,“我答应过要陪他看烟花会,更答应过要让他站在太阳下,誓言,是要用生命去践行的。” “可你的靠近只会让他变得不幸。”幻影一步步靠近帝髯,手放在胸前诚恳地劝导,“你害了他一世不够,难道还要再害他一世吗?” 帝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帝髯,你认清现实吧,世上有很多人爱他,戏殷、玉玄、宵晖……他们都比你爱他!”幻影停下靠近的脚步,“如果你真的爱他,应该远离他,你就是一个灾星,你看看与你交好的人有一个是好下场吗?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躲得远远的,以免将自己的霉气传染出去!” “帝髯,把主导权交给影子吧。”幻影闪现在帝髯身后,“他会继承你的诺言,会给扶竹想要的幸福,比起你这个灾星,他会做得比你好上千百倍。” 帝髯低眸盯着地面,握住剑的手加大力度,短暂的心理博弈后,他抬剑给予了幻影最实质的回答。 幻影被打得措手不及,腰间被划出一道黑缝,他蹙眉不解地看着帝髯:“你为什么要冥顽不化呢?没有人希望你出去!比起去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如将主导权交给宵晖,和我永远待在这世外桃源!” “让宵晖出来!”帝髯眼神冷酷,冰冷地命令。 幻影用手捂住伤口,等再移开时黑缝惊奇地消失,他望着帝髯,嘲讽说:“你不配见他,你不过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蜗牛壳。” 帝髯眼眸微眯,目光扫过对方的手,心中顿时明了。 他将剑指向自己,当着幻影的面刺入心脏处,嘴角随着疼痛的加剧而扬起,看着睁大眼睛的幻影轻笑:“他无非是想要我的肉体,但别忘了,他归根结底是我的影子,如果我死了,他也不能独活!” 帝髯在赌,用生命去孤注一掷。 黑红的血液顺着剑锋争先恐后流出,疼痛连带意识渐渐模糊,他静静看着幻影,看着他五官模糊最后逐渐变成宵晖的模样。 “你疯了!”宵晖愤恨地瞪着宵晖,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成全你!” 周围温度骤降,帝髯手中的剑柄攀附上薄冰,他看着被寒冰封住的伤口,忽而笑了:“你果然要依附我而存在。” 第74章 “是又怎么样?”宵晖向帝髯攻去,“你的结局注定是替代我生活在这片黑暗中,扶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公司我也会努力经营,你接下来的人生由我来接替!” 帝髯淡然自若,他的嘴角始终浅浅上扬,像只准备计划捕猎的蛇,正安静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宵晖手背反转,手中出现一把影剑,上面攀附着荆棘,丝丝的寒气化为实质围绕影剑,他手指动了动驱散寒气,而后往帝髯的方向刺去。 帝髯始终沉默地站着,他如旁观者一样看着宵晖,就算影剑抵上了脖子,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宵晖被帝髯的态度整的气恼:“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宵晖,”帝髯抓住宵晖的手,直视着他,“有时候,光明也需要黑暗去点缀。” 宵晖被帝髯盯得发悚,他想要挣脱开,但直到手上青经乍现都没能挪动半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原本安静匍匐在地的尸体竟然自己站了起来,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走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睁大眼睛,惊慌地命令他们:“消失!我命令你们消失!” 可他吼了半天,尸体却根本不受影响,仍然朝他坚定地走去,口中的尖牙若隐若现。 宵晖见此转身想要吞并帝髯的魂魄逃出幻境,但转头才发现他插入心脏的剑又往里深了几分,正气若游丝地看着他。 “疯子……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宵晖指着帝髯,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宵晖,你也身处黑暗,那你自然应该明白黑暗之人对天际那一缕光明的渴望。”帝髯单膝跪在地上,手脚已经冰冷,魂魄在肉眼可见地消散。 魂魄完全消散后,他的肉体也会在一瞬间死亡,到时候宵晖也无法独活,不论怎样,都是有利无害的选择。 他太弱了,神明赠予他世间锁事,却没有给予他解决的本事。 眼前逐渐模糊,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异常清晰,脑海中不断闪过扶竹的脸。 帝髯不禁苦笑。 都说人死前要经历一遍走马灯阅览一生,可为什么翻来覆去却只有扶竹的脸? 手上忽然传来冰冷的触感,他微微抬眸,对上一对死寂毫无波澜的眼睛。 眼前人身着黑袍,手中一盏烛灯,薄唇抿出上扬的弧度。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十分熟悉。 黑袍人对帝髯伸出手,而帝髯艰难地站起,不带迟疑地握了上去。 幻境开始崩塌,宵晖惊惧地看着忽然站起又自顾自伸出手最后眼神兀地变得冷漠的帝髯。 “宵晖,”帝髯把玩着手中的剑,缓缓走向宵晖,“难道没人告诉你,主人的东西狗狗不许乱碰吗?” “你——”被这样侮辱,宵晖愤恨地抬手指向帝髯,但是却被对方倏地抓住,然后咔嚓一声折断。 不等宵晖发出惨叫,帝髯用剑砍下宵晖的整条胳膊,看着他抱着血淋淋的胳膊惨叫,脸上浮现愉悦地笑:“不听话的东西,本就没留下的必要。” 第47章 “婚礼还是葬礼,由你抉择” 宵晖眼神躲闪不敢与帝髯对视,小腿不停颤抖,头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 那双深沉的眼眸太冷了,冷到好似跨越千年直刺眉心的冰刃,除了冷厉外便是肃然的杀意。 帝髯眼尾上挑,脸上露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手中的剑旋转,不紧不慢朝宵晖走去:“影子的归宿注定是黑暗,宵晖,我会让你认清现实。” 宵晖踉跄着后退,握着影剑乱砍:“别过来……别过来——” . 人鱼皇宫前的气氛紧张,陌归不断安慰扶竹,顺便警告一直盯着这边的玉玄。 玉玄观察了许久,见没有可乘之机只好不情不愿地敛回目光。 戏殷已经等得些许不耐,手指不断敲击着腰间的玉牌,紧盯黑雾的同时充满压迫的扫视在场所有人。 在场人皆心怀鬼胎,注意力全聚集在一决胜负的黑雾上,连睚眦都放下了扬起的眉毛,难得地陷入沉默,许久,他抬头冲陌归一颔首:“要是帝髯输了,你们先跑,我断后。” “不用。”陌归抬手捂住扶竹耳朵,“帝髯与我们任何人无关,不用在意他的死活。” 睚眦闻言诧异地蹙眉:“你们不是朋友吗?” 陌归神色如常,唇微微抿起,没有正面回答睚眦的话。 睚眦见此也懒得自讨没趣地追问,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黑雾上。此时的黑雾已经快要化作实体,比原先更加黑浓,正慢慢汇聚成门的形状。 “要出来了!”戏殷见此兴奋地起身。 两秒后,一阵蝉蛹破壳的微妙声音从雾中传出,而后一只血手撕开雾门。 玉玄看着那只与宵晖极其相似的手,拱手祝贺道:“恭喜王,看现在的情形,帝髯一定已经被困于幻影中了!” 戏殷听后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次两次死在我手上!等出去后便吩咐下面人准备婚礼,我要用帝髯的死,来点缀我的大婚!” 听到大婚二字,玉玄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被撕开的黑洞中挤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黑洞本就不大,脸的主人完全是靠蛮力挤出来的,额头上的青筋乍现,五官已经完全扭曲看不出原貌,像是被压扁抚平的毛刷,随着压迫力消失而瞬间恢复原样。 第75章 陌归默默捂住扶竹的眼睛,却被其用力扳开。 扶竹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宵晖,紧张地深吸气,想着一会儿如果出来的只有影子,就夺过睚眦的剑砍上去。 又过了几秒,等宵晖脖子的位置完全露出来后,众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宵晖没有手! 两边原本是手的位置空荡荡的,衣袖被血染红,等腰出来后,所有人大惊失色,因为宵晖连双腿也没有。 虽说影子无形无实,是可随意捏造的橡皮泥,但直接被砍成人彘视觉冲击实在可怕。 “怎么回事?”戏殷用衣袖掩住鼻子,眉头紧皱,指着宵晖质问,“宵晖,帝髯呢?” 宵晖奄奄一息地抬头,动了动没有应答。 玉玄意识到事情变得棘手,他见帝髯迟迟没从黑雾中出来,便安慰说:“或许是帝髯怨气太重,导致他的魂魄有了戾气,所以让宵晖在吸食的过程中受了伤。” “戾气?”戏殷情绪波动过大,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靠在珊瑚石上,“你去问问宵晖里面发生了什么。” “是。” 玉玄颔首应下,转身走向宵晖,看着血淋淋不断扭曲的宵晖眼神嫌恶,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宵晖,帝髯死了没?” 宵晖眼底一片恐惧,胸腔急剧收缩,眼瞳放大,张大嘴巴发出痛苦的闷哼。 玉玄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往他嘴里看去,果然发现他的舌头被人用刀子平整地割掉了。 下手利落干脆,是个狠角色。 玉玄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宵晖离开。 “怎么样?”戏殷眉宇间含着一抹虑色,见玉玄折返回来上前焦急地询问。 玉玄深知情况不容乐观,只是他明白戏殷的脾气,要实话实说扶竹一定会遭殃,于是他顿了顿,稍作斟酌地说道:“目前不清楚,不过宵晖告诉我他已经吞并了帝髯的魂魄,所以恭喜王,帝髯已经死了!” “当真?” 玉玄拱手:“我无法探知雾里的虚实,但这是宵晖亲口告诉我的,肯定不会有假。” 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到时候戏殷追究起来也是诘问宵晖。 戏殷闻言松了口长长的气,下意识地往原来的位置后退,等转身抵上一个冰凉的身体,他忽然愣住了。 视线往上移,血污的肩膀上是一张冷峻的脸,身姿挺拔,也不知他站了多久,睫毛上贴上了些许寒霜,一双犀利狭长的眼睛微眯,墨色的黑眸倒映出自己写满惊讶的脸。 戏殷往后退了些许,被玉玄扶住,他回头怒目瞪着玉玄,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废物,这便是你说的已死?!” 玉玄捂住红肿的脸,跪在地上求饶:“我不知道会这样,宵晖明明是这样告诉我的,没想到他竟然会骗我们!” 帝髯冷冷看着玉玄,想到被自己割去舌头的宵晖,明白玉玄是在说谎,但他知道他说谎是为了保护扶竹,所以只是轻轻皱眉倒也没有揭穿。 戏殷对玉玄的话将信将疑,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转头面向帝髯,望着那双深邃阴沉的双眸,紧紧皱眉:“你为何没死?” 帝髯饶有兴趣地看着戏殷,挑眉反问:“朕为何要死?” 戏殷注意到帝髯的自称,不禁嘲讽:“有记忆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自我称呼都变了,只是不知实力涨了没有,别换皮不换骨。” “是吗?”帝髯面不改色地回怼,“有没有换骨朕不知道,但几千年了您倒一如既往的改不掉嘴上逞能的毛病。” 戏殷听后脸立刻黑了,眉宇间的愁色被愠怒代替,转头命令手下:“把他给本王抓起来!” “是——” 一群鬼兵接到命令立刻开始向帝髯靠近。 “帝髯!” 扶竹见此用力挣脱开陌归的手,磕磕绊绊向帝髯跑去。 “扶扶?”帝髯看着向自己奔来的扶竹微怔,眼中掠过无奈,冲他微微一笑,“扶扶回去,我不会有危险。” 扶竹夹在帝髯跟戏殷中间,见帝髯赶自己走,委屈地鼓起腮帮子,眼眸湿润的被方倚拽了回去。 帝髯瞥了眼扶竹,压下心疼,看着近在咫尺的鬼兵微微拧眉,表情无辜地将手举在胸前:“你们真的要抓朕吗?” 鬼兵们面面相觑,心中莫名不安,但考虑到帝髯只有一人,立刻信心大作,快步将他围住。 “好吧,朕明白了。”帝髯放下手,两手缓缓拍了拍,而后瞳孔渐渐变得暗红,地面抖动,人鱼四散而逃,章鱼水母等生物躲进夹缝,只见周围水流极速往上奔涌,在东海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戏殷察觉到不对劲,给玉玄使了个眼色,拿出武器拦住准备逃离的鬼兵。 “您不用紧张,”帝髯被一股黑雾托起,他站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注视戏殷,“毕竟朕只是一介凡人不是吗?” 戏殷眉心紧蹙,握紧手中的黑色弯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后朝帝髯劈去。 丝毫不拖泥带水。 帝髯手中雾气弥漫,一只手提烛灯出现在他手中,他用烛灯抵住戏殷的弯刀,本应脆弱的烛灯却强硬地接下了戏殷的攻击,摩擦出阵阵的黑气。 两人一时平分秋色。 扶竹想要去帮忙,却被陌归拦住。 “他会输吗?”扶竹抬头问睚眦。 第76章 睚眦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漩涡,摇了摇头没说话。 帝髯与戏殷僵持了几秒后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你……”戏殷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瞳孔骤然缩小,“你知道了?” 帝髯低眉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烛灯扔向漩涡,直到它被海水吞没才黯然开口:“戏殷,你把它放进里面的时候就应该猜到有这么一天。” “哈?”戏殷冷笑,“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而且你罪孽深重,即便今日.你真的侥幸胜了本王,天道也不会放过你!” “朕自然明白,毕竟借的东西迟早要还。”帝髯意味深长地眯眼,“只是在此之前,你要先为你这些年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他说完在黑雾的簇拥下靠近漩涡,烛灯已经完全熄灭,一只铃铛出现在黑雾中,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中,铃铛倏地破碎,顿时,东海陷入黑暗。 天黑了。 它与往常的黑暗不同,玄色的黑中夹杂着赤红。原本耀眼的太阳变得黯淡,而在它的旁边,一个猩红的月亮缓缓显出身影。 睚眦接住掉下的死鱼,感叹道:“要是饕餮在就好了,可以让他饱餐一顿。” 扶竹抬头望着满天落下的死鱼,心中的不安加剧,忽然,眼前被什么东西遮住,他抬手摸了摸,发现是盖头。 他小心掀开一角却被罪魁祸首吻上眼角。 他听见帝髯低低的笑声,腰被一只大手握住,身体被往前拢了拢,明明两具冰冷异常的身体,在这一刻却比火还要灼热。 他听到他说: “婚礼还是葬礼,由你抉择。” 第48章 宴曲散尽,我亦爱你。 婚礼还是葬礼? 扶竹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纠结,于是简单思索后,他抬起小脸坚定地说:“都要。” 帝髯先是一怔,而后轻笑一声,在扶竹唇角落下一吻: “好,我答应你。” . 黑红色席卷海洋,漩涡越卷越大,鱼类的残肢俯拾即是,海水被血液渲染成红色,在月亮的映射下异常诡异。 帝髯温柔地握住扶竹的手,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是淡淡的悲戚。 地面没有停止震动,强度甚至越来越高,躲在石缝中的鱼类惊慌地冲出逃窜,然后眨眼间被漩涡吸食。 戏殷已经看透帝髯疯子的本质,幸好他提前暗示玉玄开启了逃跑通道。想到这里,他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玉玄。 玉玄站在一道由黑雾形成的门前,他低垂着双眼,恭敬地做出请的姿势:“王,这边。” 戏殷欣喜地上前,跨过黑雾准备逃回地府,但他左脚一踏进去就被一只手抓住,不仅如此,黑雾中还紧跟着伸出几双青白色的手,开始抓住他的另一只脚。 戏殷面色阴沉地用弯刀削掉鬼手,愤怒地毁掉通道,闭眼长叹了口气。 “王?”玉玄担心地喊了一声。 “本王没事。”戏殷摆了摆手,睁开眼时眼底赫然一片杀意,他回头将目光放到帝髯身上,凝眉嘲讽,“雕虫小技,本以为你有了些长进,没想到最后还是只会这些小把戏!” 帝髯抬眼瞥了戏殷一眼,脸上没有恼怒的神色,继续搀扶着扶竹往前走。 “你敢无视本王?”戏殷看到帝髯不以为意的态度后不禁恼怒。 他话音刚落,地面忽然发出鸡蛋破碎的咔嚓声,清脆又微小,分不清源头。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除了帝髯外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等过了三秒,齐刷刷白了脸——声音是从地底发出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在极度异常的死寂下,地面倏地出现一条裂缝,裂缝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最后变成一个大洞。 陌归与睚眦不慌不忙跳出大洞范围,方顾则是组织人鱼躲回皇宫避难。 只见大洞先是喷出一股冰冷的黑气,随后几声惊悚的笑声传出,一大群形态各异的鬼魅争先恐后地飞出,数以万计的恶鬼哭着、笑着在海中飞来飞去。 方倚抬头望着被恶鬼占据的上游,他看得入神,等回神时才发现正有几个鬼娃娃阴恻恻的盯着自己,把他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还是睚眦将它们赶走,才让他觉得活了过来。 可是血色还未完全恢复,就别另一个发现吓的面若死灰——他没颜色了! 不,准确来说是他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不论是肌肤还是他引以为傲的蓝色鱼尾。 方倚抬头左顾右盼,发现除了帝髯、戏殷等身份不一般的人外都变成了黑白色。 连唯一的红也完全消失了。 “这只是一半。”睚眦望着漩涡,没头没尾地说,“还有一半在地府。” 陌归还算镇定,他双手抱胸从容地看着漩涡,接近自言自语地喃喃:“上一次引魂铃破碎恶鬼屠了十城,这一次,又会屠几城呢?” 他语气中没有半分心疼,像是苍生死活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在黑白照片一样的世界中,帝髯挽着扶竹走在原本为方顾大婚准备的花瓣路上,他们亦步亦趋,十指相扣。 甜蜜的美好与血腥的残酷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上,怪诞的同时又有几分荒谬的美感。 像是末世人类逃亡后被遗落在污泥中的鲜艳玫瑰,脏污并不会掩盖它的美,反而会增添些许别样的意味。 第77章 戏殷已经顾不上扶竹了,开始用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仓皇地准备逃跑。 帝髯回眸瞟着戏殷,他明白戏殷是阎王爷自己杀不了也不能杀,只是…… 他把目光放到扶竹被戏殷掐红的手腕跟泛红的脸上,轻声问道:“戏殷用哪只手打的你?” 扶竹心情激动,如果他有心脏,一定会在这一刻疯狂悸动。他咽了咽口水,嗫嚅说:“右手。” “我明白了。”帝髯隔着盖头在扶竹额上落下一吻,等再抬眼时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他回头动了动手指,漩涡随着手指的动作而变化,等过了两秒,他满意地看着挡住戏殷去路的漩涡。 他回头不再看漩涡,说了一句轻飘飘的“留一只手”后划开雾气,进入洞房。 而被拦住的戏殷忽然发现恶鬼们集体冲自己而来,鬼兵已经被阴魂铃中的恶鬼吞噬,而玉玄在负责断后,现在除了亲自杀出一条血路外别无选择。 戏殷开始还占尽上风,但等帝髯完全进入黑雾中后,恶鬼们的力量突然暴增,露出更加贪婪的面目,发疯般朝他扑来。 尽管他是在地府一手遮天的阎王爷,但现在寡不敌众也只有挨打的份。恶鬼们开始撕咬他的手臂,他虽然没有肉体,但这比直接被啃食肉体更可怕,因为恶鬼们在吞噬他的鬼力与魂魄。 一只胳膊便要他几千年的鬼力,等胳膊被吃完,他已脸色惨白,算是吊着口气逃出东海。 * 外面发生了什么扶竹无法知晓,他只知道自己身体异常滚热,肌肤烫的好似被火灼过,白皙娇嫩的肌肤染上一层嫣红,衣服零散地挂在身上,含羞地半遮不遮,眼角委屈地含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被咬到红肿的唇紧抿,显然是在防范某只失了心窍的大灰狼。 偏偏这只大灰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沙哑着声音诱骗:“扶扶乖,自己把嘴张开。” “不、不要……”扶竹眼尾绯红携着缱绻,声音绵长娇腻,脑袋轻轻晃着,委屈快从浸满水光的眸中溢出来。 只是大灰狼实在狡猾,他趁扶竹说话的功夫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带有侵略性与安抚性的吻。 扶竹想要挣脱,却被帝髯锢住手腕,帝髯扯下领带,三两下绑住扶竹的手,看着他羞愤又情不自禁沉沦的模样不禁短暂地起身,忍俊不禁地骂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唔……嘴巴肿了……”扶竹用头抵住压上来的胸膛,牙齿咬了咬唇,原本便蔫耷的头更蔫了,“都不是自己的味道了……” “哦?”帝髯抬起扶竹的下巴,“是老公的味道不好吗?” 扶竹是个记仇的人,他往里挪了挪:“你都不要我的。” 帝髯眼眸黯淡了一瞬,他揉了揉扶竹的头发:“我爱扶扶,很爱很爱。” 他说完不等扶竹反应,迅速地吻了上去,他见扶竹不断往里挪,索性直接抓住他的小腿拽了回来,将他手按在头顶强势地俯压上去。 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乐处疏通迎刃剑,浙机流转走盘珠。 …… 一夜的旖旎过后是长久的荼蘼。 扶竹看着空荡荡的床边,上面的余热已经散尽,看来主人已经离去许久。他扯了扯被褥,遮住满身的青紫,眼泪在红红的眼眶内打转。 “走吧。”陌归与睚眦等人站在床前,陌归递过去衣服,轻轻抱住扶竹,“曲终人散,他不是良人。” “行了,先让他换衣服。”睚眦说着带所有人出去。 扶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沉默地换好衣服,然后将头埋进被子中,最后感受了一次爱人的气息。 他离开房间后,窗户夹缝中落下一朵即将枯萎的向日葵,上面残存着沙砾与海水的气息,而在向日葵下,是一张尚还新鲜的纸条: 宴曲散尽,我亦爱你。 —— 半小时后,扶竹沉默地跟随陌归他们回到岸上。 海洋已经被漩涡席卷成血的红色,沙滩被鱼类的残肢占据,天空依旧猩红,世界仍被黑暗笼罩着。 他望着依旧旋转的漩涡,沉默地敛眸,手中出现一把弓箭,生物的残骸将他衬托上高空,他拉动弓弦,微微眯眼,瞄准漩涡的方向。 海中掀起巨浪,湛蓝色的大浪汹涌到要遮住天际,周边的礁石与房屋被海浪吞没,扶竹临危不惧地站在浪前,弓箭射出,直中其中隐藏的心脏。 大浪在顷刻间倾倒,扶竹放下弓箭,从容地转身。 海浪瓦解,其中的海浪飞舞在沙滩上,睚眦遮住洒落的海水,眯眼看着前方,只见成堆的残骸向大海扑去,海水逐渐恢复成原本的蓝色,而它们在蓝色拥抱中愈合伤口,渐渐回复生机。 数以万计的光点的空中跳跃,然后潜入海中,破碎的大浪化做星光揭去天空的黑暗,月亮逐渐褪去猩红可怕的外表,隐匿在黑云中,太阳表面的阴翳也随之离去。 当天际的第一缕晨光照耀在大地上时,睚眦恍然间听到了人类欣喜的祝福与劫后余生的抽泣,原本被夺去颜色的世界重新恢复生机,几百只海鸥同时在上空飞过,彩虹在天际划出完美的弧度。 他看着踉踉跄跄的扶竹,看着他淡定擦拭干净嘴角溢出的鲜血,忽然产生了一分迷茫。 难道……他真的误会扶竹了? 第78章 第49章 引魂铃出逃的恶鬼 “据知情人士透露,10.15发生的巨大海啸现场有无人机拍到人类踪迹,且当地人称有捡到女性衣物和……” 扶竹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距离海啸发生已经过了一周,帝髯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他为了躲自己可谓煞费苦心,联系方式及住所通通换了个遍,生怕自己顺藤摸瓜找到他。 楼下传来嬉笑,扶竹轻叹了口气,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 “昨晚帝氏集团官号宣称愿意与巫氏集团合作,这是金融界的重大突破,更是……” 扶竹呆愣地看着电视中熟悉的脸,愤愤地咬紧牙,捏碎遥控器。 楼下正擦着桌子的饕餮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巨大的嘭声,他耸了耸肩膀,熟练地拨打电话:“你好电器城吗?请给我再送一个新电视过来……嗯对,跟上次同一个型号。” 等挂了电话,他看着擦到锃亮的木桌满意点头,随手将抹布搭在肩膀上,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写中午要准备的食物:“牛肉、豆芽、土豆,哦对了,还有扶扶喜欢的豆腐……” “别了吧。”扫地的方倚抬头,“免得触景生情桌子给你掀了。” 饕餮觉得扶竹应该不会这么暴力,但他不敢用自己的午饭去赌,于是默默划掉了豆腐两字,而后又添了几种食材,美滋滋地转身去换衣服。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望着冷冷清清的二楼,心中一个想法诞生。他几下跑上楼推开扶竹的房门,喊道:“扶扶,一起去买菜呗!” “不要!”扶竹头都没有回,对着破了个洞的电视发呆。 “扶扶。”饕餮不死心地进入房间,蹲在扶竹脚边,“你去嘛好不好,你这样成天闷在屋子里我们担心。” 扶竹这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用沉默回应饕餮的期待。 在饕餮以为自己要请不动扶竹的时候,陌归出现在门口,他倚着门框朝扶竹抬了抬下巴:“你去吧,刚好查一下剩下两个恶鬼的去向。” 引魂铃的恶鬼已经被扶竹基本关了回去,但它们被关了几千年,难免会生出些许忤逆心思,有两只就趁乱附身游客逃了出去,现如今都下落不明。 “我明白了。”扶竹这回没再拒绝,撑着扶手起身,随手扯下围巾缠了缠,然后就准备出门。 “不是,你就穿件衬衫出门啊?”饕餮拦住扶竹,找出风衣给他套上,“幸好我哥不在,不然又要念叨你了。” “哦对了,你把方倚家夜明珠拿着,不然一会魂散了。” “还有还有,手套也戴着,外面细菌多……哎,扶扶你等等我啊!” 扶竹心累地捂住耳朵,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饕餮有老妈子属性。 ……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菜市场。 扶竹不会买菜,所以只负责提东西,他靠着柱子发呆,忽然发现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几个月前认识的“网恋对象”。 捡垃圾养腐竹:在哪儿? 扶竹盯着对话框摸了摸被冻到通红的鼻尖,心中暗自腹诽对方没有礼貌,嘴撇了撇,不情愿地回了句菜市场。 捡垃圾养腐竹:去那儿做什么? 去菜市场能做什么?自然是买菜呀!扶竹扬起眉毛,愤愤地关上手机。 陌归说不许跟傻子玩!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他一概没理,专心充当饕餮的免费小推车。 而另一边办公室内的帝髯面色阴沉,秘书瞄着破碎的手机屏幕露出欣慰的表情,悄悄冲落地窗比了个yes。 每日手机报废计划完成。 他熟练地拾起手机残骸,擦了擦莫须有的冷汗。自从帝髯请假回来后就变得阴晴不定,虽然以前也喜怒无常,但远不及现在三分之一,现在就是害怕时眼睛睁的弧度不是他预想中那样都会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简直丧心病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合理怀疑他们总裁被对象甩了,只是他没有证据。 帝髯取下眼镜按了按鼻梁两侧,吩咐说:“叫人准备车。” 秘书弯腰殷勤地问道:“是去酒吧吗?” 失恋买醉他懂。 “不,去菜市场。” 秘书先是迷惑后是坦然。 不愧是霸道总裁,连失恋后发泄的地方都别具一格。 . 扶竹还不知道某人正火急火燎向自己赶来,他沉着肩膀龇牙咧嘴地提着大袋土豆,瘦削的身体快要被其压垮。 饕餮已经沉寂在买菜的乐趣中,完全将扶竹抛之脑后,等想起来时扶竹已经被人流冲散到了小巷子里。 扶竹踮脚望着人头攒动的菜市场,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饕餮的踪影,他泄气地放下菜,回头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幽暗逼仄的巷子,周边堆满垃圾,苍蚊横飞。 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凉意,下意识地抬头,竟看见一个玻璃存钱罐向自己砸来,连忙侧开身体。 他低头看着地上锋利的碎片,暗叹发现及时,不然就要被砸个头破血流了。 扶竹抬头想要找出罪魁祸首,却听见一阵孩子的嬉笑声,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但初步判断应该是个女孩。 他绕出巷子来到对方的小区门口。小区是几十年前的筒子楼,所以并不需要门卡,他将菜交托给附近的小卖部看管,然后扭着酸疼的手腕进入小区。 第79章 他按照记忆把目标锁定在一个破旧阴森的居民楼前,居民楼已经破败,表面满是苔藓与油烟熏过的痕迹。 进入居民楼,迎面走来一对年轻夫妻,他们面容憔悴,似乎遇到了什么事。 扶竹注意到他们手中握着的符纸,侧身拦住了他们。 年轻的夫妻惊异地看着拦住他们的漂亮少年,不安地面面相觑。 “有事吗?”几番犹豫下,长相斯文的男人站出来询问。 扶竹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们手中的符纸,抿出一抹天真的笑,睁大双眼问:“请问两位哥哥姐姐是遇到什么邪祟了吗?” 手握符纸的女人一愣,连忙将东西藏进衣袖中,扯出一抹笑说:“没有,我们没遇到什么事。” “哥哥姐姐不要骗我啦,我都看见了,”扶竹眼眸闪动,指着对方脖子假装害怕地捂嘴,“正有一只面目可憎的女鬼缠着你们脖子呢。” “什、什么?!”两人闻言吓得快要抱在一起,等再看向扶竹时眼神都变了,双手合十异口同声地乞求,“求大师救救我们儿子!求大师救救芷儿!” 扶竹没想到两人这么经不住吓,他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装作苦恼地说:“可是缠住你们的邪祟过于强大,我只是一个半只脚刚入门的菜鸟,恐怕没办法帮你们。” 男人见扶竹想要拒绝,直接跪在地上哀求:“您就帮帮我们吧,您既然能看到我们脖子上的女鬼,那自然就能救我们芷儿!多少钱我们都给,我卖肾、借高利贷都行!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 “感人肺腑呀。”扶竹佯装触动地抹了抹眼泪,“行吧,我就跟你们回去看看。” “太好了……谢谢大师!”男人狼狈地起身,转头对女人压低声音说,“你去把另一位大师一同请来,要快!” 女人点了点头,冲扶竹讪讪一笑,然后一言不发地跑开。 扶竹也不在意,他本就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引魂铃中的恶鬼,如果是最好,如果不是他也懒得趟浑水。 男人一边带路一边解释:“我家芷儿今年7岁,上次他生日便带他去海边玩,中途发生了海啸,虽是侥幸活了下来,但不知为何从那天起就行为怪异……” 男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说:“自从那天后他就经常偷穿他妈的衣服,不仅如此,还偷用化妆品,行为举止也表现得像个成年女人……更可怕的是,有几次半夜起来我看见他提着菜刀直勾勾瞪着他妈,把我吓得冷汗直冒。” 扶竹微微点头,他注意到走廊的纸钱盆,忍不住问:“你们夫妇年轻,为何住这旧房子?” 男人听到扶竹这何不食肉糜的天真发言不禁苦笑:“哪里是我们不想住好房子,是住不起!a市是一线大城市,别看我们这破,但每个月租金都要七千呢,更别提外面的了,我和我老婆工资一共也才一万出头。不过生活虽然拮据,但只要能留在a市,一切都是值得的。” 扶竹不解地侧目,他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一股脑往繁华的地方挤,明明都是土地,难道在小城市就没办法生存吗? 男人看出扶竹的疑惑,他暗叹碰到个公子哥,垂眼惆怅说:“一切,都是为了后代啊。”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男人的家,一推开门,便是浓重的霉味。 扶竹进入屋子,他摸了摸鼻尖,皱眉扫视客厅,目光锁定在卧室门口眼神怨毒的“女孩”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扶竹心情瞬间明朗。 看来没有找错。 只是他看着面前白面红唇,跟个纸娃娃一样的男孩,不由苦恼如何当着人类的面抓捕,难道学古人跳大神? 此时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扶竹回过头,看着面前熟悉的男人微怔,而后粲然一笑。 认出扶竹的杜训脸都白了,他瞄了眼旁边一脸警告的帝大助理,欲哭无泪地扯出假笑。 命运总是苛待他! 第50章 查出工厂地址 “大师怎么来了?”屋子的男主人装作惊讶的模样上前迎接,笑容谄媚,“芷儿服了您给的符水后好多了,要我说您真是在世华佗,仙君转世!” “不不不!”杜训连连摆手,他抵唇咳嗽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遮住面容的男人说,“武先生,这是我的徒弟,帝——” 帝什么来着 “帝伏。”帝髯面不改色地接下话。 “哦对对,帝伏!”杜训想拍帝髯的肩,但又害怕对方生气,只好悻悻地拍了拍门框,“他今天来帮我忙,你多担待。” 帮忙个屁,明明是他准备去银行取钱跑路,被接到消息的帝髯抓住,威逼利诱让他带他来的。 “地府?”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扶竹不露痕迹地打量帝髯,“你名字可真奇怪。” 帝髯抬了抬眼皮,淡淡扫过扶竹手中的夜明珠,敛眸轻笑,没有作答。 扶竹被对方笑得汗毛直立,摸了摸鼻梁别开目光,将视线放到门口的男孩上,发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菜刀。 于是他施施然走过去,夺过男孩的菜刀在手中掂了掂,冲他挑眉浅笑:“这个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放回去。” 男主人听到扶竹的话无奈叹气,心想如果孩子真有这么听话,他哪犯得着请师傅,看来这小道士还是太年轻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令他咋舌,因为芷儿真的照做了! 第80章 只见顶着惨白粉底的男孩瑟缩地接过菜刀,低头机械地放回厨房。 “他、他为什么会听你的?”男人惊讶得嘴巴都忘记合上,几步冲到扶竹跟前,激动又不解地问,“我以前说过芷儿无数次,他没一次听我的话,但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却照做了,这是为什么?!” 看破一切的杜训忍不住嘁了一声,废话,引魂人的话他怎么敢不听,除非他活腻了想要魂飞魄散。 面对男人喋喋不休地追问,扶竹选择无视,装作没有听见,等对方消停下来,他才幽幽说:“这事问题不大,你们儿子能活。” “你们儿子……”扶竹转头想要叫女鬼过来明里暗里威胁一波,可望向厨房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淡定地转头,提醒道,“你们儿子没了。” 说完他不等几人反应,冲进厨房翻过窗户跳了下去。 “他……”男人瞠目结舌地杵在原地,“这、这是七楼啊。” 帝髯微微蹙眉,绕过女主人匆匆下楼追上扶竹。 杜训翻了个白眼,无语地跟上。 扶竹寻着女鬼的气息在街上穿梭,此时已经快要晌午,街上的人并不密集。 在一通高强度的追逐下,他最终停在了一家泥人店前。 现如今科技发达,比起泥人孩子们更热衷于电子玩具,因此泥人店前冷冷清清,反观旁边的电子玩具店门庭若市。 不过扶竹认为这也不完全是因为泥人冷门,他看着泥人店前满地的纸钱跳了跳眼皮,谁家阳间生意门口会放阴间用品啊。 简直砸生意。 恰巧此时帝髯等人追了上来,他挑挑眉毛,招手让他们过来,叫他们进去探路。 平定东海一事后他的魂魄已经虚弱到不能承受任何攻击,如果泥人店中藏着什么危险,到时候他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小鬼害死的阴差了。 “这店阴气真重。”杜训捂住鼻子,往里面瞅了一眼,幽暗阴森的光线让他虎躯一震,“算了吧,里面阴气太重了,我可受不了。” “是吗?”扶竹倒也不勉强,看向杜训的跟班,颔首问,“你也受不了吗?” 帝髯抿唇一笑,压低声线沉声说:“我都可以。” “那你帮我进去,我给你钱!”扶竹掏出自己巴掌大的夜明珠往帝髯面前遛了一圈,“你进去看看芷儿在不在里面,如果在你立刻出来通知我。” “你为何不亲自进去呢?”帝髯英眉轻蹙,佯装害怕地垂下眼皮,“我八字轻,我不敢进去。” 扶竹闻言攒眉:“那怎么办?” 三个人全不进去,留在门口干瞪眼吗? “咳咳,您这夜明珠色泽不错。”帝髯给杜训使了个眼色,“我师父多才多艺,他雕刻的小人栩栩如生,不仅如此,他还会转魂的方法,就是将一个人的魂魄转移到另一个物品身上。” 扶竹隐隐猜到了帝髯话中所指,他估摸着夜明珠做一个小人倒也合适,于是转头问杜训:“真的吗?” 处于懵逼的杜训:……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几分钟后,一个由夜明珠做成的小人出现在泥人店前,他嘿咻着扭了扭腰,身体像海草一样灵活的扭动。 帝髯蹲在台阶上宠溺地看着扶竹,等他停下伸展运动后才笑着伸出手。 扶竹睨着面前的大手扬起眉毛,蹦跶着绕过帝髯跳进泥店。 “不需要我帮忙吗?”帝髯起身紧跟在小家伙身后。 “我不要人抱的。”扶竹抬起小脸,“我不喜欢人抱。” 不喜欢人抱?帝髯不以为然,明明附身小泥塑时天天嚷着要抱。 他几步走到扶竹前面,蹲下指了指肩膀说:“我不抱你,我当你坐骑。” “咳咳……”扶竹被帝髯的自称呛到,他眼珠子转了转,嘿咻着跳上肩膀,掐腰说,“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是,我自己要求的。”帝髯笑着起身,他把口罩往上提了提,“你叫什么名字?” “扶竹。” “扶竹?很好听的名字。”帝髯环顾四周,抬眼瞟了眼发着荧光的扶竹,垂眼问,“扶竹有伴侣吗?” “我的爱人死了。”扶竹扯了扯帝髯的衣服,不满地控诉,“你是查户口的吗!” 帝髯低头不语,泥人店的光线黯淡,而坐在肩膀上的小人不断散发着荧光,让他得以看清前方的路。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抬头看着墙上店的介绍牌。 “竹吟泥人店,电话1951……唔,被糊掉了。”扶竹扯下介绍,笨拙地往帝髯手上扔,语气中藏着委屈,“帝伏,我看不清。” 果然还是这么爱撒娇。帝髯抿出无奈地笑,接过介绍牌看了看,发现电话及地址的部分被马赛笔无情的糊掉。 “我也看不清,不过这些不重要。”帝髯摸了摸扶竹的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泥人店说,“我们或许要无功而返了。” “可是我们也出不去呀。”扶竹将帝髯的头转过去,指着不知何时关上的卷帘门说,“我们被困住了,杜训不要你了。” “杜训出去再收拾。”帝髯提了提被扶竹扯松的口罩,“我会保护你,别怕。” “我才不会怕呢。”扶竹跳上旁边的柜台,伸长脖子与泥人大眼瞪小眼,骄傲叉腰,“没有我漂亮,都没有我漂亮!” “明明我更漂亮!” 第81章 一道尖细的反驳声响起,扶竹惊讶地看着忽然睁眼的泥人,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过头,发现原本被放在柜子中的泥人自己打开玻璃跳了出来,扯着嘴角朝他靠拢,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更漂亮”。 随着泥人靠近,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诡异的烧焦气味,扶竹捂住鼻子,朝帝髯跑去。 “他们乱说的,明明我们扶扶最漂亮。”帝髯把扶竹圈回来,点了点他圆润的鼻尖,“我们扶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泥塑。” “谢谢夸奖。”扶竹乖巧地道谢,抱住帝髯的食指请求,“你可以保护我吗?不然我会魂飞魄散的。” 帝髯听闻过扶竹平定海啸的事,他眼底划过心疼,点头答应:“好,我保护你。” 扶竹望着那双异常熟悉的眼睛,叉腰哼哼着坐回肩头:“阿髯是大笨蛋!” “什么?” “扶扶说困了。” “那便睡吧。” 帝髯将扶竹圈在怀中,他捏碎开始与扶竹比美的泥塑,找出一个用来打包泥人的玻璃盒子。把扶竹关了就去。 扶竹在玻璃盒中跺了跺脚,脸紧贴玻璃,瞅着帝髯问:“你讨厌扶扶吗?” 帝髯正在寻找能防身的工具,他一边翻找一边回答:“不讨厌。” 扶竹舔了一口玻璃,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缩到角落扳着手指,委屈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关扶扶?” “我是在保护扶扶。”帝髯在抽屉中找到一把美术刀,他抱住玻璃盒踢开扑上来的泥人,目光放到深处的门上,几步冲过去将它撞开,然后进去把门反锁上,未完,他又搬来几个柜子抵住。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扶竹看得叹为观止,他嘴巴张成o形,睁大眼睛问:“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吗?帝伏。” “不能。”帝髯扫视四周,他们现在身处一间杂物间,唯一的光来自玻璃盒中的小人,而透过昏暗的光线,能看到远处紧贴着墙壁的门。 他走到门前,准备用蛮力打开时却被门上的报纸所吸引,上面写道:『xxxx年2月15日扶竹工厂正式成立,启动资金3亿,覆盖面积…… xxxx年6月15日,扶竹工厂发生大火,死亡人数127人!』 帝髯阅读着报纸,发现上面有明显的拼接痕迹,而且年份被诡异的划掉,似乎是拼接人想要隐瞒什么。 “工厂是扶扶的名字呢。”扶竹喃喃完,抬头对帝髯说,“12月7日是扶扶的生日哦。” “生日?”帝髯一怔。 “然而扶扶一次生日都没过过呢,尽管扶扶活了很久。”扶竹脸贴着玻璃,眯眼阅读着报纸,惊喜问,“每个12月7日都会发生大火死127人呢,它是在为扶扶庆生吗?” 庆生?帝髯摩挲着报纸,拿出打火机将其烧掉。 “为什么要烧掉,我都没有读完。”扶竹不满道。 “我已经看到地址了。”帝髯望着报纸燃烧后尚存余温的灰烬说,“我看到工厂地址了,扶扶想知道吗?” 扶竹只是静静帝髯,眼底毫无波澜。 帝髯拿出美术刀,在里面注入一股力量,然后划开铁门走了出去,沉声说:“地址就是……你爱人老宅的后山。” 第51章 调查废弃工厂 帝髯老宅后山? 扶竹滑下帝髯的肩膀,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后指着泥人店后院的围墙问:“你能把我扔出去吗?” “扔出去?”帝髯看着两米高的围墙,心生担忧,“会碎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人在意我,即便碎成两半,也不会有人心疼。”扶竹眨巴着眼睛,“报酬我会送到帝氏,你放心。” 听到帝氏二字,帝髯瞳孔微缩,明白自己的拙劣谎言早已被对方看穿,他苦笑着弯腰托起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扶竹叉腰扬起眉毛,趾高气扬的模样好似在说“我什么时候知道与你有什么干系”般。 帝髯见此无奈地笑了笑,他找来一个梯子,爬上围墙以一种倒钩的姿势将扶竹轻轻放到外墙地面上。 扶竹新奇地对帝髯来回打转:“你上辈子是马戏团的人吗?” 帝髯愕然地点了点扶竹鼻子,在他额头落下一吻:“马戏团的工资可养不起你这矜贵的小泥塑。” “我现在已经升级了,我不是泥塑了。”扶竹拍了拍自己珍珠做的胳膊,“我现在很贵的……唔,算了,我走啦,保重。” “保重。”帝髯望着扶竹远去的背影,小小的身体蹦蹦跳跳,然后一个不注意摔个坑头,立刻红着眼委屈地转头。 帝髯想要追上去安慰,可现实逼迫他不得不收回目光,装作没有看见地跳下围墙。 他也想在阳光下拥抱他,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将他拉入泥潭。 在拥抱前,他要洗清身上的污泥,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的小向日葵前。 …… 扶竹不想出珍珠壳子,于是乎,通往陌言古董店路上的一众妖鬼都看到了一个奇景——一只巴掌大的小人托着十斤重的土豆负重前行。 而反观店内,弄丢扶竹的饕餮被方倚揍的上蹿下跳,连睚眦都回来帮忙寻找。 睚眦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扶竹,但他对扶竹是凶手的事产生了动摇,因此这几天一直在提着包袱闯南走北调查真相。 “你让他给你提菜?”知道事情经过的睚眦嘴都气歪了,“你这么相信他,怎么不把脑袋砍下来给他提啊?!” 第82章 饕餮已经被骂麻木了,他蹲在地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画圈圈:“窝耶卜知岛……嗝,会这样嘛。” “行了,现在骂他也无济于事,不如出去找找。”陌归说着准备离开,但是却被睚眦拉住,他回头看着眉头紧锁的睚眦,疑惑问,“怎么了?” “你这几天小心点,我知道你跟戏殷的交易。”睚眦右手拽着陌归,左手摩挲着剑锋,抬眼盯着陌归,“要死自己赴,别牵连饕餮这傻小子。” “您放心。”陌归扯开睚眦的手,“我不会牵连无辜的人,而且我还想陪陌严一起跨年。” 睚眦看着棱角忽然温柔的陌归,皱眉还想说什么,却瞄见气喘吁吁托着土豆回来的扶竹。 没等他起身迎接,一个黑影跟只箭一样咻地冲了出去。 “崽崽爸爸想死你了——” 扶竹望着朝自己奔来的饕餮,开心地敞开双手,结果却看见对方甩来甩去的鼻涕泡,吓得花容失色,转身撒丫子就跑。 “扶扶你为什么要跑?是我呀,是你的亲亲饕餮呀!” 一个满脸泪与鼻涕的大汉跟只娇小矜贵的小人在门口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最后还是陌归害怕扶竹把自己给摔碎了,插足结束了这场单方面拥抱。 “扶扶去哪儿了?”方倚把土豆放回厨房,甩着胳膊出来问。 “我去追恶鬼了,顺道遇见了帝髯。”离开了帝髯,扶竹又恢复了原先那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厌世劲,“虽然恶鬼没抓到,但查到了一家以我名字命名的工厂。” “工厂?”方倚如同触发了关键词一样竖起耳朵,“是不是一家泥人工厂?” 扶竹在睚眦的帮助下爬上椅子:“不知道,不过确实是在泥人店中发现的。” “什么工厂?”陌归跟睚眦对这事毫不知情,脸上出现了疑惑。 “哦是这样的。”洗脸的饕餮两三下把脸擦干,将毛巾搭在肩头说,“我跟方倚他们前往人鱼皇宫找扶竹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横行霸道的女人,她当时让几个老人鱼给她抬轿子,你们不知……” 睚眦抬了抬眼皮:“长话短说。” “哦……方倚三言两语解决女人后,旁边的人鱼告诉我们,那女人经常靠坐轿子及招工的方式拐走老弱人鱼,如果没记错,应该就是送往扶竹所说的工厂。” 陌归朝扶竹点了点下巴:“地址?” “帝髯老宅后山。” “后山?”陌归摇头,笃定道,“不可能,我去过老宅后山,那里什么都没有,地址是错的。” “笨蛋,去网上查查不就好了。”饕餮说着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工厂名字,不过几秒便自豪地将手机展示给众人。 “b市扶魂县?”扶竹支楞起脑袋愕然地看着地址,不敢相信帝髯会骗自己。 “你们随意,我不参与。”睚眦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撩,“既然扶竹已经回来了,那我也不留了,几位再见。” 陌归看着睚眦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许久,才黯然低头:“女鬼兴许只是诱饵,哈……总之事不宜迟,即可前往b市吧。” 扶竹跳上扶手,戳了戳陌归的肩膀:“结局总是凶多吉少的,陌归,你有什么愿望吗?” 陌归低头复杂地看着扶竹,伸手拭去小家伙嘴角的灰尘,淡笑说:“我想让陌严活着。” 扶竹抿唇不语。 陌归握住扶竹的小手:“我鲜少求你办事,但这次我不得不求你。陌严早晚会知道害他被抛弃的人是戏殷,按照他的脾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求你在那时拦住他,不要让他冲动行事。” “我拦不住的。”扶竹不屑承诺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抬头咬定说,“我拦不住的,即便拦住了,他也会狡猾溜走。” “也罢,是我强人所难了。”陌归起身挽了挽袖口,眼底情绪不明,“走吧,天要黑了。” 三天后,b市—— 为了避免被发现,四人到达b市后都选择便衣隐匿在群众中。饕餮干回了老本行,去了家小诊所当助理,方倚陌归合伙摆摊买鱼,至于扶竹,则是装作纨绔公子调查泥人工厂的近况。 扶竹这段时间四处调查当初入职员工的现状,但奇怪的是,大几千的人在这个信息化时代竟然渺无音讯,如同人间蒸发了般。 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商榷亲自前往扶竹工厂一探究竟。 此时扶竹坐在豪车内,车门大敞着,他靠着椅背眼神轻蔑,左腿随意地平搭在右腿上,手中拿着的细支烟雾气缭绕,白色蕾丝衬衫搭配惹眼的棕色貂皮大衣,不伦不类的穿搭在他气质的烘托下也变得高雅起来。 他微微攒眉,瞥了眼手表,表情不悦地推开保镖走了出去。 此时方倚他们的鱼摊人满为患,扶竹随意地摆了摆手,保镖立刻开始驱赶人群。 早已经腰酸背痛的方倚见状悄悄朝扶竹竖起大拇指。 但被驱赶的人开始心生不满,指着扶竹大骂起来: “怎么赶人啊?真以为大街是你客厅啊!” “年纪轻轻一点礼貌都没有,小心出门被人打!” “就是,懂不懂法律啊?” …… 面对铺天盖地的骂声,扶竹眼皮都没抬一下,过去一脚踢翻鱼盆,歪头轻蔑地看着他们:“法律?在这本少爷就是法律,本少爷就是杀了你们所有人,公司的律师团也能轻而易举保下本少爷!” 第83章 他说完看着瞬间噤若寒蝉的群众耸了耸肩膀,嘁地一声转身,翻着白眼扬长而去。 而受人“欺负”的方倚跟陌归则是假装伤心,哭爹喊娘的提着东西仓皇跑路。 处在高楼中的帝髯透过落地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宠溺又无奈地扯起唇角,伸手拉下窗帘。 办公室陷入黑暗,他回头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笑容变得危险。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跑了,我们乖乖回引魂铃,求大人饶了我们!” 帝髯对他们的求饶无动于衷,他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中眯起双眸:“饶了你们也可以,但前提是你们为我办一件事。” …… 扶竹成功“解救”出方倚他们后,坐上了前往扶竹工厂的车。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选了较为普通的五菱,并往上泼上泥水,混入高速中。 “明明就比隔壁便宜五毛钱,一个两个全往我们这扑。”方倚闻了闻衣领,被鱼腥味熏得头闷,“一会儿下车先去租间民宿吧,我需要洗澡。” “洗澡?”开车的饕餮坏笑提议,“要不要我帮你洗?” “你有病啊,我一男的你也耍流氓!” “我可没那么饥不择食,我是让你去锅里洗。” “你什么——” “好了!”陌归及时遏制了一场鱼龙大战,“都安静些,扶扶睡着了。” 方倚闻言转头看去,发现扶竹果真睡着了,只好心有不甘地闭上嘴。 扶竹调查了几天信息,每晚目不交睫,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竟然直接一觉睡到了天黑。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花板的白炽灯闪花瞳孔,万花筒般的光圈层层叠加,他迅速眨了眨眼,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他睡眼惺忪地侧目,被窗户上的东西吓得睡意全无。 只见窗户上倒吊着一具烧焦的尸体,脸紧贴着玻璃,空洞的眼窝朝着扶竹,死“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地不断说着什么。 第52章 “我当然会杀了您!” 扶竹从那变形的嘴型中,依稀看出了尸体所说的话,他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扶竹微微蹙眉,下意识吐了句脏话,然后抄起旁边的台灯,抬手抡了过去。 尸体脸被砸扁,表情扭曲了一阵,灰溜溜地逃离。 陌归几人听到声音上楼,他们到达房间时扶竹正在按摩酸胀的手腕。 “怎么了?”方倚担心地上前询问。 扶竹看着尸体远去的方向凝眸,抬头时恰巧与陌归对视,察觉到对方眼中强烈的探究,摇了摇头,疲倦地推开所有人走了出去。 这间民宿是很普通的乡下居民楼,一栋二层小洋楼加水泥院子组成,院子的前方有一个花圃,里面盛放着玫瑰与向日葵。扶竹走到花圃前看了看,发现花秆有被压扁的痕迹,于是默默留了一个心眼,朝尸体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林荫小道上,此时正处于傍晚,湛蓝色笼罩天空,他择了一块石头坐下,任由秋风吹打他朦胧的睡意。 “烧焦的尸体?” 身后传来说话声,他微微回眸,发现是陌归。 陌归手中拿着大衣,他轻轻将衣服披在扶竹身上,贴心地为他拢了拢。 扶竹抬头质疑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我一直在守着你。”陌归背对着扶竹而坐,他性格孤僻,对许多事物都保持着可有可无的无所谓心态,但对陌严跟扶竹,他体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关心。 “这里很美,如果陌严也在就好了。”陌归抬头望着星空,两个孤独的背影对靠,奢望从对方身上获得慰藉,“还记得,我和陌严跟你初次相遇时的场景吗?” 扶竹望着稀疏的星星,闭眼假寐:“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那时的你比现在冷漠许多,你像个不会说话的机器人,又像被割掉舌头的罪犯,可就是这样自己都自身难保的你,却救下了我跟陌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第一次开口说的话,你说『这两个孩子给我,我养着』。”陌归深吸一口气,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一直不明白,你明明那么怕麻烦,为何却要自讨苦吃救下两个麻烦精?” 扶竹手指敲打着石头:“忘记了,我救过许多人。” 言外之意不要自作多情。 “我叫陌归,陌严原先不叫陌严,他是捡的死人名字。”陌归轻笑,只是笑声中夹着几分苦涩,“我和他是在逃难中认识的,他叫我一声哥哥,我便分他一口吃食,我曾经说过要保护他一辈子,虽然那傻小子恐怕已经忘记了,但我不能忘。” 扶竹隐隐明白陌归说这些的目的,他沉默地抿唇,静静地倾听。 “陌严性子直,日后,你多担待些。” “那你呢?” “我?呵,陌归……莫归。”陌归握住扶竹的手,倚靠着他闭眼,“扶竹,谢谢你。” 扶竹心想自己明明还没有答应,他微微侧目 ,竟看见一颗闪着银光的泪珠划过陌归脸庞。 扶竹无言地垂眼。 原来陌归也会哭啊,只是不知道他所爱的人,会不会为他而流泪呢? 扶竹与陌归坐了一夜,秋夜寒气重,但是却没一人离开。 入冬总在一瞬间,第二天扶竹起身时才发现周围覆上了一层白雪,他搓了搓冻到通红的手,看着眉宇间带上笑意的陌归,不禁为他感到开心。 第84章 真好啊,连老天爷都在为他的爱情注入催发剂。 陌归走过去拍掉扶竹身上的积雪,轻声嘱咐:“扶扶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去拿杯暖茶。” “嗯。”扶竹没有多想,放任陌归离开。 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为时已晚,他慌慌张张地跑回院落。此时饕餮正在帮忙扫去初雪,他看见扶竹回来,热情地挥手。 “陌……陌归呢?”扶竹跑过去抓住饕餮的手诘问。 “他?”饕餮不明所以地眨眼,“他一夜没回来啊。” 饕餮说完意识到不对劲,看着失魂坐在地上的扶竹,忐忑地询问:“他难道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他说着丢下扫把,沿着扶竹回来的路寻找,可除了茫茫白雪外什么也没有。 陌归离开了,悄无声息。 陌归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他是一个看不清善恶的人,他额头刻着恶字,后脑勺又贴着善的指示牌。扶竹企图洗净污泥窥见真貌,但瞥见的却是虚妄。 之后扶竹回屋安静地收拾好行李,踏上前往工厂的路。 他一路缄默,方倚和饕餮也从压抑的气氛中品出真相一角,都不约而同地停止追问。 皑皑白雪给他们增添了不少麻烦,比如扶竹就在路上摔了十几个大跟头,衣服被生生擦出个洞。 方倚已经做好了哄扶竹的准备,可他等了一路,扶竹却始终一声不吭。 “扶竹成熟了。”方倚不禁感叹。 饕餮不以为然,与其说扶竹成熟了,不如说是摘下面具不装了。 他开始认识的扶竹便是这样的,冷淡得似块冰冻过的璞玉,漂亮又寒气逼人。 直到帝髯这只火把的出现,才让扶竹自愿卸去寒气,毫无防备的接受所有人。 归根结底,他还要感谢帝髯,如果不是他,现在的扶竹仍然死气沉沉。 走了一上午,终于抵达了泥人工厂。工厂已然废弃,门口堆满了报废的泥人,它们站得歪七扭八,神态各异。 饕餮走在前面开路,他推倒挡路的泥人,前一秒还与方倚谈笑风生,下一秒瞪着泥人发出响彻云霄的尖叫。 “动了!啊啊啊啊啊——他们动了!” 泥人动不可怕,毕竟饕餮是神兽,泥人所造成的伤害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恐怕最后连他一根头发都拔不下来。 而饕餮之所以尖叫,完全是因为泥人姿态太恐怖了,它们捂嘴发出奸笑,眼睛弯成鱼钩,模糊的脸上写满阴毒,小步挪动,开始缓慢地包围扶竹几人,手中的弯刀闪着冷光。 饕餮认识这弯刀,这是戏殷的武器。只是戏殷的武器模型为什么会落到泥人手里,难道帝庆槡跟戏殷联手了? 不等他仔细思考,一只泥人抬手砍了过来,他仓皇地准备躲闪,但弯刀还未靠近就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抓住。 扶竹面不改色折断泥人的手腕,抓住它的头眼眸微眯,脚下生出蛛丝般的红线,它缠绕所有泥人,然后随着主人的手指收紧,不过眨眼间,在场所有泥人的头集体爆炸。 方倚懵了,在他眼中扶竹是一个温柔还有些蠢萌的小可爱,可他抬头看着杀意乍现的扶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哪里是小可爱,这分明是人间厉鬼! “走吧。”扶竹跨过泥人的残骸, 推开生锈的大门,从容地进入工厂内部。 工厂内的广场一片荒凉,杂草冲出地缝顽强地挺立,中央早已枯竭的喷泉攀满青苔,而其中的雕像引起扶竹的注意。 因为中间伫立的雕像与老宅家失踪的雕像一模一样,最奇怪的是它表面干净完整,在破败的广场中显得不伦不类。 可惜扶竹无法辨认它是否是老宅遗失的雕像,如果陌归或陌严在就好了。 扶竹惘然地垂下眼睑,朝工厂大楼走去。 推开沉重破烂的大门,落入眼帘的是锈迹斑驳的机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蜘蛛垂下的丝网将机器相连。 似乎已经废弃了许久。 扶竹扫视周围,注意到机器两边站着许多泥人,它们垂着头把手放在机器上,如果不仔细看,或许会错认成操作机器的人类。 “咳咳……好呛……”饕餮拿出湿纸巾捂住鼻口,环顾周围说,“啧,看来又要白跑一趟了。” 扶竹不置可否,他不经意地侧目,竟发现窗外站着两只恶鬼,它们朝这边用力摆手,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扶竹默不作声地观察他们的动作,见他们时不时指向上方,若有所思地抬头,竟发现数千只黢黑的泥人像蝙蝠一样藏在天花板上! 它们密集的程度好似马蜂窝,一眼望去全是让人窒息的黑色泥人。 “走吧。”扶竹察觉到火药味加剧,从容不迫地转身,提醒道,“这里要爆炸了。” 方倚瞳孔震了震,面前人是怎么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如此可怕的话的,他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扶竹吗? 他突然有些庆幸父王没娶成扶竹了,要不然人鱼真要成为童话中的虚构生物。 饕餮听闻要爆炸后拽起方倚就往外跑,而反观扶竹,不慌不忙的态度好似在海边散步的游客。 在他左脚踏过门槛的一瞬间,工厂深处传来稀碎的谈话,他停顿了一刹那,继续慢条斯理地往外走。 在他离开的一霎间,工厂中的泥人全部睁开眼,开始规律性地工作,老旧的机器发出吱嘎的哀嚎,锈迹斑斑的铁块摩擦,产出细碎的火花。 第85章 “砰——” 几秒后,工厂发出巨大的爆鸣,火舌摇曳整个工厂,但气势汹汹的它们却不敢沾染门外的少年半分,害怕地形成凹形包围圈。 天花板藏着的泥人成堆的落到地上,在大火中翻滚着惨叫,它们伸出手,恶毒的想要将少年拉入自己深处的火焰地狱,可却被两只恶鬼拦住。 扶竹路过雕像时忽然停顿住,他转头看着跪在雕像前的老人,死寂的眸中流露出讥讽:“我应该叫您丞相大人,还是父亲呢?” 老人半阖着双眼,他朝雕像虔诚一拜,望着被大火吞没的工厂说:“扶竹,是爹对不起你,今日要杀要剐,爹都不会躲。” “我当然会杀了您!”扶竹冷眼看着帝庆槡,一步步逼近,“吸取帝髯气运,向天道借命,这些都是您做的对不对?” 第53章 吃糖果的嘴有几个? “是又如何?”帝庆槡见扶竹直奔主题也揭下慈父的面具,起身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 ,凝视着扶竹,“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还算诚实。”扶竹冷冷看着帝庆槡,火焰已经延伸到他脚边,他低头一个眼神,立刻让它们惊惶失措地撤离。他抬头望着帝庆槡,眼底是止不住的失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帝庆槡,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帝庆槡想要拥抱扶竹,可他看着不断后退的扶竹,苦笑着低头:“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扶扶,在我眼中你永远是爹的天之骄子!” 扶竹冷漠地看着帝庆槡,讥讽的眼神像是在观望一只跳梁小丑:“为了我?父亲真是老糊涂了,我可是您亲手逼死的啊!” 他见帝庆槡蠕动干涸的嘴唇,明白他是想卖惨说什么情非得已,眼眸微眯抬手招来鬼火。 帝庆槡以为扶竹想要杀他,拔出藏在腰间的刀,在准备迎战时,愕然地发现火焰竟无视他向雕像扑去。 他愣在原地,抬眼对上扶竹满失望的双眸,踉跄着后退,刀落在地上,连同那颗苍老无法跳动的心。 “我……我以为……” 在那刺眼的嘲讽笑容下,他的解释显得是那么苍白。 扶竹盯着那把磨到寒光乍现的刀,扯出冷笑:“不用对不起,因为我从来没过想原谅你。” “我想杀你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帝髯。”扶竹靠近帝庆槡逼视他,“因为恨你我都觉得恶心,你这样的人,不配被我恨!” 帝庆槡惊异地看着扶竹,见他抬手召唤鬼面,明白他是认真的,苦笑着张开双臂:“是爹错了,来吧,只要你能解恨,爹受什么样的罚都行。” 扶竹漠视帝庆槡,向早已按捺不住的鬼面打了个响指:“去吧,只许死不许活!” 他说完向门口走去,不是因为生出恻隐之心不忍观看,而是他明白在门口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客人等着他。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戏殷倚在墙角,他没有摘取冠冕,黑色的古风长袍让他与周围不是一个画风。他目光贪婪地在扶竹身上游走,喉结难耐地滚动,“虽然被人类沾染了,但还是漂亮。” 扶竹扫向正在与鬼兵缠斗的饕餮,微微蹙眉:“放他们走,我愿意跟你回鬼界。” “当真?”戏殷箭步冲过去想握扶竹的手,但被其冷漠地躲开。 他气愤地抬手想要打扶竹,却被对方一句话呵住:“你敢打我就跟那些孤魂野鬼过一辈子吧!” 戏殷先是气愤扶竹敢顶自己的嘴,后又明白其中暗藏的含义,他欣喜得眼睛都睁大了些许,放下抬起的手,因为害怕扶竹赌气反悔,所以只敢小心地捏住他的衣角:“你没有骗本王吧?” 扶竹看着忽然小鸟依人的戏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鬼兵打开鬼门,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去,等轮到自己时,他莞尔一笑,挑眉提议:“我害怕鬼界的路,王能不能先进去,我随后?” 戏殷不是傻子,他听到扶竹的要求后立刻提防起来,但扶竹狡猾的垂下眉毛,装出泫然欲涕的可怜模样。 戏殷看得心软,凝眉说:“最好不要跟我耍诈!本王走前面也可以,但你必须牵着本王!” 扶竹欣然同意,过去顺从地牵住戏殷,但等对方进入鬼门后,他忽然敛回笑容,用力踢了他一脚。 戏殷被踹得猝不及防,他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偷袭自己,等回头才发现是扶竹。 他不敢相信自己养了几千年的小绵羊会骤然变成大灰狼,一边在心中暗骂帝髯带坏自己的乖孩子,一边转身挽起袖子准备去收拾扶竹。 但扶竹只是粲然一笑,解下腰间的铃铛摇了摇,顿时,一大群饥渴难耐的恶鬼蜂拥而出,而鬼门内的戏殷气红了眼,开始不甘心地拖拽扶竹。 扶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捡起被鬼兵遗落的武器,面不改色地砍断被戏殷抓住的右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任由恶鬼们向门扑去。 因为数量太多鬼门被生生堵住,不过几秒,承受不住的鬼门消失在荒野中。 扶竹定了定神,面色苍白地接回断手,然后摇了摇铃铛,让饿红眼的恶鬼们回到铃铛中,在混乱中,两只恶鬼从工厂出来悄悄混入鬼群。 扶竹自然发现了它们,但他只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等收拾完一切才慢悠悠地看向残留的鬼兵,见他们惊恐地落荒而逃,满意地拍了拍手:“解决了,回民宿吧。” 第86章 饕餮跟方倚已经看傻眼了,直到回到民宿都不敢相信扶竹踢了阎王爷。 . 夜晚,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扶竹惊讶地发现被子中多了两只不断蠕动的大型“毛毛虫”。 他点燃香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们害怕你被戏殷报复嘛。”饕餮从被子中钻出头,趴在床上说得理直气壮。 扶竹无言地看着饕餮,他走到床边兀自倒了杯牛奶:“真是这样?” “倒也不完全是,主要吧……”方倚心虚地探出头,他没饕餮厚脸皮,擅自钻别人被窝已经让他羞得面红耳赤,“你情绪从早上起就挺低迷的,我们想陪你聊聊心。” “好感动,感动得我要潸然泪下了。”扶竹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是召唤出恶鬼将两人打包扔出去,“我心情好着呢,都给我乖乖去睡觉!” 等赶走两个麻烦精,他回到床上望着月亮发呆。 帝庆槡肯定没有死,他活了那么久,早已经成精了,嘴上说着任自己处置,实际上奸诈程度比黄鼠狼更甚。 他猜想帝庆槡已经起了赶尽杀绝的心,天花板的泥人便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没有窗外的两只恶鬼通风报信,他就会被从天而降的泥人困住,然后被炸药爆炸产生的鬼火活活烧“死”。 至于派恶鬼帮助他的人……扶竹下床走到窗前,此时楼下的路灯旁正站着一个男人,他被风雪覆盖,零下的温度让他不得不来回踱步取暖,角落有几根散落的烟蒂,看来已经守候许久。 男人没有抬头,而扶竹也默契不去呼喊。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男人拿出手机敲击了几下,似乎在和谁发消息。 透过模糊的窗户,扶竹看到了帝髯眼底暗藏的担忧与掩不住的宠溺,他撇了撇嘴,不悦地轻哼。 什么嘛,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在扶竹吃醋间,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瞳孔缩了缩,闪现到床边,看着屏幕上的字红了眼眶。 万圣节快乐,我的爱人! 扶竹想要回复,却发现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他鼓起腮帮子,将眼泪憋了回去,想要看看帝髯还要说什么。 等了两秒,手机响起叮咚声。 捡垃圾养腐竹:没有苹果了,给你一颗梨吧。 扶竹以为对方是准备发表情包,但等了一会,忽然发现天花板被雾气划开了一条缝,然后一颗鬼手将一颗梨稳稳地放到他的头顶。 扶竹:…… “谢谢鬼……”他看着鬼手上的蝴蝶结,“呃,谢谢鬼姐姐!” 鬼手摆了摆:“不客气~” 扶竹听着那标准的汉子音,陷入了迷茫。 手机屏幕亮起,对面发来消息。 捡垃圾养腐竹:喜欢吗? 扶竹盯了梨半响,努力回忆人类的节日,犹豫地发出疑问: 万圣节是给糖吧? 对面沉默了,几番正在输入后,彻底陷入了死寂。 扶竹好奇地走到床边,想看看帝髯在搞什么幺蛾子,但他望向窗外时,赫然发现路灯下空无一人。 他察觉到了什么,跑到门前打开门。 一阵冷气扑面而来,与房间的暖气相互掐架,扶竹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湿润着眼眶扑了上去。 他鼻尖绯红,眼角被眼泪湿,在摇晃的白炽灯下反射出水光,一双杏眸煜煜生辉,像被海水浸泡过的黑曜石。 他声音沙哑极了,呜咽地蹭着男人胸膛,细嫩的皮肤被羽绒服磨的通红。 “有些违规。”帝髯拉下外套的拉链,把扶竹拥进怀中,“不论怎样,暂时叫我尼尔斯。” “代号?” “或许。” 意味不明的谈话下是耳鬓厮磨的缱绻。 “我还是更喜欢叫你本名。”扶竹搂住帝髯脖子,张口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深紫的牙印,理直气壮说,“标记。” 帝髯抚摸着牙印,忍俊不禁地抱起扶竹抵到墙边,舔咬他的耳朵:“有些难受。” “不行。”扶竹残忍地拒绝。 帝髯闻言立刻失落起来,他垂头抬眸望着扶竹,可怜兮兮地在他脖上又啃又咬,留下湿漉的痕迹,难过地询问:“真的不行吗?” 扶竹心生不忍,他抬手挡住帝髯的脸,眼神躲闪地嗫嚅:“别留下痕迹。” 帝髯闻言欣喜地抱起扶竹,大步进入洗手间。 扶竹被抵在镜子上,他难受地想要挣脱,却被反捆住手。他脸红的滴血,声如蚊蝇地乞求:“别在浴室……” 他不想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帝髯却是坏笑,他显然已经兽.性大发,轻轻按摩扶竹的手臂,心疼地喃喃:“戏殷这个混账,我早晚会杀了他!” 帝髯嘴上说着狠话,行动上却是丝毫不含糊,扶竹被撑的难受,趴在洗手池上捂住脸:“最多十五分钟。” 帝髯凶狠的表情瞬间瓦解,又变回可怜兮兮的小狗:“十五分钟?太短了。” “半小时?” 帝髯舔了舔嘴唇:“还是一小时吧。” 第54章 先吃子后食母 一小时? 扶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虽说他是鬼,但是一小时…… 呜,会走不了路的。 帝髯把脸颊羞红背对着自己的扶竹转过来,身体旋转的同时,某个灼热的器物也随之转动。 第87章 扶竹难受地咬住衣领,涎水打湿黑色的领带,喉咙间不断溢出求饶,可惜已经理智的某人对这些置若罔闻。 “糖……糖果……”扶竹迷迷糊糊间想起帝髯要送自己的东西,他咬住舌尖从混沌中抢回几分清醒,抓住帝髯的手撒娇,“我的糖,说……说好了的。” 帝髯被欲望占据的双眸清澈了些许,他努力抑制住扬起的嘴角,从手边的羽绒服中翻找出几颗水果味糖果,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在扶竹期望的目光下,手腕一转探进身下。 “你……”扶竹圆圆的杏眼倏地睁大,眸中水光潋滟,嘴角迅速往下垮,声音中带上了哭腔,“我讨厌你……我讨厌帝髯!” 可惜帝髯是只大灰狼,大灰狼的字典中是没有愧疚二字的,他抱住扶竹,安抚性地亲吻他的额头,手上却是变本加厉地又捻了几颗。 “呜呜……”身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帝髯,身后又是冰冷的镜子,进退维谷的扶竹羞愤地捂住脸,浑身滚烫发红。 …… 扶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狭窄拥挤的民宿,而是在一间奢华高级的总统房。 透过落地窗能看见高耸入云的高楼,灯塔的光线扫过昏暗的房间,骤然的强光让扶竹感到不适,他抬手欲遮挡,却因某处难以启齿的疼痛变了脸色。 房间内没有帝髯的身影,他小心地挪下床,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身体内部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其实即便不清理也没关系,毕竟他是只鬼,鬼是不会发烧的。 扶竹紧了紧睡衣,房间的暖气被开到恰到好处,淅淅沥沥的雨声搭配汽车碾过地面的摩擦声,昏昏欲睡的氛围想让他回到被窝中滚上一圈。 忽然,手机在黑暗的房间内突兀地亮起,他以为是帝髯,但拿起后才发现是条陌生短信。 他回来了,看起来有些生气 你小心些 内容言简意赅,扶竹大概猜到是谁,他心中嘲笑陌归真是当老妈子当习惯了,自己身处狼窝还关心别人,但当他抬手准备调侃时又沉默了,顿了两秒,终是诚心地回了句“注意安全”。 他又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要回复的意思,颓废地将手机扔到床上,抬头望着窗外的夜景,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无趣来。 是人生无趣还是帝髯不在身边而感到无趣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神游天际间房门被敲响,他以为是帝髯,咳咳一声板起脸,暗忖帝髯这次这么过分,一定要让他道歉才行。 可等门外的人进来,他才发现不过只是一个送餐点的阿姨。 “谢谢。”扶竹接过食物,心情如过山车般忽高忽低,最后归于死寂。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将他落寞的情绪又拔高了几许。短暂犹豫后,他还是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万圣节的大街异常热闹,风雪也无法阻挡人类的热情,他坐在广场的公共长椅上,缤纷的喷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像只被逗猫棒吸引的猫,歪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喷泉。 愣神间,肩膀突然被人戳了戳,他微微抬头,发现是个手持向日葵的小女孩。 “小哥哥万圣节快乐。”小女孩将向日葵递给扶竹,捂嘴悄悄说,“哥哥我告诉你哦,这是一位超级帅气的大叔送给你的。” “大叔?”扶竹接过向日葵,他大概猜到送花人是谁,想到帝髯知道自己被叫大叔后的表情,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他笑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请人类帮忙是要付钱的,可他翻遍所有口袋却一分钱没找到。 显然,扶竹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引魂人。 小女孩看出了扶竹的窘迫,她俏皮一笑,指着墙边的山茶花说:“如果哥哥想要感谢我,便送我一朵山茶花吧。” “山茶花?”扶竹不认识花的品种,他看向旁边被厚雪覆盖的红花,试探地伸出手。 兴许因为雪太厚,又兴许是因为山茶花朵朵相连,总之当他触碰的刹那,被山茶树挽留的初雪霏微落下。 扶竹惊慌地后退,却抵住一个冰冷的胸膛,他诧异抬眸,望着面前手持黑伞的男人愣住了。 “帝髯?”他小声叫出对方名字,身体明明没有心脏,手却下意识放到胸口,仿佛那正有一颗火热的心疯狂跳动。 “我要离开了。”帝髯第一句话就让扶竹炽热的心冷却下来。 扶竹心里已经难过到了极点,但尽管如此,他脸上仍扯出一抹笑,只是比起以前的乖巧,这回他不再一如既往的迁就:“新年记得回来,如果做不到,你就滚去黄泉过年吧。” “好。”帝髯张开双臂抱住扶竹,伞倾落在地,一朵山茶花出现在两人中间 扶竹怜爱地看着红山茶,踮脚在帝髯嘴角落下一吻:“我对你的爱,比初雪染过的山茶还要绚烂。” “我亦如此。” —— 帝髯是三点离开的,人类的凌晨三点灯火通明,扶竹拨通饕餮的电话,在他们担心的询问下回到古董店。 接下来的几天扶竹生活并不太平,水龙头时不时流出的血水,早上门口雷打不动出现的人头,以及窗外忽闪而过的鬼影,都在昭示戏殷生气了。 这期间东海时不时会送些可以捏造身体的珍宝过来,不过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除了帝髯的拜托外,更多是因为想让扶竹出面调查人鱼失踪的事。 第88章 不过两个笨蛋加个偷懒惯犯,调查进度注定要与蜗牛媲美了。 等三人偷鸡摸狗地调查出人鱼去向已经是半月后的事了。 这天扶竹吃完晚饭,意兴阑珊地披上貂毛大衣,坐上前往夜总会的车。 “他们竟然敢用我族人的眼泪做泥的原材料!不仅如此,还进行人鱼表演虐杀我族子民!畜牲!一群畜牲!”方倚滑动着平板,因为愤怒平板的边框被他捏到变型。 扶竹低头不语,百无聊赖地拔着衣服上的毛,半晌,才拍着方倚的肩膀安慰:“我会杀了他们。” “啊?啊,不用不用。”如果是半个月前方倚会连连点头,但经过扶竹这半个月的疯批洗礼,他已深刻意识到面前的小绵羊是只会和大灰狼一起吃同类的疯子。 他怕到时候他得跟人类一起去投胎。 扶竹也不勉强,他盯着鞋子发呆,等饕餮大喊一声到了后,打开车门在保安的簇拥下进入大楼。 夜总会的名字风雅,叫听风阁,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又将其衬得颓靡。刚进入大厅,斑驳迷离的灯光便倏地扫了过来,比起其他夜总会的吵闹混乱,这里安静许多。 扶竹被服务员带领到预约的位置上,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扶太子爷”,夜总会表示出了极大的敬意,昂贵到一滴千金的名酒悉数奉上,摆在桌前望不到头。 扶竹淡淡瞥了一眼,指着台上问:“人鱼表演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应该还有几分钟。”专属调酒师一边调酒一边回答。 扶竹轻轻“嗯”了声,他叫来充当保镖的饕餮,附在他耳边低语:“你去弄点动静出来。” 饕餮眨了眨眼睛,表示收到,然后以上洗手间的理由离场,悄悄去准备“惊喜”。 几分钟后,原本漆黑的舞台忽地亮起,帷幕被拉开,一个巨大的玻璃缸出现在众人眼前,缸中是一对人鱼母子,母亲的泪水化作珍珠铺满了缸底,她紧紧抱住孩子,怨恨又惧怕地望着台下观众。 扶竹垂下眼眸,望着面前的红酒等待主持人的出现。 过了足足五分钟,主持人才姗姗上台,他黑色的上衣紧贴身体,肩膀部位的衣料色泽较深,似乎是被淋湿了。 扶竹明锐地察觉到主持人眼中的慌乱,他轻咳了声,做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声咳嗽成功引起主持人的注意,他歉意地笑了笑,招来几个壮汉把鱼缸往前推了半米,然后手伸进缸内捧起一大把珍珠往观众席撒去。 人鱼眼泪有价无市,富豪们兴奋地起身去接,口哨和叫喊让气氛渐渐灼热起来。 主持人见此松了口,看向经理重点强调的太子爷,见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自信一笑,从容不迫地宣布:“今日不同往日,为了欢迎扶大太子爷,我们boss为大家准备了一场人鱼盛宴!” 怕富豪们心有顾虑,他叫人拿来刀叉准备亲自试毒。 在扶竹紧皱的眉头下,主持人割去人鱼母亲尾巴上的一块肉,慢慢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扶竹看着一脸享受的主持人,只觉得一阵反胃,他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口水声,烦躁地闭眼假寐。 “人鱼肉果然如传闻中鲜美细嫩!”主持人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他让人把人鱼母子捆绑上架子,放在推车上走向扶竹,递出刀叉说,“少爷要不要尝尝?” 扶竹睁眼厌烦地打量面前人,给随时准备暴起的方倚使了个眼色,然后默默接过刀叉,蹙眉向人鱼走去。 主持人还不忘殷勤地提议:“我建议少爷先吃子后食母,因为母子连心,做母亲的看见自己儿子活生生被吃掉肯定会崩溃大哭,到时候流出的珍珠您可以拿去做首饰,送给母亲或女朋友。” 第55一章 切为了鱼族 送给母亲?用一位母亲的眼泪赠予另一位母亲,也够讽刺的。 扶竹停在人鱼前,被捆绑住的人鱼母亲听懂了主持人的话,死命挣扎大喊着不要,但很快,几个壮汉上来堵住了她的嘴。 主持人面带微笑地看着扶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提醒道:“刺身新鲜的才美味。” 扶竹瞥了眼方倚,见他一副随时都要晕厥的模样,放下刀叉推辞说:“我海鲜过敏。” 主持人先是沉默且质疑地看着扶竹,后十指交叉地挑起眉毛:“真的吗?” 扶竹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看着主持人。 “boss没有告诉我您海鲜过敏呢。”主持人深深看了扶竹几眼,接过服务员的刀叉走向人鱼,他刀先是在小人鱼尾部停留了几秒,后突然方向一转指向人鱼母亲。 锋利的刀划过肌肤,雪白的尾巴被划出一道骇人的伤口,凝脂的肉块落在盘中,被人托向扶竹。 主持人擦拭干净刀具,向扶竹抿唇一笑:“请吧。” 扶竹深知自己躲不过,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插起肉块,缓缓向嘴递去,在即将进口时神不知鬼不觉用黑气包裹,然后面不改色滑入袖中。 动作迅速,让旁人看不出破绽。 主持人下意识地皱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扶竹接过餐巾纸淡定地擦拭嘴角,违心地夸赞:“很美味” 主持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视线落到对人鱼垂涎欲滴的富豪上,眉头瞬间舒张开,微微一笑让服务员把人鱼推进人群,神秘地说:“人鱼肉价值千金,大家可要多吃些,不然下一次品尝可没这么容易了……” 第89章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为小声,接近自言自语。 扶竹不露痕迹地观察主持人,转身退回到沙发上。 他刚落座,后台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咚咚声,声音极其响亮,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墙壁。 主持人从容的面具被这声音吓得破裂,他表情惊慌,踉跄地跑回台上,擦着汗深深鞠躬:“请大家慢慢享用,食用过程中产下的珍珠可以随意带走,但不许商用及二次贩卖。”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急急忙忙离开。 扶竹瞟着紧盯着自己的壮汉,不动声色丢掉黑气中的鱼肉,然后点了一杯鸡尾酒,开始佯装困倦地品酒。 压抑的哭喊响在耳畔,方倚听得心如刀绞,可他看扶竹无动于衷,也只好咬牙按兵不动。 这里困着许多人鱼,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害了所有人鱼。 血淋淋的残暴进食持续了许久,扶竹看着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形象的人类皱眉。 这人鱼肉不会有上瘾成分吧? 几颗珍珠滑到脚边,扶竹明白时机差不多了,他起身挽了挽袖口,朝方倚微微点头,然后向后台走去。 壮汉们早已经被人鱼肉吸引,他们全力克制着食欲,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等发现扶竹不见时已经为时已晚。 扶竹藏在后台门后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默默按下墙上灯的开关,然后在黑暗中脱下碍事的貂皮大衣,向发出声音的源头走去。 他每到达一个区域就会关掉一个区域的灯,最后关得累了,直接打电话让方倚去关电闸。 他在黑暗中缓慢前进,皮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的哒哒声清晰异常,就这样走了几分钟,他停在了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出现这样一扇老旧的门实在违和,简直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快来呀,这里有猫腻”。 扶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紧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黑暗会提高人的听觉,所以房间里的咔嚓声落到扶竹耳里是那么醒耳。 声音窸窣模糊,仔细听有点类似进食的声音。 难道是主持人在喂食? 他把门微微推开一条缝,等看清里面的场景,瞳孔因为震惊急剧放大。 只见幽暗的房间内数十双眼睛绿幽幽的眼睛同时看向自己,而主持人的身体被饥饿的人鱼撕扯开,有的捧着头颅,有的捧着胳膊,原本完整的人被他们分成了好几大块,相互争抢着进食。 一颗眼珠滚到扶竹脚边,他微微低头,竟看见一只饿成皮包骨的人鱼贪婪地望着自己,锋利的牙齿摩擦。 扶竹想要合上门,却被几只人鱼用尾巴卡住,无奈他只能用鬼力强行封住铁门,而后拿出手机给方倚打电话。 突然,他滑动屏幕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他愕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宵晖眉头紧皱。 这个疯子怎么来了?! “夫人,你为什么要皱眉?”宵晖无辜地睁大眼睛,“难道你关掉灯不是在召唤宵晖吗?” “自作多情!”扶竹甩开宵晖的手,转头向大厅跑去。 他现在鬼力虚弱,人鱼用不多久就能冲破铁门,那些人鱼的状态不对劲,如果让他们离开这里一定会死伤无数! 扶竹在前面跑,宵晖在后面追,他一边追一边窃喜地偷笑:“夫人是要和我玩你逃我追的游戏吗?” 扶竹没理会宵晖这个神经病,他跑到大厅,发现整个大厅已经被血腥味充斥,人鱼母子的头被两根铁叉举起,在空中相互击撞。 而旁边食用人鱼的富豪们趴在桌上痴笑,不断呢喃着“给我鱼肉”。 扶竹注意到他们发灰的眼珠及手臂上泛起的鱼鳞,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人鱼是没有让食用者同化的特性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夜总会给人鱼注射了什么药物,让食用者出现同化现象。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创造更多人鱼?可海里有那么多人鱼,又何必来岸上寻求。 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方倚的踪迹,心情骤然一沉。 宵晖反倒愉悦地轻笑,幸灾乐祸道:“方倚不见了呢。” 扶竹不悦地瞪了宵晖一眼,拿起手机拨打方倚的电话。 短暂的沉默后,一阵音乐声在大厅角落响起,扶竹走过去,在一堆烂臭的内脏中找到方倚的手机。 “他死了吗?”宵晖故作天真地询问。 扶竹没有理会,走到几个没有吃鱼肉的保安前。 他们显然已经被吓坏了,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双手合十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求佛不如求我。”扶竹蹲在他们面前,自认为和善地扯了扯嘴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几个保安已经被吓坏了,扶竹的话在他们耳里自动转变成了“告诉我,不然杀了你”,本来就吓懵了的保安被这么一“恐吓”,顿时哭爹喊娘地全盘托出。 “刚刚他们在吃鱼肉,然后突然眼珠子全黑了,身上也开始长出鱼鳞……” “尾巴……我亲眼看见他们长出了尾巴!” “他们还吃人……他们吃完了人鱼开始吃人……好可怕,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言地慌乱解释,扶竹听得头大,但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富豪们吃完人鱼后出现了人鱼特征,因为人鱼肉本身有上瘾成分,所以他们开始攻击有人鱼特征的同类,唔……比想象中棘手。 第90章 他瞄向宵晖,指着地面的血说:“你尝尝?” 宵晖没有拒绝,沾了点地上的血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说:“苦的,很难吃。” “没有其他的感觉吗?” “没有呢,还有夫人,我是影子。” 扶竹无所谓地耸肩,他发现保安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许多,寻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原来是死去的人鱼母子睁开了双眼。 “我会复活你们的。”扶竹走到铁叉前,取下他们的头颅,“这都是为了鱼族。” 人鱼母子直勾勾地盯着扶竹,而扶竹也毫不畏惧地回视,在短暂的对视下,人鱼母子不甘心地闭上眼。 扶竹见此暗暗松了口气,歪头看向宵晖:“带路吧。” “什么?”宵晖扬起眉毛,一脸不解地看着扶竹。 扶竹看着宵晖笑而不语,眼神阴沉,压迫感混在黑暗中向宵晖涌去。 “好吧,我明白了。”宵晖无奈地叹气,伸出手乞求,“夫人可以牵住我吗?” 扶竹无视宵晖的请求,目不斜视地上楼:“如果我是你,我会乖乖回到主人身边。” 宵晖跟上扶竹,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无辜地垂头:“可我也有自我意识呀,某种程度来说我也是人不是吗?都是人,为什么我要做那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呢,我谁都不想害,我只是想要人爱。” 扶竹没有理会宵晖,在对方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推开办公门,他看见了四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戏殷坐在办公桌前,左右站着陌归陌严,身后是汇报工作的玉玄。 熟悉的站位瞬间把扶竹拉进回忆的漩涡,在几个月前,他还未遇到帝髯时每次回地府都是这样的场景,每当这个时候玉玄便会欣喜地上前,跟他讲遇到的趣事,而陌归陌严则是日常斗嘴,然后心口不一地庆幸工作时间相反,碰不到彼此。 “夫人?” 宵晖的触碰让扶竹瞬间清醒,他定了定神,恢复原先冰冷的表情。 戏殷见状不悦地剜了宵晖一眼,他抬手打断汇报工作的玉玄,起身走向扶竹:“想看人类恐惧的表情吗?” 扶竹闻言微微蹙眉,他走到窗边,发现人鱼已经挣脱束缚跑到外面,开始啃咬无辜的路人。 但很快,几辆黑色轿车飞驰过来,开始无死角包围人鱼,然后一群手持枪支的保镖从车上下来,分散开迅速控场。 最中间的车门被打开,一脸焦急地饕餮走了出来,紧随其后是一个熟悉的男人。 第56章 和平需要牺牲 当看清男人的脸,扶竹眼睛倏地睁大,但很快防备地瞥向戏殷,抿唇变回面无表情。 戏殷看着楼下的男人,牙齿愤恨地摩擦:“该死的,竟然又是他,多管闲事的家伙!” “你是阎王爷,为何要盼众生死?”扶竹讥讽地扯唇,“难道王当真是人面狗心?” “你!”戏殷转头怒不可遏地瞪视扶竹,想要动手却被陌归拦下,他试图甩开陌归,但用了半天力却没能撼动半分。 “尼尔斯比你更适合做阎王爷。”扶竹向陌归摆摆手,示意他放开戏殷。 陌归不解的照做,他放开戏殷的一瞬间,一个耳光不留余力地落到扶竹脸上。 扶竹抚上红肿的脸,他对拳打脚踢早已麻木,换作平常他会忍气吞声地选择息事宁人,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抬头反手给了戏殷一巴掌。 戏殷被扇猛了,他愣在原地,眼中少有地出现茫然。 扶竹打他了?他的小绵羊竟然打他了? 他抬眼看向周围人,见他们作壁上观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他都养了些什么废物,主人被打竟然无动于衷! 眼看戏殷准备去收拾陌归,扶竹抓住他的衣领猛地按在办公桌上,眼低愤怒翻滚,狠戾的灰调闪烁:“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破阎王,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 要说先前被扶竹扇耳光是蒙,现在被扶竹按桌子就直接是大脑宕机了。 天杀的,帝髯到底对他的小绵羊做了什么?! “这样不太好吧,他是阎王爷耶。”陌严咬着棒棒糖一脸单纯地说着茶言茶语,眼里兴奋正浓。 扶竹歪头朝他一点:“你来?” “啊?这不太好吧?”陌严语气担忧,行动上却是利落的撸起袖子,他吐出嘴里的糖,气势汹汹地过去接替扶竹的位置。 扶竹顺势放开戏殷,看他想要挣扎,一脚踢中他的子孙根,然后朝陌归眨眨眼睛:“我可以下去找尼尔斯吗?” “尼尔斯?”陌归微微点头,无奈答应,“去吧,去找你的尼尔斯老公。” “唔,是老婆的。”扶竹驱动鬼力划开玻璃,朝众人做了个拜拜,然后往下跳去。 退到角落的玉玄表情复杂,平静的表象下是惊涛骇浪,“他……不是,帝髯是0?!” 他心中的完美老婆是上面进攻城池的人? 陌归无所谓地耸肩:“或许吧。” 玉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爱慕的小少年是别人的攻。 太可怕,他一定是没睡醒! . 成功降落的扶竹蹦蹦哒哒朝帝髯扑去,抱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车门上,黏糊地喊道:“老婆~” “嗯,叫反了。”帝髯捏住扶竹鼓起的腮帮子,“跟我念,lǎo,老——公。” 第91章 扶竹捂住耳朵,耍赖地哼哼。 “那个……”吃了一嘴狗粮的饕餮走上来,亮着眼问道,“扶扶,方倚呢?” 提起方倚,扶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拿出已经擦拭干净的手机,郑重地交给饕餮:“我赶到时,只剩下这个了。” 饕餮闻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还是帝髯从后备箱拿出几袋零才让他重新开机。 “他、他死了?”饕餮一手塞食物,一手拿手机,坐在地上恸哭,“他还这么年轻,怎么没了呢!” “这应该不可能。”扶竹认为几个人类伤害不了人鱼王子,猜想说,“或许是他受不了同类被活吃,愤怒下逃跑了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饕餮嘴巴扁的快能拉线了,他点亮手机屏幕,塞零食的手停在半空中,“这、这不是……” “怎么了?”扶竹凑过去,发现方倚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女人。 “我的网恋对象!”饕餮指着壁纸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方倚这大傻叉竟然撬我墙角!” “应该是误会。”帝髯站出来安慰。 “对对!”扶竹点头附和。 “不用安慰我,方倚这家伙真应该庆幸自己死了,不然我非把他做成鱼汤不可!”饕餮骂骂咧咧点开相册,想寻找更多证据,然后猛地呆在原地,几秒后,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呜呜呜啊啊啊,他大爷的,方倚就是我的网恋对象呜呜——” 扶竹往手机瞅了眼,发现是一个方倚换女装的视频,虽然没开声音,但震撼程度仍然不可小觑,他砸巴几下嘴,苍白地安慰:“往好的想,至少你对象没被撬。” 饕餮哭得更大声了:“哇呜呜呜,但我对象长大屌!” 扶竹挠了挠头,朝帝髯使眼色。 接到信号的帝髯没急着安慰,反倒意味深长地看了扶竹一眼,一本正经地抱臂:“没用的玩意罢了。” 扶竹脸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为什么要内涵他?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饕餮真被安慰到了,还破涕为笑,盯着扶竹的眼睛散发诡异的绿光。 扶竹被盯得起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看向保镖。 保镖已经把人鱼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人鱼顽固想要冲出圈子,被子弹毫不留情击中尾部。 地上躺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人类,几个迟来的私人医生正在竭力抢救。 “我报警了。”帝髯看了下表,“警察预计还有五分钟到。” 他说着过去命令手下藏起枪支,脱下外套装作热心市民。 “警察会击毙他们吗?”扶竹了解人类的特性,排异斥已,他们放生人鱼的概率微乎其微。 “或许会拿去研究。”帝髯思考说,“然后被其他国家争抢,最后引发战争?” 饕餮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拍屁股上的灰,不以为然地摆手:“人类不可能带走人鱼,方顾可不是吃素的,先不提身份,就说他与东海龙族关系甚好,恐怕到时候轮不到人类自己起内讧,世界先得来个人鱼大战。” “可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作为引魂人,扶竹最厌恶的便是死人,如果真要发生战争,他就别想睡安生觉了。 帝髯低眉思索对策,他沉思间,一阵咕噜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出,三人茫然地面面相觑,分散开东张西望地寻找,然后把视线落到不断冒泥泡泡的井盖上。 饕餮壮着胆子上前,翘着兰花指掀开盖子,而后被突然冲出来的方倚吐了一脸泥。 “什么东西这么滂臭……”饕餮抹下脸上的泥渍,眯眼去看钻出来的东西,当看见趴在井边一脸惊魂未定的方倚时顿时火了,“我说方倚你有病啊,你一条鱼去钻什么下水道,当自己是泥鳅啊!” 方倚破天荒没有回怼饕餮,伸手喊道:“拉我一把。” “脏死了。”饕餮嘴巴比钢板还硬,动作却铁汉柔情,拉起方倚后撕下衣角,给方倚擦拭污泥,中间不忘骂骂咧咧地抱怨,“别人都是清水出芙蓉,你倒好,标新立异来个泥水出石楠!” 方倚对饕餮的骂言不为所动,等对方擦完后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这可把饕餮整懵了,眨巴眼睛掏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方倚接过扶竹递过来的矿泉水,用它清洗头发。 饕餮用力揉搓眼睛,捏住方倚的下巴审视,然后猛地跳开:“假的,你是假的,真方倚不会说谢谢!” 方倚:? “好了。”扶竹打断两人的争吵,碰了碰方倚的肩膀,“警察要来了,这些人鱼你能处理吗?” “不能救,也救不了,他们被长时间注射药物,就算回到海中也会伤害其他人鱼。”方倚从怀中拿出一盒药剂,“这是我在夜总会地下室找到的,我只是一只人鱼,不认识里面的成分。” 扶竹接过药盒研究,他也看不懂人类的药物,于是求助地看向自家老攻。 帝髯神情冰冷地看着方倚:“你不妨直说。”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方倚放低姿态,请求说,“只是都说帝总见多识广、实力非凡,因此我想央求您帮我调查一下里面的成分,您放心,我们海族的事出了问题我们海族自己担着,不会让您身陷囹圄。” “抱歉,我做不到。”帝髯不带片刻犹豫地拒绝,“我来这里已经是破格,没办法再插手更多的事。” 第92章 方倚闻言肉眼可见的失落,他不好意思地鞠躬:“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扶竹拿着药剂上下打量,抬头问帝髯:“真的不能帮吗?” 扶竹本意只是随意询问,但落在帝髯耳中就是可怜兮兮的央求,他迟疑了半秒,淡定自若地接过药剂,揉着他的头答应:“我帮,都帮。” 懵逼的方倚:…… 双标不要这么明显好吗? 扶竹注意力从未从人鱼身上离开过,此时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他藏好药物,眼巴巴地看向帝髯。 “别怕,我暂时不离开。”帝髯笑着揽住扶竹,在他嘴角留下一吻,等转头看向方倚时笑容瞬间敛起,“就这么放任没关系?” 方倚没有作答,他长叹一口气,往前迈了几步,穿过包围圈停在人鱼前,看着神情痛苦的子民们,眼中流露悲戚:“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有尽到王子的责任,对不起,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鱼族。” 他弯腰向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人鱼们停下挣扎和愤怒的嘶吼,眼神呆滞地望着方倚,几秒后,集体变成两米长的大鱼,它们尾巴的颜色便是他们鱼身的颜色,躺在地上痛苦地望着方倚。 “对、对不起……”方倚低着头,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眼神痛苦哀伤,“和平需要牺牲,胜利……需要死亡。” 第57章 “他扇我嘴巴子,我难道不应该扇回去吗” 方倚呼吸急促地走向大鱼,把刀插入它们的心脏,不过转眼的工夫,几十只由人鱼化成的大鱼无一幸免,被一把小小的匕首夺走了性命。 方倚跪在血泊中,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呆滞的眼睛流出浊泪,抱头发出压抑地哭声。 大鱼的血流了满地,扶竹抬了抬脚,黏糊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 帝髯见此伸出手,把扶竹抱进车内。 鱼杀完了,警察也到了,他们一下车便被满地的血液震惊到,下意识以为发生了凶杀案,掏枪警惕地躲到车后。 方倚起身藏好匕首,转头顶着满脸血微微一笑:“抱歉,我的鱼吓到你们了。” “鱼?”带头的警察闻言领着其他人走出来,他看了看“和善”的方倚又看了看地面的血液,难以置信问,“你杀的?” “我杀的。”方倚淡定地承认。 “在夜总会门口杀鱼?”警察怀疑地眯眼,注意到方倚袖口若隐若现的匕首,眼眸一凝,拿出手铐铐住方倚,“对不住了,先回局里做个口供吧。” 他说完把方倚交给其他人,然后把视线放到地上哀嚎的伤员上,紧张地上前查看伤势,发现伤势不轻后忙不迭吩咐人拨打120,而后起身质问旁边的医生:“你们是医生?又哪家医院的?” 几个私人医生无措地看向帝髯,见他默不作声地点头,低头整齐地迈着小碎步离开。 警察见状连忙去拦:“等等——” “他们是我的私人医生。”帝髯走出来,他拿出名片递给警察,从容地瞎编,“我是帝氏集团的总裁,名叫帝髯,今天来听风阁主要是路过,因为不巧发生了命案,所以就让我的私人医生下车帮忙救治。” “有执业证吗?” “有,不过不在身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打电话让人送来。”帝髯说。 警察将信将疑地打量帝髯,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进夜总会调查,然后把帝髯带到一边开始单独盘问:“你平时出门带七八个医生?” 帝髯靠在车门上,微笑着点头:“是,我有癌症,且心脏不好,所以出行时常会带着家庭医生一起。” “嗯,那……”警察抬头扫过排成长龙的车以及站在一边沉默低头的保镖,皱眉问 “这些车和人也都是你的?” “是。” “都有劳动合同?” “有,在家。” “好,我明白了。”警察放下手铐,咬了咬裂皮的嘴唇,“那你讲讲具体发生了什么吧。” 帝髯微微点头,稍微停顿后开始假里参真地编故事:“我今晚有场家庭聚餐,回家的路上刚好路过听风阁,恰巧看见门口的伤员,嗯……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夜总会的保安,他们当时正在对伤员进行二次伤害。因为情况太紧急,所以我就没多想,让保镖赶走了保安并让医生急救伤员。” “保安?”警察看了眼夜总会大门,“你说你们赶走了保安,那赶去哪儿了?” 帝髯跟着看向夜总会大门:“有些混进了人群,有些回了夜总会。” 警察若有所思点头,这时他透过后视镜看见了车里的扶竹,诧异问:“车里的人是?” 帝髯低头看向车内,脸上浮现一抹幸福的笑,轻笑着回答:“他?我的爱人。” 在这个时代同性恋已经见怪不怪,但恐同的社会氛围仍然没有改变,少有人愿意大方地承认自己的爱人,多是支支吾吾,饶是见多识广的警察,也不禁被惊讶住,他看着帝髯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抿唇真诚地祝福:“不容易吧,祝福你们!” “谢谢。”帝髯笑意更浓,他打开车门抱扶竹出来,温柔地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憋坏了吧?” 扶竹用力摇头,眼睛开心到眯起:“不憋,我知道你在旁边。” 帝髯被扶竹的话刺痛,他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终有一天,会永远不离开的。” 第93章 吃了一嘴口粮的警察五官都快错位了。 他祝福他们,他们反而恩将仇报向他秀恩爱! “队长!”这时一名警员跑过来,气喘吁吁说,“我刚刚去调监控,发现监控是坏的,从监控最后的画面看是被一个老头打坏的。” “老头?”警察发现帝髯和扶竹表情不自然,询问道,“你们认识?” 扶竹跟帝髯相视一眼,默契地异口同声: “他是我爷爷。” “他是我父亲。” 警察眼皮一跳,被两人的回答震惊到,他拿起已经放下的手铐,把扶竹和帝髯铐在一起:“嘶……你们存在一些伦理的问题啊,社会包容性虽然强大,但触及伦理方面还是不提倡哈。” “警察叔叔为什么要铐我们?”扶竹动了动被铐住的左手,不解地歪头。 人类都这么吝啬吗,一对手铐还要一人一个。 警察笑了笑,拍了拍扶竹的肩膀没说话,然后跟着其他人进入夜总会。 扶竹试探地跟上,见没人阻拦,大摇大摆地走到前方,美曰其名带路。 大家看见后都不约而同地睁一只闭一只眼,只因帝髯是金融界的大咖,这样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他们惹不起。 进入大厅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帝髯拿出纸巾捂住扶竹鼻子,嘱咐说:“不舒服就别勉强。” “我没那么脆弱的。”扶竹骄傲地抬头,“你知道我是从哪儿下来的吗?” “下来?”帝髯眼皮一跳,回想起上个月扶竹跳楼的行为,皱眉问,“你不会是跳楼下来的吧?” “是呀。”扶竹挽住帝髯的胳膊,猫似的蹭了蹭,“我还打了戏殷一顿,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 两人声音不算小,警察心不在焉地听着,当听到打人二字立刻竖起耳朵,质问:“你打谁了?” “打……”扶竹认为说阎王爷会被当神经病,于是思量下迟疑说,“我应该是打了领导吧。” “你为什么要打他?打得严不严重?” “因为他先打我的呀。”扶竹嘴巴一扁,不开心地申冤,“他给了我一嘴巴子,我扇回去不对吗?” 旁边的饕餮听得心惊肉跳,戏殷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他本对扶竹有觊觎之心,现在扶竹还打了他,恐怕日后会趁机加倍奉还。 不过扶竹显然是个缺心眼,感受不到旁人的忧心。 饕餮瞄了眼脸色阴沉的帝髯,自觉地站远了些。 帝髯脸这么黑,看来戏殷小命休矣。 警察咳咳一声,单方面斗殴突然变成互殴,他教育的话到嘴边半吐半不吐,最后被帝髯一个眼神给完全憋了回去。 其他警察已经开始处理现场,人鱼母子的两颗人头正对夜总会大门,把几个警察吓得够呛,他们是民警,杀人案要专门的刑警处理,因此开始通知公安局,让他们派人过来。 帝髯见他们在打电话,走过去礼貌地颔首:“如果你们在通知刑警过来,我推荐你们让白队过来。” “白队?”几个民警茫然地眨了眨眼,倒是电话那头一点就通,连忙应了句好然后挂断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警察开始封锁出事现场,扶竹坐在沙发上发呆,饕餮走到他旁边,愁眉苦脸地感叹:“啧,我们多半要警局一日游了。” “为什么这么说?”扶竹抬头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有夜总会的预约记录。”悄悄跟进来的方倚坐在对面,轻松取下手铐,开始饮用扶竹没有喝完的酒,“夜总会这么盛情招待你,怎么看都脱不了干系。” “公安局吗?”扶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鬼,进入新时代后他从没进过公安局,不禁好奇地问,“警察局跟衙门是一样的地方吗?” 方倚摇晃着酒杯,思索着回答:“差不多,有略微差别。” “你进过?”饕餮猛然抬头,盯着方倚的脸,突然想起方倚女装骗自己的事,顿时怒从心来,撸起袖子起身,“看我这记性,方倚你个二百五,今天我非把你炖成鱼汤不可。” 方倚已经习惯饕餮的咋咋呼呼,所以当对方过来拽住自己的衣领时,他不气反笑:“我又做错什么了?神兽大哥。” “做错什么了?你还好意思问!”饕餮揪住方倚的领子,“你为什么要女装骗我!我把你当好哥们,你却把我当大傻叉!” 方倚先是一愣,而后摸了摸口袋,见手机不翼而飞后脸色瞬间白了。 “方倚,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饕餮不依不饶地大喊。 他声音太大,招来了警察的注意,几个人过来分开一龙一鱼,批评道:“看你们年纪也不小,都二三十的人了,打架也不想想自己年迈的亲人!而且这里是犯罪现场,如果破坏了线索怎么办?” 被当成孩子劈头盖脸一顿骂,活了几千年的饕餮脸又绿又红。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嚣,随后几个特警走了进来,而身后则是几名医生和刑警。 警察站位看似随意,但仔细看会发现他们其实是包围着一名男子而走,那男子穿着普通的制服衬衫,脸色苍白看着有些病态,帝髯走在一旁,正侧目对他说着什么。 他们进入大厅后便开始分散开各自调查,几名法医路过扶竹时眉头紧皱,虽然被口罩遮住了脸,但仍然能想象到他们苦恼的神情。 第94章 扶竹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地别过脸,他知道他们为什么皱眉,多半是觉得眼熟,毕竟每次杀人现场都能看见自己,换作傻子也会觉得不对劲。 第58章 扶扶说想跟他结芬! 男子此时已经走到扶竹跟前,他视线落到凌乱的酒桌上,抬起眼皮淡淡说:“这便是你的小情人?” 帝髯抿唇不语。 男子将手上的文件递给旁边人,又穿上别人递过来的外套,然后才将视线漫不经心落到扶竹身上,他瞳孔微不可见地放大些许,蹙着眉喃喃:“莫名眼熟。” 扶竹眨了眨眼睛,歪头乖巧一笑。 白勿澄被扶竹的笑感染,冰冷的脸色肉眼可见缓和下来:“听帝髯提起过你,扶竹对吧,看你年纪不大,是大一新生吗?” 扶竹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他鼓起腮帮子,用力摇了摇头。 白勿澄见状表情顿时凝重了:“难道你是未成年?” 扶竹低头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又用力摇了摇头。 他已经几千岁了,才不是小孩子。 白勿澄被扶竹的行为彻底整懵了,他瞧着扶竹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抱胸意味不明地玩笑道:“没想到帝总这样的老人家也能不靠钱找到小鲜肉,本来我都打算好跟你一起养老了。” 帝髯微微眯起黑眸,对白勿澄的话嫌弃到皱眉:“庸俗。” “好吧,帝总您最清高。”白勿澄紧了紧衣服的领子,抵唇用力咳嗽。 他病弱的样子扶竹看在眼里,他贴心地起身让开位置。 “谢谢。”白勿澄复杂地看着扶竹,也没有客气,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摆坐到沙发上 ,端起面前的酒瓶端详,“高端红酒……看来扶竹先生身份不一般呢。” 方倚跟饕餮闻言心中皆是一紧,怕扶竹缺心眼大方承认,挤眉弄眼地提醒他闭嘴。 扶竹虽然接到了暗示,但他选择叛逆:“我身份确实不一般呢,夜总会叫我太子爷,我似乎还是贵宾。” “是吗,你倒是直言不讳。”白勿澄意味深长地看了扶竹几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你难道不怕我抓你回局里?还是说你有帝总撑腰,认为我们无法对你怎样?” 他说着戳了戳帝髯的手臂,冲他一笑:“如果扶竹先生有罪,帝总会使用特权包庇吗?” “妈妈说过不能说谎。”扶竹从开始便感受到白勿澄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他看着对方与帝髯故作亲密的动作,撇嘴反驳道,“难道我诚实也要被抓进牢房吗?帝髯身份不一般,而他是我老婆,我既便是草根也会被抬高身价。 ” “老婆?”白勿澄挑眉,问帝髯,“他说的都是真的?” 扶竹嘴角都快跨到地上了,转头鼓起嘴巴子气呼呼地看着帝髯,大有对方回到不满意就夺门而出的意思。 帝髯揉了揉扶竹的头发,他感受到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白勿澄是他发小,而扶竹是他爱人,他不希望自己两个重要的人产生矛盾,于是抿嘴选择沉默。 “帝——髯!”扶竹蹦起来给了帝髯一个嘴巴子,力度很轻,但声音很响。 白勿澄看见后眼中闪过惊讶的情绪,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玩弄着酒瓶好整以暇地望着帝髯,表情幸灾乐祸。 他是了解帝髯的,大男子主义,冷酷霸道,而且还十分好面子,在众目睽睽下被扇耳光,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其他人亦是如此想的,一边远离一边控制不住地抬头观望。 可他们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帝髯暴怒的骂声,反而等来帝髯卑微的道歉。 “对不起。”帝髯抱住扶竹,揉搓着他的小手,“弄疼你的手了?是我的不是,原谅老公好不好?” 扶竹被帝髯蹭得咯咯直笑:“好啦好啦,不要蹭我啦。” “老婆对不起,我错了。”帝髯面上难过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不是不知道扶竹为什么生气,开始虽然是想要让扶竹跟白勿澄打好关系,但从那一巴掌开始性质就变了,变得甜蜜了。 老婆打他了=老婆吃醋了=老婆爱他。 最后等于——老婆想跟他结婚!!! 扶竹想跟他结婚,他帝髯马上就要从单身老男人变成双身老男人了! 简直可喜可贺! 扶竹不知道帝髯的心历路程,如果他知道帝髯的思考轨迹比美丽国火车轨道还要曲折,一定会扛着地府连夜逃跑。 白勿澄看着腻歪的两人,微微蹙眉并低下头,指甲在手背上留下一道白痕,渐渐泛红的划痕一如他渐渐变红的瞳孔,只是他微低的头将其完美地掩饰。 扶竹只是想要帝髯一个肯定的态度,现在帝髯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自然也不会再去生气,而且比起幼稚的赌气,现在重中之重是协助警察办案,然后找出伤害人鱼的罪魁祸首。 此时几名警察从楼上匆匆下来,手上的证物袋中赫然是几根手指头,扶竹等人迎上去,帝髯扫过门口正在经受盘问的保安,对警察颔首问:“找到了什么?” 几个警察被帝髯问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踯躅说:“楼上发现了几具尸体,从搜查到的证件看应该是这个夜总会的高级领导。” 帝髯若有所思地点头,旁边的白勿澄见此揶揄道:“一来就质问我的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白队呢。” 帝髯自从知道扶竹吃醋后就有意无意地无视白勿澄,因此对方调侃时他选择别过脸无视。 第95章 白勿澄看出了帝髯的疏离,他表情冷了几分,用胳膊肘碰了碰帝髯,似玩笑地打趣说:“我原以为帝总不会怕老婆,没想到跟普通人一样,见色忘友,怕老婆的软包子。” “那便祝你找一个没有边界感,蛮横霸道的大男子主义男朋友!”饕餮可不会惯着白勿澄,第一句话便把火药的大炮开到他脸上。 白勿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中的冰冷却多了几分,他还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证物袋——里面分别是几根手指头和眼球,以及职业方面的证件。 手指头都没了,手指的主人自然也凶多吉少,他环视一片狼藉的大厅,把东西交给旁边人,向楼上走上。 帝髯向扶竹投去询问的目光,见他点头才抬脚跟上。 “帝髯,”路上扶竹看着不断回头的白勿澄不悦地撇嘴,拉住帝髯的袖子问道。“白勿澄是你什么人啊?” “发小,从幼儿园到大学的舍友。”帝髯没有隐瞒的意思,但为了防止扶竹胡思乱想,他还是保证道,“我对他只有纯友谊,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可以马上与他断绝关系。” “我没那么小气啦!”扶竹体会过孤独的滋味,他确实容易化身醋坛子,但他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一时情绪而让帝髯陷入两难的境地。 而且他是一只颜控鬼,白勿澄长相俊气柔美,他并不介意跟他做朋友,但前提是对方愿意跟他做朋友的情况下。 几人来到先前戏殷所待的办公室,此时房间已经人去房空,桌上有几道划痕,白勿澄走过去弯腰检查。 扶竹好奇地跟上,想看看人类怎么断案,但他一靠近白勿澄就一脸厌恶地走开。 扶竹嘴巴一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房间就这么大,白勿澄把扶竹的抱怨听在耳里,他顿了顿,皱眉没有言语。 护犊子的饕餮见不得扶竹受委屈,走过去大手一挥,狠狠揉了一把扶竹的头发,安慰道:“你别难过,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酸了,咱们别跟这种人见识。” 帝髯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扶竹眨眨眼,抬头望着满眼心疼的帝髯等人,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绿茶的味道,于是连忙放粗声线,捏着膀子说:“嘿呀哈,莫事啦,是我妨碍到白队工作了。” 帝髯几人先是沉默,随后表现得更心疼了。 看看,都委屈到精神失常了。 远处的白勿澄余光一直注视着扶竹那边,他看着一脸憨态的漂亮少年,眼底的情绪不明。 接下来几人帮忙在房间里仔细搜查了一番,白勿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等他们无功而返下楼后才说:“你们先跟其他人回局里做口供吧,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 扶竹觉得无所谓,他见警察拿着手铐过来,大方地伸出手,准备任人类摆布一会,但想象中的逮捕并没有发生,警察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方倚面前,咔嚓一声将他逮捕。 扶竹艳羡地不行,见还有一副空余的手铐,伸出爪子眼巴巴地望着警察。 警察被扶竹望地莫名其妙,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扶竹见此好心地提醒:“你忘了铐我呀。” 知道原因的警察哭笑不得地看向白勿澄,向他询问意见。 白勿澄正在跟其他人商量线索,见警察看过来,随意地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扶竹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副银手环,但却是跟帝髯一人一只,不过这不是警察小气,而是扶竹抱着有福同享的心思主动分给帝髯的。 开车的警察擦了擦冷汗,他一路担惊受怕,但透过后视镜看到笑容宠溺的帝髯,忽然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后座的扶竹捣鼓着手铐,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陌归的信息。 戏殷去神界了,你过两天必须回来,还有,人鱼的魂呢? 扶竹看着信息攒眉。人鱼的魂?说起来他在现场一直没有看见人鱼的魂,难道…… 想到身处夜总会的警察,他连忙吩咐开车的警察:“衙役叔叔快掉个头,夜总会有问题!” 第59章 手残的霸道总裁 警察突然被叫了一声衙役,大脑不禁蒙了两秒,等反应过来手已经因为职业习惯猛打方向盘,向夜总会的方向驶回。 气氛已经到这里了,警察只好硬着头皮往回开,路上饕餮几番想要询问情况,但每次话到嘴边就被扶竹严肃的神情噎了回去。 等最大码数赶到夜总会,扶竹摘下手铐,下车一言不发地冲进夜总会,帝髯几人紧随其后。但大厅没有想象中的血腥画面,更没有人鱼的魂体作祟,一如他们离开时的井然有序。 “你们怎么回来了?”正在调查现场的白勿澄看见扶竹兴冲冲地回来,见他身后没有帝髯的身影,忍不住调侃问,“帝总呢?难道你们吵了架,然后你被帝总抛弃了?” 他阴阳怪气的话被后一步进来的帝髯听见,他倏地皱起眉,往前跨了几步,顺势牵住扶竹的手:“谁说我们吵架了?” 看见帝髯,白勿澄脸色一变,他转头掩盖自己失控的表情,抽了抽嘴角等控制住表情后才笑着回头。他笑容很浅,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手不断撩着头发,掩盖自己眼中的慌乱,等他镇定下来准备解释时,忽然发现扶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96章 白勿澄本就对扶竹不喜,见他这样没有礼貌地盯着自己,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用头发遮住半张脸,缓和气氛的调侃说:“扶竹先生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我长相丑陋,可别把你吓出毛病,啧,我可不想代替你跟一个老男子共度余生。” “哎呦喂,您配吗?”饕餮稳定发挥,并骑脸输出,“一个金融界大佬,一个刑警界小透明,谁高攀了谁我不说!” 白勿澄最忌讳的便是有人提及他的地位,他虽然在圈子里并不如饕餮说的那么无足轻重,但比起帝髯,确实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差距感,他原本也是豪门世家,但无奈父母公司破产,只能屈辱地充当他人的背景板。 不过他幼时的傲气尚在,立刻反唇相讥:“您说的对,我确实配不上帝髯,只是不知扶竹先生又有几分配得上呢?” 饕餮闻言认真想了想,最后等出一个结论:“我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但帝髯确实高攀了扶竹!” 白勿澄见饕餮信誓旦旦,虽然怀疑但也没有追问,毕竟他来这里是工作的,不是谈论地位和富有程度。 “那个,等等——” 他转身准备和其他人继续调查现场,却被扶竹叫住。 他有些不悦地转身,看着面前不论气质还是外表都比自己小上一轮的少年,蹙眉问:“有事?” “你的手……”扶竹向前近了几步,指着白勿澄被创可贴包裹的小拇指问,“你受伤了” “我暂且算你关心我。”白勿澄举起小拇指,“我是受伤了,但警察受伤很正常,我们每一次出任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我和医生一样,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 “你们好伟大呀!”扶竹冒着星星眼看着白勿澄,现在白勿澄在他眼里就是自动减少工作的帮手,“不过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你们的命也是命呀。” 白勿澄复杂地看着扶竹,他觉得他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少年了。 扶竹表情忽然变得担心,上前站在白勿澄旁边:“话说你这个伤口,是在我们走后出现的吗?” “是,检查窗户时玻璃突然爆开,被其中的碎片划伤了。”白勿澄淡淡解释。 扶竹闻言面色变得凝重:“毫无征兆爆开的?” 白勿澄回忆了一下,点头:“对,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唔,你现在可能有些危险。”扶竹眨了眨眼,握住白勿澄的手,“你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胡说八道,只是一个小小伤口,能有什么危险?”白勿澄甩开扶竹,脸黑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们现在是在妨碍调查进度,我希望你们能跟其他人回局里做口供,别在这里阻碍我们调查。” “可是……”扶竹还想解释什么却被警察压住肩膀强行往外带,无奈他只能喊道,“你必须得去医院,不然你会变成人鱼的!” 白勿澄摆了摆手,让警员行动快些,等彻底不见扶竹等人的身影,他才轻蔑地嗤笑:“人鱼?胡言乱语!” 扶竹上了警车后愁眉不展,趴在窗口吹风。 帝髯看着愁眉苦脸的小家伙心疼得紧,安慰道:“我们扶扶真善良,你放心,白勿澄聪明,他不会有事的。” 扶竹抬头略带茫然地望着帝髯。 他善良?他不过只是不希望失去一个减少工作的机器而已。 引一条魂相当于人类学生完成了一科作业,人类一天只需要做几科作业,他却需要引几百条魂,这还是在有其他阴差帮忙的情况下。 有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世界和平。 接下来扶竹没再说话,等去公安局做完口供已经深夜,饕餮拖着疲惫的身体跟自己的“女”朋友回到古董店,扶竹则是回店里拿了几样东西,然后蹦蹦跳跳上了帝髯的车。 两市间往返的时间不短,等扶竹到达帝髯所住的酒店,天色已经快要破晓。 帝髯很是好奇扶竹麻袋中装的物品,但小家伙一挨床便倒头就睡,无奈他只能拿出笔记本,开始完成这几天堆积的工作。 扶竹一直睡到下午三点,他一睁眼就看到帝髯端着热腾腾的早餐站在床边。 经过长达半小时的投喂后,扶竹去墙角拖出麻袋,嘿咻地丢到帝髯面前。 帝髯望着麻袋上显眼的化肥二字,沉默又震惊地看着扶竹。 扶竹打开麻袋,把里面的东西悉数倒出来。 帝髯看着满地的珍珠还有泥巴,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扶竹刚睡醒,正是兴奋的时候,他跑过去挂在帝髯身上,往他嘴角亲了一口,指着地上的宝物说:“你看昂,这个泥巴用来做我的身体,然后珍珠粉做皮,至于那两颗闪亮的黑珍珠做眼睛……” 扶竹滔滔不绝地说着,帝髯听得迷迷糊糊。 这跟他预想中不一样,他以为的做身体是金光一闪,啪的一声做好,而不是一个一个去拼。 帝髯有一个秘密,他是一个手残,一个圆会画成六边形的手残。如果让他去做扶竹身体,成品简直不敢想象,脑袋都可能是菱形的。 不过……如果他拒绝一定会让小家伙失望的吧,算了,不就是拼身体而已,学一学总会成功的。 扶竹还不知道帝髯心中所想,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哭唧唧地去找陌归。 “先放着吧,现在形势严峻,即便是做成了戏殷也一定会来捣乱。”帝髯说。 第97章 扶竹认为有道理,他把宝物重新拾回麻袋里,然后抬头询问地看着帝髯。 “先放床底吧。”帝髯提议说。 扶竹迟疑地放进床底,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麻袋上移开,想起陌归发给自己的信息,抿了抿唇说:“我或许要离开了。” 帝髯没有过多询问,他揽过扶竹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好,我等你回来。” —— 时间一晃过了三天,扶竹离开酒店后直接回了地府,他虽然跟戏殷不对付,但最为引魂人的职责还是在的。只可惜祸不单行,今年的冬季来得太早,许多老人都没熬过去,可怜的扶竹只能扛上大任前往人间引魂。 而此时的白勿澄正在医院挂号排队,他坐在长椅上面色苍白,左手握住受伤的右手,青紫的唇紧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的脸被卫衣遮住,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冷汗顺着额头暴起的青茎落下。 他精神恍惚地盯着电子屏幕,忽然,扶梯的位置传来喧嚷,他微微转头,竟看见扶竹向这边走来。 他行色悠然,似乎在寻找什么。 白勿澄想起上次扶竹给自己的警告,一阵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往里移了些,想通过人群遮掩自己。 在他慌神间,原本坐在两侧的几位老人倏地起身,低着头向扶竹走去。 白勿澄紧张地抬头,疑惑地向扶竹,见他目光放在手上的铃铛上,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幸好没有看见他。 请96号白勿澄到皮肤科就诊 此时医院的拨号刚好响起,白勿澄如蒙大赦地起身 ,压低头上的帽子,向急诊室走去。 或许是出于好奇心,他进入诊室的一瞬间选择了回头。 等候大厅的窗户一半被窗帘遮住,光线虽然幽暗倒也算看得见,在绿色的屏幕下,他看清了向扶竹走去人的脸——一张惨白的,满是尸斑的死人脸。 从事工作的严谨性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叫出声,他将帽子又拉低了些许,看向大厅的地面,不出意外的,向扶竹走去的几个人全部没有影子! 他镇定下来,在进入诊室的刹那,他听到扶竹说: “这家医院半小时后会闯入几个医闹的家属,死伤可能有几十个,你去多叫些帮手过来。” 本来慌乱的白勿澄被这句话弄的更加心神不宁,可是…… 他脚步顿住。 他和扶竹之间的距离少说有四五米,扶竹的声音不大,他为什么能把扶竹的话一字不漏听进耳里呢? 他转头看向走廊的镜子,发现扶竹不知何时转过头,正死死盯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白勿澄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家医院,而扶竹就是来收他魂的死神。 第50章 死还是做傀儡,只能选一个 但很快,他被自己的想法慌缪到了。 白勿澄按了按太阳穴,嘲笑自己真是忙昏了头,连这种显而易见的胡话都信。 可他轻轻掀开衣角,看着手臂上骇人的青色鳞片,心又不由地沉了几分。 白勿澄进入就诊室,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他看见白勿澄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笑着说:“白勿澄对吧?坐。” “谢谢。”白勿澄坐下时顺手把单号递了过去,然后犹豫地掀开袖子,把手上的鳞片展示给医生看。 他低着头不敢看医生的表情,但听到那倒吸一口凉气的嘶声时,表情仍然忍不住白了几分。 “你不用担心,我是医生,不会害怕的。”医生说这话时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掩盖自己声线颤抖的事实。 白勿澄把医生的欲盖弥彰看在眼里,他礼貌性地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您就直说吧,我没关系的。” 医生闻言叹了口长气,反复查看手上的检查资料,惊讶且难以置信说:“你手臂上……长的是鱼鳞。” 白勿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当听到医生的回复时,心中更多是对扶竹的怀疑。 他当时说他会变成人鱼,看来多半不是谎言。 可是,他又怎么能做到未卜先知的? 医生一边给白勿澄开药,一边说:“你也不要太担心,人类的起源便是鱼类,所以基因突变出现返祖现象很正常,比如常见的鱼鳞病,就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白勿澄心不在焉地点头,他透过窗户注意到楼下大规模的争吵,问道:“楼下是怎么了?” “什么?”医生转头看向楼下,他点了点头,回头说,“医闹呗。前些天有位癌症晚期的老太太家属非要办理出院,听说是请到了当地的大仙,不过因为当时老太太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所以医院也没有阻止,但是也明确说了老太太时日无多。” “之后呢?” “之后?唉,那老太太回去之后回光返照,忽然精神了几天,当时那家人一致认为是大仙的功劳。也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那老太太去世后他们一家人怂恿其他病人家属天天来闹事,说必须得赔偿300万才行。” 白勿澄早在听到医闹二字便已经六神无主,从而当看见医院槐树下站着的扶竹时,完全抛弃平日里的斯文,竭尽全力的狂奔下楼。 扶竹一直透过窗户注视着白勿澄,他摇晃着铃铛,叫来恶鬼们帮他遮挡烈阳,表面平和内心其实已经纠结成麻花。 第98章 人有天命,他回地府时查过白勿澄的寿命了,不长,就在这两天了。 他喜爱阳间的警察和医生,因为他们能为自己减少工作量,但世界是有秩序的,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去改变他人的人生轨迹。 “唉——”扶竹蔚然长叹。 恶鬼们小心为扶竹遮挡阳光,胆怯地用小眼睛瞟他。 下了楼的白勿澄跟安装了锁定器一样径直朝扶竹跑去,等气喘吁吁地跑到槐树下,一抬头,发现扶竹又瞬移到了楼顶。 白勿澄抬头张望,太阳无情地攻击他的眼瞳,小小的光圈闪烁,他眯起眼睛,朝他喊道:“我应该怎么做?” 扶竹半阖着眼,他因为内心的纠结而不想面对白勿澄,当对方发出疑问时,他先入为主的把他当做想要给自己续命,难过地回道:“你的命我救不了。” 扶竹的声音很轻,但落到白勿澄耳朵里却清晰异常,他顺了顺头发没再大喊,而是轻轻地说:“我死了便死了,我的命轻如鸿毛,要救……就救群众的命!” 扶竹眨了眨眼睛,他听不清白勿澄的话,但通过嘴型倒也能猜到一二。 他一直知道人类是伟大的,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但违抗求生的本能,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出去倒是头一回……唔……其实也不是头一回。 扶竹想起几十年前那群为了救国而牺牲的人类,心不由沉了几分。 人类多数是自私的,也因如此才让无私的人类显得难能可贵。 思绪回聚,扶竹俯视着白勿澄,想了想还是说:“我没办法救他们,他们的命数到了。” “命数是骗人的把戏!”白勿澄手放到胸脯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我不勉强你,但也请你不要阻止我。” 扶竹抿唇不语,算是默许了。 想到白勿澄是帝髯的发小,思虑下他还是拨通了帝髯的电话,叫他过来一躺。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勿澄想要报警,却发现自己手机无论如何也拨打不出电话,他想用信息通知,在打字时手机竟嘭地一声爆炸。 他先是看看满地的碎片,后又抬头望向一脸无辜的扶竹,头一次产生了对命运的无力感。 白勿澄难过的同时扶竹自己也难过,他比谁都希望人类安全,但他不能忤逆天道,不仅是天道的威严可怕,更是因为帝髯借了它的命,如果把它弄急眼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半小时白勿澄拼命寻找能联系警队的方法,等全部尝试后一看时间原来已经过了35分钟。 他慌忙地跑进医院,扶竹领着小弟悠哉地跟在身后。 此时的大厅安静如常,白勿澄明白不能打草惊蛇,稳了稳神询问护士站老奶奶家人的去向,得到答案后狂奔上三楼。 扶竹始终默不作声地跟着,在他眼中白勿澄就是一个弱小的无头苍蝇,明明自己的死亡已然逼近,却妄想撼动命运这个庞然巨物,从而去拯救其他的渺小生物。 奇怪的人。 “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到处宣扬,说你们医院是个能治死人的黑医院,而你就是那个治死人的黑医生!” 粗犷的声线搭配嚣张无理的声音,立刻让白勿澄锁定目标,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幸运的是办公室门没有关,加上因为争吵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所以他在其中并不显眼。 几个“受害者”手中均拿着手机,他们怼到医生脸上,趾高气扬的装作受害者录像。 “要我说多少次,你们家老太太离开时已经病入膏肓,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更不要说我一个普通的三甲医院医生!”医生用文件遮住脸,面色苍白地解释。 几个人闻言像是抓住了医生的小尾巴,更加嚣张起来,发动口舌群起攻之: “你既然治不好,那你为什么还要收我们的钱!十几万啊,你以为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治不好开什么医院,收钱办事是古上传下来的规矩,要是没能力当什么医生啊!” “我看你们就是把我们当做冤大头,动不动就进那i什么u,一天就是几千几万,真把我们当傻子是不是!” “我奶奶回去没几天就去世了,我看多半是你们觉得在我们身上捞不着油水了,所以故意在她药里加了东西,然后毒死了她!” 医生面如土色,他面对铺天盖地口诛笔伐百口莫辩,只能仓皇地后退,去躲避他们飞溅的唾沫星子。 有几个医生看不下去,冲进办公室拦住他们,但很快被对方掏出的菜刀吓得后退。 几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慌不忙地劫持医生,大吼说:“把你们院长叫出来,今天没有个百来万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家医院!” 群众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惊慌后退,白勿澄趁机溜了进去,他并没有过多靠近,而是站在门口装作路人,伸手阻止说:“你们别激动,有什么事好好说!” “我凭什么给你好好说?合着死的不是你家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呗!”其中一个男子一把拽住路人医生的衣领,把他拖进去然后用刀抵住其的胳膊:“我知道你们医生最宝贝什么,不就是手嘛,今天没有钱我就剁了他们的手,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白勿澄一边缓缓靠近一边冷静地劝说:“你们一定也有家人,你们要是伤了人,你们的儿女怎么办?自己要坐牢不说,还要连累孩子,以后他们考公当兵都通过不了政审,何必呢?” 第99章 中年男人被白勿澄的话触动,钳制医生的手松了一些,白勿澄趁此冲上去,一脚踢飞男人手里的刀。 被踢的男人握住钝痛的手腕,憎恨地看着白勿澄,咬牙朝人群中抬了抬下巴。 正在看戏的扶竹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他微微挑眉,回眸冲劫持他的男人粲然一笑,嘴唇动了动,微不可闻地吐出几个字: “晚安,不幸的人类。” 他话音刚落,守在一旁早已经急不可待的恶鬼蜂拥而上,开始攻击男人的魂魄。 正在跟中年男人对峙的白勿澄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他回过头,竟看见一个男子跪在地上抱头惨叫,然后直愣愣地冲向柱子,直接一头撞死。 白勿澄惊惧地看着人群中好整以暇的少年,头一次从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了不可抗拒的恐惧。 像是掉入海中的蚂蚁,不管怎么挣扎,四周都是刺骨的海水。 此时楼下传来枪声,他往大门定睛一看,竟发现隔壁精神病的患者集体出逃,正往他们所在的医院赶来! 扶竹见时机成熟,伸手问道:“想要我救你吗?” “什么?”白勿澄愣愣地看着扶竹。 扶竹莞尔一笑:“我救你们,你们对我俯首称臣,做我的傀儡,如何?” 第51章 杀鬼什么的酷毙了好吧 “你……”白勿澄惊异地看着扶竹,烈阳透过窗户映在他瘦削的后背上,企图为他带来温暖,可血液渐渐凝固的冰冷让他胆寒,“你是故意将医闹事故的事透露给我的,你把我当作你的垫脚石,利用我去操控更多的民众!” 扶竹低头陷入沉思,他不否认他通知白勿澄确实带有些许不可见人的心思,但也没白勿澄想得那么阴暗,他已经有引魂铃了,小弟很充盈。 他抿唇浅笑,眉宇间却浮现出一抹愁容:“平心而论,这是一场合理的交易,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哈,你这个家伙!”白勿澄握紧拳头,他不甘心对他人俯首称臣,可他抬头看着满脸惊恐的群众,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场思想斗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楼下的尖叫以及枪声打断,白勿澄理智的弦被彻底崩断,闭眼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的交易!但你也必须遵守承诺,让所有人活着出去!” 扶竹抬手慢悠悠地鼓掌:“很漂亮的选择。” 说完他交给白勿澄一把枪:“好了我的傀儡,你现在带领我的其他傀儡杀出去吧。” “什么?!”白勿澄瞪大眼睛,视线在手枪和扶竹之间徘徊,镇定从容的外表逐渐瓦解,抓住扶竹的衣领大喊,“你这个混账,你竟然骗我!” 教育良好的他,说出了他这一生最狠的话。 扶竹摆了摆手,显得那么无奈。 他不是诚心想坑白勿澄的,谁叫他是引魂人,如果要把地府比作一个府邸,那他便是其中的管家,他做错了事牵连的不只是自己,更是整个府邸。 但坑主子的事还是得做,所以这演坏人的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白勿澄自己身上。 握着手枪的白勿澄已经恨透了扶竹,特别看他一直沉默不语,更是打好了誓死为敌的准备。 但未等他发出惊世骇俗的毒誓,扶竹忽然叫来几个恶鬼,从怀中拿出一枚山鬼钱:“常言道,一枚山鬼钱,护你万周全。这原本是玉玄给我的,但现在我不需要了,送给你。” 白勿澄怔怔地接过,虽然扶竹的语气有些丢破烂的意思,但其中的真诚不假。 “你……罢了。”他将山鬼钱放进胸前的口袋中,有些牵强地笑了笑,“谢谢。”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已经通知帝髯了,他一定会报警的,至于什么时候到……”扶竹望向站在医院门口两侧的门神,撇了撇嘴,“可能要半小时,也可能要一个月。” 时间跨越太大,白勿澄听得有些茫然,但没等他仔细思考,一个手持电锯的精神病人冲上了三楼。 他浑身是血,手中的电锯发出明显的嗡嗡声,灰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勿澄。 群众见此彻底慌了,开始抱团地窃窃私语: “这是隔壁精神病医院的吧,他手里怎么会有电锯,难道犯病了?!” “呜呜呜,我不想死在这里,要不我们跳楼吧,残疾也比被杀好!” “我看那少年根本就是在装逼,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带我们出去?一个两个真是疯了,连小孩的话都信!” “我也觉得不可信,要不我们找些工具自己杀出去吧,反正人多力量大!” …… 所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精神病出逃显然不是闹事家属计划的,因为他们已经吓傻了,眼神呆滞地杵在原地。 “大家不要慌张!”白勿澄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精神病人只有一个,而我们足足有十七八人,完全可以将其制服!” 他说得信誓旦旦,加上警察光环的加持,所有人立刻跟孩子见妈妈一样热泪盈眶地冲上去。 扶竹被人群冲散,他看着被人群簇拥到窒息的白勿澄,缓缓拍了拍手,慢悠悠地命令道:“安静!” 人群沉寂了几秒,然后又开始骚动起来。 扶竹微微一笑。 很好,所有人都不听。 他漫不经心地走到精神病人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抓住他的头发,然后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狠狠一砸,把他的头嵌进墙壁中,甩了甩手上的血,注意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转身腼腆一笑:“吓到你们了?可我都叫你们安静了呀。” 第100章 人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害怕。 因为谁也不知道惹怒了面前的少年,下一个进墙壁中的头是不是自己的。 白勿澄被扶竹的暴力惊住了,他拿出湿纸巾递过去。 扶竹倒也没有拒绝,等手擦干净后,他略带惆怅地望着扶梯口:“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没有人敢接话。 “我说过,求神不如求我。”扶竹手背在身后,姣好的脸蛋下却是吃人的鬼面,“如果你们大喊『啊啊啊,扶竹扶竹,救救我啊』,我或许会大发慈悲拯救你们……吧?” 他说完瞥了眼白勿澄,走到扶梯前对众人警告道:“接下来都给我鸭子游泳一样跟好了,谁要是敢掉队……哼哼,我不介意让我的小鬼们吃顿好的。” 平淡的语气狠厉的威胁,搭配在一起丝毫不显得违和。 一群人跟着扶竹踏上扶梯,所有人头低到胳肢窝,一个个噤若寒蝉。 在一个女孩快要下扶梯时,扶梯突然卡顿,踏板的位置倏地下陷,幸亏扶竹手疾眼快地抓住,不然女孩就要被搅成肉碎了。 “谢谢……”被拉上来的女孩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地拍着脸蛋,额前的发丝完全被汗水湿。 扶竹视线扫过同样惊恐的其他人,按下扶梯的紧急按钮:“跳过来吧,下不为例。” 所有人咽了咽口水,白勿澄率先跳下扶梯,走到扶竹身边,犹豫说:“我们这样走了,其他人怎么办?” “什么?” “三楼的医护人员还有病人,他们怎么办?”白勿澄看不透面前的少年,怕得寸进尺惹对方生气,语气异常地温和。 扶竹紧了紧衣服,用手指指了指混乱的大厅,向他挑眉:“你确定带着几百人我们能成功出去?”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白勿澄攥紧衣袖:“可他们也是人啊!” 此时人群因为白勿澄的话骚动起来,小声地讲起悄悄话,短暂的讨论后,一个人举手提议说:“我们把扶梯开关打开,那扶梯有故障,能拦住想上三楼的精神病人。” 白勿澄没有说话,显然在思考计划的可能性。 扶竹又紧了紧衣服,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会打开的。” 他是引魂人,不是人类,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以自己的工作任务为主,而不是人类。 简单点说,他只要人类活着,至于活下来的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与他无关。 白勿澄见没有商量的余地,担忧地看了眼楼上,无奈地跟上扶竹的步伐。 二楼已经彻底沦陷,精神病大规模出逃堪比丧尸袭城,但奇怪的是,那些拿着利器的精神病见到扶竹后都畏缩地后退,躲在建筑后露出一双眼睛瞟着扶竹。 扶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心中多了几分了然,他取下腰间缠绕的引魂铃,轻轻摇了摇,发出清脆空灵的铃声。 跟在扶竹身后的白勿澄听到铃声后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微微放大。 那空灵、久远的铃声……分明不是从铃铛中发出的! 因为从事职业的敏感性,让他十分确定那铃声不是从扶竹手中的铃铛传出,而是从……地底! 在他惊慌间,一阵雾气从地面生起,渐渐氤氲整个房间,黑色的雾气好似薄纱穿过人的脚踝,调皮的在人指尖徘徊。 扶竹每走一步,铃铛就会响三声,白勿澄注意到身后的吵闹,他转过头,竟看见被扶竹杀死的男子铁青着脸从扶梯上下来,混进人群中紧紧跟着他们。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 白勿澄看向少年的眼中不再是探究,而是深深的恐惧。 能操控鬼怪的人,真的是普通人吗? 如果扶竹也是鬼怪,那他们出去之后,要为一个恶鬼卖力吗? 简直慌缪! 扶竹走在前面带路,白勿澄走在后面心神不灵。 一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地到达一楼,刚踏足一楼的地板,扶竹手中的引魂铃突然毫无征兆地破裂。 像是被夹住的核桃,先是产生出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而后逐渐生出更多裂痕,最后咔嚓一声裂开。 地面的雾气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少,原本惧怕到不敢露头的精神病开始缓慢靠近。 白勿澄看着逼近的精神病人,下意识地伸手护住扶竹,等意识到对方不需要保护后,已经被扶竹的手下丢出三米远。 “礼貌些。”扶竹用破碎的铃铛依次敲打鬼差的头,“不许伤害警察叔叔!” 今年才25岁的白勿澄:…… “人vs人我不能插手,但鬼vs人我还是有权利干涉的。”扶竹把引魂铃的碎片捡起来,小心地包裹进帕子中,“天道也太过分了,一来就碎我的铃铛。” 他不满的嘀咕落到白勿澄耳中顿时变了意味,他不顾鬼差的恐吓上前抓住扶竹的袖子:“扶竹你老实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天道是神,如果连神明都发了话,那他们真的能靠一个少年厮杀出去吗? 肯定不能的! “你沮丧什么?”扶竹拍了拍白勿澄的肩膀,表情失望,“难道我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吗?” 白勿澄想点头,却又不敢。 扶竹浅浅一笑,手中出现一把黑色的弓箭,眼眸中有危险的光在闪烁:“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杀鬼什么的,难道不酷吗?” 第101章 第52章 弑神游戏 “杀鬼什么的简直酷毙了!” 一道稚嫩青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一名身穿背带裤的正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小弟弟,你是不是迷路了?”白勿澄下意识地以为是走失儿童,满脸担忧地上前,“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三连问把粥鹤问住了,他瞥了白勿澄几眼,绕过他走向扶竹,见没有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不禁感叹:“帝髯竟然不在,难得。” 扶竹把装有引魂铃碎片的布包丢给粥鹤,回头扫了眼沉默的人类,挑起眉梢说:“事情有点棘手,看到天道的影子了吗?” “天道?他又放戏殷鸽子了?”粥鹤噗嗤一声轻笑,“戏殷前脚上神界找天道,后脚天道就寻着我们下凡,合着他找了个寂寞。” 扶竹懒散地倚墙,手指缠着头发,抬眸淡淡问:“所以天道在哪儿?” “不知道。”粥鹤诚实地回答。 扶竹闻言秀眉微微蹙起,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他环顾周围蠢蠢欲动的精神病患者,叹气道:“这些病人身上阴气过盛,肯定又是戏殷的手笔,你一会叫鹤起派的人小心些,别伤及无辜。” “好的扶扶。”粥鹤拿出发绳,将短发扎成一个小揪揪,挽起袖子问,“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扶竹没急着回答,而是幽幽地喊了一声妍媸。 在大家不明所以时,一阵桃花的香气从所有人的鼻前飘过,酒红色的水雾弥漫,白勿澄及其他人抬头看着翩翩落下的红衣女子,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因为太美了,美得好似不是真人,不论是震撼的出场方式,还是那完美到不真实的五官。 有人以为是仙女下凡,跪在地上叩首,开始只有一两个,但随着妍媸的落地,越来越多的人向妍媸下跪。 白勿澄过去扶他们,反而被其推开。 在所谓的神仙面前,白勿澄警察的光环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有人扑上去抓住妍媸的裙角,指着扶竹诉苦: “神女大人救救我们啊,这个妖怪要杀了我们!” “是啊是啊,我们亲眼看见他无缘无故杀了一个病人,他是恶人,他想把我们困在医院里,神女大人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在这,求仙女救救我们吧!” …… 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扶竹的不是,将恩将仇报几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中间虽然也有替扶竹申冤的声音,但很快被更加大声的辱骂掩盖。 扶竹默默看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早已经习惯人类的凉薄,人心嘛,本就是现实的。 在对扶竹铺天盖地的骂声下,妍媸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她提了提裙摆,甩开簇拥她的人类,大步向扶竹走去。 那群告状的人以为是妍媸想要教训扶竹,激动地双手合十,大喊神仙显灵。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以为的神lt;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gt;明朝扶竹扑通一声跪下,恭敬地叫道:“主人。” 扶竹瞄向傻眼的群众,歪了歪头,毫无笑意地扯起唇角。 “是我自讨没趣了。”他自嘲一笑,“既然你们认为我是妖怪,那我便是妖怪吧。白勿澄大哥帮个忙,帮我看看有几个跪下的,把他们都给我撵回去!” 听到扶竹的话,一群人吓得忙不迭起身,忐忑地望着扶竹。 扶竹眼底一片冰冷,见白勿澄没有行动,不悦地蹙眉,重复地喊道:“白勿澄!”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过。”白勿澄看着一脸恐慌的群众,走到扶竹面前,劝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们吗?只要我们做你的傀儡,你就帮助我们出去。扶竹,他们只是因为太害怕了,我保证,他们不是有意的,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吧。” 下跪的几人听见白勿澄的话连连点头,弯腰乞求地望着扶竹。 可惜扶竹这次是铁了心不帮人类,他不是软柿子,反正只是多加点班的事。 他懒散地撑起身子,无所谓地耸肩:“既然你们如此深情厚谊,那就一同留下吧,都别跟我了。” 扶竹说完朝粥鹤走去,幽幽地吩咐:“你出去帮我看住大门,别让医院的人出去,更别让外面的人进来。” “哦……”看完一整场戏的粥鹤微微点头,“保安对吧?” 扶竹想了想:“差不多。” “好。”粥鹤爽快地答应,带领几个鬼差跨过大门,离开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大门。 白勿澄看着紧闭的玻璃门,怔了两秒,惊疑不定地看向扶竹:“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扶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尾微微上挑,像只欣赏猎物挣扎的猫,“游戏还有3分钟开始。” “什么游戏?” “弑神游戏。”扶竹不紧不慢地走到所有人中间,在他准备开始自己激扬的演讲时,一名鬼差上前打断了他的施法。 白勿澄只看见那鬼差附在扶竹耳边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扶竹眼睛倏地变亮,脸上出现一抹明显的笑意。 那笑容十分的冰冷,可以说是阴险,不过扶竹长相精致可爱,在他脸上不仅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憨态的狡黠。 有人被扶竹极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蒙蔽,结队上前表达追随的想法。 第102章 “扶竹大人,我们刚才没有下跪,更没有说辱骂您的话,求您看在我们听话的份上带上我们吧,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活着,我做什么都行!” “您杀精神病人是为了救我们,您不是妖鬼,您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神明!” …… 先前下跪的几人见扶竹没有拒绝的意思,抱着混淆视听的想法混入人群,开始有模有样地跟着表达忠心。 “扶竹大人善良,求扶竹大人救救我们吧!” “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我不能死在这啊!” “只要您现在愿意救我们,我日后必肝脑涂地的跟着您!” 赞扬与追随的誓言不断落到扶竹身上,扶竹本人笑容始终淡淡,没有喜悦,更没有厌恶,直到所有人偃旗息鼓,他才双手交叉,慢悠悠地说:“想跟着我?好啊,但我有一个要求。” 扶竹愿意回心转意最开心的莫过于白勿澄。他手放在胸前,坚定地表示:“你说!我们什么都照做!” “好感动呀。”扶竹拨动手上弓箭的弦,抬手将它瞄向白勿澄,见他不畏不惧地站在原地,欣赏地放下弓箭,“这样吧,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天道,也就是万物之主。”扶竹莞尔一笑,拍了拍手,而后几个鬼差走出来,将一枚红色的铃铛依次分发给所有人。扶竹见差不多了,笑着说,“你们如果看见了可疑的人,或者遇到危险就摇响手中的铃铛,如果我处于闲暇时间,可能会出来帮助你们。” 大家闻言握紧手中的铃铛,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接下来,我们要兵分两路。”扶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白勿澄跟我一起,至于剩下的人,各自找队友吧。” 先前劫持医生的几个男人闻言开始不满地囔囔: “你怎么骗人啊!你不是说了要救我们的吗?” “就是啊,怎么出尔反尔,你既然说过要救我们出去,那你就应该想办法把我们所有人安全送出去啊!” 扶竹被气笑,要真带着全部人,无异于装着雷达,不停向隐藏在人类中的天道发送位置信息。他稳了稳神,和颜悦色地说:“可我如果带上你们所有人,我也会死啊。” “你死了关我们什么事,你既然说了要救我们那就必须得救!” “谁管你啊,这是你亲口允诺的,怎么,说话不算数是不是?” “我看你跟那警察多半是一伙的,你们商量好了一起逃跑然后抛下我们,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丢下我们独自离开,我就跟我的兄弟们杀了你!” …… 扶竹静静听着,静静看着他们唾沫横飞,看着他们狰狞面目,提出一个个蛮横无理的要求。 等他们说够了,他才不慌不忙举起弓箭,眼睛微微眯起,拉动弓弦,然后倏地松手。 随着划破风声的凌厉呼啸,男人的手被一支由黑色玫瑰荆棘缠绕的弓箭射中,荆棘如龙一样攀附在箭矢上,它如长眠后悠然苏醒的苍龙,扭动身躯向上攀爬。 “啊啊啊啊——我的手!!!” 被射中的男人便是开头辱骂扶竹的人,他抱着手臂惊恐地大叫,手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低头一看,眼前的画面差点让他当场晕厥。 只见荆棘缓缓离开箭矢,开始缠绕他的手腕,并有规律的缩紧,粗糙的布料无法阻止利刺的前进,足足有半厘米长的刺扎入皮肤,更要命的是荆棘还在缩紧,大有要将手臂直接勒穿的意思。 男人用最后的理智跪下,拼命朝扶竹磕头:“饶了我,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啊啊啊啊——” 荆棘忽然加快收缩,男人疼得仰头乱叫,荆棘已经完全没入肉中。 如若是一瞬间断臂也就罢了,但偏偏是温水煮青蛙,巨大的疼痛让他哀嚎着打滚。 白勿澄想要帮其说情,却被扶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忤逆我的下场可不是诚心的劝导,我会把你们一个个钉在十字架上,让你们被教堂外的乌鸦啄食,直到你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扶竹微笑着收起弓箭,“亲爱的们,我说过,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好了,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吧。” 第53章 您可要保护好您可怜弱小的预言家呀 一群人鸦雀无声,扶竹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四周只有路人的叫喊以及地上男人的嚎叫。 “我、我选择生存!”那个下扶梯时被扶竹所救的女生举起手,明明腿已经恐惧到快要瘫软,语气却异常地坚定。 扶竹抿唇一笑,欣慰地鼓掌。 有了女生的开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拥护扶竹。 “我……我也选择生存。” “我爷爷还在住院部,我得出去,我选择生存!” “我要出去,我要活着出去!” …… 扶竹默默倾听着,他瞥向那几个带头叛变的人,见他们唯唯诺诺地附和,轻蔑地轻笑:“好,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他说完收好弓箭,转身逆行向楼上走去。 白勿澄不解地跟在后面,扯了扯扶竹的袖子,压低声音问:“我们去哪儿?” “去找狼。” “那地上的男人怎么办?” “人总得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 两人回到三楼,此时的三楼已经乱作一团,精神病人拿着斧头乱砍,有些路人被激发暴虐心理也一同作案,但结局却是被精神病人几刀砍死。 第103章 “他们……”白勿澄嘴唇发紫,上下唇微微颤动,在他的视角中,每一个尖叫大喊的病人肩头都坐着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鬼,它们操控着精神病人的身体,胡乱地砍杀路人。 “你没看错。”扶竹拢了拢外套,拿出红色发绳将头发两三下扎好,冲白勿澄甜甜一笑,“还有十五秒。” 白勿澄下意识地想要追问,却被受伤路人的血溅了一脸,他瞟向明明就站在一旁,却没被一丝血液沾染的扶竹,咽了咽口水,将疑问强行压下,选择低头不语。 “你玩过狼人杀吗?”扶竹眼底忽然浮现兴奋,侧身问白勿澄。 白勿澄略微思索了片刻,点头说:“以前陪朋友玩过,一知半解罢了。怎么,你喜欢这种东西?” “还行。”扶竹扭动着手腕,舒展身体说,“你现在可以把医院当作一场狼人杀游戏的场地,而天道就是其中隐藏的狼人。” 白勿澄挡下攻击过来的精神病人,侧目问:“那我们是平民?” “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目前的身份。”扶竹说,“但毫无疑问的是,先前我们所保护的人类肯定是平民,至于我和你的身份,恐怕要我们自己去探索。” 白勿澄听得似懂非懂,他见有越来越多的人扑过来,搂住扶竹的腰将他夹在胳膊下,直接冲进一间没人的办公室,然后飞快关上门,极快地跑进卫生间。 “安全了。”白勿澄反锁上卫生间门后,靠着墙滑倒在地,抬眼看着扶竹说,“你继续吧。” “我忘记了。”扶竹摆了摆手,“你跑太快,风吹进了我的脑子里了。” “你、你怎么——”白勿澄被扶竹气得语无伦次,最后泄气般一拳砸在墙壁上,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只存在于手臂上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手背。 他发现扶竹看过来,连忙放下手用衣服掩藏住鳞片,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沙哑说:“要不,我们分开行动吧。” 夜总会尸体中检测到了鱼的成分,如果扶竹那时没有说谎,那人鱼应该是含有攻击性的。 不论扶竹身份多么神秘强大,但都改变不了自己是一个1.86m的成人,而扶竹只是一个1.7m出头少年的事实,如果一会儿自己出现了兽性,一定会伤害到扶竹的。 扶竹听后腮帮子鼓起,眼眸眨眼间湿润,可怜兮兮地垂头:“白大哥要丢下我吗?” “我……”白勿澄抬头望着面前一脸委屈浑身散发可怜气息的少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你怎么和刚才判若两人?不要开玩笑了,我需要你扶竹!” 扶竹哼唧着擦掉眼角的泪珠,难过地回答:“可我也需要你呀,外面好多鬼,我的铃铛坏掉了,他们会吃了我的。” “铃铛?”白勿澄抓住关键词,“铃铛是你的什么?” 扶竹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是我的小窝。” “那跟在你身后的鬼呢?” 扶竹眉毛往下耷拉,呈一个八字型,满脸的愁容:“我告诉你哦,其实我是一只鬼,而他们是我收养的小鬼。” 白勿澄回忆了一下,残忍地揭穿:“他们看起来可不小,快比你高四五个个头了。” “鬼也会长大的嘛!”扶竹跺了跺脚,“总之我的小窝烂掉了,我没有家了,我出去会被精神病人欺负的。” “真够麻烦。”白勿澄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行吧,我暂时答应不丢下你,但你不许乱跑。接下来我准备去其他房间找找有没有水果刀等防身的工具,你要不要一起?” “好呀。”扶竹伸出手,“我跟着你。” 白勿澄犹豫了片刻,最终握住了扶竹伸出的手。 白勿澄走在前面开路,扶竹则乖乖跟在后面,他眼眸弯弯,翘起的嘴角狡黠得意。 扶竹右手攥住白勿澄的衣角,左手从口袋中拿出两张卡牌,它们分别刻画着一只眼睛和一面盾牌。 扶竹不动声色将盾牌卡片塞入白勿澄口袋中,轻声喃喃:“骑士先生,您可要保护好您可怜弱小的预言家呀。” 白勿澄听见扶竹模糊的自言自语,疑惑地回头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啦。”扶竹摇了摇头,搪塞道,“只是有些饿了。” “是么,那一会我去其他房间看看有没有食物。” 两人选择了一间看起来杂物较多的办公室,透过门缝确定房内空无一人后才蹑手蹑脚地进入。 白勿澄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杵了两秒才拉开抽屉开始翻找。 “苹果、巧克力、水果刀、经书、钥匙……”白勿澄把食物丢给扶竹,自己则是挑拣出可以防身的工具,将它们放进腰间的挎包里。 说饿不过只是扶竹的借口,他百无聊赖地在房间走动,手上的苹果被他抛起又接住。 在他路过储物柜时,不经意发现柜门的位置敞开着一条缝隙,而从缝隙处看,能看见柜子中不寻常的浅褐色毛发。 他伸手攥住一小撮毛,然后试探性地往外拽了拽,见里面没有动静,一鼓作气直接将东西拽了出来。 “诶哟——” 一阵痛苦地喊叫过后,一个顶着褐色锅盖头,戴着厚重圆框眼镜的男孩掉了出来。 他捂住头,幽怨地瞪着手中握着自己毛发的扶竹,怯弱地抱怨:“你们拿我东西也就算了,怎么还拽我头发呢!” 第104章 白勿澄被男孩的叫声吸引,他注意到男孩的前一句话,不动声色将寻到的物资放进包中,走过去问:“请问你是?” “我?”男孩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脸上闪过慌乱,手下意识地捂住胸牌,支支吾吾说,“我、我是这个医院的……实习生……” 扶竹伸手拉了男孩一把,笑容歉意地介绍:“我叫扶竹,旁边的大叔叫白勿澄。” 白勿澄因为扶竹口中的叔叔一词皱眉,纠正道:“是哥哥。” 扶竹娇态地撇了撇嘴:“都一样嘛。” “我叫唐愚。”男孩紧张地自我介绍,“我是这家的实习生,那个……扶竹你手里的苹果是我的。” “是么。”扶竹闻言把苹果递给唐愚,“抱歉了,还给你。” “不用的,我不饿。”唐愚取下眼镜,往上面哈了几口气,擦了擦镜片说,“请问你们是来看病的吗?” “是呀。”扶竹扫过对方胸前不翼而飞的胸牌,敛眸浅笑,“这个办公室只有你一个医生吗?” 唐愚闻言眼神开始躲闪,戴上眼镜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扶竹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嘴角牵起的弧度也变得冰冷。 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出了办公室,旁边的白勿澄见状收紧背包,质疑地瞥了唐愚一眼,赶忙跟上。 扶竹出门后回头看向白勿澄,抓住他的手闪进隔壁办公室。 “你怎么了?”白勿澄看着后背靠门,神情紧张地扶竹皱眉问。 “嘘!”扶竹透过门缝瞟向门外,当瞄到那熟悉的白大褂后,忽然了然地笑了。 “你到底怎么了?”白勿澄摸不透扶竹的心思,见他莫名其妙地轻笑,不禁担忧地按住他的肩膀,手抚上他的额头,“你不会中邪了吧?” “我是鬼。”扶竹朝门努了努嘴,坏笑说,“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开个门?” 白勿澄觉得扶竹要坑自己,但考虑到自己的职业和年龄,犹豫了两秒,还是义无反顾扛起“大哥哥”的责任。 他站到扶竹旁边,将门轻轻推开。 门刚推开一指宽,一个带血的斧头猛地劈了上来,尽管白勿澄敏捷地躲开,并迅速将门反锁,但仍被吓了一大跳。 他想到刚才自己所看见的脸,血液都冰冷了几分。 黄褐色的头发,厚重的高度眼镜,老实的长相——那人分明就是唐愚! 他竟然跟着他们出了办公室,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斧头准备攻击他们,简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比起这个…… 他抬头看向扶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呼吸因为惊魂未定而短促:“我真应该庆幸你死了。” “为什么?”扶竹睁大眼睛故作天真地问。 白勿澄咬牙切齿说:“我知道你这种人,标准的反社会人格,阴暗的愉悦犯,真不知道帝髯怎么会爱上你这种疯子!” 扶竹仍旧满脸无辜,他摊了摊手,委屈道:“可是游戏有游戏的维护者呀,如果你不按照游戏人设行动,你会被维护者逐出局的。” 第54章 游戏开始倒计时 “那游戏的维护者是谁?” 白勿澄此话一出,刚刚还小嘴叭叭的扶竹顿时没了声。 白勿澄被气得眼皮直跳,他搬来柜子将门抵住,然后顺着墙壁坐下,心烦地深吸一口气,想骂几句扶竹解气,但话到嘴边又因为良好的修养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观扶竹,乖宝宝似得背着双手,嘴巴绷得比蚌还紧。 “我知道你一定瞒着我什么。”白勿澄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怪你,更不会去追问,但你至少告诉我,你口中所谓的维护者是谁,我又需要遵守怎样的规则吧。” 不然如果他在不经意间违反了规则,岂不是要当场被稀里糊涂地淘汰出局?他不害怕死亡,但这样的死法未免太憋屈了。 可扶竹显然是坚定要守口如瓶,对于白勿澄的问题,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继续无辜地垂眉。 白勿澄见此又叹了口气,撑着柜子准备起来,在他将要完全起身时,忽然被扶竹拉了一半,然后被猛地甩到了窗户上。 白勿澄体重不小,足以把窗户砸出一个大洞,后脑勺一阵刺痛,他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血。 他的后脑勺破了。 他抬眸看着扶竹,想要责备,却被门上的斧头所吸引,那斧头的位置刚好对应他先前所站时脑袋的位置……如果当时扶竹不拽他,那他就要脑袋开花了。 “怎么了哥哥?”扶竹天真地笑了笑,而后眸光乍然一凝,抬脚用力踢上房门。 这一脚铆足了劲,办公室的房门被扶竹踢得松动,门外传来毛骨悚然的嬉笑,斧头开始扭动,扭转着缩了回去。 “你……”熟悉的恐惧感从下而上蔓延,出现在白勿澄瞳孔中,“你到底是谁?” 扶竹笑而不语,自顾自地走到衣架前,选了一件较新的外套换上,整理袖口说:“我是尼尔斯的爱人。” 白勿澄听得一头雾水,索性他学会了浅尝辄止,没再刨根问底地追问。 这时扶竹丢了一件白大褂过来,嘱咐他换上。 白勿澄眼睛里写满脸怀疑,但面对扶竹真诚的眼神,他又说不出质问的话来,只好木讷地照做。 他见扶竹准备开门,连忙拦住他,提醒道:“唐愚说不定还在外面。” 第105章 扶竹不在意地耸肩:“所以呢?” “你似乎并不害怕他……难道他就是你口中的天道?” “唔,猜错啦。”扶竹扬了扬衣角,“害怕就牵住我的手吧,不过你要保护好我哦。” 白勿澄无语地攥住扶竹衣角,问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给我点提示吧。” “提示?”扶竹苦恼地托住下巴,摇头说,“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诶。” 白勿澄锁眉,脱口而出:“你骗人。” 扶竹闻言眉毛又耷拉下去,这次他是真委屈了。 他是真不知道唐愚的身份,预言家一晚上只能验一个人身份,他提前知晓白勿澄的身份已经是违规操作,如果再使用外挂查看唐愚的身份,那会被直接逐出游戏的。 “扶竹,你说唐愚的名字中有一个愚字,会不会是愚者的身份?”白勿澄提出自己的猜想。 扶竹听后却是不假思索地摇头:“白大哥又猜错了,或许唐愚本人确实是愚者的身份,但我们所遇见的『唐愚』一定不是。” 白勿澄闻言错愕地瞪大眼睛:“我们遇见的是假唐愚?!” “是呀。”扶竹说,“你见过哪个医生会对自己的胸牌遮遮掩掩,甚至连同事的去向和身份都答不上来。” 白勿澄觉得有理,他碰了碰后脑勺,发出嘶的轻呼,请求问:“我受伤了,你能帮我找条绷带吗?” “天要黑了,还是用衣服将就吧。” 白勿澄闻言回头看着天上炽热的太阳,不明白扶竹为什么会说这种无厘头的话。 天快黑了?可太阳分明还在。 扶竹和白勿澄出办公室后寻了一间废弃病房做掩藏。 病房因为太久没有打开,里面已经被蜘蛛网占据,床和桌椅上也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扶竹择了一块干净的地蹲下发呆,走廊的广播从几分钟前便开始发出有规律的滋滋声。 那声音极度的刺耳,完全可以和尖锐物摩擦黑板的声音媲美,白勿澄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可他看向扶竹,发现对方仍旧望着晴空万里的窗外发呆。 好像听不见一样。 白勿澄坐了一会,开始在挎包中翻找,然后翻出一块手表。 下午3点15分…… 幸好,幸好离天黑还早。 他收好手表,在他拉上拉链的瞬间,广播中的滋滋声忽然变大。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声音震耳欲聋,白勿澄难受地捂住耳朵,但广播中悚然的电子音却如锥子般凿入他的耳朵。 嘻嘻,时间3点20分,a区沦陷! 声线冷漠无情,但白勿澄却能感受到那暗藏在声音中的兴奋。 白勿澄蜷缩在角落,心跳因为广播而急剧加速,他瞟向扶竹,发现他仍旧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只好收回目光努力让自己冷静。 又过了三小时,声音陡地再次响起。 时间3点40分,b区c区同时沦陷! 白勿澄不懂广播中的区域沦陷是什么意思,他习惯性地抬头看向扶竹,见他仍然坦然自若,松气的同时又有些气愤。 他头侧靠在墙上,思绪开始混乱。 其实他完全可以带领所有人逃出医院,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扶竹。 对了,扶竹是鬼,常言道鬼话连篇,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扶竹的计谋,因为他喜欢帝髯,所以想要除掉自己也说不定。 对,肯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与其等扶竹动手,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他娇小矜贵,洋娃娃的他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只要他趁他不注意时,用水果刀…… 等等! 白勿澄恍然回神,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脑内不断重复刚才自己的计划,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他为什么会想要杀了扶竹?不对劲,他不对劲! 白勿澄把伤口往墙上砸,硬生生把杀害扶竹的想法赶出大脑。 血液顺着后颈漫延,白勿澄似有所感地掀开袖子,当看到那已经延伸到手指的鳞片时,他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扶竹没有说谎,他真的要变成人鱼了,他会跟那些失踪的富豪一样,不断啃食自己的血,直至死亡。 现在的他……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白勿澄眼眸一瞬间的黯淡。 扶竹其实一直用余光瞥着白勿澄,自然也把他的异常看在眼里。 广播已经念到d区,扶竹看着以肉眼速度变得灰暗的天空,如释重负地笑了。 “游戏彻底开始了。”他起身挽了挽袖口,走到窗前想看正常的太阳最后一眼,但没想到看到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只见楼下站着五个熟悉的人,正焦急地左顾右盼,当相对视后,马不停蹄地往自己所在的楼层赶来。 是陌归陌严还有帝髯饕餮他们! “喂——” 饕餮看见扶竹后,还不知死活地高呼着向他招手。 扶竹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向大门的方向远眺,不出所料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粥鹤跑了! 不用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因为讨厌帝髯,所以趁机公报私仇。 帝髯几人的行动迅速,前一秒还在楼下,后一秒就出现在门口。 白勿澄听到敲门声顿时高度警惕起来,扶竹见此摆了摆手,解释说:“是帝髯他们来了,别怕。” 第106章 白勿澄闻言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撑着疲惫的身体跑到门口,在握到门把手时,他忽然停下了,朝扶竹虚弱地笑了笑,落寞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现在的模样太难看了,即使清楚帝髯不会在意他,但他仍然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扶竹见状拍了拍白勿澄的肩膀。过去把门打开。 “扶扶——” 门一打开,扶竹便被帝髯抱了个满怀。 帝髯像只被遗弃后千辛万苦找到主人的忠犬,不断加大手上的力度,想要把扶竹彻底揉进自己的怀里。 见到这一幕后,原本还考虑遮掩鳞片的白勿澄彻底心灰意冷,他自嘲地苦笑,低头闭上眼休息。 扶竹在这一刻完全是被所有人宠爱的小王子,陌归拿出防身工具,而陌严拿出食物,不约而同地往扶竹怀中塞。 旁边的饕餮哭唧唧地检查扶竹身体,想看扶竹有没有受伤,一边的方倚也不甘落后,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拿出自己从家中偷出的宝物,使劲往扶竹怀里塞。 比起众星捧月的扶竹,白勿澄就显得孤独多了,他独自蹲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在光线下被所有人宠爱的扶竹。 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的他如只阴暗的老鼠,透过罅隙窥视他人的幸福,并奢望从中汲取出渴望已久的温暖。 在他失神时,一只手伸到眼前。 白勿澄愣愣地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扶竹,不解地蹙眉。 “这个,”扶竹取下自己的发绳,系在白勿澄手腕上,为了避免他人看见白勿澄手上的鳞片,他还特意侧了侧身体遮挡。 扶竹把发绳缠绕了三圈,笑吟吟说:“我暂时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只希望你不要嫌弃,谢谢你一路的保护。” 白勿澄已经完全怔住,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山鬼钱,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原来还真的有人愿意为他着想啊…… 第55章 杀死隐狼 扶竹系好发绳后就将白勿澄的袖子放了下来,帝髯见此主动上前为扶竹顺了顺头发,把它拢成一团然后从方倚带来的宝物中挑拣出一支玉簪。 墨色的青丝被玄青玉簪挽起,生疏的手法让不少发丝都调皮地落下,零碎地垂落在两肩,幸而扶竹长相精致可爱,能压得住这散乱的发型。 “哇哦。”饕餮摸着下巴,看向扶竹时眼底有点点星光在闪烁,“这就是传说中的雌雄难辨吗?” 扶竹把妨碍视线的碎发撩到耳后,冲饕餮甜美一笑,而后目光一转,问陌归:“你们怎么来了?” 陌归笑容淡淡,上前替扶竹整理了一番头发,不紧不慢地回答:“路上遇见帝髯,从他嘴里知道了你们被困医院的事,所以就顺道过来了 。” 扶竹微微点头:“天道在医院里。” “我知道。”陌归安抚性地摸了摸扶竹的头,“我会保护你。” 扶竹闻言沉吟了几秒,轻轻摇头。 如果陌归他们保护他,那白勿澄怎么办?总不能让他自生自灭吧。 在两人谈话间,地面猝然震动了两下,短暂但剧烈。 震动太突然,扶竹没站稳差点落到白勿澄怀里,眼看白勿澄都准备伸手接了,却被帝髯这个护犊子的程咬金给搂了回去。 白勿澄盯着帝髯那双寒光乍现的黑眸,心跳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帝髯竟然对他产生了敌意…… 他垂下头,往里又缩了几分。 滴滴,游戏正式开始—— 广播毫无征兆地响起,扶竹稳住平衡后看向被黑暗迅速笼罩的天空,向所有人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饕餮几人虽然搞不懂状况,但也听话地闭嘴。 地底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扶竹抬了抬脚,发现鞋底被地面生出的红色菌丝寄生。 他抬起头,发现墙壁中生出无数黏腻赤红如菌丝状的东西,它们仿佛有意识般在地上蜿蜒前进。 病房深处传出蝉蛹破壳的微妙声音,扶竹等人循着声音低头,当看清声音的源头,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地面上,生出一个巨大的鼓包型生物,如同含苞待放的食人花,枝干轻轻摇曳,像在为自己的第一次血腥晚宴而庆祝。 “它在逼我们出去!”扶竹张开双臂,挡在帝髯等人面前,往门的方向后撤,“快走,一会广播响了就糟糕了!” 帝髯闻言几步冲到门口打开门,有条不紊的组织饕餮几人出去。 白勿澄见状也准备跟上,但他刚起身就被腿上的剧痛疼得瘫倒,他掀开裤腿的一角,密密麻麻的鳞片落入眼中。 他要变成人鱼了? 白勿澄看着逐渐离开的扶竹几人,伸手想要呼救,但喉咙像被灌了水泥,怎么也开不了口,短暂的犹豫下,他最终失落地放下手。 也罢,死亡是他这只怪物最好的结局。 菌丝越来越多,扶竹差点被食人花的茎秆绊倒,幸亏帝髯拉了一把。 出去后,他撇开额前挡眼的碎发,手下意识地摸向身后,当摸了个空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般抬头。 帝髯饕餮陌归,还有陌严方倚——等等,怎么只有4个人,白勿澄呢?! 他回头看向办公室,房间已经彻底被菌丝包裹,甚至开始得寸进尺地往外探出。 扶竹走到门前,手放在密不透风的菌丝上,一咬牙,用力撕出一条缝。 第107章 “白勿澄还在里面?!”帝髯也发现了端倪,他来到扶竹旁边,皱着眉帮忙。 此时因为窒息而陷入短暂昏迷的白勿澄被耳边的呐喊吵醒,菌丝已经缠裹他的全身,食人花虎视眈眈,他竭力睁开眼,当看见在菌丝中挣扎的扶竹时,混沌的大脑顿然清醒。 “你怎么……”白勿澄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他吐出嘴里的菌丝,低头向脚看去,发现双腿已经被菌丝完全束缚住。 “快,抓住我的手!”黏腻的触感让扶竹感到抓狂,他尽力伸长手,“快啊!” “我是怪物,我不要出去!”白勿澄用力摇头,因为缺氧眼神已经开始迷离,“我不想伤害人类,我更不想被研究,算我求你了扶竹,别救我!” “有我在的。”扶竹往前走了一步,“我会保护你。” 白勿澄听力已经受损,耳鸣完全盖过扶竹的声音,他茫然地抬头,苦笑着摇头。 “警察先生,我需要你的保护!”扶竹又近了几步,他抓住白勿澄的胳膊,“我不能失去你!” 他最后一句算是吼的,可惜白勿澄仍旧听不清,但扶竹身后渐渐封起的路让他清醒,他怕扶竹固执地不愿离开,只好坦白道:“我的腿坏了,走不了路。” 扶竹闻言往前跨了一大步,踩断脚上的菌丝,抬起白勿澄的胳膊放到肩膀上,然后手揽住他的腰部,直接闭眼往前冲。 门口的帝髯一直在不断拨断菌丝,为扶竹用手撕开一条道路。 一边的饕餮见扶竹迟迟没出来,焦虑地来回踱步:“这什么狗菌类,我出去非吃个几吨不可!” 陌归闻言道出真相:“这不是菌丝,这是食人花的消化器官。” “什么玩意?”饕餮蒙了,他余光瞥到出来的扶竹,连忙上前帮忙。 “你们照顾好他。”扶竹把白勿澄交给饕餮他们,开始处理身上的菌丝。 他让陌严把地上的菌丝丢回办公室,然后一脚关上门。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电子音从广播中传出,周围的景象开始明显的变化,被食人花占据的房门抽.动扭曲,最后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太阳消失,世界陷入漆黑。 扶竹左手牵住帝髯,右手牵住白勿澄,警惕地来回察看。 在紧张的氛围中,几个光点凭空出现,落到帝髯几人手中。 帝髯摊开手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身份卡,其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任务。他简单地阅读后转头准备跟扶竹分享,但被广播制止住。 为了游戏的公平性,夜晚时不许告知各自身份,如若违反,当即淘汰出局 请注意,我会时刻盯着你们! 帝髯听后眉心紧蹙,不甘心地将卡片收好。 “我为什么没有身份卡?”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白勿澄疑惑地抬头。 知道内情的扶竹眨了眨眼:“嗯……或许你可以摸摸自己的口袋。” 白勿澄闻言缓慢地照做,然后从口袋中摸出盾牌的卡片,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扶竹两眼,闷声不吭地收好。 “来,我扶你吧。”陌严捞起袖子,热心肠地扶起白勿澄。 “谢谢。”白勿澄虚弱地笑了笑,想到因为自己大家才在原地停留,心底不禁涌上几分愧疚。 扶竹冷眼看着,他瞟向周围游荡的精神病人,见没人注意自己,慢悠悠地拿出自己的卡片。 在显然的独眼下,出现了一行先前没有的文字: 杀死隐狼 扶竹仔细端详着卡片,把这四个字来来回回阅读了五六遍,确定无误后被气笑了。 他是预言家,哪有预言家杀人的理? 天道玩狼人杀也就罢了,怎么还乱设定任务呢? 他抬头不露痕迹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发现饕餮的表情十分微妙,悄悄留了个心眼。 “我相信大家的任务都不一样。”此时方倚站出来说,“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报团最好,但我的任务要单独行动,所以可以的话,我可以先离队吗?” “我看要不大家直接分开行动。”饕餮自从看了卡牌后就有些强颜欢笑在脸上,“在一起实在太不方便了,呃……你们说对吧?” 扶竹没急着发言,他瞅了眼周围人,发现其他人也没有吱声的意思。 集体沉默良久后,陌归开口说:“好,就按饕餮说的办。” 扶竹倒也无异议,他的任务是刀人,所以分开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想到腿脚不便的白勿澄,眉又不自觉地皱起。 白勿澄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腿,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故作轻松说:“没关系的,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他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我的任务和我的人设一样。”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扶竹倒是一点就通。 看来白勿澄的任务是保护自己。 他紧了紧外套,拍了拍帝髯的肩膀,在黑暗中逆行。 扶竹走了,走得沉默。 其他人见状也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只剩下白勿澄一人留在原地,他拿出卡牌,上面清晰地写道: 远离预言家,保护隐狼 半小时后,离开了大部队的扶竹陷入了迷茫。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要先找狼才能杀狼。 但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只能到处溜达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第108章 广播每三十分钟就会报一次时,这对于时间观念为零的扶竹来说毫无意义。 “狼会在哪儿呢?”他小声嘀咕着,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漫步。 “你说会在哪儿呢?” 耳边忽然响起幽幽的反问,扶竹脚步顿住,微微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饕餮?”他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饕餮,不解地歪头,“你怎么跟着我?” “不,路过而已。”饕餮往前迈了几步与扶竹并肩,“扶竹,我知道狼人是谁。” “是谁?” 饕餮警惕左右查看,悄声说:“白勿澄!” 扶竹闻言表情立刻变得严肃,眼底掠过怀疑,视线扫过对方藏在背后的手,以及其中紧握的刀。 第56章 谁是隐狼? “你怎么不说话?”饕餮见扶竹默不作声地凝视自己,摊开双手微笑问,“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扶竹嘴角礼貌地扬了扬。 白勿澄是不是狼人他知道,但饕餮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想到饕餮先前微妙的表情和现在挑拨离间的话,答案快要呼之欲出。 毕竟是朋友,体面还是要给的。扶竹装作将信将疑的样子,开启演戏模式:“你说白勿澄是狼人,有什么证据吗?” 饕餮没急着回答,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道:“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我当时看见白勿澄跟一名陌生男人会了合,而且还交换了卡牌。你说天道是狼人,那他自然会包庇同类,所以白勿澄违反了规则却没有出局,不是狼是什么?” 扶竹快速地眨了眨眼,追问:“可以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恐怕不能。”饕餮冲扶竹抬起手腕,“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 他抓住扶竹的胳膊,信誓旦旦道:“总之扶竹你相信我,白勿澄真的是狼!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我现在必须得去完成自己任务,你保重!” 扶竹看着饕餮不言不语,等确定对方真要离开后才追上质问:“你才是狼吧?” “什么?”饕餮僵硬地回头,“什么狼?” “你不是饕餮,饕餮活得比我还要久,最不屑的就是戴手表。”扶竹抓住『饕餮』的手,扭转了一圈逼迫他交出刀刃,然后将他按到墙边,用腿抵住,“你到底是谁?” “嘶,疼!别……别杀我!”手部骨折的痛让『饕餮』连声求饶。 扶竹见对方反应这么大,微微放松了些力度,诘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不能说……会被淘汰出局的。”『饕餮』摸了摸脸皮,摸到耳廓时突然往下一扯,整张脸皮都被扯了下来。 当撤掉饕餮的脸皮后,出现了一张憔悴且成熟的大叔脸。 这还没有停,他又摘下假发拿出增高垫,最后又脱下外套才算完。 扶竹看得叹为观止,才短短几十秒就活人大变样,简直匪夷所思。 果然,人类也会魔法! 他注意到对方穿得病服,问道:“你是隔壁医院的?” 男人抹了抹油腻的头发,熟练地掏出名片:“是,我叫钟濡,我有表演型人格及双向情感障碍。” 扶竹接过名片,发现对方递过来的名牌不过只是一个由水彩笔绘画的卡通纸片。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吧。”扶竹没有要放钟濡离开的意思,先不说其逆天的伪装技术,就说他跟踪他们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其离开。 他熟练地牵住钟濡袖子,动作亲昵却充满防备。 “你想知道我怎么成为精神病的吗?”钟濡没有介意扶竹的亲近,反而悠然自得地开始走起正步,“我家穷,我读到小学就辍学了,那时候管的不严。唉,我这病主要是长期在社会受气憋出来的,保安、销售,甚至鸭子我都做过。” 扶竹默默听着,人类的疾苦他见过许多,像钟濡这样的经历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抿了抿嘴,熟练地安慰:“人生很长,总会迎来光明的。” 钟濡不以为然,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开始转移话题:“我跟踪了你们一路,我就不弯弯绕绕了,我不是狼人,我的身份对你们有利,你们最好留下我。” 扶竹脚步顿住,他回头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钟濡,见他不卑不亢得昂首,眼眸微眯,质疑问:“你知道狼人是谁?” 钟濡摇了摇头,否认道:“我不知道。” 扶竹闻言放开钟濡的衣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继续追问:“你是隐狼?” “不是。”钟濡肯定地回答,“我不是狼人阵营的!” 扶竹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摆摆手作罢。 此时走廊深处传来一声尖叫,扶竹与钟濡相视一眼,匆匆忙忙往声音的方向赶。 当他们到达地方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饕餮等认识的人外,还有一群素未谋面的医生护士。 而在聚集的人群中,一个表情惊恐的少年躺在血泊中,当看清少年的脸,扶竹倏地皱起眉。 因为死者不是别人,就是白天钟濡所假扮的人——唐愚。 血液呈湖泊状将唐愚环绕,因为身着白大褂的缘故,胸口被刺入的匕首异常显眼。 扶竹注意到地上掉落的身份牌,上面明晃晃地写道: 身份:平民 任务:躲避狼人 扶竹把卡片揉成纸团,随意地扔进垃圾桶里,目不斜视问钟濡:“还有几个小时天亮?” 第109章 钟濡盯着尸体出神,木愣地回道:“快了。” 他话音落下,又有几处同时传来尖叫,一群人急急忙忙跑过去,发现都是死了人,而且身份不出意外的全是平民。 扶竹跑累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摆烂,蹲在角落深思完不成任务会有什么下场。 短短三个小时,周围传来的尖叫高达二十次。 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扶竹已经被吵得快要神经衰弱,顶着熊猫眼疲惫地望天。 隐狼没找到,反而被吵了一晚上。 滋滋…… 广播传出不稳定的电流声,吵闹的人群听到声音立刻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向喇叭看去,眼底紧张与恐惧并存。 女巫请睁眼,昨夜死亡玩家人数20。你有一瓶解药,要救吗?救谁?你有一瓶毒药要用吗?毒谁? 这问题本应该是私人进行,现在直接大庭广众之下发问,瞬间引起了群众的恐慌。 女巫只有两瓶药,如果解药使用在了今晚,那他们岂不是没救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东张西望。 广播短暂地沉寂五秒后,又发出滋滋声。 好的,女巫请闭眼 扶竹紧盯周围人的同时也不忘观察钟濡,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破绽,但可惜的是,他始终面无表情。 预言家请睁眼,请预言家选择一位玩家查验身份,你选择的……滋滋……报告,系统错误! 五秒后。 系统修复成功,预言家请闭眼,守卫请睁眼,守卫请守人 扶竹:…… 竟然把他直接跳过了。 守卫请闭眼,猎人请睁眼,请选择是否开枪? 好的,猎人请闭眼,愚者请睁眼 愚者请闭眼,骑士请睁眼 好的,骑士请闭眼 天亮了,请所有人睁眼 扶竹感受到地面微微的震动,他低头瞥了一眼地面,发现地面开裂出一条黑缝,连忙起身跳开。 他抬头环视周围,发现四周的墙壁在快速逼近,像是准备把他们挤扁一般。 这场震动持续了五分钟,等停下时,他发现人群中多了几个人,是原本不应在这里的帝髯几人。 看来天道是想要他们集体讨论。 果然,广播发话了: 请各位积极讨论,找出狼人 所有人都心怀鬼胎,良久的死寂后,钟濡举手说:“我是平民!昨夜我一直跟扶竹在一起。” 平民?扶竹微微皱眉,他见方倚举起手,稳了稳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也是平民,我的任务是帮助女巫制药,但我一晚上都没找到女巫。”方倚说完便把手放了下去。 “呃……”陌严一脸茫然地举手,“我是守卫,昨晚我选择保护了陌归,任务是调查帝髯身份。” 陌归从知道陌严选择保护自己后嘴角就没压下去过,他打趣问:“所以守卫先生,你任务成功了吗?” 陌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推开贴上来的陌归,答案显而易见。 帝髯一直关注着扶竹,他见扶竹跟钟濡肩靠着肩,不满地插了进去,对钟濡“和善”地笑道:“我是猎人,没有任务,但我枪里的子弹很足。” 短短一句话,压迫得钟濡冷汗都出来了,他擦了擦额头,讪笑着不敢搭话。 现在只剩下扶竹没有自曝身份,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扶竹随意地靠在站台上,耸肩说:“平民,任务是躲避狼人。” 陌归几人没有多问,转头开始询问其他人的身份,如扶竹开始所猜测的,除了帝髯几人外,其他人全都是平民。 “都问完了,一个线索都没有。”陌严丧气地坐在地上。 “也不是都问完了。”扶竹瞥向一直装透明人的饕餮,向他挑眉。 饕餮见所有人向自己看来,脸色铁青,表情十分地怪异,支支吾吾问:“我……我说我是平民你们信吗?” 众人毫不犹豫地摇头。 饕餮闻言脸色更白:“我……反正我不是狼人,我是好人,真的!” 十分苍白的解释,扶竹一群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因为是同生共死的朋友,所以都选择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讨论结束,第1轮投票开始 扶竹见周围人一脸犹豫,眼眸微闪,举手道:“我投钟濡!” 正在思考投谁的钟濡眼底浮现明显的错愕:“你为什么要投我?”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自相矛盾吗?”扶竹敛眸轻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你说你的身份能为我们带来价值,可你分明只是一个平民,你骗我!” 钟濡闻言表情变得痛苦:“那是因为我想活着,如果我坦白身份你一定会抛弃我的……对不起,这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扶竹,你弃票吧。”一直沉默的白勿澄一瘸一拐地站出来,“我相信钟濡,也理解他。大家都有求生欲,都有生的选择。扶竹,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对吧?” 第57章 陌严说谎了 扶竹表情变得不解。 生的权利?可如果不找出狼人,死的是更多无辜的人类,一条命换几十条命,送分选择题。 而且如果钟濡的身份是猎人这种对他们有利的也就罢了,但偏偏是个平民,为了一个平民,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怎么看都很愚蠢。 第110章 “扶竹,第一轮弃票,第二轮你投他我不阻拦你。”白勿澄抓住扶竹的手,神情间透露哀求。 扶竹眼底浮现迷茫。 “扶竹,我保证我会保护好其他玩家的,真的……” “行了,我弃票行了吧?”扶竹走到帝髯身后,隔绝白勿澄的视线,“但只有一轮,如若第二轮他仍旧创造不出任何价值,且嫌疑重大,我会带领所有人把他投出去。” 白勿澄闻言长舒一口气,趔趄地坐在地上 ,头埋进臂弯呈自我保护状。 有了白勿澄这一出,所有人只好暂时弃票,第一轮的和平注定不会涉及第二夜,猎人蓄势待发的子弹和女巫摇摆未定的毒药,都将在第二轮引起轩然大波。 所有人照常地分开行动,照常地漫步,一夜结束,扶竹依旧一无所获。 三小时一到,广播传出熟悉的滋滋声。 女巫请睁眼,昨夜死亡玩家35位。你有一瓶解药,要救吗?救谁?你有一瓶毒药,要用吗?毒谁? 好的,毒药已使用 原本安静的人群因为广播的话变得恐慌,连看戏的扶竹都因此皱眉。 陌归使用了毒药?可这里除了几个认识的人外全是平民,他能对谁使用呢? 预言家请睁眼,请预言家选择一位玩家查验身份,你选择验谁? 扶竹瞥向旁边神情紧张地钟濡,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迟疑地喊道:“饕餮。” 钟濡闻言若蒙大赦,靠在墙边擦拭冷汗。 饕餮身份:白痴。 身份已查验,预言家请闭眼 混在人群中的饕餮已经瞠目结舌,他指着扶竹深吸气:“你不是平民吗?不是大哥,都是生死与共过的兄弟,你怎么还骗人啊?!” 扶竹抿唇轻笑:“白痴?” 饕餮瞳孔微缩,竖起中指冲扶竹破口大骂:“扶竹你个大傻叉,我是愚者!!!” 预言家请闭眼,猎人请睁眼,请选择是否开枪? 子弹已发出,猎人请闭眼,愚者请睁眼 子弹已发出? 扶竹睁大眼睛,帝髯对谁使用了技能? 但很快,广播给予了答案: 女巫已自救,自救失败,即刻淘汰 扶竹:? 什么东西? 陌归毒帝髯,帝髯开枪带走了陌归?可是陌严不是守护了陌归吗?难道守护失败了? 不对,如果守护失败了广播一定会提醒,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陌归说谎了! 他根本没有守护陌归! 愚者请闭眼,骑士请睁眼 骑士向玩家方倚发动决斗 听清名字的饕餮竖起一根大拇指,神色间流露得意:“不愧是我的老婆,跟我是难兄难弟。” 骑士请闭眼 天亮了,请所有人睁眼 地面又开始震动,所有人集体出现在一间小房子内,这一次空间明显比上次小了不少。 虽然空间变得狭窄,但扶竹却丝毫不觉得拥挤,因为相应的人也变少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一夜发生了太多,所有人眉宇间都无一例外浮现出一抹哀愁。 扶竹在人群中寻找帝髯跟陌归的影子,但找了许久,都没有踪影。 看来陌归和帝髯被系统淘汰出局了。 他蹲在地上,无助感席卷全身。 在扶竹悄悄抹眼泪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难过地回头,发现竟然是帝髯。 “帝髯!”他起身用力拥抱帝髯,急得直晃他头,“你活啦?!” “没有,我还是死的。”帝髯温柔地擦拭掉扶竹的眼泪,“不过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活人,所以天道没办法处罚我。” “唔,那岂不是我也可以随便蹦跶了?”扶竹松开帝髯,目光灼灼。 “最好还是不要。”陌归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擦掉嘴角的黑血,“乖乖玩游戏,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只剩下一轮了。” 他说完顿了顿,眼底有异样的情绪翻滚,但很快被他完美地隐匿,他走到陌严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死成?”陌严扫开陌归的手,“快离开吧,不然天道要生气了。” 陌归闻言表情更冷了,他轻哼地冷笑,几步没入人群中没了身影。 “我也要离开了。”帝髯依恋地吻上扶竹的脸颊,“扶扶,等我回来。” 扶竹闻言失落地垂头,手扯住帝髯的衣角,不开心地又揪又卷:“我会被人欺负的。” 远处听到这话的白勿澄嘴角狠狠抽了抽,他捂住耳朵,实在不想听扶竹胡说八道。 帝髯又恋恋不舍地和扶竹温存了好一会儿,直到广播开始撵人,他才与扶竹眼泪汪汪地惜别。 天黑请闭眼,游戏分为四轮,请尽量在第三轮中找到狼人 温馨提示,因为个别违反规则的玩家,第四轮将会召回前三轮死亡玩家,进行肉搏战 违反规则的玩家自然是扶竹、帝髯等人。 扶竹摸了摸鼻尖,躲过饕餮审视的目光,小声嘀咕:“有外挂不用是傻子。” 饕餮眼睛眯起,背手跑到扶竹跟前,弯下腰从下看他,质问:“你是在嘲笑我傻子吗?” 扶竹深深思考了一下,用力点了头。 “好,好得很。”饕餮冲扶竹竖起中指,“等到第四轮你被别人打得哇哇叫的时候,别想让我帮你!” 第111章 扶竹眉毛一扬,回之一笑。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请狼人统一意见 众人闻言同时闭上双眼。 中间的扶竹动了动耳朵,看来天道是准备在第三轮对他们赶尽杀绝了。 他悄悄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耳边响起轻轻的呢喃,他猛地转身,发现是饕餮趴在他耳边咬耳朵。 前方有一道微弱的光亮,他往前近了些许,想看清光源。 “一会三楼……扶竹……杀……你引诱 ……” 稀碎的轻语落到扶竹耳中,他揉了揉耳朵,把听到的只言片语揉杂一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狼人想派隐狼引诱他去某一个地方,在那里施行大屠杀。 请大家结队行动,还有,某个睁开眼的小铃铛,请把您的眼睛闭上! 被广播吓一哆嗦的扶竹猛抬头,看着轻轻摇晃的喇叭撇嘴,不甘心地闭上眼。 呀,说错了,您还是睁开吧 扶竹:? 一定是故意的! 他缓慢睁开眼,然后迅速眨了眨,扫视周围,发现一切如旧没有一点变化,不禁有些失望地垂眸。 “系统说让我们一起,那我们就合作行动吧。”白勿澄站出来,他腿脚仍不方便,不过有个好心人给他找了副拐杖,让他能暂时的进行简易行动。 “可任务怎么办?”方倚还惦记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任务。 饕餮闻言表情不太妙,没好气说:“你任务是帮助陌归制药,现在陌归都淘汰了,那这任务自然也不奏效了呗。” 奏效的 广播没眼力见得打了饕餮的脸。 “说起来,饕餮你的任务是什么?”扶竹调整了一番站姿,兴致盎然地望着饕餮,“拿出来看看?” “任务?”饕餮拿出卡牌瞅了一眼,然后迅速将其藏起,期期艾艾说,“任务嘛……哈哈哈,跟你们一样啊,呵呵,对,都一样……” 扶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他夺过饕餮藏起来的卡牌,瞄了一眼,表情变得迷惑:“获得扶竹的铃铛碎片?” 他抬起头:“你想要我的铃铛?” “不想。”饕餮摆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正气模样,“这任务我不打算完成,我要完成早完成了,而且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我要的话,你一定会给的对不对?” 扶竹闻言有些感动:“谢谢你,但你猜错了,我不会给你。” 饕餮闻言脸上刚绽放的笑顿时蔫吧了:“扶竹!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沉重的气氛因为饕餮的活泼冲淡了不少,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房间,互相交换彼此的卡牌。 但这仅限于平民玩家,扶竹和白勿澄这种“身肩重任”的玩家此时心情比马里纳亚海沟还要深沉。 扶竹和白勿澄还有饕餮方倚等人走到一排,陌严因为陌归最后的笑而心神不宁,走在人群末尾愁眉不展。 “陌严大哥,”方倚放缓脚上的速度,回头问陌严,“冒昧问一下,你昨晚到底保护了谁啊?” 扶竹等人也很好奇,一同放缓了脚步。 陌严精神极度疲惫,他意味深长地瞄向扶竹,沉默不语地低头。 “哦,我懂了。”饕餮说,“陌严守护的扶竹对吧?” 陌归抬了抬眼皮:“你这时怎么变聪明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跳脱、脾气暴躁又不等于笨!不过我脾气比起我哥睚眦来说还算是不错的了。”饕餮说到这还有几分骄傲的意思,“我只是因为许久没有吃到人魂,所以心烦意燥而已。” “多久?”好奇宝宝方倚上线。 饕餮锁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几千年了吧,反正自从和扶竹相识起,我就没怎么吃人魂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在所有人心情高涨时,后面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死人了,大家快停下,死人了!” 第58章 清理垃圾 死人了? 扶竹循音回头,果然在人群的末尾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穿过人群走到尸体前,前倾着蹲下。 死者是个女孩,面貌并不陌生,因为扶竹游戏前还在扶梯上救过她。 在狼人杀中死人再平常不过,但倘若是在谈笑间杀人,那便让人毛骨悚然了。 “大庭广众之下都敢杀人,看来狼人是个狠角色。”方倚攒眉说。 饕餮听后反倒笑了,但他笑得明显不分场合,立刻被扶竹剜了一眼。他抿嘴收回笑,讪讪地揽住方倚肩膀,僵硬的面部肌肉抽了抽,挤出一抹苦笑:“狼人嘛,狠些正常。” 扶竹瞥向方倚,示意他不要理饕餮,然后眸光流转,视线落到钟濡身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要问我?”钟濡理直气壮地双手抱臂,“我说过我是好人,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扶竹被钟濡的话气笑了,意味深长道:“但愿吧。” 检查完尸体,扶竹一群人准备先寻找地方休整。按照陌严的意思,现在狼人敢当面杀人,那分开或者瞎晃悠更危险,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最好抱团。 在一行人决定藏匿处时,白勿澄敲了敲拐杖,提议说:“医院的一楼怎么样?即便是出了状况,我们也能撞开门第一时间逃出去。” 对于白勿澄的建议,扶竹只觉得天真,都开始死人了,怎么可能说跑就跑,这就好比联机游戏,开始了便没有退出键。 第112章 如果不是知道白勿澄的身份,他都怀疑白勿澄才是隐狼了。 老出馊主意。 “我看行,什么妖魔鬼怪,肯定是有人在整蛊我们!” 几个死里逃生的平民玩家忽然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信心,并开始鼓舞其他玩家。 “对哦,我曾经就在暗网上看过相似的视频!” “大家相信我,这背后一定是有人类在搞鬼,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我们要坚信,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 “就是,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 “扶竹你快救我们出去啊!你那么神通广大,你可不能独活!” “无所谓,反正活着没意思。” …… 在一堆乱糟糟且充满蛮横的声音中,扶竹捕捉到了那道有气无力、死气沉沉的声音。 他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是名十七岁的少年。 他一头白发,脸色苍白发青,明明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眼中却尽是疲惫,眼皮始终往下垂着,给人气若游丝的颓废感。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少年抱头蹲在地上,手攥成拳头不断击打自己的头部,“为什么我这种阴沟老鼠也能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扶竹被少年的行为吓住,他指着少年问旁边人:“他怎么了?” “可能是抑郁症犯了吧,不用管,哭一会就好了。” 那人无所谓地回答。 抑郁症?扶竹听过这个词汇,但忙于工作的他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个病的病人。 原来还有病哭一哭就能痊愈……那发病的原理是什么呢?因为眼泪太多? 出于好心,他还是要了张纸递给少年,安慰道:“没关系的,想哭多久都可以。” 人类能哭多久呢?也就十几分钟吧 扶竹自信满满的想。 可他显然低估了少年泪腺有多么发达,不客气的少年整整哭了两个小时半,这两个小时扶竹始终维持一个动作。 半蹲着歪头。 因为他很疑惑,疑惑人类为什么能哭如此之久。 他都怀疑少年其实是狼人派来阻碍游戏进程的隐狼了。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一双眼睛肿成核桃,手上全是青紫的掐痕,“对不起,我犯病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扶竹握住少年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真诚地问道:“请问你在你的眼睛里藏了一个小喷泉吗?” “喷泉?”少年因为扶竹的话怔住,等反应过来后噗嗤一声笑了。 但扶竹觉得这笑十分地不协调,因为少年表情分明是在笑的,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如同提线木偶。 扶竹甩了甩头,把这想法抛掉。 “谢谢你,我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哭过了。”少年抹掉眼角的泪珠,红肿的眼睛用力眨了眨,想减轻眼皮的沉重感。 扶竹摆了摆手,大方地表示不客气。 白勿澄从挎包中拿出纸巾,递给少年提议说:“第三个夜晚快结束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下楼吧。” “好。”少年接过纸巾,红着眼答应,在抬脚时他忽然顿住,看向扶竹,“我叫弈权。” 扶竹从容地颔首,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 一拳? 人类的名字可真奇怪。 其余人对白勿澄的提议欣然同意,扶竹往后撤了几步混在人群中没有吱声,视线不断在白勿澄和钟濡之间游转,心中有了答案。 “怎么了?”饕餮注意到扶竹的异样,侧目问,“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扶竹没有告诉饕餮,怕他声张后打草惊蛇。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一楼,此时的一楼堪比战争现场,玉白的瓷砖完全被血液浸染。 按照天道设置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 地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苍蝇和蚊虫结伴而行,尸体中的白蛆及黑蛆扭动胖乎乎的白条身体,往人类的方向蠕动。 “啊——”有个女人被蛆爬上小腿,恐惧地大声尖叫,高跟鞋跺在地上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闭嘴!”扶竹又摆出上位者的姿态,冷瞥向女人,借用方倚的匕首挑下白蛆,然后用刀尖将其钉在地上,“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给我安静些,不然就跟这条虫子一个下场!” 席卷而来的压迫感让所有人屏气凝神,嘴绷成一条直线,眼睛恐惧地睁大。 扶竹见威慑成功,敛眸轻笑,收回匕首还给方倚,抱胸倚在墙角,目光直直落到几个畏葸的壮汉身上。 “医闹有勇气,现在怎么没有了?”扶竹瞟向紧闭的大门,在门外坐着一名正太和鬼差,此时他们正抱着食物饶有兴致地看戏。扶竹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命令道,“你们几个去开门。” “啊?”几个壮汉齐齐张大嘴巴,用手遮掩自己青色的花臂,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医闹的!求扶竹神仙饶了我们吧!” 扶竹眉头一皱,声音沉了几分:“要我说第二遍?” 几个壮汉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挪着碎步战战兢兢走到门前,在触碰门把手前,他们抱着侥幸心理回头。 但扶竹面色冷漠,没有丝毫动容的意思。 见状,几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开门。 开始一切顺利,开门,关门,甚至到踏足医院外的土地,都毫发无伤。 第113章 几个壮汉欣喜若狂地仰天大笑,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扶竹默默看着,没有言语。 他没有关门,任其敞开着,一边是光明自由的天堂,一边是血腥黑暗的地狱,摆在脸上的答案让一群人蜂拥而上。 扶竹没有阻拦,并好心地让路。 在一半的人跑到门外后,玻璃门乍然炸裂,稀碎的玻璃碎片四溅。 警告,警告! 系统错误! 广播发出阵阵急促恐怖的警告声,白勿澄把离门最近的扶竹拉过来,护在怀中安慰:“别怕,我保护你。” 扶竹抬起头,甜甜一笑,说出的话让人心底一凉:“白警员,我只是在清理垃圾而已。” “垃圾?”白勿澄意识到了,松开扶竹往后退,“你……你是故意的?” 他话音刚落,医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他回头看去,发现远处一团黑云缓慢下降,正朝壮汉等人逼近。 他想去救他们,但才跑到门口黑云就已经完全降落,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被黑云大口吞噬。 黑云中传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几分钟后,十几具骨架子被吐了出来。 “呕——” 有人受不了开始蹲下干呕。 白勿澄难以置信地望向扶竹,当看到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后,一股难以压抑的怒气涌上心头,他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声嘶力竭地斥责:“你是人吗!他们都是人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这么恶心,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畜生!” 说到最后,他气愤到接近晕厥。 “警察先生,你死定了!”扶竹伸出手,在他的手中心赫然躺着一张卡牌,那是白勿澄的卡牌。他盯着白勿澄,笑道,“你骗了我。” 白勿澄看着那张纸牌,坐在地上崩溃大喊:“你现在竟然还在纠结这些!扶竹,你有点良心行不行?要我告诉你你现在做了什么吗?你害死了十几个人,十几个!” “可是他们的寿命早尽了。”扶竹慵懒地靠墙,“生死簿说一不二,我也没办法。所以我救的是你们的灵魂,而不是你们的肉体。” “即便如此,你也答应……” “是呀,我信守承诺了。”扶竹指向大门,“白警官,请别用憎恶的眼神看我,如若不信,你回头看看便是了。” 白勿澄冷笑着回头,在看到门口的景象时,眼睛因为恐惧控制不住地睁大。 第59章 但我信你 鬼,不计其数的鬼! 它们堆在门口,乌压压地成群而站,一远望去看不到头。 白勿澄被吓得瘫软在地,往后连挪了好几米才停下。 “害怕了?”扶竹走到白勿澄跟前,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他们了吗?” 白勿澄被迫扬起头,他喉结急促地滚动,细汗顺着额角滑落,舔舐过腮间坚硬的鳞片,留下一道闪着莹光的汗渍。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拭,却因为怪异的触感而发愣。 “告诉我,隐狼是谁?”扶竹加重手上的力度,眯起双眸逼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白勿澄握住扶竹钳制自己的手,强制他放下。 扶竹闻言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瞥向钟濡,发现他正盯着奕权出神,本就不平坦的眉更皱了。 偏偏这时广播又开始滋滋作响。 因为某位小铃铛的捣蛋,狼人杀游戏提前结束,正式进入肉搏游戏 请各位检查身上是否有重大伤口,哦——别误会,我们不提供绷带及其他医疗器具,只是单纯想提醒你们保护好自己的小命而已 有了扶竹的清理,原先煽动人心的渣滓已经不在,剩下的都是诚心跟随扶竹或有头脑的聪明人。 他们抬头望着喇叭,冷静地脱下衣服检查身体。 很棒! 没有人为了广播虚伪地夸赞开心。 接下来请在一楼大厅寻找合适能用的武器,哦对了,还记得扶竹分发给你们的铃铛吗? 扶竹感受到周围人热切的目光,走到角落装蘑菇。 为了节约材料,我们决定使用铃铛作为游戏道具!接下来的24小时内,我们将进行一场铃铛争夺大战,铃铛最多者获胜,而没有铃铛的人…… 呵呵,要知道,狼人的牙齿可是很锋利的呢 总之游戏三分钟后开始,请各位尽量选一个称手的武器吧! 广播的话如同发令枪,一群人冷静地散开,开始在房间及各个角落搜罗可以用的东西。 连脚疼到站不起身的白勿澄都弯着腰一瘸一拐的加入搜寻大队。 而反观扶竹和饕餮几人,悠哉悠哉地坐在原地,向门外的粥鹤讨要食物。 “只有瓜子,炸鸡不要想了。”粥鹤表现得极度小气,当饕餮的手伸进他的零食袋时,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生怕自己吃亏。 “扶扶也要吃的嘛!”饿疯了的饕餮夺过粥鹤的炸鸡袋,数了数份量,开始分发给其他人。 扶竹得到了三块,方倚得到了五块,陌严最少,只有两块。 然后粥鹤就眼睁睁地看着饕餮张大嘴巴,直接举起炸鸡袋把剩下的食物囫囵倒入口中。 粥鹤嘴张了张,气得一脚踢在饕餮肚子上,又气又悲地骂道:“混账东西!” “回头买三袋还你就是。”饕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见其他玩家陆陆续续回来,起身擦了擦手说,“等我回来。” 第114章 扶竹蹲在角落默默啃着炸鸡,见玩家们回来护食的他把炸鸡往里藏了藏。 正准备找扶竹的白勿澄恰好看见这一幕,眼皮狠狠地跳动。 这时候还惦记吃,而且还护食,没出息! “扶竹——” 扶竹听见有人喊自己,疑惑地抬头,然后看见白勿澄扛着一堆钢棍回来,从材质和形状看,似乎是从病床上卸下来的。 “别望了,都快望出斗鸡眼了。”白勿澄抽出一根钢棍横在扶竹面前,“给你。” “给我的?”扶竹迟疑地接住钢棍,抱着它手足无措,“你不是骂我畜生嘛?” 白勿澄无语地抿唇,俯身拂去扶竹嘴角的食物残渣:“给你便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扶竹眨了眨眼睛,从背后拿出炸鸡,想塞到白勿澄手里,但见他手里全是钢棍,只好退而求其次递到他嘴边,眼眸亮闪闪地张圆嘴巴:“啊——” 白勿澄瞳孔震了震,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耳垂滚烫,脖子扭捏地往后仰,摇头拒绝:“不、不用了。” “好吧。”扶竹也不强求,手腕翻转把炸鸡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抱着钢棍含糊不清说,“一回儿偶保糊你!” 白勿澄望着扶竹那只空荡荡的手,压下心中的失望,疏离地点头,转身向饕餮几人走去。 早已经猜到白勿澄来意的饕餮抹了抹刘海,假装不知情地东张西望:“哎呀呀,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白勿澄瞅了眼黑蒙蒙的天,把钢管递过去:“要吗?” “你要给我吗?”饕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搓手若视珍宝地接过,夹在腋下激动地摇白勿澄的手,“谢谢你,白勿澄同志!” “啊?啊,不用。”白勿澄尴尬地挤出笑,又把钢棍分发给其他两人,等做完一切,他又抱着属于自己的钢棍回到人群中。 因为鱼鳞蔓延到脸上的缘故,没有人愿意靠近他,都对他避如蛇蝎,虽没有明面指指点点,但窃窃私语肯定少不了。 方倚侧目看着傻乐呵的饕餮,一脸困惑:“你开心什么?” “我?”饕餮咽了咽口水,摆手不承认,“我没开心什么啊。” 方倚闻言更困惑了。 明明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还死鸭子嘴硬。 早已经洞悉一切的陌严幽幽开口:“他可能只是想喝鱼汤了。” 方倚:…… —— 几分钟后,扶竹几人堆在一起,人手一根白勿澄送的钢棍。 “诶!”饕餮碰了碰扶竹的胳臂,瞄着奕权努嘴,“奕权那孩子怎么两手空空啊?” 扶竹炸鸡还没吃完,他小口啃着,漠不关心说:“可能他武力值惊人,不需要这些外在武器吧。人不可貌相,别看人家斯斯文文的,说不定他就是狼人。” 饕餮没听出扶竹的弦外之音,他眼珠子转了转,拗断手上的钢棍,向奕权大步流星走去。 扶竹没有阻拦,他低头专心啃着炸鸡,等捻下最后一块肉的同一时间广播也响了。 休息时间结束 温馨提示,请玩家保护好自己的铃铛 游戏开始—— 世界如谢幕的舞台霎时间陷入黑暗。 方倚不安地牵住扶竹衣角,在死寂的黑暗中,一双双散发绿光的眼睛亮起,它们的光不足以照亮大厅,但能停止玩家跳动的心脏。 “有人摸我——” “什么东西摸我脸?滚开!” “我的铃铛!有人抢我的铃铛!” …… 不绝于耳的哀嚎在耳畔徘徊,生活在黑暗中的扶竹宾至如归,他从容地在人流中穿梭,一双墨色的瞳孔竖起,在零碎的光芒下煜煜生辉。 “我们去哪儿?”方倚担忧问。 “不知道呢。”走了一会儿,扶竹倏地停下,他微微叹了口气,难过地垂眉,“我迷路了。” 方倚自然不信扶竹的鬼话,他放开扶竹的衣角与他背对背,握紧手中的钢棍,警惕地左顾右盼。 在混乱中,一只手搭上扶竹的鞋。 扶竹点燃鬼火低头查看,发现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她趴在地上弓起背,紧紧捂住手里的铃铛,身后是几个已经魔怔的玩家。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女人抓住扶竹的小腿,竭尽全力向前爬行,抬头时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哀求。 扶竹敛眸不语。 他不皱眉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让人不自觉放低警惕心。 “求您了……我想活着!我不能死,我还有孩子,我还有父母,我不能死!” 扶竹置若罔闻,他把脚从女人手中抽离,无辜地耸肩:“可是我也是玩家呀。” 而且他还是一名没有铃铛的玩家,别人出发点都是一,而他是零,这样“弱小可怜”的他,难道不是更危险吗? “您别走,求您别走!”女人扑上去重新抱住扶竹,咬紧牙关,把希望倾注在最后一句话上,“扶竹啊扶竹,求您救救我,救救您的信徒吧!” 扶竹脸上的笑意消失,眼底掠过诧异,微不可见地颔首,指尖的鬼火化作一把弓箭。 葱白的手指拨动弓弦,刹那间,几只由黑雾组成的弓箭在黑暗中呼啸而过。 女人匍匐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她转头望着少年。鸦羽色的弓箭,玉白的衬衫在鬼火下衬得圣洁,那双微垂的杏眸略带忧愁,我见犹怜的气质搭配高不可攀的长相。 第115章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的堕天使有了具体模样。 被扶竹杀死的玩家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井然有序地排队,加入医院外的恶鬼大军。 扶竹秉承不浪费的原则,在几个玩家尸体上捡垃圾,当翻到四个铃铛后,他如只餍足的猫,开心得恨不得翻肚皮。 他把铃铛藏好,向女人皱眉:“一人我只救一次,还不走?” 女人闻言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离开。 “为什么要救他?”方倚不解地询问。 “啊……这个嘛。”扶竹轻笑,“因为我说过,求神不如求我,所以她把我当作神明,那我自然会伸以援手。” 方倚不明白扶竹的脑回路,若有所思地点头。 扶竹继续捡垃圾,他抬头时不经意瞥见“拾荒”的白勿澄,眼睛一亮,招手跑过去,把自己的铃铛悉数送给他:“呐,白警官,这是我的战利品。” 白勿澄早已经注意到扶竹那边的动静,他蹙眉婉拒:“我不需要,如果我最后没有活出去,那就是天命。” “你不是不信命吗?”扶竹困惑地问。 白勿澄握紧手里的钢棍,垂眼道:“但我信你。” 第60章 扶竹射日 “信我?”扶竹把铃铛收进自己的小包包里,爽快地点头,“好吧,那我就不给你啦。” 白勿澄盯着扶竹那鼓鼓的布包,唇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半晌,他才语不惊人誓不休道:“扶竹,你在勾引我。” 白勿澄一句话把扶竹干沉默了,他的眼里浮现迷茫,唇瓣轻张,如鲠在喉地望着白勿澄。 他勾引他? 他没听错吧? “扶竹,你没有边界感。”白勿澄认真且肯定地说,“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扶竹懵逼地眨眼,大脑迅速运转,眼神从迷离变得清澈,其中隐含哀怜,他的手背抚上白勿澄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叹气:“你竟然没有发烧。” 白勿澄低头,他抱紧手中的钢棍,深吸气的同时不忘偷瞄扶竹,郑重地警告:“扶竹,你不能勾引我。” 扶竹瞥向满地的横尸,诚心地问道:“我们真的要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轻浮的话题吗?” 白勿澄认为这个话题并不轻浮,他想劝扶竹回头是岸,但扶竹压根不想搭理他。 沟通无果后,他只好不甘心地放弃,转移问题问:“你想收集多少铃铛?” “你想活吗?”扶竹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 白勿澄垂眼看向手中的拐杖,苦笑道:“不想。与其苟活一生,不如英勇牺牲,至少能落个美名。” 扶竹盯着白勿澄身后,轻轻点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白勿澄疑惑地皱眉,见扶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背后,奇怪地回头,然后一根带有铁钉的木棍砸了下来。 木棍结实地砸在额头上,朝上的铁钉瞬间没入肉中。 不等白勿澄仔细感受痛楚,一阵难以抵抗的眩晕袭来。 “救我……”他极力撑开眼皮,奄奄一息地向扶竹求救。 “果然是在嘴硬吗?”扶竹抬起弓箭击杀袭击白勿澄的玩家,然后拔出他头上镶的木棍,随手扔在地上,提醒道,“你是人鱼,暂时死不了。” 白勿澄闻言瞪大眼睛,他晃了晃头,发现先前还强烈的眩晕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莫名的兴奋感。 “我救了你。”扶竹笑吟吟的,恶从胆边生,“你不给我报酬吗?” “报酬?”白勿澄胡乱地摸口袋,然后干巴巴说,“我什么也没有。” “把你铃铛给我。”扶竹伸出手,大有土匪抢劫的意思。 白勿澄理不直气也不壮,想拒绝都不知从何辩驳,嘴无声地张了张,老实巴交地交出铃铛。 “谢谢白警官了。”扶竹把白勿澄的铃铛和刚才捡到的铃铛混在一起,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也不要沮丧呀,虽然你的铃铛被我拿走了,但你有手有脚,你可以去抢别人的铃铛呀。” 他知道白勿澄又要说些死板的大道理,捂住他的嘴,指着他生满鱼鳞的腿提醒:“您只有一个小时了。” 白勿澄愣住。 一个小时? 游戏有24个小时,如果他的腿变成鱼尾,那他接下来23小时如何度过? 没有人给他答案,扶竹已经带领方倚阔步离开。 白勿澄犹豫了半秒,终是追上扶竹,踯躅问:“可否暂时收留我?” “嗯哼,你说呢?” —— 扶竹寻了一处静谧的地儿隐藏,中途还把四处溜达当街溜子的饕餮连哄带骗薅走,说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等到了扶竹所说的好地方,饕餮及白勿澄等人集体哑然,因为扶竹所说的地方是树上 ! 太平间都能接受,怎么能是树上呢?! 扶竹活动手腕,两三下爬上从窗外延伸进来的枝干上。 他先快后慢,等出了房间放缓速度,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等爬到医院大楼影子的边缘处才停下。 “爬这玩意儿真的不会违规吗?”饕餮叼紧零食袋,小心地跳上树,走单杠般跳到扶竹身边。 “我觉得有风险 ”方倚皱着眉踩上树干,“不过即使输了天道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就当过家家吧。” 扶竹不以为然,他接住饕餮丢过来的零食说:“我不能输,我必须得赢。” 第116章 “为什么?”方倚不理解地侧目。 扶竹耸肩。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天道有帝髯的把柄了。他不能输,这盘棋下了千年,好不容易有赢的迹象,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而悔棋呢? 大厅的斗争已然结束,最后活下来的人加上一二楼足有上百人,他们早已遁藏在黑暗中,不知所踪。 “接下来才是正头戏。”饕餮撕开零食袋,悠哉地进食,“活下来的都是狠角色,这好比宫斗戏,天真愚笨的活不过第一集 。” 扶竹没有作答,他举起弓箭,悄无声息地拉动弓弦。 影箭在黑暗中飞梭,而后正中一人的眉心。 “你为什么要杀他?”白勿澄握住扶竹的手腕,“现在都安全了,你为什么又要滥杀无辜?” “收收你的圣母心。”扶竹放下弓箭,看向白勿澄时眼底一片冰冷,“我可没有滥杀无辜,我射杀的人刚才分明在欺负一个怀孕的妇女,我这叫替天行道。” 白勿澄不相信的眯眼看去,结果果真透过窗户发现了孕妇的踪影,他哑口无言地低头,许久才道歉:“对不起,误会你了。” “没关系——”扶竹话锋一转,“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才怪,我不接受。” 白勿澄羞愧地攥紧衣角:“我没奢望你能接受……我知道这样的我很糟糕,我想克服求生欲去保护民众,但在不可抗力的神鬼面前,我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显得异常渺小。我不配做一个警察,我本应该为人民服务,但是却……” “警察的命也是命,人类不是机器,不会因为一个职业而失去恐惧、惜命的本能。”扶竹搭上白勿澄的肩膀,“尽力并正视自己就好,当然,是在严守道德底线的前提下。” “谢谢你的安慰。”白勿澄按了按胀痛的眼眶,余光发现扶竹又抬手,紧张地问道,“请问这次也是救无辜的人吗?” “或许。” “谢谢,那你动手吧。” 扶竹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内击杀了十余人,白勿澄每次都会雷打不动地询问是否无辜,等得到否定回答后才放心让扶竹行动。 到最后,扶竹都迷茫了,他放下弓箭问白勿澄:“你怎么评判无辜的,弱势一方?” 白勿澄迟疑地点头。 “哈,既然这样你也是恶人。”扶竹冷笑,“因为你也是强势一方。” “可我没欺负别人。” “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就和我一样,都是为了活着走出去。”扶竹又举起弓箭,击杀了一个正在行凶的男人,“白勿澄,你真应该睁开眼看看自己的心。” “我不懂。” 扶竹放下弓箭,逼近白勿澄问:“你喜欢我?” 白勿澄没有回答,但酡红的脸说明了一切。 扶竹往后仰回到原位,食指摩挲弓箭上的玫瑰纹路,眼底闪现狡黠:“我有爱人了,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不、不是!”白勿澄脸红如滴血,抓住扶竹的胳臂,眼睛盯着地面不敢与扶竹对视,“只是有好感,并不是喜欢,比起恋人,我更想与你做朋友!” 毕竟撬兄弟墙角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扶竹闻言眼底的狡黠更盛:“可是我不喜欢和懦夫做朋友。还有半个小时你就要彻底变成人鱼了,白勿澄,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且想活下去,就把奕权的铃铛抢回来。” “可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有什么关系?医院就这么大。”扶竹眨着眼摊手,眼神坚定,“我相信你,骑士大人。” 白勿澄犹豫地抬眼,面对扶竹信任的目光他眼神躲闪,撑着旁边的枝干起身,摇摇晃晃地跳进房间内。 扶竹晃了晃手中的弓箭:“要我帮忙吗?” “不用。”白勿澄似乎是想开了,摇头说,“我不想以懦夫的身份活着出去,我想堂堂正正地走出医院。” 扶竹笑而不语,反倒饕餮冲白勿澄竖起大拇指。 白勿澄离开了,房间本就黑暗,他一踏足医院的领域就被黑暗吞噬殆尽。 扶竹抬头望天,天色薄暗,黑红色笼罩世界,将医院门口所站的鬼魅衬得诡谲,他举起弓箭,朝向那暗红被黑云遮蔽的太阳。 当箭发出之时,地面倏地震动,连同医院在内的整座大楼都在剧烈摇摆,箭跨越重重险阻正中太阳,地面迅速鼓涨隆起,如弓背的老人向医院以波浪形输送。 “你把太阳射了。”饕餮这时还不忘调侃,“你想当现代后羿?” “呵。”扶竹意味不明轻笑,“我是后羿,那我的嫦娥呢?” “升天了呗。” “错了,我家嫦娥在地下。”扶竹摇动手指,“所以我不是后羿。” 因为扶竹的举动,本就如履薄冰的玩家更加谨慎,即便外面犹如世界末日,仍旧稳若泰山地躲藏。 “按下f键可以逃离地球ol,但我把f键扣了。”扶竹眼中虽是灿烂的笑意,但嘴角的弧度却越发冰冷,“天道太天真了,他认为杀了尼尔斯就可以让游戏回复正常,殊不知,我才是游戏的bug。” 第61章 谁最愚蠢? “天道既然童心未泯,那他自然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饕餮在枝干上贵妃躺,“都是老东西,谁比谁天真?” 扶竹放下弓箭,盯着黑暗死寂的医院拧眉:“走吧,去协助一下白警官。” 第117章 “现在?”饕餮收拾好零食,屁颠屁颠地跟在扶竹身后,伸长脖子歪头说,“可是我们又不知道他在哪儿。” 扶竹两下跳下树干,踏了踏酸麻的脚:“怕什么,他又没翅膀,左右都在医院里。” 饕餮想想也觉得在理,他抱着方倚跳下枝干,跟着扶竹出了房间。 医院的震动还未停止,饕餮走路都一颤一颤的,被颠簸得左右摆,扶竹见状按住饕餮的肩膀,提醒道:“别吊儿郎当。” 饕餮委屈得不行,但那瘪瘪的肚子又让他生不出反驳心来,最后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连连叹气。 走廊已经畸形扭曲,不断起伏的地面外加满地的尸体,每走一步都是巨大的心理考验,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踩中哪个倒霉蛋的尸体。 或许是游戏制度的不完善,也或许是天道的故意为之,大多玩家铃铛被抢后不会第一时间死亡,不过他们也没有白勿澄走运,奄奄一息躺在角落里,由苍蝇蚊虫爬满整张脸。 而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死亡。 白勿澄不在,自然就没有人发表同情。 不是扶竹冷漠,主要他们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即便让他们活下去,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沦为世间的活死人。 他曾经救过不少这样的人,仍由他们在世间游荡,但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主动前往黄泉,结束自己早应画上句号的一生。 三人穿过走廊,皮鞋踩在血液上的声音黏腻又沉闷,几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玩家从黑暗中探出头,然后被扶竹等人一一爆了头。 扶竹每路过一间房间都会稍作停顿,透过门缝查看,等确定里面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才再次出发。 三人沉默地赶路,在路过一间杂物间时,扶竹被其中的声音所吸引。 “救我……救救我……” 那声音十分的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扶竹抬头查看杂物间的房门,将其用力踹开,阔步走了进去。 依靠黯淡的鬼火,他看清了声音的主人——钟濡。 他此时凄惨极了,浑身是血不说,衣服还被人扒得只剩短裤。 或许连钟濡自己都没想到还会再见扶竹,羞愧地同时厚着脸皮哀求:“救救我扶竹,我我……我告诉你,其实我就是隐狼,真的!我就是隐狼!” 扶竹视线瞥过地面散落的烟盒,捡起后从中抽了一根点燃,在靠近嘴唇时反手送进钟濡口中,然后看着他被呛得连连咳嗽的模样眯眼。 “咳咳……你、你喜欢这个?”钟濡怯弱地含住香烟,含糊问。 乖宝宝似的扶竹,竟然也会喜欢烟酒? “不喜欢,但我的狗上司喜欢。”扶竹把烟盒踩扁,抬眼用眼眸的余光瞥着钟濡,“还能走吗?” “能能能!”钟濡在社会摸爬滚打几十年,把讨好殷勤练得炉火纯青。他用手擦干净扶竹鞋上的污渍,低眉垂眼地笑道,“您这么厉害,别说能了,就是不能腿断了也要爬着跟上。” 扶竹根本不吃钟濡那套,他抽回腿不悦地蹙眉:“看见白勿澄了没?” “哦哦,看见了!”钟濡比划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他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扶竹颔首:“自己爬起来,不管多疼都忍着,否则就在这里等着发烂发臭吧!” 钟濡闻言忙不迭起身。 三人小队虽变成了四人小队,但赶路速度没变,走在后面的钟濡表情痛苦,捂着腹部哀怨地瞪着扶竹后脑勺。 几分钟后,四人成功抵达门口,但出乎意料的,这里并没有白勿澄的身影。 “呵呵,你竟然信了!”钟濡发出得逞的窃笑,“笨蛋,都故意把信息泄露给你了,你竟然还愚蠢地上当,真让我难过呀。” 扶竹冷静地转头,他看着钟濡,打量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钟濡幽幽盯着扶竹,扯出一抹冷笑:“想拖延时间?可惜了,我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只是单纯想知道答案的扶竹:…… “你到底想做什么?”饕餮把扶竹往后揽,“痛快点!” 钟濡一对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做什么?我只是遵守主人的命令罢了,主人说了,游戏要人多才好玩。” 暗处的喇叭许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轻颤地吐出灰尘,发出阴险的笑声。 那广播分明离扶竹几米远,但扶竹却觉得那笑声犹在耳畔,仿佛有人趴在他耳边低笑。 衣袖突然被人扯了扯,他以为是方倚,转头才发现是奕权趴在自己肩膀上,他一双眼睛血红,眼球周围乍裂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扶竹被吓了一跳,反手给了奕权一脚,把他踹出几米远,直至过了两秒才惊魂未定地骂道:“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趴我肩上,脑子被浆糊灌了吧!” “害怕了?哈哈哈哈哈!”奕权典型的受虐犯贱体质,他坐在地上捧着肚子大笑,眼泪都出来了。 扶竹见此怒从心头起,开始模仿白勿澄的语气:“奕权,你在勾引我!” 奕权这回果真不笑了,他表情凝固,诧异地望着扶竹。 扶竹得寸进尺地骂道:“你是一个没有边界感,水性杨花的男人!” 奕权这回笑容彻底消失了,眼底浮现迷茫,表情和当初扶竹第一次听这话时的反应如出一辙,先迷茫后同情,最后又到无语。 第118章 “没见过骂得这么脏的。”奕权起身脱下手套,“扶扶,杀人好玩吗?” 扶竹装聋作哑。 奕权眸光一凝:“回答我!” “一般般吧。”扶竹倒也理直气壮,掐腰昂首,“凶什么凶,你要真这么担心你的玩家就应该放我出去,让我和帝髯双宿双.飞,浪迹天涯!” “看我,把帝髯这个小偷都给忘了。”奕权打了一个响指,大厅的尸体一瞬间消失,他走向扶竹,一边走一边说,“帝髯窃取了我几百年寿命,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罚他?” “哪儿来几百年呀,奕权大人您别乱说。”饕餮站出来为扶竹撑腰,“咳……恕我冒昧, 据我所知帝髯顶破天了也就三十一岁,怎么可能向你借取几百年的寿命?无中生有也不是这样的啊。” “饕餮?”奕权笑了,“我知道你,大名鼎鼎的神兽。你不和你的哥哥在一起,和地府的引魂人厮混什么?也不知道你几个哥哥知道你的现状会是如何反应。” 饕餮听出了奕权话里的威胁,嘴砸了砸,缩着脑袋顿时鸦雀无声。 “奕权,你可知戏殷前几日上天寻你的事?”扶竹打了个哈欠,兴致索然问。 “我当然知道,不过目前我不想谈这些。”奕权走到扶竹面前,撩起他前额的碎发,轻轻吹了吹,见他眨眼躲闪,笑道,“你或许还不知道,这并不是帝庆槡纠缠帝髯的第一世。帝髯现在什么都没了,不论是寿命也好,还是气运也罢,他什么都没有,甚至是负的。” 扶竹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扶竹,我认为你是聪明的,但你却在歧路亡羊。”奕权语重心长地说完,向扶竹投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消失在大厅中。 扶竹放下被奕权撩起的刘海,望着喇叭问:“如果我赢了,你和帝髯的恩怨能一笔勾销吗?” 呵呵 广播传出愉悦的笑声。 如果你赢了,我不仅放过帝髯,甚至帮你逮捕帝庆槡,怎么样? 扶竹闻言眼眸微亮,握紧弓箭轻轻点头。 喇叭中又传出了一阵轻笑,而后静了两秒,声音变回原先的电子音。 规则改变,从现在起,杀死扶竹者获胜,而扶竹继续收集铃铛,三百二十一个铃铛必须集全,少一个则游戏失败! 请各位加油! “他是天道哎!”饕餮抱紧扶竹的胳膊开始打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放弃吧。” 没等扶竹开口,方倚踩了饕餮一脚:“说什么呢,都走到这了!扶竹一路保护我们,现在轮到我们保护他怎么能退缩呢?” “可是万一他告诉我哥……”饕餮余光瞥到注视自己的扶竹,脸上因为羞愧而滚烫,“算了算了,我豁出去了!说吧,我需要做什么?” 扶竹一言不发都别开脸,举起弓箭朝向钟濡,在心脏处停留片刻,最后倏地往下移朝他腿上射出一箭。 钟濡不怕疼,他原先装出痛苦也只是为了引扶竹上钩,原本他以为他和奕权同仇敌忾,直到奕权抛下他独自离开,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可笑。 “我和你一样,你作弊了,奕权也帮我作弊了。”钟濡抬起脸说,“我居心叵测,我狡诈阴险,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所以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我这一生细数尽是不如意,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扶竹回眸看了一眼从各个房间出来往这边逼近的玩家,暗下眸子说:“你不配被我杀死。” 此时几名玩家扑过来,他皱眉地举起弓箭,利落地击杀几名玩家,然后准备上前搜罗铃铛。 但奇怪的是,他刚抬脚,另一个黑影冲出来先一步搜走铃铛,然后弯着腰四脚着地的混入人群中,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影。 第62章 扶竹的小心思 “你铃铛没了。”饕餮眨了眨眼,指着黑影离开的方向咋舌,“有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咻地一下跑进来,然后又咻地一下捡起你的铃铛跑了。” 扶竹面无表情:“我长眼了。” “哦,抱歉。”饕餮挠头问,“不过你不追吗?” 扶竹冲天花板喟然长叹,过了两秒,抓住饕餮的头发冲出人群。 “喂喂喂,抓胳膊!”饕餮埋着腰被动地往前冲,手胡乱地摸索,抓住方倚的手。 幸而玩家还有自知之明,并不敢过于上前,扶竹寻着黑影直奔电梯。其实通过那畸形的四肢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一个验证,一个用眼睛看的验证。 他按着一路的血脚印找到五楼,在其中一间房间的昏暗角落中,找到了偷走他铃铛的人。 扶竹望着蜷缩成团瑟缩望着他的男人,踌躇地喊道:“哥哥?” “扶扶来了。”扶吟依旧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凹陷的眼窝内镶嵌着两颗空洞的眼球,声音暗哑低沉。 “你哥?”饕餮并不清楚扶竹的前世,当他看到堪比怪物的扶吟时,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你哥哥怎么长这样啊?” 说完他意识到话里的歧异,连忙改口说:“我是说你哥哥为什么在这里,又抢走你的铃铛啊?” 扶竹并没有回答,反倒是扶吟轻哼说:“扶扶,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有一个哥哥吗?” “我近期才恢复记忆。”扶竹伸出手,“把铃铛还我。” 扶吟眼神一瞬间变得阴沉,持有铃铛的手藏在身后:“你无非就是想救帝髯,我不明白,他哪里比得上我?又凭什么获得你的爱?” 第119章 “就凭他不会抛弃我!”扶竹字字泣血,“扶吟,你又有什么资格自称我哥?当初你用我的命换你仕途并对我图谋不轨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的弟弟吗?” 扶吟顿时沉默下来,他垂下眼皮落寞道:“扶扶,是哥哥错了。” “虚伪!”扶竹轻蔑地冷笑,直盯着扶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扶吟,把铃铛还我!” 扶吟阴沉沉地瞟向扶竹,看了看自己胳臂古怪地笑道:“好啊,那你过来。” 扶竹见状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他走到扶吟面前,蹲下身命令:“给我。” “你果然很笨。”扶吟扬起嘴角,眼底充斥怨恨,他抓住扶竹的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狞笑,“你只爱帝髯,你只爱他!他凭什么得到你的爱!他不配!他不配——” 他每一句都是声嘶力竭地嘶吼,扶竹捂住耳朵,注意到对方手中的铃铛,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但这对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扶吟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他抬起扶竹的下巴,用头抵住他的额头笑问:“扶扶,你喜欢我吗?” “不。”扶竹果断地回答。 扶吟双眸顿时黯淡,但他少爷出生,不屑和戏殷一样使用暴力手段,可是心里的愤怒需要发泄,他眼珠子转动,一个恶毒的想法生出萌芽。 扶竹警惕地看着扶吟,他发现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阴险,不等他防备,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外扔。 窗户被撞破,扶吟贴心地捂住扶竹双眼,笑道:“和我一起在死亡地狱中沉沦吧。” 他说着手不老实地摸上扶竹的腰。 两人纠缠着迅速下坠,扶竹竭力想要推开扶吟,但碍于空中力气受限,使了半天力都无济于事。 扶吟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让扶竹出局,奕权嘴上中立实际上和自己一样,仇恨帝髯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因此他敢确信只要扶竹出局,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在他美滋滋幻想与扶竹的婚礼时,他揽住扶竹的手突然被一把剑斩断,因为知觉的消失,他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抬头往上看,发现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站在三楼窗边,抱着自己的爱人挑衅地傲视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扶吟突然仇恨起帝庆槡来,恨他没有为自己捏造一双翅膀。 被帝髯所救的扶竹呼吸急促,惊魂未定地愣在原地,等看清面前所站的人,他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一颗颗往外掉。 “怎么还哭了?”帝髯一边擦拭扶竹的眼泪一边安慰,“小淘气,什么时候能聪明点,老被人骗!” 帝髯看不到的是,窝在他怀里的扶竹眼底尽是狡黠,小狐狸般哼哼唧唧地撒娇,一副要让帝髯当一回纣王的架势。 站在阴影处的睚眦脸黑如锅底,等扶竹哼唧完他才狠心戳穿:“别哭了,杀了近百人,你这种小疯子也就帝髯心疼,但凡有脑子的人早就抛弃你跑了。” “真的是这样吗?”扶竹眨巴着眼,可怜巴巴地抬头,眼角还狡猾地含着一颗眼泪欲落不落。 那颗泪珠所散发的璀璨光泽深深刺痛帝髯的心,他揉了揉扶竹的头,宠溺地安慰:“睚眦瞎说的,别相信他。” 睚眦闻言大受挫折,捂着心脏痛心疾首地斥责:“你竟然见色忘友,太让我难过了!” 帝髯一副谁管你的冷漠脸表情,皱眉道:“扶扶是我的生命,你比不了。” 睚眦闻言心更痛了,一副恨铁不成钢外加遇人不淑的表情。 “你们……”扶竹目光在帝髯和睚眦中来回游走,“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如果他没记错,他与睚眦分别时帝髯还在和他闹别扭,根本不可能认识睚眦才对。 “偶然认识的。”睚眦笑了笑,似乎不愿谈及此事。 扶竹见此也不多问,反而好奇起另一件事,他扯了扯帝髯的袖子,问道:“帝髯,你怎么把睚眦带进来的?” 难道奕权这么大度,愿意让帝髯在眼皮底下搬救兵? “不是我带他进来的,是他自己进来的。”帝髯解释道,“还记得你给我拨打的那通电话吗?你告诉我医院的事后,我怕发生意外便擅自做主通知了睚眦,让他过来帮忙。” 扶竹明白地点头 原来奕权还真这么大度。 “有我在,奕权不敢对你们怎么样。”睚眦说完皱了皱眉,没底气地补充道,“不过是暂时的。” “铃铛!”扶竹想起自己的任务,委屈哭诉,“我的铃铛被扶吟偷了。” “那扶吟呢?”睚眦问。 “跳楼了。” 睚眦“哦”了一声,穿过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几分钟后,他拿着铃铛从门外进来。 “楼下没有扶吟的身影,但地上确实有几个铃铛。”睚眦把铃铛放到扶竹手心,拨了拨说,“一共5个,数量对吗?” “不知道。”其实扶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大厅光线暗,加上鱼龙混杂,他基本都是瞄一个点然后盲目射箭。 “游戏是在大厅进行的对吧?”睚眦抹去肩头的灰尘,红发一甩,“走吧,去一楼。” 扶竹没有异议,他抱住帝髯的胳膊,撒娇地胡乱蹭。 “别怕,现在我回来了,我会保护你。”帝髯怎么会看不穿扶竹的小心思,故意装柔弱来获取自己的怜惜,但他不介意他的爱人有这样的小心机,甚至他希望他更依赖他一些。 第120章 三人来到一楼,大多玩家理智尚在,商量下分成四个小队搜寻扶竹,然后留一半人在原地守候。 扶竹三人靠墙而走,他们遁藏在黑暗中,绕到玩家身后,利落地划破他们动脉。 血液喷溅,扶竹躲在帝髯身后,乖乖地提着包包捡铃铛。 帝髯回来了,扶竹自然就不用再当刽子手,他只需要提着小包包,乖乖地捡铃铛就好。 等清理完大厅的玩家,扶竹蹲在地上数了数,郁闷地抬头:“只有一百二十个。” 睚眦寻思一百多个也不少了,毕竟一个铃铛一条人命呢。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颔首问:“一共需要多少个?” “三百二十一。”扶竹回答。 轻描淡写的数字却是三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睚眦苦恼地一同蹲在地上:“你说前面已经玩过三轮游戏,那至少死了百余人,医院的看诊楼一共也就这么大。反正我估计剩下的玩家最多九十人,不可能更多了。” “会不会是奕权把住院部的人也算了进来?”帝髯提出猜想。 如果把其他楼的人也算进游戏内,那完成游戏就轻而易举了。 “不行的!”扶竹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们不是死亡名单中的人,我们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生死由天定,如果他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滥杀无辜,那和人类世界的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人可以冷漠,可以心狠,但必须有自己的底线。 帝髯按了按太阳穴:“可是这栋楼的人数不够,如果铃铛不齐全,你会受伤的。” 扶竹魂体本来就弱,如若再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扶竹,我问你。”睚眦按住扶竹的肩膀,“帝髯已经告诉我游戏的情况了,铃铛是你的对不对?那我问你,你一共分发了多少铃铛?” 扶竹想了想:“几十个吧。” “那你现在有多少个?” “接近两百……”扶竹说完愣住,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奕权是骗人的,这铃铛根本就不是我的!” “这么明显的漏洞,你跟饕餮是完全察觉不到吗?”睚眦敲了敲扶竹的眉心,看着他委屈地抱头,语气不自觉温柔,“放心吧,哥有办法,接下来你就跟着哥,两个小时!我保证,两个小时内我把你们救出去!” 第63章 游戏的结束 “我相信你,睚眦大哥!”扶竹双眼闪着期待的光,语气情不自禁变得崇拜。 睚眦还不忘和扶竹之间的恩怨,他拍了拍扶竹的肩膀,提醒道:“救你不过只是为了调查清楚几千年前的事,毕竟我可不想忙活了一圈,最后当事人死翘翘了。” 扶竹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对睚眦的纠正充耳不闻,从包包中取出一个发绳:“睚眦大哥,这个送给你。” 见到这一幕的帝髯表情难看,醋坛的盖子幽幽打开,视线锁定睚眦的手。 睚眦感受到帝髯炽热的目光,他讪讪收回已经伸出的手,严肃地拒绝:“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出医院,至于感谢之类的话,日后再说吧。” 扶竹倒也不介意,笑呵呵地点头。 扶竹怕饕餮担心过度到处乱跑,所以先带着帝髯和睚眦回了一趟五楼,但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饕餮等人的身影。 在所有人担心之时,睚眦在角落里发现了饕餮留下的信息——那是一张白色的长形布料,看模样应该是临时撕下来的,上面扭扭曲曲地写道:扶竹,我们来找你了 最后还俏皮地画了一个笑脸。 睚眦看见这布条脸都气绿了,咬牙切齿骂道:“这个混账,又乱跑!” “他也是担心扶竹。”帝髯破天荒地替饕餮说情。 睚眦脸色仍旧难看,但语气缓了不少,甩袖转身:“走,回大厅!” 扶竹默默跟上,他想到被他放养出去,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消息的白勿澄,心底没来由生出几分不安。 三人回到大厅,此时已经有两组小队回来,他们难以接受大厅的惨状,正骂骂咧咧地寻找武器。 “把能用的家伙全部收集起来,我就不信了,一百多人抓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三队队长唾沫横飞的命令,中间还不忘用皮带鞭打队员撒气。 扶竹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男人,走到他身后戳了戳那堆满肥肉的后背,歪着头轻声问:“你是小队的队长吗?” “谁他妈还不去干活?”男人愤怒地转身,手中的皮带已经高高地扬起。 “呜呜呜,他要打我!”扶竹委屈地躲到帝髯身后,柔弱可怜的小模样完全无法和先前的疯子联系在一起。 帝髯转动肌肉饱满的胳臂,看向男人时眼睛危险地眯起:“你要欺负他?” 男人的皮带被吓落在地上,他脸涨成猪肝色,但还算冷静地命令队员:“扶竹出现了,所有人抄起家伙把他给我围住!” 没有人行动,他们即便再冷静也是人类,该有的恐惧情绪不会少,对阴间使者天生的畏惧外加满地尸体的感观刺激,有几人吓得当场逃跑。 扶竹哪里愿意到手的铃铛飞走,抬起弓箭射出几发箭羽,等他们倒地后,一蹦一跳地上前找出铃铛,放进自己微鼓的小包包里。 玩家刚才不动手是因为先前是他们主动要杀死扶竹,所以害怕不能成功,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扶竹杀玩家,位置倏地颠倒,绝望的情绪悄悄在人类中蔓延。 第121章 绝境让人生出勇气,一群玩家抄起棍棒向扶竹发动攻击,他们想着扶竹即便是神仙也会受伤,想要实行车轮战,但事实上,他们还未碰到扶竹就被帝髯一一解决。 扶竹蹦蹦跳跳地捡铃铛,他也不完全无情,每当有玩家死后找不到路,他都会帮忙指一指。 中间其他两个小队倒霉地回来,没等队长组织逃跑,帝髯就提着剑走进人群。 帝髯杀扶竹捡,旁边的睚眦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等一个大厅的人悉数清理完毕,帝髯已经染成了血人,他放下剑看向蹲在地上数铃铛的扶竹,一边擦脸一边问:“怎么样,多少个?” “只有一百三十个……”扶竹撇了撇嘴,不开心地揍包包,“怎么办,人都杀光了。” 这话乍一听委委屈屈,但睚眦却听出几分意犹未尽。 “没关系,还有其他楼。”帝髯握紧剑,“我帮你杀光他们!” “嗯?”扶竹茫然地抬头,见帝髯神色认真,连忙摇头拒绝,“别,他们寿命还没尽!” 帝髯不悦地拧眉:“扶扶,你就是太善良了。” 一边的睚眦抽了抽嘴角。 善良?不见得吧。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滤镜厚到都快冒泡泡了。 “睚眦大哥。”扶竹没有理会帝髯,反倒扯了扯睚眦的裤角,难过地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睚眦闭上眼,扯起唇角邪魅一笑:“想知道?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哥哥~” 绵长无感情的声音钻入睚眦耳朵,睚眦蹙了蹙眉,心想扶竹叫得跟寡妇哭丈夫似的,一睁眼,发现是帝髯喊的。 睚眦:…… 就挺无语。 “哥哥,弟弟叫得不好听吗?”帝髯挑眉冷笑,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睚眦。 “咳咳,先谈正事!”睚眦说,“我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夺取其他楼里人类的铃铛。” “可是……” “扶竹,先不提其他玩家是否有铃铛,就说现在的情况,我们每待一秒情况就危险一分,有时候,人要果断一些。”睚眦继续说,“而且我怀疑你并不需要杀其他楼的玩家。这么说吧,我们的思维始终停留在这栋楼里,但其实放开想,其他楼的玩家并没有参与狼人杀,因此多半并不需要执行『杀死扶竹』这个任务。” “所以到时候,我们直接向他们索要铃铛就完事?”扶竹觉得可行,但又不由担忧,“奕权会容忍我们投机取巧吗?” “他不想容忍也得容忍。”帝髯用饕餮留下来的布条擦拭剑身,抬眸时寒光闪烁。 “帝髯,你目前打不过奕权,别冲动!”睚眦一边训斥帝髯一边领着扶竹走向电梯,然后按向按钮,等电梯打开后走了进去。 扶竹乖乖跟着,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白勿澄,低着头一脸担忧。 三人回到一楼,睚眦率先走出大门,确定没危险后招手示意扶竹跟上。 帝髯显得尤为担心,他抓住扶竹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护出大门。 “奕权竟然真的没罚我。”等出了门诊楼,扶竹松开帝髯,撒欢地往前跑了一段,然后伫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一切风平浪静,看来睚眦猜对了。 “扶竹,住院部人多,先上住院部看看吧。”睚眦向扶竹招了招手,提议说。 “住院部?”扶竹环视周围的大楼,在他迷茫时,被帝髯用衣服罩住横在胳臂下抱走。 扶竹难受地扭了扭,等帝髯终于愿意放他下来,他立刻气冲冲地龇牙,猫似乎张牙舞爪。 帝髯宠溺地浅笑,向前方抬首:“你要欺负我吗?扶扶。” “哼哼,当然了!我不仅要在外面欺负你,我还要在床上欺负你!我要让你哭唧唧地求我!”扶竹掐着腰转头,然后被乌泱泱地人群惊得呆若木鸡。 只见大厅站满了病人,以一种极度困惑加震惊的眼神看着扶竹。 意识到自己说了虎狼之词的扶竹尴尬低头,他习惯地摸帽子,等摸空后才想起自己穿的衬衫。 羞愤的他左右环顾,掀起帝髯的衣服,窘迫地钻进他衣服里,小声地哼唧。 帝髯按了按胸前的大鼓包,揶揄问:“哭唧唧?” 扶竹脸埋得更深了。 睚眦已经受够扶竹帝髯这两个狗粮制造机,他甩了甩头发,烦躁地拔出帝髯的剑,指向群众威胁:“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有一个铃铛?” “有!”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你知道这个铃铛是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口袋里!” …… 住院部没有经历过门诊部的血腥游戏,对睚眦的问题踊跃回答。 “咳咳!”扶竹意识到现在不是羞涩的时候,他把头从帝髯衣服里探出来,认真说,“现在我要劫持你们!” 几个老奶奶盯着扶竹咂嘴,满座寂然。 两个黄毛小子加一个奶娃娃说要劫持他们?年度大笑话。 睚眦想要速战速决,他拍了拍手,向扶竹努嘴:“扶竹,你表演一下。” 但扶竹不愿意,因为他工作是有保密性的,就跟阎王爷一样,所有人都知道阎王爷,但又有谁见过他的样貌呢? 前一个作风大胆是因为那一栋楼的人都上了死亡名单,但住院部不一样,这里除了几个癌症晚期患者外,其他人寿命基本都十几年起步,要是当面杀人,他的长相岂不是要流传世间了? 第122章 不可,万万不可!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扶竹甜甜一笑,手比成爱心,声音能夹死蚊子,“可以把你们的铃铛给我吗?” 所有人不为所动。 扶竹沮丧地垂头,眼睛瞟向帝髯。 “你随意,我帮你收拾残局。”帝髯大方道。 “我就知道我男朋友最棒啦!”扶竹跳起来在帝髯嘴角落下一吻,然后扯开布包,底气十足地喊道,“现在,主动把铃铛放进布包者,奖励一千!” 有人开始犹豫,但更多表示不相信。 帝髯见状拿出自己的几十张信用卡,开扇子般向所有人展示。 第64章 逃离医院 一群人被帝髯的财大气粗镇住。 扶竹拍了拍自己的包包,骄傲地单手掐腰,尾巴快冲到天上去。 睚眦见状乘胜追击地鼓掌念稿子:“仅此一次机会啊,走过路过不要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先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后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大爷,最后越来越多的人上前把铃铛放进扶竹的包包里。 扶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鼓起的包包,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月牙,在他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时,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扶竹被敲蒙了,他气势汹汹地回头准备理论,然后发现攻击他的人竟然是饕餮。 “饕餮?”帝髯紧跟着回头,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当发现是饕餮时,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 “嘿嘿,终于找到你们了。”饕餮指了指自己破皮的嘴角,捏拳骂骂咧咧道,“该死的扶吟,竟然敢联合玉玄揍我!” “玉玄?”睚眦喃喃这个名字,嚼了几遍猛回头,“就是害扶竹被戏殷揍那瘪三?” 饕餮大脑迅速运转了三秒,重重点头:“可不是,就是那家伙!” “哦,我明白了。”睚眦拍了拍饕餮的肩膀,“下次我会重谢他的。” “呜呜呜,谢谢哥哥……嗯?”饕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重谢?哥你脑子坏了吧?” “呵,看我不——”睚眦撸起袖子准备展现兄长权威,拳头都到饕餮脸边了,被帝髯生生拦下。 “先完成任务。”帝髯顶着睚眦杀人的目光淡淡道。 “对呀,完成任务要紧。”扶竹怕睚眦气急了跟帝髯干起来,忙横在两人中间附和。 “你们就一唱一和吧。”睚眦甩开帝髯钳制自己的手,冷哼着出了住院部大门。 饕餮缩着脖子来回两边瞅,最后冲帝髯歉意一笑,牵着方倚追了上去。 “走吧。”扶竹见状也准备和帝髯离开,但帝髯却是摇了摇头。 他把手中的信用卡合在一起,然后随意地往后抛洒,几十张信用卡在人群中“翩翩起舞”,被几百双手胡乱争抢。 等出了大门,扶竹才好奇问:“帝髯,你那些信用卡总共有多少钱?” “几千万吧。”帝髯疑惑问,“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扶竹失落低头。 他一分钱也没有,早知道他也应该上去抢一张。 半小时后,四人在门诊部厅汇合。 扶竹把铃铛倒在地上,和饕餮几人一起数了数,然后惊喜地发现,数量足足有四百个,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扶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喇叭喊道:“奕权,任务我完成了,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 “啪啪——” 暗处响起鼓掌声,奕权从中走了出来,笑容灿烂:“扶扶好棒!” 扶竹骄傲地扬起眉毛。 “可是……”奕权话锋一转,“唉,可怜住院部的人失去了铃铛,要面临死亡了呢,啧啧啧,好可怜呀。” “什么意思?”扶竹眉头一皱,上前质问,“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我说清楚了呀。”奕权无辜地摊手,“游戏本就覆盖了整个医院,我原是规则铃铛最多者获胜……呵,这样说吧,游戏从没有改变,只是把我们小扶扶的位置变换了一下而已,且为了游戏的逻辑性,我把获胜条件改为了『杀死扶竹』并保护自己的铃铛。” “睚眦是猜对了,住院部的人确实没有『杀死扶竹』这个任务,但是嘛,保护铃铛还是有的,不然你们猜猜我为什么要发铃铛给他们?”奕权捂住嘴春风得意地笑了笑,阴阳怪气问,“既然我们扶扶可以杀一栋楼的人,那另一座楼也是轻而易举吧……哎呀呀,我忘了,我们扶扶是有底线的。” 扶竹攥紧拳头,强压怒气:“只有畜生没有底线!奕权,门诊部的人不在死亡名单上!” “我是天道,我是上帝,我是万物之主!你别忘了,死亡名单开始也只有几十人,最后因为我的介入还不是变成几百?所以现在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你死心吧,我不会再杀人了。” “真好笑,我又没有让你伤害他们。”奕权转身向黑暗走去,“这次的刽子手,就不劳烦您这位大赢家了,哼,这一次啊,我要让整个医院的人为你的自私陪葬。” “那承诺还算数吗?” “看心情。”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奕权也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扶竹头疼地后退,帝髯见状将他揽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而睚眦则坐在门口台阶上,脸色凝重地思考什么。 半晌后,扶竹抬头说:“走吧,趁奕权还没行动,我们去组织其他人逃出医院。” 第123章 帝髯几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商榷下,扶竹负责a楼,帝髯负责b楼,cd分别交给饕餮方倚,至于睚眦,他力量最强,被扶竹安排去了看门。 帝髯和饕餮还算顺利,但到扶竹这里,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急症楼的人病情严重,甚至有几个还在做手术,他刚踏入大厅就被家属迅速包围,七嘴八舌询问外面的情况。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那能吞噬人黑云。 “大家安静!你们听我说,外面目前是安全的,但能安全多久我也不知道。”扶竹拔高声音喊道,“如果你们想活命就排队跟我出去,切记,不要慌乱不要插队!” 但事情不可能如扶竹所想得顺利。 “可是我儿子还在手术室啊!” “我腿骨折了,我走不了路。” “医生,我父亲昏迷了!” …… “我不是医生!”扶竹大吼一声镇住所有人,然后放轻声音说,“严重者先留下,家属和病情较轻的人排队出去。” “什么叫病情轻?”有人唯唯诺诺问。 “能爬着出去就算病情较轻!”扶竹推开人群往手术室的方向瞄了眼,深吸一口气冷静指挥,“大家现在开始排队,医院门口有救护车和私人医生,一会儿出去后会有专门的人接待你们。” 大家闻言欣喜若狂地点头,忙不迭开始排队。 “妍媸!”等家属离开完后,,扶竹对着地面喊了一声。 妍媸从天而降,她用团扇遮掩面部,皱眉问:“大人叫奴家何事?” “把鹤起派的鬼叫过来,让他们帮忙抬担架。”扶竹说完匆匆往外走,“必须要快,知道吗?” “奴家明白。” 扶竹点头,他才出急诊大楼,住院部的楼就轰然倒塌,原本血红的天空被黑云笼罩,烟尘散开,整个医院处于烟雾的朦胧中。 妍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起团扇准备通知鹤起派,但抬头竟发现粥鹤率领着手下匆匆往这边赶来。 扶竹向粥鹤点头,与他擦肩而过奔向门诊部。 他要找到白勿澄! 门诊部的情况不比住院部好到哪儿去,地面海浪般快速起伏,灯光摇晃,大楼似是察觉到外人的入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白勿澄——”扶竹在走廊上呐喊,他张望着奔跑,落下的石砾模糊眼帘,时间悄无声息地走动,但在某一刻,突然静止。 一间办公室,一颗铃铛,一具尸体。 扶竹失神地愣在原地,身后的坍塌声不断,耳畔响起渐行渐近地笑声,他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到了黑暗中的奕权。 “你早来些他就不会死了。”奕权轻描淡写,“你要知道,他是你害死的,是你夺走了他的铃铛。” 扶竹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扶竹,你可真坏呀。”奕权啧啧摇头,“你呀,和戏殷一丘之貉,你们都是坏人。” 扶竹怔了一会儿,沉默地走到白勿澄尸体前,试着抱了抱,发现抱不动后咬牙扛在肩上。 “扶竹,如果我是你,我会竭力救那些上了死亡名单的人。”奕权笑说,“他们也有活的权利,只因上了死亡名单就要被你夺走性命,这是不是太不公平又太自私了些呢?” 扶竹对奕权的话漠然置之,自顾自地离开。 “扶竹,我讨厌你。”奕权拦住扶竹,厌恶地打量他,“我不明白,这样利己主义的你,为什么能获得那么多人的喜爱!” 扶竹淡淡瞥了奕权一眼,埋头绕过他。 奕权不甘心地紧追,他尝试抓住扶竹,但刚伸手就被一根鞭子狠狠抽中。 “嘶——”他因吃痛收回手,愕然地转头,看着面前的陌严皱眉。 “我的存在感很低吗?”陌严挥舞鬼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消失了。” 扶竹听见声音回头,当看见陌严时,他的瞳孔因为惊喜而放大。 “我断后。”陌严朝扶竹努嘴,不耐烦说,“快走,不然这姓白的尸体就要臭了。” 扶竹把白勿澄往上提了提,冬日尸体是不易臭的,陌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赶他走。 他担心地回眸,踯躅了半秒,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等扶竹的身影彻底消失,陌严才捂住腹部的伤口,痛苦地跪倒在地。 “陌严,这是何必呢?”奕权怜惜地抚摸陌严的脸庞,“为了一个罪人,得不偿失呀。” “可是……”陌严抹掉嘴角的血,强撑着起身,“可是我是守卫啊,即便我们的主人妄自菲薄为佩剑,但自他救我们起,他就已经是我们誓死追随的王子了。” 第65章 塔下镇压的人 “唉,真是情比金坚。”奕权指甲划破陌严的脸,视线往下移,盯着那不断渗出鬼气的窟窿问,“和戏殷打架了?” “没有。”陌严推开奕权,握住鞭子的手青筋暴起,“你想怎样,杀了我?” 奕权轻言浅笑:“怎么会,你是夜巡视,怎么也算有编制的小神仙。” 陌严斜视着奕权,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凝思了片刻问:“那你是想要折磨我?” 奕权眉心紧皱,虚着眼睛啧了一声问:“我看起来有这么邪恶吗?” 陌严诚实地点头。 陌严哑然,他来回踱步上下端量陌严,半晌后勾手说:“罢了,你过来,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第124章 陌严顿了良久,将信将疑地走向奕权。 —— 出了医院的扶竹直奔私家车,周围已经聚集不少警察,他们认出了白勿澄,着急忙慌地想拦住扶竹。 扶竹拼命躲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白勿澄推上车,然后示意饕餮把车开走。 接到暗示的饕餮比了一个ok的手势,钻进车内踩下油门扬长而去,只是那贴在玻璃上的鱼尾是那么显眼。 吃了一脸尾气的警察嘴巴张成o形,齐齐抬头目视饕餮离开,等回过神后,大惊失色地驶车跟上。 “白勿澄在cosplay。”面对周围人怀疑的目光,扶竹擦了擦冷汗,假装镇定的解释。 所幸警察的注意很快被医院建筑的坍塌所吸引,他趁机往帝髯的方向挪了挪,躲在急救车后左右环顾。 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他不想上人类的头条! 当目光触及一片树叶时,扶竹差点痛哭流涕。 几分钟后,正在接受警察盘问的帝髯感到头皮一紧,他抬眼往上瞟,发现了附身树叶的扶竹。 那树叶绿油油的,只有发卡大小,落在帝髯头上丝毫不显违和。 在帝髯焦灼不安时,警察终于放了赦令:“好,你先回警局做笔录吧。” 帝髯紧了紧领带,佯装沉着地上了警车。 做笔录花了一个小时,等回到别墅,帝髯已经身心俱疲。 天空的异象还在,网络因为这个炸开了锅,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人结伴而出,有条件的直接扛着天文望远镜到处跑。 比起天文,帝髯更在乎面前这个不时颤动的树叶子。 帝髯俯身仔细观察树叶,抚摸他的叶脉,无奈道:“扶扶,该出来了。” 但第一次做叶子的扶竹爱上了这种感觉,他摆了摆叶尾,叛逆地翻身无视帝髯。 “扶扶!”面对扶竹,可怜的帝髯连气都不知从何生气,他深吸几口气,下楼走进书房。 他从书房的柜底拖出一袋珍宝,然后取下书架上的人体结构图,开始笨拙地研究起来。 时间从发间溜走,天空的异象渐渐消失,楼上的树叶百无聊赖,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厨房正因主人的回来忙得热火朝天,扶竹用叶柄将书房门撬开一条缝,然后望着蹲在地上拼模型的帝髯一甩叶身,毅然决然爬向厨房。 厨房有火,叶子怕火,扶竹藏在油桶后,望着颠勺的厨师摇摆叶身。 给我吃一口呀! 可是厨师并不理解扶竹,无奈扶竹只能自己觅食,他跳上灶台,望着眼前的辣椒水心生疑惑。 叶子可以靠叶身吸收食物吗? 他困惑地把叶尖往辣椒水里沾了沾,然后犹豫地抹满整张叶子。 几分钟,他猛抬叶。 麻麻的,有点疼…… 不对呀,既然他附身了叶子,那辣椒水辣的是他魂体啊! 正在书房拼人体模型的帝髯突然听见一阵咚咚声,他疑惑回头,竟看见一片顶着辣椒水瓶的绿叶以10m/s的速度向自己奔来。 帝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然后被辣椒水洒了一裤子。 扶竹紧贴地面,抖动了几下没了动静。 恰巧此时帝髯的电话铃响起,他一边用纸巾擦西裤一边接听电话。 “帝髯老贼,我先把白勿澄的尸体放棺材了哈!” 帝髯无声地张了张嘴。 尸体? 白勿澄死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信号不好?” 帝髯下唇动了动,心底的沉重感让他吐不出一个字来。 “什么垃圾手机,算了,我挂了。” 饕餮言出必随,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帝髯怔在原地出神,电话挂断后的嘟声把他蓦地拉回现实,他捏了捏鼻梁,向扶竹看去。 当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扶竹时,他吓得当场张皇失措,直到给扶竹翻了个身,才发现小家伙不过只是被辣晕了过去。 他给扶竹洗了个澡,又精心抹了香香,确定小叶片不会因外面的恶劣天气吓得干瘪才出发。 古董店离帝髯的别墅并不远,路程只有十几分钟。 他到时饕餮已经给白勿澄入了棺。 古董店门口熙熙攘攘,帝髯却一眼看到了店中央黑漆色的棺材。 饕餮和粥鹤正在严肃地进食,那拧着眉头深仇大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讨论什么复仇大计。 帝髯敲了敲门框,提醒道:“我来了。” “啊,你来了。”饕餮把手里的蛋糕全部塞进嘴里,环顾后含糊问,“糊糊呢?” “在这里。”帝髯亮出手心的小叶片,指着他说,“扶扶在这里。” 饕餮搓了搓眼睛,难以相信面前的一幕,瞠目结舌问:“我家扶扶成树叶子了?” 帝髯点头:“某种层面上来说是的。” 在拖地的方倚闻言放下拖把,走过来碰了碰小叶片,见他不舒服地翘叶尖,担心问:“这个……他这是怎么了?” 提起这个帝髯就一阵头痛:“玩辣椒水被辣晕了。” “哦,这样啊,那你把他给我吧。”饕餮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用下巴点了点,“我先替你照顾着,你去看看你的发小。” 帝髯迟疑地把小叶片放到饕餮衣服上,然后在方倚的带领下走到棺材前。 第125章 “请节哀。”方倚说着把棺材板掀开。 只见白勿澄躺在偌大的棺材内,鱼尾蜷缩着,手中还紧握着铃铛,裸露出的皮肤被鱼鳞覆盖,连眼角都没能幸免。 帝髯看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拿出一朵小巧的白菊,这是临行时在花瓶里随手顺的,路上他一直祈祷它不要派上用场,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把菊花放在白勿澄手边,转身踏入阴影中:“合棺吧。” “不考虑复活吗?”方倚还以为帝髯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他一边替扶竹感到庆幸一边继续试探道,“他这么喜欢你,你就这么放弃他了?” “别和饕餮学,我不喜欢口无遮拦的人。”帝髯皱着眉回眸,警告道,“我的爱人只有扶竹一个,除了他,任何人我都可以放弃,包括我自己。” 何况他了解白勿澄,与其让他复活后承受世间的恶意,不如让他长眠于地下。只是不知扶竹为何要让饕餮带他回来,又是谁残忍杀害了他。 帝髯握紧拳头。 他与白勿澄情同手足,即便是为了白父白母,他也要查出杀害白勿澄的凶手。 “帝髯。” 远处传来粥鹤的声音,帝髯猛回神,他侧目看向粥鹤,见他摇晃手中的茶杯,了然地上前。 青竹编制的茶桌,一副青花瓷茶具,粥鹤坐在竹椅上,悠哉地品着茶,头也不抬道:“坐吧。” 帝髯从容地坐下,他手搭在膝盖上,垂眸问:“找我有事?” “帝髯,还记得我吗?”粥鹤直勾勾盯着帝髯的眼睛,幽幽重复,“你还记得我吗?” “粥鹤?”帝髯皱眉回忆,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我想也是。”粥鹤放下茶杯,摆头轻笑,“只是可惜了你的将士,当初可是被我这个毛头娃娃打得落花流水呢。” “娃娃?”帝髯按了按太阳穴,脑海中出现模糊的记忆碎片,他闭眼回想了片刻,睁眼问,“你是夜国的军师?” 粥鹤笑而不语。 “我想起来了,鹤军师对吧?”帝髯冷笑,眼底的冷意加剧,“我记得你,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陛下,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粥鹤说,“我就直言了,引魂铃是由您尸骨打造的。” 帝髯淡淡垂眸:“我已经知道了。” “哦?”粥鹤颔首,“那您可否展开说说?” “戏殷阴险,千年前他用我的尸骨打造了引魂铃,目的就是想让我体验被恶鬼啃食的滋味。”帝髯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他是真的恨透了我,不仅将我的一半魂魄放进引魂铃内,还把另一半交给了帝庆槡,让他在轮回中吸取我的寿命和气运。” “现在的您完整了?” “没有。”帝髯翻转着手腕,“现在我的力量不及当初的十分之一。” “我明白了,您现在仍然是残魂,我很同情您,但目前我们要先抛开这个话题,谈一谈扶竹。”粥鹤皱眉长叹,“还记得当初镇压扶竹的塔吗?” 帝髯痛苦地闭上眼:“我死也不会忘记。” “我怀疑戏殷动了塔。”粥鹤拿出一张地图,其中一个地点被他用红笔重点圈出, “我怀疑塔下压的根本就不是扶竹!” 第66章 塔下的尸骨 帝髯接过地图,手指划过粥鹤所圈的地方,抬眸问:“原因?” “暂时不能告诉你,鬼也有秘密不是吗?”粥鹤把红笔别回胸前,瞟了一眼棺材,压低声音道,“如果愿意,今晚午时见。” —— 帝髯自认为自己不会答应陌生人的请求,但当午时的钟声响起时,他还是鬼使神差坐上前往铁塔的车。 粥鹤所圈的地方虽偏僻但不远,小叶片睡在座椅上,卷着叶身呼啦啦地睡觉。 帝髯目光有意无意往后视镜瞄,月黑风高加情绪紧张,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准备抛尸的变态杀人犯。 十五分钟后,帝髯到达会面的地方。 民风淳朴的旅游小镇,塔的位置不需要额外寻找,因为它就立在村口的河边。 时代日新月异,当年受人唾弃的镇鬼塔摇身一变摇钱树,塔前堆积的香灰及夺目的菊花分外刺眼。 “来了。”粥鹤从塔后走出来,手机黯淡的光照亮他的脸,阴森森的像个纸娃娃。 帝髯把小叶片放到头顶,走到塔前观察了一番,皱眉问:“要挖开吗?” “当然。”粥鹤走上来,他把手机的正面朝向帝髯,上面是一个关于扶竹的浏览页,“这是饕餮的手机,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铁盒子。呵,你知道吗,扶竹在这个时代很受欢迎。” 帝髯蹙了蹙眉,继续专心研究铁塔。 粥鹤继续自顾自地说:“铁盒子里的人说你们的爱情惊世骇俗,说你们是绝美be,虽然我听不懂,但应该是夸奖的话吧。” 帝髯没有理会粥鹤,而是敲了敲石塔,转身回到车边,打开后备箱取出铁锹走到塔的附近埋头挖坑。 贴了冷屁股的粥鹤讪讪闭嘴,他走到一边放哨。闲得无聊,摘下一片树叶子嚼起来,他视线落到村长家门口,透过泛黄的窗纸,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他皱了皱眉,视线移到毫无察觉的帝髯上。 这场挖掘持续了半小时,帝髯抛开泥土,捧出土坑中躺着的锈铁盒子。 第126章 他把铁盒放在车顶,然后从后备箱取出清理的工具,学着考古人员清理泥土。 粥鹤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警惕回头。 铁盒没有锁,绿色的长形铁盒,远处看完全是缩小版的棺材,正前方贴着一张已经腐蚀的封条,帝髯努力辨认,发现是一张封魂符。 粥鹤发现远处有火光在接近,连忙催促帝髯:“娃娃你别磨叽了,有人来了!” 帝髯一怔。 娃娃? 他略有不悦地抿唇,伸手小心打开铁盒。 一想到其中装的是扶竹的尸骨,他的力度就忍不住一轻再轻。 等最后完全打开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里面如粥鹤所说,装的根本不是扶竹的尸骨! 扶竹身材娇小,羸弱多病,与盒中宽大的骨架根本不相配! 火光已经靠近,幽暗的光线下,出现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帝髯不动声色地转身,挡住车顶的铁盒。 “你们几个是谁?”老者抬手用灯火照亮帝髯的脸,一双凹陷的双眼眯起,审视意味地打量面前两人。 帝髯喉结滚动,挤出一抹笑,淡定解释:“我们是游客,因为对古迹很感兴趣,所以慕名而来。” 老者闻言回头看向铁塔。 而帝髯看着地上显眼的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老了,眼睛不好使了。”老人回过头,嘴角上扬扯出古怪地笑,“既然都到村口了,为什么不进村里坐坐呢?” 帝髯把脚边的铁铲往车底踢,从容地拒绝:“不了,我的爱人喜欢看日出。” 这谎话拙劣,凌晨在镇鬼塔边等待日出,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但老人似乎没有听出话里的不合理性,他晃了晃手中的提灯。火苗摇曳,在寒风的摧残下忽暗忽明,一如那双浑浊的双眼:“没关系,可以到我家歇息,等五点我叫你们就是。” 帝髯戴上手套,礼貌拒绝:“真的不了,我们有帐篷,而且我的小男朋友很怕生。” “哦,那是我多事了。”老人放下提灯的手,“我先走了,但走之前我要多嘴一句,塔里的主人就是因为爱情死的,你们亲近时离远些别激怒他,免得惹火烧身。” 帝髯微笑点头:“我们知道了。” 等老人踉踉跄跄走远,帝髯的表情逐渐冰冷,他把铁盒合上,走到塔边开始填坑。 粥鹤也没闲着,帮忙收拾工具。 等再回到车前,帝髯发现扶竹竟然醒了,正站在铁盒前歪头困惑。 帝髯发现铁盒被打开了一条缝,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弯腰轻声问:“扶扶知道里面是谁吗?” 扶竹点了点叶尖。 帝髯见此追问:“是谁?” 扶竹跳上帝髯的手心,在他手上写下两个字。 帝髯感受着叶片划过手心的刺痛感,片刻后心头一震,抬眼问:“扶吟?” 扶竹点了点头,摇摇晃晃跳下手心。 “原来是他。”一直默不作声的粥鹤走上来,托着下巴思考,“想想也是,戏殷这么小气一个人,怎么会舍得把扶竹安葬在这。” “可是扶吟为什么会被埋在塔下?”帝髯头疼地闭眼。 如果没记错,这个塔当初是为了镇压作用而修建,假设放铁盒的是帝庆槡,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儿子永世不得超生? 不对! 帝髯睁开眼,看向粥鹤时呼吸急促:“我明白了!不得超生,帝庆槡就是在利用铁塔不可超生这一点留住扶吟的魂魄,让他永远留在这个世上!” “目前看是这样,不过这法子也太狠了,真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粥鹤说完捏紧拳头。 粥鹤很气愤,扶竹不知道他在气愤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把他的骨头捡出来,等以后重塑身体时再利用。 他溜进铁盒内,悄悄卷起自己的骨头——一块蝴蝶骨,漂亮小巧,但对叶片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 扶竹晃了晃自己被骨头刺穿的叶尾,难过地耷拉。 “扶扶。”帝髯及时拦住扶竹,他拿起骨头放回铁盒,说教道,“你怎么可以乱拿骨头?这些东西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要是弄丢了,拿我们小扶扶去赔吗?” 扶竹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运了好几分钟的骨头被帝髯随手扔回铁盒里,气得瞬间支棱起来。 帝髯看不懂扶竹的叶体语言,他把小叶片揣进怀里,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等等吧。”粥鹤却突然拦住帝髯,“等几分钟,可能会有惊喜。” 帝髯奇怪地回头,心存疑虑,但想到粥鹤是扶竹的手下,还是选择暂时相信。 两人在寒风中等待,中间粥鹤百无聊赖,取出一张泛黄的试卷当场做起来。 帝髯奇怪地侧目:“鬼也需要学习?” “人类不都说学无止境吗?”粥鹤停下笔,抬头说,“我准备考地府的鬼差,类似于你们的公务员。” 提到地府的职位,帝髯想到陌严两人,沉思问:“陌归陌严也是考的巡视?” 粥鹤沉默了半晌,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吧。” 帝髯闻言准备停止谈话,但粥鹤主动道:“陌严两兄弟讨厌你。”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你的子民。”粥鹤暗下眸子,挥动笔杆,“当初你的死造成了帝国大规模的起义,那年恰逢干旱,国家因为先帝的常年征战而没有足够粮食,结局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127章 帝髯听后沉默不语,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 倒是旁边的扶竹用力摇叶身。 他觉得饥荒不怪帝髯,且不说当时的帝国本就不强盛,就说人在自然灾害前的渺小,即便帝髯在世,遇到这种情况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一叶接下来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周围只有唰唰的笔身,蝉鸣吵闹,当那极轻的脚步声混进来时,所有人都愣了两秒。 帝髯转过身,看着从村中走出来的陌严凝眸。 “帝髯,你还真在这!”陌严上来就自来熟地揽住帝髯的肩,“等烦了吧,为了表示歉意,我给你一个宝贝。”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线,交到帝髯手中。 帝髯注意到对方一瘸一拐的腿,指尖拨动红线,沉声问:“这是什么?” “白勿澄不是死翘翘了么,这个可以寻魂,回去你把这个缠他小拇指上,如果不出意外,他几分钟就能苏醒。”陌严展齿一笑,“至少问清楚凶杀和发生了什么对不对,要是死得不明不白也太憋屈了。” 陌严的话正中帝髯下怀,他收下红线,视线有意无意瞟过对方的腿和腰间。 陌严不仅瘸了,连鞭子都不在身上。 “哦!”陌严注意到帝髯的目光,拍了拍大腿解释说,“我腿在和奕权打架中受伤了,鞭子也丢了!” 帝髯闻言眉皱得更深了,原因是陌严拍腿是发出的声音很奇怪,像是纸片相互拍打的声音。 他心中生出几分质疑,慢慢收回目光,皮笑肉不笑问:“原来如此,对了,你还有其他事吗?” “啊……”陌严一瞬间变得扭捏起来,看向车顶的铁盒,盯了一会儿,眼神开始闪烁,“扶扶已经睡了呀,哈哈,啊……对了,你们是挖到什么了吗?” 帝髯脸色沉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要扶竹的尸骨。”陌严深吸一口气说,“陌归哥叫我过来,让我把扶竹的尸骨取回去。” 第67章 真假循环 陌归哥? 陌严什么时候会称陌归为哥了?按他那别扭的性格,恐怕到死都不会叫对方一句哥。 帝髯警惕地往后退,手指捻下小叶片护在怀中,眼神犀利暗藏杀意:“你到底是谁?” “什么?”陌严歪了歪头,不解地摊手,“你怎么了帝髯,我是陌严呀。” 帝髯抿唇不语,手紧紧护住仍在酣睡的小树叶。 粥鹤此时从地上捡来一根树枝,轻轻捞起陌严的裤腿——玄黑的武士裤下是一双惨白的纸人腿,在属于陌严的长筒靴中套着一双尖细血红的小脚鞋。 他了然地敛眸,朝帝髯抬首,用口型道:“打火机。” 帝髯点头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然后佯装无意地掉在地上,一脚踢向粥鹤。 『陌严』注意力一半在铁盒上,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直到腿上传来一阵灼热,他才后知后觉低下头。 火舌吐着信子攀上他的小腿,灰烬落在地上,他两唇颤抖,发出类似鸟类的哀鸣。 帝髯想要留一口气审问,但一把菜刀飞过来直接斩了纸人的首级。 帝髯回头往后看,发现饕餮正大汗淋漓往这边跑来。 “饕餮?”有了『陌严』的前车之鉴,帝髯提起警惕,审视问,“你真是饕餮?” “废话,我不是饕餮你是饕餮?”饕餮先是冲帝髯竖起中指,而后把菜刀从地上捡起来,掂了掂说,“嘿,我丢得准吧?” 帝髯不悦地攒眉:“我想留着审问的。” 饕餮啧啧地摇晃手指:“有什么关系,有你饕餮大哥在,这些纸人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听着熟悉的语气,帝髯渐渐放下警惕心,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睚眦大哥让我来的,说他有复活白勿澄的方法。”饕餮说着视线落到小叶片上,笑着揶揄,“还睡呢,这崽子睡眠质量也忒好了吧。” 帝髯皱了皱眉,把『陌严』交给他的红线递给饕餮,解释道:“这是纸人给我的,说有寻魂的作用,你拿回去给睚眦看看。” “给我看不也行?”饕餮把红线缠在自己手腕上,视线落在车顶的铁盒上,“挖出来了呀,要不要我带回去?” “不用了。”帝髯警惕心还未完全放下,委婉拒绝,“我想先带回我家一趟,就不劳烦你了。” “哎呀,你一个凡人又不懂这些,拿回家还不是浪费时间,要我说,不如让我拿回去给我哥看看,说不定能懂其中的奥秘。”饕餮撞了撞帝髯的胳臂,“你说是不是?” 帝髯沉默地拒绝。 “帝髯,你就给他吧。”一直默不作声的粥鹤开口道,“现在时间紧迫,你给饕餮至少能保准尸骨的安全,但要是留在我们三个菜鸟身上,半路被抢也说不定。” “就是啊!”饕餮附和,“你一个凡人,粥鹤一个小孩子,扶竹一个树叶子更不用说了,你给我至少还有一个安全保障,我车就停在山下,十几分钟就能回古董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帝髯只好妥协,他取下铁盒交给饕餮,凝眸提议:“我们事情也办完了,不如一起回去吧,刚好坐我的车下山。” “好啊。”饕餮爽快答应。 但当帝髯准备进车时,粥鹤却忽然拦住他,附在他耳边说:“帝髯,我怀疑帝庆槡在这个村里,我刚在村长家看见他的影子了。” 第128章 帝髯顿住,他回头确认:“真的?” “真的,他现在应该还没走!” 帝髯闻言关上车门,对饕餮道:“饕餮你先自己回去吧,我和粥鹤还有事要办。” 饕餮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直接阔步下了山。 帝髯见饕餮离开,准备向粥鹤询问所看到的影子,但手机此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他以为是公司的电话,但没想到打电话的人是饕餮。 饕餮不是刚下山吗 帝髯怀着这样的疑问,按下了接听键。 “帝老贼,你发小诈尸了,赶快过来!” 帝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诈尸了?你不是刚下山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风风火火地骂道:“我下你个头,我一直在家!” “可是……”帝髯慢慢反应过来,他握住手机的手冰冷异常,声音都变得沙哑低沉,“饕餮,我似乎被骗了。” “什么玩意儿,帝髯,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镇压扶扶的塔那儿。” 饕餮深吸了几口气:“你去那干什么?” 帝髯抿了抿唇:“是粥鹤叫我来的。” 他以为饕餮会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毕竟粥鹤和饕餮住在一起,怎么也会互相告知,但出乎意料地,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嘶声,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凉。 “粥鹤?你在说什么啊帝髯,粥鹤明明在家啊。” 帝髯感觉自己血液都在凝固,他回过头,果然发现已经不见粥鹤的踪影。 在粥鹤原本所站的地方躺着一个小纸人,上面用红笔写道谢谢带路了,帝总 帝髯呼吸短暂的急促,他喉结滚动,想了一大堆解释,但最后只发出一个冰冷的“嗯”。 “粥鹤昨天吃完零食就回房了。今晚方倚还跟我吐槽呢,说带你看完棺材后你自己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因为你是叱咤风云的总裁嘛,所以他觉得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就没打扰你。”饕餮短暂地沉默后问,“你……你当时不会是在和假粥鹤聊天吧?” 帝髯没有说话,但饕餮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他一砸手机,骂道:“傻b玩意儿,我现在过来,你别走动!” 帝髯握着手机的手垂下。 忙了一晚上,他跟个傻子一样被『粥鹤』耍得团团转。 难怪『粥鹤』一路沉默寡言,他原以为是他性格所致,现在看来多半是怕言多必失,从而被自己识破! 追根究底还是他警惕心太弱了,他以为在陌严的古董店不会出什么问题,以为一人之下的引魂人在,不会有邪祟敢作妖,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狠狠打了他的脸。 此时小叶片也被惊醒,他摇了摇叶尾,发出沙沙的声音,疑惑地望着帝髯。 “扶扶,我们被人骗了。”帝髯闭上眼叹气,“粥鹤是假的,铁盒也被人拿走了。” 连红绳都没了,原本还能回一个本的。 小叶片心疼地摸了摸帝髯的脸,用叶尖贴紧他的下巴,用意念说道:没关系的,一个尸骨而已。 帝髯睁开眼 ,还是无法原谅自己:“都怪我,如果我再细心一点……” 都说了没关系啦,而且也不是毫无所获呀,至少假粥鹤让我们知道了塔的事。所以帝髯不要哭哭了,对扶扶笑笑好不好? 帝髯扬了扬嘴角,冲小叶片扬起一个苦笑。 小叶片满意地点头:现在你想怎么办呢? “先等等饕餮吧。”帝髯摸了摸扶竹的叶尖,“不过,话说扶扶打算在叶子里藏一辈子吗?” 小叶片摇了摇身体:没有啦,但目前也不想出来。帝髯,我困了 帝髯闻言把小叶片放到自己的肩头,远眺看向山下,轻声道:“睡吧。” 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饕餮开着越野车从山坡底气势汹汹冲上来,连带睡眼惺忪的粥鹤和方倚。 “狗贼,假粥鹤呢?”饕餮开门走了出来,朝帝髯大声问道。 帝髯没有回答,他把假粥鹤所留下的纸人递给饕餮,意思不言而喻。 “纸人?”饕餮接过纸人后翻转着查看,看了一会儿丢给粥鹤,“我不懂这玩意儿,你看看。” 粥鹤扶了扶眼镜,低头检查纸人,手指划过粗黑的字迹,头也不抬吩咐:“帝髯你把来龙去脉讲一下。” 帝髯梳理了一下情况,将事情娓娓道:“是这样的,昨天下午……” 帝髯一边有条不紊地解释一边暗自梳理其中的漏洞,等他讲完,粥鹤也检查完了纸人。 “这也不怪帝髯。”粥鹤把纸人还给饕餮,“纸人的主人不一般,而且不出意外,他与我们认识,至少熟悉我们每一个人。” 饕餮听得起鸡皮疙瘩,搓着手臂瑟瑟发抖:“粥鹤你别吓人啊,这荒郊野岭的我害怕。” “饕餮,你哥看见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又要生气了。”粥鹤话锋一转,继续道,“纸条的主人不是鬼,是一个活人,帝髯你仔细想想,近期你周围有没有消失或出现举止异常的人?” “没有。”帝髯往村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眯起双眸看向村长家,“对了,假粥鹤告诉过我他在村长家看见了帝庆槡的影子。” “哈,肯定是骗你的!”饕餮摆了摆手肯定道,“这种鬼话连篇的人,别信。” “我倒觉得有必要一探究竟。”粥鹤托着下巴,侧对着饕餮,蓝色的眼镜在月光下闪烁,“我们进村看一看吧。” 第129章 “啊?”饕餮看向伸手不见五指藏匿在黑暗中的村庄,面漏难色,“你确定?” “确定。反正铁盒不可能要回来了,不如装作游客游玩一天,旁敲侧击一些千年前不为人知的秘密。”粥鹤抬了抬眼镜,朝帝髯笑问,“你觉得呢?” 帝髯抿唇默许。 饕餮见事已成定局,只好回车里取出手电筒,分发给其他三人,叹着气带路:“走吧。” 在出发前,帝髯拦住粥鹤:“粥鹤,假粥鹤告诉我的信息都是错的吗?” “不是哦,关于你我的信息都是正确的。”粥鹤指了指渐暗的月亮,笑容灿烂,“帝髯,他今晚还会回来,你敢信我吗?” 第68章 梦中梦 帝髯漆黑的瞳孔内潜藏着别样的情绪,他俯视着粥鹤,死寂的塔前只有两者平稳的呼吸声,良久,他才沉声道: “我信。” —— 凌晨三时,逼仄幽暗的小道上四个手电筒摇摇晃晃,饕餮和方倚走在前面,粥鹤夹在中间,而帝髯则面色凝重地走在最后,低头给扶竹讲睡前故事。 小叶片耷拉着头,叶身随帝髯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四人来到村长家门口,典型的南方农村,门上贴着几张模范乡村的奖状。一只狗趴在厨房门口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们,嘴里不断发出沉闷的咕噜声,似乎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扶竹趴在帝髯的小指上,支楞起身体好奇地环顾周围:帝髯,帝庆槡就在这里吗? “不知道。”帝髯注意到卧室的灯光,眸子暗了暗,上前叩门问,“你好,有人吗?” 帝髯话音刚落,原本明亮的屋子瞬间陷入黑暗,与之一起的还有嘶哑的嘀咕声。 离得太远,帝髯听不真切,此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迅速回头,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没?”出于严谨,他还是出声问道,但饕餮几人只是盯着地面愣神,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见此,他只好稳了稳神提议道,“我们去其他村民那碰碰运气吧。” “啪——” 帝髯刚说完,他面前的门陡地推开,一个骨瘦嶙峋的妇人走了出来,她黑白的眼珠子咕噜转动,声音沙哑道:“进来吧。” 帝髯与方倚对视一眼,随妇人进入房间。 堂屋干净明堂,角落燃着火炉,饕餮上前烤了烤手,回头问关门的老太太:“奶奶,爷爷呢?” 老太太插上门栓,嘀咕着说:“我一个人住。” 帝髯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探究。 一个人?可他刚才分明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扶竹跳到木桌上,他摇头晃脑地观察周围,注意到旁边的茶壶,用叶尖摸了摸,立刻被烫得飞起。 帝髯把扶竹捏回怀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教训:“不许乱跑。” 扶竹扬起叶尖:烫的 “烫的?”帝髯用手背贴上茶壶,果然感受到焯烫感,他收回手,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老太太。 一个人凌晨三点喝茶,还准备两个茶杯,不对劲! “你们几个住偏房吧。”老太太指向右边的房间,干瘪的脸皱在一起,“晚上别发出动静,我睡眠浅。” 饕餮几人忙不迭点头,目送老太太离开。 帝髯向老太太所指的方向走去,拉下灯的开关,入眼是一间杂乱的卧房。 “好乱啊。”后一步进来的饕餮捏住鼻子,扇手说,“一股霉味,这是多久没住人了!” 粥鹤倒显得既来之则安之,无所谓耸肩:“有的住就不错了,总比睡大街好。” 饕餮摸了摸鼻梁,小声嘀咕:“这也没有大街啊。” 帝髯把扶竹放到柜子上,开始收拾床铺,等拾掇出自己的角落,忍着气味坐上去,然后伸手让扶竹跳回来,最后拢了拢衣服就这么闭上了眼。 “你打坐啊?”饕餮瞪大眼睛,“你不睡觉?” 帝髯动了动唇,送给了饕餮两个字。 饕餮搓着眼睛努力辨认,发现是“闭嘴”二字,他挥了挥手,白眼道:“好吧好吧,是我自讨没趣了。” 粥鹤选择和帝髯一同打坐,至于饕餮,他单方面选择和方倚一起抱团取暖。 夜渐深,露气加重,外面雾气弥漫。帝髯紧闭着眼,寒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让他不得不高强度保持清醒。 而可怜的小叶片冷得直哆嗦,蜷成一团,像个圆润的青团。 “咚咚——” 堂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翻找什么。 扶竹竖起叶尖,瞥向毫无察觉到帝髯,扭动着身体跳下地面,贴墙走到门口。 透过门口的缝隙,他发现堂屋空无一人,大门大开着,月光洒进房间,照亮原本被黑暗盘踞的房间。 扶竹叶尖抖了抖,有了东海时戏殷的回头杀,他聪明地低头往门缝看,然后下一秒,整个叶子都害怕地抖了三抖。 只见半指长的门缝中,一张干瘦的脸紧贴地面,用那双黄浊的眼睛死盯着一门之隔的扶竹。 扶竹吓得连忙顶了一下门让其关上。 幸运的是老太太没有要破门而入的意思,她嘴唇颤动无声念了几句什么后,起身踉跄地离开。 扶竹是个胆子大的,他见此钻过门缝跟了上去,想要来个瓮中捉鳖。 第130章 他一路尾随老太太到厨房,在漆黑的厨房内,他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晃动,同时还有一把闪着银光的菜刀在挥舞,菜板上的东西看不清,但应该是一坨肉。 空气中弥漫一股难以忍受的腐臭,扶竹被熏得直晃悠,他想回去通知帝髯,却无意看到地上的手机。 手机的位置十分突兀,就在厨房门口的正中央,它朝上摆放,显示的是一个浏览界面——一个关于村子的报道,上面刺眼地写道:『9.26日赤濑村一男子失踪,目前正在调查中』 扶竹往下滑。 『10.7日,赤濑村一名女童失踪,警方正在竭力调查』 『11.29日,知名总裁帝髯在赤濑村失踪,家人高额悬赏……』 看见帝髯的名字,扶竹整片树叶肉眼可见慌乱起来,他顶翻手机,看着机壳上的图腾心头一惊。 饕餮的手机怎么会在这儿?! 他想回去通知帝髯,但抬头时发现老太太不知何时走到自己面前,正举着菜刀瞪着自己。 扶竹瞳孔放大,而后呼吸急促,直接醒了过来。 “扶扶?扶扶?” 眼前的景象模糊,耳边是帝髯焦急地呼喊,扶竹呆愣地转头,看着围绕他的帝髯三人不解歪头。 他不是在厨房吗?怎么回到卧室了? 他向窗户外看去,发现天色已经破晓。 “扶扶,做噩梦了?”帝髯摸了摸扶竹的叶尖,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扶竹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 帝髯误以为是扶竹吓傻了,他从房间找出剪刀,剪下自己衣服的衣角,用手指撑了撑弄成一个毛衣,套着扶竹身上。 扶竹始终呆呆地望着,视线随着帝髯的手移动。 “天气冷。”帝髯解释道。 “咚咚——”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扶竹神经顿时紧绷,帝髯注意到扶竹的异常,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叶梗,起身去开门。 “天亮了。”门一打开就是老太太那张死人脸,她低头用眼睛阴恻恻往上瞟,提醒道,“三位,天亮了。” “我们现在就走!”饕餮闻言用力眨了眨眼睛醒神,开始穿衣服。 “不急。”老太太摇了摇头,“先吃完早饭再出发吧。” 听到早饭二字,扶竹莫名想到昨夜所看到的厨房,虽然到现在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老太太一定居心不良! 帝髯开始的时候推辞了两番,但老太太态度坚持,他只好无奈答应。 三人一叶来到堂屋,在门口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木桌,与正常乡村的朴实不同,老太太准备的食物全是肉菜。 闷大肠、红烧肉、糖醋排骨、肝脏汤……十几个菜中唯一算是主食的就一道蚂蚁上树。 扶竹望着饭桌只觉得恶心,他往帝髯怀里钻,选择暂时逃避。 “做这么丰盛啊!”饕餮坐在板凳上,拿起筷子馋涎欲滴,冲帝髯招手,“帝髯坐啊,一起吃。” 帝髯觉得饕餮表现得过于热情,而且饕餮虽然贪吃,但场合的分寸还是有的,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大大咧咧进食。 粥鹤紧随饕餮之后坐下,他似乎看出了帝髯的疑惑,抬了抬眼镜道:“饕餮胃口大些正常。” 帝髯淡淡瞥了一眼粥鹤,沉默不语地落座。 饕餮率先动筷,其他人也慢慢拿起筷子,帝髯没有食欲,他视线扫过一桌的美食,兴致缺缺。 扶竹见状顶了顶他的胸口。 “嗯?”帝髯不解地低头,向扶竹挑眉。 扶竹想用意念告诉帝髯昨夜自己所见到的事情,但脑海莫名浮现属于饕餮的那个手机,心底升起不安,最终选择了最安全的眼神大法。 扶竹开始摇晃眼见,不停往上蹦跶。 他认为自己已经十分卖力了,但从帝髯的视角看完全是一片绿油油的叶子对着自己撒娇。 显然,扶竹忘记了叶子没有眼睛这一点。 扶竹就这样维持了一会儿,渐渐发现帝髯根本无法理解自己 ,无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动作语言。 他先是摇动叶尖,然后往地上磕,重复了四五次后摇了摇头,意思不要吃。 帝髯更疑惑了:“扶扶,你怎么了?” 扶竹有些生气了,他迅速飞跃起,以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势啪啪扇了帝髯两个大嘴巴,然后咻地往下掉,藏在帝髯衣领前用力甩“头”。 帝髯这回看懂了,他放下筷子,但想到别人都吃自己不吃显得另类,又将筷子拾起。 他余光扫视饕餮几人,发现开始就流着口水的饕餮并没有吃东西,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帝髯,你不吃吗?”饕餮笑着问。 “我不饿,倒是你们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菜?”帝髯说完皱起眉表现出不悦。 饕餮愣愣地点头,撇嘴说:“生气什么,我们现在就吃。” 帝髯闻言收回目光,但视线时不时瞥向饕餮,然后发现他的筷子越过肉菜伸向那盘朴素的蚂蚁上树,而其他人也一样,和饕餮夹的是同一盘菜。 第69章 无恶不作的扶竹 帝髯敛了敛神,伸手夹了一筷子粉条,眼角的余光瞥向饕餮,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他挑动缠绕的粉条,装作无意问:“你离开时白勿澄的情况怎么样?” 第131章 “啊……白勿澄啊?”饕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回答,“害,也就那样吧。” 模凌两可的答案。 帝髯放下筷子,提议道:“我们下午就回古董店吧。” “下午?”饕餮表情僵硬,眼底闪过慌乱,“待一天呗,下午也太早了!而且粥鹤不是说了嘛,让我们调查一下以前的事。” “我无所谓。”帝髯笑不达眼底地扯唇,撑着桌子起身,“你们吃吧,我到外面抽根烟。” 饕餮几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帝髯,互相交换着眼神。 到外面的帝髯站到一块石头上,他掏出小叶片,心疼问:“扶扶,叶子扇坏了没有?” 刚才扶竹扇得那么用力,被扇的他倒无所谓,但要是让小家伙把叶子扇坏了就糟了。 扶竹还以为会受到帝髯的指责,他不好意思地摇晃身体,用叶尖指了指角落,示意帝髯走过去。 帝髯没有多问,心甘情愿地照做。 十几分钟后,帝髯和一名少年从中走了出来。 “如果真按你所说,那现在的饕餮和粥鹤一定都是假的。”帝髯牵住扶竹的手,低头沉思道,“你昨晚经历的一切应该是未卜先知,也就是梦境。因为昨夜一整晚我都保持着清醒,你离开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帝髯,你说粥鹤会不会是戏殷的人假扮的?”扶竹提出自己的猜想。 帝髯站回磨石上,他一边思考扶竹所说的话一边观察村子里的人。 因为是旅游村,房屋大多修得比较密集。几间早餐铺飘出香气,老板们搬出一个板凳坐在蒸笼前,甩着毛巾搭在肩上,长一句短一句地吆喝。 帝髯收回目光,他牵着扶竹来到其中一家的店前,拿出手机道:“两个包子一碗粥,不带走。” “好勒。”老板把肩膀上的毛巾扔到桌子上,手快成残影,眨眼的工夫包子就上了桌。 帝髯扫码支付完后,坐在板凳上搅动白粥,吹凉后喂给扶竹,投喂的同时还不忘打探消息:“老板您手艺这么好,生意一定很火红吧?” “火红什么呀!”老板看反正没有人,索性坐在门口面朝帝髯就这么诉起苦来,“自从开始有人失踪,这赤濑村旅客就少了大半,唉,而且每天晚上……罢了,提起这个晦气。” “抱歉。” “没事,就是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老板两手搭在膝盖上,不住地唉声叹气,“你是不知道,以前做十几屉包子还嫌不够,现在呢,十个包子都嫌多!” 帝髯动作一顿,装出惊讶的表情,继续问:“失踪,可以仔细说说吗?” 老板脱下长手套,擦了擦汗搭在肩膀上:“这个我不能说,不然惹怒我们的财神爷就完了,你要实在好奇就上网自己查查吧。” 帝髯闻言不再多问,他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把赤濑村三字输了进去,然后果然看见几十条关于游客失踪的新闻。 帝髯看新闻,扶竹便嘴痒痒地接着问老板:“大叔,村长奶奶是一个人住吗?” “村长奶奶?”老板眼神诧异,“你别乱说,我们村长是个男的。” 扶竹眼神一亮,如看见鱼的猫:“可昨晚我们向村长家借住的时候,是一个老奶奶开的门呀。” “不知道。”老板摆了摆手,舌尖抵着牙缝剔牙,“我都快饿死了,谁是村长关我屁事,只要能让我生意蒸蒸日上,他就是三岁小孩我也喊他再生父母!” “扶扶,”帝髯已经看完新闻,他手指敲击桌面,提醒道,“乖乖吃饭。” 扶竹撇了撇嘴,埋头认真干饭。 等两人走出饭店已经八点,帝髯独自回了一趟村长家,发现饕餮几人在帮老太太切肉,见他们没有发现自己,放轻脚步又默不作声离开了。 扶竹搜罗街边的美食,顺便问一下当地人当年建塔时的事,一路上的信息零零碎碎,当他路过一个炸臭豆腐摊时,看见了一个给小孩讲故事的流浪汉。 小孩子把流浪汉围得水泄不通,而扶竹作为一个极具有身高优势的成年人,穿过人群顶着他们羡慕的目光成功入围中心,然后蹲在地上两手撑着下巴听故事。 “想当年啊,帝国老国君驾崩,年仅十九岁的帝髯登基,他肃清朝野,惩治……” “爷爷!”一个小男孩提醒道,“这段你已经讲了几十遍了,我们要听妖妃的告诉!” “对呀爷爷,我们要听妖妃的故事!”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附和,旁边妖妃本妃的扶竹眼神清澈,举手软软地央求:“爷爷,我要听塔的故事。” 小孩子们顿时鸦雀无声,他们齐齐望向扶竹,微眯的小眼睛仿佛在疑惑为什么一个大人要和他们一群小孩子抢故事听。 “爷爷讲,孩子们别吵,爷爷都讲。”流浪汉撩了撩眼前厚重的刘海,声音往下沉了几分,“妖妃,又名扶竹,是新帝王的皇后。传闻他出身于宰相之家,24岁时因妖言惑众入狱,死后被镇压在铁塔下。 ” “传闻呐,他死后心怀怨恨,滞留在铁塔附近不愿离去,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装作打更的人作恶。” “他烧房、挖心无恶不作,但一到天亮就会回到塔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传言他在十年前用血在塔前写了一个数字十,当时一个道士正好路过,他告诉我们,这个数字的意思是扶竹会在10年后血洗这个村庄,而可悲的是,再过一天就到他屠村的日子了。” 第132章 “好可怕……”孩子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会吃小孩吗?” 沉默地扶竹:…… “其实他也是可怜人,他为情所伤,又为情所死,最后还要为情所困在这三尺天地。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人说完低下头了头,嘴角抿着一丝苦涩地笑,“爱情,是让人加速死亡的利器。” “爱情一点也不好!”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少爷谋不平,“如果没有爱情,扶竹就不会英年早逝,更不会被镇压!” “或许吧。”流浪汉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但不论如何,我们都不知道扶竹本人所想不是吗?” “我相信扶竹一定不愿意和帝髯在一起!”小女孩共情能力强,继续为其鸣不平,“肯定是帝髯强迫他的,不然谁会放弃光明的未来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呢?” 流浪汉笑而不语。 “爷爷,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也能获得爱情吗?”一个孩子抓住流浪汉的手,抬头望着他问。 “当然。”流浪汉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孩眼睛一亮,兴冲冲问:“那如果我学着扶竹找一个男人谈恋爱,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获得爱情?好酷!” “不对。”流浪汉摇头。 “为什么不对?爷爷你不是说两个男的可以获得爱情吗?” “爱情不一定要男孩子,两个女孩子也一样可以,包括异性恋,他们也可以是爱情。”流浪汉低下头,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但嘴角的笑容和蔼,“爱情与性别无关,与人本身有关。” “可是社会上有很多人让不要歧视同性恋呀,我不懂,如果都是爱情……又怎么会遭到歧视呢?” “因为它是逆行的,它在循规蹈矩的黑白社会中出现了颜色,所以有人排斥它,但这并不代表它是错误的,它不应该高调宣扬,更不应该遭受冷眼。爱情无类,存在即合理。” 扶竹默默听着,他锤了锤酸麻的腿,有点开始想念帝髯。 “扶竹——”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扶竹惊喜地转头,果然看见帝髯向自己这边走来。 “帝髯!”扶竹飞扑上去,牵住帝髯的手,甜甜地撒娇,“扶扶饿了。” “不是刚吃过吗?” “鬼的消化系统不一样嘛。” …… 两人相依偎地走在日出下,太阳在天际喷薄欲出,没有日出浪漫,但有独属清晨的生机勃勃。 孩子们呆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 “爱情虽然悲惨,但主人似乎乐在其中。”流浪汉撑着瘦弱的身体起身,走出孩子群进到巷子中。 确定没有人后,他摘掉假发脱下满是脏污的衣服,然后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眼角抽搐着调整面部肌肉。 他耳朵上夹着一个耳麦,此时正微微震动。 “喂,判官大人!” 玉玄扭动手腕,轻轻嗯了一声。 “判官大人,阎王爷让您再调整一下世界数据。” “我知道了。”玉玄漠不关心道,“等我半个小时,我先回地府处理一趟公务。” “可阎王爷说立刻啊……哦对了,上午陌归回来了,他让您帮忙找找陌严。” “我是畜牲吗?”玉玄表情一冷,他摘下耳麦扔在地上,然后用力碾碎,“每天像狗一样被你们呼来唤去,要是哪天戏殷输给了帝髯,我一定第一个开party!” 第70章 小变态扶竹 扶竹和帝髯吃了一路,最后扶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到塔前,坐在塔上打嗝。 夜晚天黑雾重,所以这还是帝髯第一次看清铁塔的样貌——三米高的青黑色铁塔,中间的位置缠绕着一根红线,上面绑着铃铛和许愿签,轻轻一阵风就能让它泠泠作响。 而在塔的正前方,有一个坐垫和香台,应该是帮助游客祈福用的。 帝髯的视线再往下移,注意到塔的边缘有带血的划痕,从划痕的方向和数量来看,应该是有生物想要从塔下出来。 他看向坐在塔上的扶竹,不放心地叮嘱:“扶扶,小心些。” 扶竹愣了愣,下巴一抬,眉毛傲娇地微微扬起:“帝髯,难道我不可以坐自己的坟头吗?” 这回轮到帝髯愣神了,他明白是扶竹误会了自己,伸手解释:“怎么会,我只是害怕你有危险。” 扶竹牵住帝髯的手跳到地面上,他注意到远处有卖香火的,借用帝髯的手机蹦蹦跳跳过去,过了好几分钟,才握着香蔫耷着头回来。 “怎么了?”帝髯以为是扶竹受欺负了,眼神倏地凶狠,心中已经设想出几百种杀人方法,但扶竹接下来的话让他眼神瞬间清明。 扶竹说:“卖香的阿姨说小朋友半价……” 帝髯哑然,他接过扶竹分过来的香,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扶扶确实很嫩。” 嫩到时常让他觉得自己在法律边缘徘徊。 扶竹嘴角不开心地扯得老高,上前把香插进香炉中,恨恨道:“我几千岁了!” 帝髯怕火上浇油,识趣地闭上嘴,但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扶竹拜完香后倚着塔而站,他望着无际的原野,一股强烈的悲伤袭上心头。 “扶扶?”帝髯见扶竹站着一言不发,不禁担心地喊道。 “哥哥变了,父亲也变了。”扶竹抓住帝髯的衣角,“帝髯,你也会和他们一样 ,在权力和欲望中迷失自我吗?” 第133章 “不会。”帝髯握住扶竹的手,企图用冰冷的温度传递自己炽烈的爱意,“我会永远爱你。” “白勿澄情况不明,饕餮生死未卜,连陌严都渺无音讯。”扶竹叹了口气,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帝髯,我似乎是灾难的源头,和我靠近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帝髯察觉到不对劲,他瞥到扶竹放在塔上的手,意识到是铁塔在搞鬼,于是用力把扶竹拽离铁塔,唤出鬼剑朝向它。 扶竹紧皱的眉在离开铁塔的一瞬间舒展,他抬头错愕地望着帝髯,一脸的茫然。 “扶扶,还难过吗?”帝髯回眸问。 扶竹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原先无法忽视的悲伤竟然荡然无存,他咂了咂嘴道:“没有了。” “这塔有问题。”帝髯不断往后退,他想带扶竹退到安全区域,但才退了不到两米,两人就不得已停下。 他望着身后红黑的屏障,以及屏障外数不尽的戏殷瞳孔微震。 戏殷,几百个戏殷,他们如木偶一般站在各个山头,手举着蜡烛对赤濑村的方向叩首,脸上的笑容诡异可怕。 扶竹呆呆望着,他抱住帝髯的胳膊,无措地抬头。 “没关系。”帝髯遮住扶竹的眼睛,手上的剑蓄势待发,“不过只是多斩几个头而已。” . 帝髯之后带着扶竹回了村长家,饕餮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老太太一人在院子中杀鸡。 大公鸡嘎嘎的叫声刺耳聒噪,鲜红的血流了满地,帝髯的皮鞋踏入血泊中,他垂眸看着老太太,神情冷漠淡然。 “回来了?”老太太抬起头,“你朋友他们去山上帮我挖笋了。” 帝髯没急着说话,他捡起老太太割掉的鸡冠,把它放进铁盆里,然后坐在一边的木凳上,开口问:“奶奶,你知道铁塔的故事吗?” 老太太划开鸡腹,抬头看着帝髯眯眼:“你说什么?” “铁塔的故事。”帝髯不急不躁地重复。 “不知道。”老太太摇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帝髯抿唇。 装傻吗?但愿她能装一辈子。 此时的扶竹正在老太太的卧室翻箱倒柜,他看着满衣柜的男性服装,加重了对老太太的怀疑,未免帝髯羊入狼口,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扶竹在老太太的卧室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但除了一些不符性别的用具和衣服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只玉镖刺破窗纸飞了进来,径直钉在头顶的日历上。 扶竹狐疑地往窗外看,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踮脚取下日历,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个日历上的日期竟然是两年前。 他把日历平摊在床上,一边用手机拍一边检查,发现在11月7日被重点画了圈。 11月7日?为什么会把这个时间单独圈出来?难道…… 扶竹翻出手机的日历,发现明天就是11.7日,他想起流浪汉的话,瞬间拨云见日。 屠杀的事是真的,而且老太太多半就是主谋! 他把关于屠杀那一页的日历撕下来,然后裹成一团放进怀里,最后轻手轻脚准备溜出房间。 在他靠近门口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老太太,紧张地贴紧墙壁藏在门后,想着一会如果老太太发现了自己,那就先下手为强。 可他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声音的主人并没有靠近的意思,而且从音色判断,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是老太太。 “您好,有人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扶竹身体一僵,探出头往堂屋察看。 然后惊悚的一幕发生了什么,他看见老奶奶站在门口,正和三个纸人用唇语交流着什么,而老奶奶说话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甚至能察觉对方和自己对视时的眼神变化。 他以为是他暴露了,但他刚准备正面迎击,就发现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惊恐地看着对方,而对方也惊恐地看着自己,连嘴唇张开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扶竹想撒腿逃跑,但眼皮上的沉重感让他不得不闭上眼。 “扶竹,你醒醒!” 手臂被晃动,耳畔传来呼喊,扶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张模糊的人脸。 周围的光线极暗,他眨了眨眼睛往旁边瞥,当看见奕权时整个人直接鲤鱼地坐起。 他短促地深吸气,看向一直说话的人:“白勿澄?” “是我,你怎么了?”白勿澄摸上扶竹的额头,“第二轮游戏快结束了,你还好吗?” 扶竹眼底浮现疑惑。 第二轮游戏? 他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身处医院,而光线之所以昏暗,是因为唯一的光源被围绕自己的玩家所遮挡。 “什么玩意?”扶竹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他推开白勿澄摇摇晃晃往外走。 “扶竹,你到底怎么了?” 白勿澄神色焦急地追上,抓住扶竹的手。 扶竹挣脱开白勿澄,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面前的墙壁出现了类似游戏卡bug时的扭曲。 他不可思议地用力闭上眼睛,当他再睁眼时面前的场景倏地一转,变成了早上所去的早餐铺。 “大叔,村长奶奶是一个人住吗?” “村长奶奶?什么村长奶奶,你别乱说,我们村长是个男的!” 第134章 …… 熟悉的对话让扶竹愣神,他望向靠门的餐桌,看见了自己和帝髯,还有……饕餮? 只见饕餮和方倚分别坐在自己和『帝髯』旁边,拿着包子心不在焉地啃着。 扶竹到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入了圈套了,他抓了抓头发,见老板看不见自己,索性大摇大摆走到『扶竹』面前,光明正大地观察起来。 先是摸摸头,然后扯扯脸蛋,最后摸摸小手。 嘿嘿,还挺嫩。 扶竹笑容逐渐变态,在他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了一旁一脸震惊的饕餮和方倚。 扶竹摸小手的动作一顿,他眨巴眼睛,在暴露自己是变态的惊慌中,忽然想起饕餮和方倚是看不见自己的,他们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残影。 这么想着,他的胆子越发大起来,甚至敢摸方倚的手。 饕餮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他眼睛眯起,抓住扶竹不规矩的小手,警告道:“我老婆只能我一个人摸。” 扶竹懵逼地眨眼:“你看得见我?”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饕餮放开扶竹,往他旁边看了看问,“你一个人出来的?帝髯呢?” 扶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出来的?” 饕餮摆了摆手,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表情变得焦急,起身按住扶竹的后脑勺说:“妈的,时间又不够了。总之扶竹你记住,你现在看见的粥鹤是假的,这个瘪三就没回来过,从医院帮忙开始……甚至更早!可能从我们进医院时,粥鹤就已经被调包了!” 扶竹心头一颤,用力点头:“这个我知道。” 只是没想到假粥鹤竟然在他们身边待了这么久。 “你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帝髯在内!”饕餮呼吸急促且不平稳,“还有,陌严我不知道,但陌归我已经看见他好几次了,如果你在其他世界里看见他一定不要跟他走,知道吗?!” 第71章 他才会明白谁是他的避风港 扶竹听得一愣一愣的,饕餮每说一个字他就会点一下头。 饕餮按住左右晃悠的扶竹,抬头看了眼时间,脸色凝重地嘱咐:“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说完用力推开扶竹。 扶竹条件反射地抓住饕餮,可惜却抓了个空,他望着饕餮越加模糊的脸,忽然感到一阵困惑。 为什么……为什么饕餮就这么肯定这个时空的自己是真实的呢?如果向一个纸人灌输一个人完整的记忆,那它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纸人,还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真人呢? 没有人为扶竹解答,周边的声音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学生朗诵诗篇的声音,也有皇帝训斥朝堂的声音,更有将死者啜泣的声音,但最后都归为一个声音——铃铛声。 扶竹睁开眼,他按了按太阳穴,看着面前离他不过三尺远的帝髯睁大眼睛,他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动半分,外面的寒风吹打在他脸上,他却丝毫不觉寒冷。 “进来吧。”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扶竹眼珠子乱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难道他现在是在老太太身体里? 扶竹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他望向帝髯身后,注意到饕餮表情异常,脸色还异常苍白,当看到他长靴里的小脚鞋,他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饕餮是在老太太开门的一瞬间被调包的。 扶竹眼睁睁看着自己转身,然后进入房间,最后慢吞吞地锁门。 他始终不能动弹,只能以上帝的视角来观察周围。 我要吃了帝髯 狡诈尖锐的声音毫无征兆钻入脑海,扶竹听得起鸡皮疙瘩,当场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回魂了,物理意义上的回魂了! 扶竹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明白自己是回到了开始的时间,想到还在和老太太纠缠的帝髯,他连忙稳了稳神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一路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太阳不知何时藏了起来,天气阴沉沉的,扶竹走到门前,当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如果帝髯在拖延老太太的时间,那为何没有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呢? 他暗叫不妙,但门已经开了一条缝,他看着门外显眼的老式绣花鞋,动作猛然顿住。 他的视线慢慢往上移,然后与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所对视。 老太太竟然站在门外等他!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扶竹自己就是阴间使者,所以当他明白自己被守株待兔后,他直接推开门走路带风地绕开老太太,埋头向外走。 端着一盆鸡肠的老太太回头直勾勾盯着扶竹,直到他急转弯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慢慢收回目光。 拐到暗处的扶竹满头冷汗,白皙的皮肤都因此透着几分粉红。 扶竹出来没多久,帝髯就跟了出来。 扶竹看见帝髯面露担心,把日历犹豫地交给他:“这个是我在老太太卧室发现的。” “辛苦你了。”帝髯揉了揉扶竹的头,“没受伤吧?” “没有啦,但是……”扶竹迟疑了几秒,还是选择把遇到饕餮的事告诉帝髯,但他不自觉省略了关于陌归的事。 “我知道了,现在情况很危险。”帝髯皱起眉,抬头想和扶竹讨论一下自己知道的线索,却对上扶竹怀疑的眼神,他抿了抿唇犹疑问,“你觉得我是假的?” 第135章 扶竹怯怯地点了点头,嚅嗫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回到了原来的时空。” 如果这是梦中梦,那他盲目相信岂不是落了敌人圈套?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我,这场游戏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而且敌人对我们是百分百了解,但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闭上眼睛抱团取暖。”帝髯牵住扶竹的手,疲惫地靠在他的肩头,“但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我会竭力保护你的安全。” 扶竹闻言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不少,他埋进帝髯的胸口,闷闷地点头。 接下来两人互相告知自己所知道的信息,然后扶竹又把自己对日历的猜测和遇到流浪汉的事告诉了帝髯。 帝髯听后陷入了沉思,良久后轻笑出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压力过大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赤濑村。” “可是怎么离开呢?”扶竹从地上捡起一张报纸,他看着报纸上的画像睁大眼睛,“这个报纸……” “怎么了?”帝髯拿过报纸,当看见自己的大头像时不禁蹙眉,“我的失踪报纸?” 扶竹看着报纸上的失踪信息,不禁联想到那个似真非真的预知梦。 “扶扶,不论怎么样,我保证,我会让你安全离开这里。”帝髯揉了揉扶竹的头发,敛下眸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那代表即便我们杀了这里的人,也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扶竹攥紧帝髯的衣服,他身体斜了斜往村长家看,确定老太太没有跟出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突然想到老太太家没有冰箱,而他们今早的食物这么丰盛,至少有十几斤肉,这么多肉老太太是怎么储存呢? 要说因为招客临时准备也说不通,毕竟他们是半夜敲门借住的,而老太太叫他们起床的时间是6点左右,总不能她三四点买肉,四五点准备食物吧。 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先不说老太太对他们的态度不冷不热,没有理由丰盛招待他们,就说帝髯清醒了一晚上,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 难道…… 扶竹抬头问:“帝髯,老太太准备的是什么肉?” 他以为帝髯也会疑惑,至少会停顿思索两秒,但谁料帝髯脱口而出:“当然是人肉了。” 扶竹:…… 扶竹沉默了,他攥帝髯的力度又重了几次,半晌才憋出一句:“幸好草不吃肉。” 其实早上他还有一些馋,如果不是因为草不能吃肉,他高低得尝一块。 反正他早都是鬼的,即便老太太下毒他也不害怕。 “如果把这个世界当做一个惊悚电影,那我们早上吃的肉当然是人肉了。”帝髯说,“你想,这个村子频繁失踪人,而老太太家又有这么多肉,答案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扶竹想想也说,他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晚上我混到结界外面,看能不能把那几百个戏殷给灭了。”帝髯拔出腰间的剑,将它交给扶竹,“给。” “啊?”扶竹愣愣地接过剑,大脑宕机地问,“我负责灭戏殷吗?” 让他斩戏殷的头?开什么玩笑! “当然不是了,我是让你拿剑保护自己。”帝髯掐了掐扶竹的脸蛋,见它肉眼可见地变红,不禁感叹道,“你说你,怎么这么会给我惹事。” 扶竹不高兴了,用力锤上帝髯的胸口:“什么叫我惹事?!” “哎呦,老婆我疼——”帝髯捂住胸口佯装疼痛地蹲在地上,等扶竹担心地过来检查,他狡黠一笑直接一手抱住他,“老婆香香的,老婆抱。” 反应过来的扶竹一口咬住帝髯嘴角:“变态!” 两人打情骂俏着,殊不知远处正有两人皱眉看着他们。 “王,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玉玄拱手担忧地问。 戏殷眼眸微眯:“不这么做,他又怎么会知道谁才是他的避风港。” —— 夜晚很快来临,饕餮几人在下午三点过后都陆陆续续回来,人手一兜竹笋。 扶竹自然不相信他们是真的去挖竹笋了,他坐在帝髯怀里小口抿着糕点,目光时不时瞟向厨房洗碗的老太太。 “哎,你们是不知道,那山上蚊子多得很!”饕餮坐在扶竹对面,对扶竹的出现丝毫不惊讶,还嬉皮笑脸说,“扶竹我去挖你子孙了。” 扶竹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帝髯脸上的笑意他才明白过来,把糕点扔到饕餮脸上,骂道:“滚,你才是竹子。” 四人嬉笑打闹着,如果忽略现在的处境氛围还算温馨。 洗漱过后几人回到卧室,老太太没有对几人的留下发表意见,她关掉灯慢吞吞回到房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扶竹望着外面的月亮莫名心慌。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帝髯睁开眼,他看着熟睡的饕餮几人凝神,放轻动作下了床。 扶竹看着准备离开的帝髯,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剑交给自己了。 别说,和一群纸人睡在一起,他还真挺害怕的。 但他知道帝髯这一去凶多吉少,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添麻烦。 “等我。”帝髯用口型说完这一句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扶竹透过窗户看着远去帝髯,心里的不安加剧。 第136章 . 离开了村长家的帝髯轻车熟路来到塔前,周遭的一切和白天没有两样,硬要说一个区别,那就是面前的结界消失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戏殷,意识到今天就是大屠杀的日子。 “戏殷,为什么你一定要纠缠我们不放呢?”帝髯走到其中一个纸人的面前,撕下衣服用打火机将其点燃,然后扔进纸人堆里。 大火吞噬群山,但其中一个“纸人”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第72章 玉玄的身世 这个纸人的身份显而易见,他就是戏殷。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包括帝髯的到来。 帝髯打了一个响指,满山的野火在一瞬间熄灭,他看着青烟中的戏殷,眼底闪过狠厉:“你当初害得扶竹家破人亡,害得陌严被当作异类逐出家门,你是阎王爷,按理来说你应该对生命抱有敬畏,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阎王爷的仁慈!” “谁告诉你阎王爷必须要仁慈?”戏殷从山坡上下来,眼含轻蔑,“我主管生死,我就是地府的王,在死亡的地盘我说了算,仁慈这个东西,在地府根本不需要。” “地府?难道地府不归天道管?”帝髯往前走了一步,凝视戏殷,“你现在算是挪用公权,虽然我觉得天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想比起一个为爱痴狂的傻瓜,和一个蛀食自己国家的蛀虫,他会有一个明确的选择吧” 戏殷听后面部肌肉明显地僵硬,他瞳孔震了震,脸上闪过慌乱:“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能威胁到我?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天道,我怎么也是地府的王,也是让人敬畏的一方霸主,他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拿我怎么样?” 帝髯被气笑了,残忍地揭穿戏殷:“地府归属天界,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替天道打工的小领导。” 戏殷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地位,奕权虽看着年纪轻轻不理天界的政事,但实际上独掌大权专横霸道。 他曾经多次申请让奕权放权,但都被其毫不留情拒绝。 “我说中了?”帝髯看戏殷表情就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肺管子,“你看似是阎王爷,实际上你处处受限,所以你想在我们身上找回你曾经的光辉,对吗?” “胡说八道,我处处受限?”戏殷瞥向帝髯空空如也的手,稳了稳神嗤笑,“明知这是我故意设的圈套,竟然还空手来见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狂妄自大。” “随便你怎么说,但我今天确实不想和你打架。”帝髯走到戏殷面前,抬头居高临下俯视他,“我想和你谈谈过去的事。” “过去?”戏殷比帝髯矮上几厘米,他意识到自己身高的短处后不动声色退了几步,眉头紧皱,“你不是来和我决一死战的?” “是。”帝髯敛眸道,“但是比起拼个你死我活,我更想知道一些事。” “但愿吧,但你别想感化我。”戏殷一挥手,在塔的正前方出现一张茶桌,和假粥鹤在古董店时坐得一模一样,他指了指坐垫,“坐。” 帝髯一言不发地坐下。 戏殷慢悠悠地为帝髯倒茶,推过去颔首问:“能喝吧?” “我不喜欢喝茶。”帝髯把茶推开,“所以抱歉了。” “哦?可是——”戏殷凝视着帝髯那双写满警惕的眼睛,把茶杯再次推到他面前,“你既然有求于人,那礼貌就要做到位。” 帝髯皱了皱眉,这次倒没再推回去,但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我没有要求你,你如果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勉强。” “呵,难道你还有和我打的资本?”戏殷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逼视帝髯,“你手无寸铁,我如若要杀你轻易得好比捏死一只蚂蚁。” “我不否认你的实力,但我要提醒你,我是一只毒蚂蚁 ,如果您要杀了我,那我也会在临死前用尽全力咬您一口。”帝髯拿起茶杯,把里面的茶水洒在地上,然后将其反扣在茶桌上 ,笑意吟吟,“您敢赌吗?” 戏殷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茶杯爆裂开,沉声问:“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在说一件事实。”帝髯看了眼月亮,“戏殷,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扶竹?” “因为爱。” “哈……爱?可笑的理由。”帝髯眼神犀利地质问,“当初是不是你杀了扶竹?” 戏殷诡异地沉默半晌,摇头否认:“不是我。” “那是谁?” “是他们自己的欲望。”戏殷言之凿凿,“当时我可没有蛊惑他们,是他们先有求于我。那时我只是看扶竹颇有天赋才前往拜访,想等他死后安排为心腹,但谁料帝庆槡等人看出了我的不凡,主动提出用扶竹的命换取他们的仕途。” “所以你答应了?” “我为什么不答应呢?”戏殷起身摊开双手,无辜地耸肩,“我是阎王爷,我应该满足我未来子民的愿望,不是吗?” “假仁慈。”帝髯又看了眼月亮,在远处的树梢上,站着一个抱剑而站的男子。他收回目光,沉了沉气又问,“陌严呢?也是因为家人的欲望?” “他不是。”戏殷扯了扯衣领,笑了,“问这么多,你是想拖延时间对吧?” 帝髯面无表情地侧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是想拖延我的时间,然后让扶竹那贱人去搬救兵!”戏殷满脸怒容地上前,抓住帝髯的衣领,“我告诉你,没有人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包括扶竹,既然我得不到他,那你也别想得到!” 第137章 “疯子!”帝髯推开戏殷,退到树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们!”戏殷毫无顾忌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可能不知道,扶竹的死亡报告我已经上交天界了,奕权上次在扶竹那吃了瘪,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报复,而我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坐收渔利。放心,即便你侥幸逃出这里去告发我也没关系,我说过,我是一个仁慈善良的阎王爷。” 戏殷从戏殷话里品出别味的意思,他仔细一回想,发现戏殷做的恶事主谋其实根本来说都不是他,比如扶竹的死,他完全可以怪罪在帝庆槡上,到时候如果奕权选择和戏殷沆瀣一气,那戏殷就完全可以摆脱罪名,桃之夭夭了。 帝髯攥紧拳头,但很快松开,他抬头望了眼远处的黑影,故意提高声音:“好吧。我接受我是命运,但是我想问一下,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帝髯扯起唇角,一字一顿道:“玉玄是怎么死的?” “你竟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物。”戏殷眼里掠过惊讶,随后轻笑,“不过也罢,告诉你也没关系,但希望你如你自己所说的,好好接受命运。” “当然。” 戏殷闻言满意地扬起眉毛,他回头左右看了看,确定玉玄不在身边才缓缓说:“玉玄和陌严的经历差不多,他家是渔民,靠打鱼为生,那日我也只是嘴馋了顺手到人间游玩一圈,但倒霉的是,我包船时有个不长眼的渔夫撞了我的船,你说,我花了几十两包的船,被一个又老又穷的渔夫撞了晦不晦气?” 为了让戏殷继续讲下去,帝髯点头附和:“当然晦气了。” “没想到你偶尔也能说出让我高兴的话。”戏殷大笑几声后继续说,“为了惩罚那该死的渔夫,我故意让小鬼使劲撞他的船,最后那船被撞翻了,噗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那家伙向我求饶叫救命的样子,简直蠢死了!” 帝髯厌恶地闭眼:“之后呢?他死了?” “我怎么知道?我后面就下了船,不过应该是死了吧。”戏殷坐回坐垫上,端起茶抿了一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家伙是玉玄的父亲,听说他母亲染痘疫早早死了,父亲是个瘸子,平日里花销紧得很,恨不得一个银子扳两半花。” “你愧疚了?” “怎么会,我不会为任何事愧疚或后悔。”帝髯眼眸暗了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玉玄不知道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一口一声哥哥叫着。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没有把他父亲做的蠢事迁怒于他,你说他是不是应该感谢?” 帝髯抿唇不语。 “那段时间奕权一直想约束我的权利,因此没办法,我必须得找几个替死鬼。”戏殷莞尔一笑,“陌归陌严也是那时丧命的,如果扶竹知道自己捡回来的小鬼其实不是水土不服病死了,而是被我给杀了,一定会很生气吧。” “说回玉玄……当时我没有立即带玉玄走,毕竟当时他才五岁,我得让他享受大好人生不是吗?好吧,别这么看我,我承认我只是不想浪费地府资源。他在人间当了十几年乞丐,本来我是想亲自去接他回来的,但那小子运气好,遇见了我家扶竹。但如果我知道他对扶竹抱有龌龊心思,一定会在他到地府的第一天就杀了他!” “玉玄,”帝髯又看了眼树梢上的人影,“他知道这些事吗?”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只需要做一个听话愚蠢傀儡就好。”戏殷又抿了一口茶,笑容危险,“你为什么一直望天,难道你的救兵来了?” “不好说,或许吧。”帝髯知道戏殷轻视自己,所以也不隐瞒,他垂眸看着戏殷,又问了一个问题,“戏殷,你说的替死鬼是什么意思?” 第73章 如果我死了 “有些问题该问,有些问题就不该问!”戏殷把茶杯重重磕在茶桌上,“将死之人就不应该问这么多问题,告诉你也只是想让你走个心安,就算你是故意引诱我说出来这些话我也不害怕,只……” “真的吗?” 一个声音打断戏殷。 戏殷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等回头看见那角青玉色锦袍,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诈了。 “哈哈哈哈哈!”他捧腹发出低低的笑声,手捏碎茶桌,咬牙切齿道,“你们真是好样的,联合起来套我的话,哈,愚蠢,愚蠢至极!” 他怒目圆睁,茶桌在他手中化为粉末,怒不可遏地瞪着帝髯,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但帝髯的目的已经到底了,让玉玄知晓自己的身世,然后和帝髯鹬蚌相争,而他成为最后的获利者。 这是一场豪赌,因为一旦戏殷拒绝他的要求,那他就会落到一个众矢之的,而且即便到了现在,他的处境也不算安全,如果玉玄脑抽选择原谅戏殷,那就糟糕了。 不过…… 他看向玉玄,一向彬彬有礼冷淡的他此时正目眦欲裂地望着戏殷,往日不起波澜的眸底也充满了愤怒。 帝髯收回目光。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玉玄是真的生气了。 “戏殷,你明明告诉我……你明明告诉我,我父亲的船是意外翻的!”玉玄抓住戏殷的胳膊,眼球涨满红血丝,脸因为生气而通红,“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倘若告诉了你真相,你还会全心全意为我卖命吗?”戏殷推开玉玄,手放在他的头顶,开始释放鬼力压迫他跪下,“还有,奴隶不能对主人大呼小叫的,这是规矩!” 第138章 玉玄想要反抗,但两人力量悬殊过大,只能被戏殷屈辱地按在地上,他咬紧牙关想大声怒吼宣泄自己的愤怒,但当嘴张开后,竟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怔忪了片刻,抬头愕然地望着戏殷。 “我说过,奴隶不能反抗主人。”戏殷俯身用食指抵住玉玄的唇,眼睛眯成一条线,其中深黑的瞳孔闪烁着阴鸷,“我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你们这种蝼蚁忤逆我。” 玉玄望着抚摸自己脸的戏殷,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他害死自己父亲的画面,愤怒燃烧他的理智,屈辱和委屈在一瞬间爆发。 “啊啊啊啊啊——” 他说不出话,只能如乌鸦一样嘶哑地喊叫,握着手中的剑凌乱地向对方劈去。 戏殷轻松躲过,微微摇头:“真是可惜呀,培养了你这么久,讲真的,杀了你我会感到惋惜。” 玉玄仍旧胡乱挥舞刀剑,帝髯注意到玉玄涣散的瞳孔,想到刚才戏殷掌捆玉玄的手,和昨天下午扶竹的情绪异常,瞬间恍然大悟。 戏殷对玉玄下了手脚,他对他起了杀意!而扶竹昨日之所以会感到悲伤情绪,应该是帝髯对塔做了什么,而扶竹触碰时受到了影响。 难道…… 帝髯回头往塔的方向看去。 离开这里的方法就在塔里面? “竟然发现了吗,可那又怎么样呢?”戏殷嘲讽地轻笑摇头,“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即便知道了也没实力走出这里。” “嘘,保持安静 。”他戴上手套,汇聚黑气唤出弯刀,笑意盎然地抵住玉玄的脖子,刀尖往里不断加深,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帝髯,“下一个就是你!” 帝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应该是他没料到戏殷会把力量握得这么紧,一点不愿意分给别玉玄。 他没有跟玉玄合作过,从他的谈吐行为看以为他力量很强,但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拉了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他奔上前,想要阻止戏殷,但一道屏障阻碍他的前进。 在扣人心弦的时刻,一支缠绕玫瑰的箭划破屏障击中戏殷的手。 玫瑰缠绕戏殷的胳膊,黑色的血将红色的玫瑰染黑,荆棘勒穿肉和骨头。 戏殷因吃痛不得不放开玉玄,后退几步开始处理荆棘。 荆棘上的几个玫瑰花骨朵绽放,吹落后落在帝髯脚边,他弯腰准备捡起,在触碰的一刹那,赤红的玫瑰竟变成了向日葵。 柔软的花杄缠在帝髯手上,轻轻的,生涩的,带有柔情的触碰。 帝髯自然认得出这箭,他回眸看向山坡口 ,看着站在那里的扶竹无奈叹气:“不是让你乖乖待着吗?” “我有分寸。”扶竹撕开箭刺穿的缝隙,走到戏殷的面前,“我都听到了,戏殷。” 正在清除荆棘的戏殷动作微顿 ,他抬头错愕看着扶竹,短暂沉默后问:“愿意和我回家吗?” “我真的有家吗?”扶竹提出反问,他看着戏殷支支吾吾地别开脸,忍不住冷笑,“戏殷,一切都晚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戏殷眼神一狠,他瞬移到帝髯身后,将弯刀环住他的脖子,“我说过,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扶竹,乖乖和你的情人说再见吧!” 他加重手上的力度,弯刀刺破帝髯的皮肤,戏殷笑容越发狂妄,他已经想象出扶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他的样子了。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是反观扶竹,神色淡淡的,没有崩溃,更没有伤感,一副“快点结束,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的懒散样。 戏殷暗觉有炸,他咬紧牙,逼着帝髯和他一起后退,单手撩起头发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是在暗处埋伏了人,一旦我对帝髯动手你们就发起进攻对不对?” “戏殷,你是在劫持人质吗?”扶竹走近帝髯,歪着头无奈摇头,“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你杀不了我的。”戏殷提醒道,“而且我是有编制的阎王爷,如果你杀了我,奕权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男。” “谢谢提醒,但我一开始就没这个意思。”扶竹放下弓箭,单独抽出一个箭矢,慢条斯理地放在手心,低垂着眼道,“我不会不自量力地挑战地狱的王,但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你想做什么?”戏殷问完把自己给逗笑了,“错了,我不应该问你想做什么,哈哈,毕竟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你们,我要让你们灰飞烟灭,让你们永远无法相聚!” “很抱歉,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扶竹把袖口往上挽了挽,将一个箭矢放在手腕上,眉眼弯弯,“猜猜,向日葵下的黎明会降临在谁的头上?” 扶竹手腕上的箭矢破裂开,几夺小巧的向日葵从中探了出来,它们蛰伏在白皙的手腕上,随夜里的晚风小幅度的摇动。 戏殷以为扶竹是想靠那诡异的箭矢攻击自己,挟持着帝髯往后退,沉声命令道:“把箭矢放下然后后退,后退!我命令你后退!” 但扶竹不仅不听,反而放肆地前进。 生长向日葵的藤蔓如花环一样圈住扶竹的手腕,扶竹眉眼弯弯,好似不染尘埃的神明。 但帝髯却发现了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在他眼中那盘踞的藤蔓跟马陆一样让人恶寒,他从脖子上剧烈的疼痛中抽出几分神,目不转睛盯着扶竹的手腕,想看出几分破绽。 第139章 “出不去没关系,毕竟这里还有几分钟就要消失了。”扶竹瞳孔猩红,脸上的皮肤出现类似吻痕的红点, 他的衣服幻化为一件黑袍,他掀开碍事的帽子,粲然一笑,“我会为你准备一份惊喜,以报答您这么多年的『恩宠』。” “是吗,我拭目以待!”戏殷丝毫不显怯场,冷静自若地嘲讽,“但希望某人不要说大话,别把玩具当惊喜。” 两人的声音帝髯没有听进去一点,他的注意力全在绽放的向日葵上,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感到不对劲了。 他视线往下移,深红的土地是那么刺眼。 血……藤蔓在吸食扶竹的血! 他察觉到扶竹是准备做什么傻事,挣开戏殷想要阻止,但却看到疯疯癫癫向这边攻击的玉玄。 戏殷轻呵一声,抓过帝髯替自己挡刀。 肩上传来刺痛,帝髯却顾不了这么多,因为扶竹的藤蔓已经蔓延到了心脏。 扶竹没有实体,藤蔓是在实打实地伤害他的魂体,如果一会儿自己死了,虚弱的他又该怎么逃出这个地狱? 砍到帝髯的玉玄已经彻底懵了,他杵了几秒,忽然瘫在地上失声的恸哭,过去的种种不断刺激他的神经,戏殷的力量还在他的体内作祟。 灌满负能量的身体出现伤口,他用手去遮 ,但手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身体破坏的速度。 “如果我死了,地狱将会降临这个世界,”扶竹戴上帽子,回眸冲帝髯粲然一笑,“先生,我看不见人类的烟花了,不过,我给你看看我眼中的烟花吧。” 帝髯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他一边暗嘲尸体竟然也会受伤,一边往扶竹的方向走。 踉踉跄跄的,每走一步面色就苍白一分。 戏殷看不惯帝髯这个样子,抓住他用弯刀抵住他的胸口:“我要挖出你的心脏。你既然学着伊卡洛斯追逐太阳,那就应该知道自己的结局!” 第74章 用生命祭奠亡魂 “可只有追逐过太阳,才知道太阳有多么炽热,离自己有多么远。”帝髯捂住伤口,抬头以一种轻蔑的姿态望着戏殷,“不过我想你应该也听不明白吧,长期处在黑暗中的人,应该早已经忘记太阳原本的模样了。” 戏殷胸膛上下起伏,愤怒地看着帝髯,抓住他的领子气笑了:“不错啊,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看来是我失职了!” 他把往里弯刀深入,萦绕在刀尖的鬼气钻进皮肤的缝隙中。 帝髯冷汗顺着凸起的太阳穴滑落,他面色苍白地伸出手,抓住弯刀往戏殷的方向撇,但他脖子并没有后仰,反而越加往前倾。 他在自杀。 伤口慢慢扩大,锋利的刀刃划破动脉。 看着满地的血,帝髯反而庆幸地笑了。 幸好他穿的是黑色衣服,不然扶竹又要担心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戏殷感到可笑,他垂视帝髯,“你杀不了我的,你完全是在把扶竹拱手让给我。” 帝髯笑容更加绚烂,附在戏殷耳边低笑:“要不你回头看看你身后。” 戏殷莫名其妙地回头。 寂寥无人的群山,泛红的弦月,几只停在腐朽树上的乌鸦,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往上看看。” 戏殷闻言视线上抬,终于看见了上空拉动弓弦正瞄准他的扶竹。 “哈哈,蠢货,难道你真的以为凭他能杀得了我?”戏殷指着扶竹捧腹大笑,不屑地摇头,“这箭是我给他的生日礼物,我在送他时就已经削弱过力量了,在一些虾兵蟹将面前耍耍威风足够,但在我面前不过只是过家家。” 他说得信誓旦旦,但帝髯不为所动。 “呵,没想到阎王爷这么听话,指哪儿看哪儿。”帝髯趁戏殷注意力不集中,夺过刀反手横在他的颈上,“我说过,我是一只毒蚂蚁。” 戏殷愣了一瞬,他尝试夹住弯刀往后移,但移了不到几厘米刀就重新抵了上来。他看着帝髯,攒着眉警告:“如果我死了,你和扶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当然知道。”帝髯扬眉,“不过,你这是害怕了?” “我害怕?我戏殷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二字!”戏殷说着抬眸看向扶竹,准备嘲讽两人,但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扶竹竟把箭矢朝向了自己。 他眼睛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扶竹,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出声阻止:“住手!” 可扶竹是决心想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祭奠戏殷刀下的亡魂,他将箭矢抵住自己的心脏,缓缓拉动弓弦。 暖橘色的向日葵从上而下缠绕着他的身体,帝髯循着戏殷的目光看到自杀的扶竹,他瞳孔放大,在深黑的眼瞳中倒映出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一团黑气推动箭矢,它倏地刺穿扶竹的心脏,此时一朵花落在帝髯眼睛上,正巧挡住他左眼的视线。 向日葵被血液染红,戏殷松开帝髯往后退,表情惊惧又扭曲。 黑袍裹挟着扶竹落下。 一束强光射向帝髯的眼睛,他眯上眼睛,抬手遮挡光线。 太阳? 他仔细看了看。 不,不是太阳,是地狱。 准确来说是地狱的门。 “你们这群神经病,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戏殷被扶竹的行为激怒,他冲上前举起弯刀,大力划穿扶竹的脖子。 第140章 扶竹趔趄了一下后堪堪站住,他只是看着,用那双赤红的瞳孔静静看着,良久,他才黯然道:“钥匙丢了,你会死吗?” “你!”戏殷咬紧牙,怒不可遏地瞪着扶竹。 “你曾告诉我,人有天命,命数是不可改变的,那时我深信不疑,将这个视为金科玉律。”扶竹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觉得弓着背难受,索性直接躺在地上,“毕竟你是阎王爷啊……阎王爷怎么会有错呢?” “你在责怪我不让你救医院的那群人,还是在怪我决定你的命数?”戏殷嗤笑,“生命本来就是早已决定好的,逆天改命的成功人士一样,他们的命其实本来就是成功的,只是遇到了稍微的低谷期而已。” “那戏殷,如果我说你的命运注定是被我杀死,你会反抗吗?”扶竹侧目讥讽地望着戏殷,见他愣得说不出话来,顿时眼里的讽刺更甚,“你看,你也在心口不一不是吗?人的寿命不能更改,那命运为什么也不能?” “你听过平行世界的猜测吗?我偶然听说过,当我们在『yes』和『no』中选择了前者时,那多半会有一个时空的我们选择后者。”扶竹慢慢站起来,“我讨厌懦弱,我讨厌如提线木偶一样受人操控,白努力又怎么样,我不想成为退缩的那一个时空!” 他指向地面,挑眉道:“看,惊喜来了。” 戏殷低头,然后下一刻惊恐地后退。 在他们所站的地面,变成了一种和天空之镜一样的东西,在昏暗的黑云下,一个个黑点如蝌蚪一样在月亮旁游来游去。 他往上空看,发现在月亮周围也出现了黑点,和地面的镜子所一致。 “你到底想做什么?”其实到这里戏殷已经明白扶竹在做什么了,但他还是一遍遍的确认。 “我只是在展示礼物罢了。”扶竹说完这一句后,直接晕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的戏殷怒目圆瞪,而帝髯也对此时的情况一头雾水。 地面如冰一样破裂,几只恶鬼从中探出头,它们如关押了几百年终于迎来自由的囚犯,在迟暮的狂欢中迎接自己的雨露。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扶竹死了,代表关押它们的典狱长也就此消失了。 亦或者,地狱的钥匙就此消失了。 帝髯愣了几秒,发现恶鬼不约而同向戏殷发起攻击,连忙跑向扶竹。 鬼是没有鼻息的,他不知道扶竹是晕了还是死了,他只能祈祷,祈祷奇迹的发生。 他到现在也不理解扶竹为什么这么做,恶鬼杀不了戏殷,即便他用生命召唤出这么多恶鬼,但只要戏殷愿意,他完全可以逃出这个世界。 而且这种事情他来做就好了,他的命不值钱,如果能重击戏殷完全是稳赚的买卖。 但他的扶竹不一样,他珍贵,他耀眼,他不应该草草地死在这里。 帝髯抱紧扶竹,准备去塔的附近研究出去的方法,但一转身,竟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 对方狼狈极了,全身是伤,黑色的衣服褴褛,左一个洞西一个洞,手中的剑还沾着血。 他看见帝髯,冰冷无情的眸底渐渐有了神采。 帝髯暗下双眸,他怎么可能认不出面前的人,他就是自己被戏殷关押在引魂铃中的一缕残魂。 他苦笑,渐渐明白扶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应该将实力不如他人的失落表现出来,因为他不表现出来,扶竹就不会记在心里。 如果他不记在心里,就不会用自杀来复苏自己的力量。 但事已成定局。 帝髯伸出手,而残魂也愣愣地握住。 两人之间出现一面镜子,帝髯穿过镜子,残魂也同一时间前进,两人撞在一起。 魂魄回归时的痛撕心裂肺,如同皮被剥下然后又用胶水重新黏上。 在这个过程中还要不断地契合,不断地测试,一旦有不完美的瑕疵,皮又会被重新剥下,然后再次黏上。 帝髯疼得冷汗直冒,但他选择咬牙坚持。 远处的戏殷正在和恶鬼缠斗在一起,他注意到帝髯的异常,划开裂缝连忙准备逃跑。 可一个剑刺中了他的小腿,他哀嚎着摔在地上,望着面前气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帝髯,害怕得直哆嗦,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不能杀我,我是阎王爷,我是地府的王,你不能杀我!” 帝髯默不作声。 “我错了,放过我吧,我错了!” 生命和尊严面前,戏殷毫不犹豫选择了生命。 帝髯抚摸扶竹的脸,戏殷道歉的速度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摇了摇头,一边暗讽自己竟然差点为了这种人付出生命,一边又忍不住心疼扶竹。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骚扰你们了!”戏殷央求地后退,“我真的错了,真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活着。 尊严固然重要,但现在引魂铃中的恶鬼失守,而帝髯的残魂在铃铛中经历了千年的洗礼,不说战无不胜,但一定不容小觑。 现在能做的就是放松帝髯的警惕,趁他不备时攻击。 小人又怎么样?只要能活着,一切都是浮云! 可戏殷不知道的是,这里早已不是原来的时空,而是一个由扶竹创造出来赠予帝髯的幻境。 帝髯能清楚听见戏殷的心声,更能主管他的生死。 第141章 帝髯把剑从戏殷小腿中拔出来,转而抵上了他的脖子。 “我分明已经道歉了!你这个家伙……我和你拼了!”戏殷明白自己是出不去了,索性直接举起弯刀向帝髯砍去。 两人打在一起,但这一次明显是帝髯占了上风。 戏殷见自己没有胜算,阴险的把目标转移到昏迷的扶竹身上。 在帝髯再一次闪避时,他把弯刀转了一个方向刺向扶竹。 他势在必得,但一个红色的铁剑打落他的弯刀。 他惊恐地抬头,看着天上的奕权还有众多神仙害怕到发抖。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神仙? 难道帝髯一直在欺骗他?其实天道才是他真正的救兵? 第75章 迎接新年 “戏殷,你祸害生灵、滥用职权!”李天王持着镇妖塔和其他神仙一起架着祥云落到戏殷面前,斥责道,“日巡史陌归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上报我们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戏殷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他高涨的气焰瞬间熄灭,手不安地抓住衣摆,唇颤抖着,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滥用职权,还有生灵什么的,我每年都到人间探访不是吗?对了,我有记录,你们可以查的!” 奕权皱了皱眉,众神见状连忙拱手让出道。 他走到戏殷面前,垂着眼伸出手:“我的地府管理者如此狼狈,那怎么是好?” 戏殷眼睛一亮,顺势站了起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违违反天规!陌归向来讨厌我,他和夜巡视苟私情被我抓过,肯定就是因为这个才污蔑我!” “陌严吗?”奕权笑眯眯地问。 “是,他和陌归是恋人。”戏殷顿了顿,抓住奕权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啊……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清白。”奕权抬了抬手臂,不动声色甩开戏殷的手,“但是陌归给我了不少证据来啊,而且……”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扶竹,冲戏殷莞尔一笑:“我们来时,你在攻击扶竹吧?” “那是因为……”戏殷眼底闪过慌张,“那是因为帝髯事先攻击我的,对,是因为他先攻击我,所以我才回击,我是在正当防卫!” “真的吗?”奕权拉长尾音,好整以暇地审视戏殷,看了半晌,兀自点头,“好吧,戏殷的事暂且搁置。至于扶竹,他擅自破坏引魂铃,扣押工资三月,职位降一等。” 戏殷闻言若蒙大赦,欣喜若狂地点头。 “但是——”奕权话锋一转,看向戏殷时笑意渐散,“戏殷嫌疑未清,在没查明之前剥夺其职位。” “可是……”戏殷不可置信地抓住奕权,接近跪在地上,匍匐着身体苦苦哀求,“您不能这样,如果没有我,地府一定会乱套的!” 奕权似笑非笑地扫开戏殷的手:“不会乱套的,过几天就是地府考试了,我相信会有杰出的鬼才代替你——” 奕权忽然停顿,戏殷整个人惊在原地,怔忪地望着奕权,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嘴。 奕权短暂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补充道:“暂时代替你工作,所以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戏殷觉得奕权在给自己使眼色,但他感到不明所以。 难道……奕权在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 岁月如梭,扶竹昏迷了整整二个月,硬生生熬到了十二月才醒。 “你别看我,我又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臭小子,还狡辩,不是你玩忽职守扶竹会受伤?!” “哥你太过分了,我又不是保镖!再说了,帝髯是瘫痪了吗?” 饕餮和睚眦吵得不可开交,睚眦认为是饕餮失职,饕餮又认为是帝髯太弱,两人观点不合又火气冲,立刻夹枪带棒地吵了起来。 这一吵基本60天没停过,让耳朵聒噪了几十天的方倚都怀疑扶竹其实是被吵醒的了。 “你现在身体弱,好好休养,一会儿我让地府再派一个调理师过来。”帝髯端着一碗浑浊的符水,这是他从地府医院求来的,听卖符的人说有修魂的作用。 “我不喝了。”扶竹靠在床背上,他推了推帝髯递上来的药,面露难色,“难喝,我不要喝。” “再喝一口好不好,乖,前两天不都坚持了吗?”帝髯熟练地捻起蜜饯,送到扶竹嘴边,“来,吃个甜的。” “不要,先甜后苦的道理我懂。”扶竹咂了咂嘴,“喝了他我的生命会进入倒计时的。” “呵,说得你什么有过倒计时一样。”饕餮从睚眦处吃了瘪,报复性地四处开炮,“还有帝髯也是,一个地摊买的便宜符水,他不喝就不喝呗,逼他做什么。” 帝髯抿了抿唇,思索几十万的符水是不是真的很便宜。 “我真的受够你们了!唯一和我志同道合的陌严还不在,我觉得我才应该要自杀。”饕餮扼住自己的喉咙,“啊!我死了——” 众人:…… “你们竟然干看着,都不救我!”饕餮指着方倚等人痛心疾首,“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泣地夺门而出。 扶竹眨了眨眼睛,愣了几秒问:“他怎么了?” “可能有病吧,你安心养病,别理那臭蚯蚓。”方倚说着追了出去。 第142章 扶竹望着方倚的背影眨眼。 叫他不理,但自己倒担心地追上去,果然是口是心非吗? 他抿唇笑了笑,看向周围,正了正身体问:“白勿澄还没回来吗?” 白勿澄诈尸后就失踪了,店是新开张的还没有安监控,睚眦这几天在周围问过不少人,也报了警。 “没有。”帝髯沉了沉气,“警察那边还没有消息,周围邻居一律说不知道。” “难不成他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而且他还长着鱼尾,我不信他还能蹦到海里去。”睚眦双手环胸,皱着眉道。 扶竹抬了抬眼,又问:“陌严也没回来?” “不知道,兴许是摊上事了吧。”睚眦随手从桌上捻了颗蜜饯,在扶竹直勾勾的视线下送进嘴里,“陌归把戏殷举报了,陌严和陌归是一起的,多少得沾点麻烦。” 扶竹蹙了蹙眉,众神逮捕戏殷时他已经昏了过去,想想还有些小失望。 睚眦走到帝髯面前,碰了碰他的肩膀:“过几天就是地府的考试了,帝髯,你要抓紧啊。” 突然被戳得帝髯感到不明所以:“地府考试?” 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啊,基本考上就能在地府任职了。”睚眦吃蜜饯的动作忽然一顿,眉毛一扬,“你不会想吃扶竹的软饭吧?” “帝髯有钱的。”扶竹小声地替帝髯说话。 “人间的钱和地府的钱又没关系,你在人间即使有几十亿,在地府你也可能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睚眦又拍了拍帝髯的肩膀,“你和戏殷是死对头,他现在不对你下手是没办法,但等他从天牢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你的意思是说,这考试能保护我?” “如果你考上了,那就是天地间有编制的鬼差,至少戏殷不敢明目张胆对你下手。”睚眦摸不透戏殷的性格,想了想又补充,“如果他在乎自己口碑的话。” 帝髯皱了皱眉,暗忖睚眦话里的可信度,犹疑着点头:“谢谢,我会尝试一下的。” 睚眦微微颔首,开门走出了房间。 扶竹把两人的谈话听在心里,他端起那碗已经凉掉的符水,搅动着问:“你要参加地府考试?” “嗯,目前是这么打算的。”帝髯望向窗外,此时外面大雪霏微,玻璃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他把窗户打开扫了扫雪,回头轻笑,“别搅了,这符水的确难喝。来,给我吧,我拿去处理掉。” “唔……”扶竹把碗里的汤勺拿出来,端着碗一饮而尽,伸出舌头斯哈,“好苦呀,我要死掉了!” “都说了可以不喝。”帝髯把碗撤走,往扶竹嘴里塞了几颗蜜饯,见他鼓着腮帮子冲自己笑,不由有些心疼,“傻瓜,以后可不许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了。” 扶竹笑容僵了僵,暗了暗眸子没有说话。 “赤濑村我已经在现实世界调查过了,里面确实有异样的灵体在捣乱。”帝髯顿了顿,“罢了,等你病好了再说。” 扶竹有自己的小心思,点了点头保持沉默。 . 冬日是扶竹的工作高峰期,加上今年的凛冬又凶又猛,不少老人都无法熬过这个寒冬。 扶竹不可能负伤工作,上面的神仙权衡下选出几个有能力的鬼差负责引魂,除非遇到要紧的事,大多事都可以便宜从事。 扶竹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便囔囔着下床,每天跑睚眦屁股后帮忙调查白勿澄的行踪。 接近年底,所有人都落不着闲,饕餮负责准备年货,而帝髯参加的地府考试迫在眉睫,每天拿着几本厚厚的学习,连工作时都不忘瞅上一两眼,作为资深鬼差的扶竹偶尔会帮忙指导。 时间一天天过着,焦虑又热闹。 方倚想要陪扶竹他们过年,但又不想有了朋友忘了父母。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把顺序调调不就行了。”饕餮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方倚一听觉得可行,跑回海底开始大张旗鼓置办年货,美曰其名要创造一个属于海族自己的年。 人鱼族对人类的年并不感冒,方倚想要闹腾,方顾也就由着他去了。 倒是太子听说是专属海族的节日,对此格外上心,还特意发帖邀请扶竹,让他带着帝髯几人前往海底做客。 接到请帖的扶竹只觉得身心俱疲,他躺在门口的摇摇椅上,望着屋檐的积雪发呆。 “海族难得愿意让外人参加,我们就去呗。”饕餮站在板凳上,手持着扫把清理门匾上的厚雪。 “可能扶扶是觉得尴尬吧。”睚眦一眼识破扶竹难以启齿的原因,“毕竟差点当了人家的小妈。” 扶竹抬目瞅了眼睚眦,低头重重叹气:“唉——” “大人,扶大人——” 耳边传来兴奋的呼唤,面前出现几道模糊的影子,扶竹眯起眼睛,看着向自己奔来的鬼差挑眉:“你们怎么来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带头的鬼差喜笑颜开地祝贺,“今年鬼差选拔考试的监考官出来了,大人您在头例!” 第76章 “新年快乐,我的男朋友” “监考官啊……”扶竹拿过手边的茶杯,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这有什么可贺喜的?” 地府考试每五年举办一次,监考官名单中他基本次次在列,平时不贺喜,现在莫名其妙贺喜什么? 第143章 “当然值得贺喜了,现在今日不同往日,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扶竹愣住。 家室? “您别不承认,全地府的人都知道令夫人要参加地府考试的事了!”鬼差笑呵呵地问,“难道这不值得贺喜吗?” “夫人?”扶竹念这俩字都觉得烫嘴,他往后梢了梢,见帝髯没有出来才倏地松了口气,纠正道,“他不是我夫人。” 鬼差不解地歪头:“您没有老婆?” 扶竹凶神恶煞:“我当然有老婆了!” 鬼差缩了缩脖子,注意到向自己使眼色的饕餮,咳咳道:“总之我们把消息带到了,您之后做什么我们都不会透露,所以尽情自由发挥吧!” 扶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而且帝髯向来沉默寡言,他参加地府考试的事一共也就店里几个人知道,怎么会传到地府整得沸沸扬扬?难道…… 他看向饕餮,果然见他眼神躲闪,抱紧扫把弓着背准备开溜。 “饕餮!”扶竹把茶杯重重放到茶桌上,酝酿了半天怒气,“你干嘛大肆宣传,万一帝髯落榜了怎么办,那不就成他人生中一大糗事了吗?” “哎,怎么会呢!”鬼差乐呵呵地接话,“您是监考官,到时候您帮他——” 鬼差用口型说了俩字。 扶竹眯起眼睛:“做饼?” “作弊!”鬼差说得正字圆腔。 “闭嘴,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地府五年才举行一次考试,不少人为了这个考试放弃了投胎转世的机会,要是我帮帝髯作弊,那我也太不是鬼了!”扶竹拒绝地抑扬顿挫,正气凛然。 鬼差大为佩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不已,拱了拱手忙准备离开。 “等等!”扶竹叫住几人,眸光流转道,“你们回去后不许告诉其他人我是监考官的事,帝髯也不行。” 每次考试前都有不少鬼骚扰考官,甚至有献色勾引的,因此鬼差们理所应当地认为扶竹是想要躲个清闲,所以爽快地应下 。 鬼差们离开后,几个小仙官又喜眉笑眼地跨进院子,手里举着一个盒子。 “几位有事?”面对仙官扶竹也丝毫不显怯场,抬眸漫不经心地询问。 “我们来送修补完的铃铛。”青衣仙官将红盒递到扶竹面前,“您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我们就先告辞了。” 扶竹依言接过铃铛,他举过头顶眯着眼睛观察,微微点头:“没问题,谢谢三位了。” “不过只是工作罢了,倒是您,福气还在后面呢。”青衣仙官笑意吟吟,眼睛眯成一条线。 扶竹听出了话中的意味,招来饕餮从他身上摸出两块金元宝递给仙官:“我不是仙界的人,一点寒酸的薄礼,还请收下。” 他说着把元宝递给仙官,在交接的瞬间又塞了一枚丹药过去。 青衣仙官原本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倒是旁边饕餮瞪着眼睛嚷嚷:“那是我的金子,凭什么给他啊!” 扶竹轻描淡写地安慰:“晚上给你包个酒楼。” 饕餮顿时不说话了,上前殷勤地为扶竹捶肩:“扶扶是世界上最棒的生物,我就知道扶扶最好了!” 扶竹眼皮跳了跳,扫开饕餮的手。 “戏殷的罪名已经坐实,奕权殿下正在大发雷霆,听说判决毕竟严重。”青衣仙官把金子交给旁边人,自己收好丹药,“虽说不能除其根本,但也能让他元气大伤。” 扶竹颔首:“那不知他何时出来?” “我也只是低阶小官,信息不能保真。”仙官走上前,附在扶竹耳边轻语,“一月后。” 扶竹敛了敛眸,点头致谢。 “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阴魂使大人告辞。” “嗯,不送。” 扶竹望着仙官离去的背影,手指轻敲着大腿,眸光深沉。 —— 时光荏苒,一晃已到了年关。 帝髯上午温习完书,中午开始帮忙照顾古董店,饕餮拿着扫把在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睚眦不见踪影,店内少有的冷清。 扶竹坐在摇摇椅上发呆,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但他也不在意,或许也根本没注意到,正心不在焉地抿着。 这两天是周末,隔壁巷子罕见地热闹,人头攒动,和这边冷冷清清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唉——”扶竹放下茶杯,撑着脑袋叹气。 “谁叫隔壁是小吃街,我们比不了。”饕餮说着一扫积雪,结果用力过头把雪扑在了自己脸上,他扒拉着脸,焦急地直转圈,“扶扶救救我,我被雪怪攻击了!” “在干嘛呢?” 睚眦这时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他把年货放到椅子上,替饕餮擦干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瞧你这没出息样,再糊涂点试试?” 饕餮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 扶竹走到年货前,拿出其中的对联:“这个要自己写吗?” “当然了。”睚眦把毛笔和墨水一并拿了出来,交给扶竹,“你和帝髯会不会?” 扶竹托着下巴回忆,摇头:“我不擅长,至于帝髯我不清楚,但应该会吧。” “麻烦,给我不就行了。”饕餮夺过对联,“你们放心吧,这事我和方倚来解决!” 睚眦质疑地皱眉,但想到有方倚这位人族王子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第144章 扶竹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又坐回摇摇椅上大脑放空。 睚眦去厨房准备午饭,饕餮负责帮忙。 雪不知何时停了,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跑到店前,嬉笑着点燃鞭炮。 扶竹饶有兴致地看着。 “漂亮哥哥,新年快乐!” 在他出神时,那几个小朋友跑到扶竹面前,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流着鼻涕笑着祝贺。 扶竹明显地一愣,反应过来后慌忙起身,急急忙忙跑进店内,在小朋友摸不着头脑时,他拿着一个红袋子出来。 小朋友们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扶竹。 “给。”扶竹让孩子们排队伸出手,将袋子中的糖果依次放进他们手中,揉着他们脑袋祝贺,“新年快乐,小朋友们。” “谢谢哥哥的糖,祝哥哥恭喜发财!” 扶竹笑容可掬。 “新年快乐。” 此时一道男声响在身后,不等扶竹转身,帝髯环上扶竹的腰,蹭着他的耳朵:“新年快乐,扶扶。” 扶竹抓住帝髯的手,赧赧地低头,声如蚊蝇:“新年快乐,我的男朋友。” 这时教堂的钟声响起,同一时间鞭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扶竹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中午十二点。 “我说两位,你们是不吃饭的吗?”睚眦拿着锅铲出现在门口,他腰间围着粉色的围裙,头发扎成低马尾,干净利落。 “这就来。”扶竹见没有饕餮的身影,怕食物被饕餮供完,向小朋友们挥手道别后,连忙走进店内。 帝髯没急着跟上,他从口袋中拿出红包,平均地分给几个小孩,然后才跟上扶竹。 走进大厅后扶竹洗了洗手,看着几十道菜睁大眼睛:“睚眦,这都是你做的?” “饕餮也有帮忙。”睚眦取下围裙把它搭在衣架上,“你们如果饿了就动筷子吧,方倚要一会才回来。” “没事,我先等等。”扶竹说着挑了一个还算顺眼的位置坐下,环顾问,“饕餮呢?” “我在这呢。”饕餮端着酸菜鱼从厨房出来,“你们俩就顾着自己秀恩爱,都不来帮帮我们!” “抱歉没注意时间,不知道中午了。”扶竹剥了一颗软糖,递到饕餮嘴边,“给,小饕餮。” “叫我就叫我,把小字去掉!”饕餮骂骂咧咧地含住软糖。 旁边的帝髯见状醋坛的盖子幽幽打开,坐到扶竹旁边,一副小怨媳妇的模样:“扶扶,我也要吃。” “你喜欢吃糖?”扶竹惊讶地看向帝髯,见他满身怨气地望着饕餮,顿时恍然大悟 ,憋着笑剥糖,“好啦,来,吃颗糖降降酸味。” 被扶竹看破,帝髯脸上闪过尴尬,别过脸嘴犟:“没酸。” 扶竹好不容易有让帝髯吃瘪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鼻翼翕动,佯装不解地皱眉:“可空气中明明就有酸味呀。” “是酸菜鱼。” “可那味道比酸菜鱼还酸,唔,是不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 “扶扶……”帝髯皱了皱,他拿扶竹没办法,只好认栽,“扶扶别闹我,我吃醋了正在心烦上。” 扶竹闻言扑哧笑了,挽住帝髯的胳膊蹭了蹭:“帝髯别醋,扶扶永远爱你。” 帝髯闻言面部线条变得柔软,温柔地看着扶竹。 “饕餮、扶竹——” 这时方倚出现在门口,笑着向扶竹几人招手。 饕餮惊喜地上前迎接,然后被方倚身后的方顾吓得一个哆嗦。 方顾缓缓从方倚身后走出来,他是个老鱼精,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儿子和饕餮之间的猫腻。 他站在门口审视地打量方倚,沉声道:“好久不见,神兽大人。” 饕餮还记着方顾把自己扔出人鱼皇宫的仇 ,他扁了扁嘴,嘁了一声。 方顾皱了皱眉,和人鱼太子大摇大摆走进店内,他巡视了一圈,最后选择坐在扶竹旁边。 扶竹不悦地低头,选择无视。 “几位新年快乐,不用这么仇视我,我也只是想普通地陪你们过一个节日。”方顾从怀中拿出一个由小珍珠串成的戒指,将他交给扶竹。 扶竹愣住了,他旁边的帝髯眼神变得危险,攥紧拳头随时准备揍人。 第77章 白勿澄的去向 “别误会,这个戒指不是单送给扶竹的,而是送给你们俩的。”方顾见扶竹不接,无奈把它递给了帝髯。 帝髯面色复杂地接下:“谢谢。” “不客气。”方顾顿了顿说,“这是我儿子的主意,说你们人类结婚都会准备一个珍贵的圈圈,我寻思反正没合适的新年礼物,就让人鱼们赶工做了一个出来。” 饕餮盯着戒指,由一颗颗小珍珠组成的圆环,浅白透着水蓝,两边有类似浪花和鲸鱼的小装饰。 漂亮但硌手,不怎么实用。 帝髯兴许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没急着把它交给扶竹,而是找了一个礼盒收起来。 方顾带了差不多四人,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半,睚眦也不再磨叽招呼大家坐下。 饕餮把大门关上,将暖色的灯光打开,地暖和空调也一并开启。 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又开始飘洒起大雪,热腾腾的火锅散发香气,帝髯打开饮料,给扶竹和方倚两人各倒了一杯,然后转交给方顾。 “给别人吧,我更喜欢酒。”方顾解下腰间的酒壶,向帝髯摇了摇,“要不要来一杯?” 第145章 帝髯微微摇头,婉拒道:“不了,我下午还要学习。” 方顾闻言表现得有些失望:“那确实不方便。” 几人闲谈的工夫,饕餮已经吃得满嘴流油,睚眦一脸嫌弃地看着饕餮,倒了杯牛奶给他:“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饕餮灌了一大口牛奶,擦着嘴说:“我明白,我只是太饿了。” 睚眦哑然,他看向扶竹,见他张着嘴乖乖接受帝髯投喂,不禁欣慰地抿唇。 都没提起白勿澄的事,很好。 他原本还害怕扶竹吃饭中途问起他,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好可惜。”坐在对面的扶竹忽然放下筷子,闷闷地低头,“要是白勿澄也在就好了。” 睚眦绷紧神经。 不,他没有多虑! “白勿澄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方倚干巴巴地安慰。 “白勿澄的行踪我查到了一些。”睚眦知道早晚躲不过,索性直接摊牌,“我在东海海岸嗅到了白勿澄的气息,当地酒店的服务员也声称在12月28日见到过他。” “28号?”扶竹皱眉,“两天前?” “嗯。”睚眦严肃地点头,他起身从沙发上的包里取出一张寻人启事,将它递给扶竹,“这是路上看见的,警方已经开始寻人了。” 扶竹接过报纸看了看,转手给了帝髯。 “哎呀我说,好不容易熬到跨年,干嘛要提这么扫兴的事。”饕餮把龙虾壳扔进垃圾桶,“好好吃饭,我们急也没用。” “饕餮先生说得没错,急也没用。”人鱼族太子温文尔雅地轻笑,“如果他当真是在我们东海消失的,那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替你们寻人。” “这怎么好意思。”睚眦不想欠方顾人情,委婉地拒绝,“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 帝髯始终一言不发,他把报纸和纸巾叠在一起,交给了鱼族太子。 饕餮见状顿时没了声,他暗骂帝髯不给自己哥面子,撇了撇嘴开始大口刨饭。 扶竹几人吃饱喝足后躺在沙发上休息,饕餮还坐在位子上解决残羹剩饭,完事后又端着碗盘进厨房扑哧扑哧洗碗。 睚眦见时间还早,就出去买了几份下午茶,顺便带回了一副麻将和纸牌。他把麻将倒在桌上,开始招呼方顾等人组局。 扶竹见状进厨房帮饕餮洗碗,帝髯负责抹桌子和拖地,弄完后准备回房间复习,但回去的路上却被睚眦薅去组局。 扶竹从厨房出来时帝髯正坐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旁边三个非人生物看着自己的牌面色凝重。 “杠上花。”帝髯把几个牌正放在桌面上,挑眉看着其他三家。 方顾摸着下巴,看着帝髯的牌思索了一会儿,一把将自己的牌推倒,摆手道:“换人换人,太不公平了,全是你在赢。” 方顾的要求算间接帮了帝髯,他还念着自己的复习,闻言顺势叫来沙发上躺尸的扶竹,叫他代替自己。 接到重任的扶竹面露难色:“我不会打麻将。” “卡牌呢?”方顾喝着酒问。 “没玩过,但知道大概规则。” “坐下吧。”睚眦起身把麻将收进一个袋子里,然后转身拿出一副卡牌坐下,开始熟练地进行洗牌发牌。 扶竹被慢慢勾起了几丝兴趣,望眼欲穿地看着睚眦,等摸完自己的牌顿时傻眼了 好烂……好烂的一副牌,最大竟然只有一个2,连一个炸都没有。 接下来的半小时扶竹都在“浴血奋战”,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睚眦等人的表情也从开心到迷茫。 “三个q!” “三个a!” “炸弹!” “别炸了,过来看看我写的对联。”饕餮提着一副对联过来,把已经渐入佳境的扶竹硬生生拉回现实,“你们看看这个行不,行我就贴门上了。” 说完他将对联横在桌子上。 扶竹看着那完全是蚯蚓乱舞的字体面露苦色,试着念道:“喔……新……龙,呃,日……” “你念的什么啊!”饕餮扬了扬对联,放在胸前一字一句地念道,“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 “嘶,不错是不错,可这和过年有什么关系?”方倚提出了疑惑。 “你不明白,我这可是顾全大局。家里不是有个考生嘛,这贴在门口多鼓励人啊!”饕餮说得振振有词,有理有据,“例如帝髯学累了出门买东西,回来一眼望见这对联,瞬间想到我们是他坚强的后盾,然后奔进房间满血复活什么的。” 扶竹觉得饕餮出发点是好的,可按他那鬼画符的字体,帝髯能不能认出来都够呛。 “你们要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还有备用贴。”饕餮转身跑到沙发前,拿起上面的对联跑过来,铿锵有力地念道,“五风十雨皆为瑞,万紫千红总是春!” “词可以,但字……”扶竹惆怅地叹气。 “字?”饕餮瞅了眼自己写的对联,十分没有自知之明,“字也是好字啊。” 众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饕餮感到古怪,他把两副对联揣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冲进帝髯书房。 扶竹几人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几分钟后饕餮哭唧唧地跑回来,对联甩了满地。 帝髯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手中还拿着考试用的书。 “他说我的字跟蛐蛐一样烦!”饕餮跑到方倚身后,指着帝髯大哭着控诉。 第146章 方倚心说他也觉得,但怕饕餮一直哭下去,强笑着安慰:“帝髯是在嫉妒你,你的字是螳螂,怎么会是蛐蛐呢?” 饕餮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但细想螳螂似乎确实比蛐蛐漂亮。 “我会书法,这些字全部交给我吧。”帝髯把地上的对联一一捡起来,“这些也别浪费,挂在方倚和饕餮门前怎么样?” 饕餮喜笑颜开,方倚愁眉苦脸,暗道不应该夸饕餮,现在把自己也给拉下水了。 每天面对这鬼画符,只愿他不会抑郁。 帝髯说干就干,他让扶竹准备笔墨,把崭新的对联铺在牌桌上,就这么开写。 他一撇一捺运斤如风,力度苍劲有力,全程文不加点,把旁边的饕餮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帝髯写完,扶竹探头看了看,发现诗和饕餮所写的一模一样。 饕餮也发现了这一点,感动得眼眶通红,嘴角都扬起了45度微笑,感激的话已到嘴边,但被帝髯下一句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思考累了,将就吧。” 饕餮嘴唇抖动,红着脸梗着脖子嚷嚷:“我选的词分明很美!” 帝髯瞟了饕餮一眼,不置可否。 一下午的时间在笑语中度过,当靛蓝色笼罩天空,众人又开始进厨房忙活。 等吃完饭洗完碗,几人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扶竹靠在帝髯肩头耷拉着眼皮,没一会儿就哼唧着睡着。 “白勿澄的事就拜托你们。”外面烟花和鞭炮的声音响亮,帝髯拔高声音对方顾道。 方顾把玩着酒壶,漫不经心点头:“你放心。” “这么晚了你们还不走?”饕餮看了眼窗户,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不会是想在这里过夜吧?” 方顾确实是这个想法,他爽快答应:“谢了,偏房就行。” “啊呸,还偏房就行,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你以为你可以住主房啊!”饕餮记仇,还记着对方把自己扔出人鱼宫的事,他哈哈大笑,手指的关节扭动。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他饕大爷的天下! “三楼的几间房空着,都是干净的。”睚眦及时捂住饕餮的嘴,笑着道歉,“家弟愚蠢,您别跟他计较。” “谦虚了,我倒觉得他聪明得紧。”方顾冷笑。 连他儿子的主意都敢打,打就算了,还对他这个老丈人无礼,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 饕餮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给自己造了一个追父火葬场,此时正因不能教训仇人而龇牙咧嘴。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在某一时刻变得缓慢。 教堂的钟声响起,帝髯几人走到门口。 远处正聚集着一大群跨年的人,原本清冷的门口不知何时也堆满了商贩,红色照亮古董店。 “五、四、三、二……” “一!!!” 几声尖锐的爆鸣伴随倒数的结束,几十束烟花争相在天空绽放,将仰望之人的瞳孔染成绚烂的彩色,扶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到烟花时一瞬间睁大。 “是烟花!”他兴奋地喊道。 “新年快乐!”帝髯吻上扶竹的额头,闭上眼感受这片刻的幸福,“我的小泥塑。” 第78章 被屠杀的赤濑村 扶竹怔了片刻,抓住帝髯的衣服羞涩地踮脚回吻。 饕餮和方倚相视一眼,咳咳着低头,红着脸十指相扣。见到这一幕的方顾眼皮跳了跳,不爽地灌了口酒。 城市灯火璀璨,在幸福地大肆滋生下,悲剧正悄然来临。 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教堂顶端,黑袍被雪染成白色,蓝发随寒风飘舞,他的睫毛抖动,一滴泪珠划过冷青色的肌肤。 他张开苍白的薄唇,声音中藏着哭腔: “哥哥……” 手中的鞭子断成两半,他张开双臂跳入身下的万丈深渊。 —— 接下来的时间扶竹都在帮忙帝髯复习,一连三天店内都喜气洋洋,方顾说到做到,回去就开始大规模搜寻白勿澄的踪迹。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地发展,然而扶竹却感到不安,这种强烈的情绪让他喘不过气。他每日如履薄冰,努力保护幸福的表象,但很快,一声尖叫如沾火的箭刺破了纸窗户。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睚眦擦着桌子,无语地望着从楼上匆匆下来的饕餮。 “完了完了,赤濑村被屠了!” 饕餮第一句话就把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 方倚放大眼睛,以为饕餮是在开玩笑,摆手说:“别这样,这种玩笑挺无聊的。” “我玩笑你个大爷!”饕餮瞟到帝髯办公的笔记本,将他撞开自己坐了过去,忙急忙慌输入赤濑村几个字,然后指着屏幕说,“你们自己看!” 扶竹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而后直接被震在原地,瞳孔急剧放大。 在网页上,正陈列着几篇关于赤濑村屠杀案的报道,照片虽然已经打了马赛克,但那刺眼的红还是让人脊背发凉。 这件令人发指的事直接冲上了热搜,高达几万人表态,都在要求查出真相。 而在上方,是一行简短的案情介绍:1月3日早上七时,村口卖香火的中年女人报警声称村子被屠,警方赶到后确认事情属实,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中。 “是不是因为我们?”方倚呼吸急促,瘫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抱头。 第147章 扶竹无言地抿唇。 方倚口中的“我们”其实就是他和帝髯,方倚怀疑是他们俩的仇家害了赤濑村。 虽然现在具体情况不明,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一个村子怎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杀。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除了他的两位亲人外,还能是谁? “只要村民没有魂飞魄散,那就一定能找出凶手。”睚眦见扶竹皱着眉,上前安慰,“你别担心,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方倚,你留下来看店。”帝髯冷静地分配任务,“扶竹还有睚眦大哥跟我前往地府。” “那我呢?”饕餮指着自己问。 “你?”方倚调侃道,“可能准备留你下来炖蚯蚓汤吧。” “臭鱼,你什么——” “闭嘴!”睚眦打断饕餮,用手狠狠按住他的头,“人命关天的事,都给我严肃些!” 饕餮闻言顿时缩着脖子没了声。 “饕餮我另有安排。”帝髯唤出自己的剑,将它交到饕餮手中,然后俯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什么。 “我明白!”饕餮表情变得认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它送到。” “谢了。”帝髯点头,他把笔记本合上,转身吩咐道,“都准备行李,我们现在前往鬼都。” 睚眦叼了根烟,愣愣地点头:“啊,行。” —— 收拾行李加打探情报,时间一拖就过了两天,直到五日傍晚三人才成功抵达鬼都。 作为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地方,鬼都繁华程度不输古时的长安。 睚眦和帝髯提着行李并排走在前面,扶竹漫不经心在后面跟着,悠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帮托梦,帮托梦,300鬼币一位!” “卖灵丹妙药,治不了包退啊!” “卖糖葫芦,甜辣腥都有,味道一应俱全!” …… 周边吆喝不断,睚眦听见有卖糖葫芦便上前买了一根,在他准备付钱时,却被摊主拒绝。 他询问摊主为什么摊主也不说,只是嘴笑得快要裂到耳根。 睚眦怕对方把自己给笑裂了,丢了钱快步离开。 “什么味的?”扶竹凑上前询问。 “甜辣。”睚眦大方地分了一颗给扶竹。 “我不吃。”扶竹连连摆手,意味深长地提醒道,“这种东西吃起来可能会有些刺激哦。” 睚眦以为是指味道,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扶竹拒绝的那一颗送入口中。 先甜后辣,带着几丝酸味,汁水很足,还爆浆…… 等等,爆浆? 睚眦一口吐出来,看着手心的眼珠子恶心得天旋地转,恨不得当场把胃翻出来洗洗。 他把秽物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湿纸巾把手擦干净,最后凝视了糖葫芦一会儿,用法力把它包裹住塞入怀中。 “你还吃?”扶竹好奇地问。 “不可能,只是觉得丢了浪费,拿回去给饕餮吃。” “哦~”扶竹了解地敛眸。 还真是兄友弟恭啊。 一行人在一家还算正规的客栈下榻。扶竹和帝髯一间房间,至于睚眦,他一个人一间。 “很久没回来了呢。”扶竹站在窗前,看着繁华的街道眼眸微眯,“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地府不属于戏殷,他只有代理权,日后这个地方属于谁,还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帝髯走到扶竹身后,为他披了一件披风,“扶扶,天总会亮的。” 扶竹黯然地低头:“我明白。” 他只是害怕自己看不见天亮的那一刻。 黑夜太长白天太短,凛冬又过于残酷,如果太阳不能如约而至,他会不会死在黎明前夕? 海中的鲨鱼和吸盘鱼互益互生,但当吸盘鱼的数量过多,鲨鱼还是会残忍地将它们抛弃。 而当自己成为一个**烦,成为一个阻碍帝髯前进的生物时,他又会不会抛弃自己呢? 扶竹抿唇,笑容苦涩。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鬼都是没有白天的,它永远处于极夜中,唯一能分辨时间的只有沙漏。 帝髯看出扶竹的低落,主动提出去奈何桥游玩。 扶竹本想拒绝,但拗不过帝髯和睚眦的双重劝说,只好无奈前往。 人间是生,鬼都就是死,它们是一张图案相反的卡牌,除了习性和天气不一样外,大多和人类世界一样,会下雨会打雷,必要的时候地府人员还会组织一场人工大雪。 一路上张灯结彩,大家都在互相道贺,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黑色的天空被天灯占据,一个个携着愿望的孔明灯向无际的黑暗飞去,鞭炮和铁打花点亮这个灰调的世界。 托梦厅人山人海,依稀能听清他们骄傲地炫耀。 “我家孙女考上大学啦,她可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呢!” “我儿子大年初一结婚,听鬼差说是个善良的姑娘,我啊,也算是无憾了。” “现在孩子们都成家了,我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只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忘记他们了。” “还记得那个夏天……” …… 扶竹侧耳默不作声听着,直到声音逐渐模糊,他才收回注意力。 “引魂使大人新年快乐,要买祈愿灯吗?” 第148章 扶竹视线落到面前各种各样的天灯上,他选了一个常规的天灯,颔首问:“多少鬼币?” “不收钱的。”小贩笑着挠头,“当初如果不是您给我指路,我可能就成孤魂野鬼啦,所以不收钱的!” “你们也只是小本生意。”扶竹伸手到腰间摸了摸,然后微微皱眉,“我似乎没有带钱。” 小贩闻言更开心,周围的其他小贩也探出头,眉眼带笑,异口同声地喊道:“没事大人,我们都不收您钱!” 扶竹怔了两秒,把天灯还给小贩:“帮我留着吧,我先回客栈拿钱。” “大人……”扶竹话音刚落,一路的小贩全部伸长脖子,可怜兮兮地央求,“大人就收下我们的东西吧,我们没什么钱,只有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了。” 睚眦此时已经明白下午卖糖葫芦的小贩为什么开心了。 他肯定以为是扶竹要吃,说不定在他们走后,那小贩还骄傲地向其他鬼炫耀扶竹收了他的东西。 “扶竹,收下吧。”睚眦揽住扶竹的肩膀,“收一次又不会死鬼,再说了,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报答你的方式。” 扶竹迟疑地看向帝髯,见他点头才肯接过天灯。 “谢谢。” 扶竹和小贩同一时间互相道谢。 扶竹明显地一愣,而后释怀地笑了,他向对方接来借笔,走到旁边神秘兮兮地写下一行字,然后放飞天灯。 “扶扶,你写了什么?”帝髯侧目问。 “不告诉你。”扶竹神秘地抵唇,俏皮地眨眼,“这是秘密。” 帝髯宠溺又无奈地揉了揉扶竹的头:“好吧,那我的愿望也不告诉你。” 扶竹闻言眼底划过失望,傲娇地抬起下巴:“我才不好奇呢。” “是吗?”帝髯接过天灯许下愿望,果断地将它放飞。 扶竹敛下眸子,他在灯上向神明提问,问他和帝髯这一世能否幸福。 “一个得不到回应的天灯罢了。”他落寞地低头,“走吧。” “喂。”离开的时候睚眦叫住帝髯,“你怎么只在天灯上写了『幸福』两个字,这算愿望吗?” 帝髯回眸一笑,低声道:“秘密。”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睚眦耸了耸肩,加快脚上的速度。 第79章 寻找一群“老baby” 几人之后来到奈何桥上。 因为人间年关的关系,奈何桥上异常拥挤,大家翘首以盼着,期待又忐忑地寻找自己日夜所思的人。 “引魂使大人——” 负责奈何桥的鬼差走到扶竹跟前,恭敬地拱手:“大人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我们只是来游玩的。”扶竹望着桥下随河水流动的河灯,心不自觉地收紧。 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世时,他常常会来这里悼念他的亲人,尽管当时他对他们一无所知。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虽然傻但幸福,还对家这个东西抱有希望。 鬼差闻言拱了拱手,继续围着奈何桥巡逻。 “这是忘川河吧?”睚眦很少来地府,因此对周遭的一切显得好奇,“听闻这里是亡魂的必经之处?” “是。”扶竹点头。 “既然这样,那一定会有登记处这样的地方。”睚眦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远处类似亭子的地方上,“在那吗?” 扶竹寻着睚眦的目光看去:“你猜对了。” “那……赤濑村村民的记录是不是也在上面?”睚眦问。 “如果他们进了地府的话。”扶竹带着帝髯他们往登基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说,“每个进出地府的人都会严格检查并盘问,同时写下名字,只要他们进了地府,那他们的档案就一定在上面。” “他们会让我们看吗?”帝髯顾虑地问。 “当然不会。”扶竹冲帝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深吸一口气,摆出领导巡查的威严态度,举起腰间的铃铛,压沉声音道,“咳咳,档案都准备好了没?” “啊,是大人!”正在记录的鬼差吓得笔差点掉在地上,他忙不迭地起身,俯身殷勤地问,“大人有何事?” “戏……”扶竹猛然想起戏殷还在天牢,面不改色改口,“玉玄让我过来取上一年的档案。” “原来是判官大人吩咐的。”鬼差完全被扶竹严厉的态度唬住,一点没有怀疑,转身拿出一大沓档案,“给。” 睚眦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佩服地看着扶竹 扶竹对睚眦钦佩地目光视而不见,抱着一大堆档案往地府的方向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帝髯看着周围越发荒凉的建筑问:“我们不回客栈?” “当然要回啦!”扶竹把档案往上提了提,累得有些大喘气,“但是戏要做足。” 睚眦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说起玉玄,我听过你们在赤濑村的事,听饕餮说,玉玄疯了?” “嗯,疯了一半。”帝髯怕自家小家伙累坏了,忙接过档案,“奕权离开时怕地府没人管理,就帮玉玄治疗了,不过似乎治疗得不够彻底。” “怎么个不彻底法?”睚眦追问。 帝髯停下脚步转头注视睚眦,直到对方疑惑挠头,才轻笑出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帝髯怪异的举动和莫名其妙的话把睚眦整得云里雾里。 第149章 等终于到达地府,睚眦坐在戏殷的位置上休息,他看着面前被灰尘覆盖的公文,感叹道:“戏殷再不回来,这地府就生蜘蛛网了吧。” “他不回来倒是好的。”帝髯把文档放在案上,不小的重量把案桌都压得往下沉了沉,“回来了又要找我们麻烦。” “那倒也是。”睚眦坐起身体,翻看着近期的档案,在他终于翻到上个月记录的时候,一个玉笛砸中他的手。 “地府重地,外人不得擅闯!” 玉玄跨过大门的门槛,皱眉不喜地看着睚眦。 “玉玄?”睚眦看着来人紧锁眉头,他捡起地上的玉笛,将他递给过来玉玄,“还给你。” 玉玄厌恶地别开目光,伸手准备接过。 但睚眦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他露出得逞的笑容,抓住玉玄的手腕将他往前推,将他的脸压在案上:“许久不见了,判官大人。” “你与我有仇?”玉玄试图挣脱,无果后趴在桌子上冷笑,然后攥紧拳头砸向睚眦的腹部。 睚眦眯了眯眼,不慌不忙躲开,手抓住玉玄的胳膊,这次他没再束缚他,而是直接放开,并嫌弃地擦了擦手。 “疯子。”玉玄顺势坐在地上背靠着案板,他捡起玉笛擦了擦,将它别回腰间,眼神犀利地质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你先站起来再审问我们吧,玉大判官大人。”睚眦觉得玉玄这个问题可笑,他指向扶竹,嘲讽地挑眉,“谁派来的?当然是你心上人派来的咯。” 他以为玉玄会恍然大悟,或许陷入沉默,可没想到他露出不解的表情,认真地说:“我不认识他。” 睚眦愣住了,他走到扶竹旁边,拍着他的肩问:“你不认识扶竹?” 开什么玩笑? “不认识,我不仅不认识他,更不认识你!”玉玄从地上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 “哦……”睚眦摸着下巴,拨云见日般打了一个响指,“我明白了,你失忆了!” “睚眦!”扶竹拽了拽睚眦的衣服,怕他和饕餮一个德行,只顾着好奇忘了正事。 “我明白,你放心。”睚眦摸向腰间的剑,摩挲着上面凸出的花纹,抬眸问玉玄,“你想逮捕我们?” “废话,不然我进来陪你们过家家?”玉玄往前走了几步,竖起两根手指警告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和我走,要么死在这里!”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睚眦脾气火爆,两下挽起袖子就准备上前干架。 一直沉默的帝髯见状按住睚眦,悄无声息闪到玉玄背后,一掌将他打晕。 “好了,继续找档案吧。”扶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走到案前翻找关于赤濑村的档案。 “就这么晕了?”而杵在原地的睚眦惊得大小眼,有些失望地叹气。 他还以为能趁着这个机会把玉玄大揍一顿。 活人数量众多,这就代表地府每天要接待大量的亡魂,在几千甚至上万的档案中找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三人找得大汗淋漓、心烦意乱,最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册子上找到关于赤濑村村民的死亡记录。 “运气不怎么样啊,都投胎了。”扶竹抹去额角的细汗,看着一条条投胎记录,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按理来说亡魂一般会滞留七日再轮回,而他们竟然在来到地府的第一天就投胎转世……不对劲,绝对有人动了手脚!” “那怎么办?”睚眦从案上跳下来,“难道就此放弃?” “找!”帝髯抬起头,把手中的档案放回原处,整理着说,“我们到人间找他们。” “不太行,他们现在刚投胎,一个个都是奶娃娃。”扶竹不禁想象出三个大男人向一群小婴儿“严刑逼供”的场景,忍不住甩头。 “扶竹,如果要七天过后才能投胎,那他们哪里来时间喝孟婆汤?”帝髯抓住其中的破绽,讲给扶竹听,“他们连公审记录都没有,完全违法了条例,所以即便我们审问了他们,地府也不会干涉我们。” “可……”扶竹担忧地攒眉,“可婴儿不会说话啊。” “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用法力让他们暂时口吐人言。”睚眦挥舞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嘴角勾出危险的弧度,“如果他们不说的话,呵呵……” “好吧。”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扶竹也懒得再拒绝,他撕下村民的档案,然后拟了一份假的贴上去,“走吧,我们回人间。” “可是他怎么办?”睚眦用大拇指指向昏迷的玉玄。 “他?”扶竹回眸看向在睡梦中都忍不住叫自己名字的玉玄,微微一笑,“让他好好休息一回吧。” 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休息了。 三人走出阎王殿,但很快,帝髯又折返了回来。 他盯着趴在地上的玉玄,蹲下身附在他的耳边喃喃:“玉玄你记住,扶竹是帝髯的老婆,他们很相爱。” 原本一直念叨扶竹名字的玉玄浑身一个颤栗,过了两秒不再念扶竹的名字,而在魔怔般不断喃喃:“扶竹是帝髯老婆,他们很相爱……” 帝髯满意地点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村民的投胎地点档案上都有记载,过两天就是地府考试,没有时间给三人准备,买了几份礼物后就急忙前往村长的转生家庭。 第150章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村长并不是幻境中接待扶竹等人的老太太,而是一名七八十岁的男性。 而在赤濑村历史档案上记载,这个老太太并不是凭空出现,她是赤濑村的第一任村长,也就是主持修塔的那一批人。 扶竹怀疑老太太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至于为什么不揭穿,这个可能需要戏殷这个主谋出狱才知道。 村长转生的人家姓陈,现在的村长估摸才出产房不久,如果对着一个婴儿一口一个村长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于是几人商榷下起了一个极其符合现状的名字“老baby”。 他们坐车到医院后就直奔妇产科,一路乱窜后终于找到了产妇。 此时女人已经生产完,她看见扶竹三人显得异常诧异。 “我们是您曾经的学生。”扶竹把档案上所有的信息合在一起,编了一个故事,“当初我们仨特别内向,是语文老师您用温柔感化了我们。唉……不过您教的学生这么多,恐怕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们了。哦对了,这是我们买的水果。” 女人的老公连忙接过果篮,心中疑惑自己老婆一个小学老师,怎么会有一群二三十岁的学生。 第80章 初见端倪 女人也怀着和男人同样的疑惑,而且除了扶竹长得像乖宝宝外,其他两个看着就不是好人。 甚至有些凶神恶煞。 “坐吧,三位同学。”女人硬着头皮说道。 她刚生产完,正是虚弱的时候,扶竹不想影响对方休息,于是开门见山又些许含蓄问:“老师,可否看看令子?” “看……看什么?”女人惊地接近破音,一双瞪大的眼睛内写满疑惑。 “啊,他的意思是说想看看小baby!”睚眦做一个抱婴儿的手势,自认为善良地微笑,“可以吧?” “呃……”女人望着睚眦飞舞的红发咽了咽口水,干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了。” 她求助地看向丈夫。 真的可以吗? 女人的丈夫完全在情况之外,他眨巴眼睛显得比女人还要茫然,指着女人手臂旁说:“就在你们老师旁边。” 三人闻言齐刷刷看过去,然后看到一个丑啦吧唧堪比棕色肉球的生物,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那肉球长着一张老人脸。 似乎是地府的人忘记给这位老baby重建脸部模型了。 “很丑吧。”男人挪到扶竹旁边,遮着嘴小声说,“是不是像个小老头?” 扶竹想点头,但觉得这样不礼貌,张了张嘴违心地夸赞:“怎么会,很可爱的小宝宝,瞧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男人瞟向自己儿子干瘪凹陷的小眼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孩子还没喂奶吧?”睚眦冷不丁问了一句。 睚眦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女人和男人的脸顿时都绿了,看着自己的孩子如鲠在喉。 “还没呢。”女人不是剖腹产,还有余力坐起来,“今天不是周末吧,你们不上学吗?” 扶竹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我们退学了。” 女人闻言明显地一愣,虽然义务教育不能退学,但休学倒也可能,再怎么也是自己的学生,她还是劝诫道:“你们现在还小,社会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美好,不论怎么样,你们这个年纪最好还是以学业为重,不要受……” “老师,实不相瞒,我们是富豪。”帝髯突然掏出几张信用卡,“五百万买你儿子半小时,可以吗?” “五、五百万?!”女人手足无措地接过信用卡,不明所以地望着帝髯,不明白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睚眦摆了摆手,张嘴吐出一团云雾状的东西。 那团气体很快散开,在房间内氤氲。 女人还没意识到危险性,抬头惊奇地张望。 但很快,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巨大的困意将她包裹,她看向自己的孩子,伸手想将他护在怀中。 “我不会伤害他的。”睚眦阻止女人的动作,合上她的双眼。 等夫妇完全失去意识,睚眦才缓缓走向村长,他打了一个响指,原本哇哇大哭的村长竟然口吐人言。 “三个龟孙子哦!呜呜呜,你们不许伤害这俩好娃娃,呜呜呜呜死龟孙子……” 他骂得起劲,骂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口说了人话,骂声顿时戛然而止。 几秒死寂后,他试探着“哇”了一声,见扶竹三人直勾勾盯着自己,捂着嘴又没了声。 “我说这位老baby,你能不能先藏好自己的小baby?挺辣眼睛的。”睚眦捂住双眼仰天长叹,眼角挤出一滴痛苦的泪水。 他要长针眼了。 村长扭捏了一阵,默默捂住自己裆部,老脸通红说:“我知道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想问赤濑村的屠杀案对不对?”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不多废话了。”扶竹把赤濑村的档案陈列在村长面前,“请告诉我们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不说的话……”睚眦假装不经意地展示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 村长咽了咽口水,开始回忆当晚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很黑,应该七八点左右,我和往常一样准备上床睡觉,但就在上床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咚咚咚』的响个不停,因为村子是旅游胜地,所以我以为是游客就毫无防备开了门。” 第151章 他的神情变得惊恐:“可是……可是我开了门后发生门口空无一人,在我正奇怪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拐杖的敲打声,然、然后我就被什么东西一下敲死了。” “一击毙命?”扶竹诧异地扬眉,“你确定他没有补刀?” “没有!”村长笃定地说,“当时我是直接失去意识的,差不多过了几分钟鬼差就来接我了。” “那就好猜了。” 拐杖外加力大无穷,除了帝庆槡还能是谁? 扶竹想了想,又笑意盈盈问:“老……啊不,是村长爷爷,您还有其他线索吗?” 村长摇了摇头:“没有了。” “真的?恐怕不是吧。”扶竹指向档案上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这位老太太,您还记得吗?” 村长循着扶竹的目光看去,当看到老太太的名字时脸色恐惧到发紫,他抱紧母亲的胳膊不断后退:“别,别逼我!” “我们不逼你。”帝髯把档案往村长面前移了移,“只要您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信息,我们就清除你的记忆让你做一个幸福的小baby。” “不过你要是执意不说……”睚眦配合地掏出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说,我全都说!”村长捂住脖子连忙表达立场,“你们尽管问,我什么都说,我保证我知无不言!” “好,那我问你。”帝髯眯了眯眼睛,手指在档案上,“这个老太太到底是谁?” “是我的母亲,她七十岁时就死了。虽然她是我的母亲,但我总觉得她的身份并没有这么简单。”村长被帝髯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吓得呼吸急促,一张脸憋得痛红,“她常常会提起曾经的事,而且说得有模有样,仿佛她切身经历过一样。” “说的什么事?” “就是千年前修建塔时的事。”村长怕自己刚出来没几小时就早早夭折,手脚并用地说,“她的表现也不太像现代人,反倒像个笨拙的古人。对了,她是八年前去世的,她去世时预言村子会在三年后经历大屠杀,但是这个预言到现在都没有实现。” “预言?”扶竹眸子闪过了然,所以他和帝髯第一次进村子时是闯入了几年前的时空。 这样的话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不对。”帝髯打断扶竹的思绪,“时间不对。” “时间?”扶竹惊愕地抬头,而后醍醐灌顶。 是啊,如果是四年前,那任职村长还是现在的小老头才对,怎么可能是老太太呢,毕竟那时老太太已经死了啊。 而且当时流浪汉分明说的是高僧预言,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变成老太太说的话了? 这其中的bug真多。 “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村长害怕地望着帝髯,想让他放过自己。 帝髯居高临下地凝视村长,见他眼底一片坦然,才抬手说:“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帝髯,你还缺儿子吗?” 几人准备离开时,扶竹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帝髯以为是扶竹想跟他生小宝宝,笑得如沐春风,“如果是你的话,我当然缺。” 而且他不重男轻女吃,儿子女儿都可以。 扶竹沉默了两秒,突然抓住帝髯的手腕,严肃并正字圆腔地喊道:“爸爸!” 帝髯:…… 他不是这个缺法。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扶竹围着帝髯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图穷匕见地问,“如果我叫你半小时爸爸,帝髯,你可以给我五百万吗?” 帝髯:…… “爸爸?”扶竹可怜兮兮地抬头,以一种极其渴望和无辜的眼神望着帝髯。 “扶扶。”帝髯捏了捏扶竹的鼻子,“爸爸可不是乱叫的,一会儿别人听见要笑话你了。” “爸爸我不怕!”扶竹仰起小脸,坚持地叫道,“爸爸!” 帝髯:…… 帝髯和睚眦在一声声爸爸中出了医院,一路上路人异样的目光让他们把头低得极低。 不过,帝髯看向开心的扶竹。 算了,他开心就好,谁叫他是他的小祖宗呢。 几人之后又寻访了几家老baby,他们开始都装疯卖傻,但面对睚眦锋利的大剑,他们都吓得立马全盘托出。 “一会儿回一趟地府吧。”帝髯选了一家奶茶店暂作休息,喝着饮料说,“玉玄差不多也醒了,让他帮忙清除一下村民的记忆。” 带着记忆转世相当于重生,这样会造成人间秩序的混乱。 书上说的。 “嗯,听你的。”叫了一路爸爸的扶竹小口抿着茶饮,开始清理现在已知的线索,“我们第一次进赤濑村时迎接我们的老太太来自于千年前,至于留下来的方法,可能和扶吟差不多。” “这么说,我岂不是卷入了一场不得了的大事件?”睚眦夺过扶竹的饮料一饮而尽,空瓶子往对方面前一扬,笑得肆意,“算报酬喽。” “谢了。”扶竹伸出拳头,“碰一个,睚眦大哥。” “幼稚。”睚眦这么说着,但还是伸手和扶竹碰了一个拳,并不忘调侃旁边皱眉的帝髯,“天天吃醋,别把你的考试忘了。” “我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过初试应该没问题。”帝髯搅动着奶茶,“我一直很在意,这个所谓的大屠杀会不会是扶吟造成的?” 第152章 扶吟的尸骨埋在塔下,按照村民和流浪汉的话,这场大屠杀的起因是扶吟发怒,万一大屠杀是真实的,只是老太太和流浪汉谎报了时间呢? 而至于大屠杀的目的…… 解恨?似乎不太对,为了宣泄愤怒而铤而走险屠一个村子,怎么看都得不偿失。 第81章 地府考试 “是献祭。”睚眦一语道破其中的计谋,“他们杀这么多人的目的是献祭。” “献祭谁?”扶竹问完兀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愚蠢。 这件事围绕扶吟展开,那献祭的人自然是扶吟,但是献祭的目的是什么呢?让扶吟更强大?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睚眦摆了摆手,下巴朝帝髯点了点,“看你男朋友去。” 扶竹闻言看向帝髯:“男朋友?” “我在。”帝髯揉了揉扶竹的头发,先是宠溺地笑了笑,然后严肃地说,“他的具体目的我不清楚,但不难猜测和扶扶你有关,大规模的死亡一定会惊动玉玄,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什么意思?”睚眦皱起眉,手指不耐烦地敲打桌面 ,“有话直说,别弯弯绕绕。” “等。”帝髯勾唇一笑,“等破绽自己送到我们面前。” 扶竹和睚眦听得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点头。 “罢了。”所幸帝髯也不奢望这两人能瞬间明白,反正他不缺时间,日后可以慢慢解释。他把最后一点奶茶喝完,起身道,“走吧,回家。” “回家干嘛?”扶竹呆呆地问。 “当然是回家复习了。” …… 帝髯言出必行,一回古董店就开始复习地府考试要用的知识。 方倚看见扶竹几人回来显得十分惊讶,他见时间已经中午,索性叫了几份外卖边吃边问他们地府的情况。 “玉玄失忆了?”讲到碰见玉玄的事时,方倚惊讶得嘴巴都忘记合拢。 “这家伙失忆了是好事。”睚眦手搭在椅子上坐得吊儿郎当,他闷了一口啤酒,拿着啤酒的手指向帝髯,“他失忆了,我们这某个醋坛子就开心坏了。” 帝髯蹙了蹙眉心,提醒道:“事情还没解决完,别喝醉了。” “我知道。”睚眦笑意少了几分,左手些许醉意地撑着脑袋,“话说你所谓的黄雀在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哦。”扑哧扑哧干饭的扶竹抬起头,“帝髯的意思是说把赤濑村的事透露给玉玄,让他帮我们解决。” “就这么简单?”睚眦难以置信问。 竟然只是字面意思? “就这么简单。”帝髯伸手擦掉扶竹嘴边的米粒,迟疑了一会儿,将它往自己嘴边送。 “帝髯别吃。”看见这一幕的扶竹想要阻止,可他终究晚了一步,随着帝髯喉结的滚动,一颗尚还留存着扶竹温度的米粒滑入帝髯胃中。 扶竹默默收回阻止的手,沉默地吃饭。 帝髯注意到睚眦震惊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解释:“粒粒皆辛苦。” “是情趣吧。”看透一切的睚眦闭上眼。 “咳,还是专心吃饭吧。”方倚给扶竹夹了一筷子肉,“吃吧吃吧。” 帝髯瞟了方倚一眼,没有出声。 . 之后扶竹把关于赤濑村违规投胎的事透露给了玉玄,至于方法…… 扶竹望着一大沓匿名举报信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举报每一个人,谁都别想逃,包括自己。 全都给他进地牢审讯去! 地府考试迫在眉睫,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耗费时间,不到一天就有人出来当了替罪羊,负责处理老baby们的记忆。 扶竹是首席考官,开考前一天他领着鬼差检查场地和器具,确定无误后正式宣布考试进入24小时倒计时。 五年一次的地考含金量极高,不少仙界人也来凑个热闹,可他们怎么会放弃自己的仙位甘愿做一个鬼差,只是单纯觉着好玩。 这就增加了不少考试难度,不少人苦不堪言,甚至有鬼压力大到裸奔,玉玄见此直接放出豪言,地考时间内投胎的鬼可以自主选择投胎家庭。 这话一出,一大群还在犹豫的鬼纷纷跑去投胎,但这影响不了地考一点,反而减轻了考官的压力。 地府职位就这么多,而每次地考参加的人数是职位的几十倍,这就代表他们必须得择优而选。 即便考生通过了考试,但实力不行或者背景不够硬的,面试照样得刷掉。 1月7日上午九点,考场现场—— 一群人站在大殿中议论纷纷,原因是考试早已开始,监考官却迟迟没有出现。 “听说今年考官阵容特别牛逼,好几个不曾露面的使官都出马了。” “我看八成是考生里有人攀了关系,他们是来保人了,切,谁不知道这是一场权力考试!” “也不一定啊,现在的判官大人玉玄不就是普通人出身的吗?他不照样当上了判官。” “玉玄?谁不知道玉玄是那位大人亲自监考的?还平民呢,你连那位大人的面都见不到一回,但人家可是和对方同床共枕呢,毫不夸张地说,他吹个枕边风就能抵你十年寒窗苦读了。” 帝髯手捧着书默默听着旁边人的杂言碎语,他时不时抬头望向大门,想看看监考官何时才会出现。 第153章 不过,玉玄和监考官同床共寝? 他将书翻了一页,思索着攒眉。 玉玄难道在爱慕扶竹之前还喜欢过其他人?这能不能算一个软肋呢? “要我说这个东西考了有什么用啊,先不说考不上,就算考上了还不是打工人,不如投胎算了,万一是个有钱人家还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人坐在地上开始自怨自艾。 “那你现在就走啊,又没人拦着你。” “哎都别说了,监考官来了!” 帝髯闻声抬头。 紧闭的大门缓缓敞开,而后一阵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所有人合上书,全神贯注盯着门口。 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然后是黑袍的衣角,一个墨色披肩发的黑袍少年走进殿内。 在他的身后,是一群和他衣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他们呈三角形的方式而站。 走在最前方的少年快又迅速,衣摆大幅度的抖动,发丝随动作飞舞,而反观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人,紧低着头动作小心。 拥立君主上位的即视感。 帝髯打量不远处的少年,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熟悉感。 “我是首席监考官,001。”少年的声音凛冽清脆,“初次见面,请各位多多指教!” “啊,您客气了。” “请问什么时候开考啊?” “喂喂喂,是在这里考试吗?是做题的形式还是什么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问。 少年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走到人群中央,手指勾了勾叫来黑衣人。 在大家屏息凝神好奇时,大殿内突然凭空出现几百张座椅,上面标有名字,从殿最深处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外面。 从数量看,应该有几万张。 “请各位监考官协助考生考试。”少年靠着座椅悠然自得,掀起帽子的一角,眼睛弯了弯,“作弊、抄袭、弃考等行为均属于挑衅行为,请各位斟酌而定。” 众人咽了咽口水,低头开始寻找自己的座椅。 帝髯因为背对少年的关系看不清对方的脸,他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目光落到远处的少年身上。 此时少年正从黑衣人手上接过一个白色沙漏走向最高处,他把沙漏放在檀木桌上,扫视发卷子的鬼差说:“六套卷子半小时,笔和草稿纸均在桌子左侧,上厕所或者口渴请向周围监考官申请。” 大厅陷入了沉寂,只有唰唰的卷子声响个不停。 “半小时六套卷子?”一名弱小的小鬼举手打破死寂,苦着脸问,“我可以申请再加半个小时吗?” “你觉得呢?”扶竹歪了歪头,笑容“和善”。 小鬼闻言一个哆嗦,握紧笔不敢再说话。 “半小时分明一套卷子都不够,还六套卷子,你当我们是傻子啊!”有个硬脾气的鬼站起来,掀翻桌子吼道,“延长时间,不然老子不考了。” 旁边的鬼战战兢兢低下头,期待又害怕地偷瞄扶竹。 “扰乱考场秩序,废除考生资格,逐出去!”扶竹冷静地给对方下了判决书,他见卷子已经发完,便敲了敲沙漏道,“考试开始,时间为半小时,请大家加油!” 他说完坐在椅子上开始撑着下巴发呆。 掀桌子的鬼被黑衣人拖出了大殿,从那巨大的嘭声上不难猜测应该是扔出去的。 一大群手持长矛的鬼差走进殿内,以十米为间隔从内向外站岗,直接杜绝了作弊的可能性。 因为你一旦作弊了,保不齐旁边暴脾气的鬼差会一个长矛把你戳死。 沙漏悄无声息地走着,一群监考官在大殿内来回踱步,交错的脚步声拨动考生紧张的心弦。 偏偏这时监考官开始说起风凉话: “半小时六张卷子确实累了,但那又怎么样,每次地府考试照样有几十人考上,别人能行你不行,那就是你没用!” “如果没有能力现在就乖乖弃笔离开,承认自己是废物没人嘲笑你。” “几道简单的题都不会,是我直接投胎算了,简直是废物!” 扶竹把玩着桌上的毛笔,视线淡淡扫过紧张的考生,沉声提醒道:“还剩25分钟。” 刷刷的笔声更加明显了,有人因为慌乱直接把卷子戳了一个洞。 至于结局,毫无疑问是被考官请了出去。 扶竹看向不慌不忙答题的帝髯,双手撑着下巴无聊地望着他。 半小时对考生远远不够,但对考官而言是漫长且无聊的等待。 扶竹无聊地把毛笔放在鼻尖,耍杂技般左右晃动,他的视线无意间瞥到帝髯,发现他含笑看着自己,惊地一抖,笔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把黑帽往下扯了扯,佯装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请个别考生注意时间,倒计时只剩15分钟。” 他瞟向帝髯,发现他还是望着自己。 扶竹怔了怔,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试探地说道:“考生可提前交卷。” 下一秒,帝髯倏地从座位上起来,拿着六张卷子走向扶竹。 第82章 出事 扶竹晃头醒了醒神,然后又弯腰捡起毛笔,这才睁大眼睛问:“你做完了?” “做完了。”帝髯肯定地回答。 “不需要检查一下吗?”扶竹怕帝髯是想装逼,温柔地提醒道,“还有十五分钟哦。” 第154章 在场所有人考生闻言虎躯一震,抬头惊愕地望着扶竹。 他们问问题时冷漠得恨不得冻死他们,怎么到帝髯问问题,就温柔得轻声细语了? 好过分,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大家仇恨地瞪着帝髯,已经默认他就是走后门的考生。 “我知道还有十五分钟。”帝髯把试卷摊在桌子上,“但我不需要。” 他狂妄的语气吸引来其他考官的目光,疑惑夹杂着不喜。 “你站着吧。”扶竹扶了扶额,警告地瞥了一眼考生后,将毛笔沾了沾墨水开始批改。 “您要亲自改吗?”有监考官见此殷勤地伸手,“要不给我吧,您平时已经很累了,就放心休息吧。” “没事,我也想看看这个考场上能不能出现百年一遇的天才。”扶竹委婉地拒绝对方,从抽屉中取出答案,一边改一边说 ,“对了,第五排右边起的第三名红衣考生作弊了,处理一下。” “啊?哦!”那名监考官将信将疑地走到扶竹所说的考生面前,命令鬼差检查了一遍,然后果真在他衣领内侧发现了小抄。 他回头惊愕地望着扶竹,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在不抬头的情况下,精确地知道有考生作弊的。 “首席监考官。”帝髯双手搭在木桌上,小幅度地轻俯,眼底藏着几丝玩味,“监考官大人和判官大人同床共枕?” 扶竹手上的动作顿住,抬眸不解地看着帝髯。 他和谁共枕?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监考官大人考虑过我吗?”帝髯低低地笑声震得扶竹腰间发酥,他手指在桌面上划着圈圈,眼神腻得能拉丝,“我在家中孤独寂寞冷呐~” 扶竹身体轻轻颤栗,他用手揉了揉发痒的腰部,不悦地纠正:“我是考官,你是考生。” 以下犯上了。 帝髯闻言眸子暗了暗,黯然神伤地站直,眼中的失落刺痛扶竹的良心。 扶竹放下毛笔,往后看了看,佯装整理衣服地起身,然后在起身的瞬间往帝髯嘴上印下一个湿答答的印子。 他羞赧地坐下,耳根和脸蛋迅速升温,像是还未撒糖分的软糖,透着红润的粉色。 “那是玉玄仇家瞎编的。”他小声地解释,骨骼分明的手重新握紧毛笔,关节处有着淡淡的绯色。 帝髯眼神发紧,心叹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相信你。”他其实从未怀疑过扶竹,只是气他故意隐瞒自己是考官的事,因此在故意逗他。 要知道,在考试前一天扶竹可是信誓旦旦说自己不知道考官是谁,当时的他还奇怪扶竹为什么忙着和考官撇清关系,明明没有人问他。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 不过帝髯坏心眼地板脸:“关我何事。” “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扶竹指甲扣着笔杵,眼里渐渐弥漫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圆润的眼睛眨了眨,“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想帮我作弊?”帝髯皱起眉下意识地问道。 “才不是。”扶竹把改完的试卷压在最底下,“我只是想在考场上鼓励你。” 他说完头突然用力栽在桌子上,吓得帝髯和旁边考官一跳。 “我头长包了。”扶竹脸仍紧紧贴着桌面,身体蠕动了几下说,“原谅我好吗?” 担心到准备掀桌子帝髯眼皮一跳,不禁调侃:“你的道歉方式可真特别。” “只是愧对见你。”扶竹又换了一张试卷 ,头依旧埋着,“你好厉害,又是一张满分试卷。” 帝髯没想到扶竹都这样还在坚持批改卷子 ,嘴角抽了抽问:“如果让你来地考,你能考几百分?” “三分。”扶竹终于舍得抬头,他眼睛湿漉漉的,眼角还泛着惹人怜爱的绯红,“不会超过五分的,因为我是笨蛋。” 旁边一众考官陷入沉默。 好一个伪装白莲花,当初分明是以满分成绩考上编制的,现在一口一个三分,如果他考了三分,那他们岂不是零分智障? “怎么哭了?”帝髯伸手擦掉扶竹的眼泪,低头道歉,“我错了,我不应该欺负你。” “不是的。”扶竹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小红包,嘴扁得快成直线,“是疼的。” 说着又换了一份试卷,并将砚台砸向一个作弊的考生。 那考生当场生了一个和扶竹一样大的包 ,哇哇大哭着跑了。 准备哄人的帝髯紧紧闭上嘴,如鲠在喉。 十几分钟后,扶竹终于改好了试卷,他把卷子一一盖章,算总分的时候红着小脸惊叹:“是520哎。” 帝髯笑了笑,看着扶竹不说话。 “有几个大题你都没有做,明明很简单的。”扶竹嘟囔着在帝髯的准考证上盖下通过的印章。 “那是我故意的。”帝髯借着摸鼻尖的动作掩饰表情,但微斜的眼角不难看出他的愉悦,“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扶扶,我爱你。” “啊……”扶竹把毛笔交给其他考官,乖巧道,“我知道,我也爱帝髯。” 此时一众考官的脸都绿了,秀恩爱都秀到考场来了,这个世界还有王法吗! 他们秉烛夜读只为考过及格线,而帝髯轻轻松松超录取线70分,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故意考低的。 真让人火大啊! 几个考官眼里生起了熊熊烈火,心里已经盘算起怎么在面试时把帝髯刷下去了。 第155章 扶竹怎么会看不出那些人的歪心思,戳了戳帝髯的肩膀,指着那几个考官提醒:“他们不喜欢你。” “为什么不喜欢我?” 扶竹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因为你高调。” “我确实高调,可那520分也是我挑灯夜读考来的。”帝髯指了指沙漏,“扶扶,时间到了。” “错了,还有三秒。”扶竹手指有规律地在木桌上敲打三下,而后手拿起沙漏重重一放,起身眼眸微眯地审视所有人,“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积极交卷!” 所有人害怕地望着扶竹,排成长龙开始交卷。 因为有鬼差的关系,没有人敢在这里逗留或者耍赖皮,匆匆交完卷后就走到外面排成几排。 面对其他考生异样的目光,帝髯识趣地跟着走了出去。 扶竹改帝髯的卷子完全是因为无聊,鬼界有专门的改卷工作,一个妖怪。 扶竹和其他考官抱着试卷来到地牢最深处,在那里关押着一个长着几百双手的妖怪,它是天界送来的罪犯,平时主要负责改卷子和处理简单公务。 那妖怪平时都懒洋洋的,不知为何,今日的它显得异常亢奋,特别扶竹过去时,束缚它的铁链差点崩断。 “大人小心!”几个考官伸手挡在扶竹面前,把他往外面推,并叮嘱道,“大人你别进来了,小心妖怪伤到你!” 扶竹觉得夸张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走了出去。 他站在牢门旁边,视线越过考官落在妖怪上,此时的妖怪已经冷静下来,匍匐在地上安静地批改卷子。 几百双手极力挥舞着,速度快成残影,旁边的考官负责补充食物,免得它筋疲力尽。 但享受这些是有代价的,它的前面站着几个挥舞鞭子的考官,防止它偷懒。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催促,但今天的妖怪显得异常愤怒和委屈。 扶竹注意到地上闪着银光的水渍,惊讶地发现妖怪竟然哭了。 为什么要哭,平时不都没有哭吗?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呢? 改到第三万份时,妖怪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考官们不愿待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有人气愤地取下用刑时的鞭子,不顾旁边人的劝说,大力甩向妖怪。 妖怪没有躲,它也没地方可躲,狭小的空间让它只能直面迎击。 然后下一秒,它的眼角旁多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血流了一地,那考官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他一翻鞭子,才看到鞭子背面类似小刀片样的东西。 “吼——” 妖怪突然嘶吼着站起来,它甩了甩凌乱的毛发,几百手丢掉笔开始撕扯铁链,随着咔嚓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出了牢房。 不少考官被妖怪撞伤,扶竹因为站在外面的关系侥幸逃过。 他望着妖怪角上绑着的青色发绳,困惑地歪头。 那是他的发绳,这发绳他只给过一个人,那就是白勿澄。他给白勿澄的发绳,为什么会出现妖怪上? 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生物,因为一个发绳莫名联系在了一起。 妖怪跑了得找,且卷子也得继续改。 扶竹回到殿内稳住人心,但比起对答案的考生,现在心乱如麻只有扶竹一人。 玉玄知道消息后收回大批鬼差进行批改试卷,考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向扶竹询问情况。 但扶竹只是摆了摆手,敷衍了事。 帝髯见状也懒得自讨没趣,站在扶竹身后,默默地守护他。 噩耗还在继续,下午3:50分,一个鬼差慌急慌忙地跑进来,附在扶竹耳边轻语。 “什么?”扶竹差点破音,他起身双手撑着桌面,手指的关节血红。 “怎么了?”帝髯担心地询问。 扶竹缓缓转头看向帝髯,声线颤抖:“转生后的赤濑村村民全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帝髯一边拍着扶竹的后背安慰,一边追问道。 “刚才的消息。”扶竹整个人抖个不停, “他们被杀后全部放在了赤濑村门口,听鬼差说堆成了一个『仇』字,而且……而且他们的魂魄全没了!” 帝髯深吸一口气,还算冷静地安慰:“别怕,现在看来一定是扶吟做的,只要知道是谁,我们就一定能渡过难关。” 其实这话只是安慰。 而且真的是扶吟做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怎么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少了什么,他的周围一定少了什么,可到底少了什么呢? “成绩出来了!” 一声惊呼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扶竹按了按太阳穴,稳了稳神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最高处,按照名单念名字: “第一名文庵,第二名帝髯,第三名辰南峪……” “第八十九名夜之子,第九十名流欢颜。总共录取人数九十,第二轮面试名额仅有15,大家加油。” 第83章 你见过我? 名额数量一公布,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名额数量15个?你没开玩笑吧,上次都有30个!” 扶竹把名单折叠后还给旁边考官,浅吸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解释:“你也说了,这是上次考试,地府考试每5年一次,发生变化也正常。”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几万个考生怎么可能只有90个过线,分明就是你们暗地里做了手脚。” 第156章 扶竹扬了扬眉,他也不惯着考生,大方承认:“是,我们确实私下里减了人,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平起见。” “公平起见?公平起见就是只改一个小白脸的试卷!”有人指向帝髯,红着眼义愤填膺,“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们,你们这是歧视!” 突然被戳的帝髯皱起英眉,他从扶竹身后走出来,彬彬有礼地笑了笑,眼眸深沉道:“你误会了,监考官大人改我的试卷只是无聊,我想换作是你,他也一样会批改。” “你不用解释,我清楚!”那名考生根本不听帝髯的解释,不屑地摆手,“包庇就包庇吧,就是下次别再这么显眼了,好像别人看不见一样!” “没事。”扶竹拦住欲上前的帝髯,抬手招来早已蠢蠢欲动的鬼兵。 不过眨眼的工夫,男人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鬼兵丢出大殿,刚才帮腔的几个考生也没能幸免。 “这算暴力执法吗?”帝髯扬眉若有所思地问。 “算。”扶竹坐回椅子上,一双眼睛冷漠得如同死物,一字一顿道,“但地狱没有王法。” 帝髯耸了耸肩,站到扶竹身后为他捏肩,附在他耳边叹气:“狐假虎威?” “不,”扶竹转头单手捧住帝髯的脸,笑不达眼底,声音轻飘飘地,“这叫为虎作伥。” “谁是虎?”帝髯握住椅背,低笑问。 “谁知道,谁吃人谁是虎。”扶竹说完回头撑着侧脸,手指在桌面上敲打,极具有压迫力的视线扫过一众考生,“各位,还不离开?” 一群人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纷纷低着头排队离开,最后只留下过线的90个人。 那90人也有些茫然,抬头无措地望着扶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行下一场考试。 “面试内容还没到。”扶竹开始收拾桌面,起身说,“第二场考试分为三次,分别是一次面试和两次实际应用考试。” “一般来说面试最后,但应用考试的内容还没下来,所以今天提前面试。”考官002接着说道。 “面试什么内容啊?” 有人唯唯诺诺地提问。 “内容?一些基本询问而已,不用紧张。”扶竹觉得帽子碍着视线,索性直接将它掀了过去,回眸指着帝髯问其他考官,“他给我怎么样?” 几个考官眼神诧异地看向帝髯,虽然不乐意,但也只能笑着点头:“您随意。” “那就按成绩面试吧。”扶竹轻轻推了推帝髯,“你站他们后面去。接下来笔试第一的考生出来,面试开始。” “遵命。”帝髯笑意盈盈地俯身,走到考生群中排队。 “哎,那个……”有个年轻考生用胳臂撞了撞帝髯,好奇地问,“你和首席监考官什么关系啊?这么亲昵。” 帝髯歪着头挑眉:“你猜。” “肯定不是什么正当关系。”有个男人回头眼神鄙视地说,“这种自以为有点姿色就攀权附贵的小白脸我见得多了,切,除了张脸什么都没有!” 帝髯敛眸轻笑,不置可否。 “我告诉你,我也就死后窝囊些,活着时可不这样,这么说吧,像你这种loser连见我的机会都没有!”男人摸了摸口袋,似乎是想摸一根雪茄出来,但手摸空的感觉让他皱眉,他啧了声,嘴一如既往地硬,“妈的,一群垃圾,等我有了鬼差的工作,把你们全部送进畜道!” “第二名面试者,帝髯请上前!” 此时监考官002沉声喊道。 帝髯绕过男人,与第一名擦肩而过,走到一众考官面前。 扶竹正无聊地翻看档案,听见帝髯的名字后,顿时挺直背睁大眼睛,握拳抵着唇轻咳:“帝髯对吧?” 帝髯心想小家伙做的有模有样,他面上笑意绚烂:“对。” “职业和性格都不错。”扶竹假意翻看档案,余光却轻瞟着帝髯,“可有伴侣或心上人?” 这问题故意程度百分百,帝髯也看透小家伙捉弄人的心思,低头佯装深情款款地盯着中指戒指:“我有一个许过生死誓的伴侣。” 扶竹抑制往上翘的嘴角,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帝髯眼中闪过促狭,缓缓道:“他和我同院长大,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扶竹笑容逐渐消失。 “他和我私定终身,我之所以来到地府就是殉情而死,如果我没有通过,还请监考官大人成全我们,让我们投为夫妻。” 扶竹表情阴沉,心中已经开始思索帝髯是在说哪个地下情人了。 他强压住怒火,皮笑肉不笑问:“那你为什么要考鬼差这个工作呢?” 帝髯闻言挺直腰杆,眼神坚毅:“为了人们!” “是鬼民。”扶竹幽幽地纠正,他在档案上盖下通过的印章,叹着气交给帝髯。 帝髯弯腰接过档案,眼中含笑压低着声音喊道:“老婆?” 扶竹白了帝髯一眼,有气无力地闭眼。 接下来他一直神游天外,面试的重担落在其他考官上。 在面试到第89个考生时,玉玄走了进来。 他看见扶竹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面无表情。他将一张纸递给扶竹,吩咐道:“这是考试内容,一会儿你负责。” “我?”扶竹把折叠的纸摊开,看着内容皱眉,“你确定?会死鬼的。” “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玉玄说完就转身出了大殿。 第157章 “好冷漠。”004搓了搓手臂,拢紧衣服吐槽,“失忆前就够冷漠了,失忆后直接变成冰块了,想念戏殷大王的第42天。” 扶竹看着纸条愁眉不展,残忍戳破004的幻想:“戏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斩了我们这些蝼蚁。” “怎么会……”004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发现无从洗白,最后摇了摇头不再吭声。 面试的结果是在四点出来的,90个人通过人数只有30个。这个数量惊到一众考生,特别几个老考生差点直接跳油锅,还是扶竹拦住才没出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放弃一次次高福利坚持到现在,不就是为了一次上岸,结果像帝髯这种“小白脸”都一次考上了,而自己考几十次都没中,怎么看都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他们年老色衰,即便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 晚上六时,简单休息过后应用考试开始。 扶竹和几个考官领着一群考生前往医院,他指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爷爷说:“你们谁能让他主动死亡谁及格。” 30个考生懵逼眨眼,这每一个字他们都能理解,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主动死亡? 谁愿意主动放弃生命啊。 “我来吧。”开始嘲笑帝髯的男人撸起袖子走出来,一路的过关斩将让他信心大增,他想着他能在几万人中脱颖而出,这一次照样可以。 扶竹也不阻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喂,监考官!”男人却抹了抹头发,嘴欠地嘲讽道,“我要是把这老头儿带走了,你家鸭子怎么办?” 帝髯不悦地蹙眉,闭眼没有说话。 “医院不缺死人。”扶竹眼里的笑意被冷漠替代,眼睛危险地虚起,“还有,嘴巴干净些。” “难道我说错了?本来就是一个鸭子!”男人不屑地走到老爷子跟前,朝扶竹竖起中指,“傻比东西,等我考上鬼差,你们全给我跪在地上舔脚!” 几个看戏的考官眼神从同情转变为愤怒,他们偷瞄向脸色难看的扶竹,心中暗道连首席监考官都敢招惹,别说及格了,现在能不能出这个医院都是问题。 在扶竹犀利地目光下,男人大摇大摆坐到老爷子床上,叉着腰命令:“老不死的,还不起来跟我走!” 扶竹眼皮跳了跳,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纨绔子弟,都蛮横到考场来了。 给男人面试的考官已经汗流浃背,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断祈祷男人行为正常些。 “我不跟你走!”那老爷子闭上双眼,铁青的脸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病得,“你放弃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给你钱!”男人拽住老爷子的手,固执道,“我给你五十万,你跟我走!” 老爷子不为所动。 “五百万!”男人大声嚷嚷,一副拍卖会场出价时的暴发户模样。 “咳咳!”面试男人的考官021出声打断男人,提醒道,“你吼什么啊,试卷上不是考了这个题吗?你按照卷子上念啊!” “草你妈的卷子!”男人明显上头了,指着老爷子鼻子大吼,“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个老东西,给你面子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准备动手,拳头已经高高地举起,在准备落下时,被一个人拦住。 帝髯折断男人的手臂,把他踹到墙角。 几个准备阻止的考官见状松了口气,放下手退回原处。 “老爷爷,你好。”帝髯走到病床前礼貌地自我介绍 ,“我是帝髯,是地府考试的一名考生。” 那老爷子终于愿意睁开眼,他看见帝髯的一瞬间愣住,瞪大眼睛面色诧异问:“你怎么又来了?” “又?”帝髯察觉到问题,追问道,“我之前来过这里?” “啊?哦,没有,没有。”那老爷子忽然摇了摇头,恐惧地看着窗户处,颤抖着矢口否认,“你没来过!” 第84章 陌严回来了 老人紧张地否认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帝髯和扶竹相视一眼,放轻了语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好人:“老爷爷,可我记得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医院。” 老爷子闻言表情变得诧异,仅剩的门牙不停颤抖,看着滑稽又可怜:“怎么可能,你明明……” 眼见着要套出话,老爷子又仿佛明白什么般,指着帝髯后退,鼻罩掉了也满不在乎:“你别想套我话!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帝髯看他这么激动,只好不断往后退,并安抚道:“我没有要套你的话,我的确没有来过这里。” “我知道你没来过,我不想死,你们滚,我不想死!”老爷子一直缩到床头,和床板贴在一起,铁青色的脸变得苍白,两片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不断吐出几个重复没有意义的呐喊。 帝髯见状只能退回队伍里,疑惑地看向扶竹。 “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扶竹按了按太阳穴,显得些许疲惫,他看向其他考官,提议道,“不如换一个考试对象?” “换一个?换谁?”002在病房内巡视,“这是单独病房,没病人了。” “笨蛋,换一个病房不就行了。”扶竹带着丝丝嫌弃地看着002,“你越来越笨了,等下次地考会不会变成大笨蛋?” “别闹。”002摆了摆手,往门口的方向走,“行吧,去其他病房看看。” 第158章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老爷子明显松了口气。 扶竹走在最后,在他将要出门时,老爷子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爷爷?”扶竹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老爷子,疑惑地皱眉。 “我害怕窗户。”老爷子说着用手指了指窗户,礼貌地央求,“可以帮我关上它吗?” 扶竹以为是老人害怕吹风,没有多想,几步走到窗前。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活头了。”老爷子攥紧被子,头紧低着,冷汗顺着脖子弯曲的弧度打湿衣领,“我不想死。” “我的爱人也说过这句话,我无法救你,但我能答应你,”扶竹关上窗户,面向老爷子,“我答应你,让你转世后投到亲人家中。” “真的?”老爷子肩膀颤抖着抬起头,惊喜地问。 “真的。”扶竹顿了顿又提醒,“但我不能保证你转世时一定是人类。” 可能是条狗,也可能是一只鸟,甚至可能是只苍蝇。 “没关系,没关系……这我已经知足了。”老爷子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满是沟壑且松松垮垮的脸艰难地堆出笑容,“真的,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扶竹闻言不禁有几分心酸,但转念想到自己父母,这份心酸又转变成羡慕。 要是他母亲在世的话,他应该也能体会这种感情吧。 可惜他母亲难产死了,挺可悲的,连面都未见过一面。 老爷子看出扶竹的失落,招手笑呵呵道:“你是一个好娃娃,你会有好运的。” 扶竹抿了抿唇:“谢谢。” “你听我说娃娃,离那黑西装的男人远点,他不善良。”老爷子神情严肃道,“他上午来过,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具体的我不敢说,怕他找我孩子们麻烦。” 扶竹回忆了一下穿黑西装的人,发现只有帝髯一个,他笑着摇头:“爷爷你是不是看错了?他这一天都在地府进行考试。” “我不可能看错的!”老爷子伸长手摆了摆,眉头紧皱,“你听我的小乖孙,他真不是个好人!” 扶竹觉得既无奈又好笑,他想给老爷子解释,但门外却传来002的催促。 见此他只好点了点头,叹着气跟上大部队。 接下来的考试十分简单,帝髯通过得很顺利,扶竹给帝髯盖上章后就站到一旁,仔细琢磨老爷子的话。 直到过了半个小时,他紧皱的小脸才舒展开,拍手叫道:“我懂了!” 帝髯听得不解,问道:“扶扶懂什么了?” “我懂老爷子的话了,上午有人冒充你来过医院。”扶竹说完细细品味了一番,察觉到话里的苍白,又补充说,“而且是一个坏人在冒充你!” 帝髯向扶竹竖起大拇指,揶揄道:“还说别人是大笨蛋,自己不也是?” “什么嘛,难道你知道了?”扶竹双手叉腰,踮脚勉强与帝髯四目相对,“而且老实招来,你是不是背着我找情人了?” 帝髯知道扶竹在质问什么,但还是坏心眼地装作不知道,张望问:“情人?什么情人,在哪儿?” “别装傻充愣!”扶竹站得有些不稳,开始摇摇晃晃,但就这样还倔强地叉腰,“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有情人了?” “怎么会?”帝髯无辜地耷拉眉毛,压着肩低头,“扶扶,一个玩笑而已,你竟然当真了。我原先听见你和玉玄的绯闻时都选择了相信你,可你现在竟然……唉。” “满口谎言,你明明质问了我的!” “我那只是在逗你。” 扶竹哑言,他自知自己理不直气也不壮,撇了撇嘴开始左顾而言他:“我给你讲哦,一会儿你们的考试很危险。” “怎么说?”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们监狱有个妖怪跑了……”扶竹坐在窗台上,开始和帝髯说妖怪的事。 他说得事无巨细,帝髯听得也很认真。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会儿要负责抓捕妖怪?”帝髯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逐一分析扶竹的话,“而且妖怪的角上还绑着你给白勿澄的发绳?” “对呀,所以我才觉得很怪。”扶竹愁眉苦脸说,“我的发绳只给过白勿澄和饕餮,它怎么会有?” “这发绳是不是什么热销产品?”帝髯问。 “才不是呢,这个发绳是我亲自做的。”扶竹语气中含着几丝小小的骄傲,他今天没用发绳,于是直接口述,“圆圆的,香香的,漂漂亮亮的!” “是扶扶香香的吧。”帝髯道出真相。 扶竹用一种极其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帝髯,用力摇头:“不是的。” 是发绳自己香香的。 帝髯听后轻叹了口气,下颌埋在扶竹颈间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独属于林间的草木香。 像是雨后泥土和花朵混合的芳香,也像清晨时林间小屋传出的阵阵草药味。 不难闻,沁人但不腻。 但面对扶竹探究的眼神,他也只能纵容地附和:“扶扶没说谎,是发绳自己香香的。” 扶竹闻言眼睛微亮,小脸因为帝髯的亲昵而红扑扑的,他放下叉腰的手,笑着说:“等抓到妖怪后,我也给帝髯做一个!” 因为扶竹的提醒,帝髯才猛然想起妖怪的事,他捏了捏鼻翼暗讽自己三心二意,蹙眉道:“说回来,妖怪现在有线索了吗?” 第159章 “玉玄给的纸条上写了地址。”扶竹悄悄瞅了眼其他监考官,将小纸条塞到帝髯手中,“给你。” “不妥吧?”帝髯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却是老实接过。 他把纸条摊开,发现是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地址:辰零街36号。 “这个地址……”帝髯摩挲着纸条细细回忆,他总觉得这个地址十分熟悉,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扶竹也有这个困惑,但他倒不担心,因为第一轮应用考试已经结束,还有几分钟就要前往纸上所说的地方了。 等到了地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一群人评估完分数后,原先的30个人直接砍成了25个人。 换作平时这个数量还会再减一倍,因此扶竹十分有理由怀疑,这次留这么多人是为了在第二轮应用考试中直接杀死一部分人。 玉玄的常规操作了。 等到达第二轮考试地点,扶竹懵了。 他望着面前熟悉的古董店,和店门前同样懵逼的方倚咋舌。 难怪他觉得熟悉,这不陌严的古董店嘛!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来古董店呢?难道妖怪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纸条,询问002:“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吗?” 002闻言探头看了眼纸条,又抬头瞟了眼门匾 ,肯定说:“没错。” “你们在做什么?”方倚从台阶上下来,惊讶又疑惑地问,“你们不是去地府考试了吗?” 他看了看成群的鬼差,又看了看脸色不怎么好的帝髯,试探问:“扶竹你是不是帮帝髯作弊被发现了?” “啊?”扶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头甩成拨浪鼓,“才不是,我们是在考试。” “考试都考到家门口了?” 一道满是戏谑的声音从方倚背后传出来。 扶竹踮脚往里看,然后看见穿着浴袍的陌严从里面出来,他头上盖着一条毛巾,蓝色的发梢还滴着水,水渍顺着精致的锁骨打湿并未紧掩的胸膛,两片饱满的胸肌微微起伏。 扶竹咽了咽口水。 像两个馒头片。 陌严下摆敞开着,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让一众考官大饱眼福,他们视线往上移,想看看更多的艳景,但那绿色的小裤衩让一群人瞪大双眼,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那裤衩子周围还镶嵌着稀有宝石, 在水光下闪闪发光,当场丑瞎一众考官的眼。 “屎盆子镶金边。”扶竹捂住眼睛,幽幽地说道。 “呵呵,好看不就行了。”陌严撩了撩下摆,头发一甩走进古董店,一边走一边问,“我听方倚说你们去考试了,考得怎么样?” 第85章 你最好能找到他 “中规中矩。”帝髯跟着陌严走进店内,他注意到陌严脖子上的伤疤,不禁问道,“你受伤了?” “嗯?”陌严寻着帝髯的视线摸向后颈,笑着点头,“是啊,你倒挺细心。” 帝髯敛了敛神没说话。 “这份细心还是别用在我身上了,呵……”陌严指向扶竹,调侃又夹着几许轻佻道,“还是用在你的小扶扶身上吧。” 这话不过只是普通的玩笑,换作平时扶竹根本不会在意,但今日他却多看了陌严两眼 。 原因是陌严说这话时眼神不对劲,与往常的温和不同,死气沉沉又充满戾气。 仇视的眼神。 可是他在仇视谁? 帝髯? 熟悉的不安感席卷上来,扶竹低头咬着指甲,他抬眸不露痕迹地打量陌严,发现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陌严,你别开玩笑了。”帝髯问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一个音讯都没有。” “我?”陌严指了指自己,似乎不敢置信帝髯关心自己,他神情复杂又不耐烦地坐上柜台,横着眼说,“你觉得呢?” “你在生什么气?”帝髯也察觉到了陌严身上散发出来的火药味,直接地问道。 “谁知道呢。”陌严从怀里掏出两根棒棒糖,分了一根给扶竹,瞥了帝髯一眼把剩下一根塞进自己嘴中,他也不管糖纸还没有剥落,直接咔嚓地咬碎,凶狠的架势让方倚都觉得奇怪。 扶竹用眼神示意002带其他人出去,然后坐在陌严旁边问:“阿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不久。”陌严抹了抹头发,把毛巾扔进垃圾桶,然后两手夹在腿中间,垂头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考试?” “嗯,地府批改卷子的妖怪跑了。” “跑了就跑了呗,天天窝在牢里也早该跑了。”陌严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奇怪,顿了顿又改口说,“只是心疼妖怪而已。对了,妖怪跑了你们为什么要回店里?” “玉玄给我了一个地址。”扶竹把纸条交给陌严,“我们按照地址找来的。” 陌严盯着地址看了一会儿,把它团了团扔进垃圾桶里,他回头想对扶竹说什么,却注意到对方肩上的水渍。 他捞了捞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毫无察觉的扶竹皱眉,略有不悦地提醒道:“你是笨蛋吗?衣服湿了都感觉不到!” “我衣服湿了?”扶竹这才发现自己湿透的肩膀,愣了片刻,求助地看向帝髯。 “去浴室换件衣服吧。”帝髯把扶竹抱下柜台,拧了拧他肩膀的布料,叮嘱说,“柜子三层里有衣服,是我的。” 第160章 扶竹闻言往帝髯脸颊上吧嗒一口,蹦蹦跳跳进了浴室。 陌严盯着扶竹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进入浴室的扶竹按照帝髯的描述找到衣服,他选了一件浅蓝色的换上,然后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 这件衬衣完全不像帝髯的,因为它是紧腰偏向中性的秋季衬衫,与季节不搭不说,还完全偏离帝髯霸总的风格。 难道是某个地下情人的? 在他思索时,无意间发现身后垃圾桶里的红色东西。 他把它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件沾血的雨衣,他低头嗅了嗅,顿时脸色大变。 人血! “扶扶,好了没?” 门外传来陌严的催促 。 扶竹把雨衣裹在一起,想把它藏进衣柜等日后研究,但转念想到既然这个雨衣是在自家浴室发现的,那主人自然是自己人。 而刚才进出浴室的明显只有一人,那就是身穿浴袍的陌严,所以,这是陌严的? 可是他的雨衣为什么会沾血,还是人血…… 扶竹心慌意乱,陌严见扶竹迟迟没有出来已经开始敲门,于是慌乱中,扶竹把雨衣放回垃圾桶里,可能是怕陌严知道自己翻过垃圾桶,还特意把自己原来的黑袍扔了进去掩耳盗铃。 “扶扶,你到底在干什么?再不出来我撞门了!” “来了来了!” 扶竹连忙把门打开,他抬头望着一脸戾气的陌严,佯装生气道:“你催什么呀,小心我向陌归告你的状!” 他以为陌严会像往常一样求饶,可没想到对方只是深深看着他,良久后怪异地笑了,轻轻说:“你最好能找到他。” 那声音极轻,如耳边不经意拂过的风,似真似假,又满腹冷漠。 扶竹听得警铃大作,他第一反应是陌严把陌归嘎了,垃圾桶里的雨衣就是强有力的证据。 但仔细想想又不对,陌归和陌严是竹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毫不夸张地说,陌严宁愿杀自己都不会伤害陌归。 扶竹想着想着目光不自觉落到垃圾桶上,陌严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两人视线又同时往上移,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陌严走到垃圾桶前弯腰捡起黑袍,回头问扶竹:“你看见我的雨衣了?” 扶竹看着那明晃晃的红色,心想自己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但他看现在的陌严神神叨叨的,怕承认后对方杀人灭口,于是睁眼说瞎话:“没有。” 他说完视线瞥向别处,眼睛还佯装迷茫地眯了眯,一张小脸皱成粽子。 陌严死死盯着扶竹,看了许久都没发现破绽,只好兀自笑着说:“没看到最好。” 他把黑袍扔回垃圾桶,瞥了扶竹一眼后走出了浴室。 “呼……”扶竹紧张的神经终于有放松的机会,他揉了揉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肩膀,带上门后连忙跟上陌严。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方倚不知何时把002等人又请了进来,安排了几桌茶水点心盛情款待。他注意到陌严和扶竹之间奇怪的氛围,沉思半晌后犹豫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陌严一口否认,侧了侧身搂住扶竹的肩膀,手拍了拍他的脸说,“扶扶,你和我吵架了?” “当然没有了。”扶竹拂开陌严的手,笑容勉强,“我们的关系这么好,是不会吵架的。” “是啊。”陌严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眼神意味深长,他抿了抿唇,突然提及另一件事,“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戏殷现在虽然进了大牢,但他的心腹还是要小心为好。” 扶竹想了想,戏殷心腹就两个人,他和玉玄,自己又不可能提防自己,于是他直接问:“你是在说玉玄吗?” “不是,他失忆了,在我眼里他现在不过只是一个普通路人甲,根本不用在意。”陌严跳上桌子,捞起桌上滚烫的茶壶就往嘴里倒。 “里面是开水!”方倚吓得连忙提醒。 “我知道。”陌严满不在意地摇了摇水壶,洒出的滚水打湿他的下颌,皮肤霎时间红了一片,还起了点点的红斑。 几个考官看得心惊胆战,他们是认识陌严的,毕竟大名鼎鼎的夜巡视想不认识都难。 他们听说过夜巡视性格古怪,但没想到这么古怪,瞧,都开始自虐了。 可能是因为方倚的神情太过担心,陌严大发慈悲地放下茶壶,笑道:“别害怕,我只是在开玩笑。” “以后别这样了。”方倚把水壶拿走,小步跑进厨房藏好。 时间已经因为陌严耽搁太久,扶竹看向已经不耐烦的考生,转身咳咳道:“我想来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或多或少猜到目的了,没错,我们地府修改卷子的妖怪跑了,而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妖怪。” 短暂的缄默后,有人举手问道:“监考官大人,妖怪只有一个,可是我们有几十个人,这怎么分配啊?” “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扶竹打了一个响指,大方地表示,“如果你们能抓捕到妖怪,那就集体及格。” “抓捕?”有人害怕地往门口挪,摆手道,“我不行的,那妖怪你们都抓不住,我们更不可能!” “是啊大人,我们不行的。” 有几个人连声附和。 “难道你们不想及格了?”扶竹摸了摸下巴,笑意吟吟却危险地说,“还是说在你们的眼里,有编制就是享福?” 第161章 一群人低着头顿时鸦雀无声。 “不想抓捕就滚蛋,别在我们这碍事!”002脾气也上来了,可能是想着杀鸡儆猴,他看向开始拒绝的考生,指着他命令鬼兵,“把他给我撵回地府,取消考试资格!” “别,我错了,我不跑了!”那考生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合十的求饶,“我考我考,我求求你们了,我考,别取消我的考试资格!” 他喊得撕心裂肺,有几个考生起了恻隐之心想帮对方求情,但当看到002阴沉的表情,顿时又把求情的话咽了下去。 地府考试每五年一次,能成功不只靠实力也靠运气,先不说现在离上岸只有一步之遥,就说这年年增加的考试难度,要是失去了这次机会下一回能不能过笔试都是问题。 所以还是管好自己吧。 “我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投胎,我等了五年了,我等了五年了啊!!!” 不论他怎么哭喊,鬼兵还是抓住他的四肢往外拖,他手指死命抓着地面,破了也不在乎。 “002。”扶竹有些不悦地看向002,觉得这样有些过分。 “怎么了?”002不觉得自己有错,不明所以地看着扶竹。 第86章 陌归是戏殷的心腹 扶竹本想为考生说情,但不知想到什么 ,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002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只以为是扶竹不舒服,安慰道:“考生不满说话冲很正常,你别放在心上。” 扶竹:“……”原来你也知道啊。 “扶扶,考试什么时候开始?”陌严突然抬首问。 “已经开始了。” “这么快?那我回屋睡一觉,你们随便找。”陌严说着拢了拢浴巾,往楼上走。 扶竹望着陌严的背影,那股熟悉的不安感又涌了上来,他抱住帝髯的胳膊哆嗦了一下。 “咕嘟——” 此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出来,一群人同时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显得十分茫然。 “什么声音咕噜咕噜的?”扶竹才松开帝髯的手又抱紧,他伸长脖子寻找声音的源头,最后目光锁定在楼梯下方的杂物间上。 杂物间的房门并没有紧闭,透过缝隙能看见里面漆黑一片,方倚拿来一个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发现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晃动。 “别怕,我保护你们。”扶竹壮着胆子上前,推开杂物间的门,虚着眼睛往里面瞅。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微妙。 “是什么?”002看见扶竹的反应感觉奇怪,跟着往里看。 然后他看见,在狭窄的储物间内,一只五米高的生物盘踞在储物间内,它尖锐的角直接把顶部捅出两个大洞,碎屑散了一地。 它体积异常的庞大,身体被这间不算小的杂物间挤成一个面团,而扶竹刚刚看见的红色东西,就是他被挤得难受时而不断转动的眼珠子。 扶竹盯着怪物看了一会,默默把门关上。 “你干嘛?”002不解地看着扶竹。 “这是我们的考试内容,可我们又不需要考试。”扶竹说得理直气壮、有理有据。 002闻言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扶竹:“你是笨蛋吗?” “我才不是笨蛋。”扶竹怕太大声惊动仓库里的妖怪,捂着嘴小声说,“如果是我们先发现妖怪,那考生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全体淘汰吧。” 002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仔细发现想想确实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需要考试,发现了顶多受一句褒奖,但考生不一样,他们可以集体及格。 地府最不缺的就是鬼差,地府考试也只是因为天庭的威严才如期举行,如果不是奕权监督的厉害,早就有名无实。 毕竟鬼差是不会死,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可以一直在这个职位上干个几千年,直到他们厌烦这样的生活选择投胎为止。 所以如果是考官先找到妖怪,地府还真有可能把考生全体淘汰。 “那怎么办,装作没看到?”002问。 “也只能这样了。”扶竹说着挪着小碎步远离储物间,瞪大眼睛捂住嘴巴,发出小小的惊呼,“呀,里面是什么呀,好可怕呢!” 002:…… 能再恶心一点吗? “怎么了?”帝髯走上来,抱住扶竹安慰,“别怕有我在。” 002嘴角抽搐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霍,原来是在这等着呢,这该死的恋爱酸臭味! “里面……呜呜,里面有妖怪!”扶竹捂住脸,不停往帝髯怀里拱,“好可怕呀,帝髯我好害怕,你们帮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不好?” “嗯?你刚刚不是把头伸进去了吗?”拿着手电筒的方倚残忍戳穿真相。 “我……”扶竹张了张嘴,朝方倚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 “好吧。”方倚见此明白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他把手电筒交给帝髯,退到一边幽怨的画圈圈。 “哼哼。”扶竹小声地哼哼一声,头搭在帝髯肩膀上腮帮子鼓起,眼睛眨了眨,硬生生挤出几滴极具有目的性的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帝髯,里面是不是有鬼呀,我好害怕 ,你和其他考生一起进去看看好不好?” “扶扶别怕,你也是鬼。”帝髯想补充你还是恶鬼,但转眼看到扶竹“哭”到泛红的脸颊,心疼地答应,“好,我现在就进去看看。” 第162章 说着他打开手电筒,招呼着其他考生往杂物间走。 “一定要看清楚哦。”扶竹挥着袖子叮嘱。 帝髯微微回眸。 看清楚?难道…… 他回想起考试的内容,后知后觉明白扶竹的用苦良心,他朝他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扶竹在外面紧张地等着,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一个类似水牛喷气的声音从杂物间传出,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一大群考生飞了出来。 他们摔了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摸着屁股哀嚎不已。 扶竹在一群人中看了看,发现没有帝髯的身影,他心提到了嗓子眼,暗自后悔不应该让帝髯进去。 一个编制而已,实在不行自己动用点特权就可以得到,但要是帝髯在考试中被吃了,那他以后就成小寡夫了。 扶竹负责考试,002则是负责安全,他见帝髯迟迟没有出来,组织着鬼差就要进去救人。 在他们靠近杂物间的时候,杂物间半掩的门突然被一只手推开,然后就见毫发无伤的帝髯从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臂粗的铁链,似乎拴着什么。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帝髯牵着妖怪走了出来。 那妖怪体积太大,而门就这么点大,但他就是死倔着不弯腰,直接把古董店顶出一个洞。 听见动静的陌严跑出来,他看着妖怪眉头一紧,没有像平时一样怒火中烧地大骂,更没有委屈地叽叽喳喳,只是冷静地站在楼梯间,看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地回了卧室。 扶竹盯着陌严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低头。 “我靠你也太厉害了!”有个考生冲帝髯竖起大拇指,诚心地夸赞,“牛逼,我要拜你为师。” 帝髯淡淡瞥了那考生一眼,手指了指地面示意妖怪低头,然后取下它角上的发绳,交到扶竹手中。 “这是我的发绳!”扶竹看着发绳皱眉,不解地问妖怪,“卷子机器,我的发绳为什么会在你这?” 那妖怪似乎是听懂了扶竹的话,将脸放低在地上蹭了蹭,然后甩了甩头表情痛苦。 扶竹不明白他的意思,求助地看向帝髯,希望他这个“驯妖师”能给自己答案。 帝髯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意有所指地看向考生和鬼差,以及旁边窃窃私语的考官。 扶竹瞬间明白帝髯的意思,转身拍了拍手说:“既然是你们所有人发现的妖怪,那我宣布,你们集体及格。几个考官别说悄悄话了,和鬼差一起出去帮考生统计成绩,半小时后我要交给玉玄。” 考生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全部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大喊着“我中了”。 “吵死了!” 正热闹时,一个怒吼和玻璃砸在墙上的声音从楼上响起,考生们顿时没了声,害怕又不理解地面面相觑,跟着考官走出古董店。 “我去上面安抚一下陌严。”方倚也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只会给扶竹添麻烦,找了个理由就匆匆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完,帝髯才指着妖怪介绍说:“他是白勿澄。” 扶竹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歪着头问:“他是谁?” “白勿澄。”这句话不是帝髯说的,而是妖怪,他趴在地上,用鼻子蹭了蹭扶竹说,“我被陌归暗算了。” “怎么说?” “我醒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然后陌归来到我的棺材前,说你们被戏殷抓进了地府,马上就要下油锅。”白勿澄说到这里顿了顿,表情愤恨,“可我跟他到了地府,他却让人把我关进地牢,然后还把我变成了一个妖怪的模样。” “那,原来的妖怪呢?” “被他杀了。”白勿澄痛瞳孔放大,眼中流露出恐惧和愤怒,咬牙切齿道,“他杀了它,然后把我放进那妖怪的牢里!” 陌严和陌归都是扶竹捡回来的崽子,突然告诉他自己的崽子杀了人,还陷害了亲人,第一个反应怎么也是不敢置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白勿澄看出扶竹的犹豫和不相信,痛苦地捶胸顿足。 白勿澄现在的体积太大,他每动一下地面就要抖了一次,扶竹被颠簸得难受,摆手说:“别摇了别摇了,我相信你!” 白勿澄闻言顿时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盯着扶竹,想让他给自己申冤。 “你说陌归害了你,可是你们又没有仇怨,他为什么要害你?”扶竹坐到一边椅子上,抱着茶壶取暖,“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凡事要讲究证据。” “因为陌归是方倚的心腹。”帝髯突然说。 “什么?”扶竹以为自己听错了,歪了歪头问,“谁是谁的心腹?” 戏殷的心腹不是只有他和玉玄吗? “扶扶,白勿澄说得一切都是真的,陌归他一直在骗我们。”帝髯走到扶竹面前,“还记得我们第二次前往黄符街时落入棺材的事吗?” 扶竹点头:“记得。” 他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其实当时是他和戏殷故意谋划的。”帝髯继续举出更多的例子,“包括他经常消失,在狼人杀游戏中开枪杀死我,以及他现在的去向,这些都是证据。” 扶竹愣愣地望着帝髯,目光不由瞟向陌严房间的方向。 是啊,陌归……陌归他现在在哪儿? 第87章 戏殷的曾经 “陌归他叛变了!”白勿澄手掌大的指甲在地面勾画,粗大的划痕触目惊心,“扶竹,你要相信我!” 第163章 “我相信你。”扶竹暗下眸子,抱紧茶壶心情复杂,叹气道,“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背叛我们。” “这还用说,权利、金钱、爱情,这些都是理由。”陌严从房间出来,方倚跟着后面,挤眉弄眼的暗示扶竹不要和陌严吵。 扶竹比了比手势告诉对方自己知道,抱紧茶壶装聋作哑。 陌严见此有些不悦,继续阴阳怪气:“陌归这人你们也知道,自大狂妄没有良心,他这人能做出背叛的事情来,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咳咳,陌严啊。”方倚终于还是听不下去,出声问道,“你和陌归是不是吵架了啊?” “吵架?”陌严坐在板凳,要过扶竹的水壶抱在怀中,不屑道,“我跟他可没什么可吵的。” 方倚点了点头,对扶竹悄悄道:“看吧,肯定是吵架了。” 陌严把方倚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这次没再反驳,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他这闹别扭的样子在白勿澄眼中刺眼至极,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他的对象所赐,没扑上去用爪子啪啪两下质问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扶竹觉得现在的气氛尴尬,出声缓和气氛问:“陌严,话说你前几天去哪儿了,怎么都没看见你的影子?” “我吗?我前几天回地府了。”陌严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你们问我这个,是想看看我和陌归是不是一伙的对吧?” “你今天吃火药啦?”扶竹扁了扁嘴,抢过水壶抱在自己怀里,“才不给说话冲的人取暖。” “你……”陌严张了张不悦地皱眉,但是似乎是下不了口,脸色铁青的命令道,“骂我。” “陌严!”帝髯按住气鼓鼓的扶竹,略有不悦的看向陌严,警官道,“我不管你和陌归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们现在关系怎么样,我只想弄清楚一点,陌归,他现在在哪?” 陌严盯了帝髯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何必问我,如果我知道他在哪,那就好了。” “什么意思?”方倚听出陌严话里的潜台词,起身焦急地询问,“你把陌归弄丢了?” 明明只是点头摇头的事,陌归却是死活不愿意给予答案。 “让我们着急你也讨不到好啊。”方倚坐回板凳上,手撑着桌子叹气。 “我累了。”陌严站起身,面无表情说,“你们继续聊,我要回屋休息。” 三人虽然都有怨言但都没说什么,扶竹想如果睚眦或者饕餮在场,这一定会演变成一场争吵大战。 “饕餮这几天没回来吗?”扶竹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拿起桌子上的一小碟糕点开始吃。 提起饕餮方倚就忍不住叹口,略带担心地摇头:“没有。” “他迟早会回来的,你们大可以放心。”帝髯擦掉扶竹嘴边的食物碎屑,起身说,“扶扶,陌严是不会告诉我们真相的,这样耗下去也没有意义。你不是要提供总成绩给玉玄吗?走吧,出去看看。” “好吧。”扶竹放下糕点,给方倚挥手拜拜后和帝髯走出了古董店。 考官已经把成绩算出来,一群人蹲在古董店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见扶竹出来立马起身。 003殷勤地说:“扶大考官,我们已经把成绩算出来,给。” 他说完把一张薄薄的名单交给扶竹。 扶竹看了看,发现帝髯的成绩竟然第一,他给帝髯眨了眨眼表示鼓励,然后数了数人问:“怎么只有十四个?” 既然是所有人发现的妖怪,难道不应该全部及格吗? “这个……”003面露难色,解释说,“你们在里面的时候002去地府汇报了情况,玉玄大人他不允许全体及格,所以……” “所以你们就裁了一些?”扶竹瞥向002问。 “是。”002无所畏惧地和扶竹对视,摊手说,“我们也只是打工人,全体及格说着轻巧,但要是戏殷大王回来不满意,受罪的可是我们一众考官,就像那次考试一样,几十个考官被迫表演一次舍我其谁?” “上一次?”帝髯抓住关键词,询问地看向扶竹。 “啊,他指的是戏殷进入地府时的考试。”扶竹把成绩名单交给002帮忙拿着,挽着袖口解释说,“当时戏殷的成绩其实离及格还差上不少,但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可控情况通过了。” “所以当时的考官受到了惩罚?” “是啊。”002说,“不然我至于这么敏感吗?我当了几百年考官了,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几千年我也不会离开地府,所以我可不想因为几个不相关的人自毁前程。” 002的想法其他考官理解,帝髯也理解,但比起那场考试的具体,他更在乎戏殷是怎么当上阎王爷的,于是他问道:“戏殷他一定很厉害吧?能从一个普通考生逆袭成阎王爷。” 一群考官没有说话,扶竹对当初的事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 “切!”最后是002出声打破沉默,盘腿坐在门槛上说,“他厉害?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窃取他人成果,落井下石,坑害队友的傻比罢了。” 他骂的脏,扶竹都忍不住皱眉,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可别转头当白眼狼把我给告发了。”002手指向身后的同事还有考生,“你们也是!” “不会不会,我们不会告发你。” 第164章 一群人连忙表态,扶竹也点头附和:“你放心,我和帝髯不会告发你。” 告状是小朋友才做的事。 “行吧,这件事比较复杂,我就不跟你们讲那么细了。”002顿了顿组织了一番语言继续说,“这是我师父的师父告诉我的,咳咳,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几十年前考试都可以找鬼差认师父让其帮忙的,当然现在是不行。那老家伙就是负责戏殷考场的考官,他说他当时亲眼看到戏殷抄了前桌的试卷,还在后面的应用考试中加害其他考生。” “听他说当时的考试内容是让一个出车祸的女人在昏迷中苏醒,当时戏殷嫉妒朋友笔试第一名的成绩,在对方考试时故意派人把女人弄死,然后假装是对方操作不当造成的。” “等等。”扶竹提出疑问,“可是他杀了女人应该是很显眼的事情啊,考官没有发现吗?” “傻东西,要是没发现你能听见这个故事吗?”002有些嫌弃地白了扶竹一眼,“他就是被发现了才被人诟病的。” “既然他们发现了,为何不处置?”帝髯紧接着问。 “谁知道,可能是有背景吧。”002继续回归之前的话题,“这家伙在考试时坑害了不止一个人,而且在面试时,他还给几个人下了药,直接让他们无法考试,至于他后来当上阎王爷,也是坑害了队友才当上的。” “可以仔细说说吗?” “我也想啊,问题我也不是很了解。”002无奈地笑了笑,“总之你们记住戏殷不是好人就对了。” 戏殷不是好人扶竹可谓最清楚不过,他叹了口气,对帝髯说道:“我们把白勿澄带回地府吧,看能不能让玉玄帮忙把他恢复原貌。” 帝髯微微点头没有异议。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地府,帝髯作为第一名很是受人关注,这好比古代的状元,如果不是戏殷不在,他怎么也得和阎王爷见上两面。 考官为帝髯感到可惜,纷纷安慰他戏殷迟早会回来的,到时候见也不迟,但只有帝髯自己知道,他宁愿戏殷一辈子别回来。 大殿内—— “这次你们做得非常不错,等王回来我一定会美言你们的,除了扶竹。”玉玄说着看向扶竹,皱眉不悦问,“听说是你出的主意包庇考生?” 扶竹:……? 他震惊地看向002,当看到他眼神闪烁不敢看自己时,顿时感觉自己被受骗欺。 这个家伙让他不要告状,结果反手把自己给告了。 脸呢? “扶竹,002这次做得非常不错,如果不是他告诉我,这次的责任就是你全担了。”玉玄看出扶竹的气愤,冷笑说,“所以你应该感谢002。” “为什么是我全担?” “因为你是首席监考官。”玉玄说得有理有据,扶竹听得大脑发昏。 “总之这件事情我会如实汇报给王,并且会尽力提携你们,当然,这还是除了扶竹……” 玉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扶竹板着一双死鱼眼站在原地大脑发空,等玉玄讲完,他连忙拦住他的去路。 “干什么?”玉玄冷声问。 “其实吧……”扶竹怕自己说出争相玉玄把所有的上岸资格给取消了,神秘兮兮地央求,“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不生起吗?” 玉玄看着可怜兮兮双手合十的扶竹,心底升起几丝痒痒的感觉,闭上眼睛道:“好。” “你要说你不生气!”扶竹固执地叉腰。 “好,我不生气。” “那我告诉你哦。”扶竹附在玉玄耳边,“其实妖怪是假的。” 猛地挣开眼的玉玄:?! 第88章 骨头回来了 玉玄抓住扶竹的手腕,脸色阴沉又难看:“你骗我?!” “不是不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扶竹想要摆手,但无奈对方抓着自己,只能换成摇头,“陌归把怪物放走了,然后抓了我朋友白勿澄代替。” “然后呢?” “没有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玉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声音拔高,“地牢关押的妖怪其实是你的朋友白勿澄?” “是的。”扶竹迟疑地点头,他抬眸小心盯着他,暗戳戳地提醒,“你说过你不会生气的。” 玉玄表情扭曲了一秒,他把往下垮的嘴角提了提,强颜欢笑道:“我没生气。” “那大家的考试资格还作数吗?”扶竹忐忑地问。 玉玄深吸一口气:“当然。” “好耶!”扶竹扫开玉玄抓住自己的手,雀跃地暗示,“你说陌归这么过分,不论他是何居心,我们是不是都应该把他抓来拷问一下呀?” “这个不是难事。”玉玄说完按了按耳朵上夹着的耳麦,吩咐对面道,“我是判官玉玄,现在把陌归给我找过来。” 之后他垂眼轻叹了口气,冲扶竹点头道:“解决了。” “嗯?”扶竹听得有些懵逼 。 解决了?不应该这么简单呀,毕竟听陌严的意思陌归似乎下落不明才对。 他思索间,殿外传来脚步声,然后下一秒就见陌归毫发无伤且心情愉悦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玉玄拱了拱手,然后揉了揉扶竹的头发:“扶扶,好久不见。” “陌归,你去哪里啦?”扶竹抓住陌归的衣袖生怕面前的人跑了,声音都焦急地颤抖,“你知不知道我们担心死你了,还以为……还以为你出事了。” 第165章 “我没事。”陌归抱了抱扶竹,头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说,“只是近期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我能理解。但是你是不知道陌严,他今天回来跟吃了火药似的,冲死了。”扶竹看着陌严温柔又疲惫的神色,更多抱怨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化为了声叹息,“总之你安全就好,以后别这样闹失踪了。” “陌严在生我的气。”陌归苦涩地笑了笑,“他要报复戏殷,我不同意。” 陌严和戏殷有仇扶竹是知道的,他在意地看向玉玄,背手问:“你不会告我们的状吧?” 玉玄眼神冷漠,双手抱着手肘别开头:“幼稚。” 扶竹:“……”得得得,就您成熟。 “我这些天故意没有见陌严,就是希望他在我的冷漠中吸取一些教训。”陌归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似乎效果微乎其微。” “陌归,感情问题先放一边,你老实告诉我,是你把白勿澄变成妖怪并关进地牢的吗?”扶竹蹙眉问,他紧张地看着陌归,生怕自己听到那个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此时移开目光的玉玄也看向陌归,严肃地看着他。 天不遂人愿,陌归还是点头了,他轻声道:“是,这些都是我做的。” 扶竹愣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想质问他为什么,但被玉玄抢了先。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有我的苦衷。”陌归捏了捏鼻梁,信誓旦旦道,“等到新年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扶竹,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愿意等吗?” 扶竹抿了抿唇,耷拉肩膀说:“半个月我能等,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真相大白指的是哪一件事?” 白勿澄的事?还是赤濑村的事?更或者是陌严的事? “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陌严握住扶竹的手,今日的他揭去往日的疏离,一次又一次地表达亲昵和眷念。 这样的反常让扶竹感到不安,他总觉得所谓的真相大白只是另一个悲剧拉开的帷幕。 “对了,扶扶,这个给你。”陌归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骨头。 扶竹觉得熟悉,回忆了下后睁大眼睛:“这是我的骨头!” “是啊,你的骨头。”陌归把盒子交到扶竹手中,解释说,“这是我在赤濑村执行任务时发现的,当时它正在帝庆槡家中那道士手里,我觉得可疑就抢了过来。” “那那个道士呢?” 陌归微微眯了眯眼,笑容意味深长:“自然尘归尘土归土,回起始的地方去了。” 扶竹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听懂,他把盒子合上,由衷地说:“谢谢。” “你如果真要谢谢我,就先等我半个月。”陌归认真地说,“现在的帝髯和戏殷虽然能平分秋色,但有时候外界因素是不可控的,现在阎王爷还没有合适的继承者,奕权不会轻易放弃戏殷,到时候他一定会护着他。” “那怎么办?”扶竹担心地问。 “总会有办法的。”陌归看了看时间无奈道,“我要离开了,你要保重。” 说完他消失在扶竹面前,扶竹伸出手摸了个空,他怔在原地,感受着空气中还未消散的余温和气味。 半个月吗?半个月不长不短,如果陌归真的能给予他们答案,即便等上一年也无妨。 只希望不是空等。 扶竹抱着盒子离开了大殿,玉玄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才摸向酸楚的心脏。 心,好疼。 似乎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他……又还有记起的可能吗? . 扶竹抱着骨头回古董店时震惊了一群人,连陌严都下了楼。 “这个是谁给你的?”陌严神情复杂地看着盒子,咬牙问,“是陌归那叛徒对不对?” “是。”扶竹把盒子交给帝髯,坐到桌子旁灌了口茶水,深吸气说,“陌归说他背叛我们是有苦衷的,他还说……让我们先等半个月,等新年的时候,他会给我们揭开真相。” 陌言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抓住扶竹的肩膀,激动地质问:“你信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信?”扶竹推开陌严表情严肃又难过,“你和陌归都是我捡回来的,我为什么不相信?陌严,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 “爱情?什么爱情?”陌严咬着嘴唇斜视扶竹,脸上通红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我跟他没有爱情!” “别谈爱情了!”方倚急急忙忙过来,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指着厨房,“我刚才在厨房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帝髯问。 “就是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声音。”方倚脸吓成菜色,声线颤抖,“你们和我过去看看吧。” “薯片吗?”帝髯眼中闪过了然,起身和其他几人走向厨房。 厨房空无一人,扶竹有心事,所以只是心不在焉地站在门口等候,方倚抄起一个擀面棍,和陌严往深处走。 他挺了挺胸,扯着嗓子大喊为自己壮气:“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滚出来!” “咔嚓咔嚓——” 那声音更大声了,似乎是在挑衅。 方倚脸色白了瞬间,深吸一口气绷紧神经,他寻着声音走近碗柜,然后看见饕餮和白勿澄对坐着吃零食。 第166章 饕餮和白勿澄齐齐抬起头,和同样震惊的方倚相对视。 察觉异常的扶竹走进厨房,看到饕鬀后闭上眼睛 ,靠着柜台叹气。 果然是他。 “你们为什么偷看我们?”饕餮恬不知耻地叫道,“扶竹你快说句话啊。” “死蚯蚓,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方倚攥紧擀面棍,敲上饕餮的头,“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别敲。”饕餮捂住头,揉了揉凸起的包,“会变笨的。不过方倚,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谁担心你了,死蚯蚓!”方倚被饕餮说中了,他脸红成晚霞色,扭捏又生气,“我才不会担心你这个死蚯蚓!” 饕餮虽迟钝但不笨,他挠了挠头竟也不好意思起来,过了几秒,他突然慌忙地起身,神神秘秘地说:“方倚你跟我出去一趟。” 说着他绕开其他人走出厨房。 方倚愣了愣,不明所以地跟上。 扶竹靠着门抱胸,瞥着饕餮和方倚,和帝髯相视一笑。 方倚和饕餮在外面待了接近半小时,两人从羞赧到争吵最后又到和好如初,陌严默默看着,直到对方回来他才收回目光。 或许是害怕方倚知道自己偷看,他心虚地低头装作出神,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些小动作全被扶竹看在眼里。 扶竹相信陌归会告诉他们真相,但他不相信陌严生气只是因为陌归不理会他,他熟悉陌严,知道他没有那么小家子气。 陌归一定隐瞒了什么秘密,一个连陌严都讳莫如深的秘密。 他收回目光,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低眉时却无意看见方倚手上的戒指。 那戒指的样式他见过,方顾曾在跨年那日送过他,那时饕餮的确直勾勾盯着那戒指看,他那时以为是他好奇,现在看来是看着漂亮想薅个给自己媳妇。 “方倚。”扶竹叫住方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方倚知道扶竹是看出了什么,他捂住通红的脸,请求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只求别打趣我。” “你误会了。”扶竹笑了笑,走到方倚跟前,“我是想和你谈谈白勿澄的事,现在他回来了,麻烦你回东海通知一下你的父亲。” 第89章 求婚 方倚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庆幸扶竹没有调侃自己,深吸气说:“好,今晚我就回东海。” “嗯……”扶竹手指抵了抵下颌,眼神突然变得古怪,扫向方倚手上的戒指,“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方倚怔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已是满脸羞色,再看扶竹,早已经得了趣后逃之夭夭。 “扶扶太坏了。”他蹲在地上喃喃,手捂住滚烫的脸。 …… 扶竹之后回了二楼,他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帝髯正对着骨头沉思什么。 “男朋友。”他走到帝髯身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说陌归他真的可以为我们揭开真相吗?” “这种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帝髯往后靠在扶竹的怀里,缓缓地闭上眼睛,感觉着久违地松弛感。 “那我们要相信他吗?”扶竹又问。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帝髯抬头温柔地望着扶竹,用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 “我自然是愿意相信他的,但是……”扶竹张嘴想说出几个不信的原因,但张了半晌愣是一个字没蹦出来。 “你放宽心,”帝髯睁开眼,反手把扶竹拽进自己怀里,“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千年都等了,如果真的能等来答案,半个月又算什么呢? “谢谢你。”扶竹蹭了蹭帝髯的下巴,然后摸着额头抱怨,“帝髯,你长胡子啦。” “我长胡子了?”帝髯摸向自己下巴,果然摸到一层扎人的小刺,他先是歉意地亲了亲扶竹,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竟然长胡子了。” 他现在是死人,死人的毛发虽然会在短时间内生长,但不可能过了快半年还长,所以只有一点可能,那就是他的生命在慢慢复苏。 扶竹最先猜到这一点,他坐在帝髯腿上乖得像只猫,眼睛笑眯眯的。 “你很开心吗?”帝髯捏着扶竹鼻子问。 扶竹眼睛弯了弯,肯定道:“当然。” 帝髯怀疑地凝视扶竹,重新问道:“真的?” 扶竹被帝髯看的心虚,微微低下头揪着对方的衣角,小声说道:“也有一点不开心。” 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帝髯乘胜追击:“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害怕你丢下我。”扶竹说完扑进帝髯怀里,“我知道这样不对,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但是我就是害怕,害怕你不要我了。” “那我的扶扶可以放宽心,我会永远陪着你。”帝髯与扶竹头并头相靠,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我会把这几千年补回来,不会再在你的人生中消失了。” 他的人生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在扶竹手里,这好比半月形玉佩,如果没有另一半,永远不算一个整体。 他是幸运的,他找到了他的另一半。 15天后—— 新年了,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开心的,但古董店却笼罩着一层阴霾,气氛压抑黑暗。 饕餮在厨房做饭,这一次远不如跨年热闹,因为连睚眦都没来,他可能是真的不想再卷入麻烦,整个人人间蒸发般没了消息。 第167章 陌严很早就出了门,听他的意思是回地府请陌归了。 扶竹原先是不同意的,毕竟陌严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开始还会工作,现在连工作都不搭理了,每天闷在屋子里睡觉。 而帝髯则显得忙碌得多,他当上了阎王爷助力,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始还认为他走后门的鬼差现在在他的教训下对他毕恭毕敬。 引魂的工作有了其他人,扶竹也不想自讨没趣去挑担子,他平时就没什么假期,也算借这些时间把假期补回来了。 他看了许多人类世界的知识,翻阅了中古历史,了解了新思想,最后还抱团跑去旅游。 听闻这个消息的帝髯脸色阴沉沉的,原因很简单,他的工作太忙没办法跟老婆一起去旅游。 这就苦了他的手下,每天提心吊胆的,天天琢磨到底哪里惹了这位主,要是他们知道自己领导只是因为没办法陪老婆而生气,喉咙里卡着的老血得吐出来。 除了地府的鬼差痛苦,帝髯阳间的秘书也痛苦,老板当甩手掌柜,痛苦的全是他。 在他一天打几十个电话的努力下,帝髯终于答应回公司,但是他没有处理工作,而是把股份全移到了扶竹名下。 正在旅游的扶竹听见这个消息惊得睁大眼睛,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所以打电话给帝髯几番推脱,但帝髯豪横地表示没关系,当玩游戏就行,把公司整倒闭了也没事。 只要老婆开心,让他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都可以。 扶竹的旅游团得在新年下午才能回来,这就代表只有帝髯和饕餮几个人过年,他们虽然认识,但交流多是靠分钟这个中间纽扣,现在人不在了,多少有点不自在。 连平时大大咧咧的饕餮都老实了。 帝髯吃完饭后就坐在门口看书,表面休息实则是在等扶竹。 当听说扶竹的航班延误,要晚上七点才能回来时,他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饕餮以为帝髯是要去机场接扶竹,所以没有多问。 下午七时—— 旅游了十几天的扶竹下了车,他容光焕发,皮肤白嫩红润,知道的是去旅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美容院了。 他一下车就向店里跑去,他以为至少方倚会来接自己,但没想到一个人没看见。 “人呢?”他喃喃自语,嘀咕着放下行李箱。 他没看见的是,头上一个礼花正在绽放。 过了两秒,一个气球爆炸的声音吓得扶竹一个哆嗦,然后头上撒下许多亮片和花瓣,在他懵逼间,一群人手持着气球从楼上或者桌底下钻出来,围绕着扶竹喊道:“欢迎扶竹宝贝回家!” “怎么突然准备这些?”扶竹用手扫了扫头上的花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咳咳,谁知道呀,可能是吧。”饕餮笑嘻嘻地打哑谜。 方倚摇晃手中的气球,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扶竹,你得请我们吃糖了。” “糖?什么糖?”扶竹歪了歪头,显得十分迷茫。 大家都笑而不语,手中的气球摇晃, 七点三十,教堂的钟声响起,它庄严的钟声响彻整个城市,天空绽放一朵朵“烟花”,它规模大到覆盖整个城市。 扶竹看着天上交错飞舞的鬼魂,和地上不知何时绽放出来的向日葵,猜到什么般心头猛地一颤。 向日葵搭配着玫瑰在地面绽放,一只苍白骨骼分明的手折下一朵玫瑰,将它递给了扶竹。 扶竹看着面前身穿西服一脸温柔的帝髯,接过花朵捂住心脏,羞涩地不敢看对方。 “扶扶,欢迎你回来。”帝髯拿出藏在身后的花束,送给扶竹。 只是欢迎吗?扶竹失望地接过花,他还以为是…… 原来是他多想了。 在他失望间,帝髯突然单膝跪地,伸出手笑意盈盈地看着扶竹:“可以牵我一下吗?” “手?”扶竹没有犹豫地伸出手。 两只手相握,然后一只戒指从帝髯手上滑到扶竹手指上,他半跪着,笑意转为严肃:“扶竹,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扶竹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愣在原地,大脑一瞬间地停止运转。 “扶扶,你愿意当我的伴侣吗?”帝髯耐着性子重复。 扶竹嘴唇颤抖,一滴眼泪不顾眼眶地阻拦滑下,他遮住眼睛,声音沙哑地点头:“我愿意。” “你干嘛哭啊?难道是帝髯欺负你了?”饕餮见不得扶竹哭,心疼地伸长脖子,要不是帝髯在场,恨不得直接飞过去擦眼泪。 “扶竹,要是帝髯欺负你了和我们说!”方倚也担心地不行。 “没什么,只是太激动了。”扶竹抹着眼泪摇头,他扶起帝髯,回头想看看烟花,却无意看见不知何时回来的陌归。 “很热闹。”陌归踩着鲜花走进来,他身后跟着满脸不高兴的陌严,在热闹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来了。”帝髯让开道路,颔首冷淡地说,“进来吧。” “今天我来得有些晚了,只希望没让你们久等。”陌归注意到扶竹手指上的戒指,眯了眯眼笑道,“新婚快乐。” 扶竹:? 只是求婚而已。 “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但还是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陌归顿了片刻,给大家足够的时间从幸福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戏殷出狱了。” 第168章 几个鬼差闻言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会惹上麻烦,悄无声息地离开。 扶竹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心不在焉地问:“奕权给了他惩罚吗?” “没有。”陌归冷冷瞥了眼陌严,“说我是叛徒,你自己不也是投靠了别人,弟弟,要我把你和奕权的约定说出来吗?” 陌严脸色苍白,别过头不说话。 “既然这样,那就我替你说吧,你和奕权打赌,赌谁能当上阎王爷的位置对不对?而且还含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交易。” “是又怎样?”陌严破罐子破摔,“怎么也比你好,我没有伤害扶竹他们,但看看你,虚伪恶心的人渣!我辈子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第90章 真相大白 陌归眼里罕见地有了怒气,他攥紧拳头举起胳膊,咬牙问:“陌严,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陌严抬了抬下巴,他当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但自尊心让他舍不得低头,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指着眼睛喊道,“你打,你往这打,反正我也是因为眼睛瞎了才会认你这种人做哥!” “你!”陌归气得呼吸不稳,他趔趄了几下撞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疲惫地弯腰,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语气里全是浓浓的失望,“你当时只有我现在膝盖高,干巴巴的和一个竹竿似的,脸也黑黄,是我到处去偷食物,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养活你,你安安全全长大!” 陌严答不上话,他绷紧唇,眼眶通红地别开脸。 “现在你嫌弃我,当时怎么没见你嫌弃我给你的粮食?”陌归发疯般上前抓住陌严的衣领,“我这种人?我是什么人?小偷还是恶人,你说你瞎眼认我当哥,我他妈还觉得眼瞎才捡了你!” 陌严被骂的哑口无言,他眼神不屑地嘁声道:“反正都捡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有本事你现在就和我断绝关系。” 陌归怔在原地,他许是没想到陌严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睁大,七分难以置信和三分自嘲。 他松开陌严,头无力地垂着,声音沙哑地说:“吃饭吧,各位。” 扶竹和饕餮等人都不明白陌严和陌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扶竹之前所想的,他们两人的决裂肯定不单单是因为陌归的冷漠。 “吃饭吧吃饭吧。”饕餮拍了拍手,他生怕两人又吵起来,给方倚使着眼色把两人拉到饭桌前。 “好好的一个求婚现场,变成了别人的吵架现场。” 陌归刚坐下就听见这一句话,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下属在嚼口舌,他强颜欢笑地握住筷子,朝扶竹歉意点头:“对不起,把你们的求婚考砸了。” “没事啦。”扶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不在意。” 他偷偷看向帝髯,发现他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正常,没有生气的迹象。 呼…… 扶竹见此忍不住松了口气,两个人吵架已经很让人头痛了,如果再加一个进来…… 咦,他会失眠的。 “我就知道你们晚上会回来,所以特意给你们做了蛋。”饕餮得意地指着桌上一盘黑白色蛋,“白色是普通鸡蛋,黑色是松花蛋,你们不是一个负责白天一个负责晚上嘛,刚好就相对应上了。” 一黑一白的蛋刺痛陌归的双目,他淡淡笑了笑,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饕餮见状表情有些失望,但很快重振旗鼓,他用筷子插了一颗黑蛋给陌归,热情地说:“这个是人类的特色美食,你要不……尝尝?” “特色美食吗?”陌归盛情难却,接过筷子咬了一口,然后表情变得微妙。 “这个要蘸酱料吧。”扶竹道出真相。 “那是人类的吃法,某个不是人并冷漠无情的东西不需要这种吃法。”陌严阴阳怪气地出声,他将陌归的排斥看在眼里,双手抱着胸冷哼道,“而且饕餮你以后别准备这种东西了,我是挺喜欢的,但是某人肯定不会领你的情。” “唉,你们非要吵架吗?”扶竹抓着陌归的胳膊让他伸手,然后又抓过陌严的手,把他俩的人叠在一起,拍了拍道,“今天过年,我们就和和气气地过完这一天不可以吗?” “切,我是无所谓。”陌严斜眼看陌归,心虚地补充道,“如果他愿意。” “我愿意。”陌归脱口而出。 不带片刻的犹豫。 “你们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你看,现在又搞的和求婚现场一样。”方倚凑上来打趣。 陌归和陌严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堪和尴尬,方倚见状讪讪闭上嘴,扶竹怕两人又吵起来,忙不迭让他们坐下。 未免两人在吃饭过程中斗嘴,他还把两人安在了对立面,他不信他们隔着“天南海北”还能争吵。 相比于上次而言,这一次晚饭是痛苦的,陌归和陌严气氛紧张,扶竹也饱含心事,他在意陌归刚才所说的话——戏殷出狱了。 憋了几分钟,他还是忍不住问:“戏殷真的出狱了吗?” 陌归早料到扶竹会问起这个,点头冷静地解释:“戏殷在三天前出狱了。” “三天前?”扶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稀奇,他竟然没找我们麻烦。” “他现在想找也没办法。”陌归瞥了眼默默吃饭的帝髯,“现在帝髯有了编制,他要是莽撞行动,那阎王爷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第169章 “可是他早晚会对我们下手的。”扶竹忧心忡忡,“难道要再打一架吗?” “还打架呀?”饕餮放下鸡腿擦了擦嘴角的油,不高兴地嘀咕,“这都打半年了,啥时候是个头啊。” “你们不需要打架。”陌归摇头说,眼底藏着异样的情绪,他几番欲言又止,“因为我……罢了,这件事你们日后会知道的,总之你们放宽心,戏殷嚣张不了多久。” “陌归,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坑害我和帝髯?”扶竹问这话时十分纠结,怕用词伤害到陌归。 所幸陌归心理素质强大,他淡然一笑,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事我尽量长话短说,当初戏殷犯了不少事,你们也知道,他养我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当替罪羊,而他当时他选中了我做替罪羊,因此我为了活下去,就帮他做了事。” “只是因为这样?”扶竹诧异地问。 陌归点头:“对,只是这样。” 扶竹望着陌归那双有些灰暗的双眼,将信将疑地问:“既然这样,那你现在还帮他吗?” 陌归抿了抿唇,苦笑着摇头。 扶竹摸不清陌归的意思,他想摇头应该是不帮的意思,所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一切都会变好的。”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义之事,原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命。”陌严自认为逮住了陌归的小辫子,火气十足的嘲讽,“也是,你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确实只有一条狗命可以珍惜了。” “陌严!”扶竹这次终于听不下去,厉声呵斥,“他即使再怎么冷漠你,你也不应该对你的救命恩人恶语相向!” 陌严脾气也上来了,一甩筷子:“我的救命恩人是你!” “够了!”帝髯敲了敲饭碗,凌厉的视线扫过饭桌每一个人,“让陌归继续说。” 陌严这次没再回嘴,抱着胸在一边生闷气。 陌归感激地看向帝髯,咳咳着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除了我的难言之隐外,你们还在意扶竹骨头的事。这个事情很简单,扶吟原先是没有资格留在这个世间的,毕竟扶竹能留在这里是靠戏殷的特权和喜爱,但他不一样。” 扶竹皱了皱眉,不认同陌归的用词:“喜爱?不见得。” “总之扶吟没有资格留在这个世界,而帝庆槡又不想孤军奋战,于是他想了一个损招。”陌归顿了顿,手指敲击着桌子说,“他把扶竹的骨头从塔下移走,把自己大儿子的骨头放了进去,准备瞒天过海,为了避免露馅,他还留了一个扶竹的骨头打掩护。” “那我剩下的骨头呢?”扶竹还心心念念着重塑身体的事,如果能找到骨头,那他就可以有实体了。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有一半在戏殷那,有一半在帝庆槡手里。” 扶吟听得满脸愁容,不禁感叹道:“我的骨头是什么热销产品吗?人手一个。” “呵呵,可能是吧。”陌归颔首说,“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哎,那个我想问问。”饕餮默默举起手,“粥鹤在哪儿啊?” 饕餮这么一说,扶竹才想起粥鹤,这么说起来,他确实从医院之后就没见过粥鹤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陌归似笑非笑地反问饕餮,“不过我也很奇怪,你之前拿帝髯的剑去做什么了?” “啊?”饕餮先是一愣,然后捂住胸口后退,“我靠,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他分明记得当时陌归不在场?难不成他还有千里眼不成? “你们似乎没有其他问题了。”陌归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吧,各位新年快乐,祝你们万事顺遂,皆得所愿。” “啊,好吧,那我来带个头。”饕餮拿起酒杯,“各位,新年快乐!” 扶竹和帝髯配合地起身举杯。 几个酒杯碰在一起,所有人都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扶竹喝完之后腿软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帝髯扶住才没出意外。 “我酒量不怎么好。”扶竹不好意思地解释。 “下车别勉强了。”帝髯撤走扶竹的酒杯,给他换上饮料。 之后三人热热闹闹地吃饭,虽然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和沉重,但比最开始轻松了不少。 吃到中途,陌归突然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坐在一旁的扶竹下意识地询问。 “上洗手间。” 扶竹闻言点了点头,他发现陌归的腿有些瘸,似乎是受伤了,不禁叮嘱道:“外面风雪大,记得早点回来。” 陌归没有回答,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第91章 大结局一 陌归莫归 陌归去了很久,直到菜凉了都没回来。 陌严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碍于自尊心什么都没说。 最后还是扶竹放下筷子,满脸担忧说:“陌归快上半小时厕所了,会不会……” 他的欲言又止里包含了太多情感,怀疑、猜忌,和朋友之间的担心。 “我去看看吧。”帝髯说着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谁料饕餮看见后却是拦住他,表情怪异地说:“你往外走干什么?厕所又不在外面。” 扶竹和帝髯同时愣住。 厕所没有在外面?那陌归去哪里了? “帝髯你也是人才,扶竹是鬼不用上厕所可以理解,但你……哎不对。”饕餮猛地想起帝髯也是鬼,他环顾了下四周,咂了咂嘴忍不住感叹,“早晚得弄个人类进来,一群非人生物看着就闹心。” 第170章 半人半鬼的帝髯:“……” 这话由他这个当了半辈子人类的鬼来说更合适吧。 “我怕陌归有危险,你们先吃!”扶竹没有心情和饕餮扯犊子,套上外套就直接出了门,帝髯想也没想跟了出去。 “今天温度快零下了,帝髯你加件衣服啊!”饕餮一边喊一边给帝髯取衣服,然后和其他人匆匆出门。 雪从晚上7点开始就一直飘飘洒洒,厚厚的积雪踩上去会发出微弱的吱嘎声,像是易断生了裂痕的木头。 扶竹打着手电呼喊陌归的名字,陌严不情愿地跟在最后,撇着嘴好似别人欠了他八千万一样。 方倚放缓了速度和陌严并行,摸着通红的鼻子问:“你不担心陌归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陌严握着腰间的鞭子,其实他心底已经担心的快要发疯,但面上却装出漠不关心的模样,“他这种人,死了也是活该。” 方倚闻言抬起头,复杂且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他骂我父母。”陌严冷哼着道出原委,“我让他不要骂了,可他不听,不仅如此,他还举报我让我丢了工作。” 方倚眼神诧异地看着陌严,心道难怪陌严不去工作了,原谅是被开了。 “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恨他?”陌严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他根本不爱我,他连让我进地府申冤的机会都不给,他也就给了我几口饭,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方倚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拍了拍陌严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知道我不应该牵连你们,但我看见你们提起他就觉得生气。”陌严蹲在地上抱头,“我觉得我做得够好了。我没做过什么坏事,我知恩图报,我帮忙弱小,可我得到了什么,被父母抛弃,被喜欢的人落井下石,现在连扶竹他们都向着陌归!” “可你也没和我们说原因啊。”饕餮一直默默听着,忍不住插口。 “但说了又怎么样,你们还不是向着陌归。”陌严起身红着眼控诉,“陌归那么多次陷害你们,包括在幻境里,你和方倚明明看见他的身影也只是让扶竹小心而不是远离!” “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应该信任。”方倚说。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只是你们比起我,更喜欢陌归的借口而已!”陌严苦笑着摇头,“陌归明知道我要向戏殷复仇,他却还这样对我,让我连戏殷的面都见不着,他就是讨厌我,就是在故意针对我!” “可……”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害怕我死在戏殷手上吗,我确实打不过戏殷,但我又不是傻子,我又不是不会搬救兵。而且就算我是傻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陌严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捂住胸口说,“有些路,不是明知黑暗就能不走的,我陌严不是缩头乌龟,如——” “找到陌归了!” 陌严的话被扶竹的惊呼打断。 几人一怔,连忙跑上前。 之后,陌严被眼前的画面惊在原地。 陌归躺在昏暗路灯下,大雪怜惜的掩藏他的躯体,他的脸已然苍白泛青,手紧紧攥着,皮肤上结了薄薄的冰霜。 “陌归?”陌严踉跄地上前,结果一个没注意摔在雪地里,惹了一脸的雪,他也来不及擦,只是亦步亦趋地跑到陌归跟前。 他的手摸上陌严的手,冰冷地触感让他一个激灵,他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喊道:“喂,你别装了,我知道鬼是不会死的!” “他手里是有什么吗?”饕餮探头问。 陌严闻言扒开陌归的手,当看见他手中一黑一白的蛋时,眼眶一瞬间红了,他抓住扶竹的衣服,跪在他的身前带着哭腔乞求:“扶竹你看看,你看看他,我求求你看看他,看看他好不好?” “我看,我现在就看。”扶竹已经懵了,反应过来连忙检查陌归的身体。 当他触及陌归身体时,也被冷的一个哆嗦,他颤颤巍巍伸出手,用鬼力探知他的生命力,然后如遭雷劈般僵住,不敢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陌严慌忙地问,“他只是晕倒了对不对?你说啊,对不对?” “他……”扶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求助地看向帝髯。 帝髯看扶竹的表情已经猜到了答案,他沉重地叹息:“实话实说吧。” 扶竹闻言深吸好几口气,起身咬着嘴唇说:“陌归……死了。” 陌严愣住,他扑在陌归的尸体上,不断拍打他的脸蛋,疯疯癫癫地喃喃:“不会的,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现在就死了呢……不会的,扶竹你再看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再看看好不好?我求你了!” “陌严,你先冷静一下。”帝髯上前扶起陌严,安抚道,“这次我来检查吧,你别慌,可以吗?” 陌严呆滞地看着帝髯,没有回应。 帝髯见此直接上前替陌归检查,不过几秒就退了回来。 显然,他得到的答案和扶竹一样。 扶竹站在一边,他注意到陌归腿上有明显的湿痕,卷起他的裤腿一看,发现他的腿上有五六个大窟窿。 陌严也注意到了,沙哑着声音大吼:“谁做得?这她妈是做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扶竹放下他的裤腿,他在陌归身上嗅到了戏殷的气息,但他不敢告诉陌严,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一定会找戏殷拼命的。 第171章 饕餮舔了舔唇,试着打破现场的沉默:“你也别太难过,陌归他不是伤害了你嘛,你这样想,你的仇人……” “他不是仇人!”陌严打断饕餮,豆大的泪珠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洞,“他是我哥,他是养我长大的哥哥!” 饕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跑到一边面树思过。 “是我对不起他,他那么努力养我,而我却伤了他的心。”陌严跪在雪地上,捧住他的脸,“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说到最后,他开始自责地扇自己耳光。 陌严的脸瞬间肿了起来,方倚上前劝说,却被其躲开。 扶竹知道现在的情况应该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他走到尸体另一边,发现陌归胸前有什么东西,悄悄取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封离别信。 内容大致如下: 你们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死”了吧。 扶竹,接下来要辛苦你善后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连最后糟糕的垃圾都要你帮忙回收,真的抱歉啊。 还有,其实我一直很愧疚伤害了你们,但我别无他法,戏殷想让陌严出来顶罪,我必须出来保护他。这么说很无耻,但你还有帝髯,陌严就只有我了,我作为哥哥,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扶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句“父亲”呢?毕竟是你给予了我们新生。对了,我用我最后的力量重伤了戏殷,你只要说服奕权和你们联手,一定就可以杀了帝庆槡和戏殷。 这是我给你们的新年礼物,千万不要哭,而且如果可以,还请不要让陌严看到。 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死前能和你们一起度过,这是我几千年的执念。执念散,人该离。 到此结束。 扶竹把信攥成一团,心想一定不能让陌严看到,按照那小子的性格,一定会自责到自杀的。 可他一回头,发现陌严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显然,他已经知晓了信中的内容。 “陌严……”扶竹轻轻地唤道。 他想说请节哀,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埋了吧。”陌严超乎所有人的冷静,他抱起陌归,但才走两步手上的尸体就化成黑雾消失。 他苦涩地笑了。 是啊,他们是鬼,鬼是不可能有尸体的。 他蹲在地上,把面前的雪刨开然后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不冷吗?”饕餮神经大条地问。 “冷啊。”陌严轻声回答,“可即便再冷,也没有人为我取暖了。” 他以后就真的是孤儿了。 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这条曲折崎岖的路,以后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我要杀了戏殷。”他冷静地起身,死死盯着地面说,“我和奕权有交易,我可以让他帮我们杀了戏殷。” 大家没有说话。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小小的光点落在濒临死亡的流浪猫上。 第92章 大结局二 审判的到来 一行人之后回到了古董店,陌严到厨房找了一块木头,然后又向扶竹借了些许鬼力,最后坐在大厅就这么开始雕刻。 开始还看不出形状,但慢慢地大家也都看出陌严是在雕刻陌归。 “陌严,你说你可以劝动奕权,这是真的吗?”饕餮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凑着脑袋好奇问。 “真的。”陌严拧了拧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扶竹看出陌严的情况,笑了笑说:“你放心,不论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怪你。” 他没说“我们”,而只是单说“我”,就是怕饕餮他们不想原谅陌严,虽然这种情况很小,但还是以防万一。 “我……”陌严放下木雕工具,望着木雕叹气。他此时已经把陌归的脸雕刻出来,栩栩如生,“我其实在医院时就和奕权合作了,他让我帮他除了戏殷。” “奕权为什么想除掉戏殷?”饕餮天真问。 陌严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我答应了他,帮他伪造了不少戏殷的假证。除此之外就是……让帝髯魂飞魄散。” “除掉戏殷我可以理解。”扶竹朝手哈了一口气,摸着通红的指关节回忆,“我记得戏殷说过奕权小气,不肯放权给他,因此我想他们俩的矛盾就在这里。” “那害帝髯呢?”饕餮问。 “这个嘛,我想是因为帝髯借了他某样东西吧。”扶竹向帝髯眨眨眼,希望他亲自说出口。 帝髯心领神会,解释说:“我借了奕权的寿命,差不多有几百年吧。” “奕权这个家伙也够小气的,当时玩狼人杀游戏时分明答应我一笔勾销,结果转头就使小手段。”扶竹的小脸皱了皱,指着地面骂道,“阴险!” 陌严看着扶竹几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没有怪他。 只是一次就让他如芒在背,而陌归为了自己承受过无数次这样的痛苦…… 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又忍不住湿润。 “明天吧。”他打断扶竹几人的谈话,“明天就宣战吧。” “好。”扶竹靠在帝髯肩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如释重负地喃喃,“终于要结束了。” 帝髯垂眸望着扶竹,门没有关,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安静祥和。 第172章 他握住他的手,头微微倾斜:“扶扶,等事情解决,我们就开一家餐馆吧,饕餮负责当大厨,方倚负责传菜,叫睚眦也回来,当个算账的,而我负责每个人的工资。” “那我呢?” 帝髯吻上扶竹的额头:“你是老板娘,你负责貌美如花,当我的镇店之宝。” 第二日午时—— 现场环境是凄凉的,气氛是严肃的,而是人没齐的。 扶竹站在最前方抱着胳膊肘撇嘴,他怎么也没想到戏殷会一邀就出来,当时他自信满满地定了早上九点,没想到戏殷迫不及待八点就到了。 这已经是他们对峙的第四个小时了,他想如果不是帝髯有鬼差的身份,戏殷一定会大杀特杀。 “你们请我来就是为了斗嘴的?”戏殷也慢慢不耐烦,他在地牢受了刑,出来又被陌归暗算受了伤,出行都坐在轮椅上。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硬生生熬了几小时没走,可谓“身残志坚”。 “你杀了我哥哥!”陌严几次想要冲上前,都被方倚精准按下,他握住鞭子恶狠狠瞪着戏殷,“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 “杀我可不是喊口号。”戏殷端过玉玄递过来的茶,抹了抹盖子,“你哥暗算我,他死有余辜。” “我哥哥……”提起陌归,陌严心又是一阵刺痛,他握紧手中的鞭子,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忍住打架的冲动,“我哥哥为什么会暗算你,你自己最清楚!” 戏殷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冷笑道:“我还真不清楚。” 陌严咬紧牙,他看着旁边一脸担忧地扶竹,深吸一口气道:“戏殷,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我上天时向命数阁询问过,他说我的前途不可估量,一生都是当王的命。”戏殷说这话时眼里是掩不住的得意,“所以你口中所谓的嚣张不了多久了,只是你可悲的臆想罢了。” “一个破阁子说的话,你还信以为真了?”饕餮是听过命数阁的,一个专门掌管命数的阁子,听着高大上很厉害,但他亲眼看过阁主如何谎话连篇骗人钱。 毕竟命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编的即使再不着边,也没人可以去探测它的真假。 两人争吵的功夫,扶竹在不断联络奕权。 两人差不多又僵持了半个小时,奕权才匆匆赶到现场,看着剑拔弩张的一群人,他笑意吟吟。 手中的折扇被他甩出残影,他悠哉地走到两拨人中间,不慌不忙问:“这是怎么了?” “殿下你来的正好,帮我捉拿下这几个反贼!”戏殷恶人先告状,指着扶竹几人颠倒黑白,“他们以工作的名义约我出来,结果却是要杀害我!” “哦~”奕权放缓扇子的速度,漫不经心拍着手腕,瞄着戏殷反问,“那你死了吗?” “我……”戏殷被奕权的问题噎住,他从椅子上艰难站起,一瘸一拐来到奕权面前,半俯着身表达忠诚,“殿下,我兢兢业业在岗位上工作了这么多年,你不能向着这几个外人啊!” “你也不算自己人。”奕权面不改色走到戏殷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扫视着问,“陌归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陌严闭上眼别过头,没有回答的意思。 扶竹见此走上前,沉声解释:“他死了。” “死了?”奕权惊讶地抬眸,停下手上扇扇子的动作,“他怎么死的?” “因为戏殷把他杀了。”帝髯接话。 “啊,杀了……”奕权惆怅地放下扇子,眼睛眯成一条月牙,看向戏殷,“你杀人了?” “我没有。”戏殷矢口否认,他面色如常,还正了正腰杆自诩正义说,“他放走妖怪后逃走,我的属下在执行任务中不小心伤了他。您相信我,现在他的通缉令还在,请殿下明鉴,不要放过罪人!” “嗯。”戏殷说了一大通,奕权只抓住一个要点,“所以到底是死了还是伤了?” 戏殷表情一僵,维持假笑着回答:“我不清楚,我从始至终没有和陌严接触过一次。” 他的意思陌归是死是伤和他没关系,他前些日子坐牢去了,属下办的事和他这个上司没关系。 甩锅甩得干干净净,连扶竹都忍不住鼓掌。 “别乐呵了,人家有证据你也吗?”奕权回头瞥向扶竹,眼神犀利,压迫感十足地重复,“有吗?” 扶竹总觉得奕权在提醒他,他拿出陌归写的遗书,交到他手中。 奕权没有说话,他接过遗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两眼,甩给戏殷:“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戏殷也没想到陌归会写遗书,他捡起地上的遗书看了看,苦着脸申冤:“这是他们要栽赃我,您看看我的腿,连站着都费劲,哪有力气和陌归打架啊!” 戏殷说的是事实,以他现在的身体和陌归打架简直就是找死,但是…… 扶竹提出质疑:“谁知道你这伤是不是和陌归打架中受的!” 奕权斜视了扶竹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问玉玄:“戏殷回来时伤势就已经这么重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玉玄。 玉玄感受到压力以及戏殷威胁的视线,强颜欢笑着摇头:“我不清楚。” “你怎么可能不清楚?”急的不是扶竹而是戏殷,他踉踉跄跄走到玉玄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包庇扶竹他们?为什么!” 第173章 “够了!”奕权大手一挥,直接把戏殷击出十米开外,他疲累地闭了闭眼,问扶竹,“陌归真的放走了妖怪?” 扶竹微微点头:“嗯。” 这件事没得洗,陌归放走妖怪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那日他在玉玄面前当面承认了,如果强行洗只会给戏殷提供翻盘的机会。 “殿下你也听见了,我根本没有说谎!”戏殷以为自己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嘴角开始微微上翘,神色间又浮上熟悉的得意。 但奕权只是拿出一个东西,就让他当场面若死灰。 那是一个石头,一个彩色闪着金光的石头,乍一看之下有点像补天石。 但扶竹知道,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头,他类似人类世界的录音机,有录音的作用。 “什么意思?”戏殷猜到原因,但还是想要装傻。 “我其实很早就来了。”奕权把补天石往天空一抛,散发光芒的同时,开始出现滋滋的声音。 “你杀了我哥哥!” 是陌严的声音。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 戏殷面无血色,他瘫在地上,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捂耳朵,但自己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他耳朵里。 “你哥暗算我,他死有余辜,而且杀我可不是喊口号。” 之后他和陌严的谈话也被全部被放了出来,过了几分钟,奕权捡起石头在手中抛了抛,笑着问:“戏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93章 大结局三 哥哥 “我是冤枉的。”戏殷也知道铁证如山,苦笑着摇头,“如果我说我是冤枉的,殿下肯信我吗?” 奕权微微斜了斜肩膀,挑眉反问:“你觉得呢?” “您自然是不会相信我的。”戏殷似乎是想最后卖一波惨,视线小心瞄着奕权,“比起我,你更在乎扶竹。” “我确实不会相信你。”奕权也懒得再装,他手挥了挥,身后立刻走出来一大群神仙。 他们显然早已经等候多时,手中拿着法器,严肃又冷漠地看着戏殷,就差一句“孽畜,还不投降”了。 戏殷这回是真的心凉了,他想到命数阁的话,捂住脸竟开始痛哭起来,说辞也不动声色换了一个:“我确实杀了陌归,可……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害我在先,我喜欢扶竹是地府人尽皆知的事,可偏偏帝髯出来搅局,没办法我只能和陌归一起联手除了他。” “我那么的信任他,我把我所有的资源都给了他,所以当我知道陌归背叛并想加害我的时候,我就气火攻心杀了他,我承认,这事我确实做得不对,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扶竹冷哼一声,质问:“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想害另一个人,戏殷,有本事你把陌归想害你的原因说出来!” 戏殷脸色越发苍白,干巴巴地继续撒谎:“因为……因为他嫉妒我的才能,嫉妒我的位高权重。” “我草你的祖宗,他有病嫉妒你这个傻子,嫉妒你这个下水沟里的老鼠?!”陌严气坏了,不顾方倚的阻拦一鞭子甩在戏殷胸口上,红着眼咬牙切齿骂道,“妈的,再敢说一句假话,我他妈撕烂你的嘴!” 他这回是真生气了,一个一口脏话完全不是往日的作风,扶竹能理解陌严,但考虑到奕权在旁边直勾勾看着,上前夺过鞭子劝说:“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陌严清醒过来,但火气还未散,一屁股坐在地上砸拳。 “陌严。”扶竹向陌严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你现在生气也无济于事,我们要做的揭穿戏殷,只要他失去阎王爷这个身份的保护,你想怎样折磨他都不会有人阻拦。” 这个诱惑力十分大,陌严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他用力点头,伸出手粗声粗气地喊道:“拉我一把。” 扶竹欣慰地笑了笑,弯腰把陌严扶起来,然后黑着脸看向戏殷,过程堪称京剧变脸。 “我这是落到众矢之的了吗?”戏殷心已经谎成了浆糊,但面上却是强装镇定地大笑,“哈哈哈,我能落到今天,都是拜扶竹你所赐!” “你其他的不行,甩锅倒甩的炉火纯青。”扶竹往奕权的方向靠了靠,然后又朝陌严眨眼。 陌严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向奕权走去,他和奕权是联手的队友,早在出发前就商量好了对策。 他把提前调查好的证据拿出来,以及奕权吩咐他做的假证。 “哎呀。”奕权假装惊讶地接过证据,在手中翻看了一会儿,看向戏殷,把证据用力甩在他的脸上,“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些什么?” 一大叠证据甩在戏殷脸上,尖锐的边角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不可置信地捡起地上所谓的证据,手颤动着翻看,当看清里面的内容,瞬间明白自己是入了奕权设的局。 “呵呵……哈哈哈!”他跪在地上又哭又笑,指甲深入了土里,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瞪着奕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奕权闭上眼,冷笑一声:“所以你肯招了?” “招?”戏殷趔趄地站起身,疯疯癫癫地大喊,“我问你们,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很好笑?啊!是不是很好笑?要逮捕我可以直说,何必设这样可笑的局!” “直说?”扶竹根本没有给戏殷面子,耸肩嘲讽,“你都快把我们所有人诬陷了,如果不用些手段来一个瓮中捉鳖,你又怎么愿意像现在这样乖乖放弃挣扎?” 第174章 戏殷无话可说,他别过头自嘲地笑了:“我以为自己在追逐太阳,可实际上,我只是在追逐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黎明终会到来。”玉玄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扶竹,“黎明到来的时候,黑暗中的生物将会化为灰烬,但我甘之如饴,如果我的死亡可以换来心爱之人的光明,那又何尝不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交换呢?” “傻子!”戏殷显然不认同玉玄的观点,在他的眼中,玉玄就是一个为爱痴狂的恋爱脑,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如果我知晓结局,我定然会在看见扶竹的第一天就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将他碎尸万段!” 扶竹听得心头一颤,帝髯眯起眼睛,眼里的冷意渐多。 戏殷还不知道危险在靠近,大放厥词道:“如果没有扶竹,我一定可以在阎王爷这个位置上一直坐下去,我会如命数阁所说的,当一生的王,继……” 他的话戛然而止,全部被迫堵在了喉咙里。 帝髯掐着戏殷的脖子,看着他蹬着腿滑稽地挣扎,不仅没有心软的意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抹了抹,可以说近乎气愤地质问:“为什么是我们?” 这个问题他在很久之前就困惑过。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为什么偏偏是他柔弱善良的扶扶? “因为他漂亮。”戏殷沙哑着回答,他用力吐出这句话后从腰间抽出弯刀,反手砍向扶竹。 漂亮? 帝髯正在因为这个答案怔神,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但是以他目前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阻拦。 在所有人惊慌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扶竹面前。 扶竹下意识的闭眼,两秒之后奇怪的睁开,他看着面前瘦削的背影,心里浮现一股怪异地感觉。 酸疼。 面前人的肩膀完全被弯刀砍穿,他只是用手遮着,似乎并不是害怕疼,而是害怕扶竹看见后害怕。 “哥哥……”扶竹看着面前的男人,终究还是心软叫出了这个称呼。 扶吟转过头,他的脸可以说已经腐烂,正有几条蠕虫在里面钻动,至于原因不难猜测。 应该是帝髯他们拿走了塔下的骨头,让扶吟没有了留在这个世界的资格,被天道开始驱逐了。 “我对不起你。”扶吟想摸扶竹的脸,可对方的皮肤光滑细腻又漂亮,与自己这双恶臭腐烂的手根本不相匹,他怕他脏了他,落寞地收回手说,“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为了所谓的仕途放弃你的,扶扶,原谅哥哥。” “我不会原谅你。”扶竹脱口而出,“你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但是我没有理由原谅你。” 换成往常,扶吟可能已经开始发疯生气,但或许是死亡将至,他这次竟然意外地平静,甚至有些拘谨。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只是想再看看你,我只是觉得,觉得我失去了我最为珍贵的宝贝,对不起扶扶,我错了。” “错?”扶竹强忍着泪水,手指掐着手背的肉,硬生生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你现在说这些,只不过是临死前的恍然大悟罢了,这仅限于你油尽灯枯的时候,一旦你有了生的机会,又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抛弃!” “不会的……”扶吟可能也知道扶竹在说事实,苦笑着不断苍白重复,“不会的,我不会这样的。” “你会的。”扶竹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视线扫过对方快要断掉的四肢,踮脚为他捻了捻脸上虫子,皱眉道:“罢了,不要再说了,扶吟。” “可以叫我哥哥吗?” “不可能。”扶竹不假思索拒绝,“我刚才叫你,只是在感谢你替我挡刀,但是扶吟啊,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带给我的伤害比那一刀痛的多。” “我错了,扶扶,哥哥错了 ……” “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就把帝庆槡叫出来。”扶竹直视着扶吟,“我要杀了他,我要结束所有灾祸的根源,他就是一棵生长邪恶果实的树,他只要有一天还活着,我就永远无法过上安宁的日子。” 都说父爱无山,都说父母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可为什么,帝庆槡要一步步紧逼自己呢? 难道他真的那么糟糕,糟糕到让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如此厌恶自己? “别多想。”帝髯注意到扶竹的失落,走到他的身后安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由欲望衍生的,与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扶竹点头,他看向扶吟,“考虑的怎么样,愿意把帝庆槡的去向告诉我吗?” “我……”扶吟还有些犹豫 ,“可他是我们的父亲。” “对你而言,他确实是一个好父亲,但对我来说不是。”扶竹笑得温婉,又满腹讥讽,“他只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能把我推向未来,这样糟糕的父亲,我不需要。” 扶吟抿唇不语。 “扶吟,我累了。”扶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扑进帝髯的怀里,“我想结束这场糟糕的闹剧,哥哥,如果你真的在乎你可怜的弟弟,为何又要犹豫呢?” 第94章 尘埃落定完 “总归也是父子一场。”扶吟伸了伸手,想摸扶竹又不舍得,杵了几秒后叹息着后退,“给我一把刀吧。” 第175章 “你想反杀我们?”扶竹从帝髯怀里探出头,抬了抬眼皮提醒,“你不可能杀我们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扶吟往前近了一步,看向帝髯腰间的匕首,皱眉问,“这个可以给我吗?” “我可以给你。”帝髯把匕首拔出来,但给之前警惕询问,“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 “自然是帮你们。”扶吟虽这么说,但对怎么帮绝口不提,他嘴角扬了扬眼底浮现自嘲,“你害怕我背叛你们,和陌归一样?” 扶竹打着哈欠,他注意到陌严的表情不对劲,纠正道:“陌归没有背叛我们,而你也没有投靠过我们,因此没有背叛一说。” “是啊,你还不肯接纳我。”扶吟没有再废话,他抢过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在大家惊讶时,他粲然大笑,竟活生生把自己心脏挖了出来。 腐朽的,不再跳动的心脏。 扶竹歪了歪头,扶吟的骨头都埋在了塔下,所以他自然不会担心扶吟因此死亡,只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只是单纯想跟他们看看他的心? 在大家困惑时,一阵阴风吹动树林,地面颤动,生出许多类似马路的蠕虫。 扶竹瞳孔放大,脸色苍白地抱住帝髯的腰,贴着他蹬脚。 “抱紧我。”帝髯将扶竹打横抱起,淡定寻了一个虫子不多的地儿,回头再看扶吟时,发现他已被蠕虫包裹。 密密麻麻的虫子朝扶吟的方向汇聚,红绿色的花纹让人头晕,它们操纵着身体往上爬,如同泥土一样把扶吟掩埋。 饕餮踩死脚下的虫子,忧心忡忡问:“他会不会靠虫子遁逃了啊?” 饕餮的话引起了奕权的警觉,他大手一挥招来一阵狂风,大力拍向虫群。 虫群被疾风吹散,下雨般唰唰落在地上,当看清内部的情形,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扶吟死了,更准确来说是消失了,仅存的只有地上一件破烂的衣服,但这不足以让大家惊讶,真正让人惊讶的是,衣服下还盖着一个人。 一个蜷缩成团肉体同样腐烂的老人——帝庆槡。 “妈的!”饕餮上前踢开衣服,拽起帝庆槡的头发把他拖到众人面前,“来,忏悔吧!” “我……”帝庆槡哆哆嗦嗦又团在了一起,他抱紧双臂嘴唇发紫,一双眼睛更是肿成了扇贝。 “你什么你,你害我们过年都没过踏实,你知道吗?”饕餮恨不得拧帝庆槡的耳朵,但转头想到扶竹还在旁边看着,又不得不忍住发痒的手。 帝庆槡默不作声听着,小眼睛瞄向戏殷。 饕餮寻着帝庆槡目光看向戏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指着戏殷冷笑:“原来是你在包庇他!” 眼见他骂骂咧咧要到戏殷跟前,扶竹一脚拦住他,他瞥向戏殷,皱眉问:“你教的法子?” “不是,是他自己想的,我不会用这么恶心的方法,把自己身体藏儿子肚子里。不过我以前确实和他合作过。”戏殷坦然承认,兴许是觉得自己死期将至,他也懒得再装,语气中都透着无尽的寡淡和无所谓。 “金蝉脱壳?”帝髯手抵着下颌抬眸,“扶吟跑了?” “他死了。”扶竹将帝髯的袖子攥成一条细条,在指间轻轻搅着,“现在在虫子肚子里。” “虫肚里吗?”帝髯视线扫向奄奄一息翻肚子的蠕虫,发现它们的肚子的确异常鼓胀。 饕餮蹲在地上刨了刨虫子的尸体,想到狂妄自大的扶吟以这种方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禁感到唏嘘:“世事无常啊。” 扶竹敛眸。 的确,世事无常。 “帝庆槡,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奕权危险地眯起双眼,命令天兵把两人用用仙索捆住。 帝庆槡还有抵抗的心思,但他余光瞥到颓废的戏殷,这份心很快就沉寂在了谷底。 “没有了。”戏殷摘下头上的冠冕,把他沉重地转交给玉玄,闭上双眼伸出手说,“我甘愿认罪。” 既然结局已定,那他也没有反抗的必要了,他当了几千年阎王爷,享受过大权在握的滋味,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看向帝髯,冲他轻蔑一笑,似挑衅又似嘲讽地说:“只让你当了几年皇帝,真是抱歉呢。” 帝髯皱了皱眉,没有和戏殷争论的意思。 千年前的事已成为了往昔,或许回首时会感到许多不甘与怨恨,但人如果总生活在曾经的阴霾里,只会让自己蒙上一层阴影,终日见不得阳光。 这不是仁慈,仇固然得报,但报完之后,就应该迎接新的人生,而不是继续盘踞在曾经的黑暗中。 “帝庆槡,你呢?”奕权又问帝庆槡。 帝庆槡咽了咽唾沫,紧张和不甘同时出现在瞳孔中,但最后都被现实这场飓风裹挟着坠入深渊。 他曾经是权倾朝野的丞相,自然不愿意和帝庆槡一样颜面尽失,他面色苍白地站起,无声地伸出手。 “走吧。”奕权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在帝庆槡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扶竹忍不住高声问道:“后悔吗?” 为了欲望失去两个了儿子,最后还落到这番田地,后悔吗? 帝庆槡微微回头,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哈……”扶竹又失望又开心地后退,趟进帝髯怀里,“欲壑难填。” 第176章 不后悔也好,那他也不需要有弑父的负罪感。 三个月后—— 古董店蒸蒸日上,扶竹花钱包了一个包子铺,开始专职卖包子。 饕餮嫌弃包子铺太小,贱兮兮在旁边修了一个五层大酒楼,准备当老板。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钱包。 他每天不是在吃就是在吃的路上,本来就不鼓的钱包更瘪了,别说修酒楼,连一张桌子都买不起,腰都饿瘦了一圈。 鱼族王子方倚大方的送来一卡车珍珠,并爽快地表示不用还,当做给饕餮的聘礼了。 饕餮前一秒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就大惊失色。 聘礼?什么聘礼?他不是1吗? 最后他义正词严拒绝了方倚的好意,转头帝髯借钱向。 直到帝髯拿出计算机算利息点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进了魔窟。 饕餮,一只神兽,今后要还一辈子利息了。 因为他借了帝髯整整六千万。 等酒馆加工修完后,饕餮成为了名义上的老板,但他哪儿来钱发工资,他自己都裤腰带紧,于是邪恶的目光又移到帝髯身上。 帝髯愉悦一笑,爽快答应当老板的请求,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属于自己的酒店。 饕餮原先取的名字叫“淘淘方”,帝髯觉得难听,改为了“扶竹染”,听着风雅趣味。 当扶竹屁颠屁颠跟着帝髯回酒店时,瞬间被头顶闪闪发光的店名惊掉下巴,他不理解帝髯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取为店名,更不懂这是某人愚蠢的表白,只觉得有些丢脸。 小脸和老脸都丢光了。 . 差不多在五月的时候,戏殷终于迎来了审判,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迟来的审判,这场审判跨越了千年。 它早有端倪,但直至今日才迎来属于它的开庭。 关于结果,毫无疑问是戏殷认罪,帝庆槡魂飞魄散,至于帝髯欠奕权的寿命,最后奕权决定由他的工钱偿还。 这是不幸中的幸运,虽然没有免除,但也代表他们的人生终于迎来了黎明。 玉玄当初做的蠢事也被查了出来,他连降三级以示惩罚,扣了整整三百年工钱。 扶竹建立了引魂司,招聘了大批员工,日后不再东奔西走,有大把的时间和帝髯感受世界的美好。 扶竹的婚礼是在七月举行的,扶竹说七月属于盛夏,他和帝髯正是盛夏中的蝉鸣。 只要夏天永不凋零,他和他的爱情就永远炽烈。 七月末,阎王爷继位人选出来了,扶竹和帝髯都觉得和他们没关系,所以没太关注,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帝髯成了继位人。 “嘿嘿,戏殷要知道你能当阎王爷,不得气死。” 帝髯原本准备推脱掉的,但一听扶竹充满小骄傲的话,顿时答应了。 全当逗小家伙了。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胜任第二天就托人向天牢里的戏殷捎信。 现在戏殷即便出来也不足为惧,因为奕权夺了他的全部法力,可以说是普通人类也能欺负他。 帝髯本意只是嘲讽,想让他看看自己所谓的王有多么容易当上,但没想到戏殷差点自杀,幸好守卫看见才没酿成悲剧。 又过了两个月。 扶竹照常在酒店门口歇息,在蝉鸣中,他听见一阵嘈杂,他寻着声音起身,竟发现吵闹来自厨房。 他以为是进了老鼠,没成想厨师竟抓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出来。 扶竹淡淡瞥了那猫几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连忙叫停厨师,看着小猫黑色的眼睛,突然想起陌归的脸。 “喵喵喵喵喵喵!” 小猫蹬着腿激动地大叫。 “陌归?”扶竹试探地询问。 小猫没有回应,它只是摊开爪子,上面正有两颗一黑一白的蛋。 “喵喵!” 它开心地大叫。 扶竹瞬间了然,他敛下眸子把猫抱进自己怀里,嘴角噙着愉悦地笑。 “惊喜,也会轮到某个酒鬼身上。” 他向楼上走去,推开陌严的门,看着坐在地上喝闷酒的陌严挑眉:“陌严啊,养猫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