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精》 第1章 《撒谎精》作者:蜥皮笑脸【cp完结+番外】 简介: 【换攻又换受,攻受均不贴标签,非1v1,洁党慎入】 【前文校园,后文伪商战。狗血虐文,私设较多,不虐感情线,虐剧情】 俞诚魂穿到时宁的身体,后天性冷淡的他,因为不可抗力喜欢上了一个小屁孩,并开始一段注定没结果的感情。 一对be一对he be、强强、虐恋、校园 第1章 新生 光透进十字窗照秃天花板。 床上,少年与盛夏蝉鸣一同睁眼。 记忆里的前一秒,他刚从满是青苔的天台踩滑坠落。 静静发呆五分钟,他并没感觉到大难不死的开心,只自嘲失笑。 这么高摔下来没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抬起左手放到眼前,手背上的留置针连通到床侧的吊瓶,宽松的病号手环都快滑落至手肘处。 一刻没犹豫,他扯下留置针,撑着床板下床。 这间卧室老旧且陌生。 窗户下,书桌上的玻璃板压着拼接的报纸,被分割的光束中闪烁着尘埃。 所以这是哪儿? 他踩着拖鞋,挪步走向窗户,经过衣柜时一顿,侧眼看向衣柜自带的平面镜。 镜里的脸很消瘦,很精致,挺好看的,但不属于他。 男生垂眼看向双手,情绪起伏并不大,或者说... 正在理解和适应自己的变化。 这时,卧室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进来。视线落到男生身上时,她手指一抖差点没拿稳湿毛巾,再把目光移到还在滴水的留置针,神色立马慌张起来。 “小朋友,你怎么下床了?” 男生干哑地反问,“你不认识我?” 小朋友三字太生分,听着像她不认识这具身体的原主。 老人微微一怔,略带难为情地解释,“我是见你一个人在医院里没有陪护,才自作主张把你接回家的。” 男生:“什么病?” 老人:“...植物人。” 所以这具躯体无亲无故? 挺好的。 无亲无故就代表没有多余的感情牵扯。 男生问,“能把手机借我吗?” “哦...行。”老人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老年机,并向他递去。 男生接过手机,问,“厕所在哪?” 老人侧身指向屋外,“我带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男生拿着手机直直走进厕所,并带上门。 男生背靠门板,垂眸深呼吸数次,才将手机放到眼前,正想打电话时,却无意瞥见时间有些不对劲。 2015年9月4日。 记忆里,他去世的时候是2012年,所以这是昏睡了三年? “挺好的...”他喃喃道。 沉睡的三年,是从地狱折返回来所需的时间。 因为前世运气太差,从未遇见过好事降临,每一天都在损耗着他的灵魂。 安静片刻,男生输入熟悉的座机号码,按下拨号键后迟疑五秒,这才将手机贴到耳旁。 “喂?”电话那头是道青涩的男声,听着约有14岁,不是他要找的人。 “打错...”男生正想把电话挂断,却又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年女声。 “小年,你还没收拾好吗?”是熟悉到两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 小年?是她的新儿子吗? 电话那头问:“喂?你找谁?” 停顿半晌,男生轻声道:“打错了。” 接着他便挂断电话。 他放下手机准备离开厕所,但刚转身他又怔了下,想想后又把手机拿起,犹豫着要不要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 那个让他求而不得的人。 这具身体长得不错,应该是那个人喜欢的类型,要不... 模糊的答案,在一声轻笑中清晰起来。 前世的种种就留在前世,好不容易重生,这次只为自己而活。 他放下手机,推开厕所门。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站在不远处略显拘谨的老人,手里拿着一张身份证,要递过来不递过来的。 男生走上前交还手机,“谢谢。” “没什么...”老人顺势把身份证递给他。 男生接过后一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和镜子里的脸一模一样,只是这张身份证已经过期。 时宁,1998年7月30,不久前才满17岁,仔细算算,比他要小个...算上死去的三年,应该比他小4岁。 “小朋友,你刚才是和家里人打电话了吗?”老人似乎知道些原主的内幕,紧张的语气里还带点心疼。 “我叫...”男生突然卡壳,轻轻叹气后说,“你就叫我时宁吧。” 对,从今天开始,自己就叫时宁。 “好,我姓冯,是个退休教师,你叫我冯老师就行。”老人继续问,“那你刚才是在和家里人打电话吗?” 时宁避而不答,“肚子有点饿,有吃的吗?” 不知怎么的,冯老师立即热情起来,“有,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马上去帮你做。” “谢谢。” 不多时,一碗适合病患的白菜粥被端上桌,时宁端起碗一口吞完。 有些烫,但不是不能入口。 时宁放下碗问,“你照顾了我多久?” 第2章 冯老师稍加思索,“记得是上个月吧,上个月13号我把你接出来的。” “一个半月...”时宁小声默念,接着起身走回卧室,找到鞋子穿好。 跟来的冯老师,担忧地问,“小宁,你是要出去吗?” “非亲非故的,我总不能一直待在你家吧?”时宁浅笑回答,且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放心,之前的费用我会想办法补上。” “其实不用...小宁...”冯老师的话还没说完,穿好鞋的时宁就已直直走出房子。 九月艳阳天,下午三点日头正盛,从单元楼走出的时宁微闭着眼。 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很眼熟,他看向指路牌,【幸福路中段】 这里是a市城南,幸福路虽然没来过,但听到过。 时宁没多想,顺着小巷朝街上走,打算找份工作,先从冯老师家里搬出去要紧。 正走着,拐角处传来两道男声,前者语气轻佻朝气十足,后者语调沉稳十分冷冽。 “哥,是这儿吗?怎么跟郊区一样?” “应该是这儿,再找找吧。” “为什么会在退休教师家?” “不清楚。” 时宁走到拐角,刚好和两人碰面。 他没过多在意,只因为“教师”二字,用余光轻轻朝两人一扫。两人身形样貌很相似,应该是对亲兄弟。 而那两人见到他后便停下了脚步。 “站住!” 时宁刚走没几步,一人快步过来拦在他前方,打量他几眼,不爽地骂道:“艹!时宁你找死呢?装没看见吗?” 跟原主认识? 眼前的男生年纪不大,应该是两兄弟里的弟弟,17岁左右,身高185+,很好看。他身上的校服大敞开,眉峰微微上扬,挑起青春应有的叛逆乖张。 他的音色偏低,声音偏厚,跟他眉宇间的傲气截然相反,所以就算是骂起人来,听感也没有很差。 时宁没接话,只静静看着他。 “你怎么变得这么瘦?我都差点没认出来。”男生凑来脑袋,勾着嘴角问,“你这几年干嘛去了?在生病?” 时宁后退半步躲开距离,“没生病。” “那你这几年在干嘛?就跟人间蒸发一样,电话也打不通?” 时宁没回答,平静反问,“你叫什么?” 男生明显一懵,接着无语失笑,不讲分寸地在他脑袋一拍,“够可以啊,装不认识?是不是要我揍你一顿你才想的起来?” 啧... 时宁冷着眼把被打偏的脑袋回正,二话没说对着男生的鼻梁就是一拳。 这具躯体太弱,拳速不够快,就算男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在仓促下抓住他的拳头。 男生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东西?你在对我动手?” 一击不成,时宁踏上前朝他腹部顶膝,这下可算命中了。 “嘶...”男生吃痛后退两步,捂着小腹皱眉盯着他,“我去,你这是哪儿学的?” 被揍却不生气,这人应该是原主的朋友。 时宁没继续动手,轻声解释,“我失忆了,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愣住两秒,狐疑地说,“黎焕。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失忆?你觉得我信吗?” 时宁不接话。 沉默半晌,黎焕突然烦躁起来,“问你话呢!” 现在又生气了?因为被忽略而生气? 时宁觉得好笑,问,“你是我男朋友?” 不然解释不通他的行为。 “......”黎焕完全懵住,“男...朋友?” “不是就让开。” 时宁绕开他继续朝街上走。 可刚走没两步,脑袋忽而一阵晕眩。 他急忙扶着墙调整状态,但没等脑袋清醒,后领就被人拽住,并被人用力往回一拉。 “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我...” 黎焕还没骂完,时宁就被他拽得摔倒在地上,且一动不动的,像是昏了过去。 “卧槽,不关我事啊...”黎焕急忙松手后退。 与他同行的男生走来,在时宁身前蹲下查看一番,“晕过去了,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黎焕百口莫辩,“什么呀,我根本就没用力好不好。” “带他去医院吧。” “啊?怎么带,要背他吗?不能把他扔在这儿不管吗?” “你说呢?” 两人正商量怎么处理尸体时,便有道一轻一重的脚步蹒跚走来。 待冯老师走近看清时宁,她立马慌了起来,将两人推开,并把时宁扶起来护着,戒备着黎焕,“你是十五中的学生是吧,你是哪个班的?谁教你欺负人的?” 黎焕非常讨厌被误解,语气难免冲了些,“谁告诉我欺负他了?你亲眼看见了吗?是他自己晕过去的,跟我有个屁关系!” 冯老师不信他的说辞,“我以前就在十五中教书,你们再不走,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的班主任!” “啧,你是听不懂话是吧?都跟你说了这事儿跟我没关...” 黎焕正解释时,却被他哥按住肩膀拽到身后,“我们现在就走。” 黎焕不服气,但没多留,跟着他哥朝街上走,只不时回头望望,眼里略有担心,“哥,时宁没事吧?” “没事,既然人找到了,那你什么时候想见他都行,我先送你回去上课。” 第3章 时宁再次睁眼,发现又躺回刚才的木床上,顿时有些无奈。 感觉口渴,他抬眼张望,看见床头柜上有杯水,便伸长手去够。 只是他的手指突然失去力气,将水杯摔落半空。 清响四溅,冯老师闻声走进卧室,眼里倒没责怪,关切询问着“小宁,你没受伤吧?”。 时宁略带不解地把手放到眼前,轻轻抓握几次。 是这幅躯体太虚弱,还是灵魂不适应? 时宁许久才回答冯老师的话,“我没事,谢谢。” 冯老师无奈摇摇头,打扫干净地面,又重新倒来一杯水给他,坐在床沿语重心长,“之前听护士说,你14岁就在医院里躺着了。睡了三年才醒,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就别乱跑了。” 时宁静静喝着水没接话。 冯老师继续说:“小宁,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住下吧?反正我家没有其他人,清净得很...对了,你还在上学吗?” 上学...时宁手指一顿,慢慢放下水杯,微微摇头。 冯老师:“那你还想上学吗?我可以帮你找个学校。” 想,非常想! 但更不想寄人篱下。 时宁再次摇头,“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这个年纪就应该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冯老师说得口干,咽咽唾沫后,将时宁的手握住,“去上学吧,我供你上学。” 时宁快速抽回手,侧眼考虑许久才说,“我会还的。” 冯老师:“不用你还什么...” 时宁见不惯无缘无故的好,直接截断她的话,“读高一还是高二?哪个学校?” 冯老师:“...就从高一开始读吧,这样也好打基础,至于学校的话...就十五中吧,反正离这儿也近,走过去就两条街。” 作者有话说: 水泥封心遇上角磨机。 第2章 围堵 在冯老师家连着休息五天,时宁的身体可算健康了点,不似刚醒来那样羸弱,能稍微干点重活。 只是体重不见涨,还是一副骷髅架子。 一大早,冯老师做完午饭便匆匆出门,时宁则翻阅着冯老师找来的旧教材。 一阵敲门声响起,时宁合上书起身去开门。 意外的是,门外不是忘带钥匙的冯老师,而是一名高个的憨憨男生,眉眼带笑,嘴角自带光源,活脱脱一个小太阳。他身着便装,手里却拿着一套没拆封的高中校服。 “你就是时宁吧?我叫林梧桐。”男生咧嘴笑笑,伸出手来。 他的嘴巴张开时,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时宁看楞一瞬,都忘记回话。 林梧桐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你是时宁对吧?” “嗯,我是。”时宁的视线从小虎牙上飘走,“你是来找冯老师的?”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林梧桐探着脑袋朝屋里打量,解释道:“清姐...就是杨清清,我们班主任,教数学的。她说你要转学过来,让我先带你熟悉下学校。对了,清姐以前是冯老师的学生,这事是冯老师托她帮忙的。” “哦。进来坐吧。”时宁侧身让开道。 “不坐了,今天正好周日,我们先去学校逛逛怎么样?”林梧桐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手里的校服递给他,“你先去放下校服,我就在这儿等你。” 时宁接过校服,转身进屋放好,出来时正巧撞见林梧桐在打电话。 “昂,我已经到了,现在就带他去学校逛逛...好...知道了,你放心吧。” 等林梧桐挂断电话,时宁才走过去。 他什么都没问,林梧桐却主动解释,一点边界感都没,“清姐打来的。” 时宁轻点头,“走吧。” 时宁将房门虚掩,一是他没钥匙,二是冯老师记性不好,经常忘带钥匙。 两人并肩走出单元楼,林梧桐比他高一个头,应该跟黎焕差不多高。 时宁的余光瞥见林梧桐一直在偷看他,便侧过去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林梧桐笑着说,“我就是觉得你好看,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你的睫毛长得都快成眼帘了,能看得清路吗?皮肤也白,你是不是不喜欢晒太阳?” “是吗?”时宁反问,“那你应该经常晒太阳?” 林梧桐反应两秒,接着用手臂贴上他的手臂对比,“是有点黑...” 时宁下意识躲开,“没有,很健康的肤色。还有,我不太喜欢跟人靠得太近,所以你别再靠过来了。” 林梧桐非但没生气,反而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时宁:“因为我有传染病。” 林梧桐:“......” 终于把话痨的嘴巴堵上,时宁自顾自地往前走。 穿过两条街,两人来到十五中校门口,因为是周末,这里几乎看不见学生。 林梧桐已经把刚才的不愉快忘掉,边走边讲解,“这儿就是高一的教学楼,我们是高一三班,在二楼。那边是食堂,三楼的饭菜还行,就是有点小贵。那边是图书馆,但就是个摆设,很少有人去。看到那个空调了吗?那是校长室。还有那儿,操场!对了,你会打球吗?” 时宁轻轻叹气,“宿舍在哪儿?” 林梧桐眼睛一亮,“你要住校啊?正好我下铺没人,我们可以一起住。” 第4章 时宁脚步一顿,转向林梧桐沉默数秒,接着问,“住校费多少?” 林梧桐思索着说,“记不太清,好像是一年一千二左右吧?” 时宁:“嗯。” 关于学校的其他问题,他一概没问,因为上辈子就清楚。 a市高中一共十五所,从名字看就能清楚教学质量的高低,十五中就是个混混集结地。时宁上辈子就读市二中,成绩还算不错,是因为某些原因早早辍学,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遗憾。 两人在校园里逛上一圈,大致摸清布局后,时宁便停下脚步,“要喝水吗?我请你喝水。” “真哒?那我们就去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好喝又便宜。”林梧桐全然忘记刚才的警告,走到时宁背后,搭上他的肩膀推着他走。 和陌生人的体温一接触,时宁顿感不适,用力抖肩甩开他的手,回头皱眉道:“林梧桐,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碰我。” 林梧桐急忙高举双手,抿嘴鼓起像个受气包。 僵持半晌,林梧桐小声问,“那你还要请我喝水吗?” 时宁算是被他打败,无奈地说,“走吧。” 来到奶茶店,林梧桐杵在吧台埋头点单,选好后回头问,“时宁,你要喝什么?” 时宁从店外走进来,停在林梧桐两拳开外,直接询问服务员,“多少钱?” “11。” 时宁拿出冯老师强塞的五十递过去,然后接过找零揣进包一气呵成。 “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简单跟林梧桐道别,时宁便往家走。 刚走到马路,身后就追来一声催命符,“时宁,你等我下,这么早回去干嘛?去上网吗?” 时宁没敢回头,一个劲地加快脚步。 眼看快被追上,身后的脚步却突然消失不见,转而响起一道刺耳的公鸭嗓,“艹!不长眼睛是吧?” “不好意思,我真没看见。” “唉,走什么走?撞了人就想走?” “我...对不起,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撞了我不说,还洒了我一身奶茶,这笔账怎么算?” “怎么算?” “艹!你tm逗劳资玩是吧?” “不是你说要算的吗...” 听到这儿,逐渐放慢脚步的时宁终于停下,转身看去。 林梧桐正被三名混混模样的男生围在中间,手里的奶茶洒在地上一大半,另一半在领头的黄毛衣服上。 时宁没犹豫,快步走到他们身后,“林梧桐,过来。” 听见声音,众人同时回头看向时宁。 林梧桐并没因为他的解围感到开心,瞪着眼光速摇头,似在让他快些离开。 但三名混混见到时宁后,却是眼里一亮。领头的黄毛仔细打量他好一阵,不可思议地笑笑,“卧槽,时宁?” 怎么又是熟人? 黄毛叼着烟拽里拽气地走来,朝时宁脸上吹出一口烟雾,“你在这儿干嘛?你也是十五中的?卧槽...这下好玩了。” 这人应该不是原主的朋友。 时宁没理他,继续朝林梧桐说,“愣着干嘛,快过来。” “哟,几年不见,你现在挺牛啊,都学会收小弟了?”黄毛朝着他的脸伸手。 这番举动让时宁犯恶心,没等黄毛的手完全伸出,他便拽住眼前的手腕,转身弓腰,一记过肩摔把黄毛摔飞出去。 “靠...”黄毛倒地不起,皱紧五官在地上扭动着。 余下众人无不睁大眼睛,两名混混呆滞在原地,都忘记要帮老大报仇。 林梧桐眼里一喜,不克制地夸赞,“时宁,厉害!” 时宁轻轻瞥他一眼,接着扭头就跑。 刚才腰部借力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想来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种情况下要是被三名混混纠缠上,肯定少不了一顿揍。 “傻站着干嘛?追啊,看劳资今天不弄死他。”黄毛忍痛爬起身,都没在意一旁的林梧桐,带着两名小弟就朝时宁追。 此处是城南,时宁不熟悉路,本想拐进小巷将身后的人甩开,但没想这里是个死胡同,而身后的追兵也在他转身的一刻,将胡同口给堵上。 眼下只能动手。 时宁快速换气调整呼吸,放低重心摆好格斗架势。 黄毛见状,脸上出现一瞬紧张。他没敢贸然上前,聪明地招呼着小弟,“上!” 两名混混明显都是愣头青,攥紧拳头就朝时宁冲过来。 三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凭借格斗技巧,时宁灵活地躲开攻势,但不敢反击,只尽可能的保存体力。 饶是如此,他的体力也在快速流逝,躲闪速度明显渐慢。 一个没注意,时宁的小腹被一脚踹中,这下直接让他的额头冒出冷汗。 黄毛很会挑时机,掐在这个节骨眼冲过来。 只一个照面,时宁右脸又挨上一拳。 他边躲边退,就快被逼到墙角。 “时宁在那儿!快去帮他!”巷口忽然响起林梧桐的声音。 随后便有一道脚步快步跑来,只听一阵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来人以极其标准的格斗姿势,三两下就将混混全部解决掉。 “汪阳,我是不是说过让你离时宁远点?”一身私服的黎焕,走到倒地的黄毛跟前,桀骜地居高临下,“下次再让我看见,腿给你卸掉!” 第5章 “黎...黎...”汪阳似乎很惧怕黎焕,被吓得口吃,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黎焕:“滚!” 这一声吓得汪阳浑身一抖,急忙从地上爬起,与其他两名小混混,互相搀扶着逃离小巷。 “帅啊,黎焕!”林梧桐憨笑着跑来,“还好你今天在网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事。”黎焕乐意被人夸,嘴角微扬。 他和林梧桐算不上朋友,开学到现在只说过两句话,还全是林梧桐说的,一句是“你叫什么。”,一句是“加个微信呗。” 刚才要不是听到时宁的名字,黎焕才不会放着游戏不玩,跑来救人。 他看向时宁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嘚瑟,你要是继续当我小弟,那我就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靠墙恢复体力的时宁,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道:“谢谢。” “谢谢?道谢有屁用,叫声焕哥来听听。”黎焕说着便走到他身侧,自然而然将他的肩膀搂住,“还能动的话就别装死,我带你去医院包扎...” 每当跟人肢体接触,心理不适就如期而至。 而且这是今天第几次了?真的烦! 时宁皱紧眉头,使出全身力气朝黎焕的肚子使用肘击,“滚!” “靠...md说翻脸就翻脸...”黎焕吃痛,往后踉跄好几步才稳住。他弓腰捂着肚子,从牙缝里蹦出句,“皮痒了是吧?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第3章 同桌 “别吵别吵。”眼看两人快打起来,林梧桐急忙挡在他们中间,“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还是和气点吧?” 一个班的同学?时宁看了黎焕一眼,思索着明天去找班主任转班。 黎焕眼里的戾气突然消散许多,“啥?同学?” 林梧桐解释:“是啊,时宁明天就来上课,是清姐让我带他先来学校逛逛的。” “哦...”黎焕只觉得肚子不痛了,没去找时宁的麻烦,伸着懒腰朝小巷外走,只在经过时宁时,带着坏笑地威胁句,“还有三年呢,我们的账可以慢慢算。” 他和原主有过节? 时宁没怎么在意,并不打算接下原主的烂摊子。 “你还好吧?哪里受伤了吗?我扶你去医院看看?”林梧桐正问着,就不记教训地朝时宁伸手。 时宁快速躲开退回到墙角,戒备地说,“我没事,你先走。” “那怎么行?怎么说你都是为了帮我才挨揍的,我哪能扔下你不管?”等林梧桐终于感受到他眼里的敌意,说话声便逐渐变小,“不想去医院的话,我们就去诊所,离这儿也就...你真的没事?那我先走了?真的走了?” 林梧桐不放心地朝小巷外走,期间一直回头望着时宁。 他快走到头时,又纠结地小跑回来,“我想了下,你还是应该去医院...”后面的半截话,他被时宁瞪得实在不好开口,“哈哈哈,明天见...” 等小巷里终于没人,时宁才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朝冯老师家走。 回到家门口,隙开的门缝已经被关上,还能听见屋内不时响起几声咳嗽,声音很浑浊,能清晰听见喉咙里的异物。 时宁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和脚印,擦干净脸,这才叩响房门。 冯老师开门后,见到他眼里一喜,“小宁,刚才见到同学了吗?快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时宁轻点头,带上房门,绷直腿走到沙发坐下。 冯老师从茶几上的包装盒里拿出手机递给他,“快看看喜不喜欢。” 是个二手智能机,屏幕中间横着一条裂纹,背面有个滑稽的logo,是被人一口啃掉半边脑袋的胖梨。 时宁接过手机,直接揣进包里,“多少钱?” 冯老师笑着摆手,“没花钱,这是你们班主任...哦,她叫杨清清,以前是我的学生。这个手机是她不用的,里面有电话卡,已经充过话费了。” “嗯...那我先回房了。”时宁起身进屋。 关上卧室门,他坐到靠窗的书桌前,晒着太阳继续看书。 思绪一沉浸,身上受伤的地方就不那么痛了,时间也过得飞快,跑得比他还要急。 在有限的生命里,每一秒都是恩赐。 时宁只想抓紧时间,看遍上辈子没来及看的世界,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踏入比a市更广阔的地方。 这次,要自私的只为自己活下去。 隔天,时宁早早起床洗漱,吃完早饭,换上校服便出门。 冯老师是想陪同的,但他没让。 去学校前,他先进理发店剪去遮眼的长发,总算给这张脸重新拾起点少年气。 来到学校门口,闹嚷的人群里,没背书包形单影只的只有时宁自己。 他的心情突然有些惆怅。 上一世,他是有人陪同的,但那个时候他并没回头,而现在...却找不到理由回头。 时宁走进小超市,朝货架扫一眼,买了根可乐味的棒棒糖和一支黑色中性笔。 棒棒糖不是用来吃的,只揣进包里当个念想。 时宁没在校外逗留,根据昨天走过的路,来到高一教师办公室。 他叩响房门,问,“请问高一三班的杨老师在吗?” 闻言,空调旁边的办公桌上,一名衣着干练的女性抬眼望来,“是时宁吗?” 时宁点点头,走到她身侧,“杨老师。” 第6章 “嗯,你先等下。”杨清清俯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摞新教材,手放到书面一拍,“这是高一的....你没带书包吗?” “不用。”时宁从她手里接过教材,问,“杨老师,我能转班吗?” “啊?为什么?”杨清清转动椅子面向他,搬出班主任的架势质问,“你给我个理由。” 时宁:“班里有个叫黎焕的,我跟他不合。” 只见杨清清突然语塞,眼里的严厉顷刻消失不见,转而拨动耳发,略带尴尬地说,“时宁,你要知道你能在这里上学,是因为冯老师托关系让你进来的,毕竟...你自己也找不到监护人对吧。所以你应该好好珍惜这次上学机会,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你要是跟黎焕相处不来,那你不理他就行了。” 时宁思索一瞬,没再强求,接着问,“杨老师,那我可以不上晚自习吗?” “呃...”杨清清复杂地看他一眼,解释道:“在十五中,走读生确实可以自由选择晚自习,但我还是建议你上,反正冯老师家离学校也近,也就两条街,是吧?” 时宁:“行,那我就不上晚自习。” “你能这么想最...啊?”杨清清一下没反应过来。 决定好的事,时宁不想过多纠结,直接转移话题,“杨老师,谢谢你的手机。” 杨清清:“...什么手机?” “没事。”时宁没再多问,抱着教材离开办公室。 看来手机就是冯老师买的,得赶紧找份兼职把钱还上。 来到三班门口,教室里早到的同学已经过半,闹腾得不行。 一名不清楚名字的学生注意到时宁,立刻闭上嘴朝他看来,这一举动引起连锁反应,同学们应是把他错认为老师,顷刻噤声。 沉默好一阵,学生们才开始小声交谈,内容无非是时宁的身份与外貌。 而时宁也终于找到一张没堆放书本的课桌,是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 都不用人领路,他抱着教材走到空位入座。 正想把书放进抽屉,却发现里处已经被两堆漫画给占满。 这时,前桌的男生怯怯转过头来,小声问,“你是叫时宁吗?” 时宁:“嗯,你呢?” “方鸣舟...“男生的语气轻到时宁都有些听不见。说完名字,他继续说,“你去找杨老师,让她帮你重新找张桌子吧,这个座位你最好别坐。” 时宁正想询问缘由,却被闯进教室的大嗓门给打断。 “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我在办公室里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来得早不知道早读吗?天天哪有那么多话说不完?”杨清清走到讲台,一巴掌拍响黑板,凝着眼朝台下扫视一圈。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时宁在不在?”杨清清问。 时宁微微举高右手,“这儿。” “哦...你...”杨清清再次语塞,抿直嘴沉默半晌,最后说,“你先跟我出来...再随便来个人,跟着时宁去教务室搬张桌子回来。” 不出意外,教室里没人想动,根本不接她的话。 于是时宁站起身,“我自己搬就行。” 时宁准备动身时,教室前门突然冒出句调侃,“就你这小身板,搬得动吗?” 是黎焕。他双手插兜,单肩背着包,下巴微扬嘴角带笑,要不是身上大敞开的校服在中和气质,还真像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黎焕朝杨清清问,“杨老师,干嘛要让他搬桌子?我旁边不是正好没人吗?” 听到这儿,时宁叹了口气。 杨清清似乎很不喜欢黎焕,直言道:“他不想跟你当同桌,行了吧?” 但黎焕并不惧怕班主任,“但是我想跟他坐。” 硝烟味四起,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同学接了句嘴,“哪个zuo?” 杨清清当即呵道:“赵一天,滚出去!” 她敢对其他同学发火,却不太好对黎焕疾言厉色,是有什么顾虑吗? 时宁没想让别人因为自己而为难,索性坐回位置,“杨老师,我就坐这儿吧。” 杨清清点点头,顺着他给的台阶下,“黎焕,你还愣着干嘛?回你座位去。” 黎焕心情极好,哼着小曲走到时宁身侧,一屁股坐下。 教室里很快响起早读声,杨清清维持好秩序便离开教室。 时宁没跟着早读,用右手挡住半张脸,自顾自地翻看教材。 这也没办法,谁叫黎焕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半张脸上。 “哎,你真失忆了?干嘛剪头发?还剪这么短,跟个刺猬一样。”黎焕踹踹他的鞋子问。 时宁没理,并把脚给挪开。 “问你话呢。”黎焕又顶顶他的肩膀,“怎么感觉你生了场病,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时宁放下手,侧脸看去打量他好一阵,问,“没人说过你很烦吗?” “没有。”黎焕死皮赖脸的凑来半边身子,“我觉得吧,现在的你要比以前好,至少现在敢正眼看人了。” “不是,我从来没有正眼看人的习惯。”时宁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黎焕发愣好一阵,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接着慢慢皱起眉头。 他反应过来后,抬手拍响桌面,“你在骂我?你是不是在骂我?” 早读声暂停片刻,不少同学回头朝后排看过来。 黎焕还想回骂两句,却被一阵突兀的小碎步打断。 第7章 “没迟到,没迟到,还有两分钟!”只见姗姗来迟的林梧桐,小跑到黎焕前桌坐下。 他一边放书包,一边朝方鸣舟问,“舟舟,时宁来报道了吗?” 方鸣舟没出声,微微朝身后偏头。 林梧桐下意识朝后看,惊奇道:“你多久来的,我刚才怎么都没看见你?” 比起黎焕,时宁更愿意和林梧桐交谈,“刚来。” 林梧桐:“吃早饭了吗?” 时宁:“吃了。” “哎,前几天的课你没上,要看笔记吗?”林梧桐顺势在书包里翻找起来。 时宁:“谢谢。” 林梧桐翻出笔记,正要交给时宁,却没想在半空被黎焕一把抢过。 黎焕将笔记拍在桌面,冷眼瞪向时宁,“跟他就可以聊,跟我就没话说,你tm什么意思?” 时宁平静地跟他杠上,“不爽你的意思。” 话音刚落,教室里的气氛下降到冰点,不少同学满是担忧地看向时宁,在心里帮他默默祈祷。 第4章 争执 时宁和黎焕最终没能打起来,只因上课铃响得及时。 “上课铃没听见吗?都把脑袋转回来!”第一节课就是数学,杨清清一嗓子拉回学生的视线,愁着眉头看了后排一眼,没多说什么。 “翻开教材第九页...”杨清清行事干练,一句废话没讲,直接开始教学。只是在讲题途中,抽空看向时宁提醒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学是给你们自己上的,不是给我上的。” 时宁落下的课程也就几天,而且还是高一最基础的知识,拥有两辈子记忆的他,很快就能补上。 虽然他对分数的高低没有执念,但他听得认真。 黎焕出奇的没打扰他,只不解地盯着他的侧脸观察。 还真变了个人,没以前听话,没以前可爱,但...比以前要好太多,以前太黏人了,啧...这突然不粘人又不太好,烦。 黎焕是不想上学的,来十五中是被一傻缺逼过来的。一听老师讲课他就想睡觉,这就会导致晚上睡不着,所以他必须找点事来做。 黎焕把手伸进时宁课桌,动作非常自然。 他摸到一本漫画正准备抽出来,抬眼却正好对上时宁冰冷的视线。 “干嘛?我拿我的东西也不行?”黎焕不爽道。 时宁没说话,只将抽屉里的漫画全部抱出来,一并放到黎焕桌上。 黎焕:“啧,用下你的抽屉要死?” 时宁还是没接话,摆正脑袋看向黑板,继续听课。 可是被忽略的黎焕不乐意,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给谁甩脸子呢?” “放开。”时宁轻声道,再次侧向黎焕,眼里满是嫌弃。 黎焕更加不爽,翘着眉峰挑衅,“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时宁不想和高中生计较,但不想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他非常恶心和人接触,特别是男性。 砰! 教室后排传出一声巨响,黎焕应声而飞。 世界突然安静,除开方鸣舟之外的所有学生,同一时间齐刷刷回头看来。 而被踹在地上的黎焕正在发懵,盯着时宁眨巴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教室里的沉默,被粉笔的折断声打破,面向黑板的杨清清沉着脸转身,“你们两个,全给我滚出去!” 时宁站起身,略表歉意地向同学们点点头,拿起书和笔便离开教室。 他走到窗户旁,侧靠着墙壁继续听课。 好景不长,跟出来的黎焕走到他身后,用手里的漫画在他后脑勺上一扇,“时宁,你是不是要找事儿?” 时宁闭闭眼,深吸口气后转身面向黎焕,“刚才的事我跟你道歉,你要是想还回来,放学的时候我让你还,但希望你在学校的时候安静点,行吗?” 这下换成黎焕说不出话,好一阵才憋出个问句,“你在讨厌我?” 时宁:“是非常讨厌。” “你...”黎焕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又是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tm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时宁嫌弃地将他挡开,“我说过,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不管你和以前的我是什么关系,反正现在的我们没有关系。” 黎焕轻轻顶着腮帮,打量他好一阵,眼里的戾气渐渐被失落取代,而后一言不发走到教室后门,背靠着墙翻看漫画。 他喜欢原主?这个疑问在时宁心里冒出头。 但时宁没多想,把视线转回黑板。 不知是杨清清想要立威,还是气没消,直到放学铃响起,她才松口让两人回座位。 时宁刚坐回位置,脑袋就一阵晕眩,应该是罚站一上午的身体有些撑不住。 他单手扶着太阳穴侧向窗外,正休息时,课桌就被人敲响两声。 “时宁,别愣着了,再不去食堂的话就抢不到饭了!”说话的是林梧桐。 时宁:“我在家吃。” “啊?你不是说你要住校吗?”林梧桐的日常零食大概是“十万个为什么”,似乎冷场对他来说是种侮辱。 “现在还不住校。”时宁看向他,礼貌回答。 “哦...也是,教师公寓离学校是挺近的。那我先去食堂了,下午见。”林梧桐露出小虎牙笑笑,便急着朝教室外跑。 时宁又被小虎牙弄晃神,没有第一时间收回视线,这番举动,引来黎焕不屑的一声轻哼。 第8章 时宁回神后,起身朝教室外走。 不知是不是故意,黎焕跟着他起身,而且脚步声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 时宁没多管,直到走出校门听见身后的脚步还在。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动手吧,我不躲。” “切,稀罕揍你?”黎焕没料到他还记着这件事,有些意外。 时宁:“...那你跟着我干嘛?” 黎焕:“路是你家修的啊?我出来吃饭不行?” 这话倒是真的,他吃不惯食堂。 时宁沉默一瞬,走到他身前,拿出包里的糖递出,“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还有,昨天的事也谢谢你。” “呵,一根棒棒糖就完了?”黎焕快速抢过他手里的糖,并拆开包装塞进嘴里,舔了几下含糊地点评,“下次别买可乐味的,我喜欢蓝莓味。” 自负的背面是自卑,看穿他这个人后,时宁轻轻一笑。 这货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吗?以前怎么没发现...哦,以前的时宁几乎就没笑过。 黎焕看得有些愣,略微不自然地问,“一起吃饭吗?” “不了,回见。”时宁转身挥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黎焕才反应过来,嘴里的糖有些甜过头了。 下午,时宁收拾完碗筷正准备出门。 换鞋时,冯老师握拳挡住嘴巴,咳嗽着走来。她从包里拿出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出,“小宁,留点钱在身上。” “上次的50还有剩。”时宁没接钱,换好鞋后开门,“冯老师,那我去上学了。” “路上慢点...” “嗯。” 穿过两条街回到校门口,时宁及时去小超市补充棒棒糖。 付钱离开时,听到街对面的巷口里有阵吵闹声,抬眼过去就看见熟人。 一头黄毛...是汪阳? 汪阳也穿着十五中的校服,居然也是个高中生。他带着三名小弟,将一名学生堵在小巷深处,不用细想就知道他们在干嘛。 而巷口处还有一名靠墙抽烟的学生,不像是在望风,倒像是在警告他人靠近。 时宁握着糖盯了他们许久,手指渐渐开始用力。 真恶心... 他将糖揣进包里,直直朝着小巷走。 “啧,没看见在办事儿吗?哪来的滚哪...”时宁刚到巷口,靠墙的男生威胁着朝他看来,接着惊奇道,“哟,这么巧?” 这人也认识原主?时宁没出声。 这时,里处的汪阳小跑赶来,凑到男生耳侧小声说,“念哥,黎焕也在十五中。” 秦念眼里闪过一瞬诧异,微皱着眉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晦气,md哪儿都有他。” 一听见黎焕的名字,秦念对时宁的恶意便骤然减轻。他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到脚边用力踩灭,再朝时宁抬抬下巴,“今天就先放过你,滚吧。” 时宁没动,抬手指去巷里被欺负的人,“把他放了。” “给脸不要是吧?”秦念从墙上起身,伸手准备推时宁的肩膀。 没等两人接触,汪阳便紧张地拦下他的手,“念哥,黎焕昨天说过不让人动他。” “草。”秦念果然将手收回,但并没把道让开,“我再说一遍,哪来的滚哪儿去,不然黎焕也保不了你。” 幼稚... 时宁忽然放沉重心,握拳朝秦念脸上一挥,这一下用上了实打实的力道。 趁着秦念和汪阳没反应过来,他快步冲进巷里,从施暴者背后踹出一道缺口,而后拽住被揍男生的校服就朝外跑。 刚回到巷口,秦念正巧恢复好状态,“时宁,你在找死...” 不等他说完,时宁定住脚步,借用惯性一记侧踢踹向他的胸口,“走。” 好在小巷离校门不远,两人很快便将人甩开。 一只脚刚跨过校门,时宁的身体就开始撑不住,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把身后的男生吓了一跳。 “时宁,你没事吧?”男生跑到他身前蹲下,语气很急。 听见男生叫出自己的名字,时宁下意识抬眼...原来是前桌。 “你出了好多汗,这下怎么办?”方鸣舟慌张地四处张望,锁定保安后急着喊,“叔叔,快来帮帮他。” “我没事。”时宁在保安赶来之前,将身体挪到墙角,再背靠着墙壁强行起身,“别叫人来,我休息下就行。” 方鸣舟不解,但还是将保安打发走,“时宁,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别碰我。”时宁一道冷眼横过去,把方鸣舟的动作吓停,而后放轻语气说,“你先回教室,我没事。” 见方鸣舟不动,他接着解释,“我只是低血糖,休息下就好。”说完,他拿出包里的糖晃晃,再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那...谢谢。”方鸣舟应是听信他的鬼话,急促的呼吸声逐渐放缓,然后立马将视线移开,攥着衣角说,“那我先去教室了?” 时宁:“去吧。” 时宁靠着墙壁继续休息,校门口不断有学生出入,经过他时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视线,大概是把他当成犯错罚站的坏学生。 不多时,秦念几人也跨过校门。 再怎么说他们只是群高中生,没敢在校门口对时宁动手,只是气不过的秦念走到时宁跟前,咬着牙小声威胁,“别以为这事能完,放学你给我等着!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9章 “你们几个干嘛呢?当我不存在是吧?”嚣张至极的语气在不远处响起,说话的不是保安,而是黎焕。 但他眼里的幸灾乐祸,比经过的学生还重... 第5章 口是心非 秦念见到黎焕,犹如老鼠见了猫,没敢放狠话,瞪了黎焕一眼后带着人悻悻离开。 他们一走,黎焕便坏笑着走到时宁身侧,“既然你失忆了,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 他朝秦念的背影抬抬下巴,“秦念,你的初中同学。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他的,反正你以前没少挨他揍,而我!就是把你从垃圾推里捡出来的那个人!” 时宁不想掺和这些小打小闹,安静听着没说话。 黎焕用手肘撞撞他的肩膀,“别说我不照顾你,叫声焕哥来听听,我让你继续当我的小弟,保证高中三年没人敢动你。” 时宁斜着视线看了眼被污染的肩膀,嫌弃道:“没有存在感你就会死吗?” 黎焕的嘴角耷拉下来,顶顶鼻尖,小狗一般地威胁,“看你能嘴硬多久,没我罩着,你就等着被秦念揍死吧。”他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好一阵,时宁才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 他心里无奈,总觉得和一群没开智的高中生鬼混,迟早都要被同化。 回到教室,黎焕正翘着凳子腿看漫画,相比其他学生的吵闹,他显得异常安静,或者说他融入不进班级的氛围。 挺好的一人,怎么就不是哑巴? 时宁走向座位,经过黎焕时,无意瞥见他看的漫画是宠物小精灵同人版,而且还是小火龙特别篇。 时宁很快拉回视线,坐下后继续看书。 教室里的午休很惬意,微妙的气氛正好达到平衡。 时宁半张脸晒着太阳,半张脸躲进阴凉,半只耳朵听着教室里的喧闹,半只耳朵听着银杏树上的鸟叫。 风从窗外吹进来,他首当其冲,微微颤了下睫毛。思绪被拉回后,他由衷感觉活着真好。 上课铃一响,时宁合上书,捏捏鼻梁,放下手时,无意瞥见黎焕正侧向他发呆。 看就看吧,不说话就行。 不记课程表的时宁,从同学的谈话里听见,下午第一节是体育。他并不想上,有些怕现在的身体状况会跑到晕厥。 不等纠结,林梧桐转过身探来脑袋,“还愣着干嘛?走呀,会打球吗?” “不想...”时宁轻轻摇头强行改口,“不会。” 林梧桐却是眼里一亮,“那我教你呗。” 时宁:“不用了。” 林梧桐还想争取,但还没开口,他的脑袋就被黎焕推回座位,“用你教?“ “啊?”林梧桐并没生气,“啥意思?” 黎焕一时语塞,忽而烦躁起来,“没啥意思,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他不想时宁跟林梧桐混在一起,没有原因,就是不想。 林梧桐:“这叫不耻下问,是好习惯。” 黎焕索性闭嘴,不太愿意和傻子聊天。 他们谈话时,教室里的同学都快走光。 时宁轻声叹气,没等两人,了无兴致地跟着其他人一同下楼。 十五中是新修没多久的,操场比以前要宽个一倍。时宁上辈子偷跑进去过废弃的十五中,和那个一想起来心口就会发烫的人。 他顺着操场边缘走,望向远处的篮球场有些走神。 “看路。”身侧突然冒出句提醒。 时宁下意识抬腿跨过脚下的坎,侧头一看,提醒他的人是黎焕。 时宁打量着他,忘记道谢。 黎焕:“这么看着我干嘛?连句谢谢都不说?” “谢谢。”时宁说得很不走心,接着问,“你是没有朋友吗?” 这话似乎戳到黎焕的痛处,他冷着眼瞪过来,“关你屁事!” 时宁被逗乐,无奈地说,“交朋友不是你这么交的。” “你...滚一边儿去。”黎焕突然加快脚步,一眨眼就将他甩在身后。 体育课惯例,绕着操场先跑两圈。 时宁是咬着牙跑完的,这具身体废物得可以,跑完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好不容易撑到自由活动,他顶着一脸苍白,走到树荫下坐着。 正休息时,方鸣舟背着手慢慢走到他跟前停下,视线飘忽好一阵,才将背后的矿泉水递出,“给你。” “谢谢。”时宁接过水就喝,待喉咙不再干哑,他看了眼身侧位置,“坐,哪买的?” “那边有个小卖部。”方鸣舟朝远处指指,接着坐到他身侧,又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来,“这个也给你。” 这次时宁没接,顿顿后说,“我可以帮你一两次,但我不能一直帮你,你要是想找人护着,你可以去找黎焕,秦念好像很怕他。” “我不是想让你帮我...”方鸣舟急忙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话里的可信度不高。 时宁盯着他许久,一直把他盯到羞愧低头才说,“不想被欺负就说出来,对那些欺负你的人说,你对我说没用。” 方鸣舟:“嗯...” 在他身上,时宁一眼就能看见从前的自己,难免不会共情。 时宁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小跑过来的两人打断。 是林梧桐和...一微胖的男生。 “你们在这儿坐着干嘛?下棋吗?”林梧桐问。 第10章 他身旁的男生,立马从兜里拿出一盒精致的小象棋,接嘴道:“象棋,会玩吗?” 三班的自来熟真多...时宁看着眼生的男生,准备问名字。 林梧桐则搂住男生的肩膀笑笑,赶在他开口前介绍,“他叫赵一天,我俩从幼儿园就是同班。本来他是叫赵天天的,但小时候他离家出走,他爸妈找了他一天,后来就给他改了名字。” “不是吧不是吧,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哦....你今天才上学,我都忘了。”赵一天说着便蹲下,晃晃手里的象棋,“要不要玩?” 时宁的好奇心一直很重,特别是对于不怎么擅长的东西来说。 他将腿盘起,腾出身前一小块空地,“不太会,你们教我吧。” 说着,他侧向方鸣舟问,“一起玩?” 方鸣舟犹豫个两秒,答应下来。 赵一天脸上一乐,一屁股坐在地上并摊开棋盘,解释起规则。 最先开始下棋的是时宁和方鸣舟,其他两人则像狗头军师在一旁指指点点,观棋不语四个字,他俩一笔都没学会写。 但时宁没觉得身旁的指挥官烦,而是顺着林梧桐的下棋思路思考。 他这个人就喜欢乱想,什么都想。要一直思考下去,他才能体会到活着的真实感。 “兵七进一,仙人指路!” “炮二平三,平地一声雷!” ...... 怪不得赵一天和林梧桐能玩到一起,两人性格相似不说,中二程度也有的一拼,手手带招式,时宁只觉得新奇又有趣。 下课铃很快响起,但棋还没下完。 时宁自觉放下手里的棋子,“该回教室了,下次再玩吧。” “啊?要不要这么扫兴?你马上就快赢了啊。”林梧桐急到亲自上手,帮他下了一手棋。 “哈哈!就等着你呢!”赵一天突然大笑,接着抢过方鸣舟的位置,平车将军绝杀林梧桐。 ...... 林梧桐顿时苦着脸,落寞地帮赵一天收拾棋盘,小嘴不停嘟囔,“早知道不下这里了,这棋输得真冤...” 时宁被他们逗的一乐,嘴角渐渐扬起弧度。 但他很快想起正事,朝林梧桐问,“林梧桐,一会儿放学空吗?” “空啊,什么事你直接说。”林梧桐的失落似乎触底反弹,笑着回。 时宁:“那你陪我出去一躺,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林梧桐干脆地答应,“行。” “我也要去。”赵一天接嘴的同时,不忘拽住一旁的方鸣舟,“舟舟也去。” 时宁笑笑,不由羡慕起原主的幸运程度。 要是上辈子的同学是眼前这群人,那该多好? 收拾好棋盘,众人结伴着往教学楼走。 时宁跟在他们三人身后,就算很乐意和他们相处,他也没忘保持距离。 带来的后果则是,他在楼道口被靠墙的黎焕一脚拦下。 前方三人并没察觉到他已经掉队,谈笑着消失在拐角。 “有事?”时宁问。 黎焕放下腿,抱着胸酸里酸气,“笑得挺开心啊,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让我也乐乐呗?” 时宁:“快上课了,你不回教室吗?” 黎焕:“你管我!” 时宁:“......” 他算是被黎焕弄得没脾气,轻叹声气,便迈腿上楼。 不出意外,时宁刚走没两步,又被追来的黎焕拦住。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把路给挡着,时宁往左,他就往右,就是在找存在感。 时宁思索一瞬,权当面前没有遮挡物,直直朝他逼近。 最开始,黎焕脸上并无异样,直到时宁的鼻尖都快凑到他的脖颈,并带来一团清冽的鼻息,而时宁竟然还在抬腿... 他终于轻皱起眉头,后退一步。 时宁脚步不停,再近一步。 这下,黎焕直接连退两步,“草!你干嘛呢?” 时宁:“上楼。” 黎焕语塞,想揍他却有些下不去手,最后只得不情愿地把路让开。 不是不喜欢被人碰吗?怎么现在又... 黎焕还没想出所以然,楼道里就已不见时宁的身影。 他也没再多想,狐疑地朝楼上走,只无意识地抬手,摸摸有些发痒的喉结。 剩下的三节课,时宁可算清净下来。 黎焕全程安静,甚至都没心思偷看他,心不在焉地翻看漫画。 放学铃一响,不上晚自习的时宁拿上几本书起身,打算回家复习。 林梧桐掐点转过身来问,“走吧...时宁,你不是想去买书包吧?” 时宁:“不是,走吧。” 林梧桐拍拍方鸣舟的肩膀,示意他出发,“那我先去叫赵一天。” “等下。”时宁看了眼正在收拾书包的方鸣舟,说,“还是方鸣舟陪我去吧,正好他不上晚自习。” 林梧桐:“啊?我也可以不上的,再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弄这么久?” “没什么,你安心上晚自习吧。”时宁轻笑。 方鸣舟并没拒绝,收拾好书包后,小心翼翼地从林梧桐座位的空隙穿过,跟着时宁离开教室,只留下鼓气的林梧桐满脸怨念。 等他们消失在教室后门,黎焕立即合上漫画,提着空书包就快步跟过去。 第11章 第6章 送我回家 太阳还未落尽,街道金灿灿一片,美轮美奂,这幕景色只有刚放学的学生才能看见。 “我们要去哪儿?”沉默一路的方鸣舟忍不住问。 时宁停下脚步反问,“对这一片熟吗?” 方鸣舟点点头,没像林梧桐那样自顾自解释。 时宁也没隐瞒,说出来意,“你知道这儿附近有什么兼职吗?不要身份证的那种,而且我只有晚自习有时间。” 方鸣舟一愣,略带不解地问,“时宁,你是想找长期的那种吗?” “嗯。” “为什么?”方鸣舟脱口而出,接着轻轻晃头,“我知道有家咖啡厅正在招人,但我不知道那里招不招兼职。” 时宁:“在哪?” 方鸣舟:“我带你去吧。” “等下。” 在方鸣舟迈腿前,时宁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回头望去。 街上的路人很零散,一眼就能从中看见最引人注目的黎焕。 他双手插着敞开的校服兜,挂在左肩的书包没将肩膀压弯,对上时宁的目光时,非但没躲开,反而仰着下巴挑眉,有种说不出的傲慢。 想来秦念没在校门口堵着,正是因为黎焕的关系。 但...时宁要找的人不是黎焕,而是一道当他停下脚步就消失不见的高跟鞋声。 一无所获后,时宁回过脑袋向前,“走吧。” 两人刚走没几步,便同时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声怨念极重的骂街,但他们权当没听见,都没回头。 穿街过巷,方鸣舟带着时宁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口,这里距离学校不远,也就三条街,只是和冯老师家的方向正好相反。 店外的透明窗果然贴着招聘信息,时宁没管自身条件是否符合,直接走进去。 推门时撞响上方的风铃,随之响起一声欢迎光临。 店里客人只有两名,服务员只有一个,是名笑起来很好看的女生,个子不高,娃娃脸,头发上别着卡通发卡,年纪看着不大。 时宁走到吧台,“你好,这儿还要招人吗?” “啊?”盯着点单器的女生,诧异地看向他,“你应该是十五中的学生吧?” “嗯,刚满17。”时宁没隐瞒。 进门前他就没抱希望,但试试又不吃亏,如果这家不招那就找下一家。 女生犹豫起来,垂眼看看手机,又抬眼看看他,最后像下定决心一般拿起手机走出吧台,“你在这儿等下,我问问老板。” 女生走到工作间门口,停在门外没敢进去,捂着手机通话,不时还朝时宁看过来几眼。 只是店里太安静,音乐又轻缓,时宁稍微竖竖耳朵,便能不太真切地听见她的谈话。 “有人来应聘了。” “不是,他才17岁,是十五中的学生。” “呃...这个我还没问。但他长得超好看,把他招进来的话,说不准门槛都要被踩烂。” “啊?真的吗?那我问问他。” 等女生放下手机,时宁已是满眼无奈。 女生清清嗓子回到吧台,故作沉稳地问,“你是想做全职还是兼职?” 时宁:“兼职,但我只有下午放学后有时间。” “那正好...”女生嘴一快,不小心暴露情绪,但很快调整过来,“这样吧,我们这儿是两班倒,因为你是学生,那就只能上晚班。六点到十二点,一共六个小时,工资的话每天70,没有提成,这样可以吗?” 时宁没立刻答复,反问,“休假呢?” “月休四...你是兼职,没有休假,或者说你想哪天休都行,但需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听女生的口吻,完全是在把他当成同事对待,“对了,我叫周晓,前天刚当上这里的店长。” “......时宁。”时宁轻轻点头,“需要培训吗?我多久可以上班?” 周晓:“嗯...明天吧,正好我明天也是晚班,可以带带你。” “行,明天见。”时宁只礼貌微笑一秒,便转过身快步出店。 没想到头次找工作就这样顺利,虽然是托了原主的福,从他进店到出门不过十分钟。 方鸣舟似乎也觉得太快,他刚出来就问,“时宁,怎么样?” 时宁:“明天上班。” 方鸣舟微微睁大眼,说不出话。 时宁:“走吧,请你吃饭,但我身上的钱不多,吃面可以吗?” “不用不用...”方鸣舟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摆手,而后看着他欲言又止。 时宁:“你可以直接问。” 方鸣舟:“...你家里人会同意你出来工作吗?” “我没有家人。”时宁脸上挺坦然的,但心里稍微有些酸涩。 这话一出口,方鸣舟看他的眼神就出现变化,从不解到诧异,再从诧异到艳羡。 方鸣舟:“哦...但你才16岁...” “我17。” “不都一样吗?” “这么在意我的年龄干嘛?” 方鸣舟支吾一阵,飘忽着视线轻声说,“没有,我就是觉得你挺成熟的,比黎焕都要成熟。” 时宁:“黎焕?” 方鸣舟:“嗯,他都快成年了。” ...还真看不出来。 “回去吧,今天谢谢你,等我发工资再请你吃饭。”不给方鸣舟闲聊的机会,时宁说完就走。 第12章 回家路上,难免经过黎焕。 时宁目不斜视,一个招呼都没打。 无奈黎焕跟了上来,“你在找工作,在这儿上班?一天能赚几个钱?要不我帮你介绍个钱多的?” 时宁:“谢谢,不用。” 黎焕:“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时宁:“不了。” 刚聊没两句,黎焕的小脾气蹭蹭往上冒,“草!站住!” 时宁脚步一顿,侧向他问,“怎么了?” 黎焕皱着眉不出声,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时宁:“你是想让我送你回家吗?” 明明是句调侃,没想黎焕当了真,“你本来就该送我回去。” 时宁有够无奈的,随口敷衍,“下次吧。” 黎焕:“下次是哪次?” 时宁:“下次就是下次。” 沉默一阵,黎焕卸下肩上的书包,朝他怀里用力一砸,“送你了。” 时宁下意识接住,提着包又递给黎焕。 他正想开口,黎焕却率先说,“刚买没几天,里面还没装过东西。这一个包,顶你一个月工资,给你,你就拿着。” 书包肩带上的余温还没散,暖得手心有些痒,拉链上挂着半截钥匙扣,因为上面的挂件已经不知所踪。 时宁忽而觉得眼前的小孩儿,确实有几分可爱。 但他没收下,将书包轻轻放在地上,“谢谢,但我不要。” 时宁转身正要走,却被抢先一步的黎焕给拦住,“说完谢谢就收下,白送你都不要,你这个猪脑子是怎么想的?” 时宁浑身仍带着油盐不进的疏离感,“黎焕,我现在想回家,你能不能让开。” 不知怎么的,黎焕此刻非常不爽。他一把拽住时宁的衣领,低沉着语调,”你tm就这么讨厌我?“ 时宁眼睛微眯,拳头一秒捏紧,正想对着他的脸来上一拳,但想想后还是忍下了。 “说句实话,我不讨厌你,但你的很多行为都让我非常不喜欢。”时宁将视线落到黎焕手背,“能放开吗?” 一串话里,黎焕只听到“不讨厌”三个字。他突然觉得生不起来气,手指一松将时宁放开。 时宁掸掸领口,转身捡起地上的书包,并重新递到他面前,“我真的没心思当你的小弟,但如果你只是想交朋友的话,我可以试着当你的朋友。” 黎焕没接话,只不自在地轻轻扭动肩膀。 对视好一阵,他接过书包,问,“你现在要回家吗?” 时宁:“...你还是想让我送你吗?” 黎焕:“也不是,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网,但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为什...”时宁轻叹声气,强行改口,“走吧。” 答应被黎焕送回家,时宁就已预料到之后的结果。 黎焕一路上嘴巴动个不停,问题比林梧桐都还多。 “之前你一直住在那个退休教师家?“ “你在哪学的打架?姿势还挺标准的。” “你真失忆了?连我都记不起来?你干嘛要上班啊?那个老师不给你钱花?” “你这么早回去干嘛?真不一起吃个饭?要不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上会儿网?” 时宁一直攒着问题,等黎焕闭上嘴且隐隐有些生气的苗头,他才一个个地回答。 “失忆后我就一直住冯老师家,她很照顾我,但我不喜欢。打架是跟别人学的,你不认识。我回家要写作业,而且不喜欢上网。” “为什么不喜欢?别人是谁?你说个名字,说不准我知道呢?还有...你就没想过去找亲生父母吗?”黎焕又抛出一长串问题,说到“亲生父母”时,他的语气忽而变轻,带着很强烈的试探意味。 时宁:“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跟你送我书包一样,我不习惯白拿谁的好处。教我打架的那个人...名字忘了。至于亲生父母,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找他们干嘛?” “嗤...”黎焕突然笑笑,干净的声线混着呼吸吹到时宁耳侧。 时宁侧头看向他,微微勾起嘴角问,“很好笑吗?” “没,我只是觉得吧...其实你失忆了还挺好的,至少比以前像个人了。”相聊甚欢的气氛下,黎焕一下没控制住度,说着就往时宁肩膀一靠,“哎,真不要书包?你整天抱着书来回跑不麻烦...” 不等他说完,时宁用力甩胳膊当场翻脸,“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草...”黎焕整个人呆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tm是不是有病?碰你下会死是吧?” “我不会,你会。”时宁阴沉着脸跟他杠上。 第7章 缓和 和黎焕不欢而散后,时宁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脱下校服走进厕所一顿搓洗。 这具躯体太干净,没人舍得将它污染。 时宁清楚自己的极端,但那又怎样?他就是不想被人碰。 挂好洗净的校服,时宁刚从厕所出来,就见着心事重重的冯老师。 “小宁,过来坐。”沙发上的冯老师拍拍身侧位置。 时宁从餐桌下拖走一根板凳,放到冯老师对面坐下,“怎么了?” 冯老师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小宁,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吗?” 时宁:“是我自己不想上。” “哦,原来是这样。”冯老师眼里的浑浊,难掩担忧,但左思右想却又说不出什么。 第13章 时宁:“冯老师,你直说吧。” 本以为冯老师会责怪他不思进取什么的,但没想... “小宁,我让你去上学,不是说想让你努力学习什么的...我是觉得吧,多和同龄人交流对你比较好。”冯老师说得诚恳,接着小心地问,“是不是在学校里遇见了什么事?才让你不想上学的?”她以为是黎焕做了什么,但她不知道黎焕的名字,便没提。 原来她是错把不上晚自习当成厌学,而起因则是遭受到校园暴力什么的... 校园暴力确实有,但时宁从没放在心上过,“我没事,我就是单纯不想上晚自习。” “那就好...那就好...”冯老师安心下来,“那你先休息下,我这就去做饭。” “嗯。”在冯老师起身时,时宁突然问,“有作业本吗?” 今天的作业全被他记在课本上,是想着冯老师可能会有作业本,便没花冤枉钱去买。 “有的,家里别的不多,就笔和作业本多,我还没退休那会儿,学校发了好多,一直都没用完。”冯老师轻笑着朝里屋走,不到片刻便拿出厚厚一摞出来,“小宁,有什么没学懂的就来问我,我虽然很久没教书了,但好多东西都还没忘。” 时宁:“好。” 开学第二天,时宁前脚刚到教室,还没来及把书放下,后脚就被赶来的杨清清逮进办公室。 此刻办公室里几乎没人,空调呼呼吹着,把气氛降到冰点。 杨清清倚着靠背抱着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时宁,“开学第一天就打架,还是在课堂上,晚自习也不上,你来学校到底是干嘛的?” 想来是因为冯老师的缘故,她才会这样“照顾”时宁。 时宁没解释,“学习我不会落下。” 杨清清:“你说不会就不会?学习讲究的就是一个持之以恒,你今天少学一点,以后就要花费几倍的时间来补上。补得上还好,就怕你连大学都考不起,到时候你怎么办?赖着冯老师一辈子吗?你们非亲非故的,冯老师凭什么要照顾你?” 时宁:“杨老师,我自己有数,你还有其他事吗?” “时宁!要不是冯老师嘱托,我才懒得管你!”杨清清一巴掌拍响桌面,明显气得不轻。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谢你,但...没谁规定我必须要接受你们的好意。”时宁并没生气,平静陈述。 杨清清被怼到语塞,瞪他许久,不服气地说,“等月考过后,我看你能考多少。” 时宁:“我尽力。” 说者无心,时宁语气里的平静,在杨清清看来就是事不关己的挑衅,她又赌气好一阵,直到上课铃响起。 时宁问:“杨老师,我能回去上课吗?” 杨清清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说,“周五下午第二节课要开家长会,你回去跟冯老师说下。” 家长会是可以在家长群里通知的,但冯老师的老年机接收不到。杨清清本来是想亲自打电话过去,但刚才的气还没消,她便想借着家长会来恐吓下时宁。 时宁:“我没有家长,没人帮我开家长会。” 杨清清属实被这句话惊到,她以为时宁顶多算个不思进取的坏学生,从没想过他居然这样冷血,完全是在把冯老师当成外人对待。 料到她想说什么,时宁率先解释,“杨老师,你刚才都说过冯老师和我无亲无故,她并不是我的监护人,所以她来不来开家长会,区别不大。” 杨清清沉默着不说话,只把“没救”二字表现在脸上。 “杨老师,我回教室了。”时宁没多留,走出办公室。 他的确不想让冯老师来开家长会,一是没必要,二是冯老师腿脚不灵便,何必白跑一趟? 回到座位,时宁刚坐下就见着第二张臭脸。 黎焕的气性比杨清清还大,一张嘴就是从昨晚堆积到现在的怨气,“坐着么近干嘛?不怕我碰着你?” 头疼... 时宁选择无视,抬手挡住右脸开始听课。 没安静多久,黎焕就凑来脑袋嗅嗅,“怎么有股霉味儿?” 确实有,谁叫时宁身上的校服没晒过太阳,还在半干状态下,就被他穿上了身。 “穿着不难受吗?”黎焕问。 时宁随口敷衍,“还行。” 黎焕:“那你脱了呗,不穿校服又不是什么大事。” 时宁:“不想。” “什么臭习惯?”黎焕聊无可聊,索性翻开漫画打发时间,但这正好又让他找到话题,“哎,看漫画吗?” 时宁放下手,轻轻侧脸看去,“黎焕,怎么样你才能闭嘴?” 黎焕:“管这么宽?嘴长我身上你都要管?” 时宁:“耳朵也长我身上,你不一样恶心到它了吗?” “md你找茬是吧?”黎焕一激动,便忘记克制音量。 教室里沉默下来,但这次并没多少学生回头看。 在台上讲课的是语文老师,抬眼朝后排一看,儒雅地推推镜框,“你们出去听课吧。” 时宁拿起课本就走,黎焕无所谓地跟上,前后不超过一分钟,几乎没怎么打扰到同学。 时宁回到老位置,倚着窗户听课,但正好被出来上厕所的杨清清撞见。 杨清清经过他时,故意轻“呵”一声,意味不言而喻。 时宁没觉得有什么,黎焕却找到机会走来幸灾乐祸,“啧啧啧,刚开学两天,就连着罚站两天,可以啊好学生。” 第14章 “......”时宁叹着气看向他,“我让你揍一顿行不行?揍完你就闭嘴。” 黎焕很乐意逗他,“不行。” 时宁思索一瞬,说,“这样吧,如果你今天乖一点,那我晚上送你回家。” 黎焕当场愣住,接着被气笑,“你tm哄小孩儿呢?” 时宁:“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不要的话当我没说。” “我...”黎焕清清嗓子咽回半截话,将手背在身后,翘着尾巴走到教室后门,没再打扰他。 下课铃响起,时宁转转酸涩的脚踝,拿着书返回座位。 刚坐下,世界又开始不消停。 林梧桐转过头来笑着问,“时宁,上厕所吗?” 黎焕啧了声,帮着时宁回答,“你对不准吗?非要人帮你扶着?” “......”林梧桐埋怨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有这么想过。” 但时宁倒是真的有点尿急,起身说,“走吧。” 黎焕脾气上头的速度,比时宁翻脸的速度还快,“去个屁,不准去,憋着!” 气氛还没尴尬起来,就被时宁轻松化解,“要一起吗?” 几天相处下来,他算是摸清黎焕的脾性,无非是不爽被人忽略而已。 “切,跟个女生一样,上厕所都要牵着手去,厕所里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吗?”怼完,黎焕起身朝教室外走,走到门口停下,回头催促,“愣着干嘛?不是你们闹着要上厕所吗?” 片刻,三道并排着的水声落下,林梧桐问,“时宁,小舟说你昨天是去找工作了,要不要我们过去帮你充点业绩?” 时宁:“不用,我没提成。” 林梧桐:“那我们就去你店里玩吧,能打折吗?” “喝不起别喝,丢不丢人。”黎焕突然插话。 林梧桐:“哪里丢人了?不打折就不打折呗,我是想着时宁上班也不好玩,不然我们就去陪陪他呗。” 黎焕:“一天天就知道玩,你是学生,学生的主要任务只有读书,懂不懂?” 林梧桐:“你不是吗?你还整天都在看漫画呢!” 黎焕:“我乐意。” 夹在两人中间的时宁,耳朵被吵得不行,提上裤子就走。 从厕所里出来,麻烦却并没甩掉。 黎焕快步走到时宁身前,二话没说就把手上的水甩他脸上,还笑出一嘴奸计得逞。 时宁擦擦脸上的水,质疑起黎焕的真实年龄。 “啧...”黎焕恶人先告状,“你这人好没意思。” 这时,林梧桐从时宁身侧蹿出,追着黎焕朝他脸上抖水,“时宁,我帮你还回去!” “林梧桐你找抽呢?”黎焕和往常一样,就是嘴上闹得凶,但一次都没动过手,只一个劲地逃。 两人一追一赶,眨眼间便跑过一条走廊。 时宁看得有些愣,又疑惑起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他们那样随性? 思考一阵,他忽而自责起来,责问着自己,是不是不该用成年人的标准来评判黎焕的性格? 学校和家,本就是唯二能释放天性的地方,干嘛非要把社会里的条条框框搬进来? 毕竟仔细算算,这群傻乎乎的高中生也幼稚不了多久。 回到教室,黎焕与林梧桐的打闹已经停止。 时宁走回座位,对黎焕问,“今晚我12点下班。” 黎焕:“然后呢?” 时宁:“要等吗?” 真要送?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黎焕狐疑地打量他一阵,戒备着问,“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时宁轻轻摇头,“所以要等吗?” 黎焕翘起凳子腿,眉间一挑十分张扬,“等,为什么不等?” 第8章 加料 下午,时宁掐着放学铃收拾东西,比任课老师还要先出教室。 黎焕追上来问,“现在就去上班?不先吃饭吗?” 时宁:“回家吃。” “回家?这么麻烦?”黎焕有些不爽地问,“那我怎么办?” 时宁:“你可以先去上网,也可以先去咖啡厅等我,都行。” “都不行!”黎焕快步走到他前面,抬起手臂阻拦,“走吧,吃饭去,我请客。” 十五中下午五点半放学,兼职六点开始,满打满算,除开在路上浪费的时间,时宁只有不到15分钟的吃饭时间。 见黎焕态度强硬,他不想耗下去,当即调转方向走进一家面馆。 “就吃这个?我请客哎,不想宰我一顿吗?”黎焕走到他对面位置,略带嫌弃地在店里打量,并没坐下。 时宁没理他,直接让老板点单,“二两牛肉面,麻烦快点。” 黎焕微皱着眉看他半会儿,坐下问,“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瘦吗?吃面能长肉吗?” 时宁:“你不点单吗?一会儿我吃完不会等你。” “吃不惯。”黎焕拿出手机玩游戏,“等下我去咖啡店里点外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时宁:“没有。” 面被端上桌时,时宁叫停正要转身的老板,掏出零钱率先付账。 这下,冯老师给的50就只剩24,时宁开始后悔答应送黎焕回家,明明这顿饭钱是不用浪费的。 “你干嘛呢?不是说好我请客吗?”黎焕放下手机问。 时宁:“留着做好事去吧。” 第15章 黎焕被怼得语塞,时宁没管他,拿起醋瓶朝碗里倒。 “你...你不是从来不吃醋的吗?”黎焕不明白,怎么时宁失忆一场,不止性格在变,连习惯也在变? “现在喜欢吃。”时宁抽出筷子埋头吃饭。 在黎焕看来,他吃得很认真。 但时宁只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猜测着以前的原主和黎焕是什么关系。 真是黎焕嘴里说的跟班关系?不见得,但这两人又不像朋友,又不像情侣的,确实奇怪。 最后一根面被吸完,再喝完小半碗汤,时宁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不到。 “走吧,我要上班了。” 来到咖啡厅,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将上方的风铃晃荡两声。 店里和昨晚一般冷清,周晓从吧台下面冒出脑袋,急着将嘴角的油渍蹭掉,“...早。” “随便找位置坐吧,今天我第一天上班,你稍微克制下别来打扰我。”安排好黎焕,时宁走到吧台前。 没等时宁打招呼,周晓就睁着大眼睛小声问,“谁啊?这么帅?你们什么关系?” 时宁漫不经心地偏头一看,找到靠窗位置坐下的黎焕,正好侧过头来。 明明只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对视,可黎焕偏偏掐在这一秒里,勾着嘴角朝他挑眉毛。 时宁转回脑袋,“他不是穿着校服吗?只是我同学而已。” “嗯嗯嗯...”周晓意味深长地笑笑,“我懂。” 时宁:“不,你不懂。” 周晓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附和着点点头,“要保密,我知道。” 无语一阵,时宁走进吧台,把手里的书放到桌面,“我今天需要做...”看见吧台下面的小板凳上,有盒叉烧饭还在冒着热气,他转而问,“你还没吃饭?” “嘘!”周晓慌张比出噤声的手势,并蹲下身朝他招手,小声解释,“店里有监控,是能听到声音的那种。” 时宁迟疑地蹲下,问,“不能在店里吃饭吗?” “当然不能,味儿多大啊?”周晓笑笑,接着解释,“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店里正缺人,服务员一共就三个,一个早班一个你,我这个店长就只能是通班,根本没时间吃饭。” 时宁:“那你先吃?我帮你先守着?” 周晓:“行,一会儿我就教你点单和做咖啡。”说完,她朝着时宁竖起大拇指,似乎在鼓励? 真是可爱...时宁起身换下校服,走到点单台前挺直着背,很快便进入工作状态。 时宁琢磨着点单器没一会儿,吃完饭的周晓便拿着饭盒走出吧台。 她回来时,直接站到吧台外,“来吧。” 时宁:“什么?” 周晓:“服务行业,最重要的就是服务两个字,你这样冷着脸是不行的,微笑服务听过吧,你现在把我当成客人试试。” 靠窗位置,有意偷听的黎焕,很难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他悄声放下手机,倚着板凳用余光看向吧台。 只见下一秒,时宁都不用准备,就顷刻挤出个标准微笑。 时宁脸上有没有表演痕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嘴角和眉眼一同弯起的弧度,简直恰到好处,半点都不显得突兀。特别是他嘴里隐约露出来的几颗小白牙,给人一种青春正好的感觉,看着和稚气未脱的小男生没区别。 黎焕看呆了。 不止黎焕,和时宁面对面的周晓,更是被一整个惊到。 在她还没回神时,时宁的笑又瞬间耷拉下来,“这样可以吗?” 周晓:“我去...你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简直可惜。” 时宁:“店长,教我点单吧。” “哦哦...好...”周晓走进吧台,只是刚走到时宁身侧,时宁便侧开一步避开距离,她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时宁:“我不太习惯跟人靠得太近。” 周晓转转眼珠,接着悄咪咪地朝窗户方向瞥去眼神,“避嫌嘛,我懂。” 时宁:“你不懂。” “来来来,我教你点单。”周晓扯开话题,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讲解起来,“这是目录、单品、金额、数量、结账按这儿...还有,这个月店里的冰美式买一送一,有人下单的话,你要点这个折扣,里面都是调好的。怎么样,简单吧?” 时宁思索着点点头,试着戳动屏幕点单,“嗯,很简单。” 教学过程原本一切顺利,谁知周晓突然悠悠地来了句,“员工福利,每人每天的第一杯咖啡免费,你可以自己喝,也可以...送给想送的人喝。“ 时宁手指一顿,侧向她无奈地问,“真的只是同学,你的滤镜到底是哪来的?” 周晓完全沉浸在臆想中,笃定说道:“你们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们不对劲,这满满的cp感,我在漫圈里混这么久都没见到过。” 时宁:“...cp感?” 周晓:“对啊,你不觉得你俩很像森林冰火人吗?” 时宁:“......” 这时,门上的风铃响起。 两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原来是名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正左顾右盼时,黎焕抬手出声,“这儿。” 拿到外卖,他便开始拆包装,但途中想到了什么,动作突然停下。 黎焕放下外卖,带着一脸好心情朝着吧台走。 在他屁股离开板凳的一瞬,时宁就知道麻烦来了。 第16章 果不其然,黎焕侧身倚着吧台,吊儿郎当地挑眉道:“学会点单了吗?我刚才忘买水了。” 周晓机敏地躲到一旁,抿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完全是个不称职的店长。 时宁顿顿,朝黎焕问,“想喝什么?” “啧。”黎焕装作烦躁地叩叩桌面,“你在给我甩脸子呢?笑都不笑?这谁喝得下去?” 时宁闭闭眼,调整好心态后回敬一个假笑过去,“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黎焕先是一愣,而后眼里一喜,“冰美式,两杯!” 时宁:“一共27。” 黎焕拿出张百元大钞递过去,“不用找了,爷看你顺眼,剩下的给你当小费。” ...... 这就是句玩笑话,但时宁听着刺耳。 上一世里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突然又在脑袋里挥之不去,连带呼吸之间,都能隐约闻到恶心至极糜烂味。要不是知道黎焕无心,时宁都想一拳给他揍过去。 他半眯起眼冷下脸,问,“黎焕,侮辱人让你很开心吗?” 黎焕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无所谓地说,“你卖笑,我给钱,这不挺好的吗?” 时宁的语气越发阴沉,“黎焕,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哎哎哎,时宁,你先到咖啡机那里去,我点完单就去教你做。”反应过来的周晓,连忙走来打圆场。 时宁冷眼转身,没再跟黎焕多聊。 他走到咖啡机旁,垂着眼深呼吸几次,才得以把情绪压下一点。 不多时,和黎焕聊完的周晓便走到他身侧,小声问,“没事吧?” 时宁轻轻摇头,“没,这个机器怎么用?” 周晓没好多问,操作着机器开始解释,“要先把咖啡豆磨成粉,再放进这里面压实...美式很好做的,按照刻度加冰块就行。来,你试试。” 时宁照着讲解开始制作,步骤什么的都没问题,但因为手生的缘故,速度很慢。 等一杯冰美式做好,周晓就忍不住夸赞道:“可以啊,上手这么快?步骤什么的都没问题,熟练度慢慢练就行,这下老板可算捡到宝了。对了,你明天买点酱油和洗洁精来,我教你拉花。” 时宁:“好。” “那一会儿你就直接上岗?点单和做美式你来,其他的你看我弄。”说着,周晓迟疑了下,“呃...这杯是我拿过去,还是...” “没事,我来吧。”时宁端着刚做好的咖啡走回吧台。 “这么慢?怎么才一杯?”黎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按住台面上的找零,挪到时宁面前,“笑一个,给你小费。” 大概对黎焕的脑残发言有了抗性,时宁没有刚才那么生气,将所谓的小费收下,“咖啡里加了点料,刚好一百。” 黎焕:“...逗我呢?你加了什么?” 时宁把咖啡重重磕到他面前,“加了点情绪。” 黎焕:“找抽呢?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 时宁平静地说,“拿着你的咖啡滚,喝完自己回家,今天我没心情送你。” 黎焕:“怎么了你又?” 时宁没理他,转身继续做第二杯。 黎焕却在背后威胁道:“时宁我告诉你,我管你今天有没有心情,反正你必须送!” 第9章 加微信 11点半,此时店里只有三个人。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周晓就招呼着收拾走人。 收拾完店里的垃圾,拖了一遍地。周晓做事十分麻利,比时宁一个男生打扫起来还快,看来她非常想要掐点下班。 “时宁,来,我教你对账。”周晓换下工作装,在吧台里朝他招手。 时宁先将工具放回工作间,出来时,余光瞄到黎焕快速把脑袋埋到桌面,他没多管,装没看见,直直走进吧台。 清点营业额这种事,他其实不用人教,或者说早就有人教过他,上一世,他还当过一阵子的酒吧老板...g吧。 周晓刚教完一遍,时宁就轻车熟路的结算好账单,周晓都被他的悟性惊到,“学这么快?” 时宁:“还行,因为这个不是很难。” 周晓看着手机说,“还有十分钟...对了,你的工作服要过几天才准备好,这两天你穿私服就行,但一定要黑色的。” 时宁犯难,他的衣服只有一套纯白夏装,且被洗得脱线,算是原主送的新手礼包。 冯老师是说过要帮他买两套衣服的,但他没接受。 这时,周晓拿出手机加上时宁的微信,下一秒,她就给时宁转来70块的工资,“本来是周结的,但我想着你现在肯定缺钱,就找老板商量给你日结。” “谢谢。”时宁盯着工资轻笑,接着问,“店长,你知道附近哪有卖衣服的吗?便宜点的那种,我明天去买。” 周晓思索着说,“青草路那边有个夜市,东西还挺便宜的,但你白天要上学,晚上要兼职...这样吧,你就先穿这套凑合凑合吧,反正工作服没几天就到。” 时宁:“夜市?我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周晓关掉音乐,转身朝工作间走,“不用等我,你先下班吧,我还要去把库存清点一遍。” “行。” 时宁穿上校服,拿上课本,再提着冰块已经化掉的冰美式,走到靠窗座位。 他在桌面轻叩两声,将趴在桌上的黎焕叫醒,“走吧,你家住哪儿?” 第17章 黎焕迷糊抬眼,缓神好一阵才有些诧异道:“你不说不送吗?” “拿着。”时宁将咖啡放到他面前,再问,“你家住哪儿?” “碧海天...小区名字就叫碧海天,离这儿就五条街。”黎焕把咖啡推给他,“这是给你买的,不喝吗?” “要喝的话我自己会做。”时宁朝玻璃门偏头,“走吧。” 黎焕没多说,也没把咖啡拿着,跟着他离开店。 城南这一片算是郊区,光亮少得可怜,路两旁没坏的路灯仅剩寥寥几盏。 离开咖啡店,时宁顿在原地等黎焕带路。 “你走前面。”黎焕指出方向,“这条路第二个红绿灯左转,走到头再右转。” 时宁:“...走吧。” 第一天上班还算轻松,基本都在学习怎么操作咖啡机,只是站六小时的腿有些酸,一想到送完黎焕还要走十多条街才能到家,时宁无比心累。 路上,身后的脚步声很奇怪,时快时慢,时远时近。 时宁回头一看,发现黎焕是贴着路灯走的,一旦头顶没有光亮,他的脚步就会加快。 “怕黑?”时宁问。 “你才怕黑!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真以为我不会揍你?”黎焕眼睛一瞪,威胁道。 时宁沉默着看他半晌,松口说,“走我旁边吧,但你别靠得太近。” 黎焕白着眼侧开脸,纹丝不动。 时宁没辙,只好继续走。 但刚走出两步,黎焕就跟到他身侧位置,保持两拳距离并着肩,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你明天想去买衣服?“黎焕突然问,语气很随意但带点不自然。 时宁没戳破他装睡的事,“明天不行,时间不够。” 黎焕:“我带你去?我们中午去。到时候我帮你挑,你这个衣品...啧啧啧。” “我的衣品怎么了?”时宁被勾起兴趣。 黎焕:“你就没衣品!挑衣服不能只挑喜欢的,要挑适合的,不是说外观,是说版型,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时宁停下脚步侧向他,嘴角扬起细不可查的弧度,玩心渐起。 此刻光线昏暗,黎焕没看出来他在笑,不爽道:“去不去?” 两人对视快有半分钟,时宁才说,“如果你非常想跟着我去,那我就带上你。” “你找抽呢?什么叫我非常想?”黎焕嗤笑一声,又将眉头顶起,“我告诉你,除非你求我,不然别想我带你去。” 时宁:“那就不去呗,我就再坚持几天,等周末的时候去夜市买。” 黎焕说不出话,牙痒地瞪着他。 时宁微微摇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转身继续走,“问你个问题。” “有屁就放!”跟上来的黎焕语气很冲。 “为什么想和我当朋友?你和林梧桐他们处不来吗?”说完,时宁特意补充句,“你可以说真话,如果理由正当的话,我可以试着跟你好好相处。” 黎焕一直没出声,像是在纠结,直到走过第二个红绿灯,他才不情愿地说,“班里那些人,基本都是一个初中的,我懒得掺和进去。而且林梧桐脑子有问题,跟个傻子一样,鬼才想跟他玩。再说,我马上都快成年了,跟他们这群小屁孩儿哪玩的起来?” “嗯...”时宁沉思起来。 怪不得,黎焕应该是换了环境有些应激,融不进班级的他,赖着唯一的熟人“时宁”也无可厚非,所以他和原主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只是...他哪来的脸说别人幼稚? “喂,一个嗯是什么意思?”黎焕问。 时宁:“没什么意思,你家快到了吗?” 黎焕:“右转走到底就到。”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 来到碧海天门口,从外面看就知道这里是个高端小区,和城南的贫瘠格格不入。 黎焕刚走到摄像头下,门禁便自动打开,他转头问,“这么晚了,去我家住?” 时宁眉头轻皱,“......” 黎焕:“干嘛?你以前又不是没住过,还经常住!” 时宁:“你家里没人?” 黎焕:“你不是...草,都忘了你失忆了。我家没人,我哥跟我爸住。“ “那...”时宁迟疑一瞬,问,“那你知道我家在哪吗?原来的家。” 黎焕还以为他会答应,结果白开心一场,顿时怒道:“不知道,滚!” 时宁没生气,拿出手机问,“加个微信?” 黎焕的表情很跳脱,瞬间多云转晴,走来时宁跟前夺过手机,“我帮你输...这什么手机?破成这样了也不去换个屏?嚯,你这个微信比你兜里还干净,就一个联系人?” 他的问题时宁一概没回,只解释加微信的原因,“上课的时候,你要是憋不住想说话,就给我发微信,我下课再回你。” 黎焕手指一顿,不可置信地抬眼,“你有毒吧?你tm病得比林梧桐还不轻!” “加上了吗?”时宁拿回手机一看,把他的微信名脱口而出,“狂拽酷炫吊炸天....?” 黎焕:“啧,总比你的名字好听吧,就一个诚?诚个屁,你tm鬼话连篇!” 时宁收起手机,“时间不早了,那我回去了。” 不等黎焕出声,他便转身挥手。 回到红绿灯时,微信突然一响,时宁无奈地拿出手机。 第18章 狂拽酷炫吊炸天:明天要不要我带你去? 诚:很想跟着吗? 狂拽酷炫吊炸天:滚蛋,爱去不去。 时宁没回复,关掉手机继续走。 回到家门口,消息又来了。 狂拽酷炫吊炸天: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诚:很想? 狂拽酷炫吊炸天:你是不是在找抽?觉得我现在不会过去揍你吗? 诚:不想就算了。 时宁洗漱完,已经是凌晨一点,而今天的作业还是一个字没动。 他没有熬夜的习惯,至少不会因为作业熬夜,关上灯直接上床。 刚睡下还没来及闭眼,枕边的手机就响动起来。 时宁拿过手机,先把微信提示调成静音,这才点开消息。 狂拽酷炫吊炸天:明天中午我带你去。 诚:不用了,睡吧。 发完消息,时宁关掉手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睁眼,时宁一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就迟到,而屋外还能听见微弱的电视声,所以冯老师并没叫他起床。 他下床洗漱,不紧不慢地吃早餐。 吃完正准备洗碗,在一旁看电视的冯老师,终是忍不住询问,“小宁,放着吧,我来洗就行。你昨晚...” “跟同学上网去了。”时宁端着碗走进厨房。 客厅里的冯老师提高音量,“你身上还有钱吗?” 时宁:“有,昨天是同学请客。” 冯老师跟到厨房门口,用一种宽心且带笑的语气说,“别老是让同学请客,没钱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偶尔你也请请同学,这样才能打好关系。” “嗯。知道了。”洗完碗,时宁走回卧室,套上外套拿上书,“我上学去了。” “路上慢点。” “好。” 时宁赶到教室时,数学课已经过半。 正讲课的杨清清,放下书朝他瞪过来,“几点了?你怎么不等放学再过来?不想读书就回家去。” 时宁:“昨晚没睡好。” 杨清清沉默数秒,晃晃手里的书,“滚座位上...” 没等她说完,一道脚步声就停到时宁身后。 杨清清眼里的火气顿时复燃,“你们两个,滚外面去站着!” 时宁没辩驳,正好手里拿着课本,便直接站到老位置去。 与他一同迟到的黎焕脸上带笑,但遵守着约定没和他说话,只在经过他时举高手机晃晃,朝教室后门走去。 今天这半节课,算是时宁上过最舒坦的一节课。 但下课铃刚响,他正准备回教室时,黎焕就快步走来,急着说,“快看微信。” 第10章 隐瞒 狂拽酷炫吊炸天:你昨晚多久睡的? 狂拽酷炫吊炸天:为什么不让我看朋友圈? 狂拽酷炫吊炸天:中午吃完饭去,还是过去再吃饭? 狂拽酷炫吊炸天:今晚送我回家吗? 狂拽酷炫吊炸天:会骑摩托车吗? 时宁放下手机,眼前是克制着期待的黎焕,正装作不在意地移开视线到处乱瞅,但打节奏的手指出卖了他。 时宁:“今天不去。” 昨晚见到黎焕家,就知道他的家世肯定不差,常逛的服装店便一定有着“时宁不能入内”的门槛。 “为什么啊?你老板不都说了让你穿黑色吗?你这一套衣服都穿了一周了,你有其他衣服吗?”黎焕问。 “没事,等工作装下来就行。”时宁朝教室里走,“走吧,先回去。” “哎,那你今晚还要送我吗?”追上来的黎焕问。 时宁没迟疑,直接拒绝,“不送,你家离我家太远。” 黎焕:“所以我问你会骑摩托车吗?想骑的话我给你买一辆。” 回到座位,时宁拿出笔赶作业,随口问,“报酬就是每天送你回家吗?“ 黎焕:“对啊。” 时宁:“不会骑。” 黎焕:“我教你。” 时宁:“不想学。” 黎焕卡壳一瞬,问,“你就是不想送我对不对?” 时宁:“嗯,你干嘛非要我送?” 这下黎焕说不出话,似乎理由有些难以启齿。 这时,抱着一摞作业本的苏遥走来,“时宁,我来收作业。” 苏遥,从赵一天嘴里得知,她初中就是年级前五,而她也是杨清清钦定的课代表,脸上一直带着笑为人和善。 见时宁还在赶作业,她便在作业本堆里翻出自己的,递过去,“第二节课前就要交,要不你抄抄我的?” 时宁:“不用了,你先把作业送过去吧,我写完自己交。” 苏遥点点头,“也行,那我就不记你的名字,你写快点哦。” 时宁:“嗯。” 语罢,苏遥直接忽略掉黎焕,抱着作业本就走。 时宁埋头继续赶作业,听见黎焕在砸吧嘴后,侧眼一看。黎焕正翘着板凳,目送着苏遥消失在门外。 黎焕:“啧啧啧,何必呢?” 黎焕很少对其他人感兴趣,这引起时宁的好奇,但他没多问。 中午放学,时宁终于趁着课间赶完昨天的作业。 他拿着五本作业本,走去各个办公室交作业,从物理办公室返回时,与埋头走路的方鸣舟擦身而过。 时宁回过头,发现方鸣舟的方向和食堂相反。 第19章 思索一瞬,时宁掉头跟上去。 和方鸣舟隔着一大段距离,一直跟着他上到天台,时宁停在入口处,背靠墙壁侧耳偷听。 天台上很快传出几道戏谑的语气,大略估算应该有五人以上,其中汪阳的公鸭嗓最突出,不难猜到方鸣舟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不多时,天台上的咒骂变成打斗声。 这次,时宁没去管,只在墙后静静地玩着手机。等打斗停止,并有几道脚步朝他靠近,他便立即下楼躲进拐角。 紧接着,秦念几人活动着手腕,谈笑着下楼,语气里都没有半点负罪感,一如既往的恶心。 等他们消失在楼道,时宁走出拐角返回天台,刚跨过门槛,就见趴在角落的方鸣舟。 时宁走过去蹲下,问,“还好吗?” 方鸣舟抬起脑袋,眼神很是空洞,没有动手擦掉脸上的鼻血,只轻轻问,“你一直都在吗?” “嗯。” “那你...你为什么不帮我?” “你都没向我伸手,我怎么帮?” “我...” 时宁从包里掏出棒棒糖,递到他面前把他的话打断,“刚才你要是还一次手,我就会进来帮你,但你没有,所以我也没必要进来。” 方鸣舟动动嘴,但没出声,只继续把脑袋埋到地上,不一会儿便小声抽泣起来。 时宁没离开,走到一旁坐在水管上,静静等着。 过去快有十分钟,方鸣舟才把抽泣声忍住,而后捂着肚子艰难爬起。 他没说一句话,埋着头朝楼道走。 他经过时宁时,时宁突然问,“聊聊?” 方鸣舟脚步一顿,背着身纠结许久,“聊什么?” 时宁:“为什么不去找林梧桐他们帮忙?” 上一世,时宁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他和方鸣舟不同,他身边并没有可以帮他的人,直到遇见... 而他现在问这些问题,只是想了解方鸣舟这个人,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方鸣舟:“他们...秦念他爸是副局长,林梧桐他们帮不了我。” 这个消息是所有人都知道,还是只有方鸣舟知道? 时宁问:“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方鸣舟:“...因为黎焕,秦念其实不是害怕黎焕,他只是害怕黎家。” 听到这儿,时宁无奈地轻轻摇头,“那没办法了,你要是不想被欺负,就只有自己揍回去,要我教你打架吗?” “不用了,谢谢。”说完,方鸣舟一瘸一拐地走进楼道。 他这一走,让时宁沉默了很久,直到手机被一串陌生号码打通。 骚扰电话时宁一概不接,起身将手机踹回包里,可还没迈出腿,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拿出一看,正好是刚才的陌生号码发来的。 【干嘛呢?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跑哪去了?还去不去买衣服?】 时宁没回复,带着疑惑回拨号码。 电话一秒就被接通,随之响起怒气冲冲的责问,“问你话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时宁:“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黎焕:“要你管,你在哪儿呢?要是你敢先跑回家吃饭,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我tm在教室等你快半个小时了!” 时宁:“在天台,我马上...” 话还没说完,黎焕就急着问,“秦念那孙子找你麻烦了?等着!” 嘟嘟嘟... 时宁放下手机笑笑:还挺有义气的。 不到十分钟,楼道里就跑来一道急促的脚步。 “草!把劳资的话当耳旁风,你们...”黎焕跨进天台后一愣,环视一周,狐疑地问,“人呢?他们已经走了?” 时宁没说话,只无语地看着他。 黎焕发病似的冒火,快步走到他跟前,“你没被欺负啊?那你叫你过来干嘛?逗我玩儿呢?” 时宁叹叹气,“走吧,快来不及吃饭了。” 黎焕眉头一皱,冷着眼威胁,“吃个屁饭,你让我白跑一趟还想吃饭?我告诉你,你现在必须跟我去买衣服!” 时宁:“没钱。” 黎焕:“不用你...少废话,我知道你昨天拿了工资,我带你去买的都是地摊货,都用不了70。” “...行吧。”知道他在说谎又能怎么办,时宁要是敢戳穿,说不准会被他赖在天台一下午。 离开学校,打电话告知冯老师不回家吃饭,时宁就被黎焕带上出租车,一眨眼便从郊区来到繁华的市中心。 黎焕付好车费,从副驾下车,“肚子有点饿,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时宁带上后座门,随意看向一家小餐馆,“走吧。” 不给黎焕拒绝的机会,他径直进店,拿起菜单掐着70的经费点单。 让小孩儿请客,他这个成年人很不习惯。 黎焕坐下后眼里虽有怨气,但并没发泄出来,只转开话题问,“你说实话,你刚才是不是被秦念揍了?” 时宁:“没有。” “屁的没有,楼梯上的血都没干!”黎焕又急又气地抬手,似想给他的脑袋来上一下,但最后没能下手,“行了,下午我帮你教训他们。” 时宁:“...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对了,你...”黎焕说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手机看看,但没接。 时宁刚才看见了是谁打来的,随口问,“万一找你有事呢?” 第20章 黎焕:“那傻子能有什么事?” 时宁:“接吧。” 不是说关心林梧桐,他是怕方鸣舟又出了什么事,毕竟上次他被汪阳堵的时候,也是林梧桐叫来的黎焕。 无奈黎焕不懂他的心思,不爽道:“这么关心他干嘛?我这么大个活人就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你去关心他?” 时宁索性闭嘴。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黎焕正回忆时,手机又响起信息提示音,他烦躁地骂句街,点开信息一看。 一分钟过去,黎焕眼里的火气逐渐被疑惑取代,抬眼试探地问,“你最近见到什么人了吗?” 喝水的时宁手指一顿,反问,“林梧桐说了什么?” “没什么。”黎焕关掉手机踹回包里,转身催菜,“都要饿死了,还没好吗?” ...... 时宁放下筷时,距离上课已经不到半小时,根本没时间去买衣服。 他用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工资结账,起身说:“下次再来吧,马上要上课了。” “不行,好不容易来一趟,买完衣服再回去。”黎焕说话时底气不足,有些不自然,像在隐瞒什么。 时宁思索一阵,轻轻点头,“走吧,那就逛完再回去。” 离开小餐馆,两人走进一家商场,门上的冷空气一吹,时宁就知道今天注定无功而返。 但他没觉得无奈,只猜测着学校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而黎焕又想拖住他多久? 两人逛得很慢,说是逛商场,倒不如说是吹空调。 一二楼都快被逛完两圈,路过的服装店足有二十多家,可就是一次都没进去过。 正走着,并肩的黎焕突然慢下脚步,悄咪咪地拿出手机发消息。 时宁略微偏头用余光一瞄,但什么也没说。 等黎焕放下手机,他的心情似乎也在好转,“哎,那家店不错,去看看。” 时宁没拒绝,跟着他进店。 店里的销售员似乎认识黎焕,端水递茶的很是热情。 而黎焕没怎么搭理他们,只一个劲地挑选衣服,最后拿起一件黑衬衣,朝杵在门口走神的时宁招手,“来试试这件。” 时宁摇摇头,“不喜欢。” “啧,都跟你说过选衣服不能选喜欢的。”黎焕快步朝他走来,路上还随手抽出条黑色长裤作为搭配,并一股脑地朝他手里塞,“试衣间就在那儿,快去。我警告你啊,别惹我生气!” 时宁垂眼看看标价牌,问,“780?你觉得我买得起吗?” 像是终于找到表现机会,黎焕的瞳孔瞬间变亮,“叫声焕哥来听听,今天我帮你买单。” 第11章 便宜妈妈 已经快下午三点,不愿服从的时宁仍然被黎焕堵在服装店里。 黎焕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抱着胸,扬着下巴用脚打节拍,“耗吧,看你能耗多久,反正我逃课又不会被骂。” 时宁平静道:“你再不让开,我就真要生气了。” 这话算是有点效果,但不大。黎焕瞪眼过来,“给你买衣服你还不乐意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时宁:“不让?” 黎焕:“...就不!” 时宁拿出手机,点开黎焕的微信,问,“直接删除还是拉黑?” “你非要这样吗?敢删你试试!”黎焕没硬气个几秒,就被时宁手指的运动轨迹惊到反嘴,“哎,闹着玩玩就行了,别太过。” 时宁用手机指着他晃晃,示意他让道。 黎焕犹豫几秒,不情愿地让开,“真不要?白送都不要?” 时宁:“为什么要送我?” 黎焕:“...要你管,我乐意。” 时宁:“回去吧。” 黎焕轻哼一声,一把抢过时宁手里的衣服,叫来销售员拿去结账。 对上时宁质疑的视线后,他不爽道:“我给自己买的,然后借你穿两天,这样行了吧?” 时宁没接话,只一个劲思索着他的意图,但最后没能想出所以然。 黎焕的脑回路,比林梧桐的脑回路还要难以捉摸。 不多时,销售员拿着购物袋笑着走来,“黎少,一共一千七。” “转微信。”黎焕拿出手机,在收款码上一扫,但好半天都没把钱转出去,“什么东西?” 店里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他身上,时间拖得越久,他越尴尬。 黎焕烦躁地“啧”了声,直接打起电话。 “哥,我卡里怎么没钱了?” “草,他停我卡干嘛?有病是吧?” “行,我一会儿就回去,你转过来吧。” 黎焕刚放下手机没多久,黎泱的转账就及时到账,他不懂藏富是什么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收款,一共7万。 时宁看见后微微偏头,他是个普通人,很难不被身外之物扰乱心思,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最开始时避开视线。 黎焕付好钱,提上购物袋晃晃,“走吧,回学校去。” 坐上出租车返回学校,十五中已经快放学。 出租车刚停稳,黎焕直接把购物袋扔进时宁怀里,下车就朝学校里跑,“车费你先垫着,一会儿我还你。” 时宁看了眼计价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预留的钱足够付账,只是付完车费,他又变得一穷二白,全身上下只剩两根棒棒糖的钱。 他提着购物袋下车,朝着学校里走。但刚到校门他又停下脚步,回头观察好一阵。 第21章 应该不会听错,又是那道鬼魅一般的高跟鞋声。 回到教室,上课铃随之响起。 时宁走回座位,将购物袋轻轻放到地上,正准备翻看课本,他却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任课老师已经走进门,但教室里还是有不少同学,偏着脑袋朝他投来视线,并小声交谈。 时宁侧向黎焕,只见黎焕一反常态地抬手挡住半张脸,并不打算跟他说话。 是下午的时候,林梧桐打来的那通电话吗? 时宁隐下疑问,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上课。 诡异的气氛持续四十分钟,直到被放学铃打破。 黎焕掐点起身,没和时宁说话,只警告了林梧桐一眼,便插着裤包离开教室,连书包都没背。 教室里的同学很快就散得差不多,时宁合上书正准备去兼职,就见着苏遥停在林梧桐座位旁,朝方鸣舟问,“舟舟,要一起走吗?车就在外面。” 方鸣舟埋着脑袋摇摇头,“不了,你自己去吧。” “嗯...行吧。”苏遥没多问,斜挎着书包便离开教室,似乎不打算上晚自习。 他们也是初中同学?还是有其他关系? 时宁没多想,拿上书起身。 这时,方鸣舟突然转过头来,小声问,“时宁,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行。”时宁不假思索,随口答应。 他再次给冯老师打电话告知不回家吃饭,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便带着方鸣舟走出教室。 不上晚自习的两人,结伴着离开学校,只是平常一直埋低脑袋的方鸣舟,一路都在紧张地戒备四周。 从答应方鸣舟一起走时,时宁就预料过这种情况,轻声问,“要一直躲下去吗?你觉得你能躲多久?” 被看穿心思的方鸣舟,明显有些无所适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时宁拿出手机,播放一小段上午在天台外录下的录音,“你要是需要这个东西,我就发给你。” 方鸣舟迟疑许久,“我想想吧...谢谢。” 两人的脚步不急不缓,一直走到咖啡店外才停下。 时宁看看时间问,“你家远吗?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方鸣舟指指前方,“就在前面不远。” “嗯,加个微信吧,你什么时候想要录音,我什么时候给你。”时宁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一分钟过去,方鸣舟才小心地拿出手机,加上微信。 “回去吧,我要上班了。”时宁挥挥手,迈腿进店。 每次想帮助方鸣舟时,他都会先感慨好一阵。 一是那个人留给他的微弱光亮,居然能从上一世穿越时空而来,明亮“时宁”的人生。 二是担忧是否不该对方鸣舟的人生过度插手,如果方鸣舟成为上一世的他,那他是否又能坦然面对这份厚重的情感。 一进店,周晓的求救就随着风铃响起,“大哥,你终于来了...” 见到周晓,时宁才想起有事没做,“我...忘买酱油和洗洁精了。” 他身上只剩一个钢镚,就算想买都买不起。 “这有什么,都是小事。”周晓趴在吧台,有气无力地朝他招手,“你先进来吧,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时宁轻笑一声,脱着校服走进吧台,“去吃饭吧,我来守着就行。”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可能要晚点回来。”说完,周晓瞬间满血复活,连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换,就急着小跑出门。 此刻正值饭点,店里没人很是安静,时宁坐在吧台揉揉小腹。 店里是有小蛋糕的,不是现做的,而是批发的,就在吧台下面,伸手就能够到。 也不知蛋糕里加了什么东西,香味极重,这对饿肚子的人来说算是一种挑战。 时宁呼出一口气,索性翻开课本,恶补下午没上的课程。 正看书时,风铃声让时宁抬起头,他看清人后愣了下。 不是客人,也不是周晓或者黎焕,而是林梧桐和赵一天,外带一男一女两名同学。 戴眼镜的男生叫李竞,天到晚都在埋头学习,挺像个书呆子的,是赵一天的同桌。短发女生叫梁爽,说话大大咧咧,整天和苏遥形影不离。 “正好没人!随便坐啊,就当自己家。”赵一天率先开口,帮着时宁招呼。 “得了吧你,收起你那副臭德行,少给时宁摸黑。”梁爽怼道,说完便找到靠墙的沙发入座。 待四人安顿好,林梧桐笑嘻嘻地走来吧台,从兜里拿出张一百,“时宁,帮我们做四杯咖啡吧。” “这里有菜单,你看下要哪种。”时宁拍拍灯牌,接着问,“你们不上晚自习吗?” 林梧桐:“今天晚自习不上课,我们就想着来找你玩玩。” 时宁:“嗯,你先选吧,但最好别选名字奇怪的,我不太会做。” 林梧桐顿顿,说,“这样吧,你觉得什么做起来简单,你就做什么吧,我们都不挑。” “那就四杯冰美式,不能喝冰的就说一声。”时宁收下钱并找零,接着转身开始忙活。 十多分钟过去,时宁刚把四杯咖啡做好,林梧桐就屁颠颠地小跑过来,帮着端咖啡。 把咖啡送到桌上,时宁正准备返回吧台,却被赵一天叫住,“时宁,就坐这儿呗?反正店里也没其他人。” 第22章 梁爽不放过任何一个怼他的机会,抢先开口,“人家在上班,被发现了怎么办?扣的工资你来给吗?” “我就是说说嘛...”赵一天拍拍李竞的肩膀,“看,学霸都给你找来了,你下午缺课那么久,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埋头做题的李竞抬起眼,推推镜框木讷地问,“有什么不懂的吗?” “没事,你们聊吧,不用管我。”时宁礼貌笑笑。 这时,林梧桐似乎想到什么,起身咋呼,“哎,我们可以帮时宁打广告啊,学校里那么多花痴,她们要是知道时宁在这儿,还不得把这家店给挤爆?” 时宁:“...嗯?” “哦,对,你还不知道呢。”林梧桐拿出手机点开贴吧,递到时宁面前,“你看,置顶的那条就是你和黎焕。” 时宁对这些不敢兴趣,敷衍地看了眼,没说什么。 只是林梧桐仍在自顾自翻页,并碎碎念叨,“这才刚开学没几天,你都快成十五中的红人了...我就说你长得好看吧,其实你不用觉得有什么,我要长你这样,那随便我妈做什么...” “桐桐!”赵一天猛地起身,拉着林梧桐跟时宁避开距离,不自然地笑笑,“时宁,明天中午去图书馆吗?我和李竞准备去找点题来做。” 时宁屏蔽掉他的话,朝林梧桐问,“我妈?”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刚还吵闹的众人,此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想率先开口。 时宁垂眼一思索,笑着说,“没事的,有什么想说的随便说。下午我和黎焕在逛街,不小心看见了你们发的消息。” “啊?”林梧桐睁大眼,不解地问,“既然你都知道,那黎焕干嘛不准我们跟你说啊?” 呵... 时宁随口把谎圆过去,“可能他是怕我听到后会不舒服,但其实没什么的,不管我妈怎么样,她都是我妈不是吗?” “对对对...”林梧桐小鸡啄米般点头,“时宁,你能这么想最好,就算你妈妈是做内个的,但那也只是一份工作是吧,其实挺正常的,毕竟...” 他话还没说完,赵一天瞥见时宁上翘的嘴角正在下弯,就忙着把他的嘴巴捂住,“我们不谈这个,时宁,明天要去图书馆吗?” “我都行,有空的话就去吧。”说完,时宁若有所思地走回吧台。 拼凑已知的信息,原主母亲的职业应该有些见不得人,但时宁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疑惑着... 原主在医院修养数年,最后却是被冯老师接回家,这足以说明她对原主的态度,那她今天凭什么会来学校?而且,这件事跟黎焕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如何,这位便宜妈妈,时宁还是要见见的,毕竟还有事要找她帮忙。 第12章 找上门 隔天,黎焕一上午都没来学校,苏遥也是。 时宁眼酸揉眼时,垂下视线朝购物袋瞄了眼。 吵闹都成习惯,一安静下来居然有点不适应。 放学铃响起,时宁用笔敲敲方鸣舟的椅背,问,“去我家吃饭吗?吃完一起去图书馆。” 不等方鸣舟回答,林梧桐率先转过身来,“我要去!” 时宁:“行,也把你带上。” “舟舟,回来再收拾吧,我们先去吃饭。”林梧桐说着,就将方鸣舟从座位上拉起。 三人结伴着朝冯老师家走,路上,时宁特意提醒林梧桐帮他隐瞒兼职的事。 不是不打算和冯老师说,只是还没到时间。 刚走出校园,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口看见汪阳与几名小混混,但秦念不在其中。 方鸣舟应是也发现了他们,低头搓着衣角,有些踌躇不前。 “跟紧。”时宁突然加快脚步走在最前,且还是贴着左侧的墙壁走,不出意外肯定会和汪阳碰面。 三人经过巷口时,不明状况的林梧桐还在碎碎念,方鸣舟则是绷紧肩膀,更加贴近时宁一分。 “啧,怎么哪都有你?阴魂不散呢?”时宁刚走到汪阳身前,他就挤着公鸭嗓讽刺一句。 时宁冷眼横过去,问,“要打架吗?不敢动手就滚一边去。” “...时宁,别以为我怕你啊,我只是不想跟你这种人计较。” “哪种人?你说清楚点。”时宁转身朝他迈腿,停在他身前两拳距离,冷着眼问。 汪阳算是被唬住,缩着脖颈后退一步,再也嘴臭不起来。 而他身后的小弟见他这副模样,更是不敢动手或者拱火。 “垃圾,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从垃圾桶里出来,我帮你塞回去。”轻声警告过后,时宁领着两名小孩儿继续走。 走出几步,他才留意到林梧桐的嘴巴已经闭上。 时宁回头看去,对着空气提醒,“欺软怕硬,人之常情。” “啊?你说啥?”林梧桐满眼不解。 方鸣舟则是抬眼与他对视一番,而后懵懂地点点头。 不多时,三人来到教室公寓。 时宁刚进楼道,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劣质香水味,那人应该刚经过不久,染得整栋楼都是风尘气,和这栋楼的氛围很不搭。 见时宁挡着路不走,林梧桐走上来问,“怎么了?忘带钥匙了吗?” 时宁轻轻摇头,转身笑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冯老师不在家,家里没人做饭,你们还是回学校吃吧。” 第23章 林梧桐张大嘴,失望地说,“啊?那还真不巧。那你呢?你不去食堂吃吗?” 时宁:“我回去换衣服,你们先去图书馆等我,我一会儿过去。” “那好吧...”林梧桐看向方鸣舟,“舟舟,那我们就先回学校?” 方鸣舟没拒绝,只是跟着林梧桐转身时,他的视线一直留在时宁脸上没移开,直到被林梧桐拉着走出楼道。 目送两人离开小区,时宁转身上楼,回到家门口时,楼道里的香水味越发浓郁,且还能听见屋里的交谈声。 “冯老师,你知道我的情况,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天下哪一个为人父母的能这么狠心呢?要不是有难处,我怎么会把小宁留在医院?”是道女声,年纪应该在40左右,矫揉造作的语气里夹杂几声抽泣,话里意思听着像是原主的生母。 “咳...咳...这事我也做不了主...” “怎么会呢?这孩子跟你这么亲近,您要是诚心劝劝,我想他会同意的。” “我...咳咳咳...” 屋里谈话声一顿,时宁定神思索,接着敲响房门。 一重一轻的脚步慢慢靠近,随后大门被冯老师打开,“是小宁回来了啊...” “嗯。”时宁微微偏头,将视线落到沙发上的一名女人身上。 这人五官精致,和原主眉宇间确实有几分相似。她脸上浓妆艳抹,一头大波浪散在肩膀处,身上一件大红旗袍挤得身形前凸后翘,而且,她脚上还踩着一双恨天高。 光是从外表看,时宁就能断定前两天跟踪他的人,就是屋里的女人。 “你叫什么?昨天你去学校找过我?前两天跟踪我的也是你吧?”时宁没绕弯子,直接问。 沉默一阵,女人突然抽动着鼻子,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用手里已经被揉成团的纸巾,蜻蜓点水般擦拭眼眶,“小宁,妈妈可算找到你了,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 时宁没管她的小伎俩,继续问,“为什么不回答?” 女人一个劲地哭,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 这时,身侧的冯老师小声解释,“她叫倪虹,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 时宁:“冯老师,你和她认识?” 冯老师摇摇头,“不是...就以前在医院里,听着护士提过几句,说是打不通她的电话。” 听见两人谈话,倪虹急忙起身辩解,“不是的,小宁你听我解释,我当时没去医院是有原因的...” “嗯,我这听着呢,你可以慢慢说。”时宁带上房门,拖着板凳走到倪虹对面坐下,隔着茶几问,“说吧。” “我...”倪虹眼神乱瞟,许久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尴尬地笑笑,“小宁,我知道你失忆了,但我真的是你妈妈,我这次是来带你回家的,跟我走好不好?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失忆?时宁记得从没跟冯老师提过失忆二字,倒是和黎焕提过。 所以这两人是有什么关系? 时宁想不出答案,索性继续问,“说目的吧,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倪虹明显一愣,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但没等说完,时宁就摇头打断,“不是这个,我是在问,你带我回家的目的。” 倪虹:“我哪有什么目的?我带你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你觉得我信吗?”时宁轻笑着起身,朝大门偏偏头,“你先回去吧,等你编好理由再来找我,我一会儿还要上学,就不留你吃饭了。” 说完不等倪虹争取,时宁走进厨房开始吃饭。 二十分钟过去,时宁吃完饭走出厨房,屋里已经不见倪虹的身影,但散在空气里的香水味依然很浓,弄得冯老师不停咳嗽。 看来倪虹想带原主回家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至少不会是因为亲情原因,才想着带原主回家的。 时宁有些头疼,他并不想掺和原主的事,“冯老师,以后不用帮她开门。” 听到这句话,冯老师眼里是既意外又宽心,“行,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那就一直在这儿住着吧。” “嗯,我上学去了。” “呃...好。” 回到学校,时宁直奔图书馆。 这里还是第一次来,和林梧桐描述的一样,在十五中这所混混学校里,图书馆就是个摆设,基本见不着人影。 找到林梧桐一行人时,时宁稍微有些意外。 长桌上一共六人,缺课半天的苏遥也在。 时宁走上前,在方鸣舟身侧坐下,“看什么呢?” 方鸣舟朝他挪挪手里的书,“看题。” “嗯。” 只用听方鸣舟的语气,就能知道他在回学校的路上,并没遭到汪阳报复。 “我去找本书看。”时宁轻声道,便要起身。 但他屁股还没离开板凳,林梧桐就隔着方鸣舟朝他招手,并拿起桌上的一套题库解析递给他,“都给你选好了,李竞说这个有用。” “...我不刷题。”时宁笑着摇摇头,走去书架,挑选了本小说回来阅读。 时宁正看着书,不安分的林梧桐就坐到他身侧位置,问,“你怎么在看小说啊?” 时宁:“怎么了?” 林梧桐:“没有...你不是学习挺努力的吗?感觉小说跟你不搭。” “我学习又不是为了考高分。” “那你在学什么?” 第24章 “没有特意学什么,就只是学习。” “啥意思?不是很懂。” 时宁正考虑要不要解释,对角的赵一天便猛地站起,撞得板凳摩擦出一阵刺耳声。 图书馆里的学生虽然少,但不是没有,他这番举动,难免引来不少责怪的眼神。 赵一天环顾一周,尬笑着重新坐下。 他身旁的梁爽怼道:“我们都是来看书的,就你一个在玩手机,玩手机就算了,还弄出噪音来,你什么意思?” “不是...”赵一天挠挠耳朵,做贼似的把手机放到桌面正中央,小声解释,“有新闻说,时斌在外面有个私生子!” 梁爽:“时斌?谁啊?” 赵一天忽而激动起来,好在他的脑袋还算清醒,懂得克制音量,“不是吧大姐?时斌都不认识?时家的那个时斌啊!a市上四家!” “滚,你才是大姐。”梁爽懒得理他,转头朝苏遥问,“遥遥,这事你肯定知道吧?” 苏遥放下笔,没因为被打扰而生气,低声科普,“a市上四家,祁云林时,时家是近几年才起来的,时斌是时家的主事人,和作协的许会长有个儿子,叫时琛。至于私生子...这个我倒是没听过。” 林梧桐睁大眼接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遥腼腆笑笑,解释道:“昨天我还在酒会上见过时琛呢,就是离得有点远,看得不怎么清楚,嗯...但他很好看,光是气质就不像普通人。” “哇!这种大人物你都认识?” “其实没什么的...说句实在的,我们班里还有个大少爷呢。” “谁啊?” “黎焕呗,除了他还有谁?”梁爽忍不住八卦,但说完还是找苏遥确认了一遍,“是他吗?” “嗯,记得时家还不是上四家的时候,商圈里的人都以为黎家会上位,但...”苏遥无奈摇摇头,并没有故意吊胃口,“听说啊,黎家是因为被祁家打压,这才没能比过时家的。” 祁家... 时宁听得有些走神,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祁炀...” “对,在a市里呀,祁炀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太子爷,毕竟他是祁家的独子,几乎没人敢惹他。”苏遥科普完,又疑惑地问,“时宁,那位太子爷还挺低调的,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时宁回神后抿嘴笑笑,“网上见过。” 突然,林梧桐脑抽似的,猛地靠近时宁一分,就差直接上手摇晃他的手臂,“时宁,你也姓时,你不会就是那个私生子吧?” 第13章 教育 “你还姓林呢,那你是林家的吗?” “时姓又不常见,说不准时宁真是时家的私生子呢?那我们不是能跟着沾光吗?” “也是,不过这有点天方夜谭了,时家那种大人物,怎么会和我们扯上关系?” “哎,不然你们谁去问问黎焕呗,他家世那么好,说不准真能知道点什么呢。” 众人七嘴八舌,谈起八卦来都没心思刷题,但本来欢快的气氛,却被梁爽一句无心话弄得僵住。 好半会儿,赵一天才小声嘟囔,“得了吧,谁敢去问啊?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时宁刚才一直没出声,但在听见对黎焕有偏见的言论后,无奈一笑。 谁叫黎焕那小子性格乖张,成天把“不好惹”摆在脸上,这便难怪没人想和他相处。 只是和黎焕接触一久,时宁倒觉得他挺有趣的。 “哎,月考过后我们出去玩吧?”赵一天突然提了嘴。 梁爽头一个附和,“谁要跟你出去?但不是不行。” 林梧桐举手提议,“去看海吧?反正离得也不远,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就到。” 梁爽:“我觉得可以,遥遥,你呢?” 苏遥:“我都行。” 赵一天:“那就这么决定好了,到时候一个都不准溜!” 不出声的三人,无端被他们安排好行程。 李竞只推推镜框,没有拒绝,看来是并不排斥,方鸣舟则是埋着脑袋抠手指,似乎在纠结。 而对于时宁来说,他倒是很乐意去看海,因为一直都没去看过。 于是桌上的话题,从八卦变成旅行前的准备,众人聊得正欢时,上课铃悄声敲响。 时宁还好书,便跟着大部队一同返回教室。 一跨进教室门,不知何时返回学校的黎焕,就朝他瞪来极重的怨念。 时宁愣愣,拿出手机,但微信里并没未读消息,这让他不清楚黎焕的脾气从哪来的。 “时宁,冯老师明天在家吗?”林梧桐边走边问,一点都不顾忌任课老师的冷眼,又或许是他神经大条没发现。 时宁:“应该在。” 林梧桐:“那我们明天再去你家吃饭吧?” 时宁:“行。” 回到座位,时宁都没来及拿出课本,桌面就被原封不动的购物袋给占据,“不想穿不知道早点说?看我花冤枉钱你很舒服是吧?” 时宁淡淡瞥黎焕一眼,“别道德绑架,还有,有事发微信。” 被提醒后,黎焕仍是不守规矩,“你还带人回去吃饭?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时宁:“没有。” 黎焕:“屁的没有,只要我不在,你tm就出去跟别人鬼混,你这种人...跟你妈一个德行。” 聊到这儿,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回过头来。 第25章 时宁深吸口气,拿着课本起身,自觉地走出教室。 一方面是不想打扰其他人,一方面是...虽然清楚黎焕说的是倪虹,但时宁真的很厌恶谁说话带妈,一点教养都没。 离开教室刚走到老位置,气还没消的黎焕就快步跟过来。 不等他出声,时宁将课本放上窗台,朝着楼道走,“跟上。” “来这儿干嘛?想打架是吧?”黎焕跟着他走进楼道,脚步刚停下,嘴巴就开始动,“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说,背着我去跟别人玩是什么意思?” 时宁转过身面向他,噙着冰块问,“昨天倪虹来学校找我,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问题一出,黎焕气势全无,微微偏头嘴硬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你不是失忆了吗?那个老师对你不好吗?你还想跟着她回去?” 时宁:“别扯,你直接说,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黎焕:“不想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你见过倪虹,你跟他说过我失忆的事,冯老师的住址也是你说的吧?”时宁每问一句,就朝他前进一步,逼得他一直后退。 等黎焕被堵到墙角,他突然心虚地加大音量,“少放屁,你自己都说我不想让你们见面,那我还告诉她你家住址干嘛?” 时宁点点头,“嗯,这倒是真的,那前面两个问题呢?” 黎焕:“...干嘛要告诉你?” “黎焕。”时宁轻唤一声,接着抬手把他壁咚在墙上,“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过度干预别人的家事,你这一点让我很不喜欢。” 由于身高差距,时宁是仰着头的,但从他眼里的平静和黎焕不时滚动的喉结来看,一眼便能分清主导权在谁手上。 黎焕都没敢将他推开,只慌忙从侧面躲开,“谁tm要你喜欢?” “我说的喜欢,和你想的那种喜欢不一样。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你的微信删掉,那你最好改改这些坏习惯。“时宁说完就走,返回窗台继续听课。 楼道里就只剩面红脖子粗的黎焕,但让他奇怪的是... 他狐疑地抬起手,摸摸胸口,又摸摸耳垂。 他感觉不到心里有气愤的情绪,那为什么耳朵还会这么烫? 在这个问题没想通前,他一直没去打扰时宁,没想到憋着憋着,竟直接憋到放学铃响起。 时宁合上书,用笔敲敲前桌的椅背,便准备回家吃饭。 但方鸣舟今天并没要求和他一起走,回过头来带怯地说,“时宁,我试试吧...” “嗯,有事打电话。”时宁拿上书就走。 黎焕照常跟在他身后,但一直保持着距离,并没上前尬聊。 两人就这么安静走着,等时宁回到单元楼下,身后的脚步声才歇了歇。 时宁回头问,“走吧,上去吃饭。” 黎焕微微一怔,明显没料到晚饭邀约,迟疑半晌才说,“吃不惯,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是很想跟上楼的,但和冯老师第一次见面时的误会还没解开,而他又懒得解释,因为实在不习惯软下语气。 “这个点,冯老师应该不在家。”时宁偏偏头,问,“真不去?” “吭...这是你求我去的啊。”黎焕眉间舒展,大跨两步便蹿到他身侧,心里疑惑着他是不是会读心术,怎么每次都能一眼猜中自己的想法? 回到家,冯老师果然不在,时宁从门垫下翻出钥匙开门。 “随便坐。”时宁走去厨房,将还未冷掉的饭菜端上桌。 “哦...”趁着时宁一趟趟的忙活,黎焕坐上餐桌转着脑袋在屋里四处打量,最后把视线落在紧闭的两扇卧室门上,问,“你的卧室是哪间?” 时宁端上汤,并在他面前放下一双筷子,“我不喜欢有人进我的房间。” “为什么?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鬼才信你的...” “吃饭。” 对黎焕来说,冯老师的手艺也就那样,甚至很差,但这顿饭菜却很好入口,或许是身心舒畅的原因,让味觉有些失灵。 家里很安静,处处都是白噪音的那种安静,比如老式挂钟左右摇摆着,窗外的树叶声混着风吹进来,还有时宁的细嚼慢咽。 黎焕头次知道,原来不一定要见到什么好看的东西才会走神,听见也会。 时宁:“还合胃口吗?” 咬筷子的黎焕回过神,这才发现时宁在直直望着他,“还行...” 说实话,他刚才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跟着时宁回家,或许就像时宁说的那样,没有原因,就只是想。 而他现在很庆幸在稀里糊涂的时候,做出了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黎焕突然问,“晚上你还要送我回家吗?” 时宁动动眼,轻飘飘地说,“看你表现。” 黎焕这次没急着反怼,继续问,“要不要我教你骑摩托车?” 时宁:“不用。” “哦...” 片刻,时宁放下筷,侧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吃完了吗?” “嗯。”黎焕把筷子往桌上一甩,伸着懒腰翘起凳子腿,摆出一副少爷姿态。 时宁起身收拾着碗筷,洗完碗还一并把饭桌给擦干净,“走吧。” 黎焕没动身,只带笑看着他,“这么贤惠?” 第26章 时宁被他的无知逗笑,无奈地说,“贤惠是形容女性的,这叫懂事,夸不来别硬夸。” 黎焕:“对,你还真是个乖小孩,这么懂事?” 时宁:“别贫,赶紧走。” 五点五十五,掐在上班前五分钟,两人快步赶到咖啡厅。 和往常不同的是,风铃响起时并没听见“欢迎光临”,而且店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不等时宁开口打招呼,吧台里的周晓就急着朝他招手,并悄悄指着工作间示意有情况。 时宁没多在意,等黎焕找到位置后,他将课本与校服放上桌,这才朝吧台走去。 这时,工作间的门正好从里被打开,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擦着手从里走出,“多久没打扫了?到处都是灰,下班的时候好好弄...你就是新来的兼职?叫时宁?” 时宁轻轻点头,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 但周晓还是在一旁解释,“这位是杨总,今天来视察工作的。” 时宁跟着应和,“杨总。” “嗯。”杨总走到吧台,把擦手的纸巾随手仍在桌上,朝时宁问,“来几天了?” “不到一周。” “学的怎么样了?还习惯吗?” “挺好的,基本上都会。” “嗯,周晓没跟你说要穿黑色的衣服吗?” “我家里没有黑色的衣服。” “那你不知道买一套吗?” “明天就去买。” “算了,你是十五中的学生?” “对。” “那...你们学校里,喜欢喝咖啡的多吗?” “不是很清楚。” “这样吧,作为店里的一份子,明天你去学校里宣传一下,多叫点同学朋友来串个场,懂了吗?” 聊到这儿,时宁眉头轻皱,但还是答应下来,“好,我尽量。” “不是尽不尽力的问题,是你必须要把这事做好,不然我雇你来干嘛?店里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再说,客人多了,你们也不会无聊不是?” “好,我知道了。” ”知道最好,我给你定个小目标,也算是在激励你。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一趟,我希望能看见十五中的学生,喜欢我们的咖啡,你懂我意思吧?“ “嗯,懂。” 拿钱办事,时宁听着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需要这份工作。 只是黎焕有些不乐意,叩叩桌面,不满地问,“你一天才给他发几个钱?还想让他做这么多事?要拉客你怎么不自己去?“ 第14章 家长会 无奈的是,黎焕跟杨总杠上,出发点只是想帮时宁主持公道,虽然这样可能会让时宁没了工作... 那时宁还怎么责怪他? 杨总明显没料到会被学生怼,一时间脸上好气又好笑。 而黎焕的话似乎还没说完,但时宁赶在他开口前,走到两人中间位置,隔绝掉他们的视线接触,“杨总,他是我同学,叫黎焕,是...黎家的人,他说话不太过脑子,你别和他计较。” “黎...”杨总稍加思索,而后眼神忽然清澈许多,“是嘛?就黎氏集团的那个黎家?” 时宁避而不答,转开话题,“明天我会去学校里宣传的。” “哦...哦哦,挺好的,挺好的,那你们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杨总还处于一脸懵的状态,就迫不及待地朝门外走,只不太确定地朝黎焕偷瞄几眼,什么也没多说。 “切,干嘛告诉他我的身份?我都还没装够呢。”黎焕挑着眉走到时宁身前,笑着问,“还有,你怎么知道黎氏集团是我家的?” 时宁:“不知道,瞎猜的。” 黎焕:“那你不得好好巴结我?说不准焕爷一高兴,还能把这家店盘下来给你玩玩。” “回去坐着,我还要上班。”时宁没给他好脸,转身走进吧台。 黎焕瘪瘪嘴,小声骂了句街,便返回座位继续玩手机。 闹剧算是平复下来,只是瞪大眼的周晓还没回神。 时宁在她身侧轻声问,“店长,你不出去吃饭吗?” “啊?”周晓茫然地看向他,半晌才悄声地用手指着黎焕问,“真是黎家的?” “当然不是...”时宁摇头失笑,“唬人玩的,快去吃饭吧。” “哦,那就好,吓死我了。但他就算不是黎氏集团的,也肯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吧?还说要把这儿盘下来?”周晓换下工装,用手机照着自己打理头发,“对了,我一会儿还是要晚点回来,辛苦了你昂。” 时宁:“去吧,别让男朋友等太久。” 沉默一瞬,周晓慢慢放下手机,略带娇羞地问,“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这事儿还没敲定呢。” 时宁笑而不语。 周晓:“...少打听我的事,不然我就把你男朋友的事也曝光!” 时宁:“......” 靠窗位置,一直在偷听的黎焕猛地看向两人,“啥?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周晓抿嘴笑笑,背着手两步一蹦走出店。 无奈黎焕把她的玩笑当真,不可置信地走到吧台,问,“什么男朋友?你喜欢男的?谁是你男朋友?” “别当真,她只是在逗你玩。”时宁坐上板凳,思索着说,“帮我把书拿过来,我请你喝咖啡。” “拿毛线,我缺你这二十块钱?”黎焕皱着眉把脑袋探过来,逼问,“老实交代,你tm跟哪条狗好上了?” 第27章 时宁怔了下,然后失笑道:“没跟谁好上,但你比喻得很贴切,他确实有几分像狗。” 黎焕满眼不解:“谁啊?” 时宁:“别问,过两天带你认识。” 黎焕:“......” 刚到十一点半,不用周晓提醒,时宁准时打扫起卫生。 弄完后,他走到黎焕桌前穿上校服,“走吧,送你回家。” 黎焕似乎还在意着他“男朋友”的事,眉头就没舒展过,狐疑地起身,嘟囔句,“有男朋友还要送我回家,不怕他吃醋?” “他...”时宁意味深长地瞄他一眼,“他应该不会吃醋。” 离开咖啡厅,黎焕一如往常迎着路灯走,“喂,你是不是不信我可以把店盘下来?” 时宁:“没有不信。” 黎焕:“啧,没跟你开玩笑,只要我跟我哥说一声,别说这个破咖啡厅,就算是这一条街,他都能帮我盘下来。” 时宁:“你哥对你很好?” 黎焕:“屁话,他就我这一个弟弟,不对我好对谁好?” 其实黎焕当上大少爷并没几年,小时候他是跟着母亲生活,黎泱则是跟着父亲,而他妈几乎每天都出去喝酒打牌,对他也就那样。 他是在13岁的时候,才被黎明安接回家的,虽然黎泱很照顾他这个弟弟,但他还是融不进黎家,因为黎明安不怎么喜欢他。 这也是他喜欢和时宁待在一起的原因,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陪他最久的并不是家人,而是时宁。 “嗯。”时宁打着哈欠,没去多聊他哥的事。 只是一提起黎泱,黎焕的嘴巴就停不下来,“哎,你见过我哥的,就在幸福街。” 时宁稍加思索,“是吗?没印象了。” 黎焕:“明天下午不是有家长会吗?我哥也要来,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 “带我见?为什么?”时宁问。 黎焕活学活用,“不为什么,就是想。” 时宁:“明天再说吧。” 走到黎焕小区门口,时间已快过十二点。 时宁正准备回家时,却被黎焕叫住,“哎,你走这么久不累吗?真不要摩托车?” “你要是怕我累,就不该叫我送你。”时宁顿顿,叹着气说,“摩托车太招摇,电瓶车就行。” 黎焕一下没反应过来,“啥?你的意思是每天都要送我回家?是不是?是的话我马上就买。” 时宁浅笑,“你买吧。”就当是今天帮我出头的谢礼。 黎焕眼里一喜,“那我先说好,买了以后你不止要晚上送我回来,早上也要来接我。” 怎么会有人这样不要脸? 时宁轻轻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 离开碧海天,走了好长一段路他才无奈地摇摇头。 时宁不止一次在心里暗示自己要自私一点,但不擅拒绝的性格却还是没改掉。 黎焕的动作很快,隔天中午就将电瓶车开到了学校,并大气地把钥匙交给时宁,“停车去。” 看见电瓶车时,时宁悬着的心才放下。 不是一刹车就会前胸贴后背的那种,而是后座轮胎看着就像承受不住黎焕体重的那种,只能算是一辆蓝色小电驴。 他都有些意外,没想到黎焕还真把他的话记在心上,照顾着他不喜欢接触别人的习惯。 时宁接过钥匙,骑着小电驴驶向停车场。 他将车停进车库,与一众自行车放到一起,只是上锁的时候,碰巧遇上停自行车的杨清清。 杨清清皱着眉打量他一阵,什么也没说,但时宁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回到教室,教室里的气氛还算安逸,稍微有些吵闹,大抵是家长会的缘故,让不少学生都兴奋起来,因为不用上课。 黎焕也如愿让时宁见到黎泱。 他哥一到,一身清冷气质,就立马引来诸多视线。 “哥,坐这儿。”将黎泱带到座位,黎焕朝时宁挑挑眉,似在炫耀自己有哥哥。 “你就是时宁,我们见过一次。”比起弟弟,黎泱那叫一个谈吐有度,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把距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时宁礼貌点头,“嗯,黎总好。”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算上死去的三年,他应该和黎泱差不多大,甚至比黎泱还大... 只是黎焕有些不乐意,提醒道:“这么生分干嘛?你跟着我叫哥就行。” 时宁直接把他的话无视掉,“家长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走?” 黎焕:“你不也坐着吗?” 时宁随意道:“我坐着是因为我要开家长会。” 黎焕还想问些什么,但被拍着手走进教室的杨清清打断,“好了,接下来要开家长会,学生都出去。” 不知是不是故意,等教室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她突然朝时宁问,“没听见吗?你怎么还不走?” 话音刚落,不少家长都朝后排望来。 时宁顶着一众目光起身,“杨老师,我没有家长。” 教室里沉默一阵,杨清清才不情愿地摆手示意他坐下。 “这次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家长会,经过这段时间和同学们相处,我大致对他们有一个基本了解,接下来...” 没等杨清清的开场白讲完,教室前门就出现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撩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杨老师,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 第28章 杨清清先是一愣,而后问,“请问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哦,我是时宁的妈妈。”倪虹说完,笑着看向时宁,热情地招手,“小宁。” 时宁半眯起眼睛,没有做出回应。 杨清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揪着眉头说,“那时宁家长,你先入座吧...” 倪虹踩着高跟鞋,带着一阵风尘气走到黎泱身侧,温柔且刻意地做起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时宁的妈妈。” 黎泱不解她的举动,礼貌回应,“嗯。” 宣告完身份,倪虹看向时宁,“小宁,你先出去吧。” 时宁没心思陪她演戏,直言问,“谁叫你来的?” 教室里哗然一片。 他的语气太没温度,众多家长结合他刚才的“我没有家长”,一时间难免产生误会,用一种看坏孩子的眼神审视着他。 倪虹将手提包拿到小腹,有些无措地解释,“小宁,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妈呀,你怎么连家长会这种事都不告诉我?” 时宁不接招,朝门外偏偏头,“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位置。” 没想这话一出,倪虹立即擦拭着眼眶哽咽起来,“是妈妈对不起你...” “时宁!滚出去!”杨清清作为班主任,不得不出来主持公道,只不过她的话里,夹杂着几分嫉恶如仇的味道。 被误解对时宁来说算不上大事,考虑到再僵持下去会拖延家长会的进程,时宁这才起身,“倪虹,一会儿开完家长会,我们谈谈。” 直呼家长名字,这种不礼貌的做法,难免让旁人吃惊,更有不少人小声谈论起时宁的品性。 时宁没辩解,平静地走出教室。 教室外,时宁刚从后门走出,就有不少等家长一同回家的学生,朝他投来异样的眼光,就和他刚从牢里出来一样。 时宁都还没说什么,黎焕却率先挡在他身前,“草!再看一眼试试,谁tm敢乱说一句,别怪我揍你。” “别吵架别吵架。”林梧桐赶来打圆场,朝其他同学解释,“肯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时宁...时宁...” 见他嘴笨解释不清楚,黎焕直接将他推开,瞪着一名拿手机录像的同学威胁道:“你是想让我把手机给你砸了,还是想横着出去?” 第15章 回家 “别吵架。” 同样一句话,时宁说出来有不同效果,反正要比林梧桐好使。 黎焕稍稍收敛脾气,只用威胁的眼神逼着录像的同学删视频。 家长会不知要开多久,在门外等着属实浪费时间,且周围都是准备伸张正义的同学,时宁索性叫上两人远远躲开。 三人来到办公室门口,此处还算安静。 时宁找林梧桐借来课本,靠着墙壁翻看,没把刚才的事当回事。 “时宁,你和你妈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种情况下,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只有林梧桐,怪不得黎焕说他脑子不对劲。 时宁随口解释,“她不是我妈。” 倪虹不单不是他的母亲,甚至不配当原主的母亲。 像刚才那样引导舆论给自己孩子泼脏水,这不是正常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林梧桐点点头信以为真,“哦,原来是这样...” 黎焕白他一眼,似在鄙夷他的智商,“哪凉快哪待着去,我跟时宁有事要谈。” 林梧桐:“什么事啊?我不能听吗?” 黎焕:“......” 这时,时宁抬眼看向林梧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能帮我把兼职的事传出去吗?” “啊?能是能,也好办,但是为什么啊?” “...我老板叫我帮他营销下,你只用把我兼职的事传出去就行,其他的不用多做。” “行,那我先去找赵一天,让他去贴吧里发发。” “谢谢。” “谢什么?都是朋友。” 找到事干的林梧桐没多留,和两人道别完就走。 但支走一个话痨,时宁的耳根子并没清净。 黎焕见缝插针地问,“干嘛还要帮他拉客?这事不是处理完了吗?” 时宁:“你总不能一直用黎家的身份压杨总吧?如果店里的生意起来了,那他就会巴不得我留下,到时候我上班不是会更轻松吗?” 黎焕不是很理解他的思维,“就你那个破兼职,上着有什么意思?一天才70,还不够我吃一顿饭。” 时宁没生气,弯弯眉眼对上他的目光,“但70块够我生活两天。” 或许是羞愧,又或许是同情,黎焕撇撇嘴没接话。 时宁把视线落回课本,正打算继续看书,但黎焕又不自然地小声问了句,“你等倪虹干嘛?” “...有事跟她谈?”时宁反问。 “你跟她有什么能谈的?你是不是想跟着她回家?”说这话时,黎焕的语气里难掩失落。 时宁再次抬眼打量他好一阵,最后突然失笑,“你是怕我跟倪虹回家了,就不会在十五中读书了?” 黎焕:“少放屁...” 时宁:“放心吧,没人困得住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黎焕本来是想问“那我呢?”,但这三个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时宁:“字面意思。” 他已经把之后的人生全部规划好,细致到每一天每一步。那么一个对原主没有亲情的倪虹而已,凭什么能把他牵绊住? 第29章 黎焕聊无可聊,走到时宁身侧一并靠着墙,且有意识的缩短两人肩膀处的空隙。 他的小动作很容易发现,时宁没多过问,继续看书。 下课铃响起两次,家长们才从三班教室里陆续走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中笑得最灿烂的,当属倪虹。 她正随和地跟其他家长谈笑,但每句话的后缀都会加上“我家小宁...”。 时宁慢慢合上书,没去打搅她的好兴致,只杵在办公室门口静静等候。 只是倪虹还没等来,却先等到了杨清清,“时宁,跟我进来。” 不担心倪虹会偷跑,时宁跟着杨清清走进无人的办公室,并将门带上防止黎焕偷听。 办公室里,杨清清走到办公桌里坐下,将手里的文件反手甩在桌面,正襟危坐直直盯着桌上的水杯,沉声问,“虽然这是你们家的私事,但我还是想问,你有没有想跟你妈回家的意思?” 答案当然是没有,但时宁没解释,“杨老师,你自己都知道这是私事,那你是用什么身份来问我的?” 杨清清沉默数秒,胸口渐渐开始起伏,“你知不知道,冯老师是没有退休金的?” 时宁:“不知道。” 杨清清猛地朝他瞪过来,“冯老师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上学不努力就算了,打架、逃课,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成天跟着黎焕混,他跟你能一样吗?他就算不上大学,他这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你呢?就算你不想对自己负责,难道你连最基本的同理心都没吗?冯老师的低保一个月都不到两千,学校离她家才多近,两步就能到,用得着买车吗?” 大概是杨清清太正直,被她误解的时宁都生不起来气,“杨老师,冯老师的钱我会还的。” “还?你拿什么还?钱确实是可以还清,但人情呢?” 对,人情债的确是笔烂账,所以时宁几乎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也会还清的。” “你...”杨清清气愤到失语,最后侧开脸撂下一句狠话,“你要是想跟你妈回去,那就早点走,冯老师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一直赖着。” 时宁:“嗯,我知道,过段时间我就住校,到时候我会从冯老师家里搬出去。” 见杨清清不打算和他多聊,他便自觉地走出办公室,免得留下来继续讨人嫌。 让时宁没料到的是,办公室外比里面还要吵得火热。他一出来,就见着大放厥词的黎焕,与哭哭啼啼的倪虹。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来找他?装没听见是吧?”黎焕没注意时宁已经走到身后,还一个劲地想要挣脱黎泱的束缚,对倪虹破口大骂。 “小焕,阿姨也不想的,但小宁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能怎么办呢...”倪虹柔弱地跌进一名热心家长怀里,泣不成声。 “放nmd屁!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从小到大你tm就没管过时宁!要不是遇见我,时宁早tm被你饿死了!还有,小焕也是你配叫的?” “没有...我都是迫不得已...那时候我正被人追债,我哪能带着小宁呢?” “追个屁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你想带时宁走,无非就是...” 在黎焕快曝出重要信息前,黎泱眉间一皱,连忙把他的嘴巴捂住,沉声道:“小焕,别乱说话!” 所以黎焕和黎泱,都清楚原主和倪虹之间的猫腻? 一时想不通的事,时宁没去白费心神钻牛角尖。 他从两人身后走出,平静道:“倪虹,走吧,我们单独聊聊。” 听见当事人发话,黎焕错愕地看过来,他嘴巴一动似乎想要劝告两句,但没等出声,他就被黎泱一把拽回身后。 而倪虹则像看见救星一般,抹着眼泪朝时宁快步走来,“小宁,我们回家吧...” 在倪虹伸手的前一秒,时宁有所预感地避开距离,“行,你带路。” 倪虹微微一怔,而后露出被幸福砸昏头的表情,也不哭了,两三下擦干眼泪,笑着走到前方带路。 时宁隔着三步距离跟着她,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黎焕在身后骂道:“时宁你sb吗?你不是说过不跟她回家吗?再敢走你试试,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 时宁觉得无奈又好笑,转身将手里的课本朝黎焕一扔,“帮我还给林梧桐,一会儿你先去咖啡厅等着,晚上我送你回家。” “你tm...啊?”黎焕下意识接住课本,被他的话弄得脸上一懵,回神后才发现,眼前哪还有时宁的影子? 离开学校坐上出租车,副驾上的倪虹一路都没说话,甚至心虚到不敢回头看。 时宁放松地望着窗外,看着车辆渐渐驶离郊区,停在三环一处小区门口。 这处小区虽然比不上黎焕住的碧海天,但该有的设施都有,一看房价就不低。 而倪虹能住在这里,多少都能算上半个有钱人,不至于连个原主都养不起吧? “小宁,到了。”倪虹尬笑着开门下车,但她没继续带路,乱瞟着眼神似乎在等时宁主动问路。 时宁下车后问,“怎么不继续走?” “哈哈...我都忘了你失忆了。” “是故意忘的吧?不用试探我,失忆是真的。” “哦...”倪虹的演技就那样,眼睛里的小心机根本掩藏不住,而后热情地带着他进入小区。 跟着倪虹在小区里走着,时宁的眉头慢慢皱起。 第30章 他环顾四周,疑惑着从没来过的地方,怎么会让他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就好比正中央的水池旁,那个右上角缺失一块的长椅下面,时宁都不用走近确认,就能联想到木板背面粘着一块口香糖。 还是小时候的黎焕,使坏让他去摸过的... 但这些想法太过模糊,都不能称之为记忆,倒像是一种臆想。 进入单元楼,坐电梯上到六楼,倪虹停在603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小宁,快进来。”倪虹脸上满满的迫不及待。 在门口停顿数秒,确认屋里没有其他人的声音,时宁这才动身进门。 这套房子不算小,两室一厅。 有间卧室的门大敞开,能看见大红色的床上三件套,应该是倪虹的房间,而对面的房门紧闭,光是从门缝下面的灰尘来看,就知道里处是什么情况。 “小宁,饿不饿?饿的话我现在就点外卖。”在时宁进门的一瞬,倪虹就把大门给带上,并守在门口。 “没事,不用管我。”时宁朝紧闭的房门抬抬眼,“那个是我的卧室吗?” 倪虹:“呵呵...里面还没来及收拾,你先在外面坐坐,我马上叫人过来打扫。” “不用。”时宁径直走向卧室,都没犹豫,推门而进。 房门一开,就有一阵灰尘扑鼻而来,时宁掩住口鼻,带上门走到书桌前,留下一地清晰的鞋印。 桌面很干净,全是积灰见不到任何摆设的那种干净。 时宁没多浪费时间,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从书桌抽屉到衣柜,事无巨细,最后还真让他找出个东西。 是一部开不了机的手机。 第16章 亲生父亲 时宁走出卧室,想找倪虹要根数据线,正好听见倪虹在自己卧室里通话,只是音量太小,他听不真切。 时宁索性坐在沙发上等着。 大约十分钟,倪虹便从卧室里走出,见到他时略显慌张,“小宁,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才,有充电器吗?”时宁问。 “有...有,我去帮你找找。”语罢,倪虹转身快步进屋。 等拿到数据线时,时宁没和倪虹多聊,回到房间给手机充电。 万幸的是,原主的手机并没坏,还能正常开机,而且并没锁屏密码。 屋里全是灰尘无从下脚,他便直接蹲在墙角,拿着手机翻动起来。 通信录、微信、qq,所有聊天软件里,联系人只有一个黎焕,而备注的还是焕哥... 时宁笑着摇摇头,再点开备忘录碰运气。 意外的是,原主还真有写日记的习惯,时宁耐着性子,从头一字不落地看到尾,总算得出几条有用的信息。 一,和黎焕描述的不差,倪虹的确没在乎过原主的死活,只给他一间安身之所,便把他当作弃婴来养。 二,黎焕钥匙扣上的挂件,其实是只小红龙,是被原主偷偷藏起来的。 三,日记中断的前一天,原主收到了时琛的见面邀请。 拼凑完已知信息,时宁慢慢关上手机。 所以原主很可能就是时斌的私生子,而他身死的原因,多半和时琛有关。 所以倪虹想带原主回家,一定不是因为想赎罪,而是有着其他目的。 所以...原主喜欢黎焕,但黎焕并不知道这件事。 弄清楚这些就已经足够,那么时宁就不用帮原主背负亲情的责任,之后完全可以不去管倪虹的死活。 挺好的... 时宁将手机揣进包里,正想离开卧室做正事,就听见外面的大门被打开,随后闯入两道沉稳的脚步。 “人呢?” “就在里面。” “这里没你事了,我自己会和他谈。” “这...怎么说小宁都是我儿子,这么多年,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没有功劳也有...” “小江,转20万给她。” “20万...是不是有点太少了?当初我可是花了半条命才把他生下来的,而且母子连心,怎么就...” “30万,想拿钱的话,就跟小江出去。” 卧室门后的时宁,安静听完一出大戏。 他无奈笑笑,掐在小江和倪虹出门时,从卧室里走出。 客厅里,沙发上端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脸上的岁月痕迹不重,但鬓角已有些泛白,眼神深邃又随和,且周身散发着隐约的压迫感。 不难猜出,他就是时斌,a市上四家里时家的掌权人,原主的亲生父亲。 两人谁都没开口,就这么远远对视着。 半晌过去,时斌率先轻笑两声,“不错,在你这个年纪,很少有人像你这么沉稳。” 时宁:“你找我有事?” 时斌思索着说,“倪虹说你失忆了,但我怎么觉得你知道我是谁?” 时宁:“所以你是谁?” “这个问题可以留在后面再谈,家里有茶吗?我们慢慢聊。” “我找找。”时宁走进厨房,但翻遍柜子都没翻出茶叶,最后只能倒上两杯白开水回到客厅,“只有水。” “嗯,没事,喝水也行。”时斌说话前习惯停顿半秒,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他思考许多。 时宁将水递给他一杯,走到餐桌旁坐下,“想聊什么?” 时斌:“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第31章 “挺好的。” “在上学?” “嗯。” “那你现在住哪儿?” “在...”一个没注意,时宁差点入套。他喝口水,轻笑着说,“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啊...也是。”时斌从内包里拿出一盒烟,朝他晃晃,问,“会抽烟吗?” 时宁:“不会。” “介意我抽吗?” “介意。” 时斌轻轻点头,把烟收回包里,“成绩怎么样?” “就那样。” “和同学处得来吗?” “还行。” “生活上有什么缺的吗?” “没有。” 聊到这儿,时斌突然沉默起来。 过去许久,他掏着兜起身,走到时宁跟前递出名片,“没别的意思,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们下次有空再聊,上面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需要的,你都可以和我讲。“ 时宁接下名片,“行,那我不送你了。” 时斌笑着点头,伸手过来想拍他的肩膀。 时宁条件反射地躲开。 时斌的手顿在半空好一阵,这才收回,而后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屋子。 大门被重新关上,时宁看着手里的名片,沉沉叹气。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时斌这人让他看不透,和这种人来往,让他心脏悬吊吊的,很没有安全感。 时宁并没低沉太久,随手将名片扔在桌上,走到门口把门反锁,再转身走进倪虹的卧室,开始新一轮的翻找。 耗时大半个钟头,终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家里的户口簿。 原主的身份证早就过期,而时宁又不可能一辈子做兼职,所以手里的东西就显得至关重要。 拿到想要的东西,时宁没在倪虹家逗留,只是正要开门时,心里忽而升起异样的感觉,让他鬼使神差地朝原主卧室看去。 犹豫数秒,时宁松开门把手,轻皱着眉朝卧室走。 每走一步,心里的异样就会强烈一分,直到他将房门推开。 还是那个满是尘埃的房间,屋里但凡肉眼能看见的抽屉,都被他翻找过一次,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是在床下吗? 时宁带着疑问走到床尾,蹲在地上俯身朝床底看去。 确实有东西! 时宁起身走到床左侧,伸长手探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拖出来。 是个银色铁盒,上面挂着铁质的密码锁。 时宁吹吹灰尘,铁盒表面便露出被擦拭到掉漆的痕迹,光滑到能印出他的脸,想来这东西对于原主一定非常重要。 他将盒子拿到耳旁轻晃,里处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时宁有些好奇,考虑要不要强行开锁...算了吧。 洗干净盒子,时宁抱着它走出倪虹家。 刚到楼下,就在远处见着心花怒放的倪虹,她拿着银行卡爱不释手,身侧还跟着一名犹如机器一般的冷峻青年。 当倪虹的目光落到时宁身上时,她立马将银行卡揣进包里,小跑来到时宁面前,尬笑着问,“小宁,你怎么出来了?” 时宁:“钱都拿到了,你还想留我吃饭吗?” 倪虹:“呵呵呵...” 时宁没管倪虹,抱着盒子朝小区外走,只是倪虹虽然没跟来,那名青年却跟在了他身后。 时宁没过问,出小区拐弯时,身后的青年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拦住,“少爷,老爷让我送你回去。” 这人说话时嘴里噙着冰块,比眼里的一潭死水还要冷,似乎患上情感缺失症一般。而他的身形笔直沉稳,光是站着不动,都会让人感觉他的重心很低,且一身黑西装根本掩盖不住他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练过。 “你叫什么?”时宁问。 “苏江。” “嗯,车在哪儿?” 苏江侧着身,立掌指去一辆黑色奔驰。 时宁没拒绝,径直坐上后座。 苏江上车后,看向车内后视镜问,“少爷,能告诉我地址吗?” 时宁:“十五中。” “少爷,不直接回家吗?” “身后不就是我家吗?” “...我知道了。” 车辆急驶,比出租车要快许多,不到二十分钟就返回十五中。 停稳后,苏江走下车想帮时宁开门。 时宁没这种习惯,开门下车,朝苏江轻轻点头,“谢谢,你回去吧。” 苏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动,但冰冷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瞬。 时宁正想说些什么,但苏江的手机掐点响起,这让他把快出口的话强咽回去,并微眯起眼睛。 苏江颔首致歉,接通电话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等他返回后,便立即道别,“少爷,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目送苏江离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时宁才收回视线朝学校里走。 只是刚转身,就让他对上一道怨气满满的眼神。 黎焕沉着脸走来,朝车辆消失的方向偏偏头,“谁送你回来的?” “没谁。” 黎焕明显不信,瞪着他似在叠加怒气,“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去见时斌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时宁反问。 “知道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你回了时家,你一样都是我的小弟!” 第32章 时宁被逗笑,将手里的铁盒塞进他怀里,“我要先回家吃饭,要一起吗?” 黎焕不出声。 时宁再问,“要不要一起?” 这下,黎焕的脾气可算软下半点,晃晃手里的铁盒,不满地问,“里面装的什么?” 时宁:“谁知道呢?”说不准是你丢的那只小火龙。 学校已经人去楼空,两人来到停车场,走到孤零零的小电驴旁。 时宁蹲在车头开锁,黎焕在身后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回时家?” “不是。” “你放屁!”黎焕快步走到他身侧,无名火又起,“回去时家,你就算是一步登天了,别说兼职,你连学都可以不用上,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时宁抬眼,无语地看向他,“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还问我干嘛?” 黎焕:“因为你tm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时宁无从辩驳,将锁放进车篮,骑上小电炉,朝后座瞥去视线,“上来吧。” 黎焕的眉头一直皱着,没个好气地坐到后座,抱着铁盒用脚踩住两侧的踏板,不细致看,他就跟蹲在轮胎上一样,“开稳点,别到时候因为惯性让我碰到你,你又tm对我耍小脾气。” 时宁转过脑袋,打量着他问,“不说脏话行不行?很没素质。” “你管我?当上时家太子爷了不起是吧?现在都敢管我了?” “......” “不准看,转过去!” “我...”时宁挠挠头发,心力交瘁地说,“你放心,我和时家扯不上关系。” “切...”黎焕迟钝一秒,忽而反应过来,“你说清楚,我放什么心?你回不回时家跟我有屁关系!” 时宁突然不想继续惯着小屁孩儿,将脚架放下,抽出钥匙,下车站到一旁带着笑说,“你要是不说真话,这车就启动不了。” 第17章 闹脾气 “什么真话?” “你在害怕我会转学?” ...... 这个问题对于黎焕来说,好比不学无术的混混参加高考时,刚巧遇上昨晚临时抱佛脚的一道题。他知道答案,但不太确定,又或许是他觉得,填上正确答案和他的混混身份不搭,便纠结着无从下笔。 “别想了,逗你玩呢。”时宁发自内心地笑笑,插上车钥匙,坐上小电驴,“抓稳。” 不是思维跳脱,不是童心未泯,是他很久都没感受过,从黎焕眼里透出来的“被需要”。 上一世的他,是个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芸芸众生毫不起眼,把他捧在手心的只有他母亲,而这份恩情已经还清。这一世,他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了无牵挂,可逆着人群走太久,难免会想找个地方,靠近篝火歇歇脚。 小电驴在马路上朝着幸福街行驶,思绪飘到九霄云外的黎焕,垂眼瞅瞅怀里的铁盒。 他用手指蹭蹭被磨掉漆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抬眼一看,时宁背后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这次没有霉味。 这次是黎焕头次觉得,薄荷的味道原来这样清冽。 失忆对人的影响这么大吗? 几年前,时宁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焕哥的小屁孩,怎么再次见面,他们的位置就颠倒过来,而且他再不跑快点,就要被时宁甩掉了。 黎焕迟疑地抬起手,在被风鼓起的校服上戳了个洞。 怎么开得这么稳?郊区的路段怎么修得这么好,都不颠簸两下? “下车。”不多时,时宁将车停在单元楼下,下车、上锁、充电一气呵成。 黎焕离开后座,把铁盒递给他。 时宁随手接过,“走吧。” 冯老师今天也不在家,时宁把铁盒放回卧室,再将饭菜端上桌,一如往常。 黎焕玩着筷子食不知味,问,“明天你干嘛?” 时宁稍微想了下,“去图书馆。” 黎焕:“不无聊吗?你有这么喜欢学习吗?” 时宁朝他抬抬眼,“想问什么你就直接问吧。” 黎焕:“...你成绩再好又怎么样?考上好大学又怎么样?到头来你一个月的工资,拿不拿得到一万都是问题,你干嘛不回时家?” “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吧。” “那你想要什么?” 时宁顿顿,放下筷笃定地说,“想去旅行。” “旅行?你都赚不到钱还怎么旅行?”说着,黎焕偏移视线补充句,“你要是想出去玩,我可以带你去,不用你掏钱。” 时宁笑笑,反问,“如果把人生当成一次旅行,那你觉得旅行的意义是什么?” 黎焕:“鬼知道。” “一共有两个,一个在终点,一个在路上。”时宁拿起筷子,不想再细谈下去,“吃饭吧。” 吃完饭并收拾好,两人再次骑着小电驴赶到咖啡厅。 杨总意外的守时,他从店里出来时,两人还没从车上下来。 “呵...”杨总带着不屑的笑走来,“这么低碳环保?这小电驴速度快吗?应该跑不到40码吧?哎,有钱人的心思还真难猜。” 黎焕没听懂他在讽刺什么,但能肯定他就是在讽刺,皱着眉怼过去,“你tm阴阳怪气什么东西?” 杨总微微一愣,脸色逐渐变得难堪。他被黎焕的底气唬到不敢说话,但什么都不说,又觉得拉不下脸... 第33章 好在气氛并没尴尬多久,都不用时宁解围,就被带着大部队赶来的林梧桐打破,“时宁,我刚还在想你是不是在吃饭,结果你比我们还先到。” 他身后跟着的,也就图书馆里的那几人,但已经足够了。 时宁和林梧桐打完招呼,朝杨总问,“杨总,他们都是我的同学,能打折吗?” “哦...”杨总不自然地笑笑,而后装作热情地把人往店里请,大声说道:“既然是你的同学,那就全部打八折。” “谢谢杨总。” “小事...小事...” 眼下距离6点还有半小时,时宁却让周晓先出去吃饭,再开始制作林梧桐几人的咖啡,算是提早上班。 不管何时何地,学生都是最闹腾的,他们的谈话声,连店里的背景音都压不住。 一张长桌上,李竞和苏遥埋头做作业,其余人则在商议周末去哪儿玩,只有被硬拉进小团体的黎焕独坐角落,抱着胸高冷的不出声。 待时宁将咖啡端上桌,他本想坐下闲聊几句,但门上的风铃声却一阵阵响起。 有趣的是,来的客人大多年龄偏小,他们虽然没穿校服,但不难猜出都是群学生。 “欢迎光临。”时宁轻轻摇头,便微笑着招呼起来。 想来是赵一天发的帖子起作用,但和时宁的关系不大,因为这群学生里并没什么花痴。 或许他们只是听见学校附近有个咖啡厅,单纯想来看看。 而让时宁感觉无奈的是,周晓此刻并不在店里,他又对大多单品不熟悉... 时宁正硬着头皮忙活,林梧桐也没闲着,尽量照顾每个不合群的同学,“黎焕,我们约好月考完去看海,一起去吗?” “没意思,不去。” “干嘛不去啊?人多也好玩嘛...” “海有什么好看的?不想去。” “真不去?那到时候我们都出去玩了,你一个人就只有上网了,不无聊吗?” “你管这么多干嘛?说不去就不去。” “行吧...” 时宁没有刻意偷听,只怪林梧桐的音量太大,想听不见都难。 他回头看了黎焕一眼,想着下班时劝劝黎焕。 不是他非要带上黎焕,只是怕黎焕不去的话,事后又会闹小脾气。 也不知赵一天是否在贴吧里刷屏,店里的风铃都快被门框撞碎。 时宁是真忙不过来,手里还有五杯不重样的咖啡等着制作,而吧台前嗷嗷待哺的队伍,又都快排到门口。 他放下手里的事,正想转身点单,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冷冰冰的招呼声,“要喝什么?” 回头一看,摆着臭脸的黎焕,正轻皱眉头在点单器上乱戳,“这个不好做,换一个。” ...... 时宁憋住笑,走到黎焕身侧,把点单器的使用方法快速讲解一遍,也不管他听没听懂,便继续忙活着制作。 不多时,点单的声音就已停下,黎焕走到制作台前,用似在等待夸奖的语气说,“我还没帮谁做过事,偷着乐吧你。” “好棒,要给你摸头奖励吗?”时宁敷衍一句。 “你找抽呢?”黎焕靠近他一分,傲气且不自然地问,“要帮忙吗?” “不用,你回去坐着吧,我自己能行。” 如果是林梧桐问的,时宁倒是会让他帮忙,但对做咖啡一窍不通的黎焕来说,时宁总不能指望他这个大少爷端茶倒水吧。 而黎焕并没离开,观察起他拉花的过程,“还挺好玩的,你画的是熊吗?” “想学的话,有空我教你。” “我学这个干嘛?你会不就行了。” 带着歧义的话一出,店里忽而静得只剩背景音,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感觉有些如芒刺背,时宁动作一顿,回头朝店里打量一圈。 就这么一回头,他的视线便与不下十人对上... 接着,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学生忘记关闪光灯,将气氛下降至冰点。 “我回来...”风铃声响到一半,便被推到一半的门框强行中断,周晓满眼不可思议,打量着快被坐满的咖啡厅说不出话。 “你自己玩吧。”黎焕闯完祸,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回座位。 留在吧台里的时宁轻声叹气。 这个误会,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解释不清... 待店里的气氛缓和,周晓快步走进吧台,接过时宁手里的工作忙活,并轻声夸赞,“可以啊,这种营销手段都能被你们想出来。” “......”时宁不接话,端着做好的咖啡,逐个送到客人手里。 好一阵,两人才将工作忙完。 周晓笑着坐上板凳,朝时宁竖大拇指,“要是明天的生意也有这么好,我就去找老板给你涨工资。” 时宁:“涨工资?不打算多招个人吗?” “哎呀...我们又不是忙不过来,而且服务员一少,你拿的钱还多些。”说完,周晓捂嘴坏笑道:“再说,你家那位不缺钱的少爷,做得惯服务员吗?” 时宁:“......” “对了,你的工作服已经到了。”周晓朝工作间里指指,“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时宁无语摇头,朝工作间走。 出来时,时宁已经换上黑色制服,但只有衣服没有裤子。 这套工装是均码,而他的腿太长,穿上裤子会露出一大截脚脖子,很不体面。 第34章 “挺帅的。”周晓夸赞道。 不止她一人这么认为,刚才忘记关闪光灯的那位同学,再次抬起了手机。 而时宁头次穿这样正式,只觉得很不适应,松松领口问,“没有大一号的吗?” “嗯...没有。” “行吧,那没事的话我就看书了?” “看吧看吧,我守着就行。” ...... 吧台里的两人自顾自聊着,都没留意到店里有道直勾勾的眼神。 店里最吵的那一桌上,边角的黎焕默不作声,目光一直落到时宁的眼睛,就没移开过。 他不在意穿上制服的时宁,气质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在时宁埋头看书的一瞬,他和时宁的世界,就被一道透明的墙壁分割开来了。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黎焕突然站起身,冷着脸,一脚把板凳踹翻,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咖啡店。 店里的客人都被吓到失声,不明所以的同时,都把视线落到时宁脸上,似乎认为他能解释黎焕的举动一样。 时宁抬眼朝店外看去,渐渐将眉头皱起。 黎焕的脾气来得太突然,他都思考不出什么东西。 这时,周晓略带担忧地说,“跟上去看看吧,店里有我守着就行。” 时宁迟疑数秒,合上书、起身换下工装,可刚脱到一半他却停下动作,又把工装重新穿好,“没事,由着他吧。” 第18章 听话 上学、去图书馆、上学、回家吃饭、兼职... 一成不变的生活持续快一月,但并不乏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身边一直跟着个小屁孩儿。 而时宁的身份证已经补办好,还另外办了张银行卡,户口簿也还给了倪虹,独自完成这些事确实有些繁琐,但做完有种踏实的幸福感,这让他乐在其中。 这天,时间已过凌晨,时宁才骑着小电驴回到冯老师家。 充好电,他没立即上楼,拍亮楼道里的感应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清算工资。 自店里生意好转,他的工资每天足足上涨15块! 这大半个月以来,时宁基本没有日常开销,只买了两套便宜的地摊货,加起来不到两百,而他钱包里的余额还剩1724。 思索一阵,时宁拔下充电器,再次骑着小电驴出小区。 隔天一早,时宁睁眼后看看手机,不出意外的今天又要迟到。 时宁下床洗漱,接着吃早餐。 在一旁看电视的冯老师,一如往常地关切两句,“小宁,是不是快月考了?” “嗯。” “别太有压力,平常心就好。” “知道了。”时宁吃完早餐,收拾完餐桌,而后走到冯老师对面坐下。 “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钱不够花了?”冯老师慈祥地笑笑。 时宁没接话,从包里拿出昨晚取出来的五百放到桌面,“这是上个月的伙食费,还有,以后我就不在家住了,学校里有宿舍。” 电视声嘈杂着,冯老师错愕得说不出话,差点都没拿稳手里的遥控器。 时宁将钱推到她身前,“这两个月谢谢你照顾,我知道五百肯定不够,剩下的我以后会还。” “我...”冯老师干笑着侧开脸,浑浊的眼里难掩失落,“不用你还,照顾你都是我自愿的。” 时宁:“冯老师,那你就把这些钱当成下个月的伙食费吧,之后我还是会在家里吃饭。” “这...这样也好。”冯老师的脸色缓和许多,没再推辞将钱收下,“这些钱我先帮你存着,你什么时候有需要,就跟我说一声。” 时宁:“嗯,以后我不在家住,你多少注意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反正学校离这儿也近。” “你是个好孩子,有自己的主见,但...”冯老师语塞一阵,心疼道:“但你这个年纪,本来不用这么累的。” 时宁弯弯嘴角,避而不谈,“快迟到了,那我上学去了。” “路上小心点。” “嗯。” 离开冯老师家,时宁骑着小电驴来到碧海天门口,手里还提着路上买的包子。 他将车辆靠边,拿出手机给黎焕发消息。 不到十分钟,小区里就走出一道骂骂咧咧的身影,“怎么这么晚?我早饭都没吃呢。” 时宁将包子递给黎焕,“上来。” 黎焕坐上后座,探来上半身问,“给我买的?” “抓稳。”时宁拧动把手,提醒完就走。 等两人来到学校,第一节课已经快上到一半。 黎焕下车后锤锤胸口,梗着喉咙说,“你就没说买瓶水?想噎死我吗?” “有吃的就不错了。”时宁锁好车,顺手提上黎焕的书包朝肩头一甩,“走吧。” “哎,要不你每天帮我带早餐?我把钱转你。”跟上来的黎焕问。 “有钱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但我为什么要帮你跑腿?”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 “那我给你跑路费?” 时宁脚步一顿,甩黎焕一道白眼,“等我缺钱的时候再说吧。” “你现在就很缺,你兜里拿得出五百吗?” “黎焕,我要是拿了你的钱,那你就是我老板,我们就做不成朋友,懂吗?” “不懂,我哥每年都要给贫困山区捐钱,一捐就是几十万,那我现在捐给你有什么不对吗?至少你还能帮我跑腿。” 第35章 时宁无语摇头,懒得浪费口舌。 来到教室,时宁还没来及跨过门槛,就被出来巡视的杨清清逮个正着。 “不想上就别上,跟我去办公室站着。”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已经麻木。 “别管她,哥保你没事。”黎焕用眼神示意时宁朝教室里走。 时宁叹着气,取下书包递给黎焕,再跟着杨清清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老师就那么几个,但都认识时宁,谁叫他是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进来一趟。 “杨老师,还真是为难你,班里有一个黎焕还不够,这又来一个时宁。”靠门的办公桌上,一名女老师说起风凉话。 “宋老师,你班里那个秦念也不是省油的灯。”杨清清回怼一句,而后把怨气发泄在时宁身上,严厉道:“愣着干嘛?滚墙边去站着。”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时宁苦涩笑笑,但没朝墙边走,而是跟着杨清清回到工位。 “干嘛?有事儿?”杨清清粗暴地扯来一摞试卷,批改着没个好气地问。 时宁:“杨老师,我想住校。” 这话一出,杨清清立马侧脸过来,惊奇且戒备地打量他好一阵,“怎么突然想起要住校?冯老师家里住着不舒服?” “你不是说,让我别去麻烦冯老师吗?” “我没这么说过。”杨清清放下笔,侧身面向他,“住校一年一千二,你哪来的钱?” 时宁没隐瞒,“晚自习的时候,我在一家咖啡店里兼职,所以如果我要住校的话,还是不会上晚自习。”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钱,刚好一千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杨清清把视线落到钱上好一阵,语气忽而软下来,“不批,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只有学习,既然冯老师没让你搬出去,那你就继续住着。” “杨老师,我已经决定好了。” “你...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杨清清恨铁不成钢地劝告,“你能兼职多久?一辈子吗?现在这个社会,什么工作不需要文凭?你怎么就不为以后考虑下?” 时宁无奈地摸摸耳垂,“...杨老师,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考不上大学呢?” “像你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要是考得上,我跟你姓!” “不用这么严重吧...”时宁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要不这样吧,过两天就是月考,你直说我要考上多少名才能住校?” 杨清清郑重起来,估摸着许久才说,“年级前二百,不难吧?” “我尽力。” “回去上课,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老想着走捷径。这次你要是没完成任务,你就给我好好读书,听到了吗?” “嗯。” 时宁走出办公室时,下课铃刚响。 回教室的路上,他再次与埋头的方鸣舟擦身而过。 “方鸣舟。”想了下,时宁将他叫住,问,“你去干嘛?” 方鸣舟没回头,怯懦地说,“上厕所。” 时宁:“你确定?” 方鸣舟不出声,迟疑数秒,便继续埋头往前。 时宁正考虑要不要追上去,杨清清就抱着教材从办公室里走出,“回教室去,这节课提前上。” 这下时宁没辙,只得跟着她进教室。 “后天就是月考,你们就一点不慌吗?还上蹿下跳的...说的就是你,赵一天,滚座位上去!” “清姐,这也没上课啊...” “这节课提前上,临时抱佛脚也是一种学习态度,去把外面的人叫回来上课。” 不出意外,教室里响起一阵唉声叹气。 而独裁专政的杨清清两耳不闻哀嚎,直接开始讲题。 清楚反抗没用,学生们很快进入状态,但不包括... “哎,吹空调爽不爽?”黎焕扇着领口问。 时宁盯着黑板目不斜视,拿出手机在桌下晃晃。 “不是吧?我俩都这种关系了,还要用漂流瓶吗?”黎焕语速很慢,还带着笑,很是贴合窗外的慵懒天气。 时宁用余光朝他脸上一扫,“听话,别闹。” 黎焕:“......”有点想生气,但为什么就是生不起来气? 杨清清讲完一道大题,上课铃才正式响起。 她放下粉笔拍拍灰尘,抽空喝口水,随口问,“林梧桐,你同桌呢?” “呃...可能在上厕所吧?” “上厕所要这么久?” “可能他没带纸!” “...你,去找找。” 林梧桐为难起来,“清姐,我也没带纸啊。” 教室里哄堂大笑,杨清清顿时想发火。 “杨老师,我去找吧。”时宁掐点起身。 杨清清放下水杯,抿着嘴思索一阵,最后摆摆手。 时宁刚朝教室门迈出一步,黎焕就跟着起身,“一起去,正好我也想上厕所。” 他完全不把课堂纪律当回事,但杨清清并没说什么。 两人刚离开教室,黎焕的嘴巴就闲不住,痞里痞气地问。 “你就是想偷跑出来玩对不对?早看穿你了。” “哎,隔壁街新开了家火锅,中午一起去?” “厕所到了,你朝哪儿走呢?” “喂,你去天台干嘛?” 诸多问题,时宁只回了个“嘘”,接着放轻脚步走到墙后,偷听着天台。 第36章 果不其然,方鸣舟是又遇上事了。 但欣慰的是,比起上次的任人欺凌,他这次至少敢反两句嘴。 “方鸣舟?秦念?”黎焕听见里处的谈话,只挑了下眉,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而时宁也没进去,静静听着,静静等着。 “干嘛呢?你不是想进去帮他吗?”黎焕问,而后补充句,“我先说好啊,我跟他不熟,这事儿我懒得帮忙。” “嗯,一会儿你别进来。”时宁拿出手机点开录音。 要不是时宁说得肯定,黎焕都以为他在反讽,“什么意思?你真要进去帮忙?” 就在谈话之际,天台上已经动起手,咒骂声混着拳脚相交的声音接连传出。 真恶心... 时宁全身都在抖,瘫在墙壁上用力闭闭眼,他的手指渐渐握紧,把手机捏响,并将屏幕上的裂缝扩大一分。 “里面都打起来了,真不进去?”黎焕都有些急,走到墙角探出脑袋观察情况,“你还等什么呢?” 时宁没出声,越发将手机攥紧。 直到...天台上传出一声愤怒的嘶喊。 第19章 情书 汪阳几人的欺凌,这次没能让方鸣舟服气。 方鸣舟的脸是脏的,泥土、血迹、眼泪混在一起,校服上的鞋印从胸口蔓延到后背。他红着双眼,咬牙从地上艰难起身,大叫着朝汪阳脸上挥拳,但软弱无力。 光有勇气是不够,但谁也不能缺少勇气。 一次次被揍趴下,又一次次爬起,这种无声的反抗并没奏效,反而将施暴者激怒。 到最后,一直旁观的秦念也动起手,一脚将方鸣舟的脑袋踩在地上,阴狠地不想让他爬起。 哐啷... 一阵钢管拖行的闷响,在这场欺凌中尤为突兀。 时宁阴沉着脸,拖着钢管留下一条痕迹,走到众人不远处。 秦念眼里略显惧色,但他怕的不是时宁,而是跟在时宁身后的黎焕。 “黎焕不会动手,这笔账我来跟你算。”时宁抬起钢管,指向秦念。 他手指是抖的,钢管是抖的,声线是抖的,眼眶也是红的,呼吸不太顺畅,呼出的气体很沉闷,胸口剧烈起伏,涨得脖间青筋暴起。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头次在外人面前,毫不克制地释放情绪。 秦念没开口,只一直戒备着黎焕。 而黎焕无所谓地摊摊手,走到墙边靠着。 秦念稍稍安下心,对一旁的汪阳使眼色。 汪阳领会后,朝时宁挑着下巴挑衅,“拿个管子想吓唬谁呢?要不要我们先等你哭一场啊?” 时宁微微偏头,把冰冷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汪阳被看得有些犯怵,但还是嘴硬道:“给你脸了是吧?不想挨揍就赶紧滚,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挑我们一群吗?” 呼... 待沉闷的呼吸缓和些许,时宁二话没说,拽着钢管就朝人群里冲,不顾准头地胡乱挥打几次。 众人被突然发难的他吓退到一旁,生怕被钢管招呼在身上。 时宁没管小喽啰,径直冲到秦念身前,一棒挥去! 速度不算快,仓促之下还是被秦念躲开,但地上的方鸣舟,也终于能将脑袋抬起。 “愣着干嘛,上啊!”反应过来的汪阳急忙大喊,四周的小弟应声动起手。 迎面飞来一拳,时宁俯身躲过,而后挥动钢管朝那人腰部砸去,一个照面就解决一人。 代价是他的右肩被一块砖头砸中。 时宁反手一棍,用了十足的力道,再解决一人。 大脑充血的状态下,他已经忘记留手怎么写,棍棍朝他们的关节处敲,一敲一准,一敲一响。 一阵听者震耳的打斗声过后,除开置身事外的黎焕,天台上还能站着的,只剩摇摇欲坠的时宁,和犹豫着不敢上前的秦念。 时宁红着一双眼,紧攥着钢管把秦念逼到角落,发狠地朝他脑袋一挥,但没打中。 是故意打偏的,其他人还好,秦念这个副局长的儿子是不能动的。 不过秦念已经被他吓破胆,软着小腿滑落在地上,吃惊到失声。 清响落地,时宁扔掉钢管,走到方鸣舟身前将他扶起,并抗在肩上,踉跄着朝楼道走,“忍一下,医务室马上就到。” 等两人的脚步消失在楼道里,黎焕才从墙上起身,瞪着楼道口生闷气。 刚进来天台时,他还笑得出来,想着等时宁受到教训后出手帮忙的。 但他没料到时宁这样硬气,被揍时都不吭一声,居然还能忍着痛反击,而且...他更没料到时宁这样在意方鸣舟。 最后见到“碰一下就会死”的时宁,主动搀扶起方鸣舟,黎焕没上前补方鸣舟一脚,他都算是脾气极好了。 “草!”黎焕一脚踹在墙上,左顾右盼一番,想找个东西来发泄。 接着他把目光落到秦念身上。 黎焕皱着眉走过去,在秦念身前不远处停住蹲下,骂道:“md屁用没有,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吃屎去吧你!” 秦念刚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就被他骂得脸上一怔,“...你刚才说过不动手的。” “闭嘴,md你这个废物还有脸说话?”黎焕气急败坏,捡起被时宁扔掉的钢管,就想朝他脑袋上来一下。 秦念差点被吓哭,急忙求饶,“黎焕!我tm没想找时宁麻烦,是他自己凑上来的,你又不是没看见!” 第37章 黎焕顿顿,把钢管扔掉重新蹲下,“你心眼儿就这么小?我记得方家以前也没怎么给你爸使绊子吧?现在方家破产了,你倒来落井下石了?” 秦念:“...你只说过不让我动时宁,没说过不让我动他啊。” 黎焕对方鸣舟并不关心,只是想找个动手的正当理由,但... “草!”黎焕挪到秦念跟前,揪住他的领口,“以前就想问,时宁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你欺负他干嘛?手痒是吧?” 秦念缩起脖子咽咽唾沫,音量渐弱,“你不觉得他很恶心吗?” “恶心?” “他...他以前给你写过情书。”至于秦念发现并将其公布出来的事,他就不敢多提了。 什么狗屁情书?怎么没见过? 沉默好一阵,黎焕在秦念脸上找到答案。他怒从心起,拽着秦念的领口往墙上一砸,“你tm管得倒挺宽啊!” 秦念哪敢出声,憋屈地把嘴闭紧。 这时,黎焕却突然将他松开,站起身意味不明地笑笑,“怪不得...” ...... 打架斗殴的事很快传开,课间操时,一众涉案人员全被带进教育处,包括他们的班主任。 三班的学生只有三个,虽然有两个身上带伤,但比起一旁的木乃伊们,算是好上不少。 秦念几人全是七班的,而他们的班主任,正好是早上和杨清清斗嘴的宋老师。 “逃课打架,下手挺重啊,钢管都用上了。”挺着大肚的教导主任,观察完一众学生的伤势,便走到正中央坐下,端起茶杯细品一口,啐了两片茶叶出来,“唉,天台没有监控,这事有点麻烦。说说吧,谁先起的头。” 没人出声,个个高冷得不行,纷纷避开视线。 “哑巴还是聋了?不是挺能耐吗?谁先动的手,给我老实交代!”杨清清用完大嗓门,顺手在桌上一拍,把教导主任的肚皮都吓得一抖。 “哎哎哎,杨老师好好说嘛,你都把他们吓着了。”教导主任宽慰两句,清清嗓子补充道:“时间还多,我们慢慢聊。”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教育处里还是只有空调外机的呼呼声。 正当杨清清的耐性快被磨光,宋老师却走到自班学生跟前,叹着气摇头,“这得是下多重的手,才能把人打成这样啊?” 而后她话锋一转,看向黎焕问,“杨老师,你们班的学生也太狠了吧?” 杨清清:“宋老师,谁先动的手还不知道呢。” “有什么关系吗?你看看...”宋老师摆手展示起自班学生的伤势,“啧啧啧...这两块板子管用吗?要不去医院打个石膏?” 事实也正是如此,杨清清有些不好开口,责怪地朝黎焕瞪过去。 宋老师走到秦念身侧,搭着他的肩头细声问,“别怕,告诉老师,是不是他们先动的手?老师一定帮你们主持公道。” “宋老师,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吧?”杨清清直来直去的性子,确实不适合绕弯子。 “杨老师,学生都没开口,你急个什么劲儿?”宋老师奇怪地上下打量她,“怎么,你们班的学生是学生,我们班的就不是了?再怎么护短,也没有你这样包庇的啊。” 杨清清只好把矛头对准秦念,“你自己说,是谁先动的手!” 十五中人尽皆知的小混混,意外的没出声,只埋着脑袋抿紧唇,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汪阳却突然举起手,“老师,是时宁先动的手。” 这话引来黎焕的眼神警告,但不巧被宋老师捕捉到,“家里再怎么有势力,也不能这么欺负同学吧?” 黎焕:“少给劳资放屁,我tm忍你很久了,从进屋就在阴阳怪气,以为我不打女人吗?” ...... 宋老师捂着胸口后退小半步,脸上又惊又气,“杨老师你自己看看,你教了个什么学生出来?打架这事还用盘问吗?谁不知道你们班的黎焕和时宁是什么德行?” “草!你再比比一句试试!”黎焕抬手威胁。 “黎焕!”杨清清将他的火气呵停,转向宋老师说,“我班上的学生我自己知道,事儿都还没问清楚,你凭什么...” “哪没问清楚?汪阳都说了是时宁先动的手,我班上的学生我也知道。杨老师,不带你这么护短的吧?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那我们还怎么解决问题?” “我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 学生们一言不发,两名班主任倒吵得热火朝天,教导主任树懒般地招招手,“别吵,都说了时间够,我们慢慢聊。” 杨清清的脾气根本忍不下去,又是一巴掌拍响桌面,“时宁,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靠在墙上的时宁,用余光瞥了眼方鸣舟,便不急不缓地摆弄手臂上的创口贴,“头疼,记不起来。” 杨清清:“你...” 黎焕比杨清清更无语,满眼不解地看向时宁,“你不是录音了吗?” 手臂上的创口贴,撕开又黏上,反复三次过后,时宁才说,“没有。” “你tm...”黎焕激动地朝他领口伸手,但被杨清清反手打断。 这时,汪阳抓准时机,哭诉道:“杨老师,你也不能这么偏袒他们啊,明明是方鸣舟那小子偷了念...秦念同学的钱,我们只是想让他还回来而已,结果时宁二话没说,上来就用钢管打我们。我的手现在都还疼着呢,校医都说,骨头都差点裂了。” 第38章 见时宁没反驳,七班的学生当即附和,一时间吵作一团。 而他们的班主任非但没阻止,反而质问起杨清清,“杨老师,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你刚才不是没看见,这么多人都在呢,黎焕都差点对我动手,要是放在私底下,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呢!” 杨清清有口无言,憋屈得很。 吵得正凶时,教导主任盖上水杯,慢悠悠地问,“咳咳...方鸣舟,是哪位同学啊?” 杨清清病急乱投医,一把将方鸣舟从墙角拉出,“方鸣舟你别怕,老师相信你不会做坏事,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说出来。” 房间里忽而静下,所有人都在等着方鸣舟开口。 而他呢,却是垂眼看向地板,视线顺着地缝快速游走,手指紧攥着衣角都快扯出缺口,脖颈耳后通红一大片,就是发不出声音。 他这幅样子,众人看在眼里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意外的是,时宁掐在这个节骨眼里,叹着气从墙边走出。 第20章 小变态 一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个想攀附权贵并隐瞒自己的失职,而其他人心里,也是各有各的心思,这事根本理不清。 时宁避开一众视线,只朝着秦念问,“能私了吗?” 秦念先是不屑一笑,但视线落到黎焕脸上后就笑不出了。他打量一眼被揍成猪头的同伴,再垂眼看看完好无损的自己,神情忽而诧异起来,迟疑地说,“可以...” 时宁:“那我们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可以吗?” 秦念:“......” 汪阳不解且担忧地望向他,但他最后还是轻轻点头,“可以。” 话音刚落,教导主任和宋老师应声松气。 “杨老师,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班了。”时宁朝身后两人偏偏头,便带着他们走出教育处。 路上,并肩的黎焕问,“干嘛不把录音拿出来?你以为我治不了他?” 时宁:“我就没录音。” 黎焕:“...你当我眼瞎?” 身后跟着的脚步声突然停下,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方鸣舟用力地弯下腰,“对不起...我爸的生意刚有起色,我不能...” 时宁:“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你的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但...后果也要你自己来承担。” 过去快五秒,方鸣舟才慢慢直起身,只是脑袋仍是埋着,“时哥,谢谢。” 时宁:“别谢我,谢黎焕,如果没他在,秦念肯定不会私了。” “焕...” “别叫哥啊,我跟你不熟。”黎焕有先见地将其打断,转而朝时宁奇怪地看去,“所以你才没对秦念下手?秦念的事,你是从哪知道的?” 时宁:“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你和倪虹肯定在私底下见过面。” 黎焕当即皱眉反驳,“怎么又提这个?这件事就跟我没关系。我爸手里有个侦探事务所,你的事,都是倪虹自己去找人查的,你...要不你去我爸手底下上班?工作轻松钱也多。” 思维还真跳脱,都快赶上林梧桐了。 “...回教室吧。”时宁摇头结束话题。 回到教室,做课间操的学生已经返回,后排靠窗位置,林梧桐的小团体无一缺席,叽叽喳喳地询问着事件起末。 时宁不喜欢太吵,敷衍两句,便借口上厕所,留下方鸣舟独自解释。 他走到无人的楼梯拐角,趴在栏杆上玩弄着创口贴,想着等上课铃响再回去。 “你有自虐倾向?你这么弄,伤口几天都好不了。”侧头一看,是跟过来的黎焕。 时宁抚平创口贴,放下手,“你出来干嘛?” “跟你一样,嫌吵。” 时宁没再接话,朝楼下看去,观察着两名在草丛里捉虫的学生。 “小变态。”黎焕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侧,音量很轻声线很磁,距离之近,呼吸吹得他耳垂酥麻。 时宁下意识躲开距离,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黎焕勾着嘴角,死皮赖脸地又凑过来,“挺有心机啊,还跟我搞区别对待?” 时宁:“什么东西?” 黎焕:“你可以扶方鸣舟,但是不想让我碰,你是在怕什么?怕我发现你是个小变态吗?” 时宁:“......” “别装了,你那些破事我全都知道了。”黎焕挑高眉毛,乐得都抑制不住表情,“我直说吧,虽然我不排斥,但我真没那方面的心思,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的意思,时宁此刻才听出个大概,无语到失笑,“行,那我以后就不去打扰你了。” 黎焕:“哎哎哎...谁叫我这人心善呢?其实我可以让你继续当我的小弟,但前提是你不准打我的主意。” “傻缺。” 林梧桐的脑回路九曲十八弯,不知在什么地方就会卡住,黎焕则是一根直肠通大脑,思考的都是些大便问题。 时宁没心力跟他闲扯,带着一脸坏心情走回教室。 后天就是月考,这一月以来,时宁旷课加上没空学习,把握还真不大。 但毕竟十五中的教学质量摆在这儿,要想考上前二百,不是不可能。 眼下时宁只有临时抱佛脚,找李竞借本习题来恶补。 正刷题时,桌面就被黎焕轻叩两声,他拿着手机晃晃,示意时宁看微信。 第39章 时宁没理,侧向墙壁。 谁知黎焕直接把手伸进他裤兜,将手机给拿出。 时宁冷着眼夺回手机,点开一看。 狂拽酷炫吊炸天:小变态,中午别去图书馆,焕哥带你逛街去。 时宁顿顿,埋头打字。 诚:没空。 狂拽酷炫吊炸天:我们就去学校附近的步行街,先吃个火锅再逛逛。 狂拽酷炫吊炸天:我要去买耳机,你要不要? 诚:没空。 狂拽酷炫吊炸天:一会儿放学,我去停车场等你,你先跟冯老师说不煮午饭。 时宁关掉手机,侧脸盯着黎焕不出声。 黎焕朝他挑挑眉,拿出漫画开始翻看,就跟两人已经商量好一般。 放学铃响起,林梧桐掐点转来脑袋,“时宁,你买票了吗?没买的话,我们就一起买。” 时宁放下笔揉揉眉心,“还没。” 林梧桐:“那我就帮你买咯。” “嗯,一会儿我把钱转你。” 今早找杨清清谈住校的事时,时宁都忘记预留看海的路费,现在看来,住校的事可能要推迟几天。 林梧桐:“今天你还是回家吃饭吗?” 时宁都没来及出声,黎焕便帮忙回答,“他跟我出去吃。” 林梧桐:“哦,那你们一会儿去图书馆吗?” 黎焕:“吃饭完要逛街,没空去。” “行吧。”林梧桐没再多问,傻呵呵地回过身。 黎焕把漫画放回抽屉,伸着懒腰催促,“走吧,早点去不用排队。” 时宁:“......” “快走啊,愣着干嘛?”黎焕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起身出门,“快点收拾,我在停车场等你。” 时宁重重合上习题,皱着眉头看向教室后门。 黎焕是从哪知道原主喜欢他的事?知道原主喜欢他后,非但不避嫌,反而越发死皮赖脸,是想炫耀有个同性追求者? 没有纠结太久,时宁最后还是来到停车场。 他也需要买东西,为之后的看海做准备。 见黎焕正坐在小电驴上等候,他什么也没说,走到车头开锁。 锁一打开,黎焕便亲自倒车出去,“上来,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今天焕哥载你。” 时宁捏捏手里的锁,摁下想将其扔出去的冲动。 他将锁放好,把车钥匙交给黎焕,走到后座坐下。 黎焕回头坏笑,“我先说好,你扶着凳子就行,不准扯我的衣服,更不准抱我的腰,听到了吗?” 时宁岔开腿倚着巴掌大的靠背,直接把手抱在胸前,“要走就快点。” “啧...”黎焕朝他的腿投去眼神警告,“闭上!我还在这儿呢,轮得到你装大哥?” 时宁平静道:“腿上有伤,合着腿会碰到伤口。” 黎焕:“...下不为例啊。” 时宁:“...嘁。” “抓稳咯!”黎焕似乎很兴奋,都不管是不是在校园里,把油门拧到底,直接闯出校门。 时宁好悬没被甩飞出去,扶住座椅这才稳住身形。 小电驴快速蹬着蹄,树影在脸上刷刷掠过,原本和煦的风,被车速带得嚣张起来,一个劲地往耳朵里灌,但...感觉还算不错。 黎焕的校服是敞开的,掀起的尾巴拍在时宁脸上,是很柔软的松木香。 时宁压下他的校服,衣料被太阳晒得很暖,是九月末混着年少朝气的温度。 他无意识的弯起嘴角,是发自内心的。 黎焕的行进路线很奇怪,专挑断断续续的白色线条碾,像是稍微一偏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连正前方出现个翘起半边的井盖,他都不懂得避让。 砰! 小电驴一颠簸,让时宁的屁股腾空,好在手里拽着黎焕的校服,这才没被弹飞出去。 “哎,我都说过不准扯我的衣服。”黎焕偏过头来,笑着说,“这次就算了,但你要是敢抱我腰...” “看路!” ...... “嘶...”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趴在地上的时宁晃晃脑袋,清醒过来发现,车头碎一地的小电驴,正倒在他两米开外。 而黎焕被小电驴压着腿,正皱着眉头想把腿抽出来。 “靠...谁tm把车停在马路中间?”黎焕起身后,瘸着腿朝时宁走来,问,“你没事吧?” 时宁懒得说话,撑着地面坐起,将双手伸到眼前检查,两只手掌都被磨掉很大一块皮。 “这么严重?”黎焕眼里一慌,俯身想将他从地上拉起。 但他刚弯下腰,他瘸掉的那只腿就没承受住重量,朝时宁压来。 慌乱下,他急忙用手臂护住脸,正好给时宁的肚子来了记肘击。 “嘶...”时宁忍着痛,将身上的重物推开,“滚一边儿去。” “喂,我tm好心拉你起来,你就这态度?” 时宁捂着小腹,瞪着他不说话。 沉默两秒,黎焕撇撇嘴,蹲下身朝他伸手,“先起来,我带你去诊所包扎下。” 时宁反手挡开他的手,撑着地面爬起,踉跄走到车旁将其扶起。 黎焕追上来道歉,“别生气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时宁坐上车,试试能不能启动,“闭嘴吧你,上来。” “啊?” “不是要去逛街吗?” 第40章 黎焕发懵半秒,而后迅速坐上后座,再扶住时宁的腰,“走吧,我保证再也不开车了。” 先前他还担心时宁会生气,现在却意外时宁的脾气居然这样好? “啧...”时宁转过头,嫌弃道:“放开。” “哦...”好个屁,脾气差得要死。黎焕松开双手并举高,“你手没事吧?不先去包扎下?” “你觉得呢?诊所在哪儿,指路。” 十分钟后,两人骑着小电驴来到小诊所,时宁进门包扎伤口,黎焕则将小电驴推到隔壁的2s店修理。 车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壳被撞碎了一块,一天之内就能修好。 黎焕付好修理费,把车留在2s店,返回诊所。 他刚进门,时宁的双手正好裹完纱布。 “多少钱?”黎焕问。 “给个5块就行。” 黎焕付好医药费,挪着脚走到时宁身侧坐下,“车就放在隔壁修,明天再过来取,一会儿我们打车回去。“ “嗯。”时宁随口关心句,“腿没事吧?” 黎焕突然眯起眼,不知好歹地凑到他耳边,“小变态,这么关心我?” 第21章 撞破好事 步行街上,时宁两步一歇,不是觉得累,只是在等身后的拖油瓶。 “你就不能扶我下?”黎焕提着一口气跟上来,“我说你心眼儿就这么黑?明知道我的腿被砸过,还踹得这么用力?” 时宁无视他的话,指去门口排起长队的火锅店,“是这家吗?” 黎焕:“嗯,就这儿。” 时宁转身就走。 “哎,干嘛呢?你焕哥是谁?早就预定好了,根本不用排队。”瘸腿的黎焕,好说歹说才将时宁哄骗进店。 与此同时,时界公司47层,董事长办公室里。 刚忙完工作的时斌,合上文件揉着太阳穴,无意间瞥见桌上的手机,只一眼就沉思起来。 一分钟后,苏江沉沉地走进办公室,“时总,你找我。” “嗯。”时斌调转座椅背向他,问,“时宁最近在干嘛?” “上学。” “他还是在那家咖啡店里打工吗?” “是。” 沉默一阵,时斌拿起手边的茶,细品一口,“找个时间,我们再去见见他。” 苏江:“直接去咖啡店吗?” “不。”时斌放下茶杯转过身,“这小子精得很,你还是先去找倪虹,让她把时宁约出来见面。” 苏江:“是。” 小吃街这边,赶在半小时内填饱肚子的时宁,叩叩桌面,朝还在动筷的黎焕催促,“吃快点,快迟到了。” “急什么?脑花要煮久点懂不懂?” “那我先去买东西,一会儿回来找你。” “你...你买什么东西?得得得,跟个催命鬼一样,走吧。”黎焕不爽地放下筷,跟着时宁出店。 街道两旁的小店种类繁多,黎焕目的明确地走进一家音响店,挑选起耳机。 时宁没闲着,在店里快速逛一圈,手里便多出根黑色的十元耳机。 他走到黎焕身侧,问,“选好了吗?” “没。”黎焕犯上纠结症,左手拿着天蓝色头戴式耳机,右手拿着浅橘色,转向他问,“哪个好看?” 时宁都没犹豫,指向蓝色,“这个。” “行,就这...你手上是什么?”黎焕狐疑地问,“你也要买?” “嗯。” 黎焕稍加思索,顿时放下手里的东西,挪着腿快步走到斜对角,从墙上取下一副蓝牙入耳式耳机,“把你手上的放回去,我们买这个。” 时宁:“...我们?” 黎焕又瘸着腿走回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耳机,并随手扔到一边,“走,结账。” 时宁:“你干嘛?” “不干嘛。”黎焕晃晃手里的耳机,“我忘性大,买了耳机没几天就丢,这个就先放你手上,我要用的时候你再给我。” 时宁平静地看着他,眼里尽是质疑。 “快走吧,你不是还要赶回去上课吗?”黎焕说完就走去收银台,拿出手机结账,再走回来把耳机强塞进他包里,一气呵成。 时宁:“......” 离开音响店,黎焕朝马路走准备打车,时宁却将他叫住,“等下,我还有东西没买。” 又在步行街浪费十分钟,时宁手里多出两条短裤。 期间黎焕一直没出声,只在他结好账后教训一句,“不是教过你选衣服吗?这种没品的东西你也要穿?” 时宁已是心力交瘁,“回去吧。” “不是这个理吗?你还不乐意了...”黎焕打量一眼他的短裤,试探性发问,“刚才林梧桐说要帮你买什么票?” “高铁票。” “啥?啥意思?你们要去哪儿?” “看海。” 黎焕脚步一顿,声音也变沉一分,“时宁你有病吧?跟一傻子去看海?” “碍着你事儿了吗?”时宁回过头补充,“还有,我不是单独跟林梧桐出去,而且林梧桐不是傻子。” “他就一傻子,我说他是他就是!”黎焕没来由地发脾气,“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就瞒着我是吧?” 时宁:“...你在什么气?上次他不是问过你去不去吗?” “我tm没生气,我tm好得很!” “那你要去吗?要去的话,我让林梧桐一起买票。” 第41章 “去个屁去,你自己打车回去吧。”黎焕甩脸子就走,头也没回。 时宁杵在原地揉揉眼眶,心累到无语,最后只能独自返回学校。 只不过临走前,他回了次音响店,把刚才被黎焕扔掉的耳机买下。 回到学校,时宁一直安静到放学,因为黎焕一下午都没来学校,想来应该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拿着枯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诅咒他。 小屁孩儿的气性怎么就这么大? 时宁没多管,把黎焕的耳机塞进他的抽屉,便拿上教材准备去兼职。 “时哥,一起走吗?”急着收拾书包的方鸣舟,突然问,接着不等他答应,就快步黏过来。 “叫我时宁就行...”时宁心里略有无奈,但没阻止他黏着。 从学校到咖啡店,两人一路无话。 见方鸣舟愣在店门口不愿意走,时宁便朝里偏偏头,“走吧,我请你喝咖啡。” “嗯。”方鸣舟不像其他人,会把心思表现在脸上,只是他眼里的慌乱与躲闪,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时宁将他带进店,找到靠墙的位置把他安顿好,再从包里掏出棒棒糖递过去,“在这儿等等,我一会儿过来。” “没事的,你忙吧...” 在工作间里换好衣服的时宁,走进吧台,“店长,去吃饭吧。” “吃饭先不急。”周晓坏笑着靠过来,朝方鸣舟抬抬眼,“你先跟我说说,他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见过他吗?同学而已。” 周晓竖起食指,跟着脑袋轻轻摇晃,“不不不...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藏得这么深,连逆属性都会?“ 女生的直觉真有这么准吗...时宁平静否认,“别乱想,天天脑补不如抽一天来补脑。” “你生气了对不对?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时宁没陪着她闹,“国庆我想请两天假。” “嗯?”周晓眼珠一转,十分刁钻地问,“你请假干嘛?” “没有具体原因就不能批准吗?” “不是,我就是好奇...你说你这个月一天假都没休,这一休就是两天,要说你没什么事,我才不信。” “......”时宁坐上板凳,把课本放在桌面摊开,威胁道:“你要是不去吃饭,那我就看书了?” “行行行,马上走。”周晓不慌不忙地脱下工装,临走前不忘补充句,“刚才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聊。” 终于把人送走,时宁叹口气,开始制作咖啡。 此时店里没其他客人,生意不好是因为月考将近,平日里把这儿当茶话室的学生,现在应该都在埋头恶补。 时宁熟练地做好咖啡,端到靠墙的桌上,顺势坐在方鸣舟对面位置,“尝尝。” 方鸣舟略带紧张地小抿一口,“有点苦。” 时宁:“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谈的?” “啊?”方鸣舟被吓到猛抬眼,有些不知所措。 时宁:“什么都可以聊,反正现在店里没人,我也无聊。” “哦...”方鸣舟思索一阵,问,“时哥,我这个人是不是很麻烦?” “不是。”时宁回答得快且笃定,而后自顾自地开口,“以前我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觉得没人看得起我,但我又害怕和别人对上视线,自卑又矛盾,一边急着想证明自己,一边又忍不住诋毁自己,每天都在精神内耗,这种状态简直不要太难受。“ 方鸣舟被他突然的一串话给说懵,质疑话里的可信度,又猜测着这段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时哥,你突然说这些干嘛?” 时宁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感慨两句。” “哦...” “你呢?” 短短两个字,又换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在方鸣舟心里,他只觉得情绪犹如坐过山车,他们坐下来才交谈不到四五句,但时宁每次调转话锋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心里一咯噔,是种不能确定是否被看穿的焦虑感。 半晌,方鸣舟哽哽喉咙,带怯地答,“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时宁:“最近我不是一直在看小说吗?里面有句话还写得挺好的。” “什么?” 时宁没立即解答,而是先反问,“你相信有人能重生吗?” 方鸣舟迟疑地摇摇头。 “那你希望人生重来一次吗?” 方鸣舟先是偏偏头,接着又立马点点头。 “其实吧,不一定非要死了又复活才叫重生。” “啊?”方鸣舟忽而睁大眼,似在等着他解释。 “每次做下决定的时候,也能算作重生。” 方鸣舟:“...时哥,我不是很懂。” 时宁:“那你就先想想,想要重生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是想改变自己,那为什么非要等着重来才能改呢?现在不可以吗?” 方鸣舟这下说不出话,慢慢将脑袋埋低。 “抬头。”时宁语气很轻,但带有一种命令的冷漠感。 渐渐的,方鸣舟正如上辈子的时宁一般,缓缓抬起脑袋,和那个亮到刺眼的人直直对上视线。 对视一阵,方鸣舟用力地深吸口气,“时哥,我试试吧。” 时宁嘴里的冰块忽然化掉,轻笑着问,“要我教你打架吗?” 这次,方鸣舟先是点头,而后又急忙摇头,“我不喜欢打架...” 第42章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 “时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刚才说的...就是以前的你很自卑,那些都是真的吗?” “嗯,真的。” “那...”方鸣舟迟疑起来,灌下一大口咖啡才敢继续问,“时哥,是谁教你打架的啊?” 时宁的思绪被拉走,随着记忆飘荡了许久,“一个...好到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的人。他没有不会的,没有害怕的,什么时候都很理性,而且...他还很专一。” 方鸣舟眼神稍暗,“他是谁啊?” “我不认识他。”时宁弯弯嘴角,笑得略苦。 “不认识,那...” 不等方鸣舟把话说完,没响起过开门声的大门,就意外地被关响,随之响起一直被外力制止,且迟来的风铃声。 而玻璃外,是道一瘸一拐逐渐远去的背影。 第22章 教育 月考当日。 早读时间,杨清清抱着没密封的试卷走进教室,“这是开学第一次月考,没那么正式,不用换考场,都把座位拉开。” 学生纷纷行动起来,桌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很长一阵刺耳声。 时宁在靠窗位置,便不用挪。 而两天没和他说过话的黎焕,则像故意般,一把将课桌拉出去老远。 “这次考试虽然没那么正式,但那些想作弊的最好掂量掂量,你们的所有小动作,讲台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警告完,杨清清开始分发试卷,“往后传。” 第一场是英语,时宁的弱项。 拿到试卷后他大略一扫,却安下心来。 不是很难,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上面的题,像是十五中的老师们硬凑出来的。 填好名字,听力准时响起。 时宁用手指夹着笔轻晃,略过一长串英文废话,从中筛选着重点词,比上辈子更加得心应手。 这不是他头次发现,这具躯体对声音极度敏感,以往能听见倪虹的脚步声,也归功于这种天赋。 正听着,他无意间和讲台上的杨清清对上视线,结果就收到一道冷眼,似乎在警告他认真些。 时宁波澜不惊地避开对视,正想动笔,又听见一阵笔尖剐蹭纸张的声音,很重很急,毫无章法。 侧眼一看,听力才刚结束,黎焕就已经将试卷翻面。 还真难为他,居然会为了不交白卷浪费笔墨... 时宁刚开始做题没多久,右前方又出现状况。 “舟舟,说说听力答案呗?”林梧桐把脑袋侧趴在桌上,低声问,生怕杨清清不会发现似的。 自从在咖啡店谈过话,方鸣舟一天比一天变得开朗,和人交流时,语气都不怎么带怯。 只见他悄声把试卷折叠起来,再挪到桌边。 林梧桐稍微探长脖颈,皱眉道:“看不清啊...” 时宁略带无语,下意识朝讲台上瞥去...再次对上杨清清的视线。 他轻咳一声,正想提醒林梧桐。 却没想黎焕直接把试卷揉成一团,砸在林梧桐背上,“拿去抄。” 林梧桐肩膀一抖,纸团落在地上。 时间静止快有半分钟,林梧桐才小心地弯下腰,捡起纸团,并轻声道:“谢谢啊。” ...... 时宁又朝讲台看去,正好捕捉到杨清清在翻白眼。 摊上三班这个有爱的大家庭,杨清清的脾气已经算是不错。 时宁摇摇头没再乱想,安心做题。 考试一结束,杨清清下令收卷。 时宁刚检查完,把试卷传给方鸣舟,课桌就被另一张课桌撞得一颤。 都不用猜,就知道黎焕是故意的。 一会儿还有考试,根本不用搬回来... 但黎焕撞了他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拿出漫画翻看。 唉...时宁思索一瞬,问,“你又怎么了?” 黎焕不理他,并把脑袋侧向一旁,用手挡住半边脸,傲娇得不行。 时宁没惯着,离开教室放风。 校园里的太阳比任何地方都要热。 时宁趴在阳台没晒多久,林梧桐就蹦到他旁边,“黎焕的英语居然这么好,做得超快!就是他没写作文,是不想考高分吗?“ 时宁:“...应该是。” “对了,听说这个月有校园歌手大赛,时宁,你参加吗?” “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没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帮李竞加油。” “他要参加?”时宁有些意外,想象不出那样木讷的人,上台后是什么情况。 “嗯。”林梧桐笑着看向他,解释道:“悄悄告诉你,李竞其实是想和人表白,而且就是我们班里的。” 情窦初开吗?时宁来了兴趣,“谁?” 林梧桐左顾右盼一番,而后捂住半张嘴凑过来,“梁爽!” 时宁稍稍躲开距离,带着质疑问,“你确定?” 认知里,这两人的交集并不多,几乎就没说过几句话...也可能是李竞本来话就少,但不管是去图书馆还是什么,李竞和苏遥倒是走得比较近。 “怎么不能确定?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咖啡厅的时候吗?梁爽就是李竞托赵一天带过去的!”林梧桐睁睁眼,十分笃定。 “哦...第二场考试快开始了,回去吧。” 时宁刚转身,就见着靠在教室后门看漫画的黎焕,手里的漫画书还是反着拿的。 第43章 ...这货又想干嘛? 回到教室,时宁刚坐下,方鸣舟就转过来递出根棒棒糖。 时宁顿顿,最后还是接下,“考得怎么样?” “还行,不算很难。” “嗯,那你...” 话音未落,一本漫画从时宁眼前飞过,砸在墙上,把他的话强行中断。 “手滑。”黎焕扬着下巴,故意挑衅一般,“帮我捡下。” 时宁将漫画捡起,递给他。 黎焕眼里有些复杂,迟疑两秒,而后用力夺过漫画,并把课桌拉开。 时宁动动嘴皮本想说些什么,但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好在黎焕接下来没打扰他,让他静心到放学。 “下午提前四十分钟到教室,考地理和历史,我要是你们,就趁着中午这段时间,抓紧再看两遍书。”杨清清说完,抱着试卷出教室。 一月相处,时宁已和不少人打好关系,刚放学就有人准备和他讲话,不止是方鸣舟和林梧桐,更有从天边赶来的赵一天。 只是在他们还没开口前,就被黎焕截胡,“愣着干嘛?走啊。” 时宁:“去哪儿?” “去你家吃饭。”黎焕未卜先知,说着就朝林梧桐瞪去眼神警告,“不带你,自己去食堂吃。” 林梧桐撇撇嘴,很想争取两句,但被还算有眼力见的赵一天,先一步拽走。 方鸣舟轻轻看了时宁一眼,接着也跟着他们离开。 等人散的差不多,黎焕眼里的不爽略有缓和,叩叩时宁的桌面,“走啊,还要我找人把你抬出去吗?” 时宁没辙,只得跟着他出教室。 黎焕带着他直奔停车场,走到已经被修好的小电驴旁,拍拍坐垫。 时宁的第一反应,是摸摸包里的钥匙在不在,“你怎么取回来的?” “你说呢?钥匙!”黎焕朝他伸出手。 时宁犹豫着要不要给时,黎焕补充道:“屁话别这么多,我骑慢点还不行吗?” “......”时宁无语地掏出钥匙递过去。 黎焕将小电驴倒出来,偏头朝后座瞅瞅,“上来。” 时宁很乖巧,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和他计较,坐上后座。 然而黎焕并没立即启动,一直偏头看着他。 路过的学生离开一批又一批,半晌,黎焕微微避开视线,“怕摔就抓我的衣服。” 时宁没动,“走吧。” 黎焕没再多说,启动小电驴。 路上,黎焕仍是碾着白线走,只是速度并不快。 不到十分钟,他把车停在单元楼下。 没等时宁下车,他拔出钥匙,居然主动锁起车,但他锁的是后轮胎,就在时宁腿边。 咔嚓一声,蹲下的黎焕抬起眼,带着比鬼还重的怨气问,“这两天你哑巴了?哑巴就算了,手也废了?话不说一句,消息也不发个。” 这两天明明是他在闹脾气不理人,但一遇上比他还硬气的,就开始恶人先告状。 时宁有被可爱到,轻声笑笑,“要摸头吗?” “敢动我你试试!”黎焕蹭的一下站起身,催促道:“赶紧走,饿死了。” 回到家门口,听见里面的电视声就知道冯老师在家。 时宁敲敲门,惊来蹒跚的脚步和咳嗽声。 冯老师是笑着开门的,但看见黎焕之后,她思索个几秒就皱起眉头,“你...” 在这里蹭饭这么多次,黎焕却是头次撞见屋主,难免不自在,“黎焕,他同学。” 他的语气很不礼貌,但冯老师没生气,侧身招呼他进门,“快进来吧。” 进了屋,冯老师从厨房里端出菜,时宁则帮着收拾餐桌,只有黎焕跟个大爷似的,翘着凳子腿嗷嗷待哺。 冯老师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笑着递给黎焕一双筷子,“同学,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你别放心上,以后就和小宁好好相处,昂。” “谁没跟他好好相处?是他自己脾气臭...” 黎焕还没说完,时宁就用筷子在他腿上一敲,“坐好。” 黎焕:“你是不是在找...” 时宁眉头一皱,再次把他的话打断,“这么大个人,懂点礼貌行不行?” 两人互瞪时,硝烟味四起。 冯老师宽心地摆摆手,“别吵架别吵架,吃饭吧。” 黎焕怄气地调整坐姿,带着一脸不爽朝嘴里夹菜,不时还要瞪时宁几眼。 明明以往在这儿吃饭的时候,他就算是趴桌上吃,时宁都不会多说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不近人情? 今天的菜里没汤,吃着很干,黎焕要用上脸部力气,才能艰难咽下。 这时,时宁站起身,走去饮水机旁倒来两杯水,一杯给冯老师,一杯给他。 黎焕接过水顺顺嗓子,问,“你不喝?” 时宁轻轻摇头。 黎焕:“一会儿吃完干嘛?一点就要考试,你还要去图书馆?” “啧...”时宁淡淡瞄他一眼,“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冯老师听见后却是挤着皱纹笑笑,“小宁,今天考得怎么样?难不难?” “还行。” “你...平常都要去图书馆看书吗?” “嗯。” “看书好,可以多学点东西...咳咳。”冯老师急忙把脸侧到一旁,捂着嘴皱起眉,像在克制不适感。 时宁侧眼看向她,但没出言关切,只紧紧手里的筷子。 第44章 当初冯老师是在医院里遇见原主的,时宁猜出她的身体有问题,但一直都没多问,而她也一直都没多说。 “你没事吧?”这句关切,居然是黎焕问出来的。 “没...”冯老师一口喝完半杯水,脸上的不适才稍微减轻,“快吃吧,你们下午不是还有考试吗?吃完饭就赶紧回学校再复习下。” “这有什么?我学不学都一样,上午我还交了张白卷呢。”黎焕不是在炫耀,口吻和平常说话时没区别。 只是冯老师的眼神复杂起来,看看他,又看看时宁,浑浊的眼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时宁只好帮黎焕辩解一句,“他只是看着像小混混,但不是。” 冯老师:“哦...” “你说谁呢?”黎焕咬着牙朝时宁瞪过来,“你tm才是小混混。” 这下时宁没忍住,都没来及放下筷,一拳挥在他脑袋上,“再说一句脏话你试试。” 第23章 出发 刚才是被打了?时宁居然敢动手? 黎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神,眼里尽是吃惊。 而时宁并没软下态度,“不吃就滚。” 冯老师被吓得不轻,急忙制止,“别打架啊,你们是同学,要好好相处啊。” 黎焕是很想对时宁动手的,非常想动手! 长这么大,除了他那个傻比父亲,就连黎泱都没这么打过他。 但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的怒气只是堵在喉管处,不上不下的,愣是发泄不出来。 大概是他也清楚,是自己有错在先,那动手的理由就有些站不住脚。 最后黎焕什么也没说,憋屈地埋头吃饭,咀嚼得十分用力,听着都担心他把牙给崩坏。 至此,冯老师看向时宁的时候,眼里的复杂更甚。 而时宁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桌上立立筷子,继续动筷。 吃完饭,时宁收拾碗筷时,黎焕甩脸子走出大门。 时宁没去追,慢悠悠地收拾,十五分钟后才下楼。 意外的是,气急败坏的黎焕并没丢下他,而是坐在小电驴上堵在楼道口。 时宁刚走过去,他便警告道:“别说没给你机会,快道歉!” “道歉不会,但你想还回来的话,我让你打。” “草...”黎焕像是有顾虑,拳头攥紧又放松,反复几次。 对视着僵持一阵,黎焕没个好气地说,“上车。” 时宁:“你确定不用还回来?” 黎焕:“费什么话?就你那小身板,爸爸一下就能把你送医院去,我tm只是不想摊上医药费。” 时宁没接话,盯着他的脑袋思索起来,想着要不要再来一下? 黎焕有所预感地回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动手,我是真会还手的。” “哦...”时宁无奈失笑,坐上后座,“走吧。” 回到学校,黎焕锁好车,便和时宁并着肩朝教室走。 时宁用余光奇怪地瞄瞄他,总觉得从他的行为上,看出了“黏人”二字。 “喂。”黎焕突然问,“你真要去海边?” “嗯。” “海边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没兴趣,我只想去看海。” “哦...那...”黎焕有些卡壳,似乎是没想好说辞,又或者是想说的话难以启齿。 但不等黎焕梳理清楚,不远处的办公室里,就探出张极其严肃的脸,“时宁,过来下。” 时宁挺无语的,虽然去办公室里吹吹空调固然舒服,但免不了被杨清清一顿特殊照顾。 明白躲不过,他直接调转方向朝办公室走。 被丢下的黎焕,杵在原地沉思一阵,而后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在埋头批改试卷,包括门口的宋老师,不过她愣是抽出一秒时间,朝时宁白了眼。 时宁装没看见,走到杨清清办公桌前,“杨老师,找我有事?” 端坐着的杨清清,用手指敲击桌面许久,“你的英语和化学试卷,中午我找任课老师看过,他们说你考得还不错。” 时宁:“...然后呢?” 杨清清吸着气转身,把吸进去的气全叹到时宁衣角,“真要住校?” “嗯。” “是冯老师家里住着不舒服吗?” “没有,她很照顾我。”时宁轻轻摇头,“但你不是说过吗?让我不要一直赖着她。” “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你...”杨清清语塞好一阵,最后苦口婆心地说,“你那个妈,就那个叫倪虹的,她管过你吗?你才多大?都还没成年,你要是住校的话,那谁去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时宁的语调逐渐上扬,不是这话说得没底气,而是带着反问意味。 杨清清又停顿数秒,叹着气说,“你的成绩确实不错,考近前两百问题不大,但你明明可以考得更好,只要你把兼职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到时候考个好大学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时宁:“杨老师,我能考上大学就行,好不好都行。“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现在这个社会竞争多大啊?你要是没有好的文凭,谁要你啊?” “之后的事我考虑过,我知道我要干什么,杨老师,不用劝了。” 杨清清明显是被气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没再多说,烦躁地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第45章 时宁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守在门口的黎焕便问,“你要住校?” “嗯。”时宁没隐瞒。 黎焕舔舔嘴,伸着懒腰开始旁敲侧击,“为什么想住校啊?跟那么多人挤着不憋得慌吗?要是你们宿舍再来个人品不行的、手脚不干净的、不爱卫生的,那不难受吗?” 时宁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单纯问问。”黎焕嘴角微动,要翘起不翘起的,“吭...呃...问你个问...” 这时,林梧桐突然从时宁身侧冒出脑袋,“我还以为你说住校是在开玩笑呢,那你多久住?我先去找宿管商量下,到时候把你调到我们宿舍来。” “过几天吧。”除开看海的经费,时宁大概还要存个十天,才能凑齐住校费。 “那行,那我今晚回宿舍的时候,先帮你把床位收拾下。” “嗯,谢谢。” “对了,宿舍是有门禁的,那你的兼职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我去找杨老师谈谈。” 两人交谈着回到座位,聊完之后,时宁才想起一旁被冷落的黎焕,侧头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谁知黎焕又冒起火,猛地将课桌给拉开距离,“说个锤子,滚一边儿去。” 时宁:“......” 他也没去多管,反正黎焕的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说不准过上几小时,就又会变成烦人的小屁孩。 月考整整持续两天,考完后不讲课,提早一小时放学,像在庆祝明天的国庆长假。 班里的同学已经坐不住,摆摊似的吆喝起来。 林梧桐挪回课桌,转向时宁说,“明早6点的车,今天你早点睡啊,别到时候起不来。” 6点...时宁只请了今后两天的假,不包括今天,所以今晚还是要忙到12点。 “嗯,明天在哪集合?”时宁问。 “就在学校,苏遥包了辆车,到时候我们一起坐车去高铁站。” “好。” 聊完,时宁的心情慢慢变好,侧向窗外看了眼天,想着明天的天气是否也像这样好。 只是他的兴致越是高涨,黎焕的眉头则皱得越紧,都快挤出个川字。 感觉到后脑勺凉飕飕的,时宁回头转向他,问,“要一起去吗?” 黎焕的课桌还没复原,隔着一条茫茫楚河瞪他一眼,“小心别被淹死!” “...真不去?” “去个屁,滚。” “......” 没等杨清清过来宣布放学,黎焕提上书包就走,头也不带回。 时宁揉揉太阳穴,开始整理课本,挑选着需要带回家看的书。 而一直埋头的他,都没注意到方鸣舟悄悄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隔天,窗外天还未明,只睡了五个小时的时宁,被枕头下的手机吵醒。 他关掉闹钟,闭眼眯了会儿,而后逼着自己弯腰坐起,垂着脑袋又修整两分钟,这才下床洗漱。 等准备就绪,他在餐桌放上一张纸条。 正要出门,林梧桐的电话就掐点打来,“醒了吗醒了吗?我刚起床,收拾完就出门,你呢?” 时宁:“...不急,我也是刚睡醒。” “好,你先去校门口等下,我这就过去。吃早饭了吗?我顺便帮你带一份?” “你直接过来吧,我帮你带早餐。” “ok!马上到!” 挂断电话,时宁都没来及收起手机,又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是群消息,还是一秒前才建立好的群,但赵一天刚在群里起好头,众人就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时宁没参与,跺脚抖抖勒紧腰的双层短裤,戴上耳机出门。 高中生的时间观念一直很强,还差五分钟六点,小团体的众人就已在校门口集合完毕。 林梧桐一来就直奔时宁,“早餐早餐早餐,饿死了都!” 时宁笑着把豆浆油条递过去。 这番举动招来赵一天的酸里酸气,“啧啧啧,人呐、命呐,有些东西就是羡慕不来,瞧瞧人家吃着油条喝着豆浆...” 说着,他晃晃手里的面包,“我呢,就只能吃些没有温度的东西。” 话语刚落,他的耳朵就被梁爽揪住,“吃面包还亏待你了?不吃就还我!” “我没说不吃...” 每次相聊甚欢时,方鸣舟都是最边缘的一个。 他比围成圈的其他人,少迈前两步,悄声将手里的两份早餐,分出来藏起一份。 这次,时宁倒是注意到了。 在心里叹声气,他走到方鸣舟身侧,“啧...有点没吃饱。” 方鸣舟眼里意外且无措,但很快将藏着的早餐拿出来,“我这儿还有一份。” “嗯。”时宁接过早餐,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转账过去,“谢谢。” 方鸣舟:“其实不用...” 时宁截断他的话,“你必须收下。” 方鸣舟沉默一阵,最后小声问,“时哥,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很难看不出来。”时宁侧向他抿嘴笑笑,“一会儿好好看看海。” 方鸣舟没接话,望着他等待解答。 时宁:“没见过的东西那么多,没见过的人也有那么多,一直盯着一件东西会限制眼界,那样太可怜了,你想让我同情你吗?” 第46章 方鸣舟轻咬下唇,花了一分钟思索话里意思,最后轻轻点头,“我试试吧。” “车到了,都准备好没?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了。”苏遥放下手机问,接着抬眼寻找,把视线落到街边一辆大巴上,“就是那辆。” 众人兴奋起来,各自提着包就朝大巴跑。 “走吧。”时宁也带着方鸣舟朝车走。 车上的座位有很多,时宁随意挑选个靠窗位置,塞上耳机,打算在路上补会儿觉。 只是耳朵里还没响起音乐,左侧的耳机就被人拽下,“听什么呢?” ...... 明明过分低迷的声线,听感却格外桀骜不驯,一听就不是林梧桐。 时宁睁眼,把脑袋偏过去,“你怎么来了?” “你tm自己求我来的,忘了?”黎焕将耳机还给他,“这个不好戴,把右边的给我。” 第24章 看海 时宁闭眼补觉时,迷糊中感觉到有只手在掏他的裤包,睁眼一看,刚好把黎焕逮个正着,“怎么?” 黎焕眼里没有被发现后的尴尬,慢慢收回手,“切歌呗,一直单曲循环听不腻吗?” “你的耳机呢?”时宁侧向窗外,随口问。 “没带。” “那你包里是什么?” 时宁简单一诈,便把黎焕的心里防线突破,“我手机里没歌。” “是没下音乐软件吧。”时宁帮他补全借口,而后从裤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没密码,想听什么自己点吧。” 不知怎么的,黎焕脸上逐渐憋不住笑,大抵是他很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 到高铁站时已快7点,由于黎焕没有提前买票,众人只得在站台耽搁了半小时。 而黎焕买到票后,第一时间就去找林梧桐换座位。 林梧桐没说什么,换是换了,但他一直把嘴瘪着,明显不情愿。 见状,时宁在上高铁前,悄声又和他换了次座位,打算独自乘坐一节车厢。 时宁很少紧张,今天是例外。 他一遍遍默念着座位号,眼珠子四处打量,都没太敢眨眼。 好不容易找到座位,他反复确认三次没走错,这才呼出一口气坐下。 时宁的座位靠窗,邻座是名很有礼貌的女生,但她并没礼貌多久,就被堵在过道的男生弄得满脸尴尬。 “谁叫你跟他换座位的?我先说好,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不想对你生气,自己换回去。”黎焕抱着胸,面露冷相,越过女生朝时宁质问。 “没事,这里清净。” “管你清不清净,我再说一遍,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时宁没让步,耐心解释,“你也知道林梧桐是个话痨,那你把他一个人扔到这儿,他不憋得慌吗?” “他憋不憋着关你屁事,叫你走就走,别磨叽,是不是非要我拽你回去?” “黎焕,别太任性。” 这话一出,黎焕冷着的脸更沉一份,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让原本闹腾的车厢都安静不少。 僵持不到一分钟,时宁邻座的女生率先忍不住,看向黎焕,默默地举高手,“你们认识是吧?那...要不你坐这儿?” 黎焕这才把视线落到她脸上,“...也行。” 女生如释重负地拿包起身,得知黎焕的座位号后,埋头就准备走。 时宁瞪黎焕一眼,帮他和女生致歉,“不好意思,麻烦了。” “没事没事...” 女生刚离开,黎焕便一屁股坐下。 只是得到好处的他,脾气并没消减许多,岔着腿,抱胸倚着靠背,轻轻起伏着胸口。 时宁轻声叹气,安抚一句,“不是不想跟你坐,理由刚才就说过。” 黎焕用不善的语气说着风凉话,“你倒是挺在乎他的,他是你爹啊?” 时宁:“...所以,你是在吃醋?” “我...”黎焕揪着眉头瞪过来,“我警告你,你再敢乱说一句,我真对你动手。” 时宁取下左侧耳机递给他,“听歌吗?” 黎焕微微一怔,接过耳机后戴上,“怎么又是这首歌?你真听不腻?” 时宁没回答,见他心情稍有好转,便教育道:“出门在外,别动不动就发火,这样很不礼貌。“ 黎焕本想反驳,但一对上他眼里的清澈,就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时宁轻笑着把手机递给他,“自己选歌。” “哦...” 车辆启程,窗外的景色流速,黏住时宁的眼睛,让他感觉困意没有先前那么重。 他正胡思乱想时,耳朵里忽然演奏起舒缓的钢琴曲。 黎焕掐准时机问,“要睡觉吗?” “嗯?”时宁回头打量他,把他脸上的不自然尽收眼底。 黎焕语塞一阵,哽着喉咙朝自己肩膀处,蜻蜓点水地瞅去一眼,视线里的紧张与期待各自参半,。 时宁:“你...”喜欢我? 他不是第一次从黎焕的言行举止里,感受过这种可能性,但这次是最明显的一次。 而他选择没把话问出口,是不能确定黎焕在意是他,还是原主。 但...仔细想想,其实都一样。 他现在就是时宁,也只是时宁,而且,他对黎焕没有半点那方面的心思。 时宁最后没有戳破窗户纸,轻轻摇头,“现在不困。” 第47章 “哦...”黎焕语气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失落,他用时宁的手机切歌,把钢琴曲换成摇滚乐,接着便不再说话。 停靠过数个站台,途中经过的小镇、山野多到数不清,直到一行人全部下车,铁轨上的车又再次启程。 时宁侧着身,停在站台边顿顿,眼神落到的地方,比这条轨道的尽头还要远上许多。 “时宁,走了!”林梧桐的声音让他回神。 时宁点点头,打量着陌生的地界,不急不缓地跟在众人身后。 远处已能看见海,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蔚蓝,有点昏黄,似乎每滴水里都混着几粒沙,但比时宁想象中要宽阔,远望过去,连边界都看不到。 此处不是旅游区,人烟极少,只有零散数名游客与捕鱼人。 男生们各自卸下装备,撒欢似的朝海岸跑,边跑边叫。两名女生则挽着手,结伴着朝集市走,还一并带走鞋刚脱到一半的李竞。 时宁没跟着,感受着脚下的礁石,每一脚都落得异常用力。 “都跟你说了没什么好看,你还不信。”身侧的黎焕挤兑道。 “没有,我觉得很好看。”时宁的嘴角渐渐扬起,要不是身旁还有别人,他都想展展双臂,感受下咸味的海风。 “很喜欢海?”黎焕问,而后补充道:“这里的水都是浑的,有空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海。” “真正的海?那里的水是蓝色的吗?” “绿色的都有!” “是吗?”时宁侧脸一问,眉眼清澈,语调都变得有些惊奇, 黎焕发愣一秒,只觉得心口被掠过时宁肩膀的咸味,重重一击。 时宁没执着于答案,踩着碎石块走到海边,垂眼打量着挑逗鞋底的水,并寻找被推上岸的贝壳。 他算是真切感受到洗尽铅华的滋味,只觉得身上的烟火气都被浪给卷走。 正享受时,耳侧又响起黎焕的声音,“你把鞋脱了,试下水温。” 时宁应下提议,左右脚互踩脱掉鞋袜,再迈进水里,“还挺凉快。” “这不废话...”黎焕语气带笑,再问,“...要不要下去游两圈?” “我不会游泳。”时宁无奈笑笑。 “游泳有什么难的?我教你?” 时宁正犹豫时,有颗小石子从远处飞来,在他身前两米处溅起水花。 抬眼看去,全身只剩一条裤头的林梧桐,在已经漫过膝盖位置的海里朝他们招手,“你们杵在那儿干嘛?快下来比赛!” 快至正空的太阳往下一照,海风荡着水光,少年目似星火,年少璀璨如歌,这定是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时刻。 说的不是林梧桐,只是他这个年纪。 但他无忧无虑的状态,也惊醒了时宁不可察的心事。 时宁拿着手机举高,对准林梧桐的脸,摄像头聚焦在他的小虎牙上,咔嚓一声。 “啧...”黎焕不爽地问,“干嘛呢?你这破手机还经得起砸吗?” 时宁都忘记旁边还有人,略带尴尬地把手机踹回包,“没有。” 黎焕:“你...” 时宁截断他的话,“不去和他们比赛吗?“ 黎焕瞪着他不出声。 “快去吧,我帮你放衣服。”时宁转移话题,并朝他伸出手。 “切,再让我逮到一次你试试...”黎焕没个好气开始脱装备,而后把衣服裤子朝时宁手里一砸,再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看见没,这才叫男人,你那个细胳膊细腿的,该练练了。” 时宁没否认,这具躯体确实太弱,是该找个时候锻炼下,而他也稍微有些诧异黎焕的体型。 大概是黎焕平时都穿着宽松的校服,这一脱掉衣服,时宁才知道他的肩膀原来这样宽,还很平整,一看就是还没被生活的重担压过。 “放完衣服快点过来,我教你游泳。”黎焕扭着腰热身,颇有炫耀身材的嫌疑。 时宁提着两双鞋,肩扛着黎焕的衣服转身,憋着笑轻轻摇头,也在暗自庆幸,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并没这样自我感觉良好。 将东西放到坐在岸边不下水的方鸣舟身侧,时宁脱掉上衣和外层的短裤,拍拍他的肩,“不下去玩玩吗?” “时哥,你们去吧,我帮你们把东西守着。”方鸣舟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不到半秒,便仓促移开。 “嗯。”时宁顿顿,而后坐到他身侧位置,“你怪我吗?”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话,就不用摆在明面上来说。 方鸣舟微翘着嘴角摇头,“我哪有立场怪你?” “那你也不准怪自己,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好...”方鸣舟回答得勉强,迟疑数秒,他轻声问,“时哥,能借你的肩膀靠靠吗?” 时宁为难起来,他对肢体接触的抵触心理,都已算得上是恐惧症。在不是特殊情况下,他刚才轻拍方鸣舟的肩膀,都是强忍着不适的。 但他还是松下口,轻“嗯”一声,再绷紧着肩膀,等着方鸣舟靠过来。 沉默半晌,方鸣舟慢慢偏过头来,但似乎克制着脑袋的重量,只将发丝落在他肩上,“我不知道是太开心了,还是太难过了,反正现在挺想哭的。” “应该是开心。”时宁语气笃定,接着补充,“不止是开心,焦虑、期待,百感交集。” “时哥,你是会读心术吗?” 第48章 时宁笑笑不作答,他不是在猜测方鸣舟的心思,只是在描述以往的感受而已。 出乎预料的,方鸣舟突然将脑袋重重落在时宁肩上,“时哥,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感谢什么,那...”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时宁肩膀一颤,但好在不适感并没想象中的强烈,还算能忍受得住,“你说。” “我就是想说,我好像能看见未来了。我要变成很可靠的那种人,到那个时候,你不开心的时候一定要和我说,我把肩膀还你一次。” “嗯。”时宁喃喃道:“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等方鸣舟的心思不那么沉重,时宁才起身朝海中央走。 海水刚漫过腰,已经游完一圈的黎焕刚好折返回来。 时宁还没来及细问“游泳要领”,撩头发的黎焕便冷声道:“明面上装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背地里尽干龌龊事。” 第25章 溺水 想来黎焕是见着了刚才的事,言语中酸里酸气,但酸不自知。 怕越描越黑,时宁就没解释,“怎么游?” “多喝两口海水,自己就游起来了。”黎焕怼完就闭嘴,对教游泳的事一概不谈。 就算是性格随和的时宁,此时都觉得无话可说。 他一度疑惑着,原主当初是怎么忍受黎焕那样久的? 时宁扔下黎焕,继续朝着海中央走,等水平面漫过胸口才停。 他天生不会游泳,但不是没做过准备,在决定要看海时,他便在网上翻看了不少教程。 这里的水位正好,适合他这个初学者摸索。 时宁调整好呼吸,先抬起右腿,再试探着后仰身体抬高左腿。 可脚底一离开地面,整个身体瞬间下沉,全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能感受到被海水挤压的悬溺感。 他尽可能让心静下,但海水一灌进鼻腔,他就克制不住求生本能,开始挣扎,越挣扎,身体的平衡越不能掌控。 等整个人没入水面,他乱动着无处借力的四肢,却找不到支撑点,只感觉地面离得越来越远。 窒息的感觉更甚,咸味溢满口腔时,时宁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强行拽出水面。 “怎么样,海水好喝吗?”时宁回神后一看,黎焕正在一旁嘲笑他的窘迫。 “很咸。”时宁咳出几口水,擦擦眼眶。 黎焕坏笑两声,语气里微弱的担忧,已被玩味取代,“行吧,我教你。” “怎么做?” 时宁刚问完,黎焕的手就从水下伸来,两双手分别贴上他的小腹和后背。 他都没来及躲开,整个身体就被黎焕给强行横在水面,“头抬高,腿伸直,脚往下踩。” 时宁的小腹被黎焕托着,他确实没有沉下去,但...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不是说因为和人接触,而是他根本不能反抗,就像小命被人攥在手里,身不由己。 他便只能照着黎焕说的做,尽量把下巴抬离水平面,只是他的腿开始不听使唤,不论怎么动,就是踩不下去,导致他头重脚轻,又一头栽进水里。 “笨死了,绷这么紧干嘛?放松啊!”黎焕半点耐性都没,腾出来一只手,托着时宁的胸口,“别把腿翘起来,往下压不会吗?” 时宁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连忙大口换气,“弯不下去。” “你...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你先别动,让我再试试。” “嚯,现在不嫌弃我碰你了?” 怎么不嫌弃?但还有得选吗? 时宁懒得接话,慢慢放平心态,把手臂摊平,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浮力。 过去半会儿,他轻声道:“你松开我试试。” 接着,黎焕便收回两只手。 支撑点一离开,时宁瞬间下沉,但他这次没挣扎,在水里泡上两秒,自己就浮了起来。 “你还真学会了?”黎焕的语气都有些惊奇,“对,就像这样,手别离开水面,你试试往前游。” 游泳哪有这么好学,时宁不动还好,刚试着往前游几米,一离开安全地带,四肢又开始不受控制,他在水面上挣扎几下,便沉了下去。 不远处的黎焕看得翻白眼,但还是游过去想将他拉起。 只是黎焕游到时宁消失的地方时,却摸不到水里有东西。 一秒...两秒...过去快半分钟,四周的水面仍是风平浪静,黎焕心里一咯噔,都没多想,一头栽进浑浊不清的水面。 “时哥!林梧桐,时哥落水了,你快去找他!”岸边的方鸣舟发现情况,急忙朝林梧桐大喊。 正玩水的林梧桐见状,带着赵一天就朝黎焕游去,而后三人全部扎进水里寻找。 三人搜寻好一阵,时宁却像凭空消失一般。 一无所获的林梧桐冒出水面,慌忙问,“怎么办...怎么办...” “别慌,继续找,快找!”赵一天也很慌,但他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这时,岸边的方鸣舟忽然又朝三人喊,“快上来,时哥自己游回来了,但...” 一直悬着心找人的黎焕,听不见他的声音,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找。 直到林梧桐将他拽出水面,他才朝岸边看去,果然发现时宁就躺在岸上。 草... 黎焕带着一股火游上岸,正想责怪时宁玩笑开过头,他的脾气却被带着哭腔的方鸣舟打断,“怎么办啊?时哥好像是溺水了。” 第49章 “溺水?”黎焕不可置信地走到时宁身侧蹲下,仔细一看,还真是溺水,“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时哥一上岸就昏了过去。”大概是太慌张的缘故,方鸣舟的音量都比平时提高几倍,“要做心肺复苏吗?还是要找人来帮忙?” “别吵!”黎焕跪坐下去,先将时宁的口腔打开,在交叉手掌在他的心口按压。 即便黎焕的动作够专业,旁边三人的眼里仍是止不住紧张,因为不管黎焕怎么按压,时宁就是没有反应。 要人工呼吸吗?念头刚在黎焕心里升起,他就猛吸一大口气,俯身下去。 意外的是,没等黎焕靠近,时宁突然睁眼,并咳出一大口海水,喷到他脸上。 “草!你tm就是故意的!”黎焕急忙躲开距离,在脸上胡乱一抹。 又过去快三分钟,时宁的脑袋才渐渐清明,能听见身边众人关切的询问,也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紧张。 咳出最后一口海水,他撑着地面坐起,垂着脑袋休息一阵,有气无力地说,“谢谢。” “你还装!”黎焕应是真的被吓到,吼着就朝他的肩膀一推。 被眼疾手快的鸣舟扶住,时宁这才没被推倒,“你又怎么了?” “时宁!”黎焕火气更甚,骂道:“你平时不是喜欢教训人吗?那你觉得,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 时宁等体力恢复些许,从方鸣舟怀里起身,问,“谁把我带回来的?” 见他的语气不像装出来的,林梧桐和赵一天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黎焕则继续瞪着他生闷气。 只有方鸣舟不确定地说,“时哥,我是看见你自己游回来的。” 话音刚落,吹上岸的海风,在经过几人时都沉默下来。 如果方鸣舟没说谎,那为什么没有游回来的那段记忆? 这个问题思考不出来,时宁慢慢看向黎焕,“不是装的,刚才我是真溺水了。” 黎焕的眼珠左右摇摆一瞬,语气却仍旧硬气,“谁信你?” 时宁没过多解释,起身拍拍身上的泥沙,“快中午了,先找地方冲下,然后去吃饭吧。” 之后一段时间,众人都没开口,无声地冲完澡换上衣服,和从早市返回的苏遥等人集合时,也对刚才的事闭口不谈。 最后众人应了梁爽的要求,去一家海鲜自助解决完午饭。 一到下午,众人又各自分开。 时宁带着小尾巴,返回海岸。 这次他没敢靠近海,只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远远看着。 黎焕在他身侧站了会儿,才坐到他身侧位置。 长椅不宽,两人挨得很近,黎焕又习惯将腿岔开,便难免会碰到时宁。 只是这次接触,给时宁的感觉和以往不同,就像是... 思想还在抗拒,身体却率先做出让步,满怀欣喜地接纳起黎焕。 时宁不明所以地将腿移开,“刚才谢了。” 黎焕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迟疑地问,“你真不是装的?” “不是。” “哦...那你以后还是别学游泳了,不然你再来一次,我就...”真要被吓死了。 “知道了。” 聊完一小段,找不到话题的两人,让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黎焕抖着腿,用余光偷瞄时宁好几次,最后不过脑地说,“今天天气还挺好的,太阳真大,热吗?” “想喝水?”时宁转向他问,“要喝什么,我去买。” 黎焕滞了瞬,眼神被阳光照得柔和起来,将视线落在时宁唇上移不开,接着脱口而出,“你刚才醒得还挺快,干嘛不多睡会儿...” 时宁也被他问得愣住,不是因为话里的意思,而是因为他的声音。 以前怎么都没发现,黎焕的声线原来这样好听? 低郁不显沉闷,干净不失朝气,即便是挤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里,都听不见磨耳的小颗粒,一听进耳朵,给人的感觉比海风还清爽。 黎焕回神后,发现时宁也在盯着他看。 目光一接触,他的脑袋再次陷入晕眩,胸口略闷,呼吸略堵,太阳穴直突突。 他咽咽唾沫,不受意识控制地微微眯起眼,朝时宁的脸贴过去。 呼... 两人的鼻尖快碰到时,时宁忽然朝黎焕的眼睛吹气,“还有吗?” “啊?”黎焕猛地后缩脑袋,耳垂一秒泛红,“什么还有...” “眼睛里还有沙子吗?你凑过来,不是想让我帮你吹沙子吗?” “不...呃,对,现在没了。” “在这儿等着,我去买水。”时宁起身朝超市走。 转身一瞬,他下意识扯着领口扇风,再抬眼看看天空,疑惑着怎么还没入秋。 走进小超市,时宁一眼就见到收银台前的熟人,他走过去问,“在买什么?” 李竞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手指一抖,一盒还没来及拆封的烟便摔了出来。 时宁拿起烟盒递给他,毫不意外地问,“怎么了?” “...没。”李竞推推镜框,结完账便走出超市。 时宁没有多问的机会,买完水也走出超市,只是他没料到,李竞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等着他。 时宁想想后,走去李竞身侧坐下,把原本给黎焕买的水递给他,“喝水吗?” “谢谢。”李竞接下水,手指不安分地抠着瓶身的塑料包装,“能保密吗?” 第50章 “保密?你抽烟的事?” “嗯。” “为什么保密?”时宁说完,等着李竞朝他看来,才补充道:“抽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偶尔也抽。” 李竞微微一怔,嘴皮张合两次却没出声,只不自然地掏出烟拆开包装,从里抽出一根递给时宁。 时宁接过烟,横在眼前转着打量,但他的心思不在烟上,已经随着记忆飘到九霄云外。 李竞递来火。 感受到摇曳的火光,时宁轻笑着摇摇头,又把烟还了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戒掉,你这是又想让我上瘾吗?” 第26章 情窦初开 李竞点燃烟,低下头猛吸一大口,直到嘴巴快包不住烟雾才停。 随着升腾的白雾被吐出,他脸上出现放松过度的颓靡感。 “有心事?”时宁问。 李竞摇摇头,摘下眼镜继续抽烟,“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抽烟。” “那我保密。” “谢谢。” “这次月考,有把握吗?” 时宁话语刚落,李竞夹着烟的手指便一抖,他侧开脸轻轻苦笑,“题很简单,应该能考进年级前五吧。” “已经很厉害了。” “就那样吧...十五中的年级前五,其实不算什么。”李竞的话里行间,都透着腰杆被压弯的疲惫,还有在迷茫中挣扎的窒息感。 时宁不大清楚他的情况,就没强行安慰,只沉默着陪他抽完一根烟。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林梧桐他们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了。”李竞将快燃尽的烟头攥在手里,用力握灭,从他掌心的疤痕来看,应该不是第一次,“谢谢,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 他的语气从木讷变为平静,不是受理智驱使后的冷静,倒像是表露不出情绪的麻木。 时宁朝黎焕的位置看去,正好与其远远对上视线,“没事,以后想抽烟,你就来找我,我陪你抽一根。” 李竞点点头,转向他问,“时宁,为什么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就是感觉...你比很多人都活得轻松。”说完,李竞飘忽着视线补充句,“包括林梧桐。” 似乎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肯定,毕竟林梧桐那个小太阳,成天都是乐呵呵的,就跟不知道烦恼二字怎么写一般。 而这个问题并没有多难回答,时宁轻飘飘地说,“其实烦恼是可以被规避掉的。” 李竞的眼睛微亮,灼灼地看着他,似在等待解答。 “你这么努力学习,一定是有想要的东西吧?” 李竞隔了两秒才点头。 “那你既然都有目标了,还在纠结什么呢?”时宁从黎焕身上移开视线,落到更远处,“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说是人生就和树一样,我们面临的选择比分叉的树枝还多,最完美的路线是算不出来的,但我们可以决定生长的大趋势是向下还是向上。“ “我...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只要你先把目标确定好,那不管你在途中怎么选,最后的结果,就一定和你的目标相差不远。所以你其实不用纠结,或者说...你只用坚定目标就行。以后的路还那么长,分叉口那么多,难道你每次遇上必须要做选择的时候,都要停下纠结一阵吗?干嘛非要精神内耗,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硬着头皮冲不就行了?“ 李竞听得有些呆滞,但漆黑的眸子却一直在颤动,“所以,你的目标很坚定,所以你才活得那么轻松?” “还好吧,算不上轻不轻松,反正我纠结的时间很少。” “那...如果你没选到最完美的路线,不会后悔吗?” “当然会,但要是在一开始选的时候,就做好后悔的准备,那最后你也后悔不到哪去。” 李竞又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只是还没放到嘴边,他就把烟收了回去,“时宁,小舟说你只有17岁,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时宁脸不红心不跳地浅笑,料他也看不出什么。 似乎李竞的倾诉开关被打开,急着动嘴还想多聊,但被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声音给强行打断,“买个水要这么久?” 两人同时抬眼看去,只见黎焕还在刚才的位置没动,距离超市门口少说都有50米...声音的穿透性却没消减多少。 “回聊。”时宁晃晃水起身,朝黎焕走去。 回到海岸的长椅,时宁将水递给黎焕。 黎焕板着脸,反手将水挡开,“可以啊,前几年你是出去当交际花了?是个人都聊得起来?” 他的吃醋太明显,时宁很难视而不见,“问了两道数学题,怎么了?” “你tm又在鬼扯!谁出来玩还带问题的?” “我。” 黎焕瞪着他数秒,而后猛地甩开脸,“打开啊,你不打开我怎么喝?” 自从黎焕偷听到他和方鸣舟在咖啡厅里的谈话,黎焕的边界感就半点不剩,且吃醋得愈发频繁,对此时宁也很无奈。 沉默一瞬,他坐下拧开瓶盖,将水递过去,“给。” 黎焕故意挑衅一般,夺过水就用力扔出去。 时宁揉揉眼眶,起身去将塑料瓶捡进垃圾桶。 回来时,黎焕脸上的不爽更甚,“你有病是吧?这样都不生气?” “想让我生气的话,你碰我一下就行。” 第51章 “你tm...”黎焕像是闷了一碗黄连,眉头皱成一团。 时宁理解他的行为,无非是想找存在感,想确认自己的特殊性,就是方法太笨,只会用讨人厌的方式吸引注意。 “要去找他们玩吗?“时宁问。 “不去!” “嗯。”时宁坐回板凳,拿出耳机放歌,并递给他一只耳机,“听吗?” 小孩其实最好哄,黎焕迟疑地接过耳机时,身上的戾气瞬间骤降,“别又是单曲循环,换首歌听。” “想听什么?” “都行,英文歌吧。” 音乐一响,两人就在长椅上吹了一下午的海风,安安静静的,谈论着在海边捡贝壳的人,捡到的是什么品种,什么颜色,什么形状。 没有营养,也没有很无趣,算是屏蔽掉时间的流逝,偷了会儿闲。 傍晚,天色转阴,云也变沉,经过的风下降两三度,温度正好。海边又安静不少,捕鱼人忙着收船,游客拿着“战利品”返程。 林梧桐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两人身后,“嘿!不饿吗?” 黎焕摘下耳机,回头一瞪。 时宁则伸展着手臂,“要回去了吗?” 林梧桐:“昂,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就走。” “也行,吃什么?” “火锅!”林梧桐突然高调起来,两个字把喜好暴露无遗。 众人汇合后,就近选择一家火锅店。 时宁调好蘸碟,坐进靠窗位置。 他的屁股还没坐热,黎焕就坐到他身侧,“坐这么里面干嘛?不堵得慌?” “还行,习惯了。” “什么坏习惯,你最好改改。” “......” “点单点单点单!谁先来?”一行人里就数赵一天最闹腾,拿着菜单挨个问。 “我先点吧。”说话的是李竞,一出声就引得其他人侧目过去。 而李竞不受影响,在菜单上画完圈圈后,便将菜单递给右手边的梁爽。 “嗯...都不知道要吃什么了...”梁爽一边点,一边询问苏遥的喜好,“遥遥,你是喜欢吃...哎?谁把山药给点了?” 还能有谁,答案昭然若揭。 苏遥微微低头,扯扯梁爽的衣袖,“那就帮我点一份小汤圆吧。” “哦,我找找...哎?这个也被点了。” 苏遥的脸颊已经有些泛红,是情窦初开的颜色,“那就点小酥肉吧。” 梁爽在菜单上寻找一番,“嗯,这个倒是没人点。” 这话引来赵一天的质疑,他急忙下桌跑到梁爽身后,打量着菜单疑惑道:“李竞,你刚才没点酥肉吗?换喜好了?” 李竞推推镜框,含蓄地笑着摇头。 赵一天没多过问,开始和梁爽争抢菜单,差点没在饭桌上打起来。 角落的时宁安静看着,有些没憋住笑。 好似这群小孩儿,除了林梧桐之外都比较早熟。 所有人都在各怀心思时,只有他跨坐在板凳上背向众人,朝着在店里表演变脸的人挥手。 时宁突然有种诚恳却不成熟的想法。 他很想现在就知道,在座所有人,以后都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他今后是否有能力,去给予他们帮助? “时哥。”方鸣舟叫回时宁的思绪,并递来菜单。 时宁接过后问,“下午去哪儿玩了?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你。” “我...在和李竞逛街。”似乎方鸣舟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到哪里,眼神飘忽不定。 “嗯,挺好的。”时宁并没揭穿。 忍不住偷听的黎焕,不克制地啧出一声,“猫找猫狗找狗,都tm一个德行。” 这话或许方鸣舟没听见,但时宁听得真切,“这家店的醋,味道还挺重的。” 话音刚落,黎焕屁股下面的板凳,就被摩擦出声响。 众人纷纷朝他看过去,只见他眼里带着紧张,做贼心虚地用手挡住半张脸,揉着太阳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时宁问:“不舒服吗?要不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没有,闭嘴,别跟我说话!”黎焕光是猜测着时宁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给他听的,就已经足够他调动所有心力来思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之后的时间里,从吃完饭到返程回家,黎焕都在有意避开时宁,安分得不像话。 碧海天门口,完成任务的时宁正要转身,却被黎焕掐点叫住,“等下。” “还有事吗?” “你...”黎焕戒备着和他对视,不太自然地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误会?” “...没有,没什么。”黎焕清清嗓,朝小区里偏头,“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吗?明天来我家打游戏吗?只是打游戏,你别多想。” “我觉得我会朝什么方向多想?” 黎焕面露思索,可不到两秒就冒起火来,“你的心眼儿多到能做蚁巢,鬼知道你要想什么。” 时宁笑笑,转身挥手,“明天我要去图书馆,你自己玩吧。” 黎焕下意识伸出手,但最后没能发出声音。 他慢慢把手放下,目送着时宁路过一盏又一盏路灯。 黎焕意外觉得,每次在网吧里玩过头时,眼前这条让他提心吊胆的一截路,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明亮一些。 被路灯送回教师公寓的时宁,刚走进单元楼,他便停下脚步,并闭上正在打哈欠的嘴。 第52章 他站在原地没动,等楼道里的感应灯熄灭,这才摸着黑背靠墙壁,静静等着。 前后不过一分钟,那道熟悉且刺耳的高跟鞋声,便从不远处的树后朝他走来。 第27章 发病 高跟鞋声刚走到楼道口,便惊醒感应灯,也露出靠在墙边的时宁。 倪虹脸上有一瞬错愕,但很快调整好状态,假意关切道:“小宁,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是那股劣质且浓厚的香水味,和发霉的香水机一样难闻。 时宁皱皱鼻,“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倪虹说话时略带紧张,但一直都在留意他的表情,“小宁啊,你想见你爸爸吗?” “我有他的电话。”时宁只想尽快将她打发走,“如果我想见他,那我自己会联系他。” “哎呀,你爸工作那么忙,你又要上学,让你们见一面可不容易。这样吧,明天周末,你爸呢又正好有空,要不我带你去见见他?” “明天?见是可以见。”时宁笑笑,拿出手机晃晃,“明天我就给他打电话,到时候我自己过去就行。” “啊?这...” “不早了,快回去睡了吧。”不给倪虹闲聊的机会,时宁转身上楼。 父子相见还需要中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可笑? 时宁可以放任倪虹赚差价,但...没必要。 回到家门口,时宁弯腰拿钥匙时,发现门缝里还燃着光亮,但屋里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眼下已快11点,冯老师应该早就入睡了。 没来由的,时宁总感觉心里悬吊吊的。 他小心地用钥匙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趴在地板上的冯老师,手边还有摔碎的玻璃杯,而水渍已快把她的衣服浸湿透。 时宁心脏一紧,只缓神不到半秒,便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一秒没浪费,他挂断电话后,连忙将冯老师扶到背上,匆匆出门。 “134号患者请到一号窗口取药。” 嗔唤的病号,焦急的家属,忙不过来的医生和护士,刺鼻的消毒水味。 接近凌晨的阳光医院门诊部,仍热闹得和菜市场一样。 时宁快步走出住院部,在亮堂的白地砖上走得很快,缴完费,他一刻不得闲又快步返回病房。 回来时,病床上的冯老师已经被安上心电监护仪,护士则在一侧忙着给她插留置针。 时宁微微攥紧手里的收费单,走到墙边坐下,探着脑袋观察。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患,在靠窗的床位,是名年纪比冯老师小的大妈。 她也在伸长脖子观望,看了会儿,便在病号服上披上外套,下床走到时宁身侧,“小伙子,你是冯老师的孙子吧?” 时宁微微一怔,“不是...你认识她?” “算是认识吧,以前和冯老师待过一个病房。” “哦...所以你知道冯老师是什么病?” “啊?你不知道吗?”大妈顿顿,接着将板凳拖到屁股下,坐着解释起来,“是胃癌,这病挺折磨人的。照理说,冯老师心地这样好,是不该得上这种病的...” “是嘛...”时宁语气渐弱,到最后都不剩力气和她闲聊。 “别太难过,冯老师会没事的,昂。”大妈随口安慰句,便返回床位,面向冯老师侧躺着。 她眼里带着几分求知欲,像是在看热闹,大概是因为,只有她成为旁观者的时候,才能稍稍忘记自己也是病患吧。 片刻,护士的工作只剩调节输液速度,她转向时宁解释,“冯老师没事,过会儿就能醒,你先去..哎?你是...时宁?” “嗯。”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闲谈,时宁微皱着眉点点头。 “哦...”护士不知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你一会儿注意点时间,记得换药,有事就去护士站叫我。” “好。” 门诊部和住院部是两个极端,等护士离开病房,周遭忽而变得一片死寂,静到只有仪器的嘀嗒声。 隔壁床的大妈也翻身睡下,不一会儿就响起鼾声。 时宁关上病房门,拿上板凳走到冯老师床侧坐下。 他拿出手机一看,电量只剩百分之33,而今晚又注定是个不眠夜,还真是让人煎熬。 凌晨三点,最后一袋输液袋终于滴干净,时宁打了个哈欠,起身朝护士站走。 值班护士有两人,告知液体输完后,其中一名护士走向病房,留下的,是刚给冯老师换药的。 时宁正准备返回,那名护士却关切一句,“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还行。”时宁思索一瞬,问,“我以前就是在这里住院的吗?” “对啊,你在这儿差不多都躺了...四年还是五年,我都记不清了,反正我刚当上护士的时候,你就在了。话说你在医院里睡了这么久都没醒,没想到一被冯老师接出去就醒了,还真神奇。” “嗯,有毯子吗?” “有,我给你拿。”护士脸上一直带着笑,热心得有些过头。她翻出一张毛毯递给时宁,叮嘱道:“你也要注意点身体,知道吗?” “谢谢。”时宁拿着毛毯朝病房走,但刚走出几步,他又折回护士站。 护士抬眼问:“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最开始是谁把我送来医院的?“ 第53章 “啊?你不知道吗?” “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你是说...你失忆了?”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护士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眼神里还有很浓厚的同情,“哎...怎么会失忆呢?那他照顾你这么久,你...” “他?谁?”时宁问。 护士下意识抬手挡挡嘴,“没谁...” 时宁没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五秒,护士就被她盯得扭动肩膀,干笑着说,“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他说过要保密的。” “保密?” “对啊。”护士眼珠一转,探来脑袋,挡住半边嘴放轻音量,“悄悄告诉你啊,那个人势力可大了,他连你的就医记录都能改!“ “嗯,我知道了。”听起来确实挺有势力,但时宁并没很意外,毕竟连时斌都见过。 在a市,比时家势力还大的,应该找不出几个。 眼看问不出东西,时宁没在护士站多留,拿着毛毯返回病房。 冯老师还处于昏迷状态,时宁不懂装懂地观察几眼仪器,便轻声展开折叠椅。 正要躺上椅子时,床上突然响起一声咳嗽。 时宁放下毛毯走到床侧,俯下身低声问,“冯老师,你醒了?” “嗯...”冯老师的语气还很虚弱,有些不成声,眼皮试探了几次才艰难撑开。 “喝水吗?” 冯老师似乎都没力气点头,只缓缓地眨眼。 “等下,我现在去倒。” 时宁再次返回护士站,要来塑料杯与吸管,再去水房接上适合入口的温水。 回到病房,他将水放在枕边,把吸管塞到冯老师嘴里,“喝吧。” 下咽声先急后缓,几口水下肚,冯老师微微侧脸松开吸管,长长呼出一口气。 时宁把水杯放到床头柜,再搬来板凳坐下,“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吗?” “胃癌...晚期。” “嗯。” 病房里忽然沉默下来,冯老师扭动脖颈面向时宁,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她眼里的浑浊仍然清晰可见,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微颤,似乎很不好受。 她不是说不出话,而是一直欲言又止,嘴唇蠕动许久,都没扯开黏在一起的嘴皮。 时宁只好帮她开口,“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冯老师用断续的气声说,“小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病房里。你在病床上躺那么久都没个动静,也没人看护。当时我就在想啊,这么可爱的一个小男生,怎么能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呢?这里一点都不适合你。” “嗯。” “我知道,你是个不需要别人操心的人,这两个月的相处,其实都是你在照顾我。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操心,我有点怕...” “怕什么?” 聊到这儿,冯老师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她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能和我说说,你当年溺水的原因吗?” 溺水?原主是因为溺水才会变成植物人?这事真的和时琛有关系吗? 而冯老师是几月前才认识原主的,根本没理由去过度纠结原主出事的原因,那么她这么问,便说明她对原主溺水的起因,已经有了主观判断。 时宁:“不用问原因,就是你认为的那样。“ “...小宁,你真的很聪明,和小凡一样聪明。” “小凡?” “嗯,他叫高凡,也是清清的同学。” 冯老师接下来会说的话,时宁已经有所预感,他便没出声,等着冯老师自己开口。 停顿快有半分钟,冯老师才摆正脑袋望着天花板,“当年,小凡是我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又礼貌又勤快,没有老师不喜欢他,但...也没有学生会喜欢他。”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小凡家境不好,一学期都没怎么穿过新衣服,家里人不怎么管他,他就经常在我家吃饭,所以那些同学总是嘲笑他。” “然后呢?” “然后...”冯老师哽咽得不成声,蹭蹭眼眶,调整许久才继续说,“他自杀了,当着全班同学,当着我的面跳了下去。” 所以冯老师会把原主接回家,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高凡,她应该是觉得,原主溺水也是自杀,所以才会想着帮一把吧? 只是...时宁呼出一口气,喃喃道:“跳楼...” 就算没和高凡见过面,他却能对高凡感同身受,甚至能知道高凡在腾空的一瞬,心里在想什么。 他上辈子也是坠楼而亡,虽然是不小心踩滑,但敢踩上天台的他,有没有自杀倾向已经无关紧要了。 冯老师没留意到时宁的情绪,仍在满怀愧疚地倾诉,“连自己的学生都救不了,我根本就不配当老师,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他的不对劲,那现在的高凡,一定是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 时宁起身走去隔壁病床,”借“来一张纸巾,擦拭着冯老师眼下的皱纹,“我觉得,高凡应该比你还愧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他一定在愧疚,当时没有勇气去拉你伸过来的手。换句话说,如果他的老师不是你,那说不准他还要少看几年这个世界,所以...你已经帮他很多了。” “原来是这样吗...”冯老师如释重负地笑笑,而笑出来的眼泪,很快就将时宁借来的纸巾湿透。 第54章 过去许久,她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但紧接着又激动起来,恳求着说,“小宁,我有个遗愿,你能帮我完成吗?” 第28章 手术费 “说遗愿不吉利,但我会尽力做到,就当是还你这两个月的人情。”这也是时宁不喜欢接受别人好意的原因。 还不清的人情,是扎在良心上的刺,每次一碰到都很不舒坦。 冯老师颤着柔和的目光,轻轻点头,“小宁,你一定要考上大学,不用多好,只要能考上就行。你很聪明,比很多人都要聪明,像你这样的人,不该烂在人堆里。” 听完她的话,时宁的心情放松又揪起。 考上大学本来就是时宁这一阶段的目标,也如冯老师所说,不用考得太好,他只是想见识更大的世界而已。 只是...这个要求似乎不能让他把人情还清。 “再说吧。”时宁垂眼眼皮,帮冯老师盖好被褥,“先睡觉,明天听听医生怎么说。” 一夜无眠,翌日清晨,时宁在查房护士的脚步声里睁开眼。 朝病床看去,冯老师还没醒。 时宁收拾好折叠椅,去水房洗漱,再下楼买早餐。 回到病房,已经醒来的冯老师正和医生聊天。 时宁走到床侧,刚把早餐递给冯老师,就见着医生朝他使眼色,示意单独聊聊。 来到过道,左侧就是长椅,但两人都没坐下,笔直地站着。 医生拿着一份不打算给时宁看的文件,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不是。”时宁不懂礼貌的没与他对视,直勾勾盯着他胸前口袋里的一排中性笔,“冯老师没有家属,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哦...”医生犹豫再三,才把手里的文件递出,“看看吧,病人的状况很不乐观,保守治疗估计作用不大,医院这边建议直接动手术...因为病情拖得太久,加上她还有其他病症,所以成功率不是很高,但再拖下去的话,连手术都做不了,那才真是一点希望都没。” 医生解释完,时宁也停止阅读,放下手,将手术通知单背在身后,“冯老师不签吗?” “对...但我希望你能劝劝她,毕竟还是有希望的,医院这边也会尽力施救。” “手术费很贵?” “手术费10万,但加上后续的治疗...” “15万够吗?” “够,应该够。” 15万...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反正现在的时宁根本没能力负担。 但不是想不出办法,而且办法还有很多,就是... 时宁轻轻晃头,止住思绪,“行,麻烦尽快准备手术吧,我会让她签的。” “好,你好好去劝劝他。”医生抬手伸向他的肩膀,似想安慰,但被他不讲情面地躲开。医生最后只得收回手,再抽出胸前的一支笔递给他,接着赶去下一间病房。 医生走后,时宁没立即进病房,靠着墙壁发了会儿呆,不时捏捏手里轻薄的生命纸。 随着一声叹气,他拿出手机想拨通电话,只是屏幕都没来及点亮,就被一阵香水味打断。 高跟鞋声停在身侧两步距离,时宁没侧过去看,只将手机踹回包里,“来干嘛?” “听说冯老师病了,她照顾你这么久,我这个当妈妈的当然要来看看。”倪虹走到他身前,晃晃手里的小果篮。 “听说?听谁说?”时宁抬眼审视着她,并减缓呼吸频率。 倪虹先是一愣,而后理着耳发侧开脸,尬笑着支吾不出半句话。 见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时宁没追问,伸手接过果篮,“下次探病的时候,别喷这么重的香水。” 将倪虹留在走廊,时宁走进病房放下果篮,特意对略有茫然的冯老师解释,“倪虹送的,她在门口,我没让她进来。” “是这样啊。”随着冯老师的眼珠转动,她眼里多出一种无奈的欣慰,“小宁,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她毕竟是你妈妈,要不你就给她一次机会?” 时宁自顾自地找来板凳坐到床侧,将手术通知单和笔放上床沿,“倪虹这次过来,说是想跟我谈笔交易。” “交易?” “她说,如果我跟她回家的话,那她就帮你垫上手术费。” “这...” 冯老师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想要劝告什么,但时宁没给她机会,“我本来就是要考大学的,所以你把字签上,我们才能两清。” 冯老师默不作声,盯着他好半会儿,最后不怎么情愿地点点头。 时宁把笔硬塞进她手里,再把纸竖在她面前用掌心托着,心不在焉地说,“国庆过完,月考成绩应该就要下来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进年级前百。” “一定可以的。”冯老师眉间的阴郁散去许多,颤颤抬起笔,签下娟秀的名字。 冯天云。 时宁凑近脑袋一看,“你的名字还挺好听。” “是嘛...我父亲帮我取的,说是希望我像天上的云一样干净。” “嗯,人如其名。” 这种旧友的口吻,引得冯老师轻声笑笑,“小宁,你妈妈还在外面吗?” 时宁顿顿,点头后拿起纸笔起身,“那你先休息,我跟倪...我跟我妈还有事要谈。” “好。” 离开病房,倪虹果然没走,熏得整条走廊都是香味,经过的人无不遮掩口鼻。 第55章 “小宁,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是不是和冯老师说...”一见时宁出来,倪虹眼里的满心欢喜就抑制不住。 时宁脚步不停,将她的情绪甩在耳后,“跟上。” 将手术通知单和笔还给主治医生,时宁拿着缴费单朝医院外走,而高跟鞋的声音如鬼魅般紧随身后。 “小宁,你要去哪?”刚走出医院大门,倪虹便加快脚步,拦在他身前。 时宁没回答,只拿出手机准备拨通刚才没来及打的电话。 意外的是,这次又被一则微信消息打断。 狂拽酷炫吊炸天:你不说要来图书馆吗?还没起床? 时宁不避讳,任由倪虹垫脚偷看,打字回复。 诚:在医院。 狂拽酷炫吊炸天:你在医院干嘛?不舒服?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找你。 诚:“能借我点钱吗? 借钱的事还没收到回信,倪虹就慌张地想要抢夺手机。 时宁后退两步躲开距离,微偏着头问,“还有事?你不回家吗?” “你...”倪虹嘴角不停抽搐着,要笑却笑不出来的模样,“小宁,你刚才不是和冯老师说,你跟我回家,然后我帮冯老师付医药费吗?” “嗯,那是对她说的,不是跟你说的。” “你什么意思?” “冯老师昨天才住院,你消息还挺灵通的,是时斌告诉你的吧?” “......”倪虹喉间一哽,显然是被说中。 “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们的钱。”时宁语气很轻,但带着不给她拒绝机会的坚定。 弄到手术费的办法,他能想到四种,也全是他不愿意做的。 一,劝说冯老师卖房治病,二,找时斌或者黎焕借钱,三,把压力甩给杨清清,四...按照上辈子的流程,去小黑屋赚钱。 所以非得让他在其中挑选一个,那他就只能选个最容易接受的。 而比起时斌,他更愿意欠黎焕的人情,至少黎焕能让他看得透些。 只是倪虹明显不懂他的小算盘,也非常不解他的做法,“小宁,我是你妈妈呀,这种事你不找我帮忙,去跟外人借钱,这叫什么事啊?” 时宁把脸侧到一旁,“不愿多说”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倪虹急着还想争取,但她的话,时宁一概不接,她最后只能耍起无赖,拦在大门口不让时宁走。 “小宁,以前是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现在已经改正了,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倪虹泣不成声地在眼下一抹,抹出一道眼线晕开的痕迹。 她的恳求声很快招来路人侧目。 最开始还好,都是群旁观者,但时间拖得越久,人变得越多,就难免出现几名热心肠的群众,跑出来朝时宁指指点点。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不懂事?有没有点人性?有你这么对待自己妈妈的吗?”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跟你妈道歉!不然我替你爸教训你!” “哎哟,现在的小孩儿真是冷血,连亲情都不要了,留在社会上不就是个祸害吗?” 舆论的威力,时宁上一世就领教过。在这种一边倒的局势下,他算是百口莫辩,除非拿出点能让人信服的东西。 但他哪拿得出来?也不屑拿出来辩解。 时宁权当没听见,拿起手机准备给黎焕发消息。 一看才发现,微信里的未读都快被黎焕给刷满。 狂拽酷炫吊炸天:什么钱?你要钱干嘛? 狂拽酷炫吊炸天:说话! 狂拽酷炫吊炸天:要多少? 狂拽酷炫吊炸天:时宁你有病是吧?你tm就是想急死我?人呢? 狂拽酷炫吊炸天:再不回我消息你试试!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狂拽酷炫吊炸天:阳光医院是吧,给劳资等着! ...... 时宁被逗笑,无奈着黎焕居然不打电话过来,看来是被急昏头了。 而他这一笑,更加刺激到热心群众们的神经,纷纷朝他破口大骂,活脱脱把他标记成冥顽不灵的冷血动物。 时宁思索一瞬,没给黎焕报平安,收起手机朝倪虹问,“时斌到底承诺了你多少钱?这么丢脸的事你都要做?” “没...没有。”倪虹被他的话,惊得眼泪一止,缩着脖颈四处乱瞟。 “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这时,一名骂得最凶的观众突然一怔,反应过来后瞳孔逐渐睁大。 其余人也步他的后尘,或早或晚地噤声,从热心群众变回旁观者,小声交谈起来。 倪虹见情势反转,又大哭起来,似想重新唤起他们的同情心。 时宁继续问,“上次的30万已经花完了?你一个人住,花销不至于这么大吧?” “什么30万,我不知道!”倪虹眼里的慌张,已经超出时宁的预期。 她似乎很怕和时斌扯上关系?或者说...她很怕被人知道她和时斌的关系? 时宁还没思考出结果,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都tm滚开!时宁,看劳资不揍死你!” 来得还挺及时... 在黎焕刚从人墙里挤出时,时宁没等他发泄第二波火气,便扯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到身侧,“倪虹,手术费并不多,我找黎家借就行,你还是回去吧。” 第29章 探望 这群吃瓜群众,先前听到时斌的名字时,还抱着怀疑态度,可当黎家一出,他们闭紧的嘴又用力抿抿。 第56章 在a市,没人愿意找时家的麻烦,但不包括为了流量不要命的,他们躲在人群身后,暗暗举起手机。 倪虹略有惊恐地张望一番,和摄像头对上视线时,急忙将哭花的脸挡住,埋头逃离。 事情发生后不到半小时。 时界董事长办公室,时斌正和苏江讨论着工作,突然有道急匆匆的脚步声破门而入。 “时总,出事了!” 沉默半晌,时斌合上文件,抬眼打量着来人。 苏江则自觉地站到一旁,抬着头但垂着眼,只关心脚下的地板。 闯入办公室的人,叫赵杰,是时斌并不得力的手下。 他手里紧攥着手机,鬼鬼祟祟地偷瞄苏江一眼,拘谨的模样和破门而入的气势截然相反。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时斌轻轻叹气,端起桌上的茶放到嘴边。 赵杰挪步到办公桌前,小心地递出手机,“时总,你先看看。” 茶水都没来及入口,时斌就被屏幕上的新闻吸引,【震惊!a市城南,时家私生子现身!他的亲生母亲竟然是...】 时斌停顿片刻,放下茶杯问,“怎么弄的?” “应该是倪虹搞出来的事。”赵杰把知道的事全盘托出,而后小声抱怨句,“这群媒体真是烦,当初的消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这下又被他们捅出来了。” “当初?”时斌微笑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种小事,你不能处理吗?” “啊?哦哦哦,行,我马上去处理!”赵杰光速点头。 他正准备动身时,时斌却抬手打断,“算了,你就留在公司吧。小江,这事你去办。” 赵杰立马为难起来,“时总,你要相信我啊,我一定能办好的!” 时斌轻笑着摆摆手,“下去吧。” “...是。” 阳光医院,住院部的某间病房里。 时宁换完吊瓶,给入睡的冯老师提提被子,偏头示意没缓过神来的黎焕出门聊。 来到楼道,最后走进的时宁带上安全门,一句话没闲聊,直入主题,“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保守估计要15万。” “哦...”黎焕还没从刚才的事里抽离情绪,走到栏杆处背靠着,奇怪地打量着他。 “能借我吗?15万。”时宁问。 “为什么?”黎焕的嘴角似乎比ak还难压,语气过分傲娇,“我先说好,15万都不够我的零花钱,我不是拿不出来。但为什么要借给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时宁料到过这种情况,也知道黎焕吃软不吃硬。他只要说两句好话,借钱这事就能成,但... “没事,那我打电话让倪虹回来。”说着,时宁从兜里掏出手机,但只抬到面前没有解锁,故意给黎焕反应时间。 下一秒,黎焕的脸色就难看起来,“那你叫我过来干嘛?” “我...好像没叫你过来?” ...... 僵持数秒,黎焕语气不善地问,“15万,你还得起吗?” 手术预定在三天后,所以手术费必须马上凑齐,时宁不剩多少时间闲扯,“想让我干什么,你可以直接提条件。你放心,条件只是利息,钱我一定会还。” “缺你这点钱?”黎焕脸色好转,舔着唇思索起来,但好半天都没个结果。 时宁提议道:“没想好就先存着,等你想好再提?” 黎焕被他弄得语塞,嘟囔句,“md拽个屁,弄得就跟是我找你借钱一样。” 两人沉默起来,简单地对视着。 黎焕的眼睛很亮,不惨杂质的那种清亮,一度盖过斜射进窗的太阳。 时宁都不知怎么的,胸口忽然有些发闷,意外地率先避开视线。 他的举动似乎给黎焕带来无数遐想,切了声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从黎焕的语气来听,和他通话的人应该是黎泱。 不多时,黎焕放下电话,朝时宁挑挑眉,“卡号给我,现在给你转过去。” 时宁微垂着眼,轻轻点头,而后拿出银行卡直接递过去。 黎焕一手拿着银行卡,一手拿着手机,对照着卡号输入。 时宁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有种说不出口的羞愧。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在利用黎焕对他的感情,可怜眼前的小屁孩儿却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准还在心里偷偷乐呵着呢。 “转过去了。”黎焕弄完,将卡递回。 时宁迟钝地接过,“谢谢。” “别着急谢,你还欠我一个要求。” “我知道。” “那你现在干嘛?继续在医院里守着?” “嗯。” “...正好我今天没事干,就陪陪你吧。”黎焕的嘴角,下弯得很拙劣,“吃饭了吗?” “还没到中午。” “又怎样?我早饭还没吃。”黎焕打开安全门走出楼道,回头催促,“快点,反正冯老师还在睡觉,早点吃完早点回来。” “行...”时宁本是想拒绝的,但他似乎被这两天的事弄得有些疲惫,没来由的,觉得黎焕居然有点可靠。 这顿饭吃得沉默干脆,大概是冯老师还躺在病床上,聊些题外话会显得不合时宜,黎焕多少有点眼力见,没像平日里那般喋喋不休。 吃完饭,缴完手术费,两人返回病房时,冯老师已经醒来,正在和隔壁的大妈聊得眉开眼笑。 第57章 时宁没去打扰他们,打声招呼后,帮黎焕搬来板凳,把他安放在床侧,自己则站在一旁削苹果。 第一瓣递给冯老师,她吃得开心。 第二瓣递给黎焕,他刚拿到手就把眉头皱起,“哪买的?用香水施的肥?” “应该是吧。”时宁提不起拌嘴的兴致,极度敷衍。 黎焕顿顿,还是把苹果塞进嘴里,边咀嚼边朝时宁问,“上京知道吧,a市最好的医院,就在市中心。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联系人转院。” 这不是又要欠个人情吗? 时宁还没纠结一秒,冯老师就侧过脸来解围,“同学,谢谢你啊,但是别折腾了,这里挺好的。” “好个屁...”黎焕瘪着嘴小声嘟囔,伸手在床边的栏杆上,蹭下一块锈迹,“啧,脏死了...” 病房里不算安静,但他的话很容易被听清。 时宁朝他一瞄,欲言又止一番,最后却没能说出口。 冯老师倒没觉得有什么,笑着问,“同学,你是叫黎焕对吧?” “昂,对。” “谢谢你来看我。” “这有什么,但说句实话,我确实比某些人要好得多。”黎焕倚着墙壁,半点不脸红,“就比如那个大傻子,他怎么没说过来看看?” “大傻子?” 冯老师不知他在骂谁,时宁却清楚,解释道:“林梧桐他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没和他们说?”黎焕问。 “没必要。”时宁继续埋头削苹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是想着,冯老师醒来之后,是完全有时间打电话的,那既然直到现在杨清清都没来医院探望,说明是冯老师在有意瞒着。 他也就没必要多事,去让林梧桐这个大嘴巴捅出去。 这边聊无可聊时,隔壁床的大妈倒是找到机会插嘴,朝着时宁和黎焕夸赞起来,“瞧现在的小孩儿,一个个长得多俊俏,又高又帅的。” “是啊,现在的生活富裕了,小孩都长得快。”冯老师又把脸侧回去,和她闲聊起来。 “诶,冯老师,你在十五中教书那么久,学校里就没说找人来探望一下吗?” “没有,我早就不是老师了,就没和他们说。” “怎么能不说呢?你应该要说的,不然...”说到这儿,大妈使眼色瞅瞅时宁,而后放轻音量,“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一个小孩怎么处理得过来呢?” “啊...是,是,你说得对。” 同龄人聊起天来,才叫一个百无禁忌,冯老师听着略带尖锐的话,却似乎没觉得刺耳,急忙从枕头下翻出手机,给杨清清打去电话。 这段时间里,时宁如木桩般,一句话没说只在旁边干看着,手里还拿着削到一半的苹果,眼睛里理智到有些冷漠。 “继续啊,愣着干嘛?”被中断投喂的黎焕不满道。 时宁被拉回神,将手里的东西放上床头柜,径直朝门外走,“我出去坐坐。” 来到走廊刚坐下,跟过来的黎焕就一屁股坐到身旁,翘着腿痞里痞气地安慰,半点不走心,“放宽心,会没事的。再说,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人嘛,就要学会向前看。“ 这段话不知是他从哪偷来的,反正他一定没有深刻理解到。 “我知道。”时宁现在的心情,说沉重有些太过,但不舒坦是肯定的,所以没心力跟他闲扯。 “真不用转院?不是我吓你,这里的医疗环境是真不好。” 时宁长吸一口气,吐气时带着句释然到冷血的话,“不用,别折腾了。” 黎焕猜不透他的心思,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要是不想救她,那你还找我借钱干嘛?” “不是我不想救,是冯老师自己不想活。”时宁说得平静,有几分像是风凉话。 但事实如此,冯老师早在一开始就做出选择,所以才会拒签手术单。 手术费只是个幌子,她如果真想活下去,总是能找到办法的,也一定有人会愿意帮她的。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两道皮鞋落地的沉稳声,与一众忙碌的白色人群格格不入。 是两名西装革履的青年,其中一个是苏江,另一个...时宁没见过。 “我说,你不是还有事没处理吗?跟着来干嘛?”赵杰下巴微扬,目光飘在众人头上四处打量,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高调,与黎焕的乖张很不同,因为他眼里有黎焕缺少的漠视和鄙夷。 苏江如常把冰块挂在脸上,没接他的话,走到时宁跟前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少爷,这位是时界的副总,叫赵杰。” 苏江身上的气势,是一般人没有的,压迫感极重,黎焕不免戒备起来,瘫着的上半身慢慢绷直。 感觉到他的不安,时宁站起身把他挡住,看向赵杰打量一瞬。 副总?这样的人能当副总? 时宁将视线移回到苏江脸上,问,“有事吗?” “少爷,我只是领路的,接下来的事,赵总会和你聊。“苏江礼貌笑笑,丢下赵杰转身就走。 第30章 父慈子孝 “你就是时宁?”说赵杰目中无人都太含蓄,他摆弄完手表,又垂眼晃晃皮鞋,从头至尾都没正视时宁一眼。 “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时总听说你的监护人生病了,让我来慰问下。”说着,赵杰掏出一张卡夹在指缝,抬高手肘至胸口,从时宁头上把卡刷下来,“里面有20万,没密码。” 第58章 时宁抬手将卡挡开,“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老板只是让你来送钱吗?” “这倒不是。”赵杰飘着视线看眼表,轻浮地说,“地点在时界隔壁的茶楼,时总7点下班,你提早半小时过去等着。” 见识过赵杰,时宁才认知到黎焕有多正常。他反问:“要是不去呢?” “不去?”赵杰竖起食指左右摆动,“没有这个选项,我保证你会去的。” 威胁?时斌怎么会让这种低能儿来邀约? 时宁没接话,抬脚迈前一步,在赵杰的皮鞋上精准落下。 就这么简单一试探,似乎触碰到赵杰的开关。他猛地后退两步,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拍打鞋印,再满眼惊恐地看向时宁,”md你就是个刁民,知不知道我这双鞋多贵?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懂不懂!“ 时宁都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有些说不出话。 “看什么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么看我?还不赶紧道歉,不然有你好受的!” 面对赵杰的火气,时宁诧异地问,“我叫什么?” 苏江都称呼原主为少爷,那这货... “管你叫什么,你叫春都不关我的事!” 聊到这儿,黎焕再也听不下去,从时宁身后站出,二话没说对着赵杰小腹就是一脚,“草!哪来的傻比?” 赵杰以单腿站立的姿势被踹到地上,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指向黎焕怒道:“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不想活了是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从a市消失!” “呵。”黎焕走上前,又是一脚踏在他胸口上,“再叫一下你试试。” 赵杰不懂审时度势,挣扎着破口大骂,黎焕没惯着,用力把他踩在地上。 住院部从来不缺观众,不少病患都拖着吊瓶从门里探出脑袋,包括冯老师隔壁床的大妈。来往的医生护士也纷纷停下脚步,侧眼看过来,但没一人上前劝阻。 时宁也没阻止,在黎焕身后偏着脑袋,打量着地上的低能儿,思考着时斌的意图。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稳健的脚步声从楼道里拐出来,正巧撞见打闹的三人。 看清人后,时宁眼神凝重起来。 其中一人,就是时斌! 而不等众人反应,和时斌同行的那名男人,就一脸怒意地朝时宁等人走来,边走边抽出皮带,展臂拉出破风声,重重抽在黎焕身上,“没大没小,竟给我惹事!” 黎焕被他抽得后退一步,但并没还手,甚至都没躲避的意思,只侧开脸一句话不说。 男人却没停下,打上瘾般,不要命地朝黎焕身上招呼,“翅膀硬了?谁给你的胆子动手?废物一个,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时宁一瞬便猜到男人的身份,但身体却在下一秒自动摒弃掉顾虑,冲上前将黎焕拽至身后。 这番逞能,让他手臂挨上来不及收力的一鞭子,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红肿,出现一条血痕。 见状,男人这才停下手,且不解里带着担忧地问,“小宁,你冲出干嘛?没被打疼吧?” 时宁微微皱起眉,捂住手臂上的伤口,“黎总,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又不像我家那个混小子皮糙肉厚的,快去找护士处理下。”黎明安对时宁的态度,和对自家儿子的态度可见一斑,不知道是不是时斌在场的缘故。 时宁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时斌的脚步声打断。 他走进焦点处,弯腰扶起地上的赵杰,叹着气说,“都叫你在外面的时候收敛点,这下好了,被人揍了吧?” “时总,我也没怎么样啊,那孙子一来就给我一脚。”赵杰苦着脸抱怨,都没思索时斌为何会来,第一时间找到黎焕所在的位置,指去,“就他,简直是个刁民,什么礼数都不懂!” 时斌浅笑着拍拍他的背,“你先去找护士处理下伤口,再去叫点保安过来,疏散下人群,别把事闹得太大,这次好好做,别再弄岔了。” 时间流速似乎都随着时斌的动作慢下来,他一出声,走廊里就安静得出奇。 “是...”赵杰瞪黎焕一眼后,悻悻走向护士站。 处理完小事,时斌这才面向时宁笑笑,“小杰是我以前收养的孩子,脑袋有点病,不怎么懂人情世故,也怪我把没把他教育好。” “什么病?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时宁轻声质疑。 “智力低下,但不是很严重。”时斌摆摆手,把话锋转向黎明安,“黎总,麻烦你陪我跑一趟了。” “没事,我也是听见小焕在这儿才过来的。”黎明安此时已经系好皮带,眼里怒气不显,笑得和时斌一样随和。 时斌微微偏头,看向时宁身后,“我看小焕伤得还挺严重,要不也带去处理下?” 大概是气场相同,黎明安和他有一样的习惯,那则是开口前,都要停顿半秒用来思考,“也行,那我就先带小焕去处理伤口,今天这件事,我会给时总一个满意的答复。” “诶,黎总严重了,都是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大事。” 两人聊完,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到黎焕身上。 黎明安再次严厉起来,“愣着干嘛,滚过来!” 此刻的黎焕没有往日的嚣张,躲在时宁身后,侧着脸一动不动。 时宁偏头一看,见到他的窘迫模样时,难免心软,便代他回答,“黎总,一会儿我陪黎焕去处理吧。” 第59章 黎明安没立即回答,而是侧向时斌笑笑,“他们的感情还真好。” “是挺好的。” “那...” “黎总,你的家事我就不太好插手了。” 话语刚落,黎明安轻轻点头,又朝黎焕厉声催促,“耳朵聋了?让你滚过来没听见?” 黎家父子僵持时,时斌却直直盯着时宁不出声,传递信息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时宁思索一瞬,慢慢抬起脚准备侧身,可他的鞋底还没沾地,背后的衣服就被黎焕轻轻一扯。 这一下,让他身形一顿,最后又站了回去,“时总,我有事想和你聊聊,但你能等我先带黎焕去处理伤口吗?” 时斌城府不显地笑笑,“确实该好好聊聊,那你再和黎总说一声,只要他同意就行。” 时宁只好看向黎明安,“黎总,我带黎焕去处理吧。” 黎明安的态度稍有缓和,整理下领口,朝时宁摆摆手后,与时斌闲聊起来。 时宁则闭闭眼,心一横将手伸到背后,轻声道:“走。” 等待快有半分钟,手掌才被发烫的温度握住,握得很紧,异常用力,还带着微微的颤动,像是要把他的骨节捏碎。 让时宁意外的是,这次的肢体接触,带来的不适感远没有以往那样强烈,甚至像水滴进水那般融洽。 看来是他诚实的身体,赶在他嘴硬的思想出来作乱前,率先接纳了黎焕。 时宁就这样牵着黎焕,在吃瓜群众的眼神里,昂首走向护士站。 不久,时宁刚停下脚步,就撞见带领一众保安的赵杰,正在逐个检查群众的手机视频。 时宁不想多事,找护士要来医药箱,带着黎焕走进间无人的病房,并带上门。 一进屋,黎焕便自顾自地走到床侧坐下,侧向墙壁什么话也没说。 时宁也在这时看清,黎明安下手有多狠。 黎焕的外套被抽出好几条裂口,虽然和衣料轻薄有一定关系,但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更别提小腿上的鞭痕,红得都有些发紫。 没来由的,时宁的心脏被不明力道揪紧。 他轻叹着气,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和棉签,走到黎焕身前蹲下,在伤口上轻轻擦拭,“里面全是淤血,一会儿上药会有点疼。” “切,怕我会叫出来?”黎焕下意识反驳,只是一回头见着蹲在脚边的时宁,他突然就嘴硬不起来,“你帮我上药啊?” “那你以为我在干嘛?” “鬼知道...”黎焕顿顿,又带着一丝急切地追问,“你不是讨厌跟人接触吗?那你刚才牵我干嘛?” “不牵你,你走得动吗?” “你放屁!” 黎焕突兀地放大音量,时宁都被他吓得手指一抖,抬眼问,“怎么了?” 两道视线一交汇,房间里空调便开始运作,不过吹出来的是热风。 时宁一边感受发痒发烫的耳垂,一边注目着,黎焕愈演愈烈的胸口起伏。 只见黎焕的喉结滚动不停,略带干哑地问,“时宁,你tm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或许吧,谁知道呢? 时宁引以为傲的胡思乱想,都被这具燃烧着的身体,烤到不清醒。他垂眼避开对视,继续上药,“我说过,让你别说脏话。” “那我就不说脏话。”黎焕根本不讲武德,步步紧逼就算了,还不给时宁反应时间,继续追问,“时宁,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我感觉的出来,要不然你刚才帮我干嘛?” “看你可怜,就帮了。” 黎焕欲草未遂,猛地俯下身拽住他的两只手腕,“你就是喜欢我,说句真话会死是吧?” 这番举动换来他的伤口一痛,当即将时宁放开,再满脸痛苦地揉着小腿。 时宁对黎焕的反应并不意外,因为他刚才用棉签捅伤口时,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你别搞错,是你喜欢我才对。” “你是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劳资会喜欢你?做梦去吧!”黎焕抱着腿蜷缩在床上,咬着牙硬气到不行。 “......”时宁深呼吸调整情绪,挤兑句,“那你吐个象牙出来看看。” 想着时斌还在走廊等着,时宁索性把医药箱搬到床上,“自己上药吧,我出去下。” “站住!”黎焕伸手想拽他,但又心有余悸地快速收回。 时宁斜着视线,把不带情绪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不急不缓地问,“还想干嘛?直说吧。” 黎焕却支吾起来,好半天才憋出句音量极低的话,“诚实点不好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变态。” 时宁嗤笑一声,冷着语气讽刺,“你对我又没意思,我喜不喜欢你很重要吗?” 他其实很想直接骂两句,冯老师还在病床上躺着,黎焕却掐在这时候说这些,明显就是没有脑子,只是...他确实不能把自身感受强加在别人身上,毕竟黎焕和冯老师真不熟。 而黎焕还在争取,“...不管我怎么想,你先试试呗?万一我大发慈悲同意了呢?” 第31章 品茶 城南郊区几乎找不出像样的茶楼。 道别黎明安,时斌也不挑剔,在阳光医院附近,就近选择家较为安静的茶楼,品着茶等待。 一口茶水下肚,时斌闭着眼,将茶碗放回桌上,手指在碗盖上轻点,“接触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第60章 恭敬站在一侧的赵杰,思索着回答,“挺好的,稳重、有主见,比同龄人强太多。” “还有呢?” 此刻的赵杰倒是像个正常人,“时宁似乎和黎家的小儿子走得很近,黎焕对我动手,是因为时宁的原因。“ “这倒不稀奇,他们在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 “时总...”赵杰卡壳一瞬,变得支吾起来,“我是觉得吧,他们的关系...有点不对劲。” “哦?” “初中的时候,明明是时宁一直跟在黎焕屁股后面跑,但现在...” 时斌缓缓睁眼,轻笑着抬手打断,“你是想说,时宁的性格和以前很不同,对吧?” “对。”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两人正攀谈时,茶室外有道脚步声正在靠近,走得不快,步子很稳。 也在这时,赵杰的语调突然拔高,“时总,黎家那个小儿子太不是东西了。他敢对我动手,这不是打您脸吗?” 话语刚落,茶室大门刚巧被时宁推开。 屋里气氛一滞,赵杰回头瞪向门口,似想说些什么,但被时斌恰到好处地打断,“你下去吧,我和小宁单独聊聊。” “时总,他就是个不懂礼数的刁民,万一...” “没事的,下去吧。” “是...”赵杰愁着脸走向门口,经过时宁故意不避开,用肩膀朝他一撞。 白痴... 时宁没怎么在意,带上门走到时斌对面坐下。 空调呼呼吹着,熏香袅袅燃着,时斌拿起茶碗晃晃,“会品茶吗?” “不会。” “我可以教你。” 时宁滞了瞬,轻轻点头。 “好茶必须要配好水。茶经里提过,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水的源头,决定一壶茶的品质好坏。”时斌将茶碗端到鼻前,细闻一番,“茶算得上是好茶,就是被这一壶水给糟践了,连茶香都被埋没了。” 听着他的话,时宁的呼吸节奏跟着慢下来,端起身前的茶一饮而尽,“听不懂。“ 时斌打量他一阵,轻笑道:“字面意思,明明很好理解。” 时宁放下茶碗,呼出一口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怎么能用主观意识去评判东西的好坏?” “我不觉得是评判,眼界宽了,接触的东西才会多,也就更能细致的分辨,事物的品质。” 时宁赞同这句话,无从反驳,“拓宽眼界是很好,但用人身自由来交换,我觉得不值。” “什么叫自由?” “有无限的可能性,就叫自由。” “...你最想做什么?” “时总,你不是在教我品茶吗?” 谈话声静下,时斌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力道不轻不重,节奏轻快安逸。 直到敲了快有一百下,他收回手起身,看向对墙上的【心如止水】,摇头点评,“执笔太用力,笔锋大起大落,好好的字被写得这么无奈。“ 这次,时宁是真没懂他的意思,但也没多问。 “公司还有事,我们下次再聊。”时斌衣兜里拿出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两指按压着推到时宁面前,“用不用全看你,但一个父亲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说话时,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点凌厉与不可抗拒。 僵持好一阵,时宁才把绷紧的肩膀放松,“谢谢时总。” 时斌收回手指,走向门外。 不多时,时宁揣着烫手山芋回到住院部。 黎焕正守在病房门口,坐着玩手机,只是他的视线完全不在屏幕上,微微偏着头,似乎在偷听屋里的谈话。 他听得认真,时宁都停在他跟前了,他才回过神,“你...” 不等黎焕说完,时宁比出噤声的手势,背靠墙壁和他一同偷听。 “冯老师,我骗你干嘛?时宁真的和那个时家有关系,你这下算是赚大发了。”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你想想时家多有钱?不夸张的说,他们家的保姆,出门买菜都是开的豪车,几百万的那种!” “你见过吗?” “...见到是没见过,但这不重要。你看啊,你照顾时宁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是这时宁太不懂事了,连好点的医院都不带你去。” “不是这样的...小宁对我很好的。” “你还帮他说话?他要是能找他爸拿点钱给你,你现在至于还在这儿待着吗?不早就跟着他去享福了吗?” ...... 接下来的内容,时宁不想听进耳。 他正准备叫上黎焕离开,可刚垂下眼,就和黎焕的眼神对上。 黎焕自下而上的眼神非常赤裸,瞳孔涣散得都快晕满眼白,把心声表露无疑。 “吭...”时宁轻咳提醒,小声问,“要不要出去透气?” 黎焕慌忙地移开视线,二话没说,起身就朝住院部外走。 来到门口,黎焕找处小花坛坐下,翘着腿就开始抖,轻佻地问,“去那么久,跟时斌谈什么了?” “没谈什么,他就教了我怎么品茶。”时宁走到他身侧坐下。 黎焕嗤笑一声,“鬼话连篇。” 时宁有些无奈,但事实如此,时斌确实只和他谈论该怎么品茶,就没别的了。 他从包里拿出棒棒糖递给黎焕,“要吃吗?” 第61章 黎焕瞅了眼,一把抢过,拆开包装朝嘴里塞,嫌弃且含糊地说,“都说了让你别买可乐味,吃不惯。” 时宁懒得接话,拿出手机看时间,算着病房里的聊天多久结束。 但黎焕不消停,装作不重视的语气问,“小变态,决定好了没?” “什么?” “你说什么?刚才...吭。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追我?” “现在没空,下辈子吧。” “你是不是在找茬?”黎焕突然冒火,瞪着他像在威胁,“给你机会不中用?你tm是想单身一辈子吧?啊?单身狗!” 时宁斜着瞄他一眼,“那你怎么不追我?” 黎焕被惊得差点跳起,“劳资为什么要追你?我又不喜欢你。” 时宁不说话,静默着盯他半分钟,最后笑出一声不屑的呼吸,嘲讽意味拉满。 “你们在这儿干嘛?冯老师呢?”正当黎焕要耍小脾气时,从不远处逐渐走来的一道声音将他打断。 来人是杨清清,肩挎着需要两只手才能扶稳的米色背包,脸上已没上课时的严厉,愁眉不展的,说话都没力气。 而且只有杨清清,没有其他老师。 “在里面。”时宁起身回答,并告知她病房号。 “嗯,冯老师没事吧?” “现在没事,手术定在三天后。”时宁没隐瞒,半点不照顾她的心情,直白且平静地说出。 杨清清神色一顿,欲言又止几番,最后点着头转向住院部,只是还没迈出腿,她又转回身来,“时宁,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待着,那就回去看书吧,老师守着就行。” 话里歧义很大,时宁没细究,“没事。” 眼神复杂的杨清清没再多说,提着包快步走进住院部。 明明下午是一天内最短的时辰,可直到黎焕把手机玩到没电,时宁把屁股坐酸,悬在楼顶的太阳还是没能落下。 杨清清也没从住院部里出来,不知她和冯老师有什么家国大事,需要掰扯这么久。 “饿,你饿吗?去吃饭?”黎焕放下手机,伸着懒腰问。 “一会儿吧,现在没胃口。” “多少吃点,要不我帮你带回来?”黎焕说着就起身,整理外套跃跃欲试。 “真不用,你饿的话,自己去吃吧。” 黎焕被油盐不进的时宁弄到无奈,不爽地坐回花坛,小声抱怨,“搞不懂你在担心什么,医生不都说了有把握吗?胃癌手术的成功率很高的,你根本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就是单纯不饿。”时宁忽略掉他的风凉话,不担心也是假的,医生明确说过,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四十,而且很有可能出不了手术室。 “不饿就不吃?你晚上不守夜吗?”说着说着,黎焕音量渐弱,“算了,就当做好事,今晚我陪你守着。” “你睡不惯。”时宁笃定反驳。 “看不起我?小时候...” 不等黎焕说完,时宁插话道:“不开灯的医院,又冷又黑,你都看不清是谁在和你抢被子,公厕又在走廊最里面,起夜的时候就怕被什么东西跟上,跟着你进厕所,再跟着你回被窝,然后你会发现...” “靠!”黎焕猛地避开一段距离,瞪着眼睛咒骂,“你在找抽?我马上挖坑把你埋了信不信!” 时宁没理黎焕,因为杨清清正巧背着包从住院部里走来。 时宁起身问好,“杨老师。” “嗯。”进医院一次,杨清清的眉头又被压低一分,“这两天辛苦你了。” “没事。” 杨清清叹着气将背包取下,递给他,“收下吧。” 时宁接过后朝里一看,包里是被堆成山的钞票,新的旧的捆成一摞,大小面值都有。 杨清清解释,“这是我找老师们筹来的,够冯老师的手术费了,你的钱就留着为以后考虑吧。” 所以,学校里的老师,是知道冯老师住院的。 时宁沉默半晌,把包合上又还了回去,并赶在她开口前问,“这些钱,是冯老师不愿意收,所以你才拿给我的吧?” 杨清清眼里略显错愕,但没否认,“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时宁态度强硬,却没过多解释。 杨清清为难到有些无措,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包收回,“这些好歹是老师们的心意,要不你就帮冯老师收下,等以后...” “杨老师,我以前就说过,没谁规定过一定要接受谁的善意。” 语塞好一阵,杨清清叹着气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我再过来。” “嗯。” 目送杨清清离开医院,时宁动身返回病房,而黎焕并没跟着,杵在花坛旁,捏着下唇思索。 有钱都不要,是不打算还钱吗? 为什么不想还钱? 是想用打工还债的借口继续赖着债主吗?那不就是在暗示,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吗? 果然是个小变态! 第32章 握不住的光 清晨,这天是冯老师做手术的日子。 时宁睁眼时病房里还很安静,他坐起身醒醒神。 对面折叠椅上,黎焕还在呼呼大睡,整个身子只有脑袋埋在被子里,像条溺死在水里、翻白肚皮的鱼,区别在于他有四肢...很不雅。 等缓过神,时宁下床帮他盖好被子,再去水房打洗脸水。 第62章 不管怎么说,就算黎焕这几天的行为很幼稚,但他至少在医院里陪护了三天,而且没抱怨过。 返回时,冯老师正好睡醒。 时宁把病床摇高,将沾湿的毛巾递给她,“下午手术,过了今天好了。“ “嗯...”冯老师的手指没力,湿毛巾都拿不稳,但嘴角带着一直抽动的笑,似乎在强撑,“有点饿。” “再忍忍,现在还不能吃饭。”时宁只好帮她擦脸。 湿毛巾每经过一处,岁月留下的痕迹就越清晰,到最后,冯老师的皱纹撑不住笑,胸闷似的不停换气。 术前三天就开始禁食,对年纪大的人来说,确实很不容易。 时宁微微侧脸不去看,“一会儿有十五中的老师过来,你要是不想他们探望,我就不让他们进来。” “好,那就不让他们进来。” “嗯。” “小宁。” “嗯?” 洗毛巾的时宁回头看去,冯老师正颤动着瞳孔,满含复杂地问,“你觉得,我是个好老师吗?” 时宁动作一滞,思索数秒才回答,“你不该在十五中教书,二中比较适合你。” “二中?” 时宁摇摇头,没解释,“你再睡会儿,我出去吃个饭。” “好。”直到时宁走出病房,冯老师微张的嘴巴仍是没有闭上。 时宁走出医院买早餐,买了两份。 刚结完账,正好碰见声势浩荡的探病部队。杨清清和校长领头,身后跟着提着果篮有说有笑的老师们。 他们不担心,担心是有的,但不重。 时宁提着早餐走过去,拦在大部队前方。 “时宁,冯老师怎么样了?”杨清清问。 “挺好的,你们回去吧。”时宁一句话,让不少老师皱起眉头。 校长回头朝同伴笑笑,找到认同感后再转回来,“怎么了?我们就只是来探望下冯老师。” 时宁半点情面不讲,态度坚决,“杨老师可以留下,你们回去。” 校长脸上开始挂不住,“时宁,你看我们来都来了,要不让我们看一眼再走?” “昨天可以来,明天可以来,但今天冯老师要做手术,不方便见人。” “做手术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我们又不干嘛...”校长不解他的说辞,而且在朝他使眼色。 大概冯老师不是不想见人,只是不想见到十五中的教师而已,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事,但细节方面,就只有知情人清楚了。 而时宁猜得出来大概,“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送进去,你们回去吧。” 僵持一阵,众人见拗不过他,便把目光移到杨清清身上。 被强行推出来的杨清清也没辙,尴尬笑笑,“校长,这可能是冯老师的意思,要不...下次再来吧?” 校长深深看时宁一眼,没再说什么,便组织着众人递交探望礼物,而后离开。 杨清清陪着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似乎在安慰,等她独自返回时,轻轻踢开地上的果篮,“扔垃圾桶吧,不用送进去。” “哦。”时宁没多问,跟着她忙活起来。 来回好几趟,终于将垃圾桶填满,杨清清叹了声气,解释道:“记得我和你说过,冯老师没有退休金吧?“ “嗯。” “因为她是被学校开除的。” 想来是因为高凡的事需要人背锅,学校才会这么做吧? “杨老师,你不用和我说。”时宁权当没听见,径直朝住院部里走。 在他走后,杨清清杵在垃圾桶旁叉着腰,朝他的背影瞪去一眼,小声嘟囔,“养不熟的白眼狼。” 来到病房门口,已经睡醒的黎焕正在门外打电话。 时宁走近时,黎焕刚巧放下电话,垂眼看向他手里的早餐,笑着问,“给我带的?” 时宁顺势递出一份早餐,“吃吧。” 黎焕的性子一直没变,接过后就开始数落早餐的品质,但吃得倒是毫不犹豫,含糊说道:“我刚找人去上京调了几个医生过来,你要是一早答应,他们还能早点帮冯老师检查下。但你放心,不检查也没事,他们都是有名的专家,治过的病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他嘴里咬着包子,眼珠却瞪得溜圆,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谢谢。”时宁说得不走心,走到门外的长凳坐下吃饭,因为跟来的杨清清已经进入病房。 等候的时间格外漫长,病房里没人说话,包括隔壁的大妈,空气里全是低气压,凝滞的气氛煎熬着每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护士终于做起术前准备,让冯老师签了不少单子。 在杨清清的陪同下签的,而时宁则一直和黎焕待在门口,没进去过。 直到冯老师被连床带人推出病房,她抬手朝时宁招招。 时宁附耳过去,她用只够一人听清的音量问,“你家很有钱吗?” 时宁顿顿,轻轻点头。 “那你想回家吗?” “不想。”时宁轻声肯定。 冯老师眼里忽然释然许多,又招来杨清清小声说了几句,这才被人推进手术室。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手术室外异常阴冷,可恰有小束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影射在长凳上。 时宁平静到眼皮都没颤过,伸手抓抓腿上的光束,有些握不住。 第63章 接着,是手术室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杨清清当场泪崩,跪坐在地上捂脸抽泣。 黎焕瞪大眼都被惊到,屁股从凳子上抬起又落下,而后转向时宁似乎想安慰,只是... 时宁眼里仍是平静到可以看见死气,这让他的安慰说不出口。 到最后,杨清清留下来处理后事,时宁在黎焕的陪同下返回家里,手里只有张死亡通知单,薄如蝉翼,重得出奇。 冯老师的墓地,是她老早就选好的,葬礼很简单,来的几乎都是街坊邻居,学校那边只派出杨清清这个代表。 一连三天,灵堂里外都是震耳的麻将声,和闹嚷的市井八卦。 时宁在这场道别会上丝毫不起眼,没人在乎他,只偶尔看见了,会和同伴交谈两句他的身份。 而葬礼结束后,家里空荡许多,了无人气。 时宁收拾起行李,准备搬出这里,只是突如起来的敲门声,打断他的计划。 开门一看,是杨清清带着名穿着正式、手里提着公文包的男子。 “这位是陈律师。”杨清清主动介绍,便带着律师进门坐下。 国庆假期早就结束,如果不是杨清清知道实情,从没请过假的时宁,已经能算是旷课。 时宁在门口顿顿,接着简单收拾一遍茶几,倒来两杯水,坐到两人对面位置。 杨清清和律师交换眼神,律师便从包里拿出几页文件,和一张银行卡,“这是委托人临终前立下的遗嘱,你看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文件上的字密密麻麻,时宁懒得做阅读理解,大致一看,而后默不作声。 律师再拿出支钢笔递出,“那我们就把字签了吧,这栋房子和冯老师的存款,就属于你了,密码是你的生日。但房产公证还要过几天,到时候我会再来一趟。” 墙上的钟摆停止,蝉鸣静下,时宁的思绪游离于九霄云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杨清清开口相劝,“时宁,签了吧。冯老师提过,以后你就在我家里吃饭吧,如果你想在我家住也行,老师会照顾你的。” 好半会儿,时宁才抬手揉揉眼,“有点累,我想先睡会儿,要不你们先出去?” 杨清清倒没气馁,伸手过来盖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把心放宽些,你要好好的考大学,这样才能让冯老师安心不是?” 时宁条件反射地抽回手,轻轻皱眉道:“杨老师,能不道德绑架吗?” “这怎么叫道德绑架?冯老师临终前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啊,说让你好好读书...” 话音未落,时宁夺过律师手里的钢笔,在文件上签下歪曲的名字,“现在我是这栋房子的屋主,今天不见客,你们回去吧。” “你...”杨清清慢慢睁大眼,随后拍桌而起,瞪着他发泄怒气,“我知道时家有钱,你看不上冯老师给你的这点东西,但你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情味?冯老师对你那么好,你再这么不学无术...” 时宁不想听,再次打断,“杨老师,月考成绩出来了吗?” 僵持片刻,杨清清稍微消气,但语气仍是不善,“年级157。” “那我哪里不学无术?”时宁真没忍住脾气和她杠上。 杨清清语塞,叹了口气才重新坐下,“但你明明可以考得更好。” “不需要,你们回去吧。”见杨清清还想开口,时宁补充道:“我会继续上学,而且不需要谁来照顾。” 杨清清属实被他的冷漠给惊住,胸口剧烈起伏数次,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律师愤愤离开。 屋里又安静下来,时宁休息一阵,拿着遗嘱起身走进冯老师的卧室,将文件和死亡通知单放到一起,再翻出房产本揣进包里,离开屋子。 他先去银行查询余额,冯老师留下的钱足有5万,沉甸甸的。再去房屋中介,把这套房子委托售卖。 南城的房价不算高,但保守估计也能卖个40万左右,这笔钱,足够还清黎焕的欠款。 只是...时宁考虑着以后是要住校,还是租房住? 回到家里,时宁简单炒了个菜,吃完后洗漱一番,便准备出门去咖啡厅里打工。 不碰巧的是,和被鬼缠上一般,他刚到单元楼下,就撞见吊儿郎当的黎焕。 “你要出门?去干嘛?”黎焕走来问。 “上班。” “不是吧,都这样了你还上班?” “哪样?” 黎焕抓抓尾发,迟疑起来,“没什么,你现在还住这里?” “不住了,我明天住校,这栋房子过几天就能卖出去,到时候我把钱还你。” “不...”黎焕眼珠一转,突然改口,“也行,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黎焕笑着挑挑眉,拽里拽气地说,“就算你把钱还了,但你还是欠我一个承诺。” 第33章 同居 “还以为有多少呢?就这么点东西?”离上班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黎焕抱着一摞书和原主的铁盒,站在小电驴旁催促,“快点啊,一会儿看看还缺什么,我带你去买。” 黎焕提出的条件,是让时宁搬去他家住。 听着像是玩笑话,但他说得特别诚恳且认真。 时宁没辙,同意这个条件,说被迫的话有些矫情。他是想着比起住校,确实住外面更舒服些,只是嘛...他不能确定黎焕有没有什么坏心思。 第64章 收拾好衣物,时宁抱着东西坐上小电驴,载着黎焕朝碧海天骑,而兼职再次泡汤。 头次进入碧海天,这所小区里几乎见不着电瓶车,空旷干净,连空气都比外面要贵气许多,最直观的体现在于,出门散步的居民,无不朝时宁投来异样的眼光。 在这里,小电驴不能进入单元楼,门口的保安是这么说的。 黎焕倒是大气,直接给小电驴租了个停车位。 处理好一切,两人这才抱着东西上到17楼。 电梯门一开,入眼就是玄关,黎焕将书放到鞋柜上喘气,“柜子里有拖鞋,自己换。” 时宁拿出拖鞋换上,略带诧异地问,“你真一个人住?” “废话。”一回家,黎焕就整个人放松下来,似乎有主场加持,更加放肆随性,“空房间刚好还有一个,走吧,先带你去看看。” 一梯一户,三室一厅,对物质需求不大的时宁,此时都觉得自己过分渺小。 黎焕说的空房间,正对着他的卧室,隔壁是敞开的电竞房,是有电脑的。 时宁朝电脑偏偏头,“有电脑你还出去上网?” “要的是个气氛,说了你也不懂。”黎焕帮他把卧室门打开,露出五脏俱全的内饰,“怎么样?满意吗?” 屋里整体色调偏暖,采光极好,该有的东西都有,且床单平整无褶皱,似乎没人睡过。 如果非要挑出点毛病,那则是房间里的每一处,无不贴着透明的“寄人篱下”四个字。 时宁点点头,“挺好的。” 刚把衣物放进衣柜,把书和铁盒摆上书桌,黎焕一刻不停,带时宁参观起客厅,“牙刷毛巾都有,全是新的,你看还缺什么?” 时宁在屋里打量一周,这套房子确实没得说,虽然空间大到多余...而最多余的,要数没有锅碗瓢盆的厨房。 他走进厨房,打开碗柜看看,回头问,“连碗都没有?” “要碗干嘛?我平时都点的外卖,你要做饭吗?”黎焕倚着门框,心情极好,眼里的笑都藏不住。 “嗯。” “也行,要不这样,你每天就在家里做饭,味道还行的话,我就把房租给你免了。”说完,黎焕朝他招手,“走吧,先去买口锅回来。” ...... 耗时两小时,待厨房终于有个厨房样,时宁的新住所算是定下。 他刚从厨房里走出时,黎焕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电视打开也不看,只是听个声响。 时宁顿顿,朝黎焕走去,“有件事,还是先说一声比较好。” “你说,我听着。”黎焕只偏头看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回手机。 “我不喜欢谁进我的房间,可以做到吗?” 黎焕静止片刻,猛地盖住手机坐起身,“小变态,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又是你的房东,又是你的债主,你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 “哪点不客气?” 黎焕的眼珠上下一瞄,最后看向他的脸,“就比如你现在的语气,让我很不爽。刚从冰箱里出来吗?笑都不会笑?” “没心情。” 黎焕思索一瞬,而后挪开身位,拍拍沙发,等他不情愿地坐下后,问,“还没缓过来?要不先哭一场?” 哭?哭是最无力的宣泄,而且瞧黎焕一副轻佻的模样,就知道他不善于安慰。 “要哭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哭。”时宁叹着气,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时宁这才注意到微信图标上的小红点。 点开一看,林梧桐等人全在群里刷屏,更别提私聊的消息,都在询问着冯老师的情况。 也不知这事是谁捅出去的,时宁无奈,正想打字解释,可首个字母还没按出来,手机就被黎焕一把夺走,“当着我的面跟别人聊天,是不是找揍?” 时宁闭闭眼,压下后悔住进来的想法,再朝黎焕探去上半身。 只见黎焕的瞳孔逐渐放大,急忙把呼吸声给屏住,跟着他的动作后退,直到被困在沙发里。 时宁垂眼打量他一阵,吸入些许淡淡的松木香,无语笑笑,再顺势夺回手机起身,继续打字。 好半会儿,黎焕眼里的呆滞才消失,茫然坐起,语气慌张且带点小兴奋,“你tm是不是馋我身子?” 发完消息,时宁把手机揣回包,终于腾出空瞅他一眼,“叫你别说脏话。” 黎焕皱着眉若有所思,“去掉脏话...靠!你果然在馋我身子!” 时宁懒得和他闲扯,起身回房,“我要看书,别吵我。” 从杨清清那里得知,月考成绩还算不错,只是十五中的157名,距离一本还有很远的距离。 时宁确实不需要考得太好,但现今不同,怎么说都是退休教师教出来的学生,至少得考个一本吧。 回到卧室带上门,时宁坐在书桌前摊开课本,本想补齐这两天旷掉的课程,但精神一直不能集中。 他现在疲惫到动动手指都嫌累,可能要等好长一段时间,等脑子里关于冯老师的记忆淡化,才能恢复正常。 将额头埋进桌面好半会儿,他不受控制地拿出手机,输入熟悉的座机号,但就是提不起勇气拨出去。 犹豫许久,他又将手机揣回包,抬起眼走神,视线游走到铁盒上时,他伸出手拨弄密码锁,试着输入密码。 0904,是原主的生日。 第65章 ...显然密码是错的,锁并没被打开。 时宁没当回事,继续转动密码锁,然后... 咚咚!房门被敲响。 时宁回过头,隔空喊话,“怎么了?” “你先开门。” 时宁耐着性子去开门,“有事?” 门刚被打开,黎焕就把一坨黑乎乎的东西递过来,仔细一看,是个游戏手柄,“反正你也不上班,陪我玩一把。” ...想着注意力一直不集中,看不进去书,倒不如先找点别的事来做,时宁接下手柄。 黎焕将他带进电竞房,并搬来板凳带上门,搓搓手打开电脑。 时宁则安静坐到旁边位置,看着他忙活。 “你坐近点。”黎焕挪开身位,直接上手拖近他的板凳,自己则后退一段距离远离屏幕。 “你不玩吗?” “我看着你玩...”不知怎么的,黎焕眼里是既兴奋又紧张。 时宁狐疑地摸上鼠标,目光刚放到屏幕,就被上面的游戏图标闪花眼。 电脑上的游戏,多到能用图标玩消消乐,密密麻麻铺满整面屏。 黎焕很乐意见到,他这幅没见过市面的模样,带着笑解释,“厉害吧,我的零花钱都在上面。” “那你肯定充了不少。” “充钱?傻子才充钱,这叫花钱买游戏!” “不一样吗?” “...说了你也不懂。玩儿这个,你先把它打开。”黎焕指向一个游戏图标,而后起身去拉上窗帘并关灯。 时宁照做,双击点开。 只见屏幕瞬间一黑,接着,挂在墙上的音响开始运作,响起一阵阴间且沉闷的背景音。 “什么游戏?”时宁皱着眉问。 此刻,黎焕的座位已经平移到他身后,“好玩的游戏,两百多买的,就是一直没时间玩,正好让你体验下。” 没时间玩...是没胆子玩吧? 时宁深吸口气,拿出手机设置时间,便点击开始游戏。 “用手柄,体验感更好!”黎焕在身后提醒。 时宁只好试着操作手柄,控制角色。 这是款冒险解谜类的游戏,色调晦暗得都快看不清路。背景是家精神病院,主角是个自找不痛快的小记者,孤身一人,带着摄像机,挑在凌晨时分偷摸进建筑,想要查明一桩,光靠电话铃就能杀人的连环杀人案。 时宁头次接触手柄,很不熟练,来来回回撞墙好几次。 黎焕被他的操作吓到,“别乱走啊!路都看不清,你乱跑什么?开夜视仪啊,用摄像机!” ...时宁摸索着使用摄像机,漆黑的画面立即变成墨绿色,但好在能稍微看清医院里的道路。 “找线索,一般都在柜子里。”黎焕确实是个老手,就是聒噪得像个不能跳过的新手向导。 从堆叠杂乱的桌椅下方穿过,踩着黏糊糊的不明液体,进入一间门上带血、虚掩着的病房。 细碎的咀嚼声响起,在音响的加持下,就跟从耳侧响起的一样。 继续朝里走,咀嚼声愈烈,是从货柜后方发出的,而带有白色圆圈标记的电话,就在货柜后方的桌上。 时宁停下脚步,思索着前进或是返回,而提着一口气的黎焕,此时正把时宁的座椅捏出十个洞,说不出话来。 退出病房翻找一圈,毫无发现的时宁只好返回病房,走到货柜后方,来到电话前,按键交互。 不等反应,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一头人身蛇尾的怪物瞬间从左侧蹿出,把整张脸贴近屏幕,似乎想从里钻出来。 它没有眼球,眼眶里空空荡荡,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嘴巴咧到耳后,鲨鱼牙的缝隙里,夹杂着不明物体的肌肉组织。 数秒后,屏幕亮起扎眼的血色字体,【game over】 画面又回到开始界面。 一脸懵逼的时宁放下手柄,回头看去,黎焕似乎正在失神,眼珠一动不动,眼皮也不眨。 时宁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跟它看对眼了?” 黎焕甩甩脑袋,回神后立即骂道:“你不知道跑吗?转动方向键可以挣扎,上面不是有提示吗?这也要教?笨得跟猪一样。” 时宁无语一阵,把手柄朝他怀里一扔,“你来。” 黎焕喉结一哽,语气弱下来,“没事,你继续玩吧。你是新手,我理解,下次注意就行。” “你胆子这么小,干嘛要买恐怖游戏?” “再乱放屁,信不信我揍你?你才胆子小,滚!” “行行行,我胆子小。”时宁拿起手柄打算继续,突然想起事情,随口一问,“你一个人住,要是停电怎么办?” “呵,这里停电的几率,比在太阳下被雷劈的几率还小,你以为一年几千的物管费是用来喂狗...” 话音未落,电脑嗖的一声黑掉屏幕,拉上窗帘且不开灯的房间里,失去唯一的光源后,暗得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紧接着,一阵清脆到诡异的铃声响起。 第34章 变脏 “靠!”黎焕被针管扎到屁股似的跳起,桌椅板凳齐飞,噼里啪啦。 时宁默默拿出手机关掉闹钟。 黎焕愣愣,短短三秒内,他先是不解,再觉得尴尬,最后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故意的?谁tm玩恐怖游戏要设闹铃?” 时宁设闹铃,是打算掐点回房看书,只是没想到黎焕这么不禁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这里一般不停电吗?” 第66章 “我怎么知道?”黎焕往门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走啊,去问问物管怎么回事。” “哦...” 两人摸黑着朝屋外走,发现电梯不能使用,又调转方向进入安全通道。 只是黎焕卡在楼道口死活出不去,谁叫楼道里漆黑不见光,还有冷空气不停吹着,比凌晨的医院还渗人。 时宁没说独自下去看看,因为知道黎焕肯定不会同意,他便走到拐角往下看。 有几束手电筒的白光在底部闪烁着,随后有名业主朝楼道里喊,“问过了,说是电缆坏了,正在抢修,应该明早来电。” 话音刚落,楼道里忽然热闹起来,抱怨声和脚步接连响起。 时宁回到门口,脚步刚停下,手臂就被一双手给捏住,力道有点重。 大概是光线原因,或者是已经和黎焕熟络了,时宁的不适感没有很强,没把他推开,“刚才听见了吗?说是明天来电。” “嗯。”黎焕变得惜字如金,但遮掩不住语气里的紧张。 “走吧,先回房。”时宁关上门,先把黎焕安放在卧室门口,从里拿出课本后,再把黎焕带到客厅沙发坐下,“你要是没事就玩手机,我看会儿书。” 时宁打开手电,照着小说。 这种经历不常有,遇上了还觉得挺新奇。 黎焕挨得很近,半截身子都是靠过来的,衣料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呼吸声微重,时不时吹过时宁的脖间。 时宁最直观的感受,是空气里的松木香更加浓郁,但不刺鼻,比倪虹身上的劣质香水要好闻许多。 “嚯,你的字还真丑,扭得像条恨饮雄黄酒的白素贞,不练练?”黎焕突然出声,嗓音里的小颗粒磨蹭着耳膜。 “你是懂比喻的。”时宁随口敷衍,没怎么管他。 “小变态,你身上怎么全是薄荷味?”黎焕问得不尽兴,还过分地凑来鼻子闻闻。 “别太过分。” “切,装处呢?”黎焕小声嘟囔,就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你给爸爸写情书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丢脸?” 时宁手指一颤,有点被原主的光荣事迹尴尬到。他不适地扭扭脖子,这才发现身上有些烫,特别是被黎焕的呼吸摸过的地方,和被烧红的铁烙过一样。 他躲开距离,只是屁股刚平移两厘米,就被眼疾手快的黎焕拽回三厘米,“再躲一个试试!” “热,别靠这么近。”时宁都觉得惊奇,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把黎焕一脚踹开。 黎焕没接话,在茶几上翻找,不知从哪抽出本杂志,轻轻扇着风,“现在呢?” 扇出来的风里全是松木香,时宁闻着,身上更热了,都有出汗的迹象,“...还好。” 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书上,理智告诉他,是该推开黎焕了,只是...想是这么想,身体却不听使唤。 直到手里的小说被黎焕强行翻页,他才回过神来。 时宁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被黎焕抢先开口,“时宁。” “嗯?” “说句实话,我其实不想让你喜欢我。你想啊,我对你又没感觉,要是哪天你把话说破,我把你拒绝了,到那时候你就要躲着我,所以我们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至少还能当个朋友,对吧?” 这话听着像放屁,时宁抿直嘴,在黑暗里瞪他一眼,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黎焕倒是看得开,边自夸边碎碎念,“初中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合着你tm早就对我有想法,但是你放心,哥不嫌弃你。” 听他的语气十分诚恳,时宁这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是真觉得我喜欢你?” “你说呢?你那点小心思,我猜都不用猜。” “......”你牛,跟林梧桐去参加最强大脑吧。 黎焕拿手机看时间,打着哈欠说,“快八点了,要不今晚早点睡?”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就跟他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般。 时宁皱着眉回,“你想睡就去睡。” “行,那你先陪我去洗个澡,再把床铺一下。”不等时宁质疑,黎焕继续补充,“你别乱想,你在厕所外面等着就行。” 要求确实奇葩,但不是不能接受,时宁追问,“那铺床干嘛?” “靠,今晚没电,你tm不陪我睡啊?但你只准睡地上,要是你敢在半夜爬我床,到时候别怪我踹你。” 时宁只觉得和黎焕熟起来之后,脾气倒是好上不少,对智障的认知也多了一层。 片刻,厕所门外。 守在门口的时宁,接过从门缝递出来的衣服。 “门是锁不上的,我警告你别动歪心思。”打完预防针,黎焕关上门。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而黎焕十分谨慎,没开手电,只不时叫两声时宁的名字,确认他是否还在。 在海边的时候,过场都没这么多。时宁揉揉鼻梁,玩着手机等待。 不多时,浴室门被打开,热气被放出来。 换上睡袍的黎焕,拿起时宁怀里的衣服,“进来吧。” “进去?” “你不洗啊?” “...那你先出来。” “我出去干嘛?劳资又不会偷看你。” 双标狗...时宁的太阳穴有些酸胀,感觉脑仁都在疼,“滚出去,还有,不准说脏话。” 第67章 僵持快有两分钟,黎焕不情愿地走出浴室,关上门后把背紧贴在门上,“你快点啊,我困得很。” 时宁打开手机电筒,放在洗漱台上。 浴室里一见光,黎焕的背影轮廓就藏不住,肩还是很宽,腰也窄,如果他的脑袋没问题,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 这时,门上的背影突然转过身,“诶,知道水怎么开吗?” 时宁闻言,摸索着调试几次,果然弄不出热水... 开关太多,足有八个,找不到热水的按钮。 时宁没求助,脱掉衣服用冷水冲。 水声刚响,黎焕不懂边界感,推门而进,“草!热水器都没响,你就开始洗了?” 时宁真没忍住,随手抄起不明物体就扔。 准头还行,一声闷响过去,黎焕蹲下身捂住脑门,“你有病是吧?一个大老爷们,立nm的贞节牌坊?” “再说脏话你试试。”时宁没管身上还湿着,取下浴巾裹上。 黎焕起身后,带着满脸不爽走到他身侧,“看着,先按这个,再把这个抬起来,懂了吗?” 好好的淋浴器非得弄成机关,什么恶趣味? 时宁轻轻“嗯”一声,“知道了,你出去吧。” “切,稀罕看你?”黎焕拽着脾气,转身就走。只是路上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脚底一滑,身体当场后仰。 在浴室里摔倒不是小事,时宁的动作比脑子快,急忙蹲下去,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勺。 又是一声闷响,黎焕吃痛得皱紧五官,“靠...你tm刚才扔的是香皂!” 时宁的手背也被他的后脑勺撞疼,只是还没来及抽回手,身上的浴巾却骤然落地。 好死不死,黎焕正巧往后抬眼,“这是...什么东西?” 沉默一阵,时宁深吸口气,抽回手,捡起浴巾盖住重要部位。 黎焕的脑袋顺势落地,这次他倒是没叫出声,只失魂般的在心里重复三个字:我脏了... 等时宁出浴室时,身上的薄荷味已经被松木香取代,闻着还不错。 而门口的黎焕见他出来,立即把脸侧向一旁。 两人都不出声,在脑子里煮着刚才的小插曲,静静煎熬着。 在黎焕卧室的地上铺好床,时宁侧躺着背向黎焕,面向落地窗用力闭闭眼。 没等一会儿,后背突然被一只脚踹了踹,“诶,喝水吗?” “不喝。” “我渴。” “自己没手?” “啧...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吃亏的明明是我!” 时宁攥攥拳头,掀开被子起身,“要喝什么?” “冰箱里有汽水,随便拿一瓶就行,要冻过的。” 时宁走进客厅,拿了瓶汽水返回,递给黎焕,而后躺回地铺继续闭目养神。 没安静多久,身后的小孩儿又开始折腾,“小变态,你睡了吗?” 黎焕连着叫唤好几声,时宁才不耐烦地转过身。 第一眼看见的,是上半身探出床沿的黎焕,他正伸长着手,似乎想要手动叫醒。 时宁把眼前的手掌挡开,“又干嘛?你睡不着?” “不是。”黎焕缩回床上,只在外面留出个脑袋,“你是不是还在难受?” “难受什么?” “就...冯老师的事?”黎焕问得小心,但听着倒是有些暖。 没人关心还好,一有人问,内心的空洞就被无限放大。 时宁语塞,轻轻摇头。 黎焕明显不信,“我说你就不能诚实点?难受就难受呗,又不丢脸。” “那你觉得,我现在难受吗?” “这不废话,这几天你笑都不笑,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原来这么明显吗?时宁闭上嘴又不说话。 “诶。”黎焕重新拉回他的思绪,轻声安慰,“别说我不照顾你,你要是没地方去,就住这里吧。房费不用你给,15万你也不用还,我不缺那点钱。” 这话倒是点醒时宁,他确实不应该答应和黎焕一起住,毕竟...他根本没有和黎焕在一起的打算,也就不能厚着脸皮吃原主的红利。 只是...黎焕黏得这么狠,这事又该怎么提? “又不说话了,你不憋着要死是吧?”黎焕呲着牙,就差扑来咬他一口。 “没有...你的钱我会还,房租也会给,我不想欠你。” “什么欠不欠?我们这关系还用说这些?” “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就算我们只是朋友,那朋友之间,谈钱不伤感情吗?” ”...什么叫就算?“话里的歧义,听得时宁脑袋疼。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黎焕的语气,带着极度敷衍的哄骗意味,他叹着气躺正身体,拍拍身侧的空位,“上来吧,下不为例。” 第35章 摩擦 以为要无眠一整晚,却意外一觉到天亮。 时宁翻身换睡姿,刚面向床,就与一双眼睛对上。 光明正大的偷窥被逮到,黎焕没急着找补,轻飘飘地移开视线,“醒了?” 时宁看看时间,弓腰坐直,“走吧,上学去。” 说着,他收拾起地铺。 小区离学校不算近,但好过不用来回两头跑。 洗漱完,再下楼慢悠悠地买份早餐,骑着小电驴到学校时,少见的没迟到。 第68章 教室里本来挺吵的,但时宁一露脸,教室里就安静下来。从学生们各怀心思的眼神里,能看出冯老师的事已经传开,只是不清楚,他们是在同情他的遭遇,或是取笑他的孤儿身份。 时宁视而不见,回到座位,从黎焕的书包里拿出课本。 同住一套房,同睡一间屋,要是再装作排斥黎焕,倒显得矫情。 窗外吹进一阵风,桌上的中性笔滚落,清响四溅。 时宁弯腰捡笔,起身后,落在他脸上的许多目光仍没移开。其中就包括前桌的方鸣舟和林梧桐。 气氛紧张时,黎焕用手肘撞撞他,“诶,充电器给我,刚才我放书包了。” 时宁顺势从包里拿出充电器,“你去哪儿充?” “办公室呗,你要充吗?” “我没带充电器。”时宁的手机不常用,眼下唯二会给他打电话的联系人,也暗掉一个,手机就和摆设没区别。 “没事,手机给我,我去办公室帮你找充电器。” 时宁没犹豫,把手机递给他,而后翻看课本补课。 黎焕接过便起身,哼着小曲儿拽出教室。 这下,教室里的气氛更加沉默。 林梧桐看看时宁,再看看方鸣舟,“舟舟,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方鸣舟没理他,偷瞄时宁一阵,便转回脑袋。 林梧桐又朝时宁问,“时宁,你要是被黎焕绑架了就眨眨眼。” 最近的糟心事太多,时宁只想安静,“没有。” “那你跟黎焕怎么走得这么近?还用同一个书包?你们平时都不怎么聊天的啊。” 平时?时宁猜测他说的应该是上课时。 仔细想想也是,在学校时,他和黎焕基本都在手机上聊,像刚才那样没有偷偷摸摸,而且没有吵起来的次数,确实很少。 时宁抬眼转转笔,一口气叹尽无奈,“大人的事小孩儿别问。” 林梧桐奇怪地打量起他,总觉得他和以前有点不同,但具体哪点不同,林梧桐想不出来。 上课铃响,走进教室的两道脚步声,拉回学生的视线。 是杨清清和黎焕。 黎焕回到座位,刚坐下就问,“小变态,中午回家吃吗?” “也行。” 巨额债务缠身,在冯老师的房子没卖出去前,时宁只有能省则省。 就是自己做饭的话,时间掐得很紧,几乎要耗费一天内所有的休息时间,喘口气都不行。 至于时斌给的那张卡,时宁选择性遗忘,都已记不清扔到哪个角落里吃灰。 “糖醋里脊会做吗?中午就做这个吧。”黎焕继续说。 “好...” 原本已经回头的林梧桐,又挤眉弄眼地转回来,“啥意思?” 黎焕半点没藏着,扬着下巴炫耀,“你说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住一起的意思!” “哈?住一起?”林梧桐眼珠瞪得溜圆,被惊得狂咽唾沫,“时宁,你不住校了?” 时宁正想解释,杨清清却没给他机会,“林梧桐,你想跟他们一起出去站着吗?” 林梧桐浑身一颤,急忙回正身体。 讲台上,杨清清叩叩黑板,开始分发试卷,“上次月考的成绩下来了,苏遥,一会儿你去我办公室拿成绩表,就贴在门口,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和猪有没有区别!” 说着,她将矛头指向赵一天,“赵一天,滚后面去站着,年级倒数第二你都考得出来,简直丢我的脸!” 一个差生不够她骂,拔萝卜似的,将一众成绩垫底的学生,从座位上叫起来。 发火好一阵,杨清清灌下半杯水,脸色稍作缓和,“这次也不是没有考得好的,苏遥,年级第二,李竞,年级第七,但一次月考不算什么...” 话音未落,教室里的男生突然起哄,喧哗好一阵。 “叫什么叫?”杨清清气急败坏地拍响桌面,而后用视线快速在主角身上一扫,“戒骄戒躁,青春期有点小心思很正常,但别耽误学习。” 时宁都觉得意外,他也就没来学校两天,怎么李竞和苏遥的事就传开了? 这时,黎焕贱兮兮地靠过来,“听说苏遥喜欢日文歌,这两天李竞练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你怎么也变八卦了?” “我八卦?”黎焕满眼不屑,抬脚踹踹林梧桐的板凳,“还不是这傻子嘴巴大,想不听见都难。” 林梧桐懵懂地转来问,“有事吗?” “没有,转回去!” 林梧桐思索一瞬,不顾警告再次发问,“对了,过两天就是比赛,你练得怎么样了?” “靠!”黎焕惊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闭嘴!” “这么凶干嘛?我一会儿就把钱退你,不帮你买应援棒。” 黎焕磨磨牙,沉声威胁,“再不转回去,我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等林梧桐幽怨地回过脑袋,黎焕没来及松口气,开始心虚地自辩,“你别乱想,我上台只是想耍帅,跟你没关系。” 时宁:“......”狼人自爆。 校园歌手大赛在两天后,到时得找个借口不去。 “诶,小变态。”黎焕不知又想到什么,满脸诡计地撞撞他,“学校门口就有应援棒,钱不够的话我借你,到时候买个大点的。” 时宁闭闭眼,再叹叹气,“求你退赛。” 第69章 “就!不!” 一上午的课程听完,时宁烦躁地抓抓头发。 果然学习这东西不进则退,只是缺席两天课程,老师讲得东西就让他听得云里雾里,或许和他还没调整好状态有关。 反正...今后要在学习上多下点功夫。 时宁收拾好东西时,黎焕正从办公室返回教室,将手机递还给他,“走,买菜去。” 就算天塌下来,黎焕的心情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嘴角乐得再开一点,他就能攀上林梧桐那个档次。 时宁愈发觉得融入不进高中校园,疲惫得都不剩抽动嘴角的力气,撑着板凳起身,离开教室。 取出小电驴,黎焕自觉爬上后座,腿岔得老开,手往时宁腰上一搭,自然得不像话。 时宁静止片刻,已经不剩精力去管他,拧着油门就走。 黎焕的轻浮,跟个杀不死的病毒一般,时宁的免疫系统,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破坏。 如果可以选择,时宁真不想要这份适应性,但没办法。 黎焕太粘人,而他又躲不开。 菜市场不远,就是去的时间太晚,新鲜的食材不剩多少。 而黎焕是个生活白痴,时宁选菜时,他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像是怕被人偷走。 耗费小电驴三分之一的电量,时宁买完两天所需的食材。 回到家里,黎焕往沙发一趟,翘起腿,啃着刚买的桃子,“弄快点,饿了。” 时宁则在厨房忙活做饭,一并做完午饭和晚饭,想着到时候用店里的微波炉加热,将就一餐。 过去快一小时,他把饭菜端上桌,踹开黎焕翘在桌上的脚,“这个习惯不好,改掉。” “你管得还真...我去,手艺这么好?”黎焕懒洋洋地起身,拿起筷子开始试菜,“味道还行,就是有点甜。” “嗯,那我下次少放点糖。” “怎么没汤?” 时宁从冰箱里拿瓶矿泉水递出,“喝这个。” “......”黎焕用筷子敲敲瓶身,“我可以喝水,但汤不能没有,一顿饭里没汤,说出去好听吗?” 时宁不惯着他的少爷脾性,拧开瓶盖,夹起根青菜扔进去,再把“汤”磕在他面前,“给,你要的汤。” 黎焕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怨,瞪他数秒,随手把水扔进垃圾桶,开始吃饭。 黎焕的喜恶特别明显,不顺眼的只夹一口,紧盯着糖醋里脊吃。 时宁没忍住嘴贱,“别挑食,多吃菜。” “诶,你tm非要这么唠叨?” 时宁一个眼神警告过去,“要说多少次?不准说脏话。” “切...”黎焕弱下底气,朝冰箱抬眼,“渴,再去拿一瓶,要冰的。” “......”夹在筷子上的肉还没入口,时宁顿住一瞬,在心里默念三遍“寄人篱下”,将肉和筷子一并含着起身,拿到水拧开后递给他。 抑制不住嘴角的黎焕,只觉得入口的矿泉水齁甜,“小变态,你真有这么喜欢我?” 时宁早已麻木,权当没听见。 黎焕不安分,夹块里脊放他碗里,“再不吃就没了。” 时宁闭闭眼,当年在酒吧里陪客都没这样心累过。 但他只嫌弃一秒,就将里脊肉塞进嘴,“看你挺护食的,我就没动。” 不夸张的说,这是除开他妈以外,头次有人朝他碗里夹菜,如果拒绝的话...是有点不知好歹。 “哦...草!谁tm护食,你骂我是狗呢?” 时宁冷眼瞪过去,“黎焕...” 话音未落,黎焕立即放下筷,高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脏话。” 吃饱喝足,黎焕揉着肚皮打饱嗝,时宁则收拾起碗筷。 正洗碗时,黎焕在客厅里隔空传音,“要不你把兼职辞了,每天就在家里做饭,我给你开工资,怎么样?” 放好碗筷,擦干净手,时宁走出厨房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你这样不累吗?” “心累。”时宁拿起车钥匙,提上校服走到玄关开始换鞋。 黎焕垂死病中惊坐起,快步跟来,“不等我?” 时宁瞄他一眼,“那你不快点,等着我帮你换鞋?” 没想这话一出,黎焕居然厚着脸皮把脚伸过来。 ...时宁动作一滞,两秒后,用力把黎焕的另外一脚叫踩出猪叫,“楼下等你。” 返回学校,离上课只剩10分钟,时宁放下校服走向厕所。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上过最安心的一次厕所。 因为没人跟着。 时宁擦着手出来时,被墙后一道声音叫住,回头看去,苏遥正探出半个脑袋朝他招手。 时宁没多想,走去拐角,“怎么了?” 苏遥不好意思地低头撩耳发,细声问,“时宁,林梧桐说你和黎焕的关系变好了?” 这个大嘴巴...时宁无奈道:“算是吧。”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苏遥拿出手机,调出某个界面递给他,“你看下这个。” 时宁接过一看,屏幕上是邀请函,时间不限,地点是a市西面的某个避暑山庄,而发起人是...时斌。 苏遥在旁解释道:“时界山庄是用来设宴的地方,平时不对外开放,这份邀请函就相当于是门票。“ 联系到原主的身份,时宁难免戒备,语调都有些变沉,”所以,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第70章 第36章 暴风雨前夕 “这张门票,其实挺难拿到的,我都是求了我爸两周,他才给我的。我是想着,到时候我们找个周末一起去玩。”说着说着,苏遥的音量渐弱,脸蛋也微微泛红。 原来这事不是时斌安排的,时宁忽然对刚才的恶意揣测感到不好意思,“那...我要怎么帮你?” “你能帮我把票拿给黎焕吗?然后...用他的名义组织聚会。” 听着还挺麻烦,但时宁一口答应下来,“行,我一会儿跟他说。” “对了,这个月15号时斌要设宴,所以我们去的时间,要错开15号。” “嗯...”时宁用手机拍下邀请函,随口打趣,“是必须要叫上李竞吗?” “啊?”苏遥眼里先是错愕,后又变得有些低迷,“他那个人自尊心太强,很抗拒我的帮助,我都不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时宁有种错觉,可能苏遥的担忧都没对梁爽提过,至于为什么会和他说,大概是他和苏遥的关系算不上很近,就比较容易开口。 “苏遥,你有没有想过,李竞是个男生呢?” 时宁说完,苏遥疑惑半会儿,微微沉思,“我知道了。” “嗯,回教室吧。” 和苏遥聊完,时宁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他也是男生,自尊心也强,也抗拒旁人的帮助。他以前觉得这样做没什么不对,只是,苏遥的担忧倒是把他点醒。 如果一味拒绝别人的善意,那是否会给别人传递出错误的信息? 回到座位,上课铃掐点敲响。 黎焕的座位空着,整间教室都见不到人影。 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另外几名同学,其中就包括李竞。 时宁不用细想就猜到答案,但热心肠的林梧桐非得回头解释,“时宁,他们都去参加初试了,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此时,任课老师已经走上讲台,正鼓捣着教材。 时宁朝讲台抬眼示意。 林梧桐倒是无所畏惧,“哎呀,逃两节课不算什么,反正清姐默许了的。” “你去吧,我不去。”时宁摇摇头,翻开课本,想着苏遥的事,只有放学之后再和黎焕谈。 同时,他担忧着后天会出什么幺蛾子? 下午放学,黎焕仍没有回来。 时宁收拾书包,在微信上给他留条言,起身准备出教室。 “时哥,一起走。”方鸣舟快步跟来,比起国庆前倒是开朗不少,“时哥,你没事吧?” “怎么这么问?” “就冯老师的事,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还好吧?”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时宁心里稍暖,眼里的冷雾消融不少。 “那就好...”方鸣舟搓着手指,迟疑且小心地问,“时哥,你现在和黎焕一起住吗?” 时宁滞了瞬,“嗯。” 方鸣舟轻轻点头不再说话,沉默着陪他走到停车场。 时宁取出小电驴,推着走出校门。 他确实可以载方鸣舟一程,但是这样不好,他必须得懂得避嫌。 是那个求而不得的人,以身作则教会他的。 来到咖啡厅,两人略带生疏的礼貌道别。 时宁推着小电驴走到树下,蹲下锁车。 咔嚓一声,一双球鞋应声踏进视线里,时宁抬眼问,“你刚才一直都跟着?” 黎焕双手抱胸,踮脚打节拍,十分满意地垂下眼,“还行,挺懂事儿的。你刚才要是敢让方鸣舟坐我的车,我就把你俩的腿全部打断!” “......”时宁轻晃着脑袋站起,走进咖啡厅。 刚推开玻璃门,抱怨声就如炮弹般轰来,“哟哟哟!你终于舍得来上班了?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忙成什么样了。” 快一周不见,周晓的脾气倒是渐长,大概是独自守店的几天里,累出阴影了。 时宁脱下校服走进吧台,换着工装问,“店长,店里真不能吃饭吗?” “啥?你都没说安慰我两句,一来就提饭,我都还没吃呢!” “那你就快去呗。”时宁将她挤出工位,再问,“店里真不能吃饭吗?” “哼...能是能,但你不能躲在吧台里吃,我是店长你又不是。你最好去工作间门口吃,那里是监控死角。”眼看时宁不接招,周晓没继续闹腾,穿着工装直接出店。 电灯泡一走,黎焕提着书包屁颠颠走来吧台,“你是头一个让我吃剩菜的,偷着乐吧。” “有的吃还挑?”时宁接过书包,从里拿出盒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而后将黎焕带到监控死角蹲下。 “吃剩菜就算了,还要蹲着吃,把我当什么了?”黎焕虽在抱怨,但筷子却动个不停。 相处这么久,时宁已经学会被动过滤他的废话,“跟你说个事儿。” “嗯。” “知道时家旗下有个避暑山庄吗?” “去过几次,还行吧。怎么,你想去?” “不是我想去,是苏遥想带李竞去。”怕黎焕听不懂,时宁解释得细致,“但是苏遥不想让李竞知道这件事,所以她就想借你的名义,组织一次聚会。” “切,谈个恋爱都要偷偷摸摸的,麻不麻烦?”黎焕咀嚼着食物,朝吧台使眼色。 如果能选,时宁真不想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起身走到吧台,倒来杯水递给他,“所以你怎么想?要不要帮?” 第71章 “帮是可以...”黎焕顿住,眼里闪过几束亮光,坏笑着问,“你想让我帮吗?” 他的小心思就写在脸上,很难看不懂,时宁轻轻叹气,“不想帮就不帮,我去找方鸣舟也是一样。” “方鸣舟?”黎焕猛地直起背,声调一并变高,“你的猪脑子在想什么?方家破产都快十年了,他能拿得到邀请函?” “所以呢?李竞又不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他看不出来。” “时宁!” “干嘛?” 黎焕跟个怨妇似的,用“丈夫离家三年未归”的眼神瞪他许久,“长得挺软,嘴巴却这么硬,一句好话都不会说?这张脸跟着你真受委屈!” “......”时宁埋低头,“吃饭。” 风铃被撞响,时宁下意识放下筷,走进吧台招呼客人。 这一忙,就是大半个小时不见停,进店的客人一波接一波,直到周晓返回店里,时宁才得空歇歇。 他倒上杯温水,正准备继续吃饭,可一转身却发现,带来的饭盒就在制作台上,已经空空如也,且被洗得不见半滴油渍。 黎焕伸着懒腰走来,故意阴阳怪气,“哎呀,原来你还吃完,这下怎么办?碗我都洗干净了。不然你叫声好听的,我给你点外卖。” 时宁嘴角抽抽,“碗洗得挺干净,以后你来洗碗。” “切,多大点事儿?”黎焕往杯里塞几颗冰块,猛灌一口,“苏遥的事我答应了。” “刚吃完饭别喝冰的,肚子会痛。” “我发现你真的很唠叨,整天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爷们儿?” 时宁懒得怼他,从书包里拿出教材准备看书。 只是... 刚才一直没注意到,周晓的手,已经捂不住嘴角咧开的弧度,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们。 时宁汗毛一竖,悄悄屏住口鼻,连呼吸声都不放出来。 黎焕倒是无所谓,古怪地问,“笑什么?” 周晓直接没憋住,笑得跺脚,“你俩真是够了,现在都敢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太过分了吧?” “啥?”黎焕发愣半秒,语气里带点小兴奋,“你再说一遍?” “还装什么装?早就知道你们不对劲。” “我警告你,别乱说啊!”黎焕抬起下巴朝她瞪去,本想威胁两句,无奈笑出了声导致气势全无。 两道不克制的笑声,同时在左右两边响起,时宁埋头闭眼深呼吸,二话没说离店透风。 他真害怕黎焕玩嗨以后,顺水推舟直接来个深情告白。 虽然黎焕敢说,他就敢拒绝。 但一个方鸣舟已经够他为难,更别提黎焕这个死皮赖脸的,到时候一戳破...唉。 今天的兼职格外漫长,时宁算是把坐立不安体会通透。 一整晚,黎焕的眼神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而周晓自然是看得乐呵。 他俩这番操作,无端带坏店里的氛围。进店的客人,无不打量一眼时宁,再回头瞄瞄黎焕,最后意味深长地笑笑。 熬到下班,时宁摸摸烫到没知觉的耳垂,奇怪着这种生理反应从何而来。 道别周晓,两人坐上小电驴。 时宁拧油门前,黎焕从他腰侧探来脑袋,“小变态,是个人都知道你喜欢我,就你还不承认。” 时宁垂眼看向他,忍住用两根手指插过去的冲动,“坐好。” “行,看你要嘴硬多久。”黎焕摆正身子,伸手调整后视镜,照着镜子撩撩头发。 车辆启动,黎焕一路上都在用手指戳弄时宁的后背,戳得很有节奏,甚至跟着哼起小曲儿。似乎打算在时宁对他放下戒心时,把以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举动,全部做完。 而被风蒙蔽听觉的时宁,只能听见断续的旋律,是熟悉到让他心惊的旋律。 至于黎焕的幼稚行为,他权当自己是幼儿大班的老师,犯不着跟没开智的小屁孩儿计较。 回到家中,黎焕似乎不困,躺着沙发玩手机。 时宁没管他,走进浴室洗去疲惫,准备好好睡一觉。 从浴室出来时,他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堵在门口的黎焕。 “拿着。”说着,黎焕把手里的黑衬衣,怼进他怀里,“后天你就穿这套。” 下一秒,时宁的头皮忽然炸开,总觉得有只竹节虫在他的脑神经上跳芭蕾,“你又想干嘛?” “放心,这件衣服买回来我就没穿过,十成新。” “我在问,你又想干嘛?” “你说我能干嘛?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全校师生面前,丢我的脸。” “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通了。” “想通?” “嗯。”黎焕抬高手肘倚着门框,耍帅般地笑出三分得意、三分嚣张、四分漫不经心...反正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表情,“你这人吧,除了脸皮薄其实没什么缺点,那我就大气一次,你不敢说的话,我来帮你说。” 时宁是真的有被吓到,“黎焕,这个玩笑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黎焕将他拽出浴室,而后走进去并带上门,“我告诉你啊,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后天好好把握。” 第37章 心动 黎焕很鸡贼,直到歌唱比赛当天之前,几乎不怎么和人交谈。 而他憋得越厉害,时宁就越郁闷,因为实在预料不出一会儿要发生的事。 第72章 下午,比赛地点在大会厅,台下的观众不止高一学生,高二、高三翘课来的也很多,提前一小时就将位置坐满,吵个不停。 三班在距离舞台最远的角落。 最后一排,林梧桐霸占两个座位,抬眼四处乱瞟,“时宁呢?” “不知道,刚才你们没一起走吗?”赵一天也跟着寻找,但就是见不着时宁的身影。 与此同时,高一办公室里。 趁着一众班主任都去现场维持秩序,时宁坐在杨清清的工位,对着空调吹,看着练习册用笔头敲击脑袋。 被小几岁的小屁孩逼到不敢露面,确实有点丢脸,但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景不长,平和的氛围,突然被门板和墙壁的碰撞声砸碎。 随着“砰”的一声,黎焕一脚踏进办公室,“我就知道!” 距离比赛开始不到半小时,他不去后台准备,此刻却拿着件黑衬衣,堵在办公室门口,“衣服不穿,比赛不看,是不是皮痒?“ 以质量闻名的中性笔,在时宁手里隐隐有折断的趋势,“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就没去。” “你觉得我信?” 时宁没辙,揉着眉心轻声叹气,“黎焕,你别太幼稚。” “我怎么就幼稚了?”黎焕快步走来,将黑衬衣拍在桌面,“赶紧穿,别逼我抽你。” “哦,来吧。” “...抽完你,我再帮你穿!” 接着,是开天辟地到宇宙爆炸那样长的沉默。 时宁软下性子,问,“那你先跟我说,你一会儿准备干嘛。” “傻啊?说出来还有惊喜吗?” 需要你的惊喜?时宁态度强硬,“你不说,我就不去。” 黎焕逐渐皱紧眉头,纠结好一阵,最后把衬衣拿起来掸掸,“你先穿,穿完我再说。” 似乎没得选,时宁照做。 不愧是名牌的面料,摸着轻薄如纱,当外衣穿都不会觉得闷热,且透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看来黎焕真的没穿过。 而穿衣途中,黎焕悠悠冒出句,“我直说吧,这次算你赢了。” 时宁感到不对劲,动作一滞,“什么?” “......”黎焕的嘴皮感觉像被胶水黏住,难以开口,直到他把唾沫咽干,才憋出句音量微弱、含糊不清的话,“谁追谁其实都一样,一会儿你同意下。” 对于黎焕这么傲娇的人来说,能把心意挤出嘴巴,难度不亚于1级新手单挑魔王。 听着确实震撼人心...至少时宁是当场耳鸣。 果然...这货果然是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当众喊话。 又是一阵沉默,时宁脱下穿到一半的衣服,直白且冷漠地拒绝,“我们不合适。” 比起在万众瞩目的时刻扫他面子,不如在私底下说清楚,也算变相维护他的自尊。 可黎焕不接受他的拒绝,从里到外都不接受,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沉闷,瞳孔紧缩,直直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还是和方鸣舟比较好交流,时宁尽可能的委婉,“只要跟谁表白,就能和谁在一起的话,电视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情剧。” 黎焕显然没听进耳朵,逼近一步,拽住他的手腕,“这么丢脸的事,你tm都逼我说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 时宁的冷漠让黎焕欲言又止,半分钟后才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不想打击黎焕,但又不能不表明态度,只好侧开脸轻轻摇头。 “真不喜欢?”黎焕的语调已经开始变沉。 “嗯。”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最好跟我说真...” 时宁一下没忍住,“你觉得我喜欢你哪一点?幼稚、自大还是脾气臭?” 一分钟、两分钟... 从大会厅传出的话筒音,将主持人的开场白送进办公室的窗户。 发言慷概激昂,满满的正能量。 黎焕听着却只觉得刺耳,他的手指开始用力,似乎想从时宁脸上见着些许懊悔。 但时宁的忍耐性异于常人,别说不吭声,眉头都不皱一下。 僵持一阵,黎焕慢慢抬高下巴,舔舐着后槽牙,最后手指收力,“比赛开始了,走吧。” “...都这样了,我还要去吗?” “去吧,反正惊喜没了。”黎焕扭头就走。 他是觉得,好歹认真练了几天,就这么退赛的话有点想不过去,就算...时宁已经提前告知了结果。 而且,他必须得装装无所谓的样子,来维持下快要碎掉的自尊心。 时宁赶到大会厅时,赛程刚过三分之一。 他一进场,就被角落的林梧桐发现,起身朝他招手。 时宁走到预留的位置坐下,没和其他人交谈,心不在焉地望向舞台。 挺巧的,随着主持人结束报幕并下台,李竞从幕后走出。 他没戴眼镜,垂着双臂也不摆动,直直走到正中央的话筒前,抬手握住支架稍微有些抖,木讷里透着紧张。 好在...观众席后方,林梧桐与赵一天同时起身,高举应援牌,带动三班同学开始起哄。 他们这一闹,氛围便不再尴尬,李竞也小声松出口气,“这首歌,送给一名女生。” 一句话让全场沸腾,班主任们忙着出来维持纪律,但其中不包括杨清清。 她正与三班同学一个模样,笑着看向苏遥,直到把苏遥盯得埋下脸。 第73章 情窦初开的年纪,美好纯粹。 随着李竞的声音唱响,时宁都觉着闻到一股甜味。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边羡慕着李竞与苏遥,一边把前世的记忆一口气叹出。 等演唱结束,评分似乎变得不重要。 三班学生起身鼓掌,帮着李竞大声喊出苏遥的名字,无趣但暖心。 而李竞似乎打开先例,之后上台的选手,不管心思如何,都要率先喊话一番。 最过分的,要数一段开场小品,弄得主持人不得不返回圆场。 ...... “最后一名参赛选手,是来自高一三班的黎焕同学,演唱的曲目是...” “我自己来。”不等报幕结束,不讲武德的黎焕,扬着敞开的衣角上台。 大屏幕上刚出现他的脸,观众们便开始碎碎念。 “好帅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三班有个这么帅的?” “黎焕嘛,贴吧上早就有,热度到现在都没下来呢。” “一会儿散场,我们去要个微信吧?” “要不你去吧...你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就行。” 这阵骚动,是班主任制止不住的。 而在影响赛程的情况下,黎焕非但没阻止,甚至在沸腾的观众席里添上把柴,“时宁!” “时宁是谁?” “别问,贴吧上有,自己不会看吗?” “我知道我知道!时宁是学校附近咖啡店的兼职生,而且我每次去,都能看见黎焕!” “所以...他俩有情况?” “有没有点眼力见?把问号去掉!” 又是一阵骚乱响起,而过程中的时宁全程冷眼,生怕黎焕不讲信用,又把所谓的惊喜抖出来。 这时,黎焕对着话筒清清嗓,远远朝时宁瞪过来,主动报幕,“这首歌,就是唱给你的,歌名叫...” 他故意停顿半分钟,等吊足观众胃口才说,“丑人多作怪!” ...全场哗然。 “什么东西啊?是不是搞错了?” “刚才说他们有情况的?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他俩是有多大仇?回班了还不得打一架?” 嘈杂的交谈其中不乏讽刺,时宁却觉得,这真是两辈子以来,挨过最清脆悦耳的骂。 他将提着的心放下,抱着胸倚着靠背,笑着静等演出开始。 前奏响起,待全场安静,黎焕对着话筒深呼吸,轻声开口。 【然后呢】 【他们说你的心似乎痊愈了】 【也开始有人为你守护着】 【我该是心安或是,心痛呢】 ...... 【在某处,另一个你留下了】 【在那里,另一个我微笑着】 【另一个我们还深爱着】 【代替我们永恒着】 【如果能这么想,就够了】 【无论是后来故事怎么了】 【也要让后来人生值得...】 是“后来的我们”,是时宁耳机里的单曲循环,是祁炀最爱听、最爱唱的那首... 时宁渐渐直起腰,抬起发汗的右手贴上心口,想抑制住躁动不安的心跳。 是心动了?应该不是...吧? 黎焕的音色偏低,声音自带小颗粒,有所预谋地撞进他耳朵。 感觉像一口气抽完整支烟,尼古丁上头,冲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一刻,时宁才真正和这具躯体产生共鸣,让他有一瞬间真正成为了“时宁”,而这一刻也格外漫长,像时间定格... 回神却发现,不过忽然而已。 如果非要他点评黎焕的缺点,他能从头到尾把黎焕的演唱贬低得一文不值... 伴奏维持原调,黎焕却降3个半音演唱,饶是这样,受天生条件所限,副歌也需要用上假音。 而且几乎听不到共鸣,闭合也不行,有些音还不准,听感全靠他的音色支撑,可...台上的聚光灯洒得太刺眼。 好似这片黑白世界里,只有黎焕是彩色的。 慌乱不堪的时宁想不出所以然,只想逃离。 他撑着靠背起身,没顾及演出还没结束,埋低着头朝大会厅外走。 而跟着一同出门的,除了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方鸣舟,还有唱到一半就把话筒扔掉的黎焕。 厕所里,时宁将水龙头拧至最大,一手撑住洗漱台,一手捧起水往脸上浇。 水滴和皮肤一接触,似乎能听见水汽蒸发的滋滋声。 再不断扇动衣服,冷空气惊散背上的热汗,被煮熟的身体稍微降下温度。 时宁俯身咬住水龙头,灌进几口自来水,舌根的干涩感才得以消失。 能做的都做了,他顶着满脸水渍抬头,镜里的人,就只剩下胸口的剧烈起伏还没平息。 可不等他完全恢复状态,走廊外突然响起道逐渐跑近的脚步声。 时宁刚转过身,正好与跑进来的黎焕迎面对上。 他的窘迫、没来及收起的情绪、克制不住的生理反应,都被黎焕尽收眼底。 “你...”黎焕眼里带着不解,但率先出声,“时宁,你脸好红。” “憋的。”时宁提起领口蹭掉脸上的水,“你怎么出来了?” 黎焕没回答,上前两步,逼得他抵住洗手台,再抬手拍掉他发丝间的水渍。 “你就是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出来?”黎焕低沉的语气里,全是掩藏不住的暗涌, 第74章 作者有话说: 别在意歌曲发行时间,本来自己写了两版歌词,但看着太尴尬,就用了“后来的我们”,唉... 第38章 难缠 好累,像大龄孕妇被职场不顺的老公臭骂一顿,憋着情绪去哄睡完三个孩子,再挺着大肚子走进厕所,把手伸进凉水盆里准备洗衣服的那种身心疲惫。 时宁懒得再装下去,用力将黎焕推开,“对,我喜欢你,然后呢?” 黎焕呆滞一瞬,又气又笑又不可思议,“那你...我也喜欢你,那就在一起呗?”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时宁说完就想走,但黎焕死死堵在厕所门口,不让他出去,“时宁!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谁,你今天必须跟我讲清楚,不然别想走。” 放在以前,黎焕说不准会被鲁智深揍得鼻青脸肿,可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被流氓缠上,时宁只有自认倒霉。 他退回到洗漱台,甩甩脑袋,清空掉纠结万分的情绪,“黎焕,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喜不喜欢,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本来就是三件不同的事。 你朝想要的东西伸手指指,再朝你哥眨眨眼睛,你就能得到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 我不行,我上午和下午要上学,中午要做饭,晚上要兼职,只有周末才有空看看书。你说,像我这种拼了命才能生存下去的人,怎么能融进你的生活? 我知道你想说,我没有的,你都可以给我。 但我们的自尊心都强,我的性格,不允许我接受你的那些好。 就拿书包来举例,两千多的书包,你觉得我还得起吗?或许你不需要我还,但我要是不还的话,我良心过不去。 同理,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你能融进我的生活条件吗?一顿饭只吃一个菜,住不起高档小区,穿不起名牌,买不起游戏,没有多余的时间吃喝玩乐,你能吗? 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那不是你的物质条件被拉低,就是我的自尊心出问题,何必呢?这种没有未来的关系,耗着不难受吗?” 一口气说出一长串,绝对是时宁二十几年来头一次。 因为对于黎焕这种人来说,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不会死心的。 虽然听着...确实有那么几分刺耳。 但...这些话就是编出来给黎焕听的,俞诚最真实的感触是害怕。 骨子里的自卑,让他恐惧喜欢上不同阶层的人。 而黎焕已经被说懵,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眼珠不转动,嘴里也说不出话。 时宁深呼吸调整状态,留下句话,挡开他走出厕所,“都说了,我们不合适。”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没人去上课。走读生已经收拾好书包回家,住校生也各自在校外游荡。 此时的三班教室,只剩时宁。 他在座位上揉着太阳穴,直到现在,仍是不能接受喜欢上黎焕的事实。 休息半会儿,他轻声道:“进来吧。” 刚才的情绪混乱,导致听觉有些失灵,平复下来才发现,教室门外有道踌躇不决的脚步声,似乎在犹豫进不进门。 半分钟过去,方鸣舟从后门走进,回到座位收拾起书包。 说是收拾,其实是在把课本挪到右边,再挪到左边。 “你刚才都听见了?”时宁问。 方鸣舟迟钝地转过身来,“时哥,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时宁抬抬眼,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说,“想问就问吧。” “...时哥,你...真的喜欢黎焕吗?” “嗯,应该是,怎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你也太理智了,理智到不像...”喜欢他。后面的话,方鸣舟没说出口。 时宁懂他的意思,没否认,“早点回家吧。” “...嗯。”方鸣舟此刻的心思,可能比时宁心里都还复杂。 庆幸、失落、疑惑、憧憬,百感交集。 而他最纠结的是,不知道以后的自己是否能做到时宁那样理智。 不会被情感左右思想,决定好的事,坚定到让人望而生畏。 提早半小时来到咖啡厅,时宁正吃着中午的剩菜,周晓端着杯咖啡走来。 她将咖啡递给时宁,蹲到对面位置,“挺稀奇啊,你男朋友今天有事?” “可能在酝酿分手吧。”时宁喝口咖啡,“谢了。” “唉...”周晓出奇的没接话,双手托腮,静静看着他。 “有心事?”时宁都想掐指算算,怎么今天一个二个都那么不正常? “其实也没啥。”周晓伸出右手,展示起无名指上的钻戒,“我今天被求婚了。” “怪不得,才交往不到一个月就求婚,是该纠结一下。” “嘶...我还以为你要祝福我两句呢?”周晓笑着笑着,又叹了声气,“但你说的没错,进展确实太快了。” “嗯。” “就嗯?都不帮我出出主意?” 时宁放下筷,擦干净嘴,“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哎呀,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嘛。” 时宁喝着咖啡,盯着她许久,问,“有理性和感性的,想听那种?” “理...先听感性的。” “感性的就是,照着感觉来。” 第75章 “说了跟没说一样,那理性的呢?” “理性的是...”时宁很不习惯干涉别人的决定,只好说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从家境的角度想想吧,门当户对总没错。” “家境...” 不等周晓思考出答案,风铃被门框撞得噼啪作响,感觉快碎掉一般。 两人同时看去,门口是名手捧大束鲜花的高个男生,五官清秀,眉宇间有种涉世未深的冲劲儿。 “你怎么过来了?”周晓像偷情被抓到似的,错愕起身。 “晓晓,你考虑好了吗?”男生只站在门口,没敢再进一步,额间淌着细汗,手里的花杆被捏得微颤。 “还没呢...” “那就别考虑了,我们直接去领证!” “啥?你这...”饶是平日里嘴碎的周晓,也被他吓得支吾不出半句话。 人生大事,慎重些无可厚非。 时宁用吸管搅动冰块,乖巧的当个局外人,只是...从周晓忍不住抬起几次的手,就能猜出她偏向的决定。 而且,那名男生的面相很不错,额头平坦顺滑,鼻梁和耳骨一般高,眼睛明澈但不泛水光,像是会顾家的。 人会纠结,大多是想找到正确的选择,而只要有人给其中某个选项表露出些许认同感,那纠结的人,就会无限趋近于那个答案。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叫底气。 时宁权当做件好事,稍作引导,帮周晓跳过纠结的流程,“店长,我一个人可以守店。” 周晓回头看他一眼,神色复杂,“...那你先守着,我请假去办个证。”说完,她跟着男生就跑,头也不带回。 风铃又被撞响一次,这幕小插曲,倒是让时宁的内心柔软一分。 不羡慕是假的,相比同龄人来说,他沉稳的同时,也一并遗弃掉这个年纪独有的冲动。 那... 时宁放下咖啡,思索着抬手摸向心口。 他心里清楚,他的理性,只是用来掩饰懦弱想法的说辞。 他是个极度容易被情感牵绊住的人,正因为此,很多事他都不敢开始。 ...... 直到下班,黎焕都没出现过。 时宁关上店门,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回到碧海天,想着还是要尽快搬走要紧。 可事不遂人愿,怕黑的黎焕习惯开灯睡觉,但眼下已过十二点,家里仍是暗得可怖。 时宁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盯着一成不变的聊天界面走神。 他终是没能落下手指。 隔天,一晚不见人的黎焕没来学校,第三天、第四天也是... 而从第五天开始,时宁便时常走神,注意力不集中,食欲不振,总感觉心脏缺失了一块。 这些生理反应像是一记耳光,扇得他脸疼。 第七天,他不时把视线放到隔壁的空位上。 第十一天,是周末,他坐在书桌前却没看书,盯着手机发呆一下午。 ...... 等时间快推到第二次月考,杨清清的讲课声,终于被一声踹门给打断。 大半个月不见,黎焕眉间的乖张散去许多,但还是一副天上地下我最拽的做派,都没为惊扰上课而道歉,直直走回座位。 杨清清瞪他好半会儿,忍住没开口,继续讲课。 教室后排,熟悉的松木香比风和煦,黎焕应是刚洗过澡。 时宁侧眼朝他看过去,他正从抽屉里,抽出被漫画压在最下一层的教材,摆上桌,装模作样地看向黑板。 时宁没多问,收回视线。 三班的同学都很意外黎焕的行踪,特别是林梧桐,下课就问个不停。 而黎焕高冷的不理人,只把视线落到书本上。 下午放学,时宁收拾东西出教室,听着跟在身后的脚步,没来由的心安不少。 走到小电驴旁,时宁掸干净座椅上大半月没清理过的灰,骑着车停在黎焕身前,“上来吧。” 黎焕眼里是有怨气的,但他一出声,黎焕眼里的怨气就逐渐转变成委屈,“你都不问下我这阵子在哪住的,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有你哥在,就算你再怎么难受,也不会坐到路边哭鼻子。” “半点人情味都没。”黎焕坐上后座,不等他反应,黎焕猛地从背后抱住他,“你没从我家搬出去,是不是舍不得我?” “......”所以你是偷进我房间了?精神恍惚的时宁都忘记将他推开。 “中午做我的饭了吗?” “......”鬼知道你今天会冒出来。 “我陪你考大学好不好?” 流浪狗一般的语气,时宁有些抗拒不能,只僵持不到半分钟就软下语气,“黎焕,我们是真不合适。” “狗屁不合适,你上次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地方你都不喜欢,但只要你敢说,我就敢改,这样行不行?” “我...”时宁闭闭眼,沉下思绪感受一遍心跳节奏,“...给我时间,我考虑下。” 没想当初宽慰李竞的话,竟然这么快就被打脸。 时宁确实不能再硬着头皮做选择,因为心动不会骗人,也可能是因为... 他见不惯意气风发的人,因为他而变得草木皆兵。 当黎焕眼里透露出没能完全克制住的一丝乞求,他耳边就出现一个声音不停催促着... 去爱他。 第76章 而黎焕似乎不相信听见的话,“啥?你再说一遍?” “...我考虑下,你给我时间。” “卧槽...” 时宁能感受到身后的人浑身一颤,且体温又炽热一分,他便没去纠正黎焕的口头禅,“抓稳。” 来到咖啡厅,时宁锁好车,正准备带黎焕进店。 小屁孩儿却杵在门口,死活不进去。 “怎么了?”时宁问。 “今天不想陪你,反正你肯定没做我的饭。”黎焕说完就走,意外的没回头看。 他当然是想留在咖啡厅里,但...他现在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不停眨巴眼睛想把沙子弄出去。 更别提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等黎焕的背影融进人群,时宁收回视线轻轻叹气。 距离上班还剩五分钟,他思索一瞬,调头走进隔壁超市,买了包烟。 火星燃起,烟雾升腾,可乐味的香精充斥口腔,时宁垂着头蹲在店门口。 可能是干净的身体头次接触尼古丁有些不适应,他的脑袋有些昏沉,一团乱麻。 “哟哟哟~刚才就奇怪你俩怎么不进来,说!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是出门倒垃圾的周晓,而她手里的垃圾袋,还有大半没装满。 时宁没解释,用微笑把话题略过。 周晓没放过他,走来跟前叉着腰,“算了,抽就抽吧,但你以后别当着我的面抽,我正在备孕。” 时宁眼里闪过诧异,“还挺快。” “快就快吧,反正结婚证都领了,就算我妈不同意,她也不好说什么...给!”说着,周晓从兜里掏出请柬,“明天正好周六,你不上课,到时候带你男朋友一起来。” 第39章 开始就后悔 收拾完店里的卫生,和周晓打完招呼,时宁套上校服离开咖啡厅。 晃动风铃,门外出现一双干净的眼睛。 十月温差极大,过了12点的风吹在皮肤上,有被手术刀切割的撕裂感。 黎焕应该站了很久,正搓着手臂取暖。 时宁顿顿,脱下还没穿好的校服,披在他身上,“怎么来的?” “这么黑,肯定是打车呗。”黎焕紧紧领口,摸着鼻头问,“你把衣服给我干嘛?” “热。”时宁打开小电驴的锁,朝后座偏偏头,“上来。” “哦...” 小电驴挨着路灯行驶,车速不快。 但时宁脸上的肌肉仍是被吹得快没知觉,好在...腰部和背上很暖,应该有37.2度。 “怎么有股烟味...还有股可乐味。”见时宁没回答,黎焕侧出脑袋准备再问一遍,但发现前行的方向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我去处理点事。” 10分钟后,时宁将车辆靠边。 街上的店铺已经睡沉,毫无人气儿。 他下车走到一扇卷帘门外,拿出手机打电话。 不多时,右侧楼梯间里下来一人,裹着睡袍手里拿着几张红票,开口就抱怨,“怎么这么晚?直接微信转你不行吗?非要跑一趟?” “抱歉,我刚做完兼职。” 那人擤擤鼻,把手里的红票递过来,“照理说,我是不用退你押金的,但这事儿确实很难扯清,所以...我最多退你一半。” “嗯。”时宁收起钱,而后问,“老板,你知道为什么卖不出去吗?” “我哪知道?可能是你那套房子风水不好吧。” “这么久,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来问过?” “说没有就是没有。”老板没再多说,裹着睡袍转身上楼。 冯老师家挂出去都快一月,可连个来看房的人都没有。 时宁不止一次来中介问过,甚至把价格压低到25万、20万、15万,却还是无人问津。 他本来想换家中介试试,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房子的问题。 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中介故意压价,想捡便宜。 只是眼前的老板,言语里并没那方面的意思,这就让他有些犯难。 时宁回到车上,正准备返程回家,黎焕却问,“你在卖房子?冯老师的那套房?” 听他的语气,像是知道冯老师立的遗嘱。时宁没多问,“嗯,刚拿到房我就挂中介了,但现在还没卖出去。” “那就不卖。” “不卖...那我拿什么还你钱?” “都说了不用...”黎焕咽回半截话,再抱住他的腰,“先回家。” 回到碧海天,黎焕似乎很兴奋,一等时宁把车锁上,就拽着他朝家里跑。 时宁稍微有点不安,生怕黎焕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一回到家,就算有所准备,他还是被眼前的几大箱弄得怔住。 黎焕走到箱子旁,逐个解释,“这里装的是电脑,这里装的衣服,这里装的是锅碗瓢盆...我自己收拾的,牛吧?但你放心,我没动你的东西,明天你自己收拾。” “...你要搬家?” “你不说我过不惯穷日子吗?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住。”说着,黎焕一屁股坐在心爱的电脑上,“本来我是想重新租个地方,但你不是卖房吗?要是真卖不出去,你就卖给我呗。到时候你欠的钱就能还清,我们还能一起住冯老师家。“ 时宁回顾上辈子的记忆,除了他妈,还真没别人这样在意过他,照顾着他的情绪。 第77章 而且就连他妈,都从来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过。 时宁的眼神飘忽不定,失声笑笑...被人记挂的感觉,还真让人上瘾。 “笑什么?同不同意啊?”黎焕问。 想到和苏遥那天的谈话,时宁沉默好一阵,轻轻点头,“冯老师的那套房,你要是想买,就给15万吧,这样我们就能两清,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 “哦...也行吧。”黎焕侧开脸,小声嘟囔句,“也不多要点...” 时宁权当没听见,换着鞋补充,“至于搬家的话...我还是觉得,在这里住着比较舒服。” 他都有些埋怨自己的冷漠,就算黎焕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是不适应黎焕为他做出改变。 “靠!那我刚才不是白忙活了?我晚饭都还没吃呢!”说是这么说,可黎焕的眉眼已经弯起。而后他似乎想起什么,急忙又说,“靠不算脏话,你就当没听见。” 时宁无奈摇摇头,把周晓的请柬递给他,“今天早点睡,明天一起去。” 黎焕接过后一看,当即将眉头皱起,“什么东西?她不是刚谈恋爱没多久吗?再说...我跟她又不熟,我去干嘛?” “随你,反正店长说,让我带男朋友一起过去。” “哦...”黎焕反应一秒,整个人瞬间呆住,连手里的请柬都没拿稳,“你...不是...呃...” “想吃什么?煎杏鲍菇行吗?昨天刚买的。”不等他回答,时宁直接走进厨房。 不是突然想通,时宁只是选择放弃抵抗而已。 刚才谈话时,这具躯体对黎焕的需求,强烈到远超他的想象。 像是没有黎焕就不能活一般。 时宁就想着,不如顺从内心一次,毕竟他明面上的年龄只有17岁,还犯得起错。 走到灶台前,时宁突然忘记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把手放哪儿,听到“啪”的一声后,他偏头朝厨房外看去。 客厅的灯被关上,黎焕站在阴影里不做声,直直和他对视着。 互看许久,安静的环境里,客厅里的沉闷喘息被无限放大。 是局促不安的,是起伏不定的,是带有强烈委屈与不可置信的哽咽声。 时宁不觉有些好奇...黎焕脸上的阴影,又在掩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 淘米煮饭,起锅烧油。 回神的时宁正忙活时,黎焕屁颠颠地走到他背后,探来脑袋,一副捡钱的模样,装作懵懂地问,“刚才算表白吗?我不是很懂,要不你再说一遍?说清楚点。” “没听懂的话,那你就当我没说。” “时!宁...”黎焕的语调犹如心电图,尽显波折,“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气人,但是嘛...家里有监控,你刚才说的话都有录音,想反悔?做梦去吧。” 不管黎焕的经历如何,反正时宁是正儿八经没谈过恋爱,难免有些不适应,“你先去收拾东西,等你收拾完,饭也就差不多了。” “......”黎焕忍着不出声,趁着他回头确认时,快速地抱了下他,“那我先去收拾。” 小屁孩儿... 感受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时宁歪着脖颈,紧盯厨房外忙活的身影,有些移不开眼。 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非常不真实。 但...似乎接受一个人,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隔天一早,时宁被敲门声叫醒,看看时间,已经快11点。 他翻身下床,迷糊地走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他被眼冒爱心的黎焕吓到后退小半步,戒备地问,“你干嘛?” “呵...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哦。”时宁这才想起来,昨晚已经和黎焕确定了关系,他尴尬地抓抓头发,“早啊。” “切,快去洗漱,洗完出来吃饭。”黎焕脾气上脸,扭头就走。 时宁洗漱完来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豆浆油条。 黎焕则安静坐着,托着腮皱着眉,看来是刚才的气还没消。 “你去楼下买的?”时宁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嘴笨。 “废话,不然还是我亲手做的?” “...别耍小脾气,吃饭吧。”时宁没打算哄小孩,坐下吃饭。 黎焕盯他好半会儿,渐渐软下性子,“要不你以后教我做饭?” “嗯?为什么想学?” “不为什么,让你教就教。” “行。”时宁只吃了半根油条,半碗豆浆,便起身收拾桌子,“走吧,快迟到了。” “等下。”黎焕快速跑回卧室,从里拿出套新衣服,“穿这个。” 不是那件黑衬衣...时宁很想拒绝,但拒绝的话,说不准小孩儿又要闹脾气。 他只得接过衣服进屋换上。 开门时,又差点和堵在门口的黎焕撞上。 黎焕的视线扫过他全身,点头评论,“嗯...终于像个人了。” “不会夸别硬夸,直接说好看就行。”时宁的穿衣风格很简约,喜欢没有logo的纯色系,但白t上的太阳涂鸦,确实让他感觉身上一暖。 “那我重说,真好看。”黎焕说完,再次返回卧室,并带上门,“你去楼下等我,我马上就来。” 奇奇怪怪... 时宁摇摇头,收拾干净餐桌,下楼取车。 周六天气极好,太阳有云挡着,不时吹过几阵混着青草香的风。 时宁由衷觉得,能重活一次还真幸运。 第78章 “时宁!” 听见呼喊,他回头看去,顿时无语起来。 合着还是套情侣装...而且黎焕居然敢耍小心机,非得等他换上,才敢穿出门。 “怎么样,好看吗?”黎焕走来问。 “还行...”时宁奇怪地打量他,“你多久买的?” 黎焕眉间一挑,少年气四溢,“从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就买了。” “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明天吗?” “你别没事找事啊,逼我家暴呢?” “上车...”时宁不想多聊,载着黎焕出小区。 在路上买个红包,把昨晚的押金包进去,两人骑着小电驴赶到酒席现场。 入口只有男女方的家长接待,时宁带着黎焕,把红包交给女方家长,走进餐厅找座位。 “这不就是农家乐吗?怎么在这儿办婚礼?”黎焕四处乱看,展现出鬼子进村应有的好奇。 时宁懒得问“那一般在哪儿办”,解释道:“人对就行,形式不重要。” “那...我们以后在哪儿办?” “......”时宁有一瞬被口水噎住,找到空位坐下后才回,“梦里办,梦里什么都有。”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商量。” “别吵,婚礼快开始了。”时宁实在接不住他的热情,偏着脑袋望向舞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新人入场,周晓一身洁白,在一夜之间褪去青涩。她眼尾挂着新娘独有的喜乐,漂亮得让时宁都微微一怔。 而在桌下,黎焕趁这机会,试探着覆盖住他的手背。 这让时宁失神的时间无限延长,他也在此刻意识到,可能他以前和人接触时,说是抗拒有些不准确,应该是恐惧才对。 时间停格两秒,时宁小心且机械地翻过手掌,将黎焕的手轻轻扣住。 原来牵手是这种感觉...心口酥酥麻麻的,像塞了颗太阳进去。 忽然,黎焕撞撞他的肩膀,“时宁,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不是骂你啊,我就问问。” “怎么说?” “没...就是吧,我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但很多时候我还是会弄混。” “那你觉得...”时宁语塞,前世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他越想越慌,慢慢抽回手,“...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第40章 婚闹 时宁极少纠结,但一提到真实身份,他就难免畏首畏尾。 他怕之前的身份被人翻出来,以前做过那么多错事,要是被人知道怎么办? 可能同学会远离他,黎焕会恶心他,谁都说不准... 而黎焕不会浪费精力思考有的没的,“时宁,你...” 本以为他会骂上几句,但他语塞过后,却微微偏过头,“你不要这样,我们昨天才确定关系,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感情会让人变柔软,他是典例。 让意气风发的人变得小心翼翼,时宁于心难安不是滋味,“那...你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切。” 时宁垂垂眼,在桌下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轻轻揉蹭他的指纹,“很不好受吗?” “岂止...”黎焕抬起眼,咬牙切齿一阵,克制着眼里的火气,“我刚才差点没忍住拿碗砸你脸上,你是觉得,我说要在一起是开玩笑吗?” “确实很像...” “放屁,我tm在网吧里睡了大半个月才想通的,数学都比这简单。” 时宁没回答,拍着他的手轻轻安抚。 餐厅人声嘈杂,观众的视线都在舞台,没人注意在角落里梳理情感的两人,时宁却还是觉得有点丢脸。 他一直认为,把喜欢什么的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说,不是脸皮厚就是脑瘫... 不多时,婚礼的流程走完,服务员端上热菜。 和一桌不认识的人吃饭,确实有些不自在,但黎焕不这么觉得。 不跟其他人客气,他起身伸长手,拿到对角的饮料,倒上两杯再放回去,并朝时宁碗里夹菜,“想吃什么就说,我帮你夹。” 不安的情绪没之前强烈,时宁动起筷,尝试着去依赖他。 “你上次不说苏遥想组织聚会吗?要不就下个星期去?”黎焕问,语气不咸不淡,想来是刚才的事还没过去。 时宁轻轻点头,“也行。” 前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黎焕,苏遥的请求就被搁置。 他只希望这次过去,别见到不想见的人,毕竟是时家的产业,和原主的身世多少有点关系。 “还想吃什么?鱿鱼圈?” “嗯。” 话语刚落,黎焕转起桌,把鱿鱼圈转到时宁跟前。 他正准备动筷,桌面又开始转动,且速度极快,根本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抬眼一看,是斜对角的小孩在故意捣乱,正吐着舌头扮鬼脸,而他的家长并不制止,瞄自家熊孩子一眼,继续和邻座谈笑风生。 时宁没说什么,逆来顺受地放下筷子。 啪! 没有预兆,黎焕一巴掌拍停桌面。 先前他本就有气,却不太敢对时宁发火,这下可算是找到机会,“要吃吃,不吃滚!” 这一声,惊得餐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恐地看过来。 两秒后,小孩的啼哭打破平静,拿起碗哐哐砸着桌面,似乎在找存在感。 而他身侧的老太,急忙把孙子抱进怀里,朝黎焕瞪过来,“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计较,有没有点素质?” 第79章 黎焕眉间一皱,拍桌而起。 不等他出声,时宁黑着脸把他拽回座位,“别闹。” 小孩闯祸大人道歉,时宁点头赔笑才把闹剧压住。 他扯扯黎焕的衣服,小声提醒,“今天是店长的婚礼,你不准闹事,有什么气先憋着。” “...最不爽的就是你这点,干嘛非要委屈自己?”黎焕肩膀一耸,抱着胸耍起脾气。 似乎他已经摸清时宁的脾性,之前都能把火气给忍下来,可一听到时宁安慰,他又开始得寸进尺。 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他,贱得不行... 对此,时宁深感无奈,只得揉揉他的后脑勺,“不想吃的话,那我们先下桌?” “少把我当成小孩儿哄。”嘴巴虽硬,黎焕的眉头却舒缓下来,小声嘟囔着,“而且...摸头算什么?对面的老太婆都比你会哄,照葫芦画瓢不会?” 黎焕音量不大,只是桌上的气氛还没完全回暖,不少人都听得真切,好几名大妈同时眯着眼捂住嘴巴,生怕笑出声。 而对面的老太耳朵一竖,脸色渐渐绿成雪碧,只是没人帮她拧瓶盖,她也就放不出气。 时宁微微一滞,闭闭眼,敷衍地抱抱黎焕,心里默念着:本来就是男朋友该做的,不丢脸...不丢脸... 抱抱应是起到作用,黎焕挑高眉毛,乐呵着问,“咋样,哥的身材好吗?” “...还行。” 饭吃到一半,身后闹腾起来,回头一看,是周晓和他男朋友,正在父母的陪同下挨桌敬酒。 很快轮到时宁这桌,周晓和亲戚们打完招呼,蹿到时宁身侧,克制着微笑的弧度,声音异常不正经,“可以啊,情侣装都穿上了。跟你说个事儿,刚才我表妹本来想找黎焕要微信的,结果她刚好看见你们抱在一起,差点没把我的妆笑花。” “呵呵呵...”时宁端起饮料转移话题,“快喝吧,后面还有十多桌。” “行,一会儿再跟你细讲。”周晓挽住男朋友的胳膊,朝众人高举酒杯,在声声祝福里一饮而尽。 好景不长,周晓正准备赶向其他桌时,哄好孙子的老太却站出来挡路,视线落到时宁身上,问,“晓晓啊,他是你什么人呢?” 周晓不假思索,“哦,我同事。” “哟,原来是同事啊。”老太嗤笑一声,开始阴阳怪气,“原来服务员也是苦差,结婚都不忘要和同事打好关系,非得把不熟的人请来。” 这话一出,全场噤声。 周晓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克制着情绪赔笑,“六姑婆,时宁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不熟的人。” “啧啧啧,现在交朋友可得擦亮眼啊,千万别去结交些阿猫阿狗,不然会把你带坏的。” 老太自由发挥这么久,黎焕却没把菜糊她脸上,是因为一直被时宁拽在身后控制着。 他每次想做些什么,时宁就会捏捏他的手腕,让他有点小窃喜,又有点憋屈,都分不清这种感受是好是坏。 而在周晓难以下台时,她母亲站了出来,“六姨,今天来的人确实有点多,照顾不周,你多见谅。” 明晃晃的台阶就在眼前,老太却偏要走上山路,“不是你们照顾不周,是来的人素质太低,一点家教都没,三教九流的什么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蹭饭的。穿得也不像样,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不知检点,说不准身上就带着什么病!不是我危言耸听,报道里都说过,他们这种人是活不长的。” 周妈脸色不悦,但还是好说歹说地道歉。 无奈老太不懂收敛,嘴巴动个不停,一直在指桑骂槐。 眼看好好的婚礼气氛快被毁掉,时宁安顿好黎焕,走到老太跟前,低低头,“刚才的事不好意思,是我们不懂事。” “哼,别,千万别,老太婆我可受不起你的道歉。” 时宁没再和她多说,从兜里掏出棒棒糖,朝小孩儿招手,“小朋友,刚才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小孩儿经受不住糖衣炮弹,当即跳下凳,跑来抢糖。 时宁拆开糖纸递给他,弯腰摸摸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真乖,我这儿还有好多糖,一会儿你再转快点,我全给你。“ 刚说完,小孩就被老太拉走,“干嘛呢?你是不是在吓唬他?还是你想把什么病传染给他!” 时宁没做声,小孩却举着糖帮他说起话,“奶奶,这个哥哥人好好,他给我棒棒糖,我喜欢他。” 见状,老太不好再说什么,白了时宁一眼,带着小孩回到座位。 闹剧总算消停,但暴风雨正在蓄力。 时宁向周母道歉,并低声嘱咐周晓,“快去下一桌,一会儿不管出什么事,你都别第一时间出来,先观望会儿。” 待周晓等人赶去下一桌敬酒,时宁回到黎焕身侧,拽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墙角,静静等着。 “你就不是个男人,半点脾气都没?怕她干嘛?”不懂他心思的黎焕,满脸不爽,“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着,等没人的时候揍他们一顿。” 时宁冒着黑线,抬手整理黎焕的头发,“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你下的去手?” 黎焕回答不上,一门儿心思全在眼前的手上,眼神渐渐迷离。 从表明心意到现在不过小半月,黎焕的心情堪比过山车,导致昨晚时宁答应的时候,他都有些不可置信,感受不到半点真实。 第80章 而眼下...他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经属于自己。 回过神,黎焕抓住时宁的手腕,“说你喜欢我,快!” 时宁抿直嘴,正斟酌着说辞,身后却突然响彻一声尖叫。 回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一桌上,碗碟已经全部翻转过来,大半汤水浸透桌布,剩下的一小半,全在宾客衣服上。 众人不知所措时,有名小姑娘提着衣服,直接哭出声。 接着,宾客们开始对老太指指点点。 最开始她还能反两句嘴,直到咒骂声越来越多,逐渐乏力的她,只得埋低脑袋抱紧被吓哭的孙子。 周妈在被周晓制止片刻后,急忙出来打圆场,可那些衣服遭殃的宾客听不进去,纷纷劝说她和老太断绝来往。 里外都是亲戚,帮哪边都不太好,周妈急得不知所措,好在周晓把她拉了回去。 骂声不断,20分钟过去,老太终于顶不住压力,抱着孙子灰溜溜地逃出餐厅。 “走。” 黎焕一脸懵时,就被时宁强行拽走。 两人先和周晓道歉并道别,再顺着老太离去的方向跟过去。 离开宴会场地,来到路边,前方不远处的树下,小孩手里拿着吃完的棒棒糖,哭得天花乱坠,老太则蹲在他跟前,捏着袖口帮他擦眼泪。 见状,时宁带着黎焕稍稍放慢脚步,以散步的速度经过他们。 走出几步,时宁回过脑袋,朝小孩儿问,“还要糖吗?” 小孩擤擤鼻,当即止住眼泪朝他摊手,“快给我!” 时宁弯弯眉眼,“不,给。” 语罢,小孩又大哭起来,含糊不清地爆出真相,“你骗人,你说过只要我再转快点,你就给我糖的。” “就骗你,就不给你。” 时宁越幼稚,小孩儿的哭声越大,而一旁的黎焕逐渐憋不住笑,心里舒坦至极。 只有老太瞪圆眼珠,从刚开始见到两人的戒备不安,到现在的怒发冲冠,“好啊,原来都是你这个小杂碎教的,我就说我孙子这么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别以为快进棺材劳资就不敢揍你,再骂一句试试!”黎焕正欲上前理论...或者威胁? 时宁却将他拽回身侧,浅笑着承认罪行,“嗯,就是我教的,要不你回去跟他们解释下?” 老太还算清醒,没听从提议,破口大骂,“放屁,小杂碎,你的心眼儿还真坏,赶紧跟我回去解释,说刚才的事全是你教唆的!” 黎焕早就见识过时宁气人的能力,但眼下...又被惊到一次。 只见时宁吐吐舌头,跟个没开智的小孩儿一般,“就,不。” 这下可算是把老太气急,上来想要拽时宁的衣服,但刚伸出的手,直接被黎焕一眼瞪回去。 她没办法,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耍赖,又哭又闹。 宴会地点临近郊区,路上基本没有行人,也就没人出来帮她主持公道。 目的达到,时宁不再久留,领着黎焕朝小电驴走,“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嗯,爽得都要起飞了。”黎焕早已克制不住笑,自然地搂住他肩膀,“真没看出来,你的心眼儿确实坏。” “坏就坏吧。”时宁没反驳,而是叮嘱句,“以后记得别乱发脾气,处理事情的办法有很多种,发火是最无能的一种。” “哦...”黎焕用脑袋撞撞他,笑问,“我记得你脾气不一直挺好吗?刚才怎么想着跟她杠上?”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如果今天黎焕不在,时宁说不准会息事宁人,只是...谁叫老太嘴巴没个把门儿,带着黎焕一起骂呢? 他前世没少受委屈,受着受着也就习惯,但黎焕不行,毕竟是他的男朋友,他总得端正下态度不是? “一会儿回家,你帮我补课吗?”黎焕问。 时宁侧向他笑笑,“嗯...明天吧,今天我们做点别的。” 第41章 公之于众 办完房产转移,两人回到家,黎焕刚进门就想索取抱抱。 时宁灵敏躲开,换好鞋,坐上沙发,拿出手机邀请黎焕加入小团体的群,“拉你进群了,你和他们说吧,我去洗个澡。” “诶,你洗澡还要带手机?” 时宁脚步一顿,思索着将手机放上茶几,走进浴室。 五分钟不到,浴室里响起水声。 客厅里,黎焕垂下竖起的耳朵,搓搓手,拿起时宁的手机翻看。 屏幕上的裂痕很扎手,手指划过尽是颗粒感,他一边庆幸没有锁屏密码,一边思索给时宁买部新的。 点开微信,消息界面和刚格式化一般,干净到不用下拉就能到尾。 翻看最近的聊天记录,除黎焕自己之外,就数林梧桐发来的消息最多。 但林梧桐是单箭头,时宁的回复惜字如金,基本全是“嗯”加表情。 “啧啧啧...”黎焕笑得不克制,满意地放下手机,再拿起自己的手机,加入微信群。 时宁洗澡不算慢,20分钟搞定。 擦着头发出来时,见黎焕正在沙发上聊天,且嘴角一抽一抽、要笑不笑的,他没来由的脊背一凉。 快步走过去,时宁拿起手机打开群聊天,拉到最上层。 “时宁”邀请“狂拽酷炫吊炸天”加入了群聊。 林梧桐:咦,这不是黎焕吗? 第81章 赵一天:不知道,没看过他的微信。狗头.jpg 焕爷:at全体人员都出来,焕爷宣布件事。 林梧桐:啥? 梁爽:咋了咋了? 赵一天:吃瓜.jpg 焕爷:【时界山庄邀请函,点击进入连接】 焕爷:应媳妇要求,请所有人去避暑山庄度假。 一阵沉默。 赵一天:比起邀请函,更想知道“媳妇”是谁。 梁爽:+1 林梧桐:是我们班的吗?还是其他学校的? 赵一天:发个照片看看 苏遥:...... 梁爽:遥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苏遥:可能...应该...不知道 焕爷:at全体成员通知,我媳妇at时宁邀请所有人去度假。 等月考完,下周放假就出发。 又是一阵沉默 方鸣舟:好 李竞:行 赵一天:...... 梁爽:...... 林梧桐:黎焕,你快撤回吧,一会儿时宁看见了,说不准要跟你打起来。 焕爷:撤回个屁,羡慕死你! 后面的消息,时宁看不下去,抬眼看向黎焕,眼神复杂说不出话。 黎焕得便宜卖乖似的挑挑眉,“愣着干嘛?发条消息帮你男人撑场子啊。” 时宁真没做好公布关系的准备,甚至想一直瞒下去,但计划远远赶不上黎焕的策划... 抿嘴一阵,时宁叹着气在群里发消息。 时宁:嗯,在处 林梧桐:啥?黎焕你居然偷时宁的手机! 梁爽:应该是真的吧...如果是黎焕发的,那... 赵一天:那他肯定要发几句老公出来!偷笑.jpg 梁爽:不关我事,是楼上说的。甩锅.jpg 焕爷:都看见了吧?快发祝福,赶紧的! 梁爽:恭喜... 赵一天:俺也一样 苏遥:...... 李竞:恭喜群里第二对新人喜结连理 赵一天:什么第二对?暗中观察.jpg 梁爽:啧啧啧,关手机,看书去! 林梧桐:我还是没搞懂,时宁原来是女生吗? 方鸣舟:时哥,恭喜。 时宁放下手机,刚抬眼就对上一双弯起的眉眼,“满意吗?” “这不废话。”黎焕展开双臂,“你刚不说,我们要做点别的事吗?” 很奇怪,时宁并没扑上去的想法。 他拉着黎焕起身,朝电竞房里走,“可以陪你玩两小时,之后我们再看书。” “真的?那我们玩双人的!”黎焕的兴奋藏不住,赶在时宁之前进入房间,将两张椅子紧紧靠在一起,“坐!” 坐下后,趁着黎焕启动电脑,时宁拿出手机设置闹钟。 他的小动作被发现,黎焕轻皱着眉头问,“干嘛?你还想吓我?” “没有,玩起游戏容易忘了时间,一会儿还要看书。” “你真的很没趣,你这样跟用棒球棍叫醒梦到中彩票的人有什么区别?” “玩不玩?” “切,玩玩玩...凶得跟鬼一样,下部年度最恐怖电影让你来演!” 这次的双人游戏节奏轻快,主要是合作闯关,没有特别惊险的东西,就是对操作的需求不小。 黎焕还好,毕竟是老玩家。 只是时宁玩起来,和帕金森患者没个两样,该跳的时候不跳,不该跳时一通乱按,频繁卡关。 半小时过去,界面又是一黑,角色回到初始复活点。 本来和对象联机是极度惬意的事,黎泱却咬着牙开心不起来。 一下没憋住,他发起牢骚,“就这么笨?你和你的手刚认识?一直死一直死,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玩就直说,非要这么恶心我吗?” 以前在网上见着骂队友的人,时宁还以为他们没开智,现在看来,还真是... 而他不知道的是,黎焕比起平时已经收敛许多,至少没发火摔手柄。 对视好一阵,时宁把手柄放上桌面,起身欲走,“那你玩吧,我先去看书。” “诶诶诶,我不是这意思...”黎焕眼里一慌,急忙拉着他坐下,“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时宁拿开他的手,平静地问,“黎焕,如果是我对你发脾气,那你心里会舒服吗? ”...不是都道过歉了吗?我们把这事揭过,再玩两把,我教你怎么玩。“ “回答我。” 眼看躲不过去,黎焕迟疑起来,侧着脸缩起脖颈,非常难为情,“...不会。” “如果我们同时生气,你觉得我们会不会吵起来?那吵起来之后呢?你觉得我会不会后悔跟你在一起?” “你不会,不是,你不准!”黎焕有些被吓到,毕竟上午才出过乱子,“那这样行不行...我要是再乱发脾气,你就揍我。” “傻缺...”时宁揉揉他的脑袋,“我倒是想揍你,但我们不是在处对象吗?揍你不就是家暴?” “那我...下次注意。”黎焕音量渐弱,且含糊不清,似乎认错的话很难说出口。 “嗯,同理,要是我有什么让你不喜欢的地方,你也可以提。” “你在逗我玩儿?要不你先发个誓?” “我只是让你提,又没说我一定要改。”意识到以黎焕的脑回路,能想出来的问题一定是稀奇古怪的,时宁当即悬崖勒马,强行改口,“还有一个半小时,继续吧,你教我。” 第82章 谁曾想黎焕竟然不知好歹,转着眼珠说,“不教,你刚才吓到我了,抱一下才能好。” “......”时宁再次起身。 “你有毒吧,又走?”黎焕又将他拽回板凳,再把手柄怼他怀里,“继续玩吧,双标狗!” 许久,闹钟准时敲响。 黎焕正在兴头上,权当没听见,可他还在摆弄手柄时,电脑就瞬间黑屏。 时宁收回按下关机键的手指,“到时间了,去看书。” 黎焕满眼没尽兴,瘫在座椅上叫唤,“要不要这样?这关只差一点就能过,通完关再去看书不行吗?” “自律和自绿,你选一个,前面是让你有八块腹肌的自律,后面是让你头顶青青草原的自绿。”时宁的态度坚决到不行。 明白耍赖没用,黎焕不情愿地从座椅上起身,“我本来就有八块腹肌,你又不是没看过。还有,你以后少说绿帽子这种屁话,我听着很不爽。我先警告你啊,你做什么都行,就是出轨不...分手也不行!敢再提分手你试试,腿给你打断。” “行,那我以后注意。”时宁突然抱住他的腰,拍拍他的后背,“走吧,看书去。” 黎焕一下没反应过来,正想伸手回应,时宁却点到为止地离开,让他的手抓了个空,“哦...” 他忽而有种错觉,感觉时宁在把他当作养成游戏对待,所有行为里,都带着做日常任务时的敷衍。 没让黎焕进卧室,时宁拿上书走到客厅。 从开学到现在,不夸张地说,黎焕是半节课都没听过。 时宁不知道他的基础怎样,就在网上找套初中的题给他做。 意外的是,黎焕全程安静,思考得非常认真,笔头都被他咬出一个洞。而他的字迹,甚至比时宁都好,张弛有度,像是练过。 虽然...比时宁写字差的人,可能找遍十五中都找不出来。 测试完,时宁对照答案检查一遍,发现黎焕的基础不错,便拿出高一课本,从头开始讲课。 不得不说,人的悟性就是有高有低,黎焕虽然人是傻点,但脑子转得很快,一听就懂。 只是...黎焕的注意力很容易分散。 例如他讲题时,黎焕的眼睛经常不关注课本,飘忽着视线,隔段时间就要偷瞄他一阵。 “看书...”都数不清是第几次,时宁再次将黎焕的脑袋摆正。 “你倒先不耐烦了,谁叫你靠我这么近。我要是对你没什么想法,那你是得有多差?” “那我找其他人帮你补课?” “不要。”黎焕像小狗般圈住他的手臂,“你讲吧,我尽量不走神。” 沉默数秒,时宁忍住没抽出手,继续讲课。 可没讲多久黎焕就问,“松木香是不是很好闻?感觉你都腌入味儿了。” “黎焕。” “好好好...我不说话。”黎焕的视线刚回到书上,却又被他的手指吸引,“你的手真好看,白白净净的,手指又长,就是写出来字像被狗啃过。” “黎焕!” “唉...”黎焕揉揉眼,松开他的手臂往沙发后仰,“你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有七情六欲?我没起...反应,都已经算定力很好了。” 时宁皱着眉,冷眼瞪过去,“少跟我扯这些,没成年之前,你想都不准想。” “切,再过几个月,你焕哥我!就18了!” “滚,看不进去就别看。”时宁合上书起身。 因为前世经历的影响,他听不惯这类事,极度厌恶与反感。 黎焕被吓得肩膀一抖,急忙抱住他的腿,“你煤气罐啊?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气放不完?” 静止一瞬,时宁掰开他的手指,走向厨房,“没生气,我去煮饭。” 又是一天的财米油盐,时宁如常淘着米。 跟进来的黎焕,小心地问,“你不是要教我做饭吗?” 想着好不容易处个对象,总因为自身原因发脾气确实不好。时宁动作一顿,顺着台阶下,“过来吧。” “少放点辣椒,我吃不惯太辣的。”黎焕走到他身侧,伸出食指插进电饭锅里搅动,“这么少?够谁吃?” “......” 黎焕很笨,妥妥一个生活白痴,想教会他必须得手把手。 时宁算是有耐心,事无巨细,心态也从最开始的抗拒,变成沉浸其中。 他突然觉得,其实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感觉,并没有很差。“对了,今天店长请假,咖啡厅就没开业,晚上我不用兼职,要练练吗?” “练练?练什么?” “练练拳,好久都没练了,感觉有点生疏。” 黎焕意外的没接话,慢慢放下手里青菜,侧向他一脸认真,“你跟我说句真话,到底是谁教你打架的?你以前...是不是跟他也练过拳?” 第42章 争抢上位 市中心,霖云酒店27层贵宾休息区。 一名样貌俊俏、约有22岁的男生侧坐在窗台,半截身子悬在窗外,自然垂下的右手,指尖夹着蓝莓味的香烟。 这时,有两道脚步声停在门口,而后房门被推开,“少爷,时总到了。” “嗯。”祁炀没给时斌面子,头都不带回。 随着保镖退下并带上房门,时斌站在门口顿顿,走到茶桌旁坐下,安静品着茶。 似乎两人都在装作感觉不到对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交谈。 第83章 直到桌上的茶水重新泡上一壶,时斌轻笑着问,“小炀,是有心事吗?坐窗边太危险了,快下来。” 祁炀充耳不闻,重新续上根烟,反问,“找到了吗?” “嗯。” “他不愿意回时家?” 时斌眉宇一颤,把刚端起的茶碗轻轻放下,“那倒没有,不过是公司最近有点忙,我这边还腾不出人手把他接回来。” “没事,我不急。”祁炀落下窗台,走到他对面位置入座,放松地翘起右腿,吐出一口烟雾,“还没见过你这样当父亲的,多关心下儿子吧,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说来听听。” “他要是想继续读书,就让他安心把这学期读完吧。” “哦?”时斌眼里露出些许意外,手指轻点着桌面,思索着问,“这学期?算算的话,还要几个月呢。” “所以我说,我不急。” 对视一阵,时斌率先失笑,“合作愉快。” ...... 一大早,时宁起床洗漱。 昨晚的问题被他搪塞过去,一是怕说出祁炀的名字,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是觉得以前的事早就过去,没必要拿出来提。 收拾完,做完早餐,黎焕的卧室门还是紧闭着,可能在睡懒觉。 时宁走去敲门,刚敲两下,房门就猛地被拉开。 “你倒是睡得好。”黎焕顶着黑眼圈,眼皮沉得撑不开,语气幽怨得像只背后灵。 “先吃早饭,吃完还困的话,你就再睡会儿。”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猪啊?”黎焕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昨晚说好的去逛街,你别又反悔。” 吃完早饭,刚到10点。 睡意昏沉的黎焕,一出门就有使不完的精力,主动驾驶起小电驴,载着时宁朝商业街走。 后座上,时宁抠着手指,盯着眼前被风吹起的衣角走神。 和黎焕以情侣的身份相处两天,他没有感到不适应,相反有些太过适应,总觉得和没交往前没有区别,最多不过是...一天内无聊的时间变短,心里稍微有些踏实而已。 他不由又矛盾起来,反复自问着“真的喜欢黎焕吗”? 停好车,黎焕理理衣服,下车问,“想玩什么?” 如他所说,时宁无趣得不行,能想出的娱乐活动,无非是看看电影。 黎焕一票否决,提议道:“玩剧本杀去?” 时宁思索着摇摇头。 “那就去玩卡丁车。” “也不想去。” “什么都不玩,那你出来干嘛?想晒太阳不如直接去公园。” “出来买之后三天的食材呗。” “...晚上再买,走。”黎焕拽住他的手腕,朝着步行街拖。 “去哪?”时宁突然意识到,说黎焕幼稚有些太过,倒不如说他是童心未泯。 而时宁缺的就是童心,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每天都面对着生活琐碎,对他而言最好的娱乐活动,可能是睡回笼觉,至少比刻意去寻开心来得松快。 黎焕没告知目的地,带着时宁走进奶茶店,自作主张地找服务员点单。 不多时,时宁看着手里的汽水发愣。 他不喜欢喝汽水,并抗拒一切冒泡的东西。 而他发愣时,一杯插上吸管的奶茶被递到嘴边。 “来,第一口给最爱的人。” 面对黎焕眼里的期待,时宁只觉得无语,“...这才几天就爱不爱的,说出来你都不脸红吗?” “别废话,叫你喝就喝。”黎焕被刺激到,捏住吸管怼他嘴里。 似乎不能拒绝,时宁不走心地小抿一口。 一口奶茶下肚,可能是水里的糖分搅动着多巴胺分泌,他确实感觉放松不少。 “好喝吗?”黎焕倒不嫌弃,咬住他用过的吸管,“咦~刚才没摇吗?糖都没化开。” “还不错。”时宁眼里终于见着喜色,“然后去哪儿?” 黎焕顿顿,盯着他打量起来,视线游走一阵,落到他耳朵时,黎焕发现新大陆一般,瞳孔逐渐涣散。 时宁摸摸耳朵,“有东西吗?” “不是...”黎焕也伸出手摸摸,笑着问,“要不我们去打个耳洞?” “不要。”时宁干脆且坚决。 如果是上辈子,他可能会不过脑地答应,但现在这副躯体太干净,太完整,真要损坏的话,他真舍不得。 只是...黎焕突然牵起他的手撒娇,“走嘛走嘛,不疼的,我陪你一起。” 大周末的,奶茶店里外挤满人影,且不说两人刚进店,就被数道偷瞄的目光锁定,更别提黎焕现在的小狗模样... 当即就有不少人捂住嘴偷笑,眼里兴奋得不行,多半两人再待半会儿,他们的亲密照就会火遍全网。 时宁只是环顾四周一圈,耳朵就有些泛红...会哭的小孩儿有糖吃,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拽着黎焕想出店,“先出去再说。” 但黎焕的脸皮简直厚得可以,死活不走,并放大音量,“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信不信我马上坐下来抱你腿?” 话语刚落,本就躁动不安的观众们,终于有几名忍不住的,悄悄将手机藏到身后,把摄像头对准他们。 “......”时宁闭闭眼,从牙缝里挤出句,“走,去打耳洞!” “真的?”黎焕乐在其中,不停挑逗他的窘迫,“哎呀...刚才站太久,腿好像抽筋了,但你亲我下就能好。” 第84章 “别得寸进尺。”时宁被腻得都快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行,不逗你了。”黎焕噗嗤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搂住他的肩膀出店。 走进商场内一家饰品店,店内的装潢让时宁有些望而却步,毕竟钱包太空,说话做事就是没底气。 好在黎焕意外的贴心,没像买衣服那次自顾自挑选,而是全程跟在他身后,让他自己挑。 身后有人时,确实很有安全感。 时宁放松许多,仔细观察着柜台里的展示品。 他只想挑个款式简单、不招摇,容易被人一眼忽略,且最好还是隐形的那种。 可店里的耳钉大多都是女款,而少数男款也是花里胡哨,生怕耳钉上面少两颗钻,就会闪不瞎路人的眼。 一声叹气后,黎焕凑过来问,“还没选好?” “要不换家店?“时宁已是心力交瘁,语气里都带着点恳求意味。 “其他地方都是卖的女款,而且这儿还能定制。”黎焕思索一瞬,找来销售员,“这样,你直接跟她说想要什么款。” 这样也好。时宁看向销售员,提出需求,“有没有简单点的?越简单越好。” 片刻,销售员走到最里处的柜台,从下方取出一盘便宜的“非卖品”,摆到两人面前。 看清托盘里的东西,黎焕和时宁同时轻皱眉头。 不过黎焕是在嫌弃,而时宁则有些无语。 怪不得刚才找那么久,都没找到一个适合正常人的。 而时宁正打算挑选时,黎焕却快他一步,眼疾手快地拿起两枚耳钉,略带兴奋地问,“这个怎么样?” 这两枚耳钉的图案,和时宁胸前的太阳涂鸦很像,都是中空的简约风,且分别还是太阳和月亮。 时宁当即点头,“行,就这个吧。” “嗯。”黎焕顺势把月亮递给他,自然的不行,“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 半晌,时宁都没任何动作。 黎焕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贱笑着问,“干嘛?怕疼啊?” 时宁没理他,抢过他手里的太阳,再把月亮还回去,“我要这个。” “啥?”黎焕的语调一下变高,“为什么你是太阳我是月亮?换回来!” 说完,他作势想抢。 时宁后退两步躲开距离,“没商量,你戴不戴?不戴就走。” 这下轮到黎焕不说话,幽怨地瞪着他。 僵持不下时,销售员干笑着打圆场,“呵呵呵...其实戴月亮的,不一定是弱势的一方...它也有白月光的意思。” 虽然销售员的知识储备很足,但她的话,黎焕半句都听不进去,“时宁,换回来!” “不换。” 可能正如销售员所说,月亮的寓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屈居人下”四字。 这是最让时宁不自在的一点,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小0,还是纯种的。 黎焕则还在交涉,甚至抬起拳头吓唬他,“你安心在下面待着不行吗?别逼我揍你。” “啧...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不准想这些?” “你管我想不想,我就要想,早上想一百次,晚上想一百次,每次都是你在下面!” 谈话内容,已经让红脸的销售员侧向一旁,正用眼神朝同事求救。 而不止是其他人,时宁也快听不下去,走到黎焕跟前,凑近脑袋低声说,“先打耳洞,一会儿回家打一架,赢的戴太阳。” “行啊,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对身手很有信心的黎焕,转转手腕,不假思索地答应。 打耳洞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感觉不到疼,只是想换下临时耳钉的话,还需要等个几天。 黎焕干脆地结完账,拉着时宁就走。 他似乎没有继续逛街心思,一路上都在催促时宁,赶紧采购完食材回家决斗。 经他这一闹,原本计划下午才回家的两人,此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掐着饭点赶回家。 时宁走进厨房煮饭,黎焕则在客厅里清空场地,光凭一人的力气,就将沙发茶几拖到墙角。 一小时后,时宁端着菜叶的洗澡水走出厨房。 沙发上的黎焕应声站起,“来啊。” “来什么来?”时宁浅浅一笑,走到他跟前,把汤递过去,“先尝尝。” “你不是在汤里下药了吧?”黎焕奇怪地看他一眼,但还是接过碗。 却在这时,时宁突然发难,控制着力道踹向黎焕脚踝。 黎焕都没反应过来,就瞬间失去平衡,惊恐地半跪下去。 时宁没停,快速蹿到他背后,用双腿缠住他的腰,再用手臂勒住他的脖颈。 手里还有汤,黎焕尽量维持平稳,想单凭一只手挣脱,“靠!讲不讲武德?这次不算!” “认输就放开你。” “轻点...”黎焕皱紧眉头,艰难出声,“时宁,你tm想弑夫啊?” 时宁稍稍放松力道,凑到他耳边问,“认输吗?” “认输认输,理都不想理你!”黎焕不爽到极点,说完就开始生闷气。 小孩儿很容易哄,给他点甜头就行。 时宁揉揉他的喉结,捧着他的脑袋转向自己... 第43章 被抓包 第二次月考准时来临,比起上一次,这次要正规许多。 十五中的学生,早早赶赴考场,其实就是和其他年级互换班级。 第85章 考试持续整整两天,时宁都觉得灵魂被掏空,很想和周晓请天假休息一晚上。 但好在,明天就是和小伙伴们去时界山庄的日子。 考完试,时宁回到教室。 黎焕比他还快,正在座位上侧弯着腰,将脑袋埋进他的抽屉,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他走到黎焕背后,轻咳一声。 黎焕的肩膀应声一抖,一下没把手里的东西拿稳,全部散落在地上,是...颜色各异的信封? “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黎焕恶人先告状,没个好气地瞪过来。 “你在干嘛?” “没干嘛,帮你清理东西。” 时宁狐疑地蹲下,随手捡起一封信,正准备拆开。 黎焕却将其一把夺过,“谁允许你看的?有人追很值得炫耀吗?你是不是想出轨?” “......”时宁抿抿嘴,指向他的抽屉,“你的信也不少,你不也留着吗?” “我留着,是想把他们的名字记住,再找个时间去挨个揍一顿!” “说谎不打草稿,”时宁拿起他的书包,将信封全部装进去,不等他发问,率先解释,“就算想丢,也要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丢。” 黎焕不是很明白,但没多问,伸手在时宁左耳上揉揉,酸里酸气地说,“戴着还挺舒服啊?” 时宁这下没憋住笑,挡开他的手,“别耍小心思,我不会和你换。” “切...稀罕?” 交谈时,同学们陆续返回教室。 “好烦啊!英语真不是人学的东西...”林梧桐一回座位就抓起头发,怨声载气。说着,他转过头来,眼里先是一愣,而后逐渐放大瞳孔,“哇,好酷。你们什么时候去打的耳洞?还是一个系列的。” “才看见吗?”黎焕嘴角一勾,搂着时宁的肩膀一拽,“这叫情侣款,羡慕吗?” “你们还真在谈恋爱?”饶是这件事已经闹得三班人尽皆知,林梧桐还是不大敢相信。 “不然你以为在干嘛?过家家?”黎焕白他一眼,“算了,跟你也解释不清楚,转回去!” 时宁从黎焕怀里挣脱,将装满信的书包放到墙角,回座位坐下,小声提醒,“别这么招摇。” “就不。”黎焕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叛逆,跟个杠精转世一般,“来,你告诉我什么叫招摇?我们正常处对象,又不是在偷情,凭什么要背着人?” 时宁轻声叹气,揉揉他的后颈,“不是说非要藏着,只是不能接受这种事的人有很多,太高调的话肯定会被骂。” “那你不会骂回去?”黎焕眼珠一瞪,严肃地教育起来,“我说,你能不能给脑袋放天假?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累吗?” 时宁被怼到语塞,万般无奈下只能作弊,“乖,听话。” 这招一如既往的管用,黎焕的气焰慢慢消散,闭上嘴,只直直地看着他。 作为即将成年的富二代,黎焕本来有着大好青春可以挥霍,眼下却在重读高一,都是因为被祁炀逼过来的。 当初来十五中报道时,他是死活不愿意,但现在嘛... 就算祁炀在他眼里是个大傻比,他也不止一次感谢过祁炀。 谁叫时宁左耳上的太阳,好看到无以言表呢? 黎焕正欣赏着,思绪却被再次转过来的林梧桐打断,“诶,一会儿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黎焕算是体会到,时宁多数面对他时的无奈,冷着眼横向林梧桐,“想请我吃饭,先排队去。” 他这种脾气,也就只有时宁或者林梧桐能忍受,“我说真的,一会儿我爸妈要来,他们让我叫上你们一块吃个饭。” “不...” 黎焕的“去”字还没说出口,时宁却答应下来,“行,那你快去和其他人说一声。” 待林梧桐离开座位后,黎焕的小脾气蹭蹭往上冒,“你什么意思?一会儿不兼职吗?平时我叫你出去吃个饭,你都用兼职来堵我,现在怎么要去了?我发现你这人简直没有半点道德观念,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很爽吗?” 时宁揉揉眉心,把脑袋朝他肩膀处一埋,“刚考完,我累得想休息一天,如果刚才说要请客的是你,我也会答应。” 对于黎焕,他还能怎么办?除了用肢体语言作弊,他想不出其他办法。 虽然这种透着心机的行为,他自己都很不自在,心里满是负罪感,但说不准再用个几次就会习惯。 毕竟刚和黎焕认识时,他还很抗拒和谁有肢体接触,这种从前世带来的习惯,都能被黎焕磨灭掉,那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被黎焕改变的? 黎焕则舔着嘴唇咽咽唾沫,慢慢伸出手,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捋,手指随着脊柱的形状落下又升起,“要不把兼职辞掉?你这样弄得我都心疼。” 时宁如受雷击地直起腰,满眼复杂地说,“黎焕,能不能少说点这种...” 话音未落,黎焕又被刺激到,“这种什么?肉麻的话?你觉得肉麻?你搞清楚,哪个正常人会嫌对象的话肉麻?” 越说,他才消下不久的脾气,就越有复燃的势头,“我发现你就是对浪漫过敏,要不是遇上我,你就等着跟狗过一辈子去吧!” 时宁:“......”好好的人,怎么偏要长个嘴巴? 他不敢再和黎焕多聊,拿出手机和周晓请假。 而得益于店长好说话,就算假条没提前递交,周晓也干脆地批准。 第86章 一放学,大部队整齐划一,闹腾着跨出校门。 林梧桐、赵一天、梁爽三人走在最前,也吵得最厉害。李竞和苏遥跟在三人身后,刻意保持着三拳距离,一句也没交谈。 而方鸣舟... 队伍最后方,时宁稍稍加快脚步,和他并着肩,正想开口找话题。 谁知方鸣舟突然侧向他笑笑,“时哥,我没事的。” 这下弄得时宁都是一愣,头次切身体会到方鸣舟的敏感,也诧异着他的性格转变。 方鸣舟微微偏头,似乎在确认黎焕的位置,而后调整好音量说,“我很知足,因为最好的礼物已经收到了。” 像悉心照顾的仙人球终于开花,不是很惊艳,却珍惜到全世界找不出第二朵。 这种欣慰,像一记在沸水里泡热的拳头,直击在心脏。 时宁迟钝地失声笑笑,“嗯。” 不多时,众人刚见着马路对面有两人在招手,林梧桐就脱离大部队,小跑过去。 林母的面相很慈祥,林父则是周身透着股温润的书香气。 见到他们两人时,时宁才清楚林梧桐的性格养成,从来不是意外。 而林梧桐似乎对火锅,和父母交谈结束,二话没说,又跑回来带着众人朝火锅店走。 进入火锅店,众人找到位置坐下。 林母招呼起来,贴心地挨个询问每人的忌口。 和同学家长一同进餐,很少有这样舒缓的氛围,众人脸上都提不起紧张,但唯独李竞沉默着不说话,只埋头看向身前的蘸碟。 其他人正点单时,林父拍拍儿子肩膀,轻声问,“今天月考,感觉怎么样?” “呃...挺好的,就是很多题都看不懂。” 林父噗嗤一笑,“唉,看来这次我的钱又花不出去了。” 话音刚落,林梧桐立马瘪着嘴,低落起来,“对哦,新手机没了。” 林父脸上的笑愈发克制不住,最后都将拳头抬起,把嘴给挡住。 林母笑着摇摇头,悄声打开包,从里拿出没拆封的新款手机,放到林梧桐面前,“你爸早就给你买了。” “哇...”林梧桐眼珠一睁,急忙将手机捧在手里,“就是这款!打起游戏来画质超高!” 这种话,也就他能当着父母的面说出口。 林母揉揉他的脑袋,略带无奈地叮嘱,“放松心情没问题,但是别玩太久,伤眼睛。” “嗯,知道了。” 林梧桐一家的其乐融融,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羡慕起来,连时宁都不例外。 他微微偏头,垂下眼,等着回忆重来。 重生到现在,他想回家的念头从来没断过,只是有些不忍心打扰母亲的正常生活,毕竟...他和赵燕性格,并不适合当母子。 而黎焕没给他回忆的机会,突然凑来耳边问,“他们家,为什么只有他的脑子不正常?” “啧...”时宁回瞪一眼,“嘴别这么碎,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当个林梧桐。” “你...”黎焕瞳孔紧缩,急忙抬手放到他的额间,感受起温度。 时宁反手一挡,“黎焕!” 被直呼全名,黎焕惊得喉间一哽,干笑着找补,“要喝什么?我去拿。” 时宁被磨到没脾气,在桌下握住他的手,“以后别随便评论谁,这样很不礼貌。” “哦...” 店里虽然满座,服务员的上菜速度却很快,且快而不乱,端上桌的食材都被分好类别。 林父没有架子,招呼着众人随意,连半句会给众人带来压力的开场白都没。 热气升腾,刚月考完,这顿饭算是难得的放松。 就是饭桌上的人,不时会停下交谈,朝时宁这边侧眼过来。 因为黎焕不单是一直帮他夹菜,还在每次夹完菜后,朝他挑挑眉毛,像是在等待夸奖。 吃到一半,或许是店里太热的缘故,就算时宁靠着窗,都觉得有些闷。 但在他起身前,李竞却率先下桌出店。 时宁思索一瞬,借口上厕所下桌,并严词拒绝黎焕的陪同。 离开火锅店,刚跨过门槛,就见着坐在墙后的李竞。 时宁走去,在他身侧坐下。 李竞应该是没留意到来人是他,下意识把伸进裤包里的手抽出来,侧脸看见他后,眼里的紧张又放松些许。 在李竞肩上一拍,时宁从兜里掏出烟,递给他一根,“有火吗?” “...你还真会抽烟。”李竞迟钝地递出打火机。 时宁点燃烟深吸一口,呼出一阵白雾,动作比李竞要熟练许多。 两人沉默着抽完一根烟,李竞熄灭烟头后,突然说出句“谢谢”。 时宁有些不解,“就陪你抽个烟,这也要谢?” “不是。”李竞吸着气摇摇头,顿顿才说,“时界山庄的邀请函,其实是苏遥拿出来的吧?” “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是觉得...你和黎焕都不像是会组织聚会的人。” “看人还挺准。”看眼露馅,时宁没再隐瞒,反问道:“不想去吗?” “有点吧,这种事...本来是该我带她去的。” 时宁点点头,“大概能理解,我当时也没想过,会和黎焕处起来。” 闻言,李竞慢慢侧头看向他,似乎是从他的话里找到共鸣。 第87章 时宁继续说:“黎焕这人吧,浑身都是缺点,但他比我们更像高中生。” “怎么说?” “青春期,不就该天不怕地不怕吗?没必要把冲动给丢掉。” 李竞的嘴巴微张,但没能说出半句话,渐渐埋低脑袋沉思起来。 时宁本想再安慰两句,但有名不速之客,眨眼间就来到两人跟前。 抬眼一看,只见黎焕皱紧着眉头,用鞋尖碾碾地上的烟头,再拽过时宁的手指放到鼻前一闻,“时宁!你tm给我解释清楚!” 第44章 占便宜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谁教你的?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从回家到现在快有两小时,黎焕的嘴巴从没停过,把时宁堵在沙发上,势必要问个清楚。 “没谁,自己学会的。”时宁明白,黎焕在意的事不是抽烟本身,而是气愤他习惯性藏事的性格。 但没办法,这点他改不过来。 “自己学的?信你的鬼话!”黎焕直接上手,从他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到鼻前嗅嗅,“呵,还是可乐味的,这种烟都能买到,你肯定不是才学会的。” 时宁全程没反抗,只意外他的脑袋突然灵光许多,“嗯,很早就会,但我没烟瘾,就是偶尔抽抽。” “谁管你这些?我再问一遍,谁教你抽烟的?是不是那个教你打架的?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跟方鸣舟说,说他是个很好的人,还tm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你跟那货搅在一起过是吧?” 在心里轻声叹气,时宁探身过去,用侧脸贴上他的小腹,“腹肌怎么练的?手感还挺好。” “别转移话题。”黎焕嘴上硬气,却没把他推开,“你是以为我查不出来?我告诉你,我不去查,只是在给你坦白的机会!” 查?上辈子的事拿什么查?时宁又抬手将他的腰抱住,“黎焕,我今天有点累。” “你...”黎焕窝火一阵,喉咙用力好几次,始终憋不出半句强硬的话,“你是真的烦,你就没把我当男朋友,什么都不跟我说。” 时宁权当没听见,晃着脑袋蹭蹭他,“想喝水。” “......”静止片刻,黎焕将烟朝桌上一扔,“那你先放开,我去倒。” 时宁紧紧手臂,“你先坐下,让我再抱会儿。” 话语刚落,黎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眨眼间把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上赶着坐到沙发,“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都说了让你别去兼职。” “嘘。”时宁枕着他的大腿,将脸埋进他的小腹,“别吵,我想睡会儿。” “行,那我不说话,你睡吧。”黎焕的音量从未这样轻,都有些不成声。 他轻抚时宁的后背,动作小心翼翼,怕惊走得来不易的温情。 接触时间不算短,眼里的时宁虽不强势,但态度异常强硬,这会勾起他的征服欲,然而...驯服的成功率极低。 可能是真的太累,时宁闭上眼没一会儿,意识就已模糊。 在黎焕怀里待着,像是身处在冬日的被窝,而床头的闹铃不断震响。理智想要迫使他起床,可沉溺的感觉却总是抵御不能。 这一觉略沉,虽能稍微感受到环境的变化,但眼皮就是睁不开。 不知过去多久,窗外的鸟叫声愈发清晰,时宁睁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死鱼时,瞳孔骤然紧缩。 猛地直腰坐起,打量四周。 墙上的冷色调墙纸虽是头次见,散在空气里的松木香却告诉着他“赶紧跑”! “嗯~”被吵醒的黎焕伸着懒腰,懒倦地问,“醒了?要不再睡会儿?” 沉默两秒,时宁眯起眼,一把掀开被子。 见着两人都穿着上衣,堵在喉管的一口气才散去,“谁让你抱我过来的?” “啊?”黎焕被弄得摸不着头脑,皱眉回忆一阵,奇怪地打量他,“不是你自己说要和我睡吗?” “你放屁!” 睡意全无,黎焕茫然地坐起身,“怎...怎么了?” 时宁瞪着他没回答。 黎焕被盯得犯怵,慢慢挪到床沿,“昨晚你还对我搂搂抱抱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说完,他抬着眼再次陷入回忆,不知想起什么,笑意越发收不住,像极没绝育的小泰迪。 越看,时宁脸色越沉,一下没忍住,把黎焕一脚踹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时界山庄坐落于a市城东的深山老林里,位置较偏僻,经济也较为落后,路上经过的村落,很好反衬出山庄的恢弘大气。 估摸着一算,这座中式建筑得有四、五千平,石柱上的浮雕、地板上的纹路,无不体现时家的财大气粗。 时宁等人刚开门下车,便有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来,“请问...” 话音未落,黎焕上前递出邀请函。 工作人员检查一番,立即侧着身,摊掌指向里处,“请进。” 此处的宴会早就过去,此刻山庄里几乎不见游客,安逸但不冷清。 工作人员将众人带进休息室,便下去安排他们的房间。 他离开后,足足过去五分钟,缓过神的赵一天忍不住大叫,“不是做梦吧?这么大的地方就只有我们几个?随便怎么玩都行?” “收起你那副没见识的样...”梁爽将他拽到座位上安顿好,看向苏遥问,“遥遥,要不你来当导游?” 第88章 在场人里,接触过这种地方的只有苏遥和黎焕,但其他人总不能指望黎焕出来主事。 不单因为他性格乖张不好说话,更因为他此刻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一路上都没说过话,甚至跟时宁隔得远远的... 苏遥应下这份工作,停下整理行李的动作,走到一侧的书桌上,拿来几张布局图分发,“这是地图,红色代表娱乐场所,白色是住宿区,绿色是会客区,黄色是餐厅。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免费的,包括渔场、k歌房什么的,但地图上的黑色建筑不能去,呃...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哇...”赵一天的下巴都快合不上,追问道:“那我们能待多久?” “其实没有时间限制,但这里只是用来举办宴会的,所以一般都不会久待,而且...我们过两天还要上学呢。” “还上什么学?我都想请一个学期的假了!” 苏遥随和地笑笑,“一会儿有人来送房卡,我们先把东西放好,就自由活动吧。对了,12点的时候记得去4号餐厅吃饭,在小花园旁边,要是没赶上的话,房间里的电话也能点餐。” 和苏遥说的一样,去而复返的工作人员送来房卡,众人拿到后各自回房收拾。 至于像时宁和黎焕这种没带行李的,则在休息室里干坐着。 冷静这么久,时宁的情绪已经平复。 现在想来,早上踹黎焕下床的举动确实过激,毕竟是在交往,而黎焕也没坏心思。 抬眼看去,和斜对角的满眼怨念对视一阵,时宁轻轻叹气,起身正想哄哄他。 黎焕却率先不满道:“你是木头?不知道服个软吗?” 时宁愣了瞬,朝他招招手。 黎焕都没迟疑,双手插兜,顶着一脸不耐烦走来,“就没人跟我睡过一张床,我都不嫌你有个前任,你还先委屈上了?” “谁告诉你,我有前任?”时宁拽出他揣在裤包的手,牵着晃晃,“想玩什么,今天都陪你。” 没确定关系前,他其实担忧着照顾小孩儿会累,而这几天接触下来,他才知道和黎焕处对象,原来这样轻松。 似乎黎焕的认知里就没隔夜仇,只要把话说开再稍微一哄,天大的事都能揭过。 正如此时此刻,上一秒愁眉不展的黎焕,这一秒就乐呵起来,“真的?” “嗯。” “那这两天你就听我安排,苏遥一共就没来过几次,她懂什么。”黎焕牵着他就走,“我们先去钓会儿鱼,再去吃饭,下午唱唱歌,晚上打打游戏...诶,会喝酒吗?” 这个问题,对于曾经的酒吧老板来说,像种挑衅。 时宁低声笑笑,“酒量不是很好,喝不了太多。” “那没事,我看着你。” 庄园太大,两人晃悠着来到渔场,路上并没见着同伴的影子。 但这样正合黎焕的意思,他选了个风口的钓位,在遮阳伞下把时宁安顿好,忙前忙后拿来鱼竿和小吃饮料,十分周到。 “拿一下。”黎焕蹲在时宁身侧,把调好的鱼竿递给他,开始准备着饵料。 见他操作娴熟,时宁问,“你以前钓过鱼吗?” “嗯,以前我哥出去谈事经常把我带着,什么渔场、桌球、高尔夫...”黎焕挂上鱼饵,补充一句,“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呢?” ......时宁挠挠眉毛,走去岸边打来一盆水,“洗手。” “切,你也就是遇上我这么好的男朋友,不然随便换个人,你都得每天被揍一顿。” “是是是,你最好。”时宁无力反驳,竖起鱼竿,作势要抛出去,“然后呢?直接扔出去吗?” “等下,我教你。”说着,黎焕走到他身后,从后面伸手过来握住鱼竿,“甩杆要用巧劲,你跟着我用力,好好感受下。” 不清楚黎焕怎么想,反正时宁的后背已经燥热得不行。 没出现这种生理反应之前,他本以为自己是个比较从容的人,应该不至于被谁撩得...小鹿乱撞吧?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他试着放下抵触心理去接受,想把悸动的心情压下来,但最后发现根本行不通。 不论思想的接受程度怎样高,他的体温还是半点没降下,就和未经世事的初中生一般,对所有事物都充满着好奇,特别是初恋二字。 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准确来说,黎焕并不是他的初恋。 随着鱼竿挥出,时宁能真切体会到黎焕的发力过程,在鱼饵飞至半空时骤然收力,利用惯性将其甩出去,精准落在目标点。 “厉害吧?”不管完成什么事,黎焕的第一反应总是炫耀,并等待着夸赞。 时宁不讨厌他的性格,“嗯,很厉害。” 而直到现在,从背后抱住他的黎焕仍然没松手,甚至更加用力地圈紧手臂,“时宁,你耳朵好红。” “感觉得出来,那你还不松开?” “...你真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还是你脸皮太厚,都不知道害羞怎么写?” “我害羞什么...”话音未落,时宁就被说出口的话,惊到微微一怔。 对啊,明明没在害羞,那耳朵为什么还会那么烫? 肢体接触带来的效果并不好,黎焕渐渐觉得无趣,回到躺椅坐下,“注意杆别乱动,盯着浮漂就行。” “嗯。”心脏终于放缓节奏,时宁呼出一口气,专心钓起鱼。 第89章 湖面经风一吹,他恍然明白什么叫惬意。 不一定要安静地独处,当陪伴挤走孤独感,惬意的氛围才会达到顶峰。 黎焕拿出手机,目光却一直落在时宁的侧脸。 可能是觉得“太过在意谁”和“软弱”会划上等号,这点正好与他的大男子主义起冲突,就总想找点话题来中和气氛。 “...诶,宝贝的宝一共有几笔?” 多少年前的老梗,俞诚的眼皮都懒得动,“八笔。” “噗...”黎焕急忙挡嘴,缓和后凑来脸,“什么?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八笔。” “对!真聪明!”精神得到极大的满足,黎焕克制不住笑,捶胸顿足。 俞诚用余光瞄瞄他,跟着轻笑一声。 ...... 可能是运气不太好,过去快有二十分钟,还是没鱼咬钩。 时宁提起鱼竿准备换饵,视线抬高时,忽然发现湖对面的纯白建筑,风格偏离英式,与山庄环境格格不入,“黎焕,那里是干嘛的?” “什么?” 时宁朝建筑抬抬眼,“那个白色的房子。” 黎焕打量半会儿,思索着说,“没去过,不太清楚...但好像听谁说过,这里面有间疗养院。” 疗养院? 一个用来举办宴会的地方,为什么要建造间疗养院?里面的病患不会嫌吵吗? 第45章 便宜弟弟 来时界山庄前,时宁对有钱的概念只是有钱而已,而在这里吃完一顿饭,才清楚自己的认知确实片面。 许多没见过,甚至没听过的菜品层出不穷,而所用的食材并不罕见,全归功于大厨的手艺。 果然中式到极致,才是真正的奢侈。 他不由思考起时斌当初的话,并出现一丝认同感。 总的来说,如果想要跳出认知去看外面的世界,那首先得要挣脱环境带来的束缚。 所以要回时家吗? 还是算了... 和时斌交易的话变数太多,时宁生性沉稳,还是比较喜欢能握在手里的未来。 回过神,时宁已被黎焕领到k歌房。 他认为幼稚不堪的小屁孩儿,此时却展现出男朋友该有的态度。 比如在沙发上铺层坐垫,找服务员拿来烟灰缸,调整屏幕角度,开空调,倒水,递来点歌器... 从黎焕的行为上,他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唯一”,也就从最开始的难为情,变得逐渐适应。 “还不知道你唱歌怎么样,来一首?”黎焕刚坐下都没来及歇气,便问。 包房里只有他们,室内温度正好,背景音不低不燥,四散扫射的彩灯刚巧避开眼睛,氛围处在轻快与舒缓之间,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时宁反应不能,头次被人捧在手心里,导致眼角微涩。 “问你呢。”黎焕眼珠一转,坏笑着凑过来,“你是不是五音不全?怕丢脸?” 人的音域,一生下来就已经被固定好,而原主算是男中音,音区爬不到很高,甚至很多音都低不下去,确实是黎焕说的五音不全。 “嗯。” “那没事,只要你不是唱得太离谱,我保证不笑你。” 时宁将点歌器归还,“...黎焕,我比较喜欢听你唱歌。” 喜好出风头的性格很好拿捏,黎焕想都没想,立即滑动屏幕,“嘶...具体想听那种风格的?” “民谣吧,你的声音适合民谣。” “是吧?”黎焕抽空朝他挑挑眉,“那...我在比赛上唱的那首歌,好听吗?” 时宁卡壳一瞬,“挺好的,快选吧。” 趁着黎焕在选歌,他拿出烟点燃一根。 想着既然在和黎焕处对象,那他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把以前的事给清空。 “这烟的可乐味好重,改天我买几包蓝莓味的给你。” 又是蓝莓味...时宁下意识拒绝,“抽不惯其他的。” “哦...”黎焕抬起头,朝他手里的烟伸手,“我试试。” 时宁瞬间躲开,“你不是不抽烟吗?” “是不抽,这不是想陪你吗?” “没必要。”意识到黎焕可能没理解话里意思,时宁补充,“没必要刻意附和,做你想做的事就行。” “想做的事...”黎焕不假思索,“就是想对你好,不行吗?” 以往遇上这种类型的话,时宁在第一时间,会先细究话里的可信度,但... 潜意识远比思维快,不等他把逻辑梳理清楚,心脏就响起“叮”的一声。 时宁轻轻避开视线,习惯性用食指抖着烟灰,不做声。 “选好了,就唱这个。”黎焕话音刚落,歌曲前奏应声而起。 只是不等他抬起话筒,包间门就被推开,一名工作人员向时宁颔首点头,示意单独聊聊。 见状,黎焕没来由的警惕,一边抬手拦住时宁,防止他起身,一边按下暂停键,“有什么事你直说。” 工作人员顿顿,带上门,走到两人身前,“是这样的,我家少爷,想和时宁先生聊聊。” “你家少...”黎焕的声音渐止,而后微皱起眉问,“时琛?” “是。” “他...他找时宁干嘛?”说话时,黎焕不自觉地将时宁挡在身后。 “黎少爷,你不用太紧张,就只是聊聊而已。” 第90章 “现在没空。” 工作人员微笑着不接话,像是时宁不出去,他就不走一般。 僵局被一声叹气打破,拿掉黎焕的手臂,时宁掐掉烟起身,“带我过去吧。” 黎焕紧随其后,“我陪你去。” “不用。”时宁将他按回沙发,“不会出事的,我很快回来。” 黎焕嘴上没拒绝,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死不松开。 时宁没辙,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放心,是我自己想去看看。” 其实不然,此处是时家地界,时宁没得选。 安抚好黎焕,他跟着工作人员走出包房。 果然,刚出门的一瞬,就见着守在门口的几名黑衣人,个个身形挺拔、一丝不苟,不难看出他们的业务能力极好。 时宁稍微一顿,回头朝包间里看看,确认黎焕不会有危险,这才跟着工作人员继续走。 来到另一栋建筑上到五楼,经过每两米就有一名保镖的长廊,工作人员推开最里处的茶室,朝里摊手,“请。” “谢谢。”时宁走进房间,身后的大门随之被关上。 绕过屏风,两兄弟终于见面。 茶桌正位,清瘦且干净的少年垂眼端坐着,年龄样貌,都和时宁极度相仿,只不过他的五官比时宁还要精致,活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且他周身散发的贵气,甚至比记忆里的祁炀还重。 “好久不见。”率先开口的是时琛,微笑着示意时宁入座。 迟疑一瞬,时宁走到他对面坐下,“好久不见。” “宁哥,听说你出事以后失忆了,现在好些了吗?”时琛的口吻半点不生疏,只是藏不住城府的眼神难掩边界感。 而要是没见过原主的日记,时宁真听不出来他在试探,“还行,算是有点好转,但以前的很多事还是想不起。” “嗯...你和以前确实很不一样。”时琛停顿半秒,拿起手边的苹果和小刀起身,削着皮走到时宁身侧,“我没得病之前,还真不知道这病有可能会复发。” “什么病?” “白血病。” “那你...” “哈哈,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就是有点担心而已。” “嗯。”时宁跟着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小心点,我来吧。” 时间滞了瞬,时琛稍稍收敛起笑,转动小刀让刀尖朝向自己,再握住刀柄递出,像在引诱谁朝他捅过去。 时宁没碰他的手,只把手掌摊在他的拳头下方,“苹果也给我吧。” 时琛不说话也不动,和他对视好一阵,“宁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视线微垂,整条刀刃见不到一处缺口,看着就很锋利。时宁没敢犹豫太久,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下一秒,怀里的人就用力回应着,分别拿着苹果和刀的两只手,紧紧扣住时宁的后腰,“哥,欢迎回家。” 他的拥抱,和黎焕的拥抱属于两个极端,后者炙烈到沸腾,而前者,冰冷到寒入骨髓。 肢体接触带来的抵触心理再次复发,时宁忍着不适,抚着他的后脑往下,在他后肩轻轻拍着,“挺难为情的,你还是直接叫我时宁吧。” “为什么?” “因为我不打算回时家。” “这样啊...”时琛从他怀里挣脱,微微偏头,笑着说,“哥,你身上好香。” “嗯,松木香。” “是和同学一起来玩的吗?那你们不是明晚就要回去?” “对。” “那我们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应该是。” 时琛眉头轻皱,挤出一瞬不可察的失落,不像是装出来的。 思索一瞬,时宁没去安慰,“要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时琛放下苹果和刀,突然又朝时宁怀里扑来,“谢谢你的骨髓,后腰还疼吗?” 时宁正想抬手回应,可他的话比刀刃还冷,冻得全身血液都凝滞一瞬。 在原主的日记里,原主和时琛见面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那么... 原主是个很善良的人吗?会主动捐献骨髓吗? “多久的事?”时宁问。 “记不清,应该有好几年了。” “好几年前发生的事,现在怎么会疼?” “不疼就好,”时琛松开他,笑着说,“快回去吧,黎焕是个急性子,别让他等得太久。” 听见黎焕和他认识,时宁并没很意外,只思考着他说这话的意图,但缺失的信息太多,实在想不出所以然。 和便宜弟弟简单道别,时宁走出茶室折返k歌房。 包间外的保镖已经不见,时宁推门而进。 黎焕正用手机打着字,见他回来,急忙快步走来,用视线在他身上做一遍检查,“没事吧?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都说了没事...”稍微一想,时宁隐下和弟弟的谈话内容,拉着黎焕坐回沙发,“不是要唱歌吗?” 黎焕满脸没兴致,不死心地追问,“真没事?” “嗯,真没事。”时宁喝口水,将点歌器放他手里,“刚才在和谁发消息?” 不是在查岗,只是想转移话题。 “你说呢,我哥呗。还不是怕时琛要对你做什么,我不得先找好救兵?”黎焕倒坦然,就是说完忍不住嘴酸,“你倒好意思先问我,你都没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第91章 “你刚才又没问。” “我问你就会说?” “不会。” “你t...你就故意气我吧。”黎焕扔掉点歌器,后仰抵住靠背,抬腿翘在桌面,拿起手机玩游戏,且故意把音量拉满。 时宁憋着笑,打算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哄小孩。 只是闭起眼朝黎焕肩头一靠,包厢里的游戏音就一秒骤降,直至消失不见。 “诶,要不先回房睡会儿,群里说晚上一起喝酒,我怕你到时候熬不住。” 仅凭耳鬓厮磨的鼻息,就能确定黎焕脑袋的位置。 时宁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去?” “切,我还不知道你?纯纯一朵交际花!你宁愿跟他们待着,都不想跟我待着。” “...今天不是陪你一整天了吗?” “陪个屁陪,我需要你陪?你就不能因为想和我待着,才和我待着吗?” “你不说让我先睡会儿吗?你这样,我还怎么睡?” “我是让你回房睡!” 时宁轻轻点头,起身拿上烟和手机,“走吧。” 来到住宿区,时宁掏出房卡时,顿感不对劲。 不等反应,黎焕凑来脑袋朝房卡一瞄,催促道:“207,走啊。” 时宁没动,反问,“你房间在哪儿?” “不知道,没看。” “......” 两人只对视一眼,黎焕就有些憋不住笑,“你放心,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睡,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但凡你少笑两声,这事都能商量。” 第46章 去爱他 住宿区2楼的房间全是大床房,窗外是片被竹林围住的池塘,有蛙鸣。 黎焕走进屋,搬来座椅放到床侧,拿出充电器连通手机,翘着腿低头盯着屏幕,反客为主地问,“不是要睡觉吗?愣着干嘛?” 在207房门口顿了会儿,时宁带上门进屋。 大多时候黎焕都比较好哄,但一遇上特殊情况,就犟得不行。 正如现在。 走进卫生间洗漱,时宁出来时,身上的衣服没变,只是头发没被擦干。 不敢多说半个字,他直接上床侧躺,背向黎焕。 不是很困,但他现在必须得尽快入睡,因为害怕黎焕提出陪睡邀请。 一段时间过去,房间里还是只能听见蛙鸣,黎焕出奇的不作声。 时宁的眼皮渐渐变沉,对环境的感知慢慢模糊,列如刚躺下时,就出现在后脑勺上的针刺感... “时宁...”黎焕轻唤一声,伸长脖颈确认时宁是真的睡沉,不爽地瘪瘪嘴。 轻放手机,他继续盯着时宁的后脑勺半晌,思绪开始飘忽不定。 用记忆里的时宁,和眼前的人做对比,他能找出一万种差别。 但他分不清好坏,两个时宁带给他的观感都不差,一个极度乖巧黏人,一个过分独立清冷,各有各的优缺点。 而最直观的感受则是,现在的时宁不需要他保护,且不容易被他抓住,像只脱线的风筝,让人判断不出运动轨迹和落脚点。 “所以...你有可能会离开我吗?”焦虑使得黎焕有些失落,总觉得心口处有些发涩,很不舒坦。 长吐一口气,他试着朝时宁伸手,只是两人之间似乎有堵透明的壁垒,手指刚碰到,就不由自主地弯曲,迫使他将手收回。 许久,时宁被骚动眼皮的头发叫醒,感官逐渐恢复正常,这才听见环境有些杂乱。 下意识回头,找到想找的人,他却没第一时间出声,只轻轻翻转身体,面向窗户。 此时,黎焕正坐在窗台上,侧着脸走神。 天色变得如深海一般晦暗,有星星在闪烁着,下方竹林被压弯腰杆,池塘水面的竹叶四散奔逃。 呼呼声灌进窗,窗帘被一拳揍到肚子,床单、被褥快要飞起似的,阻隔着视线。 这幕在时宁看来,只是副动图而已。 黎焕似乎有所感应,涣散着视线回过头来,又在他脸上把目光凝聚,“醒了?要喝水吗?” 而简单一次对视,却让时宁恍然大悟,原来是... 起风了。 心脏猛地一抽,时宁都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好像...对黎焕又心动了一次。 而他也在此刻认知到自身的虚伪。 他对黎焕所谓的照顾,从来没有一次是顺从心意去做的,每个符合男朋友身份的行为,全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能刷好感度”而已。 “刚才方鸣舟过来问过,但我没叫你,他们现在应该刚吃完饭。”黎焕跳下窗台,走到床边坐下,“我们是先去吃饭,还是把饭带到酒吧再吃?” 时宁下意识张嘴,但回答不上。 不清楚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想静静看他一会儿就好,“...再等等。”再多待会儿,单独待会儿。 “行吧,那你要喝水吗?” 轻轻摇头,时宁坐起身朝他靠近,用视线描摹他眼神里的不安全。 “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被我帅傻了?”黎焕总能找到合适的话来破坏氛围。 时宁权当没听见,“黎焕,我...喜欢你吗?” “哈?”黎焕眉间一皱,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真傻了?” “可能吧。”时宁挡开他的手,“帮我拿瓶水吧,谢谢。” 第92章 “谢个屁,跟我不用说谢谢。”黎焕走到冰箱旁,伸手前回头问,“要喝哪种?冰的还是什么?” “常温的矿泉水就行。” 拿到水,黎焕拧开瓶盖返回坐下,自然而然地将瓶口递到时宁嘴边。 时宁克制住想要抬起的手,试着含住瓶口,把自己臆想成生活不能自理,由衷去接受他的照顾。 感觉不差,而且很容易上瘾... 见他停止吞咽,黎焕收回水拧上瓶盖,抽张纸巾攥出一角,在他嘴边轻轻点着,“遇上我这么会照顾人的,你早该去庙里还愿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点都不知足。” “你...都不脸红一下?” “脸红个屁,这是事实。” “那行,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算知足?” “你至少得给我点回应呗,就算你嘴巴里说不出好听的,那也不用每次都打击我吧?” “多久打击你了?” 嘶...黎焕顿顿,用力将纸巾捏成团,爬上床盘起腿,抱着胸,一副打算辩论的模样,“比如,每次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还说我是道德绑架。再比如,每次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不是转移话题,就是说我幼稚。还有,什么事你都要藏着掖着,就算我问你也不说,我们不是在处对象吗?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是你想出轨的原因?还是...“ 越听越扯,时宁揉揉眉心,当即打断,“这样吧,你直说想让我怎么做。” “呵,我说了你就会做?要不你现在给我表个白试试?” “......” “看吧,你这种人就是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撒谎成性、又当又立...” 以前怎么没发觉,黎焕的嘴比林梧桐还碎? 时宁抬手捂住他的嘴,直视着他的眼睛,“真想听?你别说话,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黎焕渐渐弯起眉眼,点头如捣蒜,且过分地贴上前,在他手心轻轻一啄。 时宁条件反射地抽回手,但好在脑子反应快,赶在黎焕耍脾气前盘腿坐起,端正好态度深吸一口气。 表白对他来说算是种挑战,骨子里的不自信,一直都在阻止他向外界索取什么,或者抒发什么。 但... 见着黎焕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时宁横下心,闭上眼将脸侧到一旁,“...我自认为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为了想看更大的世界,一直都对身边的人不管不问,我觉得他们会用情感把我绊住,直到...有个很幼稚的人追了上来,他连自己都不能照顾,还说想要照顾我,当时听着确实挺好笑的。我当时没怎么管他,由他跟着,跟了很久,但接触的过程中,我越来越觉得他这个人很幼稚,动不动就发火,喜欢说脏话,坏习惯一大堆...我就想着多少帮他一点,改正他的坏习惯,让他学会和其他人和平相处,再后来...我又开始担心,觉得要是没我陪着,那他以后该怎么办?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我才明白,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我绊住了,或者说...是我自己想要停下,想陪在他身边,想他带着我走。” 语罢,才消停不久的风声又起,呼呼吹着。 黎焕慢慢侧开脸,不停眨着眼睛,“...虽然你说的话我不信,但听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去爱他。 这次的声音,是从时宁脑海深处发出的。 想将黎焕抱住的冲动不常有,得抓住这次机会... 没有预兆,时宁扑向黎焕,圈住他的后颈,攥紧他的衣服,死命用力,“要离开这里,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我们一起。” 黎焕靠上他的肩,轻轻闭上眼,“我要是不想去呢?” “那你就站在原地别乱跑,等我回来把看见的说给你听。” “切...你嘴里不是能说出好话吗?以前怎么说不出来?” “可能是难为情,今天是特殊情况,所以之后我也不会说,直接做给你看。” “草...”黎焕从他怀里离开,一句话也没说,只傻笑着,像极脑袋被糖果砸到不清醒的三岁小孩。 “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行。”黎焕翻身下床,顺势半蹲下去,“抬腿,我帮你穿鞋。” 沉默一瞬,时宁伸手揉揉他耳朵上的月亮,想要保护他的欲望,强烈到都快填满心脏的空缺。 山庄的酒吧像极咖啡厅,不过室内光线并没店里那么亮堂。 推开包间门,小伙伴们早已等候多时,地上的空瓶都有五瓶。 时宁和黎焕,与端来晚餐的服务员一同进门。 两人找处空角入座,安静填着肚子。 “那有什么?大不了我以后就去搬砖,反正饿不死。”酒桌上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赵一天红着小半张脸,踩箱举瓶。 “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砖搬你还差不多。”梁爽怼道。 大概是酒劲上头的缘故,赵一天不甘示弱,“对对对,你厉害,再来个你,你们就能组团去偷坦克了。” “赵一天你找死呢!” 一言不合,两人转着酒桌追逐起来。 时宁停下筷,朝身侧的方鸣舟小声问,“你们在聊什么。” “嗯...在聊以后的打算。”方鸣舟说话时嘴角挂着笑,是脑袋不太清醒、迷糊的笑。说完,他反问一句,“时哥,你呢?以后想干嘛?” 时宁不想破坏气氛,思索着说,“首先考个大学,然后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用打工挣的钱去学摄影,再创个视频号,隔两天发条日常养号,等毕业了,就根据专业选工作,存够钱就辞职,到时买辆房车去旅游,把路上的风景拍下来发网上去,当个旅行博主。” 第93章 说话时,包间内的喧闹逐渐弱下,追逐的两人停止打闹,随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向他。 在他没来之前,众人对未来的打算都很迷茫,最多只有个模糊的方向而已,没谁像他这样,把未来规划得这样清楚,事无巨细。 方鸣舟听完先是一怔,接着抬眼将目光拉远,“听着就很好,时哥,到时候能带上我一起吗?” “可...” 时宁的“以”字都没说出口,黎焕就将他朝怀里一拽,“不行,他那点破工资能买多大的车?睡不下三个人。” 话音刚落,林梧桐这次没迟钝,站起身大声提议,“那我们就一起凑钱买辆大点的车,到时候一起去旅行!” 这话引来附和声不断,把黎焕的反对声压得都快听不见。 趁着他注意力分散,时宁悄声回应方鸣舟,“到时候一起。” “好。”方鸣舟站起身,自觉和林梧桐调换座位。 对未来的憧憬喧哗好一阵,似乎脑袋里的画面一闪过,下酒都不用花生米,消耗点精神食粮就行。 而时宁填饱肚皮放下筷时,李竞有所准备地端着酒杯走来,“要一起玩游戏吗?” 第47章 数星星 提起酒桌游戏,众人自然兴奋,只是谁都没料到李竞会起头。 时宁端起酒杯和他碰碰,“想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是想获取点底气吗...时宁接收到讯号,点点头。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他俩在搞什么名堂。 李竞推推镜框,又问,“怎么玩?” ....... 对于高中生来说,喝酒都是禁忌,更别提酒桌游戏,只是大概清楚规则,但不知道具体细节,当然其中不包括黎焕。 他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这个没意思,我教你们玩其他的。” “不,就这个。”时宁按住他的肩膀起身,讲解起规则,简单来说就是转酒瓶。 黎焕侧向他,看了足足半分钟,似乎想到什么事,眉头渐渐舒展。 规则讲完,见没人反对,时宁招呼着众人坐地上围成圈。 而他拉着黎焕坐下时,轻声提醒,“一会儿别乱问。” “什么...”黎焕不是头次惊奇他的读心术,但还是尽力掩饰着吃惊,虽然没什么演技。 时宁顿顿,没多解释,直接转动酒瓶。 转酒瓶不是没技巧,想要转到指定的人很简单,用手指拨动瓶口边缘,再控制力道就行。 但太久没练过,时宁明显手生,瓶口位置出现了细微的偏差,指向林梧桐和李竞之间,且较为偏向林梧桐。 这个结果,可能只有时宁不满意。 林梧桐先是一怔,而后兴奋地看向他,“选大冒险吧,来!” 时宁语塞一瞬,随口说,“桌上有瓜子,你剥两百颗出来,只能用手。” 话音刚落,不少人笑出声,林梧桐则满眼不可置信,确认惩罚无误,苦着脸退出游戏,坐到沙发上剥起瓜子。 由于林梧桐暂时退赛,转瓶的权利又交到时宁手里。 吸取上轮教训,他这次放轻力道。 只见瓶口转个几圈后,停在赵一天和李竞之间,且这次较为偏向赵一天... “啥啊?这么准?两次都是这个位置?”有前车之鉴,赵一天当即选择真心话。 嘶...看来还得弄出去一个。 “你确定?正好有件事我很好奇,比如...”时宁思索着笑笑,朝隔壁梁爽轻轻一瞄。 可能是酒气燥热,赵一天的额间立即溢出汗,急忙反嘴,“不行,我选大冒险。” “嗯,去把林梧桐剥出来的瓜子重新合上。” ...... 一阵刺耳的大笑后,沙发上的倒霉蛋变成两个。 参与游戏的还剩6人,时宁继续转动酒瓶。 不出意外,他再次失手,瓶口与李竞擦肩而过,指向黎焕。 黎焕倒是满脸无所畏惧,后仰身子撑住地面,“大冒险,但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时宁有些被难倒,好在梁爽提出质疑,“不行,你俩必须要避嫌,不然不公平。” 酒壮怂人胆,平日里受黎焕压迫的人,此刻站成一条线,纷纷抗议。 黎焕正想反驳,时宁却快他一步,把支配权指名交给苏遥。 抗议声逐渐弱下,包括黎焕在内,都把视线投给苏遥。 一阵算盘之后,苏遥不知怎么的,偷笑着抬手挡住整张脸,“那...要不黎焕和时宁亲一个?” ...... 气氛短暂凝滞,而后瞬间高涨。 林梧桐和赵一天扔掉瓜子,跑来起哄,“这个好,就这个!” 周围数道视线,似乎要将两人生吞活剥。 饶是黎焕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有些说不出话,且不太敢和时宁对视,避着视线挠着耳朵。 时宁有苦难言,抿着嘴不做声。 好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石头举得越高,砸到脑袋的几率就越大... 虽然惩罚不是必须得执行,但反悔的人要连吹三瓶酒。 时宁不是怕喝醉,只担心接受惩罚的话,黎焕又要闹脾气。 僵持一阵,黎焕在起哄声中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三瓶酒,对嘴开灌。 时宁正意外他的行为,视线却被一瓶酒给挡住。 第94章 “别愣着,这是你的。”赵一天又提来两瓶酒晃晃,“规则是你自己讲的,没完成命令的话,所有被指定的人都要喝。” “行行行...”时宁欣然接受,反正喝酒要比当众亲嘴好。 不是不愿意和黎焕接吻,只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觉得至少得再等个几年。 而唯一让他没料到的是,三瓶酒刚下肚,胃里就一阵翻涌,呕吐感异常强烈。 反应过来后,时宁无语地揉揉眉心。 上一世的酒量确实好,踩箱吹都不带皱眉,可他现在是时宁,这副躯体对酒精的接受程度并不高... “还行吗?”黎焕坐回时宁身侧,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嗯,还撑得住。” “诶,真不夸我两句?” “什么?” 黎焕凑到他耳侧,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想我碰你,刚才听说要亲嘴的时候,你看我就跟看杀父仇人一样。” “我...” 不等他辩解,黎焕就将脑袋摆正,“不用解释,我又没怪你。” 时宁轻轻点头,但满脑子都是疑问。 黎焕有这么善解人意吗? 游戏继续,做完坏事的苏遥转起酒瓶。 或许结果早已注定好,酒瓶连转数十圈,瓶口不偏不倚地指向李竞。 这下轮到苏遥说不出话,且再也笑不出来。 赵一天率先起哄,满眼懵懂的林梧桐充当气氛组,飘忽的眼神都没锁定主角,就跟着乱嚎。 最后,支配权自然而然落到时宁头上,算是一报还一报。 等包间里沉默下来,李竞抖着手里的酒杯起身,看向时宁,胆怯且坚定地说,“我选大冒险,你说吧。” 兜兜转转,终于回到正题,时宁长舒一口气,忍住有些上头的酒劲,“这次玩个简单的,跟你喜欢的人表白吧。” 这话没人接嘴,落在地上砸出一声清响。 时间流速慢下来,李竞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机械地转过身,面向苏遥。 可没等他把首个音节说出口,苏遥直接捂住嘴,“我愿意。” 事情远超所有人预料,李竞被惊得差点没拿稳酒杯,“...可是...不...我...” 苏遥的眼睛溢出水光,可能在她眼里,其他人的轮廓都已模糊掉,“不用说了,我愿意。” 不知道旁人心里怎么想,反正时宁很佩服他们。 似乎这群人里,其实他才是最怯懦的一个,就算是方鸣舟都比他要勇敢得多。 虚假的保护壳可以人为塑造,可经不起风吹的心脏,又该怎样修炼成钢? 如果前世不那么计较得失,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想再胡思乱想,时宁起身提议,“这里空气好,晚上能看见星星,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语罢,定格的包间活跃起来。 林梧桐和赵一天搬着酒,方鸣舟和梁爽端着小吃,一句话都没说,快步溜出包间。 “走吧。”黎焕扶着时宁朝外走,出门后嘟囔句,“切...风头全被他们出了。” 闻言,时宁笑而不语,轻轻牵住他的手,再逐渐用力。 山庄后方,顺着山路爬到竹林深处,来到小山坡边缘坐下,后仰身体躺在地上,再把腾空的双脚抬高,踩着星星。 许久都没这样清闲过,时宁朝星空伸手,抓握两次。 “想要啊?这个有点难摘。”并肩躺着的黎焕,侧过头来补充,“我尽力吧。” “无能是小,无知是大。” 反应一秒,黎焕用力朝他耳朵吹气,“一天不惹我生气你就难受?” 咚! 干苦力的两人将酒砸在地上,赵一天弯起腰喘着粗气,“我说,有对象了不起?你们就不能帮下忙吗?” “辛苦辛苦,来吃个橘子。”梁爽把剥好的橘子塞他嘴里,拉着他一同躺下。 没人不合群,6人很快躺成一排,指着星星谈天说地。 没有固定的话题,想到哪说到哪儿,但一点都不无聊,反而很充实。 聊到一半,林梧桐突然直起腰,“糟了!这次的作文我好像写偏题了。” 回应他的是数道白眼。 方鸣舟思索着问,“作文?作文题目是什么?” “舟舟,你也喝醉了吗?” “还行,不是很醉。对了,作文题目是,如果人生是本书。”说完,方鸣舟略带不解地问,“嗯...这个怎么会写偏题?” 林梧桐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想明白,题目的重点应该是人生对吧?我写的是书...” “那也不算太偏,你怎么写的?” “呃...都怪时宁,前段时间他不是一直在看小说吗?我就跟着看了一本,然后...写了篇观后感。” 噗!不知谁先笑出声,其他人的嘲笑应声而起。 时宁无奈地摇摇头,不想掺和进去。 他侧身面向黎焕,以老师的口吻问,“昨天都忘了问,感觉考得怎么样?” “唉...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不提学习行不行?”似乎是考得不好,黎焕直接把耳朵给堵上。 时宁拍拍他的心口,“没事,等明天回家,我继续帮你补课。”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黎焕用两只手盖住他的手背,“诶,到时候拿到卷子,我给你看我写的作文。” 他语气里的炫耀意味极重,不太像是单纯的分享。 第95章 放在平时,时宁可能会故意不接话,或者转移话题,但现在的脑袋不太清醒,导致警惕性不高,嘴贱地接下去,“嗯?写的什么?” 黎焕来了兴致,用力睁睁眼,“猜猜?” “...你。”见黎焕的眼神比星星还闪,时宁终于察觉不对劲,“猜不到,到时候直接看吧。” “笨。”黎焕伸手在他额间戳戳,“那你猜我的作文标题,这个比较简单。” 时宁哪敢猜,灵机一动,反客为主,“这样,你猜猜我写的。” 黎焕嘴角上扬,假意思索地问,“你的作文标题,是不是只有两个字?是不是...我的名字?” 这下,时宁被吓得不轻,当即抽回手。 所以黎焕的作文题目是“时宁”?他居然敢写出来,还敢交上去? 好死不死,黎焕继续追问,“你的猜完了,该你猜我的。” 只觉得头皮发痒,时宁不由自主地向身后挪。 他的举动让黎焕小脾气上脸,一把将他拽回原位,“你到底猜不猜?” 迟疑好一阵,时宁小心地说,“时...宁?” “靠!这都能猜中?”黎焕一秒兴奋,猛地将脸凑近,“那你再猜猜,作文内容是什么。” 第48章 返程 隔天,在山庄吃完早饭,时宁等人早早返程。 短短一天的旅程,是时宁除看海之外,最开心的一次。 他其实不想太早回家,但下午要赶作业,晚上要兼职,并没空闲的时间放松。 去兼职的路上,后座的黎焕,对他的外套上下其手,“时宁,我生日你送我什么?” “生日?多久?” “7月30,我都知道你的生日,你不知道我的?” “所以你的生日是多久?” “自己不会去查?”感情的小船说翻就翻,黎焕抬起拳头,对准他的后背比划一阵。 时宁从后视镜里看得真切,笑着问,“想要什么礼物?” “懂不懂浪漫?哪有直接问我想要什么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不会买?用你来送?” “行,那我找时间去挑个。” “嗯,别提前告诉我啊,到时候给我个惊喜。” “......” 小孩心性就是奇奇怪怪,没去时界山庄之前,时宁只觉得黎焕很麻烦。 可现在...他倒有点不想让黎焕成年。 那个全是克制的成年人世界,对被宠坏的黎焕来说,确实过分陌生。 而时宁又只是个普通人,实在没信心把他照顾好。 “下车。” 来到咖啡店,时宁蹲下锁车。 眼下距离上班还剩20分钟,店里客人也不多,他就想着等会儿再进去。 黎焕则像个跟屁虫,见他不走,一屁股坐回后座,“刚才都没吃饱。” “先忍忍吧,晚上回去,我们煮饺子吃。” “又是饺子,要不点烧烤?” “也行...“说话时,路边有辆黑色奔驰将时宁的注意力拉走。 车牌号并不熟悉,但这辆车,总觉得在哪见到过。 黎焕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干嘛呢?” 时宁正想回答,但那辆车的车窗正缓缓降下。 回顾一遍记忆,时宁眉头轻皱,“黎焕,你先进去,我去买包烟。” “烦,一天不抽要死?”黎焕抱怨着起身,掸掸衣服跺跺脚,“走吧,陪你去。” “...我有点想喝咖啡,要不你先进去帮我点一杯?” “真是个事儿精。”黎焕瘪着嘴,调转方向朝店里走,“要喝哪种?要冰吗?” “跟你一样就行。” 支开小屁孩,时宁拿出手机埋着头,朝奔驰的方向走。 路过车辆时,他用余光轻轻一瞄。 果然... 停下脚步,时宁在原地顿顿,而后转身走到车门口。 咔嚓。 车锁掐着点被打开,时宁没犹豫,打开车门坐上去,“找我有事?” 苏江没第一时间回答,打开车载烟灰缸的盖子,并递过来,“少爷,老爷有话托我带过来。” 时宁诧异地看他一眼,最后还是忍下“我不抽烟”四个字,“你说。” “老爷说,让你早点做好回家的准备。” 就算车窗没被关上,路人的交谈声灌进窗口,车内的气氛仍是一阵凝滞。 垂眼看向烟灰缸,时宁再把视线聚焦在,一直覆盖住烟灰缸的手背上,但好半天,他都没理解到苏江的意图。 这时,苏江似在传递信息般地眯眯眼,“老爷说你很聪明,听得出话里的意思。” 确实能听出,不是时宁够聪明,而是时斌的话够直白。 时斌的意思是在下达最后通牒,且带着点威胁意味。 但如果说,苏江先前递来烟灰缸,是在提醒他“被监视”,那之后的刻意解释,则是示好? 半晌,时宁直接开门下车,“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不懂苏江想要传递什么,也懒得去细究,因为就没打算和时家扯上关系。 而没等迈出步子,苏江就跟着开门下车,侧脸望向咖啡厅的方向,“少爷,慢走。” 下意识朝咖啡厅看去,只见黎焕此刻就杵在门口,正直直盯着他们,时宁不由心悸。 所以...苏江想要传递的信息是,时斌的筹码是黎焕? 第96章 但他刚刚回神,苏江就已返回车里,扬长而去。 回到咖啡店门口,黎焕立即发问,“时家的车,他们找你干嘛?” 时宁心里的紧张还没完全消下,随口敷衍,“时斌刚好路过这儿,看见我想打声招呼。” “时斌?路过?你还真的是张口就来。”黎焕眉间一皱,加重语气质问,“两百万的车时斌会坐?你当他在微服出访?还有,你是从副驾下车的,如果时斌在车上,他会让你坐副驾?你把我当傻子呢?” 大概是没接触过商圈,这下算是被黎焕用认知碾压。 时宁没辙,只得用上老办法,主动朝他投怀送抱,并稍稍软下语气,“你在乱想什么?这种事我骗你干嘛?我就是不想和时斌挨着,才坐副驾驶的。” 要是不瞒着,那还能怎么办? 难道要把没有证据的担忧说出来吗? 黎焕不信还好,要是信了,那他又能想出什么应对办法?找黎泱支招吗? 到最后不过是从独自焦虑,变成有人陪着一起焦虑。 一人能承受住的事,非要两人一同分担,这不妥妥缺心眼儿吗? 而一招鲜吃遍天,黎焕的小脾气瞬间被他抱走,“哦...那你以后少跟他见面,我不喜欢。” 时宁被逗笑,“连时斌的醋都要吃?” “有没有点正形?”黎焕作势想拍他的脑袋,但手一落下,就自动变成轻抚,“时宁,你以前答应过我,你是不会回时家的。” “嗯,不会。”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发个誓先。” 时宁无奈地将他松开,宠溺地竖起三根手指,“听着,我要是敢回时家,那我这辈子英年早逝,行不行?” “草!你疯了?”黎焕眼里一慌,拽住他的肩膀摇晃,“我就开个玩笑,你要不要这样?这种东西能随便说吗?” “...别弄,头昏。”时宁挡开他的手,“进去吧,我要上班了。” 他算是个唯物主义,对誓言、命运之类的从来不信,就算上辈子背过几本玄学类的书,摆摊算过几个月的命,亲自体验过重生,他也不信。 咖啡店里,随着黎焕出现,今天又是忙碌的一晚。 坐在店里无心喝咖啡、只想看脸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过分胆大的,强行挡住黎焕看向时宁的视线,找他要微信。 谁知这货不知好歹,不是不理人,就是眼神警告,吓得没人再敢靠近。 吧台里,时宁正制作着咖啡,周晓坏笑着贴过来,“啧啧啧,就不担心男朋友被抢了?” “能被抢走的,本来就不是我的。”时宁说的只是玩笑话,真实情况是,黎焕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根本担心不起来。 “德行。”周晓此刻手里没事,拿出手机刷着,“诶,要加群吗?” “什么群?” “你男人的粉丝群。” “......”动作一滞,时宁偏头看向屏幕,“嚯,职位还挺高,他们都叫你群主呢。” “啊...”周晓尴尬地收回手机,“这不能怪我,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就一个打工的,人微言轻就只能照做呗。” “是吗?怪不得今天生意这么好,营业额应该快翻倍了吧?” “可能?” 时宁继续制作咖啡,轻飘飘地说,“店长,一会儿你帮我和老板提下,我想涨工资。” “呃...” “不行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去。”说完,周晓直接溜出店。 等人一走,时宁甩甩手上的水,低下身打量着不锈钢里的自己。 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是黎焕比较招人喜欢?是因为他身上的嚣张劲儿? 晃晃脑袋,时宁端起咖啡走到黎焕跟前,递出去,“给,刚学会的新品。” 黎焕没接,直接含住杯口咕噜一声,“还行吧,有点甜。” “是吗?”众目睽睽下,时宁顺势转动咖啡杯,和他间接性接吻,“是有点甜。” 黎焕都被他的操作弄得怔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确实,时宁几乎不会在公众场合,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但眼下是特殊情况。 他用余光扫扫观众,俯下身伸出手,用大拇指在黎焕嘴角一蹭,“再坐会儿,马上就下班了。” “哦...” 将咖啡放桌上,时宁返回吧台,只留下还没缓过神的黎焕,和一众睁大眼不知所措的群友。 熬到下班回家,黎焕的情绪似有延迟,刚回到家就笑个不停。 时宁没管他,拿出手机确认外卖的送达时间,见还有20分钟,便走进浴室打算先洗漱。 出来时,烧烤已被黎焕摊在桌上,一旁还竖着四瓶啤酒。 “昨天还没喝够?”时宁走过去坐下,擦着头发。 “烧烤必须配啤酒。”说着,黎焕打开一罐递给他,“还是冰的呢。” 时宁迟疑地接过,“感觉你今天很开心?” “还行吧,主要是某些人表现得好,得赏。” “赏我什么?赏我陪你喝酒?以怨报德?” “随便你怎么说,今天焕哥高兴,不生你的气。”黎焕眉间一挑,和他碰瓶,“要开氛围灯吗?” “什么氛围灯,我怎么不知道?” 黎焕没解释,起身走到开关处。 下一秒,客厅的灯光忽然由黄转蓝,且天花板上亮起无数小白点,连起来是一整片星空。 第97章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时宁头次知道其他开关的作用,大概是以前对家里的东西漠不关心,觉得总有搬家的一天。 但现在...他想和了解黎焕一样,去了解家里的每一处角落。 黎焕乐呵地坐回沙发,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告诉你个秘密。”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火龙吗?” “你说。” “因为我觉得我跟它很像,都被扔过一次。说实话,没回黎家之前,我妈不管我,我哥又不能每天来看我,我就只有你这个朋友。你知道当时我被扔来十五中的时候,心里有多烦吗?然后你这个白眼狼还不理我,想想就气。” “我不是失忆了吗...” “管你失不失忆,反正你就是个白眼儿狼。”说完,黎焕侧过头来挑挑眉,似乎在提醒他“快表现一下”。 沉默一阵,时宁拿掉他的手,扶着他的脑袋放到怀里,轻轻摸着他的耳钉,“你生日是多久?” “还有五个月,4月7号。” “嗯,我想好要送你什么了。” 第49章 暴露 月考成绩下来的日子,平日里大肆喧哗的同学都将音量放轻,教室里还算安静。 后排靠窗位置,试卷刚下来,黎焕没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分数,而是抽出时宁的语文卷,端详起他的作文。 大略一扫,没见到想见的字眼,他“切”了声,甩开试卷。 而此刻时宁并不在座位,想着反正没事,他又将试卷拿起,用时宁的作文打发时间。 阅读速度很快,不是看不进去,只怪上面的字迹太丑,光是卷面分就被扣了5分。 黎焕直接将视线拉到最后一段,“如果人生是本书,那我希望我的书是一篇流水账,不要伟大的立意,不要绚烂的文笔,不要曲折的剧情。普普通通就好,事无巨细记录每个标点符号,密密麻麻写满几百万张纸。不需要读者,不需要精彩,我就是要它执着又散漫。” 看完后一阵无语... 没点追求! 以黎焕的个人英雄主义,自然不能共鸣这篇泯然众人的文章。 他就想着,得找个机会给时宁树立个伟大的理想,比如拯救世界什么的... 与此同时,教师办公室内。 靠着空调的工位上,端坐着的杨清清闭目沉思,手指不停点着桌面。 她跟前站着眼皮乱跳的时宁,而她左手边坐着黎泱,正拿着弟弟的作文,看得眉头皱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空调还要低上一度。 通篇只有两个字的作文,黎泱愣是欣赏了十分钟,都不太舍得放下。 作文标题是“时宁”,内容是一片“时宁”,谁知道黎焕当时是怎么写出来的。 气氛沉默到凝滞,因为一会儿还有课,杨清清率先开口,“黎总,还没看完吗?” “哦...”黎泱机械地放下作文,抬眼看向时宁,嘴角一抽一抽的,似乎是想礼貌笑笑,但没笑出来。 杨清清干咳一声,拽回他的视线,“照理说,黎焕再有几个月就成年了,算不上是早恋。就是吧...他俩的性别毕竟摆在这儿,而且闹得几乎全校都知道,我就觉得,是该告诉你一声。” “嗯。”黎泱动动嘴皮,语塞好一阵,“杨老师,我想和时宁单独聊聊。” “也行,那你们聊,我先去上课。”杨清清拿上书就走,小碎步迈得很快。 此时办公室里只剩两人,没有其他老师在场,似乎都已提前收到消息,给他们腾出空间,聊点羞于启齿的事。 黎泱打量时宁半会儿,拖来根板凳,“坐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时宁不是很想交流性取向的事,放在往常,多半会找个借口离开。 但谁叫眼前的人,是黎焕的家人。 他坐下后,办公室里又是一阵沉默,似乎两人都想不出合适的开场白。 半晌,不想再尴尬下去,时宁直入主题,“黎总,你可以直说。” “好,那我直说。”黎泱刚说完又顿住,拿起桌上的水灌了口,“小焕跟我提过,你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对吗?” “不是记起来的,是听人说的。” “都一样,那你对黎家的了解有多少?不是说家境方面,只是家风方面,知道多少?” “大概知道一点,黎焕是前几年才被接回家的...” 话音未落,黎泱摆手打断,“不是这个,我爸,黎明安,听过吗?” “见过一次。”当初冯老师住院,时宁很难忘掉,在医院里下死手揍儿子的父亲。 黎泱稍微有些意外,继续追问,“那你对我爸了解多少?” 时宁很抗拒打哑谜,“黎总,你直说吧...” “...好。这么说吧,我爸算不上传统,但是个事业心极重的人,小焕出生在黎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包括人生大事。” 联姻?这是时宁的第一反应,“所以,黎总觉得,他不会同意我和黎焕交往。” “对,除非你有其他身份,但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你和小焕交往,对黎家而言没有半点好处,那我爸凭什么同意你们?” 听明来意,时宁沉思一瞬,而后不由失笑,“黎总,你有件事没搞清楚。最开始是黎焕追的我,所以我并不需要你父亲承认什么。” 话里的攻击性,引得黎泱眉头轻皱,但他却认同且无奈地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小焕确实有可能会因为你离开黎家。” 第98章 能感觉到他的话还没说完,时宁虽不否认,但没出声。 黎泱又灌了口水,接着说,“小焕的性格你也清楚,他的确是被我宠坏了。那你认为,小焕要是离开黎家,他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吗?” “这件事你该问你弟弟,如果他想跟我走,我可以尽我所能去满足他的物质条件。如果他不想,我也不会继续纠缠。” “漂亮话谁都会说,你这个年纪最该学的是稳重,别随便承诺什么,不然等责任压在肩上的时候,你想后悔都不行。” 准确来说,黎泱和时宁年纪相仿,而他用这种说教的语气来沟通,时宁只会觉得万般不自在。 且,聊到现在,时宁已能摸清他的想法,无非只有两个字。 劝退。 至于他为什么找自己谈,不是直接找黎焕,想来是他深知弟弟的性格太执拗,而他又是个弟控,肯定是劝不住的。 “黎总,我刚才并没在和你承诺,因为我不需要向你证明。”时宁拿上黎焕的试卷起身,中断谈话,“给个建议,要不你先去问问黎焕的意思。我还要上课,先回教室了。” 没想和弟控杠上,只是时宁做人的准则是绝不受委屈,就算是对象的哥哥也不行。 要是一段恋爱关系,非得用委曲求全才能维持下去,那这段关系... 不要也罢。 但欣慰的是,他百分之一万相信,真到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黎焕肯定会把他当作首选。 回到教室,杨清清只瞄来一眼,就继续讲题并没多问。 时宁走回座位,将试卷递给黎焕。 “嗯?怎么在你这儿?”从黎焕的反应来看,应是不知道哥哥就在办公室。 时宁轻声叹气,没解释,只违心夸赞一句,“作文写得挺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感动吗?” “我哪敢动?” “啥意思,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怪可爱的?不说要陪我考大学吗?好好听课。”实在没心思闲聊,时宁闭上嘴直直盯着黑板,但心不在焉。 云里雾里到放学,铃声敲回时宁的思绪。 垂眼看向空白的笔记,就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虽然前有时斌招揽,后有黎泱拦路,可能会让他连这学期都读不完,只是他仍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所有事都能躲过去。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无非还是学习。 “走,回家吃饭。”耳侧话音刚落,黎焕帮他收拾起课本,一股脑装进两人共用的书包。 “嗯。”时宁接过收拾好的书包,顺手往肩膀一甩,带着黎焕出教室。 只是... 刚跨出门槛,黎焕就被堵在门外的人给惊到,”哥,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黎泱走到两人跟前,摸摸黎焕的脑袋笑而不语,最后把视线落到时宁身上,“一起吃顿饭?” “不用了。”时宁回答得快且坚决,“家里的菜再不吃就要坏了。” “家里?你会做饭?”黎泱顿顿,宣示主权般搭上黎焕肩膀,“那我和小焕,能去尝尝你的手艺吗?” “会是会做饭,但家里的碗筷不多,只有两个。” “没事,一会儿路上买。” 见状,时宁不再多说。 从刚出教室见着黎泱没走,就知道他想搞事。 但时宁不想和他纠缠,特别是当着黎焕的面,因为不论哪一方占了便宜,最后为难的都是黎焕。 实在没必要。 而黎焕没捕捉到他们话里的火药味,只别捏地拿开黎泱的手,站回时宁身侧,“哥,我都多大了,能不把我当小孩看吗?还摸头?” “可能习惯了吧,你小时候不是经常求着我摸吗?” “那是以前。”终于想起正事,黎焕一把搂住时宁肩膀,扬着下巴炫耀,“介绍下,时宁现在是我对象。” “多久的事?怎么没和我提过?”黎泱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直接朝时宁伸出手,“重新认识下,我是小焕的哥哥,叫黎泱。” 时宁本以为能稳坐撒谎大王的位置,没想一和这群商圈的人碰见,倒显得他特别真诚。 他握住黎泱的手,微微眯起眼,“黎焕的男朋友,时宁。” 简单一次交锋后,黎泱抬手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家还是住幸福街吗?坐我车吧。” “我现在和黎焕住一起。”将急于插话的黎焕拽到身后,时宁微笑拒绝,“我和黎焕骑车回去。” “骑车?” “电瓶车,跑得还挺快。” 像是被无语到,黎泱的视线掠过他,朝弟弟瞪去一眼,“那你们快点,我去小区楼下等你们。” 等黎泱下楼,室外温度终于回暖,在各处角落偷摸着舔颜的人,尽数散开。 时宁都被来及松气,就被黎焕提醒道:“一会儿你跟着我叫哥就行,别有压力,我哥特好说话。” 呵...是对你而言比较好说话吧。 时宁用右手盖住整张脸,揉着太阳穴,“行,知道了。” “走吧,等下你弄几个拿手的菜,味道放重点,我哥不喜欢吃太清淡的。” “那你呢?你也想吃味重的?” “将就着吃呗,我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对吧?” 越听越无语,白他一眼,时宁背着书包就走。 第99章 骑着小电驴回到碧海天,路边一辆宾利掐着点打开车门。 不等黎泱走下车,黎焕倒是率先跳下后座,上赶着去领路。 今天之前,时宁从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反正现在心情非常不爽,直接拧满油门,冲过门禁。 十分钟过去,时宁刚煮好饭,正准备炒菜。 电梯“叮”的一声被打开,应声闯入两道谈笑声。 时宁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厨房门给带上,并关掉抽油烟机。 “哥,随便坐,饭马上就好。要喝水吗?汽水?” “都行...家里收拾得还挺干净。” “那是,全是时宁一个人弄的,厉害吧?” “是吗?以现在这个行情,随便请个佣人一个月都是上万,那小宁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你可别太亏待他,至少每个月给他点生活费,懂吗?要是钱不够,随时来找我拿。” “我倒想给,但他偏不要,我能怎么办?” “肯定是你给的太少,等下...我刚给你转了10w过去,你收一下。” 听着客厅里的谈话,时宁轻哼一声,随手抓起一袋没用完的朝天椒,一股脑倒进锅里。 第50章 寒假 咳咳... 哐啷一声,随着厨房门被拉开,时宁端着菜从烟雾缭绕里走出。 “你...”黎焕有些被惊到,但一见到他眼里的冷意,就强行扭转话锋,“我帮你。” 不多时,四菜一汤被端上桌,菜弄得有模有样,就是汤只有一小碗。 黎泱从购物袋里拿出碗筷,“碗筷是必需品,家里多少备点。” “因为没打算叫谁来家里吃饭,就没备。”时宁接过碗筷,去厨房帮黎泱打了碗饭,“吃饭吧,下午我们还要上课。” “嗯。” 饭桌上,只有看不懂眼色的黎焕在傻乐。 头次在家里见到汤菜的他,朝时宁投去个肯定的眼神,向辣子鸡伸筷。 可没等他夹起肉,时宁就将辣子鸡和小炒肉互换位置,“吃这个,这盘辣椒少。” “哦...”但黎焕属实有些不知好歹,尝到味后,首先照顾起黎泱来,“哥,这个好吃。” 眼不见心不烦,时宁权当没看见,把脸偏向一边。 黎泱没客气,每样菜都试吃一口。 刚开始还好,可越吃,他的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没忍住干咳好几声。 “怎么了?”黎焕下意识拿起没用过的碗,准备帮他倒汤。 时宁眼疾手快,直接把唯一的汤菜推到黎泱跟前,“黎总,我和黎焕都不喜欢喝汤,这是特地给你做的,试试?” 黎焕似乎听出不对劲,脸上明显一愣,但他的动作一直都比脑子快,顺势就把汤端到黎泱嘴边,“先喝口汤顺顺。” 骑虎难下的黎泱,只得含住碗口,试探着吞咽。 只见他的喉结刚一滚动,眉头就立马皱成川字。 好在他的修养极好,喝掉小半瓶胡椒粉兑的汤,居然没吐出来。 接着,黎泱挡开汤碗,“我喝汽水就行。” 黎焕狐疑地放下汤,看向时宁想要寻求解释。 时宁没理他,埋头吃饭。 黎焕心有所感,看看还在难受的黎泱,再看看汤,最后什么也没说,一个劲地刨饭。 一顿安静的午餐之后,时宁开始收拾桌子,端起两盘原封未动的菜,朝黎泱问,“黎总,这菜扔了可惜,要不你打包带回去?” 黎泱皮笑肉不笑,“不用,你快去收拾吧,我和小焕再聊会儿。” “下次再聊吧,这么多事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时宁端着菜朝厨房走,转身时,用余光朝黎焕一扫,“进来帮忙。” “哦...好。” 但凡黎焕犹豫个一秒,被单独仍在客厅里的黎泱,也不会满眼恨铁不成钢。 厨房里的两人正打闹着收拾碗筷,客厅里就传来一道冷语,“小焕,我先回去了,不用送。” 话刚说完不过数秒,电梯门就打开又合上。 听见声响,黎焕放下手里的事,跑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确认黎泱是真的离开,而后又叹着气走到时宁身后,将他抱住,“怎么了啊?我哥惹到你了?” “没有,可能是气场不合吧。” 黎焕听不出哥哥的言外之意,不代表时宁听不出。 从进门到下桌,黎泱无不在暗讽他的身份像佣人,听着确实烦。 “时宁,他毕竟是我哥。“黎焕说着,强行帮时宁转身,“你是我男朋友,那你和我哥就是一家人。说实话,你今天有点过分,你是把一整瓶胡椒粉都倒汤里了吗?” 时宁随手拿起剩下的小半瓶,放到他眼前展示,“只倒了一半。” 黎焕语塞,撒娇似的撇撇嘴。 “唉...行了,那我以后注意。”时宁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快收拾吧,收拾完就去上课。” 他其实很想问“他和黎泱同时掉进水”的问题,但又觉得没必要。 总的来说,黎泱对黎焕确实不错,那他就没理由对黎泱抱有敌意,最多不过以后避着点,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而时宁正打算转身,黎焕却将他的肩膀控制住,“时宁,我不能没有哥,也不能没有你。” “...哦。”时宁应答得敷衍,是因为不太容易轻信任何人,包括黎焕。 第100章 人心善变,他不能保证十几二十年之后,黎焕对他仍是一如初见。 黎焕明显不满意他的反应,加重语气,“跟你说真的,骗你是狗。” “你还不如直接叫两声,狗本来就不会骗人。” “...时宁!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行行行,信你。” “切,那你也得和我保证...算了。”黎焕松开他,后退一步抱着胸,摆出副审判罪犯的架势,“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敢有其他心思,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那不正好?至少下半辈子有人照顾。”时宁中断幼稚的谈话,继续收拾起碗筷,完全没把他的控制欲当回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时宁两辈子里享受过最惬意的时光。 没有无关人员打扰,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且曾经向往的未来,正向他一步步靠近,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踏实。 寒假前一天,初见时桀骜不驯的黎焕,此刻已经沉淀不少。 合上舍不得合上的课本,他侧过脸来笑得朝气十足,“寒假想去哪儿玩?” 不等时宁回答,林梧桐转过来接嘴,“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再去海边玩?” “到时候再说吧。”黎焕顺势搂住时宁的肩膀,“等我们玩够了,到时候再考虑要不要带上你。” “啊...你们居然想偷偷出去玩,太没人情味了吧?” “羡慕?羡慕就自己去找个对象。” 经过时宁的教育,黎焕已能和同学们正常交流,连带刺耳的口头禅都被改掉。 时宁没参与他们的谈话,收拾起东西,除开课本,还一并打包黎焕的漫画。 方鸣舟也转过头来,“时哥,放假准备干嘛?” “嗯...放假的时候,咖啡厅里不缺人,我打算再去找份兼职,全职也行。” “好,那有空的时候,记得找我玩。” “行。”见方鸣舟的蜕变比黎焕还大,时宁一下没忍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有事就给我发消息。” “好。” 时宁收拾完东西,黎焕正巧聊完,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书包和口袋,并酸了句,“有事给我发消息~” “......”时宁无话可说,立马拽着他离开教室。 来到停车场,黎焕将东西放上小电驴,又开始不安生,“道歉吧,我听着。” “够了啊。” 黎焕不听劝,两手捂住耳朵,“别跟我说话,发消息就行。” 时宁烦躁地抓抓头发,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皮痒?” “嚯,对别人那么关心,到我这儿就是皮痒?”黎焕挡开他的手,将脑袋侧向一旁,“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快哄劳资。” “又说脏话是吧?”时宁顿顿,将手探进裤包一阵摸索,“诶?你的生日礼物呢?” “记岔了吧?我生日还有两个月。” “你不是哄不好吗?我就把生日礼物提前给你呗。” “你敢!”黎焕噌的一下站起,“仪式感懂不懂?生日礼物能这么轻易送出来吗?只要你敢拿出来,信不信我跟你拼命!” 时宁没憋住笑,绕开他骑上小电驴,“上来,今天在外面吃,我请客。” 黎焕的心情一下好转,一屁股坐上后座,“去吃烤肉,上次没去的那家。” 嘶...人均六百的店,还真会选。 朝后视镜里一瞅,时宁没多说,拧动油门往家开。 烤肉店离家不远,和碧海天在同一条街上,是一星期前刚装修好的,规模还挺大,也不知是哪个大冤种,非得来郊区做生意。 之前没去吃,一是太贵,二是一直忙着期末考。 将东西放回家,两人散步着出小区。 都说感情会随时间变淡,黎焕却是个反例,每次出门都必须得牵住时宁,像只自我管理良好的大型犬,主动上交牵引绳。 而时宁心里的感触并没很强烈,大概是已经对黎焕产生抗性,只是交往这么久,每当与黎焕有肢体接触,这副身体还是会快他一步做出回应。 或耳垂泛红,或脖颈发烫,或心头悸动,微妙得不行。 “诶,要不你先跟我说说,生日礼物是什么?”黎焕突然问。 “说了,你就要吵着让我现在送,到时你过生日,我不得再送一次?” “...抠死你算了。” 这阵子省吃俭用,加上冯老师留下的钱,时宁身上大概还有六万。 但这笔钱他不想动,为以后做准备是其一,他还想...抽空回家一趟。 那个回不去的家。 来到烤肉店,这里没有大厅,服务员将两人带进走廊最里处的包间,递出两份菜单。 黎焕挑选菜品时,随口一问,“你准备重新找工作?” “嗯。” “那你过两天再去,到时我帮你找个轻松的,好不容易放假,你总得陪我先玩两天吧?” “想去哪儿?” “...呃。”黎焕似乎难以启齿,放下菜单,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回家再告诉你。” 时宁没当回事,接着话茬说,“去哪都行,你家和游乐场不行。” 这话一出口,包间内的气氛骤然凝滞。 感觉到不对劲,时宁抬眼看向他,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真想去游乐场吧?” 黎焕白了眼没说话,只抬手挡住侧向服务员的半张脸。 第101章 你也知道丢脸...时宁整个人被无语到,按摩起鼻梁,“行吧,明天陪你去。” 但黎焕并不开心,咬着牙小声提醒,“闭嘴吧你,还有,那叫主题乐园,是能看舞台剧的,没你想得那么幼稚。” “...把手放下再说话。” 熬到服务员离开包间备菜,黎焕才放下手,眼里尽是幽怨。 时宁没敢和他对视,安静喝着柠檬水。 这时,黎焕把座位换到他身侧,小声问,“怕鬼吗?” “...应该不怕?” “我也觉得你不怕,明天我们去鬼屋逛逛。” 时宁右眼皮猛跳,稍微躲开点距离,“千万别为难自己。” “那里的鬼屋又不吓人,又不是让你玩密室逃亡。”说着,黎焕眉间一挑,“别怕,到时候焕哥保护你。” “谢谢你啊。” 菜很快上齐,时宁自然而然地忙活起来,先放上烤架的,都是黎焕点的。 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照顾黎焕的习惯,但...他偶尔也会臆想着,黎焕真正长大的那天。 不过欣慰的是,黎焕直到现在也秉持着“第一口给最爱的人”的原则,“啊~张嘴。” 虽然时宁特抗拒刺身,但还是将嘴边的东西一口吞下,“还不错,挺好吃的。” “是吧?那我们下次再来。” “...你开心就好。” 正吃到一半,包间门却突然被敲响。 黎焕随口道:“进。” 房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就透进来。 时宁下意识抬眼,看清人后,肩膀立即紧绷,手指也一并用力,攥紧差点掉下去的筷子。 第51章 出发 祁炀进门后,服务员没解释他的来历,甚至没说一句话,退出包间并带上门。 沉默一阵,黎焕立即起身质问,语气里的攻击性极强,“你来干嘛?” “新店开业过来视察,听说你在,就想着来见见。” 祁炀和黎焕的样貌,都属于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类型,但祁炀的气质却是独一份,从容随和且慵懒,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包容性,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 他走到两人对面位置坐下,眼若桃花,自带三分笑,且有着比林梧桐还要明显的小虎牙,“这里的菜还合胃口吗?” 话是对着时宁说的,但黎焕直接被刺激到,一拳锤响桌面,“祁炀!你tm是不是想找茬?” “我说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打声招呼。” 黎焕抬手,作势想拽他衣领,但在半空中强行忍住,而后退回来拽住时宁的手臂,“我们走,换家吃。” 时宁不为所动,不是不想走,只是现在他的已经做不出反应,脑袋一片空白,思考不能。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想见的人,这幕场景不止一次在他心里幻想过,只是...物是人非,当初看祁炀时的感觉已经不见。 但就算对祁炀的憧憬,都随着黎焕的出现而消失,他对祁炀的感激和意难平,却并没消退多少。 见他这副模样,黎焕不由加重力道,想直接将他拽走。 一个没注意,时宁被拉得失去平衡,好在黎焕及时收力才没让他摔倒,只是他手里的筷子再也拿不稳,摔在地上。 黎焕正奇怪他的反应时,祁炀从桌肚里拿出双新筷子,递给他,“别紧张,我马上就走。” 不出意外,筷子还没交到时宁手里,就被黎焕反手拍飞,“你tm有病是吧?我们跟你熟吗?” 祁炀慢慢把目光移到黎焕脸上,“不长记性。” “你...”也不知黎焕和祁炀之间发生过什么,短短一次交锋,就让他对祁炀的忌惮暴露无遗。 这时,时宁终于回过神。 联想到祁炀对他说话时,语气里的关切,和黎焕对祁炀的戒备与警惕。 他放弃逃跑的心思,拉着黎焕坐下,朝祁炀问,“你认识我?” 毕竟都是商圈里的人,黎焕和祁炀互相认识,这点很容易解释得通,但原主只是个私生子,祁炀这种大人物又怎么会留意到他? 时宁现在想弄明白的,只有祁炀和原主间的关系,就当是给上一世的人生画上个句号。 “认识,我们以前见过几次面,而且你住院的那几年,都是我在照顾你。” 祁炀话音刚落,黎焕就忍不住从桌下捏住时宁的手,力道略重,像是在掩饰他的不安。 而时宁则是一言不发地苦笑两声。 回想过往,以前的祁炀确实说过,心里一直住着个求而不得的人,并且因此在他的记忆里,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 时宁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个人不是自己,但从没想过居然是原主。 所以...原主还真是幸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摘下他仰望好几年的星星。 不过没事。 时宁侧向黎焕,递给他个安心的眼神。 原主抢了他的祁炀,他也抢了原主的黎焕,这算是扯平。 收拾好情绪,时宁再次看向祁炀,语气已经恢复坦然,“你叫祁炀对吧?” “对,要帮我取外号吗?” “...我前阵子生过一场大病,醒来后,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时宁从桌下,举起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刚才忘了说,我现在和黎焕在交往。” 祁炀听完后笑笑,不生气也不意外,“我知道。” 第102章 时宁有些不知所谓,“那你...” “进门时我就说过,新店开业,过来视察。”祁炀似乎没打算多留,起身作势要走,“都是朋友,这单我帮你们免了,如果味道还行,欢迎下次再来。” 他的话,让时宁觉得是自己会错意,略带尴尬地把手放回桌下,“哦...” “那你们慢慢吃,我还要去分店。”祁炀说着便出门,只是出门前,有意无意地叹了声气,“一个城南,一个城西,还真远...” 随着包间门被关上,房间里沉默得不像话。 时宁满脑子都是“城西”二字,没第一时间观察黎焕的表情,拿出手机搜索烤肉店的名字。 果然... 烤肉店在a市共有两家,另外一家的地址是,城西铜锣巷。 就在前世的家门口... 他还没能猜出祁炀选址的意图,身侧就传来声质问,“你搜这个干嘛。” 时宁下意识将手机锁屏,慢慢侧向黎焕,“他不是说很远吗?我只是想看看有多远。” “呵。”黎焕明显不信,但没过多纠结选址问题,而是继续质问,“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祁炀教你打架的?” “怎么会这么想?” “虽然我没跟他认真打过,但我知道他肯定学过自由搏击。而且你tm还瞒着我住院的事,你住院的时候,还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时宁习惯性说谎,“不是他。” 黎焕却突然加重音量,“那是谁!” 对视一阵,感受到黎焕的醋劲已经快达到峰值,时宁不得不解释,“我住院前,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而且从住院到出院,我都是昏迷着的,他根本没时间教我。” “那你倒是说说,不是祁炀的话,又是谁教你打架的!” “很重要吗?” “你说呢!”黎焕一下变得激动,眼睛里的红血丝瞬间蔓延开来,“呵...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的人,亏你能说得出口,md这句话劳资记你一辈子!你tm是不是之前就和哪条狗乱搞过!” 天...这要怎么哄? 时宁只觉得头皮发麻,顿顿后,微微垂下眼,把两辈子经历过的不开心全想一遍,硬生生将眼神憋得楚楚可怜,“黎焕,你在嫌弃我?” “我没有...”黎焕脱口而出,但他的生气节奏,已经被时宁完全打乱,“草!这事儿跟我嫌不嫌弃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那么在意我和谁处过,不就是嫌弃我吗?”一掌握话语主动权,时宁就不打算让出去,“而且你根本不相信我,我早就说过,我这辈子干干净净的,就没和谁处过。” “你什么时候说过?”吵架时的大忌,就是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黎焕显然不明白这点。 “记不起来算了。”时宁弯腰捡起筷子,随意擦擦,便开始吃饭,“先吃饭,你要是不想再处下去,你可以明说,我不会纠缠你。” “不是...我没有!”黎焕烦躁地抓抓头发,脸上的火气早就消失不见,转而被无措取代,“别生气了,我就是问问而已,又没有非要你怎么样...”说着,他伸出两双手,拽住时宁的手臂摇晃式撒娇。 时宁甩手挡开,“吃饭。” 黎焕一脸苦瓜相,语塞好一阵,“...我错了,真错了,我以后不提这件事好不好?” 小孩儿的心思就是容易拿捏,时宁抬手挡住半张脸,以防憋不住的笑被黎焕发现。 而黎焕不懂他的心思,还以为他是失望透顶,已经对这段关系感到厌烦,“时宁~小宁宁~不生气了好不好?” 半晌,恢复面无表情的时宁放下手,用余光看他好半会儿,“是不是告诉过你要管好脾气?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说脏话?” “...嗯。”黎焕全然没有刚才的气势,微微低着脑袋,等待受训。 “那...下不为例。” 抽完巴掌,自然要在第一时间把糖奉上。 不等黎焕反应,时宁快速朝他凑去脑袋,捂住他的嘴巴,在自己手背一亲,“我以前确实喜欢过别人,但没和他在一起过,你放心,你现在是唯一。” 黎焕闪动着眼珠不说话,过去一阵,慢慢拿开时宁的手,支吾且紧张地问,“喜欢过谁?” “一个不重要的人,反正不是祁炀。”在黎焕打算继续追问前,时宁皱着眉头朝他一瞪,“是不是来劲了?” “...行行行,我不问,吃饭吃饭。”说是吃饭,黎焕却没拿起筷子,只用手两根指拨弄着下唇,“诶,你刚才亲手背...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时宁直接用刚烤好的肉,堵他的嘴,“等你成年再说。” “反正就只剩两个月,要不...预支一下?” “嘶...你吃不吃?” “吃吃吃,吃死你。”黎焕嘟囔句,不再纠缠,埋头动起筷,就是吧...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吃完饭到回家,这段时间属实煎熬,但好在并没遇上祁炀。 时宁洗漱完直接进屋,关掉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着回忆重来。 不是对祁炀还抱有想法,只是心有不甘而已,这种情绪与情爱无关。 或者说,他怀念且可怜着,当初那个跟在祁炀屁股后面跑的自己。 以至于他现在都分不清,当初遇上祁炀,到底算是幸运或是不幸? 第103章 这个问题实在梳理不清,但有一点不能否认。 如果没遇见祁炀这个老师,他也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 失眠到凌晨,隔天,时宁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进。” 房门被打开,黎焕进来第一句就是抱怨,“还去不去?这都几点了?” 时宁有些撑不开眼皮,倦怠地朝声源处伸手,“抱。” 梳理一整晚,虽然并没得出明确的答案,但不知为何,自从和祁炀见面之后,他对黎焕的接纳程度又上升一分。 大概是一直困扰在心里的结,终于有解开的迹象。 曾经对他无比重要的“祁炀”二字,已隐隐的在被黎焕取代。 而黎焕很乐意见到他投怀送抱,刚才的怨气瞬间消散,屁颠颠跑到床侧,将他横抱起来,“先去洗漱,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嗯...”时宁朝他怀里钻钻。 二十年才养成防备心,被黎焕一朝瓦解,时宁此刻像只终于被驯服的流浪猫,对外界的警惕性降至最低,大方地露出肚皮,窝在最安全的地方打着呼噜。 黎焕的心口直痒痒,小心脏都快被他蹭得融化掉,“要不然改天再去,你再睡会儿?” “没事,抱我去洗漱吧。” 承诺过的事,必须得尽可能的做到,情侣之间亦是如此。 时宁只期望着,游乐场鬼屋的惊吓程度,能在黎焕的接受范围之内。 不然...他可就太难了。 第52章 鬼屋 不是节假日,游乐场的游客不算多,但基本每两个人里,就有一名小学生。 扫过一众嘴里含糖的小屁孩儿,时宁偏头瞅瞅兴致盎然的黎焕,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趁时间还早,黎焕拽着他玩遍基础设施,放松心情同时,为之后的压轴节目做着准备。 只是时宁全程皱着眉头,特别是和一名六年级的小学生抢碰碰车时。 作为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他实在有些拉不下脸。 行尸走肉般逛完大半圈,黎焕倒先不爽起来,“出来玩就开心点,你不想出来早说呗。” 早说?但凡你给个拒绝的机会试试? 时宁强颜欢笑,指指一旁的小商铺,“喝水吗?” “嗯,帮我拿瓶...”黎焕说话时,飘忽的视线突然停在半空,“蹦极...诶,我们去玩那个!” 顺着他的视线往上,时宁晃神一瞬,没有说话。 “别怕,我们一起跳,焕哥保护你!”黎焕一如既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拽着他就走。 蹦极台前等待的游客有数十名,黎焕掏出年卡,带着时宁走快速通道。 至于他哪来的年卡,时宁不知道,也不想问。 成功插队到第一排,时宁缴齐格外费用,趁着上一轮还没结束,他走到栏杆旁,停在往下录视频的男生身侧,垂眼下望。 此处并不高,比22楼的天台要低,且下方是湖,有着乘船接应的工作人员,危险系数大大降低。 而大腿粗的保险绳末端,正倒挂着身穿洁白婚纱、在风里不能自己的新娘? 时宁将目光偏到男生的手机上,发现他正在重复新娘跳下去的过程。 视频开头,是噙着泪光的新娘,生死看淡般地展开双臂,后仰落下。 随着特效与背景音响起,真真是我见犹怜。 对此...时宁无话可说。 这时,黎焕拽住他的手臂一拉,“你是有对象的人,能不能懂点边界感?” “...对不起,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黎焕被一句话怼到语塞,“你故意气我呢?” “没,快到我们了,去准备吧。” 黎焕脸上虽然还有气,但非常自然地横起手臂,“怕就抱住,我带你过去。” “没事。”时宁敷衍笑笑,直接走到站台旁,等着工作人员调整设备。 黎焕似乎很不满他的反应,瘪着嘴跟过来,“你就没有怕的东西吗?装下柔弱会死?” 失语一阵,时宁试着抖抖腿,再颤颤声线,“呀...好怕。” “你...” 时宁没憋住笑,踮起脚揉揉他的脑袋,“跟你说件事。” “你说。” “冯老师以前教过一个学生,他叫高凡,是跳楼自杀的,你说...如果让他来玩一次蹦极,他会不会放弃自杀的想法?” “我哪知道?”黎焕忽然严肃起来,拽住他的双肩,郑重其事地警告,“我告诉你啊,你千万不准有这种想法,自杀的人都是要下地狱的。” 这话弄得时宁微微一怔,有些不想再开口。 待设备调整好,在穿戴装备之前,黎焕拿出手机递给工作人员,想一出是一出的,让他们帮忙录像。 时宁有些抗拒,大抵是第二次站上高台,难免有些草木皆兵,不太适应这种玩笑。 但他没拒绝,谁叫黎焕正笑得开心呢? 穿戴好装备,两人面对面搭住对方的手臂,侧身站到边缘处。 黎焕似乎还没准备好,呼吸节奏有些过快。 时宁便朝他靠近一分,当着数十名观众的面,环抱住他的腰,“准备好了吗?” 这招果然管用,黎焕的鼻息渐渐收敛了些,就是耳垂又有些泛红。 一切准备就绪,工作人员拿着手机走到两人侧方,单手比出ok的手势。 收到讯号,时宁直接一步踏空,将黎焕抱在上方,后仰着栽下去。 第104章 失重感席卷整个背部,狂躁的气流灌进耳,他却没感受到任何不适,只目光灼灼地锁定住黎焕。 而黎焕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应,手臂圈住他的身体,用力朝怀里揽,“好喜欢你!” 风声太重,时宁只能去读他的唇语,确实有点遗憾不能亲耳听见,“我知道。” 下落至最低点,两人滞空一瞬,又迅速弹起。 黎焕终于得出空,抬眼望向下方的观众,大喊数秒,似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怀里的战利品。 时宁的嘴角逐渐上扬,不发出任何声音,只目不偏移地看着他。 一阵颠簸结束,两人被工作人员拽到船上,打捞上岸。 落地第一件事,黎焕先去拿回手机观赏几遍,满意地点评,“这段还行,以后我们再拍点其他的,到时候剪个回忆录。” “你开心就好。” 黎焕完全沉浸在视频里,时宁只得牵着他走,目的地则是他心心念念的鬼屋。 和想象中不一样,随着时代变迁,游乐场里的鬼屋似乎已被淘汰,改名换姓成密室逃亡。 时宁翻阅一遍宣传单,总算安心些许。 这里的所有场景,都没npc! 他用宣传单,将黎焕和手机屏幕隔开,“要玩哪个?” 黎焕一愣,环顾起四周,“怎么跑这儿来了?” “...不玩吗?” “谁说我不玩?”黎焕接过宣传单开始研究。 接着,工作人员走来询问,“两位是想要玩什么场景?在规定的时间里通关,可以获得小礼品。” 黎焕耳朵一动,抬眼追问,“什么小礼品。” 工作人员走到展示柜前,摊开手,“这些都是,但最上面的一层,都是五星难度场景的奖励。” 两人同时朝展示柜看去。 眼里刚有一抹红闪过,时宁就知道要完... 果不其然,黎焕瞳孔紧缩,立即指向最上层的一格展示柜,“那个是什么场景?” “场景名叫《阴宅》,但这个副本有点难,是四人副本,不建议两人玩,要不你们再等等,看看有没有人组队。” “不需要,直接开始吧。”黎焕不以为意,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直接扫码支付四人份的钱。 时宁和工作人员同时无语。 沉默一阵,工作人员尬笑两声,“这样吧,我帮你们降低点关卡难度,只要你们在40分钟内出来,就可以获得奖品。“ “行,走哪进?”黎焕展展臂,跃跃欲试的模样。 工作人员不再多说,帮两人带上不透光的黑眼罩,并拽着他们走出很长一段距离,直到经过身侧的风愈发阴寒,他才停下,”一会儿请在背景音结束后摘下眼罩,这处场景没有通讯设备,如果需要停止攻略,对着摄像头比叉就行。“ 随着工作人员的脚步声远去,接着响起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 游戏开始! bgm震响,先是一阵呼呼的风声,而夹杂在其中的尖锐女声逐步放大,诉说起背景故事。 时宁认真听着,忽然感觉手臂被人用力捏住。 嘶...这力道有点过分了。 他拍拍拽住自己的手,“没事,别怕。” 等周遭再也听不见声响,陷入一片死寂,时宁摘下眼罩,并帮黎焕一并摘下。 此处光线晦暗,入眼是扇陈旧的院门,门板上的五道抓痕很深,触目惊心。 “还行吗?”时宁轻声问。 黎焕出奇得安静,抱着他的手臂紧贴着,脑袋四处乱转,戒备着四周。 唉...早该料到的。 时宁将他带到角落,放到唯一的光源、黄色灯笼下,“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 “不要吧...万一你被吓到怎么办?”黎焕说话时,眼珠直直盯着院门,双手死命拽住他的手臂。 “...那我走前面,你跟紧点。” 来到院门口,时宁伸手一推。 吱呀... 里处是个农家小院,不算太大,门窗封死的房间有四间,院中央横着口枯井。 光源是九个挂在房檐的白灯笼,非常亮堂,且光线过分集中,类似于酒吧里的射灯,照明范围只有仅容一人站立的小空地。 每个灯笼间隔足有两米,和路灯一般,留出一米漆黑不见五指的阴影,正好能用来藏匿什么东西。 时宁将黎焕带到一处白光下,“等着,我去看看井。” “那你快点..” 在心里叹声气,时宁走到井口旁,垂眼看去。 什么也看不清,但井里似乎很深,且有阵阵冷风自下而上吹出。 傻子都知道里面有线索... “黎焕,我下去看看。”说着,时宁直接翻身跃下。 光线消失,稳稳落地。 没有预料中的沉闷落地声,只有骨头、枯叶被踩碎的“咔嚓”声。 无光的环境最能引起恐惧,因为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出来,会从哪里出来。 时宁深吸口气,硬着头皮伸手,试探着井壁。 可一触到东西,指尖传来的信息却不是坚硬,而是果冻般的粘稠,像极把手指伸进谁的嘴里。 头皮一麻,他忍着恶心继续摸索,直到发现脚边出现个洞口,且冷风就是从里灌出来的。 蹲下身,慢慢朝洞里挪,尽量不踩碎东西发出声响。 第105章 而进入洞口之后,空间愈发逼仄,蹲下身还不够,必须得躬着腰,脑袋才不会碰到石壁。 突然,不知触到什么机关,前方五米位置,一小簇红光骤然亮起,时宁也终于能看清洞里全貌。 只见洞口深处,赫然立着一尊睁眼张嘴、双手合十的佛像。 它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洞的黑框,嘴巴张成圆形,占据大半张脸,内壁长满尖锐的鲨鱼齿,而喉咙深处,正有三根手指在往外攀爬。 时宁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半晌才稳住情绪,只是小腿使不上力,像被溺水的人抓住一般,挣脱不开。 他不是不害怕,只是不习惯表现出来,但前世玩过那么多密室,被吓到腿软还是头一次。 正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井外却突然传来黎焕的喊叫声,“我靠!!!” 来不及多想,不知哪来的勇气,时宁快速爬到佛像面前,把手伸进它嘴里,拽住一节手指用力往外扯。 没有猜错,手指就是线索。 一用力,一截快有半米长的断臂就被拉出,断口凹凸不平,在红光的照射下,粘连的筋膜红到渗血。 可就在这时,佛像的嘴巴突然合上,咬出“嗑哒”一声,且有两颗血红的眼珠,从眼眶后面翻转出来,死死地瞪着他。 时间一滞,对视中,时宁心脏骤停。 可还没完,下一秒,佛像凭空往前瞬移了一大截,与时宁脸贴着脸,慢慢张大嘴,露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鲨鱼牙,再用力合上。 嘶... 没敢犹豫,时宁掉头朝井口爬,而身后的佛像紧追不舍,且速度越来越快,咬合的声音都快贴近后脖颈。 下意识回头,长满锯齿的嘴再次近到眼前,并发出进院前的尖锐女声,“还给我!” 第53章 鬼屋(二) 枯井约深两米,是很容易爬上去的,但井壁溢满粘液,根本无处借力。 好在佛像已经停止运动。就在时宁岔开的双腿正下方,圆嘴已变成月牙状,像横在脸上的一条拉链,正用一双猩红眼珠死死望着他。 确认短时间内没危险,时宁朝井口问,“黎焕,没事吧?” 玩密室一个人还好,就怕遇上气氛组的队友。 井外的黎焕似乎惊吓过度,不知在和什么东西对骂着,没回应他的话。 “黎焕,我上不去。”时宁继续试着沟通。 好一阵,终于有道脚步声朝井口靠近,“等下,我马下来救你。” “别...”时宁话语未落,就见着上空落下个大屁股。 时宁下意识想接跳下来的黎焕,但有些高估自己的臂力。结果不但没接住黎焕,还被他压得一屁股坐进佛像嘴里。 嘶... 时宁的痛劲还没过去,怀里的小孩又大叫起来,“我靠!什么东西这么黏?我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卧槽!你屁股下面有东西!” “......”来不及捂耳朵,时宁直接捂住他的嘴,也不管手上的粘液擦没擦干净,“没事没事,别怕。” 半晌,黎焕的情绪刚被安抚一点,却又迅速将他的手拿开,“你摸了什么?呕~” 时宁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转移话题,“上面有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黎焕用衣服蹭蹭嘴,激动起来,“不知道,灯笼突然灭了一盏,然后就有好多纸钱从天上飘下来。” “还有呢?” “还有...”黎焕语气渐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有点困,就闭了会儿眼。” “...先上去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井底的线索算是拿到,就是怎么上去成了问题。 谁叫黎焕既不想一个人上去,又不想一个人待在井底。 时宁只得踩住他的膝盖,将脑袋探出井口确认没危险,再和他调换位置,把他托上去。 接着,时宁被闭着眼的黎焕拉回小院。 成功上岸,垂眼朝井底一看,佛像的轮廓已被阴影吞没,只留下一双猩红的眼珠,窥视着井口。 没过多留意,时宁一边安抚黎焕,一边观察小院的变化。 周遭温度骤降两度,阴风阵阵。 如黎焕所说,白灯笼只余下八个,院坝铺满一层黄色符纸,且院门不知何时被关上,门缝里似乎还藏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正观察时,白灯笼又灭掉一盏,随着院内光线变暗,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并隙开一条缝,露出半只眼睛。 万幸闭眼的黎焕没看见,时宁放下想要捂耳朵的手,“灯笼应该是计时器,我们要在所有灯灭之前出去。” 说着,他检查起手里的断臂。 之前在洞里没细看,现在看来,道具倒是挺逼真的,触感绵软,皮肤表面还涂着湿润的红墨水。 但他也发现个密室逃亡去除不掉的弊病。 手臂的断裂处里,能清晰摸到一块硬物,百分百是用来开启机关的感应器... “走吧,进屋看看。”时宁牵着黎焕朝房间走。 挨个试一遍,四扇门只能推开一间,借助微弱的光亮,能看清是间较为空荡的卧室。 床头柜,方桌,木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时宁扇扇鼻前的尘土,走到床头柜前蹲下,不等黎焕做好心理准备,就将柜门拉开。 由于屋内无光,看不清柜里的东西,他将断臂放在脚边,伸手进去摸索。 第106章 ...丝线?干燥且杂乱的丝线?一个球状物,三个窟窿。 不论从什么角度触摸,手里的东西都像人头。 在黑暗里摸到这东西并不好受,好在场景里没有npc,不然人头突然动起来才叫刺激。 只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时宁思索着拿出圆球,走到房门口借光一看,“怪不得,没有鼻子。”也摸不到感应器。 “什么没有鼻...我靠!”好奇心驱使黎焕凑来脑袋,可他刚睁眼,就被一副死不瞑目的面孔吓得后退好几步,途中踩到块橡胶差点滑倒,垂眼一看,瞬间感觉魂都快飞走一半,“这这这...这东西跟过来了!” 失语一瞬,时宁走到他跟前捡起断臂,“我拿过来的,这两个都是线索。” “别拿过来!”黎焕躲在墙角,四肢贴紧墙壁,全身上下写满抗拒。 “行,我处理下。”时宁顺手将人头和断臂扔到院里。 危险解除,黎焕急忙换气,可主线节奏太紧凑,不等他调整心态,身侧的木床就“吱呀”一声,而后剧烈地晃动起来。 “我靠!”黎焕两步一跳,立即躲到时宁身后闭上眼。 时宁实在没心力安抚他,把他带到院里安放好,再返回卧室走到床边,屏住一口气,趴下朝里看。 只一瞬,他就和另一双眼睛对上视线,很近,相距不到30厘米。 汗毛骤立,窒息感如潮水一般涌来。 在心里骂黎焕两秒,不适感才消失,时宁这才看清,床底侧躺着一名纸人,可它的眼珠却是活动的,正在微微颤动。 时宁皱着眉头,伸手朝它的脸摸去。 又是贴近皮肤的绵软感,手指一用力,纸人的脸都会被按得凹陷,而纸人的眼珠却很硬,像是布偶熊的眼珠,且鼻子很软,是可拆卸的。 感受到鼻梁里的硬块,时宁拽下第二枚感应器。 鼻子一入手,似乎又触发机关,纸人猛地贴上前,张嘴尖叫,又是那道凄惨的女声。 再好的脾气都快被弄发火,时宁摁住它的脸,嫌弃地朝床里一推,“还好不是真人...” 走出房间给人头装上鼻子,院里的白灯笼又灭掉一盏。 时宁没管黎焕,又挨个推门,还真让他推开一间。 第二扇门里是厨房,角落堆叠着两米高的草堆,用来藏人最合适不过,而草堆前方有处烧火的灶台。 线索应该就在某处,时宁翻找起来。 锅里空无一物,草堆里只有一本黄皮书,而两个烧火洞太深,整条手臂伸进去都够不到底。 不出意外,这是卡关了。 “我靠!时宁,时宁你在哪?”院里的黎焕再次被刺激到,跌跌撞撞跑进厨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怎么了?”时宁懵得不行,急忙上前安抚他的胸口。 黎焕顺势拽住他的手臂,浑身都在哆嗦,“有个女的...有个红衣服的女人进来了,她...她朝我笑了下。” “不会吧?”时宁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这里面不是没有npc吗?” 正思索着,“啪”的一声,门板一震,黎焕的肩膀随之一颤,急忙拽住时宁朝草堆躲。 可玩密室的大忌就是不堵门! “等下等下...”时宁一边和他对抗着,一边抬脚抵住门板。 而拉扯中,屋外的人似乎也在用力撞门,门缝一开一合,每次被隙开,都会露出一名身着红衣的长发女子,正歪着脑袋朝屋里看。 和她的视线对上,时宁只觉一阵恶寒,当即明白过来,这处场景是肯定有npc的! “别扯了,把门堵上!”都快被黎焕弄得没脾气,时宁挣脱他的手,用力合上门缝。 砰砰砰...砸门声持续好一阵才停。 一般来说,npc堵门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会极大程度拉低游戏进程。 抱着试探的心思,时宁隙开门缝探出半支眼,可... 一只惨白的手顺势朝他眼睛伸来,“还给我!” 没经过脑子,时宁顺势一躲,并敞开房门将她放进屋,趁着她调整身形时,逃出厨房用力关上门。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下一秒,屋内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靠!你给劳资死开!” 闻言,时宁拍拍脑门又把房门打开,冲进去将黎焕拽出来,再带上房门。 不知过去多久,脸红脖子粗的黎焕终于消停,而院里的灯笼再次熄灭。 “你真厉害,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黎焕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指责。 时宁权当听不见,拿着手里的书翻看起来,“借尸转运,需得将八字纯阴之人的四肢与头部,分别安放在五行阵中...“ 是关卡提示,那想要通关的话,应该是先要找齐四肢与头部,安放在指定位置帮冤魂解脱。 ...完全就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毕竟稍微有点逻辑的人,根本不用提示就能找到窍门。 时宁随手将书扔到一旁,对这处场景的兴致已然降到最低。 背景故事潦草,支线任务没有,道具也少,除开乱入的npc有点惊喜,其他地方都有些过于简陋,但谁叫这里是游乐场呢?本来就是给小朋友玩的。 而他身侧的小朋友,也的确被吓得不轻,“现在要干嘛?” 时宁揉揉眉心,解释道:“找尸体,按照五行来找,水是井,火是灶台,土是床底,金和木应该在剩下的房间里。” 第107章 “你刚才不是推过门吗?其他门不是打不开吗?” “有些机关,不一定非要用实物触发...”时宁四处张望一番,朝屋檐下的摄像头抬抬眼,”喏,说不准中控已经帮我们开门了。“ 黎焕不太懂,但眼珠睁得老大,“...你以前玩过密室?” “呃...应该没有吧。” 一谈起时宁的旧事,黎焕的小腿就不抖了,“你跟谁玩过?” 又来...还能是谁?祁炀呗。 沉默一阵,时宁突然将黎焕抱住,“真没玩过,你又不信我?想要奖品吗?“ 黎焕一时间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叹声气后不爽道:“当然要。” “时间不多,赶紧找线索吧。”时宁松开他,捧着他的脸笑笑,“一起走,还是你就在这儿等我?” “...一起走吧,我怕你被吓哭。” 时宁无从反驳,捡起地上的断臂和人头扔给他,“拿着。” 黎焕的反应速度不是吹的,交接一瞬,他下意识躲开。 咚! 人头落地,随之摔出一声清响。 时宁这才发现,第三扇门的钥匙就在人头嘴里。 眼珠一转,他捡起钥匙,为刚才的事找补,“看,我就说我没玩过吧,哪有中控帮忙开门的。” “信你个鬼。”黎焕嘟囔句,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撮头发,将人头提起,再用另外一只手拽住时宁衣角,“走吧。” 两人准备继续游戏时,院里的白灯笼,已经不知不觉灭掉三盏,而余下的三处光源也在渐渐变暗。 来到第三扇房门,时宁用钥匙开门。 门板刚被推开,随着老旧的吱呀声响起,一道人影瞬间从上空落下,不偏不倚贴住他的脸。 又是纸人。 一成不变的贴脸杀,就算觉着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时宁都已免疫。 可不等反应,一股巨力突然从衣服后领爆发,拖拽着他后退。 仓促下,时宁踉跄着摔到地上,但黎焕没停,一直将他拖到井口才松手,“时宁,你没事吧?” “咳咳咳...”时宁难受得说不出话,摸着脖间的勒痕不断咳嗽。 “我不是故意的,给我看看。”黎焕蹲到他跟前,急忙检查起他的伤势。 时宁是真有些没忍住脾气,反手挡开,“我真是...” “生什么气啊?又不是故意的,我还不是怕你被吓到吗?” “......”时宁长吐一口气,起身掸掸屁股上的灰,指向一处光源下方,“站那儿去,别跟过来。” “靠,你凶我?” 时宁没辙,指指刚熄灭的灯,“还有三个灯笼,你要是想要奖品,就别捣乱。” 控制住最大变量,时宁放空思绪,加快速度寻找线索。 在第三个房间里拿到另外一截断臂和铁钩,返回厨房,当着女鬼的面,用铁钩探进烧火洞,勾出一条断腿,再抱住找到的所有线索,推开第四间房门。 最后一间房与其他房间不同,空得像间毛坯房,只是门一开,天花板上的昏黄照明灯便亮起,直射正下方的棺材板上。 时宁没犹豫,推开棺材板。 里处安静躺着一道红笔描绘的人形轮廓,且最后一条连着躯干的腿也在其中。 意识到这是最后一关,时宁一边叫黎焕进屋,一边拼凑尸体。 等头部归位,黎焕掐点跑进屋。 砰的一声,房间门被风关上,尖锐的女声再次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感觉就像是从耳边发出的。 “怎么办?”黎焕的呼吸节奏被打乱,急忙拽住时宁的手臂,戒备四周。 时宁示意他别说话,安静听着背景音效。 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最容易被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到。 时宁正听着,房门就“哐啷”一声颤动起来。 门外似乎有东西想进来,用牙齿啃食着门板,用指甲抓挠着窗户,一次比一次用力,不免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它撞门进屋,只是迟早的事。 黎焕的指甲都快抠进时宁肉里,“快想办法,它要进来了!” 时宁忍着疼思考,确认房间里只有一口棺材后,当即将棺材板重新盖上,再蹲到一侧用力推。 棺材果然是活动的,只是它每移动一分,门板被撞出的空隙就扩散一分。 院里的白灯笼只剩下一盏,天花板上的照明又太昏暗,导致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撞门。 直到地面露出条往下的楼梯,砰的一声,被撞开的门板砸到墙壁,无力地回弹两下。 下意识朝门口看去,时宁是真的有被吓到。 门外不是npc,是井底的那只佛像! 第54章 同床共眠 门口堵着一尊佛像,正是水井里的那尊。 时宁多少觉得它有些诡异,因为猜不透它运动的轨迹与方式。 而时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焕拽着跑进地下室, 可能这也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黎焕怕鬼成性,却没说在这种情况下抛弃他,哪怕一次。 “时宁,走哪?” 黎焕的声音让时宁回神。 观察起环境,发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已被关闭,而眼前是片巨型八卦阵,分别连通八处竖着的木棺。 墙上是有线索的,应该要解开谜题,才能找到正确的出口。 时宁稍加思索,指去艮位,“多半躺进去就行。” 第108章 “废话,谁不知道要躺棺材,我是在问躺哪个?” “...皮痒?好好说话。”时宁抬手在他脑袋上一扇,再次指去艮位,“就这个。” 挨揍的黎焕倒没生气,就是有些急躁,“能不能别这么随意,选错怎么办?墙上不是有线索吗?你倒是解下题啊。” “给小朋友玩的密室,题目不会出得太难,八卦图里,生门一般都在艮位。”解释完,时宁拉着黎焕走进棺材,并合上盖。 大抵是太过紧张,黎焕没细究时宁对八卦图的熟悉程度,只焦虑地盘算选错怎么办。 这时,两人刚进棺材没多久,脚下就响起机关运作的咔哒声。 一条漆黑的通道,从身后应声展开。 时宁拍拍黎焕的肩膀,“别愣着,走吧。” 这次仍是他走在最前,穿过通道,撩开幕布,工作人员正在出口旁杵着,嘴角一抽一抽的。 “靠,活过来了。”黎焕提着的气终于放松,走到休息区坐下,狂灌两杯水。 店里仍然冷清,几乎见不到顾客。 时宁朝工作人员确认通关时间,“超时了吗?” “...没有。”工作人员看看表,干笑两声,“29分钟,已经很快了。” “嗯。”时宁没问npc的事,从见到服务员的为难起,就大约能猜到他的小九九。 正打算去拿奖励,工作人员却将他拦住,“等下,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们...是不是以前玩过这个副本?” “没有吧,怎么了?” “没玩过,那你们还连跳两关?”服务员满眼不可思议。 时宁被勾起兴趣,“哪两关?” “一关是枯井,里面的线索应该是最后才拿的,很少有人一来就跳井,你们连照明开关都没找到呢!第二关就是八卦图,这关你们过得也太快了吧...” 发现黎焕在旁偷听,时宁不太好解释,敷衍了事,“可能是运气好吧。” 工作人员苦着脸,看看他,又看看奖品,最后走进里屋,抱出来一只被塑料袋包裹、一米五高的小火龙,不太情愿地递出来,“这是通关奖励,欢迎...下次再来。” “谢谢。” 接过小火龙,毛摸着很顺,做工精良,想来这就是工作人员不按常理出牌的原因。 时宁走到黎焕跟前,“把这个当生日礼物送你行吗?” “别找事儿啊。”黎焕一把夺过玩偶,满脸傲气,“没我帮忙,你能这么快通关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拿着战利品离开鬼屋,由于两人身上不是粘液就是红墨水,根本没心力体验其余项目,便只在游乐场里逛上一圈,炫耀完就走。 回到家已是下午六点,时宁第一时间洗澡换衣服,等弄好一切出来浴室,黎焕仍在沙发上跟小火龙逗乐。 时宁摇头失笑,走进黎焕卧室,拿套干净的衣服回到客厅,“先把衣服换了,我一块洗。” 黎焕不懂避嫌,当着他的面脱得只剩裤衩,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片刻,浴室里响起水声,时宁坐到黎焕刚坐的位置,隔着塑料袋揉捏龙头,“多久才能长大啊?” 寒假难得清闲,两人吃完饭,开着暖气,一同窝进沙发在群里唠磕。 黎焕没穿上衣,有意无意朝着时宁靠近,似乎想用美色感谢。 时宁不上道,能避则避,不过距离把控得很好,不至于和黎焕有肢体接触,又能闻到安心的松木香。 天色渐暗,时宁伸伸懒腰,“睡觉吧,明天我还要去找工作。” 黎焕眼疾手快,在他起身前拽住他,“都说了我帮你找。” “...我也没拒绝啊。” “啧,帮你这么大个忙,你不表示下?” “怎么表示?” 黎焕清清嗓,不说话,只朝自己卧室瞅去两眼。 时宁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有点憋不住笑。 想来是下午的密室给黎焕留下阴影,他不太敢一个人睡。 而黎焕被他的笑冒犯到,当即嚷嚷起来,“处这么久对象都没睡过,你自己觉得,良心上过得去吗?” 过滤掉无脑发言,时宁问,“很怕?如果你真的怕,那我可以陪你。” ...... 黎焕舔舔嘴,眼珠都不知道该往哪看,最后克制且无奈地点点头,“明明只是个游乐场里的鬼屋,非得弄个佛像出来,简直有毛病,还说没有npc,那个...怎么解释?玩儿完我都不想信佛了。” “佛祖让我谢谢你。”时宁夹起玩偶,牵着黎焕朝卧室走。 不是黎焕的卧室,是他自己的。 可能睡自己房间有主场加持,这份安全感是谁都给不了的。 铺好床,打开暖气,将玩偶的塑料膜撕掉、放在正中央充当汉界。时宁收拾好一切,却发现黎焕愣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黎焕条件反射地甩甩脑袋,“真要我睡这儿?平时不通报你都不让我进来...想通了?你对我图谋不轨?“ ”少扯,赶紧睡觉。“时宁一巴掌拍暗卧室灯,走到靠窗的床侧上床。 只是他的屁股刚坐上去,就被一股弹力震得浑身一抖。 回头一看,黎焕已经摸上床,只留出半个脑袋在铺盖外面,满眼期待,“快!” 第109章 ...... 兴奋个什么劲儿? 时宁坐在床沿等了会儿,等心跳节奏恢复正常,慢慢爬上床。 仔细算算,今天应该是两人头次在脑袋清醒的情况下,同睡一张床。 时宁感觉不到半点困意,而且觉得,黎焕一定跟他一样也处于亢奋状态。 就算玩偶太大阻隔着视线,他并不能看见黎焕的脸。 但黎焕的呼吸声却很真切,一张一弛带动着风声,似乎随时都能将时宁卷走。 时间放缓,时宁脑袋里响起时针的走动声。 嘀嗒...嘀嗒... 直到有只手翻过高山,将他的手牢牢牵住。 至此,嘀嗒声变成咚咚声。 “睡了吗?”黎焕声音很低,像在试探。 “还没。” 不给回应不要紧,一给回应,黎焕的脑袋立马压住小火龙的脖颈,“小宁。” 可能真是浪漫过敏,昵称听得时宁起鸡皮疙瘩,“正常点,你被鬼上身了吗?” “...有时候真不怪我脾气差,你要不听一下,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时宁懒得跟他闲扯,想要抽回手翻身。 但他刚用力,黎焕手里的力道就瞬间加重,“敢躲你试试。” 时宁顿感头疼,“乖,睡觉吧。” “睡个屁,今天必须把这事儿掰扯清楚!”黎焕的脑袋又探过来一分,小火龙都快被他压得眼球充血,“处这么久还一直叫名字,像话吗?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那我可以换其他的,亲爱的?媳妇儿?老...” “闭嘴!”被佛像追时,时宁受的折磨都没这样重,“你要是真想换称呼,那你叫时哥。” 话音一落,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不知黎焕哪根筋不对,没有预兆突然暴起,翻身骑在时宁身上,并控制住他的双臂,“你逼我的,今天我们必须没一个。” 清楚体型差距,时宁并没反抗,只微微抬起脑袋,并缓缓闭上眼皮。 下一秒,黎焕的力道骤然放轻,慢慢松开他的手臂,再捧着他的脸,弓起腰。 找准机会,时宁后腰用力一顶,直接让黎焕的身体失去平衡,砰的一声,脑袋撞响床头板。 “靠...”黎焕捂着天灵盖,眉毛皱成一团,“时宁,你是不是想...”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时宁抱住他的腰,翻身上位,“别说话,闭眼。” 两秒过去,黎焕不再喊疼,身体再次放松,并闭紧眼皮。 时宁则趁机溜到小火龙的另一侧,“乖,睡觉。” ...... 不知过去多久,黎焕慢慢坐起身,侧头盯着时宁说不出话。 落差感如海浪,一波追一波。 从小到大,他真没受过这种委屈,但又能怎么办呢? 就算黎焕不愿承认,但事实证明,时宁就是能稳稳拿捏住他,且不给他半点反抗的机会。 果不其然,怨念刚升起没一会儿,时宁就朝他伸出手来,“想牵你的手睡觉。” “...你是真的烦,烦死个人。”黎焕叹叹气,握住他的手躺下,“时宁。” “嗯?” “不换称呼可以,说句情话给我听听。” 时宁脱口而出,“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相处这么久,黎焕对他的不解风情,多少也产生了点抗性,平静道:“你要是不认真点,我让你明天起来变熊猫。” “那我想想。”,不知不觉中,时宁逐渐变得柔软,“我觉得吧...你像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停顿得太久,黎焕忍不住追问,“啥意思?” “初时会有新鲜感,过程中全是对准备不充分的疲惫和埋怨,但旅程一结束,又会庆幸当初的决定。” “嚯...真的啊?” 时宁轻笑一声,抬起脑袋压住小火龙的脖颈,“知道累和吃力的区别吗?” “鬼知道。” “就好比爬山,最亢奋的在山脚,最疲惫的在半山腰,而吃力的在距离山顶最近的位置,那你觉得,那些快要爬上山顶的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会突然调头下山吗?“ “可能不会吧。” “当然不会。”时宁抬手摸上他的脸,“我在吃力的往上爬,但你就在山顶。” 正因为太想得到什么,前行的每一步才会显得吃力。 最开始答应和黎焕交往时,时宁就已做好分手的准备,只是相处越久,他越发不满足。 至今他想占有的,是黎焕的整个灵魂。 半晌,夜风吹乱桌上的书页,黎焕才得以回神。 他轻轻覆盖住时宁的手背,“你要是早说一声,我就下去接你呗。” “睡吧。” “嗯。”黎焕小鹿乱撞,不开灯的夜晚居然如此心安。 隔天一早,时宁睡到自然醒,第一眼见到的,是撑着脑袋打量他的黎焕。 饶是时宁这种伪装成本能的人,都被盯得后颈发痒,“醒很久了?怎么不叫我?” “就不叫,要不你补个觉,让我再看会儿。” 气氛使然,时宁忽而感觉到,有种想主动把嘴凑上去的冲动。 他立即侧过身,“黎焕,想喝水。” “嗯,我去倒。”黎焕抽身得干脆,转眼就离开卧室。 单独留下的时宁却在抑制燥气。 不夸张的说,阅历丰富的他,思想其实远没有黎焕干净,只不过大多时候,感性都不能压制住理性,而已。 第110章 谁叫他是成年人,他必须得对黎焕负责。 黎焕很快端来杯水,走到床边蹲下,乐呵地递过来,“工作的事已经约好了,不急,我们吃完饭再去。” “主要是做什么的?” 黎焕眉眼一弯,满脸鸡贼,“你猜。” 第55章 修理厂 下午难得见晴,出租车刚停稳,黎焕下车哈出一口白气,转身摊手展示起后方,“欢迎光临。” 时宁下车一看,入眼是一片小厂房,黎焕所指的方向,是间卷帘门紧闭的修理厂。 来这里找工作?修理工? 时宁紧紧外套,“然后呢?” 黎焕笑笑不说话,牵着他走到修理厂门口,攥起拳“哐哐”砸门。 很快,卷帘门被拉开,开门的是名虎背熊腰的光头大汉,右臂有条褪色的黑龙,从手腕蔓延至肩膀处。 这人看着凶狠,笑得却很灿烂,“焕哥。” 被年长二十多岁的男人叫哥,黎焕乐在其中,“嗯,你先去找人把里面收拾下,弄干净点。” 光头瞥了时宁一眼,急忙点头,“得嘞,马上就好。”接着转身进屋,并重新关上卷帘门。 门外,见黎焕一副高调至极的模样,时宁问,“不解释下?” 可算找到黎焕的痞性源头,怪不得当初那么执着于收他当小弟... 黎焕抬起手肘,搭上他的肩膀,炫耀着说,“以前不跟你提过吗?我家有个律师事务所,在商圈里还挺有名气的,查出来的东西一般都见不得人,很容易被人记恨上。这间修理厂里的人,就是我爸养的,用来防止那些人闹事。“ “说白了,就是混黑的呗。” “嘿嘿,也可以这么理解。”说着,黎焕凑到他耳边,放轻音量,“我爸说啊,等我成年就把这间厂留给我管,这里的事,连我哥都不知道。” ...时宁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些说不出话。 合着黎明安在对两个儿子区别对待,大儿子管控明面上的公司,一身干干净净,而其他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就留给小儿子背锅。 之前在医院里见着黎明安下死手的模样,时宁只当黎家的家风就是如此,现在看来... 黎明安对黎焕,哪有半点父子之情,不过是把他当作工具而已。 见黎焕还在傻笑,一副被卖掉还帮人数钱的天真,时宁没来由的窝火,而且有些自责。 以自己现在的能力,确实对黎焕的遭遇无能为力。 他揉揉黎焕的脑袋,“黎焕,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为什么要换?你当服务员当上瘾了?”责怪完,黎焕帮他放松肩膀,劝得苦口婆心,“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以后你就是这儿的老大,每天使唤下人都能拿钱,不比你当服务员轻松?”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我告诉你啊,就算你不回时家,焕哥也能保你在a市横着走。” 黎焕正在兴头上,多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时宁轻声叹气,想着一会儿再找他单独聊聊,“那我需要干嘛?” “什么都不用做,你要是觉得闲得慌,就跟着他们出去收保护费。” “保护费?” “昂,就是保护费,但不是你想的那种。”黎焕眉头一挑,好为人师地解释,“一般都是收酒吧和ktv的保护费,你想啊,喝醉的人容易闹事吧?但那些开店的又不太好自己动手,就只能找人来处理呗。“ “哦...”行业潜规则,时宁上辈子开酒吧时,倒是听祁炀提过不少。 现在想来,当初酒吧开得那样顺利,一定是祁炀在背后做了不少努力。 “哐啷一声”,卷帘门被重新打开,光头站在门后,恭敬地邀请两人进屋,“焕哥,都收拾好了。” “嗯。”黎焕搂住时宁的肩膀,“时宁,我男朋友。“ 光头倒是会来事,只迟疑不到半秒,就朝时宁弓腰埋头,“大嫂。” 这一声喊得洪亮,修理厂内都泛起回音。 时间凝滞一瞬,时宁嘴角止不住地抽抽,当即耸肩,抖落黎焕的手。 黎焕憋着笑,摆摆手,“叫时哥就行。” 光头立马改口,“时哥!” 时宁并不想和这类人打交道,对他们有种天生的敌意,敷衍“嗯”了声。 因为上辈子被这类人催过债。 至今他都忘不掉,数十名彪形大汉在他家门口,堵上二十多天的场景。 报警了吗? 报了。 有用吗? 结果显而易见。 要不是跟祁炀学过格斗,有点自保能力,他和他妈还不知道会被欺负得多惨。 在黎焕准备带着时宁进门前,光头挠着后脑勺直起腰,“焕哥...” “有屁就放。” 光头尬笑两声,弱弱地问,“焕哥,你这次过来,是不是黎总要...不是我们偷懒啊,最近的行情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很多账都还没要回来,兄弟们都几个月没抽过好烟了。” 黎焕有些无语,拿出手机晃晃,“叫所有人准备好,一分钟后开始抢红包。” ”谢谢焕哥!“说完,光头转身招呼起弟兄。 下一秒,厂里的混混们齐刷刷拿起手机,熟练得让人乍舌,应该不是第一次。 时宁斜着视线,只见黎焕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通乱按,一个名叫“破厂”的群里,便下起红包雨。 第111章 每次发出去的红包都是一千,直到屏幕上弹出【余额不足】的提示才停。 短短几分钟,黎泱才给不久的零花钱就被黎焕挥霍完。 修理厂内,随之响起一阵欢呼、与恭维黎焕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不断涌来。 时宁抬眼看向黎焕,微微皱起眉。 不是说心疼钱,黎焕的钱本就跟他没关系,只是担忧起黎焕的智商。 光头刚才的话里,带着很强烈的诱导意味,无奈黎焕一个字都听不出来。 或许听得出来,但被戴高帽的黎焕根本收不住心思。 而黎焕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解释,“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把草料备好,学着点。” “...受教。” 这时,黎焕拍拍手,止停厂里的喧闹,“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 话音刚落,厂里几十号人接连动起身,从斜对角的后门离开,只留下间空荡且弥漫着汽油味的破厂。 “走吧,带你去小黑屋。”黎焕带上卷帘门,领着时宁上楼。 事已至此,时宁懒得纠结小黑屋是什么地方,由他领着。 上到二楼,黎焕走到最里处的房间,推开房门。 但他没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侧,示意时宁先进。 时宁走进房间,大略一看。 这里倒像个情报组织的据点,数个货架上整齐排列着档案袋,窗户旁有张办公桌,桌上的电脑亮起股票走势。 “事务所的资料都有备份,这儿几乎没人会来,他们索性把这儿当成仓库。”黎焕走到办公桌内,一屁股坐下,“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每天玩玩电脑就行,轻松吧?” 时宁随手抽出一份资料翻看,叹着气问,“黎焕,我们多久回去?” “啊?第一天上班就想早退?” “上班?我就没打算在这儿上班。”如果只是份不正经的工作,那时宁还能忍下去,但... 沉默一阵,黎焕起身走到他身侧,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文件,“为什么?” 时宁平静地与他对上视线,“黎焕,这儿让我很不舒服,再说...我的工资从哪来?从你零花钱里扣吗?” 黎焕用力抓抓头发,满眼不解,“我直接给你钱你又不要,那我就给你发工资呗?” “...不一样吗?” 这下,黎焕肩膀一沉,泄了气,“我以为你是面子上过不去,就想着换个方式...你为什么不要我的钱?我给你花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时宁都被说得有点懵,抬手挡住脑门按压太阳穴,无奈道:“不是抗拒花你的钱,但你现在有收入来源吗?这么说吧,花你的工资可以,但你的零花钱不行。” 没人不想被谁养着,时宁并不免俗。 要是黎焕有赚钱能力还好说,但他现在只是个高中生,日常开销都是黎泱给的。 拿人手短,如果时宁花他的钱,就难免被黎泱看轻,那...时宁还怎么从黎泱手里,把黎焕给抢过来呢? 但黎焕考虑不到这一层,心情低落得不行,“哦...” 时宁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抚,“乖,我先去上个厕所。” “厕所在外面,你从后门过去。”黎焕叹叹气,回到电脑前,关掉股票玩起小游戏。 点燃一根烟,时宁下楼朝后门走,想着一会儿回家在网上找份工作算了。 后门外是片荒地,被长草的绿色铁网隔开,右侧通往街上,卫生间在左侧尽头。 时宁刚靠近,就听见厕所后方有人在交谈。 “虎哥,晚上去浪一圈呗?” “行,那晚上我请客,md刚才劳资手气真好,抢了6千多!” “哈哈哈,该说不说,赚二愣子的钱可比收账容易得多。” “谁说不是呢?叫他一声焕哥就飘上天了,呵...这种人,也就是摊上个好爹,不然就他那个草包样,给劳资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 听着还真刺耳,这群混混和刻板印象里一样恶心。 时宁慢慢攥紧拳头,顿顿后一脚踹开厕所门,将后方的谈笑声吓停。 他将嘴里的烟随手仍在地上踩灭,走进厕所放水。 这段时间过分漫长,不单对时宁来说,对赶到厕所外的脚步声也一样。 不多时,时宁从厕所里走出,一眼就见到堵在门外的五人,光头就在其中。 他们的表情堪比变脸,先是提着一口气,见着时宁后稍微放松了点,但下一秒又紧张起来。 看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他们的常态,混混们虽然看不起黎焕,此刻却害怕被黎焕知道,应该是黎明安的威势在起作用。 “兄...时哥。”最先出声的是光头,干笑着上前一步,“你也来上厕所啊。” “嗯,里面该扫一下了。”时宁抽出烟含在嘴里,微微抬起下巴,含糊地问,“有火吗?借个。” “有...有!”光头急忙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抖着伸出两只手,一只手点火,一只手挡风。 时宁咬着烟头对准火苗,深吸一口气,再朝光头脸上吐出白雾,“我完事了,你们去上吧。” 说完,随着混混们侧身让道,时宁径直朝后门走。 不过刚走出几步,他就回头抬抬下巴,“对了,你们焕哥有事儿吩咐,放完水,叫所有人去一楼等着。” 第112章 “...是是是。” 第56章 仇人相见 回到小黑屋,电脑已经被关掉,黎焕则瘫在椅子上玩手机。腿翘得老高,鞋尖左右晃着打节拍,完全没有危机感。 时宁走过去,俯身问,“在玩什么?” 黎焕瞄他一眼,把手机屏幕侧向他,“帮你选工作呗,你要是对这儿不满意,那我们就重新找。” “我们?” “嗯,反正闲着没事,到时候我跟你一起上班。”说完,黎焕眨眨眼,又在索要奖励。 这是明示,他这张脸配上乖张的性格,确实很有吸引力。 要不是时宁定力好,多本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用,我上班的时候,你上网、睡觉、学习都行,你不能一直跟着我。“ 黎焕迅速坐直,“为什么?想趁我不在出去吊男人是不是?” “...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你不需要时间做做自己吗?” 显然黎焕不认同他的观念,还听不懂他的话,眉头一皱,问,“时宁,这才处多久你就腻了?你是人吗?” 完全不能沟通...时宁甩甩脑袋,“算了,你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算算时间,楼下的混混们应该已经列好队,时宁想去处理正事,可正要转身,手臂就被黎焕拽住,“问你话,你是不是腻了?” “...我哪有?” 黎焕瞪他数秒才放松手上的力道,“没有最好,不然我把你...” “腿打断。”时宁无奈抢答,将黎焕从椅子上牵起来,“走吧,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不想逞逞威风吗?” “啥?” 这时,有道脚步走到门口,叩两声门,而后将门推开。 时宁回头看去,第一眼没看准确,仔细打量一番后,瞳孔紧缩,说不出话。 门外是名精瘦的男子,勾着腰唯唯诺诺,一看就是小角色,想来是不敢独自上楼的光头,打发他来的。 只是... 精瘦男的脸,时宁一辈子都忘不掉。 但他还没来及思考,精瘦男率先禀报,“焕哥,时哥,兄弟们已经在下面准备好了。” “啊?不是让你们别在这儿杵着吗?” “呃...焕哥,不是你有事儿要交代吗?” 两人都不知所谓时,时宁冷声开口,让精瘦男去楼下等着。 待房门被重新关上,时宁深呼吸几次,慢慢将视线移到黎焕脸上。 “干嘛?怎么了?”黎焕问。 时宁不出声,只静静看着他。 上辈子堵在家门口暴力催债的人里,就有精瘦男,所以...他们都是黎家的人? 不对...这事跟黎焕没关系,当年的黎焕才多大,说不准都还没被黎明安接回家,应该是这样。 时宁心里很乱,一时间都有些不敢面对黎焕。 “怎么了啊?你又生气了?”黎焕捏住他的双肩晃晃,“刚才是逗你玩儿呢,我哪舍得打断你的腿?” “嗯?”时宁回过神,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我没事...他们是我叫回来的,先下去吧。” “哦...”黎焕神情古怪,但没多说什么,跟着他下楼。 一楼厂房,先前被黎焕支走的人,此刻正排得整整齐齐,光头一行人在队列最后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谈话声稀疏不绝,直到楼梯响起脚步声,厂里才安静下来。 两人走到队列正前方,时宁朝人群里仔细一扫,果然见着数十名熟面孔。 他们的精神样貌极好,一看就是生活过得非常滋润,应该已经忘记四年前的事,或者说根本懒得记。 但现在不是探究新仇旧怨的时候,时宁忍着火气,指向最后方的光头,“你,过来。” 光头的肩膀明显一抖,摇摆着视线走到最前,“时哥,你找我有事儿?”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管的是哪个区?”时宁现在的心情很糟,装不出来笑,导致语气沉且冰冷。 “就城南郊区这一片。” “那你上个月的账收齐了吗?” 光头回头看看同伴,再看看黎焕,支吾半会儿才说,“还没...” “还差多少?” “有几家酒吧生意不好,只缴了三分之二,说是这个月底补上,还有十多单放出去的贷...那些人实在拿不出钱,我们去催过,但...” 时宁直言打断,“你就直说,一共有多少钱没收回来。” “...如果只是上个月,应该还差300多万。” “300多万,我们这儿是慈善机构?” 光头干笑着说不出话,手指揉搓着裤子,额间也隐隐溢出汗。 “也不为难你,以前账没收够的规矩是什么?” 时宁的话许久都没得到回应,光头眼里越来越慌,最后被逼得朝黎焕求助,“焕哥,真不是我们不尽力,你也知道收账这事...” 时宁没给他转移重点的机会,在他话还没说完时,侧向黎焕问,“黎焕,厂里的事我不能过问吗?” 气氛逐渐变得不对劲,黎焕本以为时宁是想过过管人的瘾,正准备站出来打个圆场,可他却被时宁眼里的复杂弄得不明所以,只顾着反省自身,根本没空管。 顿顿后,黎焕点头默许。 打通好上级,时宁继续给光头施加压力,“再问一遍,以前没收回账,会怎么样?” 第113章 光头喉间一哽,五官逐渐皱起,“时哥,你再宽限我三天,三天一过,我保证把钱收回来。” “行,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过,差多少,你自己补上。”时宁微抬下巴,走到光头身侧,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小声说,“下次想说不该说的话,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 话语刚落,就算时宁手指没用力,光头都小腿一软,半跪下去。 他怕的不是黎焕,怕的是黎明安,那么...黎明安的手段到底有多狠,才能让他怕成这样? 时宁收回半空中的手,垂眼看向脚边,“愣着干嘛?嫌给你的时间太多?” 光头浑身一颤,急忙擦掉额间的汗,一句话没说,爬着起身朝厂外跑,顺便带走手底下的小弟。 厂里的混混大小几十号人,不可能只出一颗老鼠屎,时宁权当杀鸡儆猴,冷着眼朝剩下的人一扫,“都听着,这里不养吃白饭的,更不养乱嚼舌根的,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嘴碎试试。” 这群密密麻麻的社会混混,随便放在外面一集合,说不准都要惹得路人报警,此刻却人头躜动,纷纷用眼神交流情况,就是不敢抬眼对上时宁的视线。 事情还没完,时宁抬手指向熟面孔。 他的手指微颤,而被他点名的人立马苦着脸。 只是...时宁最后又将手指放下,“都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语罢,厂里没人愿意久留,互相推搡着朝厂外跑,片刻便全部散去。 时宁是想过要泄愤的,但仔细一思考,其实作用不大。 就算这些人直接或间接导致他从天台滑落,但事情早已过去四年,不管他怎么做,都不能挽回当年的局面。 而且...他妈欠下的债,本来就该他来还,客观来说,这些人并没做错什么。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如果他非要深究当年的事,那他重生的事就有可能瞒不住。 他不想让黎焕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上辈子的他...过于肮脏恶心,就算不至于人人喊打喊杀,但是远远配不上黎焕。 空荡的厂房里,时宁橡根电线杆似的站立许久,自我消化着情绪。 他站了五分钟,黎焕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五分钟。 “没事吧?”黎焕知道必须做点什么,走到他背后,将他抱住,“还好吗?” 时宁本想将他的手臂拿开,可手指一触到他的体温,就有些忍不下心,“没事...” 最后,他瞒下在厕所里听到的谈话,不然以黎焕的脾气,是不大可能放过光头的。 不是想帮光头,只是这间修理厂的老大从来不是黎焕,如果真要把事情闹开,传到黎明安的耳朵里,那黎焕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至于以前的事...算了吧。 “没事就好,你刚才吓死我了。”黎焕将他转过身,抬手摸摸他的脸,“很讨厌这里的人?要是真的不喜欢这儿,以后我们就不来了。” “嗯。” “走吧,回家再帮你找工作。” “等下...”时宁朝小黑屋望去,迟疑一瞬,拿开黎焕的手,“你在这儿等我下,我上去查个东西。” “查什么?” “别问,等着就行。”时宁连哄骗的心力都不剩,丢下黎焕,径直朝楼上走。 回到小黑屋,确认黎焕没跟来,时宁轻轻带上门,走到货架旁。 资料都被整理过,按照时间排序存放,翻找起来很轻松。 找到四年前的记录,再选出关于城西郊区的一切资料,时宁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张标注有“铜锣巷”的纸上。 和其他资料不同,其他大多都是一笔带过的账单信息,而手里的纸却是满满一页,记录着他前世的人生,事无巨细。 应该是被人查过。 这里是事务所用来存放备份的地方,所以...有人通过事务所,查过他前世的信息? 时宁心脏一紧,正准备从资料里找出点线索,可手里的纸却突然被人抽走。 “城西铜锣巷?“黎焕不知什么时候蹿到身侧,拿着资料端详起来,“你找这个干嘛?” 大概是刚才太紧张,没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时宁神色微慌,脱口而出,”就随便看看。“ “信你个鬼。”黎焕继续阅览,似乎纸上的信息将他的记忆勾起,“嘶...这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时宁的瞳孔瞬间凝聚,追问,“你知道这件事?” “......”黎焕诧异地看看他,但没隐瞒,“刚被我爸扔到这儿的时候,我跟着他们跑的第一个单就是铜锣巷。好像是个叫赵燕的...她借了高利贷还不起,但幸好他儿子有经济来源,是开酒吧的,就是吧...” 说着,黎焕摇头失笑,尽显讽刺与鄙夷,“郊区的酒吧生意也就那样,一个月顶天两万,但高利贷拖得越久滚得越多,他哪还得清?结果就只能卖肉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确实,当年把房子抵押出去都还不清,那群人又天天堵在家门口...那段时间里,时宁很少晒过阳光。 好在最后祁炀愿意出手帮忙,才让他渡过难关,但只是物质上的难关。 他心里的那道坎,直到此刻都没迈过去。 时宁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转身背向黎焕,“黎焕,那你当时在干嘛?” 第57章 和解 “我?那小子练过格斗,我当时年纪太小,他们不让我跟过去,只让我站远点旁观。” 第114章 从黎焕的语气里听不出负罪感,平静得像吃饭喝水那般微不足道。 时宁却听得酸涩无比,一时没忍住情绪,问,“那你没想过帮下他吗?就算是...再宽限他几个月也行。” “帮他?我为什么要帮他?”许是黎焕过于无聊,玩起手里的纸张,把时宁上辈子的一生,捏皱又缕平,如此反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起就别借呗,怪得了谁?” 理是这么个理,但作为当事人,时宁听着很不舒服。 和黎焕交往之后,他从未想过被黎焕保护,可真的听见黎焕对他漠不关心时,又觉得不是滋味。 而黎焕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凑过脸来坏笑着说,“跟你说个事,其实吧...赵燕的高利贷,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 “故意...” “昂,我爸以前弄过资金盘,就是那种用来割韭菜的。先给那群被骗的会员一点甜头,再怂恿他们投资进去...没钱的话,我爸就安排人手借给他们高利贷,这样就能赚两份钱,厉害吧?” 听到这儿,时宁的脸色沉得不能再沉,“黎焕,对你来说,这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吗?” “还好吧,你想想啊,为什么现在的贫富差异那么大,不就是有些人聪明,有些人笨吗?” 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时宁此刻的想法已经不能客观,冷笑着问,“所以我这种猪脑子,就活该被骗呗?” “怎么了啊?我又没说你,干嘛要生气?再说,谁又骗你了?”终于察觉不对劲,黎焕急忙放回手里的文件,想伸手抱他。 时宁却转向他,连退几步躲到墙角,一字一顿,“70万对你来说只是数字,但70万是大多普通家庭一辈子的积蓄,你爸是聪明,懂得利用人性贪婪来赚钱,那些被骗的人只能认栽,但是...你拿别人的伤疤来取笑,来炫耀,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黎焕被他的话吓住,心里出现从未有过的慌张,想要解释。 只是时宁没给他机会,扭头就走。 黎焕很想追上去,只是小腿使不上力。 他知道,刚才是触到时宁的底线了,不然时宁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可...铜锣巷里的那人,和时宁八辈子扯不上关系,那时宁干嘛帮他鸣不平? 沉默一阵,黎焕又将资料拿出来,细看一遍。 先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来,真是哪里都透着不对劲。 前天,祁炀刚说完还有间铺面在城西,时宁就立马查地址,好巧不巧,正是铜锣巷。 而且时宁说过,教他打架的不是祁炀,那么... 这三人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一定是在时宁住院的那段时间里! 离开修理厂,时宁拦下一辆出租车,停在三公里外一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付好钱,他第一时间关掉不断弹出来电和短信的手机。 抬眼一望,身前这条陌生的街道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没谁能在百忙中抽空与他共鸣一次。 这是第二次与世界产生隔阂。 他现在只是个无名无分的人,回不去铜锣巷,回不去已被卖掉的教师公寓,好像离了黎焕,就真的无处可去。 香烟燃起,时宁跟着白雾吹去的方向走,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 当迈腿的次数都模糊掉时,左侧突然有人将他叫住。 下意识看去,有辆黑色大众停在马路边,而在车里朝他招手的人是... 祁炀。 懒得思索祁炀换回小破车的原因,懒得猜他为什么刚好出现。 时宁如行尸走肉般直直走过去,坐上副驾。 车窗被摇上,他身上的烟味,被车内的薄荷香盖住。 音乐响起,还是那首歌。 祁炀什么也没说,取下车载烟灰缸递过来,而后趴在方向盘上,侧脸望着他。 “你不抽吗?”时宁续上烟,没敢和他对视。 “你应该不喜欢蓝莓味,我包里没有其他烟。” 时宁刚才的脑子太乱,现在才意识到,手里的烟带有可乐味,和前世的喜好一模一样,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顿顿后,他将车窗隙开一条缝,“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和朋友吃饭,正准备回家,看见你了就想打声招呼。”祁炀直起身,从他包里讨要来一根烟点上,混着烟雾问,“心情不好?” “...没有。” “我去外面抽,给你腾地儿静静。”不知是祁炀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或是祁炀不信他的话,说完便下车,并带上车门。 不论如何,时宁可算找到个独处的环境,连抽两根烟,心绪渐渐恢复平静。 人在经历成长之后,起点就会和终点互换,之后每一步都是在往回走,这是在被逼着与自己和解。 如果想和黎焕继续下去,那他最好把前世的糟心事忘掉,独自消化所有情绪。 这样做是有些难受,但他无可奈何,毕竟当年的事本就与黎焕无关,自己委屈委屈就过去了,没必要让黎焕一同承受。 而这段自我和解,足足耗费掉一整包烟。 不知过去多久,见祁炀仍靠在车门不打算进来,时宁没忍住心思,抬手伸向音响打算切歌。 可播放器里只有一首单曲循环,没有其他歌曲。 时宁自嘲失笑,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出祁炀喜欢原主的原因。 第115章 而且...原主是时斌的私生子,只要回到时家就能变成凤凰的那种,那么祁炀何必继续开着小破车? 这辆车,不是祁炀为了掩饰身份,用来向前世的自己装穷的工具吗? 联想黎焕刚才说过的话,时宁在心里轻轻叹气。 有钱人的乐趣,就是戏弄穷人吗? 时宁开门下车,“谢谢,你上车吧。” 祁炀回过头来,眉眼温柔,“反正没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那行,回见。”祁炀坐上车,抽身得干脆,启动前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留下句话,“以后要是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话语刚落,小破车扬长而去。 时宁杵在原地发愣好半会儿,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略带无语地摇摇头。 打电话? 他只当祁炀是在客套,毕竟祁炀连电话号码都没留... 打车回到黎焕家时,太阳已快落尽,气温骤降,夜风都变得阴寒,死命往袖口里灌。 时宁走进屋,打开玄关灯。 门口的拖鞋没移动过,有道鞋印从玄关蔓延至客厅,又掉头返回,十分杂乱。 顿顿,时宁将手机开机,给黎焕报个平安,便开始收拾起屋子。 擦干净地板,煮好晚饭,时宁还没来及将菜端上桌,水渍都没干的地板,就又被烙下脏兮兮的鞋印。 赶回家的黎焕喘着粗气,盯着他好半会儿,眼里的责怪渐渐变成委屈,“你tm去哪儿了?多大个人了还玩失踪?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吗?有你这么处理的吗?” “换鞋,洗手吃饭。”时宁将手里的菜放下,转而走进厨房继续端菜。 菜上齐,时宁又擦了遍地板,走到黎焕对面位置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吃个屁吃,你觉得我能吃得下去?”黎焕接过筷,顺手砸在桌面,“时宁你能耐了?你知道我刚才多担心吗?你tm要是再这样,我把你捆起来信不信!” 时宁抬眼瞅去,修理厂的事一闪而过,逼着他打消哄小孩的念头。 对峙一阵,时宁起身走进卧室。 出来时,他手里多出根皮带,走到黎焕跟前递出,“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捆吧。” 黎焕咬咬牙,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夺过皮带用力扔开,“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时宁没接话,眸子里见不到半点情绪,一片死寂。 很早之前,黎焕就预料过这种眼神,也最害怕看见这种眼神,现在真的遇上,他才知道有多不好受。 不安全三个字充斥着脑袋,他咬着嘴皮,眼里泛起红血丝,“以前我就说过,如果我有哪点让你不喜欢,你直接说出来,我能改。我从小到大是没人教,人情世故的什么都不懂,但你为什么连说都不愿意说?你不说,我哪知道有什么地方要改?” 一如既往的,只要见着黎焕这副模样,时宁就心硬不起来。 且这具躯体的共情能力太强,仿佛能与黎焕感同身受一般,让他心里难受得紧。 时宁慢慢控制住情绪,让眼神柔和,展开双臂,将黎焕的脑袋揽进怀,“这件事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狗一般的黎焕不知好歹,隔着衣服咬住他的肉,含糊地说,“迟早有天要被你气死。” “嘶...”时宁忍着没躲,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乖,没事了。” 话是说给黎焕听的,亦是说给自己听的,至少这样做,心里不会太难受。 半晌,黎焕终于松嘴,抬手圈住他的腰,“你真是个白眼儿狼,我对你这么好,你心里面还想着其他人。” “......”时宁语塞,搞不清他的想法从何而来。 而黎焕故意没解释,生怕把他心里藏人的事戳破,就又会变成大吵一架,最后谁都落不着好。 许久,感觉到腹部有些湿润,时宁手臂用力,将黎焕抱得更紧一分,“以后不准去修理厂,不准跟那群人打交道,还有...少跟你爸来往。” “我爸又怎么惹到你了?” “因为他会把你教坏。” “...我跟他本来就不熟。”黎焕晃着脑袋蹭他的衣服,再从他怀里抽身,侧着脸委屈道:“我现在也给你个机会,快哄我。” “刚才还没哄够吗?” “你说呢?我刚才找了你一下午,你不知道外面多冷吗?” 一阵无语,时宁点头后再次走进卧室,这次拿出来的东西是个小盒子。 黎焕保持侧着脸的傲娇姿态,只用余光朝他手里一瞄,“什么东西?” “生日礼物,提前给你。”说完,时宁赶在他抱怨前补充,“你放心,到时候我再送你个礼物。” 一听这话,黎焕的心情可算缓和半点,带着些许小期待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时宁走到他跟前半蹲,慢慢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枚钥匙扣,上面的挂件是... 一颗精灵球。 黎焕有些移不开眼,嘴巴却止不住地嫌弃,“这么个破玩意儿就想把我打发了?” 时宁将钥匙扣提在半空轻晃,“要还是不要,不要的话我马上扔。” 黎焕只迟疑一瞬,快速夺过精灵球,“送我的就是我的,要扔,也该我来扔。” “嗯,你书包上的小火龙是找不回来了,就用这个替换吧。”时宁微微偏着脑袋轻笑,“球已经给你了,以后只有你抛弃别人的份。” 第116章 黎焕一怔,没思考他怎么知道小火龙的事,只盯着他的脑袋瓜,想用精灵球用力砸上去。 而正当两人的视线一接触,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眼泪,瞬间打破暧昧的氛围。 感受到内心出现不该有的情绪,时宁皱起眉头,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指,在眼眶一蹭。 哭了? 是谁在哭? 作者有话说: 非战斗人员可以撤离了。 第58章 我的名字 乱想一整晚,睁眼到天亮,导致上午的面试只能推迟。 但时宁没补觉,坐在床头,看向书桌上的铁盒。 里面存放着原主最重要的东西,开锁密码却不是原主的生日... 时宁下床走出卧室,顶着黑眼圈做早餐,一个没注意,煎饺子的时候,手背被热油烫出泡。 似乎感觉不到疼,他凝视手背三秒,才打开水龙头处理烫伤。 水流声不断,水温冰冷得如同无数小毛刺,感觉骨头都快被冻僵。 这时,有道拖鞋摩擦地面的脚步声靠近,黎焕打着哈欠问,“醒这么早?在做什么吃的?” 时宁关掉水龙头,没回头看他,“煎饺,你先出去坐坐,马上就好。” 黎焕倚着门框没离开,思索着问,“昨晚...” 时宁截断他的话,“昨晚怎么了?” “没...”黎焕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走到客厅里坐下。 二十分钟过去,煎饺和小米粥被端上桌,比起平时的早餐配置,显得寒酸不少。 黎焕食而无味地动着筷,目光直直落在时宁脸上,“没睡好?你看起来很困。” 对于昨晚那滴来源不明的眼泪,时宁已有猜测,只是得出来的答案过于荒谬。 思索一阵,他决定确认一番,抬眼摇摇头,问,“黎焕,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以前?” “就我们上初中那会儿,你就...从你收我当小弟开始说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黎焕略有不解,但没拒绝他的要求,回忆起来,“上初中那会儿...那时候你就是个跟屁虫,成天赖着我,有时候确实觉得你挺烦的,但你很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后来...” 说到这儿,黎焕忽而弯起眉眼,凑近一分,“后来你被秦念他们欺负,是我帮了你,但你知道,秦念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小变态居然敢给我写情书!”黎焕乐到拍桌,眼里尽是满足和成就感,“虽然情书被秦念截胡了,但我就是知道有情书这件事。” 听着他的陈述,时宁慢慢抬起手,揪住胸口处的衣服,“是嘛...” “当然,要是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找秦念问。” “没有不信。”时宁突然微笑,伸手摸着他的脸,“问你个问题,你认为现在的我比较好,还是...等下,我换种说法。如果让你选,你会选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话音刚落,时宁的身体就变得不受控制,肩膀微微颤动,似在恐惧什么。 而他也在此刻成功确认,无眠一整夜的答案。 对他来说,黎焕的回答已经不重要。 在黎焕还在纠结时,他放下筷起身,留下句“我补个觉,别来吵我”,返回卧室。 房间门一关,窗帘一拉,卧室里又黑又静。 走到书桌前,时宁拿起铁盒与烟灰缸,再走到床头柜旁坐在地上。 他咬住一根烟点燃,双手捧起铁盒,打量一阵密码锁,输入0407。 这是黎焕的生日。 咔! 清响四溅,密码锁被成功打开。 时间似乎停止流转,整间屋里的事物,只有徐徐升空的白雾在动。 半晌,时宁不在乎盒里的东西,将铁盒放到腿边,深吸一口烟,混着烟雾轻声问,“时宁,你在对不对?” ...... 问题没入平静,惊不起波澜,没人回答他的话。 他继续开口,语气紧张又担忧,“从海里游回来的是你,对黎焕心动的是你,那天晚上对黎焕死缠烂打的也是你,还有,昨晚哭的...” 话还没说完,脑袋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与他的声线一模一样,只是语气里的不沉稳与惴惴不安,比他更加符合这副躯体的样貌。 【别说了。】 空间再次陷入沉默,时宁知道刚才说话的人,百分百就是原主。 如果说先前他还抱有侥幸,觉得自己能独占这副躯体,那原主开口之后,他所感受到的,就是难以言喻的无奈与羞愧。 时宁抬起颤抖的手指,夹住烟,机械地抖抖烟灰。 对他来说,这辈子的生命来之不易,所以直到现在,他连一秒钟都不愿浪费,拼命似的朝理想推进,可... 他从没想过,这段新生居然是他偷来的。 偷走了原主的生活、情绪,包括黎焕。 眼下该怎么办?继续霸占这副躯体,或是将其交还给原主? 思来想去好一阵,时宁的双臂提不上力气,自然垂下。 鸠占鹊巢本来就很不道德,他已经很幸运的多活了小半年,不如...还是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吧。 “我...”想是这么想,时宁却有些难以开口,只觉眼眶中正流转着苦涩,这是他对“生”的眷恋与不舍。 一想到会与世界失去联系,他就止不住的恐惧。 第117章 如果把身体支配权交还给原主,那他就不能再朝心心念念的理想靠近半步,就会失去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也不能再拥抱黎焕一次。 所以为什么要猜出来?还不如装作不知道,可这样做的话...于心难安。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重生。 诸多情绪,被脑袋里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时宁摇摇头,“不对,明明是对你不公平。”深吸一口气,他继续问,“时宁,你不想拿回自己的身体吗?” 原主不知在顾虑什么,许久没出声。 时宁率先自嘲失笑,“我这句话问的...你肯定是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对吧?” 【嗯,但是...】 “但是什么?” 【...焕哥喜欢的是你,他应该不希望我回来。还有就是...我会把生活过得很糟,你比我...更适合这副身体。】 想想也是,从其他人嘴里得知,原主的性格本就过于懦弱,而在这种爹不疼妈不爱的环境下,确实很难生存下去。 再者,这副躯体的年龄是17,而原主是从14岁陷入昏迷,那他的心智就远远不及同龄人,甚至比林梧桐还要单纯。 时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同情和酸涩交织,弄得脑袋不能思考,他只好把选择题扔给原主,“那你想怎么办?” 【就是...你能不能多帮我生活一段时间?我其实是...不想让你离开的。】 这话说的,就跟时宁能自由控制去留一般。 他也不清楚为何会魂穿到原主身上,也不清楚这种状态能够持续多久。 刚才交还身体的说辞,是基于他知道原主能够操控身体,可一旦把身体控制权交还,之后会出现什么事,谁都无从所知。 不管怎么想,时宁其实并没选择的余地,“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继续帮你生活,直到你有能力生存下去,我再把控制权还给你?” 妥妥的工具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 见原主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时宁索性帮他开口,“这样吧,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尽量教会你怎么和人相处,条件是...读完大学以后,你要给我一年自由时间,我想...去外面看看。” 【好,我答应。】 似乎这已经是最优解,时宁和原主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只是一旦到了兑现交易的时候,时宁又该何去何从? 到时能割舍掉黎焕吗?让他身陷错误中的黎焕,让他逼着自己忘记前世的黎焕。 要是早点发现原主,是不是能借助修理厂的事与黎焕断干净?可为什么偏偏等到自己下定决心时,才来这么一出?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了,内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几乎是脱口而出,装作时宁太久,他都有些忘记自己原本是谁,“我叫...俞诚。” 【你好,俞诚。】 “你好...时宁。” 聊无可聊,俞诚朝卧室门看去一眼,下意识抽出根烟。 可烟还没入口,他的手指就顿住,“时宁,我...我能抽烟吗?” 这副躯体找回原本的主人,就不容他随意挥霍,确实挺无奈的。 【可以的,我不介意。】 俞诚点点头,燃起星火,“我以后就叫你小宁吧,被人叫时宁那么久,突然改口有点不习惯。” 【嗯,那我就叫你诚哥?】 “行。”俞诚揉揉鼻梁,问,“你是一直都在吗?” 【不知道,我有意识的时候,你已经在了。】当初他和俞诚一同苏醒,但只有意识而已。 时宁最开始只能感受到触觉,后来渐渐有了视觉和听觉,再后来,因为俞诚溺水的事,他才能偶尔掌控下身体,比如俞诚睡着的时候。 “知道了。”俞诚起身收拾东西,数据线、银行卡,看着像是要出远门。 而他确实有这种想法,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焕。 曾几何时,他以为心动的感觉不会骗人,现在看来,倒是他的见识太短。 如果说对黎焕心动的一直是时宁,那他呢? 俞诚需要独处一段时间,来思考清楚这个问题,且...他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要是他的灵魂在某一天突然消散,而想做的事又没做完,那该多遗憾? 所以,他现在只想回家看看,至少去和赵燕提前道个别。 【诚哥,你要去哪?】 “想回家一趟。”和另一个灵魂共用身体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俞诚现在的情绪只剩低落,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时宁拽出脑袋,好好安静一阵。 【哦...】 收拾好必要物品,俞诚走出卧室,停在电竞房门口,看向正在玩游戏的黎焕。 停顿数秒,俞诚走到黎焕背后,取下他的耳机,“我出门一趟。” “啊?”黎焕下意识将游戏暂停,回过头来,“去面试吗?我送你。” 黎焕眼里的爱意,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怎么时宁一出现,就感觉被凭白分走了一小半? 俞诚连摇头都没力气,语气略带虚弱,“不是面试,但我有其他事要忙,这几天不回来住。” 以前他就没打算把重生的事说出来,现在则更加不行。 第118章 因为他有预感,感觉黎焕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时宁。如果黎焕知道事情原貌,时宁以后还怎么接管身体?一定会有心理负担吧? “不回来住?”黎焕的语调一下变高,猛地站起身,“你又想干嘛?离家出走玩上瘾了?” “没有...”俞诚懒得哄他,把脸侧到一旁自说自话,“过几天就回来,这段时间你别找我,别跟我发消息。” 黎焕微微一怔,眼里开始慌张,“别这样啊,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都说了没有,你就安心在家待着,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那你到底要去哪?你不跟我说就别想走!” 静止片刻,俞诚摆正脑袋,无神地看着他,“黎焕,你该长大了吧?” 第59章 崩溃 从城南出发至城西,坐公交只用40分钟。 在车上的这段时间,俞诚安静听完时宁的过往。不是他主动问的,是时宁主动谈起的。 应该是与世隔绝太久,时宁急于倾诉,一时间收不住嘴。 听完后,俞诚心疼他的同时,也愧疚自己这个第三者的出现。 他想不出安慰或者赎罪的话,只抬手拍拍手臂以作安抚,再侧向窗外一言不发。 【诚哥,其实我没想过要打扰你的...】 时宁对黎焕的青睐,已经藏匿好几年,眼下终于修成正果,他又难免患得患失。 因为他也知道,黎焕喜欢的是俞诚而不是他,所以才会求着俞诚留下,似乎觉得只要一直瞒下去,他就能借助俞诚的手,去拥抱黎焕。 而当初知道身体被人抢走时,他最开始是想反抗,直到亲耳听见黎焕的告白,他便决定隐下自己还活着的事,只是... 不知怎么的,他的情绪,对这副躯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导致他再也藏不下去。 “没事。”俞诚轻声道,而后戴上耳机,阻止时宁继续开口。 心情烦躁是其一,时宁的突然出现,让他对黎焕的感情模糊起来。 其二则是...他是个极度需要独处的人,没有把心思剖析给别人的习惯,可眼下...他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哪怕只是稍有不开心,都会引得时宁共鸣。 这种相处模式,让他很没安全感。 “车辆即将到站,需要在铜锣巷站下车的乘客...” 听着机械音,看着陌生却忘不掉的街道,失神的俞诚,直到打开的车门快被关上,才动身下车。 在站牌下伫立半会儿,俞诚慢慢摘下耳机。 包子铺的王婶儿,修理店的贾师傅,小诊所里的谢医生... 铜锣巷被翻修过,但和记忆里差别不大,见到的熟人都能叫上名字,可没人记得他,或者说...没人记得长成时宁模样的他。 【诚哥,这里就是你家吗?】 “应该是吧。”俞诚顺着小巷朝深处走。 他的步子很慢,途中,不断用手磨蹭墙面的小颗粒。 前方有处t字路口,墙角干干净净并没飘着黄布。 上一世,他和祁炀就在墙角摆着算命摊。时过境迁,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仍然能感受到当初的惬意。 或许是,有想要证明自己真实存在的意图,俞诚不问自答,“以前我在前面摆过算命摊,还有,这条路走到底有个院坝,我在那里面开过酒吧。” 【怪不得,你肯定见识过很多人。】 “或许吧。” 兜兜转转,来到熟悉的单元楼下,俞诚踌躇着不敢上楼,即便时宁在脑袋里不断加油鼓气,他最后却转身走到对面的一棵树后,藏着半截身体抽烟。 【诚哥,我有点困。】 要说困的话,应该是两个灵魂都困,但俞诚明显还能硬撑下去,“那你先睡会儿。” 【...我试试吧。】 脑袋里的声响悄然沉寂,脚边的烟头落下一截又一截。 俞诚不时回头望望楼道,不时拿出手机,输入家里的座机号又删掉,如此反复。 至于黎焕的查岗,他权当没看见,并心里一横将手机关机。 一月天气仍旧没温度,正空的太阳被沉云遮掩。 俞诚紧紧外套,蜷缩起来。 这件外套是黎焕的,做工面料都很出色,且带着股松木香。他会觉得冷,只是因为小区住户的热情与家长里短,忽略了他这个外来者。 不多时,背面的楼道响起脚步,俞诚下意识回头,只一眼就被定住。 楼道口,立着一名衣着干净且朴素的妇人,正揪着领口打电话,眉头略紧。 她便是赵燕,俞诚的亲妈。 相比四年前,她眼角的皱纹多了两条,鬓边也有了白发。 可是...她的五官本来是不显年纪的,任谁知道她的真实年龄,都不免说句“看着真年轻”。 而归功于时宁的听力极好,俞诚能在相距十米开外的地方,依稀听见她的声音。 “没事,我马上就过去。” “...怎么说小年都算是我的儿子,应该的。” “好好好,知道了,先不说了。” 小年?是当初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小年吗? 原来没猜错,她真的重新组建家庭了。 俞诚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小腿也提不上力气。 他知道,现在的样貌与赵燕死去的儿子有着天差地别,可仍是没有勇气上前搭话。 第119章 直到...赵燕刚把手机放下,就匆匆离开小区。 俞诚一脚熄灭烟头,跟了上去。 这一路走了许久,跟踪了八条街,俞诚眼里一酸。 赵燕和以前一样,十块的打车费都不舍得花。 【诚哥,要上去和阿姨说句话吗?】 阿姨?俞诚晃神一瞬,“现在我也要叫她阿姨了...你刚才没睡?” 【没睡着。】先前时宁快睡着的时候,心脏却突然一痛,针扎似的那种痛,导致他困意全无。 “嗯,一会儿我们就找地儿休息。”俞诚不再说话,继续跟着。 不多时,赵燕拐进一所初中。 这所学校应该是延迟放假,教学楼里还有阵阵读书声。 俞诚只在门外犹豫半秒,便借着长相优势蒙混进去。 只见正要进入教学楼的赵燕,没有预兆地停下脚步,朝远处招手,“年川。” 顺着她的视角看过去,是名年纪不大的男生,脸上摆着不爽与戒备,顿个数秒才走向赵燕。 俞诚当即侧身拿出手机,假装玩游戏,余光一直偷瞄着,嘀咕一句,“都这么大了,养得熟吗?” 片刻,年川走到赵燕跟前,嫌弃地上下一打量,“穿成这样就来了?我爸呢?” “你爸爸今天有事儿,来不了。小年...你今天跟人打架了?没受伤吧?” “啧,问那么多干嘛?”年川皱着眉头拿出手机,朝赵燕晃晃,“你回去吧,我叫我妈来处理。” “那我等你打完电话再走,万一你妈妈...” “不关你事儿!”年川出言打断,“就算我妈不来,也轮不到你来处理。” 两人的谈话,听得俞诚一时间压不住火气。 当年他叛逆的时候,都不会对赵燕大吼大叫,这个叫年川的凭什么? 顾不得身份,来不及思索处理方式,他小跑冲上前,对着年川的脸就是一拳。 事发突然,赵燕反应不过来。 而被一拳揍倒地的年川,恶狠狠地朝俞诚瞪来,接着爬起身和他扭打在一起。 只是年川根本不是俞诚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再次倒地。 “你干什么?你哪个班的?”赵燕见状,一把拽住想要继续动手的俞诚,并下意识扇了他一耳光。 这一下连时宁都没觉得疼,根本感觉不出力道。 可俞诚却被扇懵在原地。 他想过数百种母子重见的情形,但从没料到过这种局面。 前世的二十年,赵燕可是一次都没打过他。 见俞诚没再继续动手,赵燕急忙搀扶起年川,“小年,有没有哪里受伤?阿姨陪你医院看看。” 年川比黎焕更加不知好歹,用力甩开她的手,“你tm烦不烦?” 刚回神的俞诚一听这出,降下不久的火气顷刻重燃,瞬间攥紧拳头上前一步,想要再揍这小子几拳。 只是赵燕的动作比他要快,赶在他动手前,又是一耳光过来,“简直无法无天,你最好马上叫你家长过来,不然我报警了!” 俞诚耳鸣一瞬,脑袋一片空白,做不出反应。 年川找准机会,一脚踹在他的小腹。 俞诚有些站不稳,踉跄两步摔到地上。 刚才的两耳光,一下比一下干脆,一下比一下用力。 俞诚没管年川,抬眼看向对他怒目而视的妈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扔进绞肉机,不断得被挤压、被碾碎。 重生直到现在,俞诚很少控制不住情绪,因为一直没找到发泄口。 当初刚睁眼时,他身无分文、无亲无故,万幸得到冯老师的照顾,才没饿死街头。 后来...他从早到晚都在忙,半点空闲都抽不出,确实已经疲惫不堪。 而正当他努力把生活变得好起来,交到不少朋友,找到喜欢的人,眼看理想越来越近,半路又杀出个时宁... 坎坷堆积成坑,一脚踩空,全身上下都在疼。 过往种种积压的情绪,在此刻终于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俞诚屈着膝,用双手捂住整张脸,将脑袋埋进膝盖,不克制地放声喊叫。 不是在哭,只是在发泄。 这一幕弄得所有人都被惊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遭受多大的委屈一般。 只有时宁在他脑袋里,抽泣着小声安慰,【诚哥,你别哭了,我抱不到你。】 时宁在身体里藏匿小半年,平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无非就是感受他的情绪。 可以说,时宁比他本人还要了解他的委屈与无助。 不知过去多久,俞诚止住眼泪时,发现周遭环境已经变成教务处。 身前站着一群不认识的人,有穿着安保服的,有穿着格子衬衫的,正用奇怪的眼神审视着他。 而赵燕则坐在角落处,拿着喷雾帮年川处理伤口。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打电话让家长来一趟吧。”说话的人应该是教导主任。 俞诚侧开脸,蹭掉眼泪,平静地说,“我不是学生,没有爸妈,你们直接报警。” “......” 大概是俞诚刚才差点把泪腺哭坏,学校领导被他吓到,不但没追究他油盐不进的态度,反而温和起语气,“这样吧,你去给年川同学道个歉,这事儿我们就揭过吧。” “道歉?他也配?你们直接报警吧。” “诶...你这小孩儿真是...你打人还有理了?” 第120章 俞诚没理他,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从兜里抽出根烟点燃。 见状,领导们面面相觑,都拿他没办法。 这时,赵燕起身走来,“老师,我能和这名同学单独谈谈吗?“ 一筹莫展的校领导,忽而如释重负,顺着她给的台阶,带着年川离开教务处,并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心情复杂的赵燕,和一言不发的俞诚。 沉默片刻,赵燕搬来板凳,坐到他身侧,“同学,刚才我也是心急,你的脸...还疼不疼?” “不疼,要不你再来两下试试?” “......”赵燕一时语塞,没怪罪他,是因为觉得他的说话方式有点熟悉,“你这话说的,你打我儿子,我还不能生气了吗?” “你儿子?他认你?” “不是的,小年他...”话说到一半,赵燕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不用解释的,“同学,你和小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没有,不认识他。” “......”赵燕这下算是彻底说不出话。 一根烟结束,俞诚的心绪恢复平静。 他扔掉烟头,终于敢侧过脸与赵燕对视,但... 只一眼,消停不久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诚哥,要不你和阿姨坦白吧?】 这种局面下,时宁的话非常不合时宜,俞诚略带烦躁地说,“这种事能说吗?” 话语刚落,看见赵燕眼里的不解,他才意识到,其他人是听不见时宁说话的。 而赵燕小心翼翼地追问,“什么事?” 第60章 引狼入室 赵燕身体后挪,把包提在胸前,眼里像似倒映着一个神经病。 “...我戴着耳机,刚才没跟你说话。”俞诚很不适应“母亲不认识他”的局面,只想尽快结束谈话,“你叫年川进来吧,我会和他道歉。” 赵燕迟疑数秒,轻轻点头起身朝屋外走,两步一回头,似乎不是很放心。 待门被关上,俞诚得出空调整情绪。 和瞒着黎焕一样,他不准备把重生的事告知赵燕。 前世,他和赵燕的性格并不适合当母子,全靠亲情维系着,这样就导致两人在这段关系中深感疲惫。 而四年的时间足够磨平许多,如今的赵燕已然重组家庭,她有新的丈夫、新的儿子、新的生活...“俞诚”对她来说,大概无关紧要。 俞诚不想打扰她,不想让她再次因为自己而愧疚。 因为残忍的真相,要瞒着最在乎的人,永远不被拆穿的谎言才能称之为善意。 不多时,教务处的门被重新打开,赵燕在门口和年川叮嘱几句,戒备着慢慢带上门。 屋内两人相视一眼,年川率先开口,“要道歉就快点。” 瞧他这一脸不耐烦,多半是对道歉二字不怎么在意,只是想尽快走完过场,应付完事。 俞诚忍下想动手的心思,问,“你很喜欢打架?” “什么...”脱口而出后,年川当即怒怼,“跟你有什么关系?” 俞诚晾着他点燃烟,继续试探,“喜欢打架,又打不过。在外面受了气,就把怨气发泄在对你好的人身上...” 应是被戳到痛点,年川不等他说完,快步走来揪住他的衣领,并攥紧拳头高高举起。 俞诚不慌不忙,斜着视线朝他瞄去,“你如果真想动手就不会犹豫,因为你知道打不过我。而且这次是你先动手,就算被揍也不占理,还很丢脸。” 年川渐渐咬起牙,拳头微颤,已经处于爆发边缘。 俞诚抬手捏住他的手腕,两指用力按压他的穴位,轻轻一掰,就把他弄得皱紧五官,半跪下来。 可年川还算硬气,一声都没吭。 赶在他准备还手前,俞诚突然松力,将脑袋凑近,“我可以教你打架,想学吗?” 话音刚落,年川的瞳孔微颤,眼里的火气都变得摇摆不定。 不管怎么说,年川只是个初中生,思维和世界观都还没被塑造完全,相比黎焕更容易拿捏。 而他眼前的人,正是成功拿捏住“年川2.0”的俞诚。 趁热打铁,俞诚在他肩膀处一拍,“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再说。” 年川垂着眼纠结半晌,最后问,“你凭什么教我?” 他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不是“凭什么”,故意用错词,多半是防御机制在作祟。 俞诚能瞬间听出他的本意,全要归功于祁炀的教导,“不为什么,看你顺眼。” 人与人能否正常沟通,在于关系的亲疏。 想要迫使年川收起防御机制,俞诚便收敛话里的攻击性,主动示好。 “...你觉得我会信?”谈话技巧很管用,年川的火气已然全部消下,对俞诚只保持着最基本的戒备心。他揉着手腕起身,问,“你叫什么?” “时...诚。”俞诚没卡壳太久,将错就错,“我叫时诚。” “哦。”年川奇怪地打量他,“你刚才为什么对我动手?” “赵阿姨有个儿子,我是他儿子的朋友,那你说,我刚才该不该揍你?” “她儿子...俞诚?” “知道就好。” 对峙一阵,提不起戒心的年川,慢慢走到俞诚身侧坐下,含糊不清地解释,“其实我对赵阿姨没意见,就是有点忍不住脾气。” 他的话,让俞诚心里舒服不少。 第121章 毕竟俞诚不准备和赵燕相认,而赵燕身边又不能缺“保镖”,选来选去,年川是最好的人选。 他就想着,多少照顾下这个便宜弟弟,好让年川以后有能力去回报赵燕,“嗯,我知道。这次赵阿姨来学校,是准备处理你打架的事?” 年川轻轻点头,开始诉苦,“班里有群小混混,天天正事不做到处找事,今早他们找我朋友麻烦,我就没忍住跟他们干起来了,就是...” 俞诚读懂他的欲言又止,接下话茬,“就是他们人多势众,而你朋友又是个怂包,所以最后你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请家长。” “你怎么知道?” “猜的。”俞诚灭掉烟头,起身伸懒腰,“走吧。” “去哪?” “其他事留给你赵阿姨处理,我们先回你家,到时候我教你几招。” “啊?这么快...不是...赵阿姨怎么处理?她除了求学校不劝退我,还能做什么?不丢脸吗?” 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俞诚前世领教过不少次。 上辈子的他,几乎每天都要经历一次校园霸凌,而他比年川要怂,根本不敢还手。 有次赵燕帮他擦屁股时,甚至向霸凌者们道歉、求情。 他当时不止觉得丢脸,还很气愤,但... 以现在的年纪回想过去,他却只能感受到赵燕的心酸与无奈。 因为学校只会和稀泥,而赵燕没权没势又是个讨好型人格,就只能这样处理。 “没事,就让你赵阿姨处理吧。”说完不等年川,俞诚直直离开教务处。 如果想要年川在以后回报赵燕,那就必须先让他明白赵燕的不容易。 再者,俞诚害怕看见赵燕卑躬屈膝的模样,那样会让他疯掉。 回到铜锣巷。 俞诚走到单元楼下时,身后并没跟着年川,应该是被学校的事耽搁了行程。 他点燃烟,主动找时宁谈话,“感觉怎么样?刚才有学到什么吗?” 【刚才?】 趁时间空闲,俞诚不厌其烦复盘起刚才的事,将他和年川的谈话做出分析,事无巨细。 时宁听完,由衷感叹着,【诚哥,你真厉害。】 俞诚兴致不高地摇摇头,“说这些不是让你夸我,你能学到东西就好。” 【...我不是很懂。】 “人心难以揣测,人性有迹可循。”俞诚叹出一口气,发散着视线,“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人,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话做事,三思而后行。你的心思比较敏感,很容易发现别人发现不到的东西,所以你要学会利用这一点,多观察,多思考,当你看穿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伤害不到你。” 【哦...诚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俞诚没解释,继续抽着烟。 毕竟祁炀喜欢的就是时宁,他们之间肯定互相认识,那...俞诚承认有私心。 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副躯体,把新生活和黎焕一并交还给时宁,所以他偷走时宁一个老师,不算过分吧? “时诚!”身后传来叫喊,回头一看,年川正小跑进小区。 俞诚扔掉烟,朝他点头,“就这儿吧。” 年川刚跑近,都没反应过来,俞诚就摆好架势,拽住他的手臂转身,下腰抬肩,一记标准的过肩摔。 重物落地,砸出沉闷一声。 年川捂着后腰,呲着牙,“哎哟...你故意是吧?” 俞诚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过肩摔最容易学,找准发力点就行,学会了吗?” 一个问题,换来两道回答,时宁与年川异口同声,“没有...” “多练练就行。”俞诚将年川拽起,帮他掸干净衣服上的灰尘。 年川则一动不动,微张着嘴巴,观察着他的举动。 完事后,俞诚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 “没...”年川低低头,笑着摸摸鼻尖,“就感觉你这人吧...好像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一点。” 俞诚不置可否,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看得有些失神。 不知是因为年川和黎焕性格相似,或是因为“便宜弟弟”这个身份,他总觉得对年川有种亲切感,反正比遇见时琛的时候要强烈许多。 前者太单纯,后者心机太深。 “你老看我干嘛?”年川肩膀一抖,后退小半步。 俞诚回神后,失笑一声,“我没名字吗?叫声诚哥来听听。” “呵...让我叫你诚...”在俞诚从兜里掏出一沓红票时,年川克制住嘲笑,逐渐瞪大眼睛,“我靠...” 俞诚晃晃手里的钱,“叫不叫?” “诚哥,你就是我亲哥!”年川舔舔嘴角,搓着手指目放精光。 见他这副模样,俞诚就知道赵燕如今过得并不容易。 之前存的钱,加上冯老师的遗产,他身上共有7万。 幸好当初没乱花,眼下这笔钱正好派上用场,他准备留个五千,其余的全给赵燕。 俞诚没故意吊胃口,数出二十张递出,“见面礼,收着吧。” “真要给我?”年川嘴上不可置信,动作却很实诚,抢过钱就开始数。 “嗯。”俞诚顿顿,问,“你爸是做什么的?他不给你零花钱?” 第122章 年川沉浸在数钱的快乐里,不假思索,“就一破销售,月薪5、6千,唯一的房子也给我妈了,现在一穷二白的,哪来的钱给我花?” “哦...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困,你知道哪有酒店吗?“说着,俞诚抬眼朝7楼窗台看去,放慢语速问,“诶,你爸在家吗?” 年川停下数钱的动作,眨眼思索,而后搂住他的肩膀憨笑,“住家里不比住酒店舒服?反正家里没人,你干脆在我床上睡会儿算了。” 俞诚假意推辞,最后装出盛情难却的模样,“我只睡一小会儿就走。” “没事,我都叫你哥了,那你不是想住多久住多久?” 来到7楼,年川拿出钥匙开门,摊手指向屋内,引狼入室。 俞诚忽略掉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回忆找到突破口,瞬间涌上心头。这里和四年前的布局一样,什么家具都没换过,就是屋子里的气味已经改变,多出一种时间的沉淀味。 “诚哥,我房间在...” 不等年川说完,俞诚抬手打断,顿顿后从包里掏出张红票,“能帮我买点洗漱用品吗?牙刷和毛巾。” 年川眉一皱,似乎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将钱接过,“用不着这么多钱吧?” “你不要跑路费吗?” “我马上去!”生怕他反悔似的,年川扭头就跑,都不担心他是否会偷东西。 屋内安静下来,俞诚用手背蹭蹭眼眶,有些走不动道。 害怕年川会提前返回,他逼着自己挪动脚步,只是... 方向不是年川的卧室,而是赵燕的房间。 第61章 我在 推开赵燕的房门,陈旧味和薄荷味扑鼻而来。 内饰没变,但床头柜上多出一张合照。 俞诚走到床头柜前,将合照盖在桌面,接着蹲下身开始翻找。 赵燕有保存收据的习惯,他想通过收据,来知道赵燕近年的状况。 因为祁炀当初给他的钱,足有一百万,还完债还有剩,那么赵燕如今的生活,就不可能这么艰苦。 结婚证、房产证、存折、相册、死亡通知单... 俞诚手指一颤,慢慢拿起死亡通知单。 【六月二十三...啊,诚哥,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没事,我知道我看见的,你都能看见。上辈子我应该算是自杀,就在生日的前一天。”俞诚垂下眼,正想将单子放回原处,但意外发现前世的手机。 试着按下锁屏键,屏幕却直接亮起,电量显示还剩百分之九十七,而微信里的未读消息,多到显示不清... 全是赵燕的留言。 一口唾沫咽下,俞诚瞬间明白她的行为,所以不太敢输入锁屏密码。 【诚哥,这是你的手机吗?】感觉到心脏处的刺痛,时宁问。 俞诚没回答,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机放回原处,并用死亡通知单盖住。 他现在已没心思查探赵燕的生活,继而拿起泛黄的相册,轻轻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抹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这本相册的后半部分是空白,前半部分全是俞诚的照片,从小到大、喜怒哀乐都有。 【诚哥,原来你长得这样...可爱?】 听出言外之意,俞诚反问,“我不能长这样吗?” 他前世的长相只能算中等,五官平常,唯一出挑的记忆点,是一双可怜巴巴的小狗眼。 【不是...就是觉得和你的性格有点不搭,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看起来凶凶的,随便一瞪就能把人吓退三步的那种。】 俞诚懒得回应点评,权当没听见。 祁炀曾经可是夸过他,夸他的性格温柔至极! 合上相册,俞诚还想继续翻找,可时宁却急道:【诚哥,有人!】 听到提醒,俞诚这才发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急忙整理好抽屉,回头看去。 刚巧,他的视线与门口的赵燕对上。 赵燕的第一反应,是护住肩包,“你...你怎么在我家?” 这下算是有口难言,俞诚一时间说不出话。 对峙一瞬,赵燕后退至墙角,悄悄从包里摸出手机。 可正当她打算报警时,年川提着购物袋掐点跑来。 “赵阿姨,诚哥是我带回来...”而当年川的视线,落到俞诚身上时,他嘴角一抽抽,“你在干嘛?” 三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懵住。 半晌,俞诚扇着领口起身,看向年川手里的购物袋,“东西买回来了?” “啊,对。” “给我吧。”说着,俞诚走到他跟前,用力抢走购物袋,躲进卫生间。 半小时过去,俞诚从卫生间里走出,客厅里只剩赵燕坐在沙发上,而年川不见踪影。 想来年川已经将事件起末解释清楚,当然,要除开俞诚行窃的事... 犹豫一阵,俞诚走到沙发另一角坐下,而赵燕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眼珠仍是直直盯着黑屏的电视。 “赵阿姨,年川呢?”俞诚率先问。 “网吧...”赵燕机械地转向他,反问,“你...你是小诚的朋友?” “嗯,算是吧。” “那你和小诚很熟吗?” “...挺熟的。” 简单几句话,就让俞诚差点没憋住情绪。 时隔多年,只要自己的名字一出,他还是能从赵燕眼里感觉到,深远又自责的爱意。 第123章 不但没被时间磨平,反而因为封存太久的缘故,变得更加浓郁。 只是...赵燕此刻的想法,却和他有本质的差别。 随着一声叹气,赵燕抽出纸巾蹭蹭泛红的眼睛,“对不起,我没想到小诚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啊...啊?”俞诚当场怔住,细想一瞬,还是没想通这话是怎么来的。 赵燕忍着情绪,挪到他身侧,将他的手牵住,“你现在还没成年吧?唉...都是我没把小诚教育好,你这么小,他居然...” 越听,俞诚额头处的黑线越重,慢慢抽回被她牵住的手,“阿姨,俞诚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不是...”赵燕摇着头,如哭如诉,“我儿子从小到大,就只交过一个朋友,而且他和那个人...”像是羞于启齿,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 俞诚自然知道“唯一的朋友”是谁,不就是祁炀吗? 但他现在觉得挺可笑的,他对祁炀只是单相思,没想在赵燕眼里,他俩倒是幸运的处了一回。 俞诚挠挠鬓角,解释道:“我和俞诚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没有你想的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奈何赵燕听不进去,“我又不傻,你这么小,怎么可能是小诚的朋友?我知道小诚喜欢男生,但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敢对你...” 按照时间线来推断,俞诚如果真能和时宁搞上,那当时的时宁,可能还没满十四岁,听着确实让人心惊,也很离谱。 “阿姨,我跟俞诚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俞诚此刻只想堵住他妈的嘴,毕竟屋里不止他们两人,还有个正在偷听的时宁。 许是赵燕听出话里的笃定,情绪渐稳,“...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两人沉默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屋里只能听见一阵不成声的抽泣,而浸湿的纸巾也快在桌面堆成山。 赵燕堪堪忍住情绪,侧开脸小声问,“同学,你是叫时诚对吧?” “嗯。” “挺好的,你和小诚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诚。”赵燕话语一顿,带着点试探意味继续问,“你刚才说过和小诚很熟,那你肯定知道他不少事,能和我说说吗?他以前不管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我说。” 为什么要说?怎么说得出口? 当年为了帮你还债只能出卖身体,这种事,你最好一辈子都别知道。 “我和俞诚认识的时间不长,他的事我不太清楚,我只听他提起过,他说...”俞诚故意停顿,等着赵燕侧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才继续开口,“我欠你句道歉,” “道歉?” “俞诚说,俞景当初家暴你的时候,他后悔没能力保护你,而且辜负了你的期望,连高中都没念完。还有...他不该在下雨天跑上天台收衣服,不然的话...” 之后还有很多话没能说出口,因为赵燕又开始抽着纸巾,“谢谢你,但你不需要安慰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受的,明明是我对不起他。” 俞诚也有些憋不住情绪,用力凝着眼眶,把脸侧向一旁。 而在抽泣声还没消失前,赵燕哽咽着又问,“同学,你觉得俞诚是个怎么样的人?” 几乎所有的倾诉,都是源于想要得到一场共鸣。 俞诚知道她想听什么,无非是夸她儿子的奉承话,可... 他太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哪怕一句“他是个好人”,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违心。 正当语塞时,脑袋里却响起时宁的声音,【他是颗小太阳,待在他身边会有种特别的舒适感,他敏感,一眼就能发现别人的小情绪,他要强,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还很孤僻,好像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他是个很复杂的人。】 这是小半年来,时宁对俞诚的切身感受,可以说非常客观,总结出来只有八个字,矛盾厌己,故作坚强。 这也是他愿意把身体借给俞诚的原因,虽然他这辈子见识过的人不多,但他知道俞诚是个好人,甚至和黎焕一样好。 最后,俞诚没顺着时宁的话回答,“他是个看不清自己的人。” 赵燕沉默半会儿,“同学,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没什么,不提他了。阿姨,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哎哟,这怎么能行?”赵燕用纸巾将眼眶蹭干,用力挤出笑,“还是阿姨请你吃饭吧。” “不用,我来请客。” 赵燕微微一怔,不太理解他的执着,但还是轻轻点头,“同学,很高兴小诚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你可以叫我...小诚。” “小...诚?”赵燕明显不怎么情愿。 可俞诚没给她把话收回的机会,“我在。” ...... 年川的卧室杂乱不堪,袜子鞋子乱扔一地,他已经用他的生活习惯,清理干净俞诚的生活痕迹。 在年川的卧室里睡至傍晚,俞诚被赵燕领着出门。 由于年岳在出差,俞诚正好不用和“继父”碰面。 两人先去网吧找到网瘾少年,再走去小区附近的中餐馆。 入座后,俞诚没看菜单,熟练地点菜,接着埋头玩起手机,以防与赵燕有眼神接触。 不懂分寸的年川偏过头来,朝手机屏幕一瞅,“你这手机没开机?那你在干嘛?照镜子?” 俞诚顺势将手机举到面前,“嗯。” 第124章 “诶,明天正好周末,教我打架呗?“ “行。” “那...要不你多住几天再走?” “行。” “一会儿吃完饭干嘛?一起上网?” “...行。” 赵燕没参与谈话,只把注意力放到俞诚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俞诚的轮廓,能与死去的儿子完美重合,半点都不突兀。 四菜一汤很快上齐,赵燕热情地分发筷子,有意无意将荤菜推到俞诚面前,“小诚,快吃。” 这个称谓,引得年川摆正脑袋,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赵阿姨,你叫他小诚?” “昂...他不是叫时诚吗?” “对,对,没事。”年川干笑一声,将脑袋微微偏向俞诚,没张开嘴巴,却发出了声音,“别在意,她就是太想儿子了。” 俞诚没克制音量,直接出卖他,“我让阿姨这么叫的,你有意见?“ “...不敢。”什么癖好?喜欢被人叫死人的小名? 许久没吃过这样舒心的饭,俞诚的饭量变成平时的三倍。 要不是有时宁在脑袋里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他都差点没忍住哽咽出声。 而吃完饭后,俞诚起身走去结账,却被店员告知已经付过,想来是赵燕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偷偷结的。 他攥紧手里的纸币,转身看去。 等在门口的赵燕,似乎有那么一瞬超越了时间,白发与皱纹顷刻消散,正如记忆里那般笑得含蓄温暖。 俞诚恍惚一瞬:悔恨当初的同时,坚定将往事瞒一辈子的想法。 闲聊一路,与赵燕在小区门口分别,年川搂着俞诚的肩膀,谈笑着朝网吧走。 俞诚没将他推开,毕竟这是弟弟。 可下一秒,出众的耳力,就突然听见身后有道脚步快速靠近。 俞诚下意识回头,只见一根木棍正朝着面部袭来,速度极快! 身体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迅速后仰脑袋,并朝年川的肩膀用力一推,悬之又悬地避开袭击。 而失去平衡的身体还没调整好,动手的人又是一棍挥来,“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真以为劳资不敢废了你?” 第62章 借宿 校园斗殴不过是比谁的拳头硬,年川一个初中生,而且算不上混混,哪见过这种场面? 谁一上来就朝人的脑袋下死手? 他被推倒后,瘫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打了次嗝。 俞诚不比他冷静多少,更比他多出一分心慌,因为动手的人是黎焕。 来不及反应,第二棍已经落下,但黎焕心软,只瞄准他的手臂。 砰! 俞诚踉跄两步,咬牙捂住手臂。 宣泄完火气,黎焕才开始骂骂咧咧,用木棍尖端指着他的鼻子,“早tm知道你不对劲,祁炀一说铜锣巷,你就上赶着去查,在修理厂也是。你...你tm还敢关机,你是不是跟那个叫俞诚的好过!” 俞诚思绪高速转动,但没想出解决方案,而时宁却在脑袋里吵起来,【诚哥,你快跟焕哥解释啊,我没有...】 知道你没有,而且是...我们都没有。 俞诚忍着疼,问,“你怎么会过来?” “呵,合着我过来还碍着你了?md劳资不过来,就不知道你在外面还有狗!”黎焕用棍子指向年川,“这sb是谁!” “俞诚的弟弟。”俞诚回答得干脆,这种情况下,再瞒着只会起反作用,只是...真话可以说,但不能全说。 黎焕微微一愣,似乎脑袋转不过弯,“啥?” “他叫年川,是俞诚的弟弟。”俞诚上前两步,以距离拉近的方式,缓和与黎焕的关系,“当年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俞诚在我隔壁床,我们是朋友。你没猜错,打架就是他教的,但我跟他清清白白,而且他人已经不在了,你非要揪着这点不放吗?” 黎焕呆呆地张开嘴,没有一句话。 只是气氛刚缓和下来,他又猛地甩甩头,从兜里掏出一条手链,眼里重燃火气,“这个你怎么解释?”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俞诚眼神微动。 手链不特别,挂在上面的宝石却很特别,是颗剔透的“深海”。 这东西俞诚见过,是前世的时候,祁炀送给他、但他拒绝收下的,眼下怎么会在黎焕手里? 俞诚本想细问,时宁却率先解释,【诚哥,这是祁炀的东西,当时他想送给我,但被焕哥扔掉了...我是觉得这东西很贵重,所以偷偷捡回来想要还给祁炀,但我没地方放,就把它和焕哥的钥匙串一起放在盒子里了。】 原来铁盒里不止有小火龙... 俞诚对猪队友感到服气。 小火龙对黎焕来说意义不同,而时宁又把两件东西放在一起,那黎焕不多想才怪。 沉默数秒,俞诚硬着头皮圆谎,“我昨天刚想起盒子的密码,里面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你...”确实有这种可能性,黎焕稍微有点动摇,“那你来这儿干嘛?给你的老情人上香吗!” “以前的很多事我都想不起,但我知道我以前来过这儿,过来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回记忆。”俞诚抓住木棍尖端,抬到太阳穴旁,沉下语调,“还有,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跟俞诚清清白白,你要是真对这件事有芥蒂...往这儿砸,别留手。” 第125章 黎焕被唬住,当即将木棍扔到路边,“我不是有芥蒂,我...” 俞诚故作声势,沉声吼出来,“所以你怎么样!” 黎焕这下完全懵住,缓个五秒眼里才恢复神色。 【诚哥,你别凶他,你都把他吓着了。】 俞诚懒得搭理时宁,继续问,“说啊,你怎么样?” 黎焕双肩一低,气势全无,带着讨好意味解释,“我就是怕你以前真跟谁处过,万一你恢复记忆,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见情势终于被稳住,俞诚暗暗松口气,将手背在身后打手势,示意年川先离开。 年川比时宁有眼力见,爬起来就跑,而黎焕只瞅了他一眼没有多管。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尴尬且微妙。 俞诚没和小孩置气,索性揉揉手臂“嘶”了声,权当给黎焕台阶。 “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黎焕眼里瞬间变慌,伸出手来,想触碰又不敢,“我不是故意的,前面有诊所,我先带你...” “没事,我又没怪你。”俞诚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抚。 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黎焕,没听出客套话不说,反而委屈起来,“还不都是你,要来铜锣巷就来呗,干嘛藏着掖着?还不让我跟着?” “因为这儿是俞诚家,你以前不是带人堵过他吗?我怕他妈认出你。” 不止俞诚觉得,自己的说谎技能愈发熟练,时宁也是,但他现在没心情吹捧,【诚哥,要不还是去诊所处理下吧?我疼...】 现在才知道疼,那刚才帮黎焕说话,不是纯纯嘴欠吗? 俞诚没个好气,拽着黎焕朝诊所走。 二十分钟过去,俞诚缠着绷带走出诊所。 好在黎焕还算有点良心,听见医生问“怎么伤得这么重”,他便带着自责和心疼献起殷勤,又是买水又是揉肩。 走到小区门口,俞诚脚步一顿,“我打算在这儿多住几天,你怎么办?” “你说呢,我不可能现在回去吧?家里又空又冷的,我这几天还失眠呢。” 俞诚瞄他一眼,“我今天上午才来,你失眠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生气呢?我让你揍回来行不?” 揍你?想到是想,就怕时宁不同意。俞诚伸出还能活动的手,让他牵住,“那你先跟我去找年川解释下,晚点我们住酒店。” “行,大床房吗?”黎焕目放精光。 “啧...” 俞诚不单是无语黎焕,更无语时宁在脑袋里,发出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而这副躯体,也随着原主的情绪红起耳朵。 刚进小区,俞诚就发现躲在树后的年川。 想来他刚才并没临阵脱逃,而是找地儿暗中观察着,双手捏着屏幕亮起的手机,似乎随时准备着报警。 俞诚招手将他叫过来,解释一遍原由,并加上他的微信,最后带着黎焕走进一家小旅馆。 可问题来了,他俩都没成年...没住进酒店不说,还凭白遭受前台一阵异样的眼光。 “要不我们回家?反正离得又不远,你要是想来,明天我们打车再过来。”黎焕提议道。 俞诚思索着摇头。 他来铜锣巷,只是想和赵燕道别而已,要是回城南了,他就找不到理由再过来。 想罢,他又带着黎焕返回小区,“就在赵燕家住几天吧,要是实在找不回记忆,以后就不来了。” “哦...但你刚不说怕我被认出来吗?” “那你就把脸蒙上。”俞诚随口胡诌,又补充句,“记住,年川是我弟,不准对他呲牙。” “你才是狗,不让我收小弟,自己倒先收一个。”黎焕撇撇嘴,侧开脸,不自然地问,“时宁,你是不是一定要找回记忆?万一...我说万一啊,要是你找回记忆,性格又变回去了该怎么办?” 这句话里是有潜台词的,能稍微反映出黎焕的内心。 俞诚心里一咯噔,由于是和时宁共用身体,他分不出这种心悸是谁的感受。 且...他的主观意愿阻止着他插话,等着黎焕继续开口。 两秒的停顿过分漫长,黎焕突然回正脑袋,对上他的视线,“不找记忆行不行?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反正比以前好。” 话音刚落,俞诚内心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失落与庆幸... 时宁出奇的安静,睡着一般,没在脑袋里弄出半点声响。 又是两秒停顿,心里的庆幸逐渐转变为愧疚与心疼,俞诚抬手摸摸黎焕的脸,“乖,不管我的记忆能不能恢复,我都喜欢你。” “是吗?”黎焕声调上扬,有些控制不住笑,“那行吧,我帮你找。” 感觉压在心口的石头消失,俞诚点点头,带着他朝赵燕家走。 天色已暗。 开门的是赵燕,看清人后,短短一秒里,她挤出两次微笑。 俞诚简单表述借宿的意思。 赵燕欣然答应,没过多询问黎焕的事,走去卧室将年川叫出来,并抱着一床被褥在沙发上铺平。 年川还算大气,没计较被挤出卧室的事,趴上沙发就玩起手机。 四人没多聊,简单寒暄几句,便各自洗漱回房。 只是黎焕一进卧室,就皱起眉头,“靠,这里怎么跟个猪圈一样?” 俞诚用眼神示意他闭嘴,轻轻带上门。 第126章 黎焕并没消停,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夹住床上的内裤、袜子,一股脑扔到飘窗上。 做完表面功夫,他又弯腰凑近床铺,试探地嗅嗅,“床上倒是没什么...嗯?怎么有股薄荷味?” 俞诚瞳孔微颤,当即关上灯,“别嫌东嫌西,有得住就不错了,睡觉吧。” “切,你倒是不挑。”黎焕脱鞋上床,爬到里处靠墙位置,朝俞诚张开双臂,“来,老公抱。” 光是感受着身体发烫,俞诚就能意会到,时宁巴不得扑上去的想法。 他没成全两人,走到飘窗坐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点燃一根烟,“你先睡,我不是很困。” 下一秒,只见一只黑熊从床上蹿起,跑到他身侧,一屁股坐在年川的衣服上,给他来了个熊抱,“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俞诚从他怀里挣脱开,“手还疼着,注意点行不行?” 借着月色对视一阵,黎焕又将脑袋撞进他的小腹,“我真错了,我下次保证不会这样,你信我。” 俞诚垂下眼,不由自主摸上怀里的后脑勺,“我说过,我就没怪你。” “但...你以后能不能注意点?那个叫年川的,是今天才和你认识的吧?才认识,你就跟他勾肩搭背,你觉得我看见了会怎么想?” 所以才没让你跟来...这话俞诚当然不敢说,“精灵球没带吗?你把我收回去不就行了。” 黎焕似乎想起事,突然直起腰,在兜里摸索一阵,最后掏出个小物件。 俞诚愣住,听见时宁叫“诚哥”才回过神,迟钝地接过小火龙,轻轻合上手掌,“这个也带过来了?” “嗯,我就说这东西不可能丢,原来是你偷的。” “那你是准备兴师问罪,还是准备顺水推舟?” “啥跟啥啊?说点人话行不行?”黎焕伸来手,从他裤兜里掏出钥匙,再拿回小火龙,将其挂上去,“偷它干嘛?想要就直说,我又不是不给你。” “嗯...”本以为对黎焕的情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梳理清楚,可一当小火龙被挂上钥匙串,俞诚所能感受到的...是心口处有两道齐驾并驱的悸动。 也在这时,他内心深处,出现了个极度自私的想法,想要... 第63章 密谈 隔天正午,俞诚在黎焕怀里睁眼。 黎焕撑在床头,托着下巴,挑着眉毛打量他。 对视着,俞诚逐渐红起半张脸,但这种行为与他无关。 “脸红个什么劲儿,昨晚不是放得挺开吗?” 刚有的暧昧气氛瞬间消散,俞诚不用过脑子,都能猜到时宁趁他睡着时做了什么。 他有点破防,以自己的性格来说,是万万做不到投怀送抱的,因为过分羞耻。 “你在逼我灭口?” 黎焕条件反射往后一躲,“卧槽!你这冰火两重天玩得溜啊,不怕把你男人吓出问题吗?” 污言秽语听得俞诚脸色一沉,坐直腰,伸手钳制住黎焕的下巴,“是不是给你脸了?” 黎焕急着高举双手,“我认错,我改正!” 瞪他半晌,俞诚松开手,下床洗漱。 黎焕则慢慢坐起身,抚摸着小心脏狂咽唾沫,“我去...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客厅里,做好的饭菜已被端上桌,似乎放得太久,锅气都没了。 赵燕坐在餐桌上,盯着静音的电视,年川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俞诚领着黎焕走到客厅,与赵燕打招呼,并顺手叫醒年川。 “吃饭吃饭。”见人齐,赵燕招呼起来,分发碗筷。 饭桌上很安静,主要是年川一直埋着头不说话,只不时抬眼偷瞄黎焕,可一有眼神接触,又立即将脑袋埋进碗里。 赵燕许是想要暖场,将一盘小炒肉推到俞诚跟前,“小诚,多吃点。”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饭桌上的气氛更加凝滞。 这幕画面似曾相识,只不过一脸懵的人,从年川变成黎焕。 “啥?小诚?” 俞诚在桌下踢他的脚,“我叫时诚,赵阿姨不能叫我小诚吗?” 黎焕无语失笑,“你叫...”不等说完,他的脚背传来剧痛,“靠!” 这一声吓得对面母子肩膀一抖,俞诚握拳锤锤黎焕的背,“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容易呛着。” “哦...”黎焕再不懂暗示就是白痴,举手干笑,“不好意思啊,吃饭吃饭,这肉炒得不错,闻着就跟...就跟...”家里的味道一样。 不等他发问,俞诚率先投来眼神警告,他这才把嘴闭上。 对此,赵燕什么也没说,垂下稍有黯淡的眉眼,心不在焉地拿着筷子,一次夹个五粒饭送进嘴里,也不嚼。 她猜出俞诚和黎焕是那种关系。 如果放在儿子没出事前,她定会善意劝导两句,可现在却是悔恨当初,后悔那时没能接受儿子的性取向。 不然...她儿子可能不会出事。 吃完饭,俞诚帮赵燕收拾碗筷。 老式厨房的陈旧气味,让他舒心不少。 恍惚间有种“回家”的感觉。 客厅里,无所事事的黎焕,走到年川身侧,一屁股陷进沙发,“叫年川?” “对,对...”年川很不自在,悄悄挪开距离。或许是被昨晚的事吓着,又或者是黎焕身上的痞气太重,他提不起反抗的想法。 第127章 “坐这么远干嘛?我又不吃你。”黎焕搂住他的肩膀,用力回拽,再朝厨房方向使眼色,“时...诚!知道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 “劳资是他男人,你说什么关系?”黎焕轻轻捏着年川肩膀,是放松还是施压,只有他心里清楚,“他是你哥,那你就是我弟弟。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儿,你直接报我名字就行,保你在a市横着走。” “啊?这么牛?” “那可不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年川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他这样又狠又拽的人,竟有些信以为真。 “黎焕,叫焕哥也行。” 年川迟疑一瞬,半推半就叫了声“焕哥”。 黎焕听着舒坦,加上心里本就对赵燕家里有愧。 他拿出手机互换微信,“别说焕哥不照顾你,这五千就给你当零花...” 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俞诚站在厨房门口,半眯着眼死盯着他。 就算知道自己没错,黎焕也有些犯怵,慢慢抽回搭在年川肩上的手,“忙完啦?” 俞诚不做声,胸口起伏数次后,直直走到他跟前,垂眼看向手机屏幕,“不让你跟修理厂有来往,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没有啊,我就是..关心下弟弟。” 俞诚夺过他的手机,中断交易,并把年川的微信拉黑。 不是控制欲太强,只是年川太小,心智还没发育完全,很容易被黎焕带偏。 而过早接触钱、权又容易深陷其中。 两千还好,毕竟俞诚的零花钱只会给一次,但五千不行,认黎焕当哥更不行。 就是这一番操作下来,苦着脸的不止黎焕。 年川脸上更苦,一想到快到手的五千不翼而飞,他都想哭两声。 俞诚将手机扔给黎焕,朝屋外偏偏头,“走吧。” “干嘛去?”黎焕问。 “教我弟打架,想当教练吗?” “那行。”黎焕眼里一乐,又将年川的肩膀搂住,“想学什么招?基础的还是进阶的?” 年川眼珠狂转,“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基础的能自保,进阶的能当校霸。” “那我要学进阶的!” 两人一拍即合,搂着肩膀出门去,都忘了俞诚还在屋里。 训练场很好找,郊区最不缺的就是荒地。 只是俞诚没料到,黎焕挑挑选选,却挑中了旧十五中的遗址。 三人翻过栏杆,黎焕带着年川走到一处空地,踹开脚边的易拉罐,开始教学。 或许是急于表现,他教得认真却不严肃。 俞诚站在远处观察半会儿,见一切正常,他便悄声离开,跟着记忆朝篮球场走。 【诚哥,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嗯。”和祁炀来过。 【那...你还喜欢焕哥吗?】 两个问题明显扯不上关系,俞诚脚步一顿,反问,“很重要吗?” 【我是觉得,你对焕哥的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 不怪时宁心有所感,因为俞诚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是想着,反正或早或晚都要交还身体控制权,那不如就在此刻开始做准备。 要是能成功放下黎焕最好,如果不能... 至少也要装得让黎焕和时宁看不出来,届时分别的时候,就不会让他们心里太过负担。 “小宁,感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它只是一剂特效药,我不会把感情当成精神支柱,所以...黎焕对我来说...真不是很重要。” 【...但你明明很难受,我感觉得出来。】 “我们的情绪互通,你怎么能确定是我在难受?” 俞诚的语气太过随意,导致时宁都有些不自信,【哦...】 “你在嘀咕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黎焕的声音,“一声不吭就跑,你还小是吧?” 俞诚转身看去,却只见着他一人,“年川呢?” “练着呢。”黎焕走到他跟前,叉着腰打量篮球场,“嚯,亏你能找到这儿,要不要我教你打球?” 俞诚看向他的脸失神片刻。 黎焕眼神清澈,有着毫无戒备的放松,这是家境给他带来的底气,旁人求不来。 不过这样也好,少承担点事情,烦恼也会变少。 “行,那我去买球,要喝水吗?我一起买。” 在俞诚准备动身时,黎焕摁住他的肩膀,“歇着吧你,你就在这儿等着,跑腿的事我来。” 不知为何,拒绝的话卡在喉管,死活说不出来,俞诚轻轻点头,“...嗯。” “乖乖的啊,不准乱跑!”黎焕不放心地叮嘱句,转身跑向围栏。 俞诚看着他的背影,再次陷入失神。 【诚哥...我感觉有点想哭。】 “没事。”俞诚下意识出声安慰,而后呢喃地重复,“没事...” 黎焕抱着篮球和水返回时,年川也从侧方蹿出来,擦着额间汗走向篮球场。 “接着。”黎焕扔给他一瓶水,便把他丢到脑后,用食指转着篮球朝俞诚走。 来到俞诚跟前,黎焕夹住篮球打开购物袋,“看看要喝什么。” 俞诚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脚边快被磨损干净的白线上,再拍走被他夹住的篮球,绕场运球半圈,三步上篮,一发入魂。 第128章 “我去...”黎焕眼珠瞪得溜圆,差点没拿稳购物袋,“你不是不会打球吗?” “谁跟你说我不会?”俞诚单手举起篮球,手指一转,篮球便在指尖旋转起来,动作比黎焕还要熟练。 当然...这些也是祁炀教的。 黎焕被挑衅到,放下手里的东西,脱掉外套,跑上场摆好架势,“来!” 与此同时,市中心一家休闲会所里。 时琛将手机放到耳边,走到窗户旁。 过去快半分钟,祁炀才将电话接通,“有事?” “祁少,有空出来坐坐吗?” “可能不行,这局还没打完,你直说吧。”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在时界山庄里,遇上了我哥哥,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 “然后呢?” “我知道他现在在哪。”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吧,你应该先跟你爸报备。” “祁...” 嘟嘟! 时琛无奈轻笑,放下手机走到茶桌入座,“爸,祁少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关心。” 闻言,时斌半眯着眼,看向对座的黎明安,“黎总,这件事你怎么看?” 而不等黎明安发话,桌上的手机掐点响起。 画面凝滞一秒,时斌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哈哈,是小祁啊,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行,那我尽快。” 挂断电话,时斌舒展眉宇,抬手朝身后招招,“赵杰,送小琛下楼。” 语罢,赵杰走到时琛身侧,摊手指向大门,“小少爷,请。” 时琛没迟疑,与茶桌上的两人点头道别,便跟着赵杰走出茶室。 大门一关,之前没能开口的黎明安,突然说道:“时总,你这两个儿子,好像都不太省心。” “谁说不是,我也难为呐。诶...时宁是多久去的山庄,时间太久,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黎明安没接话,一侧的苏江微微颔首,“时总,是去年11月份。” “嗯。”时斌失笑,端起茶碗细品一口,感叹道:“年轻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老古董还能怎么管?还不是只能由着他们胡来?” 黎明安神色微动,“小琛的身体一直不好,山庄的事,许是一时忘了提。再说...时总公务繁忙,没空管孩子可以理解,就是这许会长...” 时斌摆弄着茶碗,陷入沉思,最后偏头朝苏江问,“时宁在哪儿?” “铜锣巷。”苏江答复完,看向黎明安,“黎总,黎焕也在那儿。” 黎明安慢慢直起腰,微皱着眉头,默念好几遍“铜锣巷”。 见状,时斌问,“黎总,黎家在铜锣巷也有生意吗?” 黎明安的眉头越皱越紧,低沉道:“如果我没记错,四年前有人委托我查过这个地方。” “委托?能让黎总记得这么清楚,这人一定不简单吧?” 黎明安笑笑,“时总,当年我可是收了不少好酒,到现在都还没喝完,哪天你赏个脸,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 话音落下,茶室里沉默好一阵。 时斌放下茶碗,用手指点着桌面,“小江,时宁一个人在外边儿我不放心,你去跟着。” “是。” 等苏江离开茶室,时斌笑着起身,“择日不如撞日,还真有点想喝一杯。” 第64章 平安扣 一在赵燕家住下,就有些舍不得离开,前前后后,打扰了赵燕快一星期。 这段时间里,黎焕倒是和年川混熟,不是练拳就是泡网吧,大抵是这两人性格相似,惺惺相惜。 这天,中午刚吃完饭,年川就嚷嚷着去网吧。 闻言,俞诚从厨房里走出,正想教训两句,但被敲门声打断。 是年川的爸爸? 俞诚走去开门,可门外的人让他愣住一瞬。 苏江一身黑西装,手里提着箱子,语气冰凉,“少爷。” 他的出现,让屋内的喧嚷声被震慑住,黎焕从沙发上蹿起,满眼戒备。 年川不知所谓地闭上嘴,赵燕也从厨房里走出,橡胶手套都没来及摘,四道目光,直直落到苏江身上。 “你来干嘛?”俞诚眉头轻皱,因为他的小腿在发抖。 “老爷让我来送份礼物。”苏江侧身面向赵燕,将箱子横在胸前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钞票,“赵女士,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家少爷,这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这话一出,别说时宁,就连俞诚都感到一阵恶寒。 苏江知道他的准确位置,还能叫出赵燕的名字,说明他一直都在被时斌监视。 这么想来,箱子里的钱倒像是警告或者威胁... 不对,不管时斌再怎么聪明,也一定猜不到他重生的事,那箱子里的钱就是试探! 俞诚稍加思索,没接话,侧身让开道。 他知道这钱不能收,更知道赵燕不会收。 果不其然,赵燕急忙摆手,手套上的泡沫乱飞,“没事的,都是小事,这钱我不能收。” 苏江并不意外,或者说什么情绪都没,“赵女士,收下吧,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 赵燕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得把目光移向俞诚。 俞诚则伸出手,将钱箱合上,“赵阿姨不收,这些钱你捐给山区吧,反正都是做好事。” 第129章 苏江停顿数秒,放下钱箱,“少爷,你都很久没回过家了,老爷说想看看你。” “会的。” “嗯,没其他吩咐的话,属下就先告退了。”语罢,苏江没立即离开,从衣兜里掏出张名片递出。 是时斌的名片,上面留有电话号码。 俞诚无所谓地接过,想着等会儿扔掉就行。 苏江的行事作风十分干脆,带上房门便离开。 大门一关,室内气温都上升两度,众人无不松一口气。 俞诚刚回头,就见着赵燕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好,他也有事想谈。 从苏江到访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只是不等两人开口,年川就瞪大眼跑到俞诚身侧,“诚哥,刚才的是谁啊?他叫你少爷?那箱子里的钱得有一百万吧?” 俞诚语塞,总不能说不认识吧...他朝黎焕使眼色,让其将年川带进卧室。 黎焕盯着他,犹豫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拽着年川的手臂走进卧室。 此时,客厅里只剩一对不认识的母子。 俞诚下意识掏兜,但顿顿后,忍住抽烟的心思,“赵阿姨,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啊?不再多住几天吗?”赵燕脱下手套,在围裙上蹭干水,一副儿行母担忧的模样。 为人心善是其一,主要是眼前人太像她死去的儿子,特别是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不了,我家里还有点事。” “哦,那好,那就等你以后有空再来,阿姨随时欢迎你。” 铜锣巷这地方,俞诚可能不会再来了。他轻轻点头,从兜里拿出冯老师的银行卡,“以前受过俞诚不少照顾,这些是我自己的心意,卡里的钱不多,只有6万,密码是...” 相比冰冷的钱箱,似乎沾染体温的银行卡比较容易接受,赵燕眼里只有温情不见无措,但她还是没能收下。 俞诚见状没多劝,收起银行卡。 两人相视一阵,皆是神色复杂,似乎都有不能说出口的情绪憋在心里。 最后是俞诚率先避开视线,“赵阿姨,我进屋和年川说一声就走。” “等下。”说着,赵燕急匆匆走进卧室,在里处翻找一阵,出来时,攥紧的拳头里握着东西。 她深呼吸数次,走到俞诚跟前,摊开手掌,“这个你收下。” 是枚被黑绳串起来的墨色平安扣,俞诚前世一直戴在身上,而且...这东西是祁炀送给他的。 见他迟迟没动,赵燕随口解释,“昨天买菜的时候,路边摊看见的,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就当是保个平安。” “嗯...”俞诚用力眨眨眼,从她手里接过东西。 冰凉温润的触感刚一入手,俞诚整个人一顿,和大夏天里冲凉一般,清冽感涌上心头,直达眉心。 疲惫感消散,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度提升一个等级,最令他心惊的,则是驱使身体时的顿挫感,已经不见了,就像... 灵魂得到了补充。 回想当初祁炀送出平安扣的时候,确实问过他“想要重生”之类的话。 俞诚的瞳孔紧缩,盯着平安扣满眼不可思议。 是因为这东西才会重生的吗? “小诚?不喜欢吗?” 赵燕的关切让俞诚回神,急忙甩甩脑袋,“没...没事,很喜欢。” 待胸口处的起伏放缓,俞诚将平安扣挂上脖颈,并攥拳捏住。 如有佩戴着平安扣,那是否他就能一直占据着时宁的身体? 但...一定要这样做吗? “赵阿姨,那我去跟年川说一声。” “嗯,好。” 走进卧室,黎焕正与年川吹嘘着光荣事迹,但还算有点脑子,只说了修理厂的事,没提时家或黎家的事。 赵燕家已经暴露在时斌眼里,俞诚不敢久待,将银行卡递给年川让其转交,便领着黎焕道别离开。 回家路上,公交后座的两人一言不发。 俞诚戴着耳机侧向窗外。 黎焕则把余光直直放在他脖间,直到下车才问,“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俞诚摘下没放音乐的耳机,避而不答,“我抽根烟,你先回家。“ 黎焕努努嘴,责怪地瞪他一眼,没个好气地转身就走。 小屁孩儿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俞诚长舒一口气,点燃烟,慢悠悠地朝家走,“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久,时宁才回话,【诚哥,我不想回时家。】 在俞诚没接管身体前,他被爹妈抛弃,被弟弟害死,不想和时家扯上关系理所当然。 只是俞诚不明白他对苏江的恐惧从哪里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诚哥,我会游泳的。三年前,时琛找到我,把我带到一个水库扔了下去,他们就在岸上守着,我不敢上去,然后...时斌就带着苏江来了,他们没救我...时斌还让苏江...】 后面的事,被一阵抽泣声取代。 俞诚脚步一顿,抹掉眼眶的水渍,“没事,不想回去就不回,我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嗯...我谁都不要,只要你和焕哥陪着我就行。】 俞诚这才意识到,时宁对他有很强的依赖性,但...他不会留下,或早或晚,都要走。 自视清高也好,傲娇做作也罢,反正他不想插足谁的感情,或抢走谁的东西。 第130章 沉默一阵,时宁突然问,【诚哥,要不要把我们的事,告诉焕哥?】 “不。”俞诚斩钉截铁,理智到冷漠,“这件事要是说出来,你和他都会纠结、会难受。喜欢不是用来说的,你要是真想对他好,就去学着照顾他的情绪,别让他知道太多的糟心事。” 【那...要是有天瞒不住呢?】 “黎焕的脑袋就那样,只要我们都不说,给他两辈子也猜不出来。” 【...我觉得焕哥挺聪明的。】 “......”俞诚扔掉烟,“回家吧。” 回到家,电梯一打开,就见着黎焕抱胸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焕哥是不是在生气?】 听见时宁的声音,正准备换鞋的俞诚动作一滞,“唉...” 他个性要强,很不适应这种卑微到骨子里的情绪,憋屈且无语! 但没办法,谁叫他和时宁情绪共通,见着黎焕生气,想不慌都不行。 换好鞋,俞诚走到黎焕跟前,偏头朝电竞房示意,“玩游戏吗?陪你玩会儿。” 黎焕没理他,甚至用力把脑袋侧到一旁,就差把“快哄我”三字写脸上。 俞诚倾身将他抵在沙发里,“又怎么了?” “你说怎么,以前不是说好,不管什么事都不准瞒我吗?你现在又来了是吧?” 不就一个平安扣,至于吗?俞诚从领口拽住平安扣,“赵阿姨送的。” “不止是这个,铜锣巷的事,苏江的事...你把我当傻子是吧?什么都不跟我谈?我是你男人,有什么事我不能帮你解决?” “你又没问。” “我问你就说?” 俞诚没接话,松开支撑身体的手,倒在黎焕怀里,将脸埋进他的锁骨,“饿不饿?想吃什么?” “...你又来这招!”黎焕完全发不出脾气,不受控制地回抱他,“你觉得我没用?觉得我不能保护你?” “哪有,我是需要充电的,而你...” 话音未落,黎焕接嘴,“懂,你是插座,我是插头。” 【嗯~】 两人一唱一和,弄得俞诚嘴角抽抽,慢慢抬手捂住脸,“要不要我帮你换个干净的脑袋?” 黎焕突然暴起,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坏笑着挑挑眉。 画面停格,时宁春心萌动,导致这副身体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好在俞诚脑袋清醒,维持着波澜不惊的面部表情,“3,2...” 倒数比直呼姓名管用,黎焕双肩一抖,急忙爬起身,“快去做饭,饿了。” 俞诚白他一眼,翻下沙发走进厨房。 不想和黎焕有亲密接触,年龄限制与前世遭遇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在某种意义上,黎焕已经不属于他。 感情里容不下第三者,不论时宁是否介意,俞诚都不能做,这是底线。 正炒菜时,兜里手机响起。 接通后,俞诚歪脖用肩膀夹住手机,翻炒的动作不停,“杨老师,期末成绩下来了?” 电话那头迟疑好一阵,“时宁,你明天有空吗?” “应该有,怎么了?” “那你明天来学校一趟。”杨清清的语气里透着很强烈的无奈。 时宁稍作停顿,“多久。” “看你,多久都行。” “...嗯,知道了。” 第65章 退学 次日一早,黎焕还没起床时,俞诚就已出门。 在学校门口见着苏江的车,便知道瞒着黎焕是正确的。 放寒假的校园一片寂静,唯一的活人是留值的保安,他见着俞诚后一句话没问,直接打开门禁放行。 来到高一教师办公室门口,俞诚敲敲门,里处无人应声。 正准备拿手机给杨清清通话,楼道里却走来一道脚步声。 人影从拐角走出,是苏江。 远远对视一眼,俞诚慢慢垂下手机,手指稍微有些用力。 不多时,跟着苏江来到校长办公室。 里面只有两人,校长和杨清清。 俞诚独自进屋,来到办公桌前,“直说吧,我赶时间。” 校长一愣,朝杨清清使眼色。 杨清清揪着眉头,偏着脑袋有些不敢看俞诚,递给他一张小纸条,“时宁,这是你的成绩单...” 俞诚接过后顺手揣进包里,“然后呢?” 屋里沉默下来,校长清清嗓,双手交握放在桌面,“是这样的,下半学期,学校准备大规模招生,但十五中的教学资源有限,经过一系列的商讨过后,我们最终决定...” “场面话就算了吧。”俞诚微抬下巴打断,直言道:“时斌给你多少好处我不管,我只想知道,对我的处分是什么。” “你这话说的...”校长脸色不太好看,生硬地找补,“你爸爸的意思是,让你先在家里休息一阵,之后再给你安排更好的学校。” 他的话,俞诚一句都不想听,“特地叫我过来一趟,是通知我休学的事,还是有通知单需要我签字?” “...就是通知你一声。”校长对他还算客气,大抵是因为私生子身份的缘故。 校长从桌肚里拿出通知单递出,纸页末端已被监护人签上名字。 签名的是...倪虹。 俞诚接过通知单,攥在手里捏成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休学的所有程序早已弄完,特地叫他过来一趟,应是想让他认清现实。 第131章 认清在时家面前,他无力改变任何事。 只是俞诚的理智出乎所有人意料,平静地接受,没说一句抨击不公的话。 他侧向杨清清颔首,“杨老师,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对...”杨清清下意识伸手,似乎想说些什么。 俞诚没等她说完,转身离开校长室。 杨清清目视着他的背影离开,移不开眼。 这一幕,她感到似曾相识,和当年冯老师被学校推出来背锅时一模一样,她心里的不甘与同情无处发泄,身为教师的本心又被动摇一次。 俞诚出门后,直直走向校园外,而身后的沉稳脚步一直跟着,把控着距离,不近不远。 走到路口,黑色奔驰就在身侧,俞诚脚步一顿,等着苏江走上前来,问,“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我这次是来接少爷回家的,但少爷似乎还不想回去。” 俞诚思索着,打量冰块脸好一阵。 物以类聚,能在时斌手下做事的,应该都是懂人情世故、比较圆滑的,而眼前的苏江从不展露情绪,有的只是无条件服从,这一点非常奇怪,除非... 苏江有异于常人的追求,或者,他不是自愿。 可正当俞诚张开嘴想询问时,苏江却快他一步,“少爷,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 交谈结束,苏江上车就走,丝毫不多留。 这不是他第一次截断俞诚的话,仔细一想,他倒是像在提醒什么。 俞诚还没思索出所以然,时宁便轻唤一声,【诚哥...】 俞诚回过神,叹着气点烟,“什么事?” 【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 这次俞诚没安慰他,从裤兜里掏出成绩单,瞥向末尾处扎眼的年级排名...97。 不上课对于厌学的学生来说,算是天大的喜事,但俞诚不这么想。 努力小半年,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眼看成绩稳定提高,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却在途中被时斌一把掐断,还是以最简单直接且残忍的方式。 所以不论他装得再怎么样平静,时宁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气愤与无助。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正因为时宁的身世吗? 见俞诚不说话,时宁变得有些急躁,【诚哥,我真的不想回去...】 指缝的烟一口没抽,自燃到尽头,俞诚将成绩单捏成团,扔进垃圾桶,“没事,不想回去就不回吧。” 【诚...】 “别说话了,让我安静下。” 或许是大学里的风水和俞诚犯冲,就算重生一次,他也没能成功进去。 眼下又该怎么办?时斌为什么要执着于让时宁回家? 俞诚的脑袋一团乱麻,比找不到回家路的蚂蚁还要迷茫。 也在这时,一通电话将他吵醒,拿出手机一看,是黎焕打来的。 俞诚犹豫片刻,将其接通,“醒了?” “你不在家?你又跑哪去了?” “楼下,在买早餐,想吃什么?” “哦...随便吧。” “嗯,我马上回来。”挂断电话,俞诚续上烟朝家走。 家里,将买好的早餐递给黎焕,俞诚转身朝卧室走。 刚走两步,黎焕却拽住他,一把将他拉到沙发坐下,把手机放到他面前,“这个怎么样?游泳馆里的救生员,还挺轻松的。” 是你想秀身材吧...俞诚没戳破他的小心思,“我又不会游泳,万一真有人溺水怎么办?我站在岸边帮他加油吗?” “不是,我都问过了,不会游泳也行,入职前有个统一培训,你学点急救知识就可以。要是有人溺水,你抛个救生圈,递根杆子都行,而且馆里那么多教练,不会出事的。” “没兴趣。”俞诚还是没打算把退学的事告诉他。 毕竟黎焕手里有个厂,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很容易,只是...就算他知道起末又能做什么?黎家不得宠的小少爷,凭什么去和时斌谈判? “去嘛~”黎焕没有半点危机意识,摇晃着俞诚的肩膀,讨好道:“只要你去当救生员,我就去办个年卡,每天陪你上下班。” “嚯,为了点员工折扣你还真拼。” “...时宁!你男人差那点钱吗?” 俞诚揉揉被他震耳鸣的耳朵,斜去一道冷眼,“再叫一声,我保证不抽你。” 黎焕瞬间变软,又开始黏上来讨好。 只是俞诚现在没精力考虑工作的事,伸手将他抱住,“别吵,让我抱会儿。” 松木香一如既往能让人安心,疲惫感逐渐被黎焕的体温融化,俞诚闭上眼,放缓呼吸,等着困意袭来。 可...没等困意出现,黎焕就用手指夹住他脸上的肉,再一口含住用力一撮。 俞诚条件反射地躲开。 啵! 气氛沉默,两人对视一阵。 俞诚用手背蹭掉脸上的口水。 他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但胸口止不住剧烈起伏,呼吸节奏也慢不下来。 时宁的欢喜,根本不想让他静下来。 而黎焕没有做完坏事的心虚,继续把手机伸过来,“去嘛,面试我都帮你联系好了,下午我陪你过去。” 呵...俞诚此刻才明白,感同身受不过是句屁话。 就算他和时宁共用一具身体,遇上相同的事件,但带来的心境却是不同。 第132章 他只觉得脑仁疼,“我进屋睡会儿,别吵我。” 一连在家里摆烂两天,救生员的工作自然被推掉。 这两天里,俞诚几乎没下床,饭都懒得做。好在黎焕终是发现不对劲,没嚷嚷游泳馆的事,还成天哄他开心。 俞诚都想过把身体控制权还给时宁两天,让他去应付黎焕,只是...不行。 他睡着时不行,醒着时更不行,时宁已经不能主动接管身体了。 俞诚猜测是平安扣在起作用,但他谁也没告诉。 这天,黎焕下楼取外卖时,俞诚的手机响起,这次是串陌生号码。 如果不是时斌打来的,接通也无妨,如果是时斌打来的,那就更要接通。 他不能在时斌面前,展现出软弱的一面,不然就会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俞诚回房带上门,走到窗边接通电话,“谁?” “黎泱,有空见见吗?” 俞诚没迟疑太久,“要带黎焕吗?” “不用。” “多久。” “你定。” 俞诚本想再问问,可屋外已经响起开门的声音,他只得将电话挂断。 “人呢?时宁?” 客厅里,黎焕轻唤两声没发现人,听见卧室里有声音,他眼珠一转,使坏地放大音量,“媳妇儿!” 话语刚落,俞诚皱着眉头打开卧室门从里走出。 黎焕满眼不知所谓,将外卖放上餐桌摆盘,“快来吃饭,你昨天不说想吃鱼吗?蒸炸煮烧、刺身,都有!“ 见他忙碌的模样,俞诚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当断则断。 拖得越久,俞诚越是舍不得,可时宁的身体不是赵燕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俞诚走到餐桌入座,黎焕递来碗筷,“还要不要吃其他的?想吃我再点。” 俞诚轻轻摇头,“吃饭吧。” 黎焕没立即动筷,端着碗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放假这么久,作业都还没动过,一会儿吃完写作业吗?” 俞诚动作一顿,想想后放下筷,“黎焕,跟你说个事。” “这么严肃干嘛?有什么直说。”嘴上虽是这么说,黎焕却轻声放下碗筷,侧向他。 “我...”还没开吃,俞诚就被鱼刺卡住,点燃烟吸了一大口,才缓和不少,“我不想读书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考大学吗?” “读书太累,还不如直接去上班。” “...不觉得可惜吗?”黎焕倒先唉声叹气,嘟囔一句,“昨天期末成绩出来了,我年级335。” 十五中是混混学校,这种成绩放在整个a市,根本不值一提,但黎焕是从零开始的,而且只学习了不到半年,足以表明他的努力。 俞诚再次卡壳,他不想让黎焕变回小混混,“是可惜,但我本来就没你聪明,说不准在高二就会被你反超,所以我觉得读起来没意思。” 沉默一瞬,黎焕抬手捏捏他的脸,“行吧,不想读就不读,焕哥又不是养不起你。” “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不读书,我也不想你因为我退学。” 黎焕被逗笑,“跟我开玩笑呢?你都不在,那我上学有什么意思?” “我读书,只是去大学里看看,那你可以帮我考大学,到时候带我混进教室听课,带我去图书馆,带我去食堂...我一样能每天陪着你。” 黎焕这才意识到他的认真,一时间说不出话,缓神半晌问,“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不等俞诚给出回答,时宁突然出声。 【诚哥,就算焕哥不考大学,这辈子也是衣食无忧的,你干嘛非要逼着他做不想做的事?而且...我不想上班,我只想每天都跟焕哥待在一起。】 闻言,俞诚确实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毕竟之后的日子,是时宁和黎焕在过,并没预留他的位置。 就算他想让黎焕成为更好的人,但前提是...必须得经过时宁的同意。 他掐掉烟,微垂着脑袋,不知在回答谁的问题,“看你吧。” 见他这副模样,黎焕顿感心疼,急忙将他抱进怀里,“都听你...” 不等说完,俞诚从黎焕怀里挣脱,凝视他片刻,“如果有天必须要分开,你会记住我吗?” 第66章 遇袭 数天后,下午。 趁着黎焕被他哥支开,俞诚来到二环内一间咖啡厅。 走进包间,里处只有黎泱一人,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手边的咖啡已空掉一半。 “坐。” 俞诚走到他对面入座,刚坐下,服务员便端来一杯咖啡。 时间慢慢耗着,过去大半小时,黎泱才合上电脑,“我时间有限,就直说了。你给我个明确的答复,你是不是不回时家?” 黎泱和苏江都属于情绪不显,周身自带低气压,不过前者是性格使然,比后者多出一分喜怒,也缺少一种机械感。 俞诚没立即回答,顿顿才说,“黎家的手伸得这么宽?这种事也要管?” “你以为我想管?”黎泱喝完剩下的咖啡,将杯子磕在桌面,力道不重,声响却清脆,“你要是不想回答,那我换个问题。你清楚商圈里的事吗?清楚黎家和时家的关系吗?” “你说。” “早些年,我爸打拼的时候,在生意场上得罪过不少人,他现在能维持黎家的地位,全靠上四家的时家撑着,可以说黎家能不能在a市立足,全靠时斌一句话。” 第133章 早些年打拼...不会是事务所的事吧,合着黎明安是真心对大儿子好,什么事都不告诉他。当然,也可能是黎泱羞于启齿,故意没提。 但,当初冯老师住院时,黎明安可是陪着时斌来的,他俩的关系不是挺好吗? 俞诚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爸和时斌都知道了你和小焕的事,前些天他们谈过一次,在那天之后,时斌就有意和黎家撇清关系,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应该知道。” “这是你黎家的事,跟我有什么...” “因为我在请求你离开小焕。” 话语刚落,包间内就沉默下来。 俞诚略带无语地打量他一阵,不管怎么看,怎么听,他这都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所以黎家的家风是嘴硬吗? 俞诚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在家里吃过饭,黎泱就一直对他抱有成见,要不是这件事干系到公司,黎泱才不会来当说客。 半晌,俞诚不自信地问,“如果我拒绝呢?” “如果你拒绝,时斌就会撤去对黎家的保护,之前仇视黎家的那群人,当然会落井下石。你可以想想,小焕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吓得时宁在脑袋里不知所措,重复着“怎么办”三字。 不止时宁害怕,俞诚更怕。 他知道修理厂的事,也就明白黎家的仇家是哪些人。在道上混的,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只是,他仍是不敢相信,时斌会真的抛弃黎家,“你这次过来,是你爸的意思,还是你自己想过来?” 黎泱半眯起眼,语调变沉,“是时斌的意思,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先是学校,后是黎泱,时斌还真是铁心想见儿子。 俞诚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时斌说,不管你回不回时家,你都不能和小焕在一起。” “为什么?” “这事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聊到这儿,黎泱的语气里,已经溢出些许止不住的火气。 俞诚想着,黎泱对他的敌意这么重,多半是已经被时斌用手段警告过。 但他不明白,时斌执着的不是让他回家吗?怎么会去管他和黎焕的事? 黎泱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我只说这么多,如果你真喜欢小焕,那请你...放过黎家。” 刚才的谈话,俞诚有几分信以为真,但他此刻还做不出决定,“你等我想想。” “好好想吧。”黎泱抽出一张纸币拍在桌面,拿起电脑直直出门。 俞诚看向原封未动的咖啡陷入沉思,想找出解决办法。 时宁没给他机会,【诚哥,现在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回时家算了?】 “嘶...”俞诚点燃烟,叹出白雾,“不能服软,你想被时斌控制一辈子吗?” 【那焕哥怎么办?你刚才也听到了,黎泱说如果我们继续和...】 “我在想。”俞诚语气稍重,呵停脑袋里的吵闹。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闲事,甚至可以答应时斌的条件,说不准这样还能继续上学。 只是,时斌的意图,似乎不止让他回家这么简单,如果有天他真的离开,时宁和黎焕又没脑子,那... 往后的事谁都说不清楚。 所以他是要袖手旁观,还是要帮时宁一把? 一根烟抽完,俞诚暗暗叹气。 他忘不掉,黎焕朝他脑袋挥棍的画面,不是责怪,只是害怕以黎焕的控制欲,到时会做出不过脑的傻事。 帮吧,就算不帮时宁,他也要帮黎焕。 “商场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时斌这些年一直帮衬黎家,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黎家的事务所开了这么多年,搜集到的信息一定很多,而且黎明安能把黎家做得这么大,手段一定不低,说不准他手里有时斌的把柄。“ 【啊?诚哥你的意思是,黎泱刚才是在骗我们?】 后面的话俞诚没说出口。 他可以质疑黎明安和时斌合起伙来下套,却不能质疑黎明安对黎焕的态度。 黎明安的小儿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用一个黎焕来维持和时斌的合作,这笔买卖并不亏。 “半真半假吧,说不准。”俞诚续上烟,说出想法,“如果刚才那些没猜错,那我们只用和黎焕分开就行,不管回不回时家,黎焕就都不会出事。” 【...不要吧,还有其他办法吗?】 时宁的情绪,带动心脏一哽。 俞诚揉揉心口,解释道:“不是说真的分开,我们只要躲一段时间就行。” 【躲?要躲多久?】 “时斌城府太深,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藏好软肋不被他发现。只用躲到他确信我们和黎焕没关系,确信我们死也不回时家就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步,但凡被时斌发现不对劲,就全完了。” 【那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焕哥?】 “不会不久。一个星期里,时斌就用了两次手段,所以他肯定比我们还急。像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是没时间跟我们耗的。” 【万一...万一时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那我们怎么办?】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不是没办法,大不了...俞诚就舔着脸再去求祁炀一次。 有前世的交情在,祁炀不至于对他见死不救,只是...祁炀不见得会对黎焕伸出援手。 第134章 无奈俞诚仍是夸下海口,“没事,后面的事我都考虑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饶是俞诚将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时宁内心还是止不住慌张。 不过能理解,客观来说,他只是个14岁的小孩,而且当年算是被时斌杀死过一次,恐惧仇人是应该的。 【诚哥,我们是现在就离开吗?要不回去见见焕哥再走?】 “当然要回去,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我们要先回去把计划告诉他,保证他不会乱来才行。” 聊完,坐太久的俞诚,小腿有些抽筋,撑着桌面慢慢起身。 刚才的想法都是纸上谈兵,他并不知道是否能行,也不清楚该怎么和黎焕谈起。 因为猜得到黎焕的反应,一定是接受不能。 曾几何时,俞诚不止一次对自己承诺,想让黎焕无忧无虑下去,但眼下这些糟心事,却到了瞒不住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只是普通人,不比谁聪明多少。 只是这种无力感,正因为时斌而无限放大,让他觉得肩膀很沉,有些疲惫。 问题是...时宁和黎焕明显没能力解决这件事,他如果甩手不管,又有谁来顶替他的位置? 回到小区,天色已快暗下。 俞诚刚进小区门,就撞见前方不好好走路的黎焕。 似乎是下午的会议惹他不开心,在石子上不停发泄怨气。 “黎焕。”俞诚思索一瞬,将他叫住。 黎焕回过头来,眼里的火气渐渐消散,但很快又重新燃起,“你又不待在家!跑哪儿去了?” 面对询问,俞诚显得无奈,走到他跟前牵住他的手,强忍不适地甩甩,撒娇撒得敷衍,“开会不顺利吗?谁惹你了?“ “没谁...”黎焕抵御不住这招,满脸委屈靠上他的肩膀,小嘴叭叭地抱怨,“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听一群哥布林念经,他们说的东西我又听不懂,那我还不能困了?不就是打了个哈欠嘛,至于朝我阴阳怪气吗?要不是怕给我哥招黑,我都想把鞋拍他们脸上!” 俞诚轻拍他的背,“什么哥布林?” “就是群小矮子呗,两个叠起来只比我高一个头。” “......”俞诚顿顿,“辛苦了,想吃什么,一会儿给你做。” “吃你行不行啊?” 刚说完,时宁掐点接嘴,【行...】 俞诚被弄得无话可说,只想赶紧来根烟静静。 他为这两人的事操心成老妈子,这两人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顾着腻歪到作呕的情情爱爱。 他侧挪一步,躲开黎焕,叼着根烟朝家走。 黎焕追进电梯,撒娇似的朝俞诚肩膀一顶。 “跟你闹着玩呢?我想吃油爆大虾!还有...” 叮! 电梯门一开,点菜的黎焕就被一地狼藉打断。 从玄关朝里看去,墙上、地上,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 玻璃水渍蔓延一地,沙发上全是鞋印,连窗户都被砸碎。 两人离家这段时间,不过三四小时,屋里就变成这幅模样,一看就是故意的。 且,这里是一梯一户的高端小区,是有多大的手笔,才能越过安保系统进来砸房? “别动,我进去看看。”反应过来的黎焕,随手抄起晾衣杆,放低重心朝里走。 【诚哥,快去帮忙!】 帮忙?俞诚不为所动,他不觉得屋里还藏着人。 如果猜得没错,这件事和时斌脱不到干系,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警告,没必要真的伤人。 不多时,黎焕阴沉着脸返回玄关,手里的晾衣杆,已经换成被开膛破肚的小火龙玩偶,“走,查监控去,看劳资今天不弄死他们!” “都叫你别说脏话。”俞诚接过玩偶,拽着黎焕走到沙发,掀开坐垫坐下,“敢这么明目张胆,监控应该查不出来,报警也应该没用。” 这一点从秦念对黎焕的态度就能看出,秦念父亲是副局长,却不敢招惹黎家不受宠的儿子,而时家更在黎家之上,要是报警有用... 十五中的校霸就要换人了。 黎焕呆滞地眨眨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找人来砸的?” “......”俞诚侧开脸短暂失语,而后将下午的事,包括应对办法,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黎焕听完缓神好一阵,回神后的第一反应是将眼珠瞪得溜圆,“不准,我不同意!就是你找人砸的对不对,你tm就是对我腻了,才演这出戏来骗我!” 简直无法沟通,俞诚拿出手机,拨通黎泱的电话打开免提。 一阵子过去,听见黎泱亲口说出来龙去脉,黎焕的肩膀突然一沉,将手搭在俞诚肩膀,死命用力,埋着脑袋说不出话。 他刚才不是不信俞诚的说辞,只是不愿意接受。 他明白时家的势力有多大,别说他手里的小破厂,就算是赌上黎家的全部,都不见得能和时斌硬碰硬。 沉默到小区里的路灯亮起,黎焕一直没敢抬头,只不时颤动两下身子。 这是他头次认知到,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保护时宁的话不知说过多少回,但真正遇上事时,这些承诺像极耳光,扇得他不得不回归现实。 好在屋里的灯光已经被砸坏,阴影保护了他在俞诚面前,最后的尊严,“...没事,你相信我,这件事我能解决。” 第135章 这话俞诚接不下去,时宁也罕见没有闹腾,只不断用情绪糟践着这副躯体。 半晌,俞诚克制住胸口处的不适感,取下脖间的平安扣,放在掌心伸到黎焕面前,温声道:“我帮你戴上,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别摘下,它能保你平安。” 第67章 界限 黎焕顺着脖间的黑绳往下看,平安扣垂在半空,墨色比夜深沉,“别急...我能想出办法。” 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的话,俞诚听听就算,“黎焕,你不相信我吗?” 黎焕慢慢抬头面向他,却把视线斜着。 “不一定要分开,我去找我哥,去求我爸...要不然我们一起走,离开a市,找个时斌不知道的地方。” “不要。”俞诚拒绝得干脆。 乍一听,逃避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以后呢? 先不提黎家是否会被针对,单说失去富二代的身份加持,黎焕能适应新的环境吗? 要是有天黎焕的感情被柴米油盐冲淡,不会为此刻的决定懊悔吗? 到那时,如果黎焕想结束这段感情,只用一句“当初全是为了你”就行。 “为什么不要?你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黎焕急着问。 俞诚不置可否,“你在意的是过程,但我比较在意结局。分开只是暂时,这是在为我们的未来考虑。” “你...”黎焕无言,支吾半晌,最后用力眨眨眼,“想喝水。” 冰箱已被砸坏,果味汽水浸透地上的食材。 俞诚从中翻出瓶没坏的矿泉水,擦干净瓶身,拿着水返回沙发。 黎焕却没接,“你是不是都决定好了?” “嗯。” “今晚就走?” “...对。” “那你每天都必须跟我视频通话,起床一次,睡觉前一次。” “这个不行。” “为什么?” 俞诚没接触过商圈,不懂时家的具体势力,但他明白,时斌的手段一定远超自己想象。 他现在正处于监视当中,视频通话太显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俞诚不敢赌。 听出沉默的意思,黎焕苦涩地叹叹气,将俞诚圈进怀里,很用力。 “那发消息总行吧?还有,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行,你说。” 虽不想承认,但黎焕此刻只能选择相信他,就算他满嘴谎话。 “别让我等太久,有麻烦一定要告诉我。还有,不准跟其他人走得太近...特别是祁炀,不准跟他见面,不准跟他说话,更不准跟他搞起来。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大不了我们一起下地狱,我说到做到。” 黎焕的情绪起伏不大,语气不重。 俞诚却不敢质疑话里的真实性,“好,就按你说的办。” “那...我能去找你吗?偷偷的。” 不行二字,俞诚说不出口,索性转移话题,“这段时间,你先回黎家待一阵,每天正常上学就和以前一样,别让时斌发现不对劲,知道吗?而且,不准让事务所来查我的事。” 没解释原因,毕竟他总不能直接对黎焕说“你爸有问题”吧? 可就算如此,黎焕待在家里也比待在外面安全,至少黎泱会照顾他。 “嗯。”黎焕回答得不情愿,手臂更加用力。 俞诚被抱得呼吸困难,但没抵抗,只是每次想抬手回应时,都会用一句“时宁会对你好的”打发自己。 ... 分别的意义在于,让下次见面变得更加珍贵。 不到二十分钟,俞诚收拾好行李,被黎焕送进电梯,不一起走是怕被监控拍到。 黎焕挡着电梯门,手指抖得厉害,盯着他一句话没有。 僵持一阵,俞诚从兜里拿出钥匙串,晃晃小火龙挂件。 黎焕心有所感,放开电梯门,在门快合上时,从缝隙里晃着精灵球回应。 直到电梯关上,再响起叮的一声。 一直没出声打扰的时宁,终于憋不住情绪,【诚哥,我难受。】 “但我们还有事要做,千万别哭,忍着。”俞诚抬起手,摸摸自己脑袋。 【诚哥,为什么不能离开a市?】 “为你以后考虑。” 眼下没时间解释,一般纵火犯得逞后都会回到现场,说不准小区里,就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们。 俞诚拉着行李箱,朝小区外走,中途没敢回头,因为能感觉到楼上的窗户里,有道目送着他离开的视线。 要是一对上眼神,他真怕自己心软。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处住所,再找份工作,先把基本的生存条件维持住。 之前存的钱只剩不到五千,对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聊胜于无。 黎焕是想给“分手费”的,他没要。 这些外物,不利于他与时斌较劲。 刚走出小区大门,街边的黑色奔驰让俞诚脚步一顿。 车窗太暗,看不清内部情况,但他有所预感,自己正和车上的某人对视着。 一分钟过去,俞诚不顾时宁的恐惧,拖着行李箱走到车旁。 下一秒,车门随之被打开,苏江走下车,“少爷。” “嗯。”俞诚拍拍行李箱。 苏江极有眼力见,走来接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俞诚则坐上副驾驶,摇下车窗点燃烟,等着他上车。 第136章 “少爷,我们要去哪儿?”苏江上车后问。 “顺着这条路一直开就行,开慢点。”俞诚侧头看向他,补充句,“我准备找个住的地方,再找份工作,有推荐吗?” “少爷问的事与时家无关,恕我无能为力。” 沉默一阵,俞诚转着眼珠,打量一遍车内。 和苏江见面的次数不算少,而每次见面,他都能感觉到苏江的克制。 例如说出口的话从来不带主观意愿,且多余的事从来不提。 是苏江的性格本就如此?不见得,除非他真是机器人。 俞诚能得出的答案,只能是苏江在被时斌监听着。 而这种想法很容易被证实,试探下就行。 “时家许你什么好处,这么忠心?“ 隔个一秒,苏江慢慢侧过头来,嘴角细不可查地上扬一分,只是语气冰冷如常,“算是报恩。” 俞诚读懂他的微表情,掐掉烟关上车窗,“开车吧。” 果然,苏江身上装有窃听器。 “是。” 路灯亮起,车辆缓缓行驶,城市的霓虹印上车窗。 苏江没按规定路线走,具有目的性地连拐几个弯,要不是开了近十分钟还没离开郊区范围,俞诚都怕他是想直接开回时家。 期间,俞诚一直没指路,由着他乱跑。 这样做似乎给苏江平添几分底气,当即油门一踩,结束悠哉的闲逛。 不多时,车辆再次慢下来,苏江微微偏头使眼色,俞诚顺势往车窗外看。 就在前方两百米处,坐落着一家酒吧,清一色的男性服务员正擦拭着窗户。 俞诚本以为这是苏江介绍的工作,但一看见酒吧名字,心里却是一咯噔。 界限...酒吧名字叫界限,和俞诚前世开的酒吧,有一模一样的名字。 苏江故意带他来这儿,肯定不是时斌的命令,那... 苏江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界限的关系? 是谁告诉他的? 除时宁之外,还有谁知道自己就是死而复生的俞诚? 俞诚愣神时,苏江轻按喇叭似在提醒。 他当即反应过来,“靠边,我就在这儿停。” “少爷,不先回去看看老爷吗?”苏江问话时,靠边的动作不停,似乎这个问题只是在走流程。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苏江定是谁安插在时斌身边的眼线。 俞诚思索一瞬,不咸不淡地说,“回去告诉你老板,他如果想要我办事,就先把我的软肋找到再说。” 只一瞬,苏江眼里冰雪消融,柔和的目光微颤,“少爷不是已经和小黎总见过面吗,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喜欢只是喜欢,算不得什么。”俞诚反问,“用黎焕威胁我,时斌是觉得我会感情用事?” “这个我不太清楚。” 这时,车内突然响起来电铃声,苏江带上耳机接通电话,“嗯嗯”好一阵。 等通话结束,苏江慢慢摘下耳机,眉头微动,眼里出现从未有过的犯难。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两秒不到。 他是希望时宁回时家的,这样自己才会有逃离时家的可能性。 但苏江什么也没说,开门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 俞诚跟着他下车,将行李箱接过,“谢谢。” “少爷,老爷近期不在a市,过阵子,他想约你见次面。” “到时候如果有不能不去的理由,那我会去。” 第二次目送苏江离开,俞诚失神许久,又忽而笑笑。 他将行李箱推到路边,坐在箱子上点燃烟,只觉得身体一轻。 刚才车里的谈话,时斌一定听得明明白白。 放自己走,就意味着时斌手里的筹码并不多。 至于为什么要过阵子见面,应该是时斌想在这段时间里,布置好让自己回时家的必要条件,那么等见面过后,所有的事情多半就能结束。 俞诚自言自语,将喜讯告知给时宁。 【诚哥,真的吗?】时宁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毕竟俞诚太喜欢说谎,他拿不准真假。 俞诚点点头,将手揣进裤兜,攥紧钥匙扣。 两人还没从各自的情绪中抽离,却有一名化着淡妆的男生,从酒吧里迎面走来。 “帅哥,来面试的?”男生面色平静,语调平缓,只是单从他的内八站姿,和灼灼的眼神,就能一眼看穿他想掩饰的东西。 “不是,但...可以是。”俞诚已能确定“界限”是间g吧,正好他有经验,且眼下没有其他去处,最主要的是... 界限是苏江故意带他来的,至少都要进去看看再说。 “这样啊,刚好今天说来面试的那人没来,要不...”男生说话时,舔了好几次嘴角。 接着,他的眼珠垂在下眼睑正中央,贴着眼皮往上绕,媚得不行。 这算是圈内的邀约讯号,俞诚略有不自在地摸摸鼻梁,“那你带我去见见老板吧...” “行是行,但是吧,这间酒吧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黑店吗?】 俞诚拍拍手臂,示意时宁别捣乱,“没事,我知道这是哪儿。” “那就好,跟我来吧。” 似乎怕他逃跑,在他起身时,男生顺势接过行李箱展现热情。 跟着男生进入酒吧,上到二楼。 第137章 两人停在一间包间外,男生抬手轻叩,“路总,有人来面试。” 路总?俞诚听得有些愣。 很快,房门从里被打开,开门的是名男生,穿着很像说唱歌手,样貌清秀,但盖不住他身上的直男气质。 他今年28,叫路向风...俞诚前世的同事。 “嚯,长得这么俊?”路向风毫不遮掩“被惊艳”,招手示意俞诚进屋聊。 第68章 送书 包间内,路向风走到沙发入座,身侧是透明落地窗,能看清整个一楼。 他翘着腿朝对面位置抬抬眼。 俞诚看得有些晃神。 四年不见,没想当初的服务员已经变成酒吧老总,岁月没偷走他的朝气,反而让他沉稳不少,就是吧...街溜子的习惯仍是改不掉。 俞诚说不开心是假的,而兴奋劲一过,他再次疑惑起苏江带自己来的目的。 入座后,路向风拿出烟盒,打开后递过来,“抽吗?” 喜好不变的果味香烟,俞诚从中抽出可乐味,“谢谢。” “挑得真准,我刚好抽不惯可乐味。”路向风也点燃一根,“对这里了解吗?以前有类似的工作经验吗?” “知道,有过。” 路向风眼皮一跳,不知所谓地坐直身体,“你是那个?” “是。” “哦...”路向风再问,“成年了吗?” “......”俞诚一下不知该怎么接。 就这么一迟疑,路向风直接摇头摆手,“回去吧,这里不收未成年。” 没见着路向风之前,俞诚进酒吧只是想看看,现在却希望自己能留下。 苏江的目的还没弄清楚,何况有熟人好办事,以他对路向风的了解,这份工作算是不可多得。 思索一瞬,俞诚弓起腰,将烟伸进烟灰缸,用食指点着烟头抖落烟灰,“路总,再过几个月我就成年,而且我现在没别的地方去,你看...” 路向风没接话,盯着他的手指走神。 “路总?” “哦...”路向风没完全回神,恍惚着视线随口问,“叫什么。” “时...诚。”害怕时宁的身份被人认出,这些只是说辞。 俞诚不能否认,自己刚才很想说出原名。 没回铜锣巷前,他的遭遇还不算太糟糕,可回到铜锣巷之后,以前的朋友、亲人都已不认识他,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他不想再隐藏身份,只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说,所以他能做的,无非是透露点信息,希望有人能一眼识破他的伪装,这种不成熟的想法确实够矫情,但他想不出其他办法来缓解压抑的情绪。 “诚?哪个诚?”路向风抓住重点。 “诚实的诚。” 话音刚落,路向风就微皱起眉头,吸口凉气,再打量他好一阵,喃喃道:“像,真tm像。” 俞诚侧开脸没接话,安静抽着烟。 半晌,路向风突然开口,“行,你可以留下来,但这里的规矩必须要遵守。” “什么规矩?” “只有一条,你也知道这间酒吧的环境,受众人群都是些不能见光的人,而且酒精会放大欲望,在这里上班,诱惑力可不低。那这里的规矩就是,绝对不准跟客人搞上,私下的也不行。” 这条规矩的针对性太强,就差把俞诚的名字标上反例。 “嗯,知道了。” “那我们再来谈谈工资的问题...” 从界限里走出,天空已经变沉。 工作的事算是敲定,住房问题也被路向风解决,只是引导他来界限的人,仍是没有头绪。 俞诚拿着路向风的名片,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小区,找到三栋一单元101号房门。 这是房东的地址,托路向风的关系,俞诚最终租到6楼的单间,配备独卫,一月一千,押一付一。 此处小区比不上碧海天,但有的住就不错,只是生活必需品还得重买。 一刻不得闲,逛完商场又用掉一千出头,俞诚布置好房间,终于得空煮泡面。 【诚哥,你说人为什么要这么累?】大概是头次距离黎焕这么远,时宁的不适应,导致这副身体食欲不振。 俞诚用汤顺下喉管处的面,“因为欲望填不满。” 【...但我就是不想和焕哥分开,你不也是一样吗?】 “嗯,我能忍住。” 时宁被一句话怼得无言,俞诚则继续补充体力。 现在想来,当初答应和黎焕处对象,真是两辈子做过最不理智的决定。 但可笑的是,俞诚并没因此感到后悔,甚至有些庆幸当初的不清醒。 似乎应了曾经说过的话,感情只是剂特效药。 可黎焕此刻并不在身边,导致刚分开不久,他就被并发症困扰。 这时,微信提示音响起,俞诚急忙放下面桶拿起手机。 失望的是,发来消息的不是黎焕,而是方鸣舟,说是想明天约着去图书馆。 俞诚犹豫起来,如果时斌此刻正搜寻着他的软肋,那他就不止要和黎焕保持距离,三班的同学也是。 婉拒方鸣舟,他却没放下手机,看向黎焕的聊天框出神。 【诚哥...】 俞诚懂时宁的意思,但强行压下心里的悸动,将手机盖在桌面,继续吃面。 他不知道能和黎焕聊什么,住址不能聊,工作不能聊,连简单的“想你”都不能发。 第138章 要是哪句话勾起黎焕的心思,他又做出“杀到铜锣巷”的举动,那才叫麻烦。 俞诚真的怕。 而盖住手机还没两分钟,来电铃声又响起。 翻转一看,这次打来的...是杨清清。 迟疑数秒,俞诚戒备地接通电话,“杨老师。” “嗯,睡了吗?” “还没。” “那你下楼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杨老师,我搬家了。” 电话那头沉默好一阵,“你现在在哪儿?告诉我个位置,我过去找你。” 这么急?万事留心眼,俞诚没告诉她新地址,说了个两公里外的地名。 挂断电话,俞诚头疼起来,可没人能帮他出主意,且时宁只会问“为什么”扰乱军心... 思考再三,他收拾好没吃完的泡面,套上外套出门。 打车来到约定地点,俞诚找处较为隐蔽的树后等待。 不多时,零散几辆车经过的马路上,杨清清骑着自行车左顾右盼。 见到她,并确认她身后没人跟着,俞诚从树后走出挥手打招呼。 “怎么住这么远?”杨清清停在他身前,喘喘气。 “杨老师,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你还想读书吗?” 俞诚有些被问懵。认知里,杨清清应该是没有能力和时家叫板,那要怎么帮自己继续读书? 杨清清没立即解释,下车落好脚架,拿起压在车篮上的布包,“全部的高中教材都在这儿,试卷之类的没地儿放,就没带。”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学籍没被开除,是可以参加高考的,只是...你想继续上学的话,应该是不行。但你放心,如果你真想考大学,那我可以帮你补课,无偿。” 俞诚语塞,以前一直说着不接受别人的好意,现在却很想把教材收下。 杨清清大概是不想让他难做,主动谈起心路历程,“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时家的人,万一你以后记我的好,给我个百八十万也说不准。” 很拙劣的谎,俞诚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杨老师,其实你以前没猜错,我本来就不想考大学...” 话音未落,杨清清直接扭头抱起教材,一股脑塞他怀里,“东西都拿来了,你想让我白跑一趟?” 俞诚说不出话,由衷感觉怀里的书分量很沉。 杨清清没多留,踹上脚架骑上车,“明天中午,我把试卷和练习册给你带来。”说完,她踩着脚蹬就走,根本不给俞诚拒绝的机会。 她倒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俞诚却抱着书愣住许久。 被人照顾的感觉会上瘾,只是这份人情又该怎么还? 半晌,俞诚眨眨进沙的眼睛,抱着书走回住所。 隔天傍晚,看书一整天的俞诚解决掉晚饭,下楼朝酒吧走。 杨清清给他的教材很全面,每本书的书角都很平整,纸页也没受潮变软,可该有的笔记半点不少。 从字迹上看,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想来是杨清清攒动所有任课老师,在几天内赶出来的。 所以,就算直到现在没收到黎焕的消息,俞诚都觉得日子有点盼头。 来到酒吧,早到的服务员正打扫着卫生。俞诚换上黑色制服,很快融进大部队。 许是前世的经验让他做事麻利,二楼窗户内,路向风难免被他吸引视线,嘴里的烟一根接一根。 说话语气像,动作习惯像,要说哪点不像... 哦,对! 脸不像! 8点,酒吧正式营业。 正守着一亩三分地的俞诚,却被路向风叫进包间。 “坐。”路向风照例递来烟,却又在半路把烟盒收回,“诶,你平常抽什么烟?” “刚抽完,还没来及买。” “哦...”路向风又把烟盒递出。 俞诚迟疑半秒伸出手,绕开可乐味,“路总,找我有事吗?” 要是昨晚没见过杨清清,他可能真会故意暴露身份,但现在不用了。 杨清清算是接替黎焕的任务,给他充了次电,这份善意,足够他挥霍很久。 “叫路哥就行,总叫路总,我都感觉被叫老了。”路向风朝楼下动动下巴,“小刘让你管c区?” “嗯。” “c区好啊,都是卡座任务不重,他很照顾你。” “嗯。” 路向风将视线移回他脸上,端详一阵,“知道他为什么会照顾你吗?我先提醒你,肯定不是因为他热心。” 还能因为什么? 人是视觉动物,时宁的样貌极为出挑,没人照顾才有问题。 小刘毕竟是同类人,对他有心思无可厚非,但路向风这个直男... 是吃饱了才来提醒自己吗? 俞诚摇摇头。 路向风指指他的脸,“因为你好看。” “路哥,你可以直说。” “嘶...你这路哥叫得还挺顺嘴。”路向风有些意外,倒没责怪的意思,“话说回来,卡座的提成确实比散台多,但手脚不干净的人也多,你觉得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我尽力吧。” “尽力?”路向风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毕竟是个新人,人情世故这方面还得慢慢学。你要是遇上处理不过来的麻烦,要先学会躲,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第139章 “嗯。”俞诚轻轻一笑。时隔四年再次被朋友照顾,这种感觉难以言表,总之不差。 路向风却以为他没放在心上,“教你就好好听着,至少态度要端正吧?” “好,谢谢路哥。” “小事儿,对了...你招呼客人的时候尽量别笑,md你一笑连我都差点受不了,更别说那群人。”说完,路向风拍手起身,“下去吧,一会儿好好感受下工作氛围,我有空就盯着你,不会出事的。” 第69章 开小灶 界限算是郊区内唯一的g吧,生意不错,俞诚看守的c区很快满座。 客人年龄基本都是30加,且怀里自带小妖精。 俞诚轻车熟路分发酒单,逛上两圈,微信好友多出二十多个,但大部分都是他主动加的。 这事要是让黎焕知道,他想象不出后果。 虽说服务员的底薪不高,四千打底,外快全靠提成和小费。 想要赚钱,首先得把客人陪高兴。 但俞诚给他们联系方式,与营销抽成无关,一是方便客人订桌,二是环境太嘈杂,他不想把耳朵凑到客人嘴边听诉求,用微信聊天再合适不过。 【诚哥,我不喜欢这儿。】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鱼龙混杂的地界,俞诚都很不适应,更别提时宁, 赤裸的目光从四处投来,俞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没事,有我在,不会出事。” c区在舞台右侧,距离音响很近,重低音吵是吵,但能遮掩住他和时宁的谈话。 【那...我们是不是要陪酒?】 “不会。”俞诚语气笃定。 开在路边的酒吧,基本都是正规场所,而他又不靠小费生活,自然有拒绝的权利。 【哦...诚哥,右边那桌好像有客人在叫我们。】 时宁看见的东西,俞诚当然也能看见,“不用管他,喝醉的人不归我们管。” 【啊?但是不过去的话不好吧?】 “在这儿当服务员,绝大多数都是为了钱。喝醉的人最好下手,有人会主动过去的。” 话音刚落,闲在b区的服务员眼珠一转,偷摸着串区过来,停到那人身侧,附耳上去。 俞诚则顺势走到b区,帮同事看台。 时宁这才想起他之前开过酒吧,【诚哥,你好厉害,什么都懂。】 “这些都是潜规则,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你也能看出来。” 头一天上班,过程很顺利,一方面是俞诚有经验,不用谁教,另一方面是这里的服务员都很照顾他。 这种情况让时宁有些开心,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的好意,【诚哥,他们是不是...】 “别乱想。”俞诚一瓢冷水浇在他头上,“乐意照顾你,不代表他们对你有意思,懂吗?” 【不是很懂,有什么区别吗?】 “你长得很幼,很容易激起其他人的保护欲,这种称不上喜欢,他们可能只是想借机会表现自己。“ 【哦...】 “别想着让所有人喜欢你,你只用让小部分人欣赏你就行。把心守住,别因为这些事沾沾自喜。” 【嗯,知道了。】 熬到后半夜,一楼的客人已经散掉大半,只剩寥寥几桌仍在拼酒。 当初开酒吧时,俞诚最怕遇上这类人,搞不好会因为这群醉汉,忙活到天亮。 而之前他的做法有两种,一是打开全场灯光,提醒客人已经打烊,二是上桌陪酒,不管是把桌上的酒喝完,或是把客人喝躺,他都能下班。 只是...以现今的身份,两种办法都行不通,而且他今晚值班。 寄希望朝二楼窗户一瞄,靠窗位置的路向风,正和客人有说有笑,看来是没有提前收工的打算。 好在c区空桌,俞诚得空坐下休息,点燃烟,揉着酸胀的小腿。 这时,身侧突然有人坐下,是领班小刘。25岁左右,寸头,身形比较瘦。 “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不算很累。”俞诚递烟过去。 “能适应就好,来这儿上班的,大多都是干几天就跑。“小刘接过烟,顺势想搂俞诚的肩膀。 在他的手臂快落至肩膀时,俞诚起身躲开,“刘哥,我上个厕所。” 偷闲一阵从厕所返回大厅,还在硬撑的客人只剩一桌,其余服务员已经下班,只剩小刘在陪客。 那群人正聊着,不知因为什么,忽而齐刷刷朝俞诚投来视线。 接着,小刘抬手招招,“小诚,来,给你介绍下。” 烦... 俞诚挤出不咸不淡的笑走过去,途中顺手提起独凳,放到酒桌边缘处坐下。 “坐那么远干嘛?”小刘笑问着,探来上半身想拽他。 这种场景,已让时宁紧张得不行,生怕俞诚会不小心做出“背叛”黎焕的事。 而他对背叛的见解是,会让黎焕生气的所有事。 俞诚压下他的情绪,赶在小刘把手伸来前,拿起桌上的空杯起身,倒满酒,挨个朝客人敬酒。 见状,小刘自然不好打扰,皱皱眉坐回原位。 但得益于时宁的长相,众人的视线越发变得赤裸,从上往下将俞诚看个通透。 不能多留...俞诚放下酒杯,拿出手机晃晃,“不好意思,老板叫我过去一趟。” 本以为能躲开,但他低估了小刘的执着。 第140章 “诶,有事一会儿再说,先陪罗哥喝两杯,路总要是敢说你,我帮你怼回去。” 桌上微胖的男性当即附和,“就是,正好我们人少,坐下一块玩会儿。” 【诚哥,快走吧...】 屏蔽掉时宁的话,俞诚坐回独凳,“行,想玩什么?” “看你,骰子会吗?来,坐这儿来,我们单挑几局。”罗哥挪开屁股,拍拍身侧位置。 说话时,他的眼睛没闲着,已经脱掉俞诚腰间的衣料。 时宁的紧张已快把心脏逼到嗓子眼,俞诚倒没觉得有什么。 小刘叫他来,肯定不是想让他陪酒。 果不其然,俞诚都不用回话,小刘就站起身帮他解围,“罗哥,他今天第一天上班,很多规矩都还不懂。” 语罢,小刘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坐自己旁边。 呵...俞诚应下小刘编造的理由,把不懂规矩发挥到极致,纹丝不动。 小刘虽然下不来台,但不好多说,招呼着客人玩骰子。 俞诚全程不说话,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甚至借助光线,用小拇指拨动骰子作弊。 反正这群人已经喝得差不多,基本看不出问题。 二十分钟过去,桌上好几人开始站不稳,上厕所都需要互相搀扶。 他们的窘样让俞诚暗爽。 终于快下班了... 俞诚点燃烟伸懒腰,抬头时,视线刚好和二楼的路向风对上。 不等他把视线收回,小刘撑住桌角站起,踉跄倒过来,“小诚,来扶我下。” 好歹是领班,官大一级压死人。 俞诚不好拒绝,伸手捏住他的手臂,搀扶他的同时,防止他靠近,“刘哥,要上厕所吗?” 小刘没接话,一个劲地朝他身上靠,只是效果并不明显。 较劲中,客人已从厕所里返回,和两人打声招呼,互相搭着肩膀离开酒吧。 见观众走光,俞诚没陪小刘演下去,将他扔到沙发上,“刘哥,那我下班了。” 刚还醉醺醺的小刘,眼神忽而清澈许多,古怪地看向他,挤兑句,“这么绝情?我这都快站不稳了,你都不说送我一程?” “刘哥,酒量不行就少喝点,就算我能照顾你一次,但你总不能保证,每次喝醉的时候我都在吧?” “行行行,听你的,我下次注意...”小刘坐直腰,端起酒杯又喝了口,“那你今天送我一次,就一次,路上我教教你怎么在酒吧里做事。” “等我试用期过了再说吧,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久待。” “...你不说能适应吗?” “能不能适应,和想不想上班有关系吗?” 小刘被怼到失语,迟疑一瞬,再次起身贴过来,“酒吧是最锻炼人的,你只要安心在这儿上几个月班,我保证你之后不管找什么工作,都能适应下去。” 俞诚被弄得烦躁,只是还没来及躲开距离,小刘的肩膀就被人摁住。 是路向风。 “小刘,明天事情还多,你早点回去睡觉。”说着,路向风直接将小刘拽出酒吧,“走吧,我送你打车。” 此时店里没人,俞诚又没钥匙锁门,就只能干等。 片刻,路向风拍着手返回酒吧,“出来吧,我要锁门了。” 俞诚走到他身后,随口问,“大厅也要锁吗?” 法治社会,酒吧里又有监控,且酒吧的盗窃率应该是最低的,谁会闲着没事来偷酒喝,直接抢超市不香吗? 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只用把后厨门锁上就行,不然管钥匙的人该有多麻烦? 蹲着的路向风偏过头来,“说的也是,但我就要锁,你管我?“ “......” 路向风非要锁门,是怕有人摸着黑跑进酒吧,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毕竟之前没锁门的时候,他就在包间里发现过不少育儿袋。 “走吧,请你吃饭。”路向风起身,递烟给他,自然搭上他的肩膀,朝拐角处抬下巴,“就前面的小吃街,这个点应该只剩猪蹄汤,可以吗?” 时宁困得不行,本以为俞诚会拒绝,毕竟时差都没来及倒,就忙活至凌晨四点,但... “行。”俞诚轻轻一笑,躲都不带躲,不管从前或是现在,他的防御机制就没对路向风起效过。 来到路边摊坐下,路向风点完单,悠哉地倚着靠背,直直盯着俞诚也不出声。 “怎么了?”俞诚问。 “没,就觉得好看呗。”路向风摇头失笑,“感觉怎么样,累吗?” “还行,只是腿有点酸。” “站太久是这样的,但只要你愿意陪酒,就能坐着休息会儿。当然,我知道你不愿意。” “嗯,适应几天就行。” 沉默一瞬,路向风砸吧嘴,旁敲侧击地问,“开酒吧这么久,也算见过不少人。我很少夸人聪明,但我觉得你够聪明,你真的17?” “要看身份证吗?回家我拍给你。” 路向风瘪瘪嘴,“得,我自讨没趣。” 两份猪蹄汤很快被端上桌,进餐途中两人都没说话,静得出奇。 可简单一顿宵夜,却让俞诚觉得恍若隔世,且眼眶有些酸胀。 曾几何时,他经常带着路向风开小灶,但现在的情况却颠转过来,这种感觉很微妙。 路向风端起碗,把汤吸溜干净,舒服地呼出气,“诚啊,你就在这儿好好干,不管遇上什么麻烦都可以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第141章 俞诚动作一滞,亲昵的称呼让他抬不起脑袋,“...嗯。” 被路向风送到小区门口,俞诚走出几步在小花坛旁停下,回头一看。 路向风还没走,见他转过头,拿掉嘴里的烟挥挥手,“快回去睡觉,明天别迟到。” 俞诚点点头,神色复杂地转头离开。 察觉到他的情绪,时宁问,【诚哥,你是不是跟他认识?】 “不认识。”俞诚说谎都成习惯,回答得干脆。 【哦...诚哥。】 “嗯?” 【你看看手机,看下焕哥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俞诚照做,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全是小红点,都把黎焕的聊天框挤得不知所踪。 他下滑屏幕,在最底层找到黎焕的聊天框... 没有留言。 【诚哥,我有点担心...】 确实,以黎焕的黏人程度来看,三小时没发来消息都很奇怪,更别提整整一天一夜。 肯定出事了,俞诚眉头一皱沉思起来。 【诚哥,要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大抵是时宁见识过他的冷漠,不忘补充句,【求你了。】 俞诚没回答,直接拨去黎焕的电话。 第70章 监视 “打来干嘛?”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不善的语气,一听就是黎泱。 俞诚反而安下心来,“黎焕呢?” 黎泱接的电话,说明黎焕现在就在黎家,那里很安全。昨天他没发消息过来,应该是手机被没收了。 “跟你没关系,以后不要打来了。”语罢,黎泱将电话挂断。 还好是黎泱...俞诚将手机揣回包,走进电梯。 但时宁听不出好坏,仍在担心,【诚...】 “没事的。”俞诚没过多解释。 【这不是囚禁吗?】时宁被急出声。 “囚禁就囚禁吧,总比他在外面待着安全,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找他。” 时宁低落到说不出话,本来和黎焕分开就够他难受的,现在却连消息都不能发。 他也有自己的理想,虽然在俞诚看来有些幼稚,但他除了想和黎焕在一起,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没被时斌逼着分手前,只能藏起来当影子的时宁,说不委屈是假的,但至少他能借助俞诚的手拥抱黎焕,好歹算是有个念想。 他不清楚自己有多喜欢黎焕,只知道...就算是当个旁观者,看着黎焕和他的躯壳在一起,他都觉得无比开心,可现在... “很快就会结束,我保证。”俞诚揉着自己的脑袋,安抚着他。 有时候,其实俞诚很享受时宁内心的苦涩,可能和他过于理智有关。 只要看事物够全面,就很少产生不必要的情绪,而他不喜欢这种“情感缺失”,他会觉得自己不是正常人。好在能感受时宁的感受,让他时刻明白,这具躯体的心脏在为谁跳动。 补课、上班,生活回到两点一线,比上学时更加乏味枯燥,大概是因为家里缺少一分生气,而那款松木香的沐浴露又太贵。 时间一晃就是一月,十五中已经开学,林梧桐等人纷纷发来消息,询问他和黎焕的去向。 俞诚随口编造理由搪塞过去,并拒绝他们来探望。 而工作的事十分顺利,有路向风的照顾,他算得上随心所欲,根本不用在意客人的脸色。 虽然小刘仍没死心。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生活都在慢慢好转,可...这段时间里,俞诚几乎笑不出来,硬装都不行。 因为时斌的事还没解决,且黎焕也没拿回手机。 这天,俞诚吃完晚饭走出小区,却在路边见到熟悉的黑色奔驰。 【诚哥,是苏江的车吗?】 俞诚轻轻点头,走到车尾停顿半晌,可苏江没有下车。 他看向后视镜,与车内的人对视着,心情倒是放松不少。 光明正大跑到小区门口来监视,以时斌沉稳的性子来看,明显有悖常理。 说不准是找不出筹码的老狐狸已经开始着急了。 手机响起,是路向风打来的。 俞诚不设防地接通,“路哥,有事吗?” “你在哪儿?” “马路对面。” “今天给你放天假,别来酒吧。” 俞诚迟疑一瞬,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反正你别来...你就当我昨晚的酒劲还没消,你随便找地方逛逛,找朋友出来坐坐都行。” “...哦。” 挂断电话,俞诚整个人都在懵圈。 酒吧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能让他见到? 见俞诚发愣,时宁轻声问,【诚哥,不回家吗?】 俞诚没做出回应,轻皱着眉,盯着马路对面一动不动。 当初苏江带他来界限的缘由还没找到,眼下苏江又与怪事一同出现,他不能不在意。 要过去看看吗? 好奇与警惕分庭抗礼,俞诚许久没有这样纠结。 两分钟过去,他点燃烟叹出白雾,转身朝家走。 只是刚走出两步,路向风的电话再次打来。 “喂?” 路向风的语气很急,“时诚,你在家吗?” “在小区楼下。” “快走,今天都别回来,其他事我们明天再说,你先走!” “好。”俞诚放下手机就跑。 第142章 路向风不会害他,要是再听不进劝,他两辈子算是白活。 拐进小吃街,混进人群,俞诚抽空回望一眼。 嘶...苏江的车正被堵在小吃街入口。 【诚哥...】 “别怕,他进不来。”俞诚继续往深处走,顺着小胡同穿街过巷,等身后见不到苏江的车,这才停下。 心脏怦怦乱跳,他和时宁的情绪终于再次共鸣。 只怪路向风没把话说清楚,都不告诉他到底要躲着谁? 等心绪平复,无处可去的俞诚走进网吧。 是家正规网吧,没有未成年专用的身份条,他只得找处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给路向风发消息。 可问题刚输入聊天框,都没来及发,身侧的座位就被拉开。 俞诚下意识侧眼,看清人后手指一抖。 穿私服的祁炀从外表来看,和大多网瘾少年没个两样,不过比他们帅一点,气质出众一点,且眉眼之间没有过度用眼的萎靡。 “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吃你。”祁炀将手里的水放到他身前,坐下打开电脑,“知道你没身份证,要玩吗?” 俞诚说不出话,只有时宁一个劲在脑袋里提醒,【诚哥,我们先出去吧,焕哥非常讨厌祁炀,而且他说过不让我们和祁炀见面的...】 沉默两秒,俞诚将手机锁屏,揣回包,“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看看酒吧生意怎么样,我跟你老板一样,都是界限的股东。” 所以...路向风让他躲的人是祁炀? 为什么? 俞诚想不出所以然,“哦...” 祁炀挑眉轻笑,露出小虎牙,“要玩吗?还是找其他地方坐坐?” “你有事和我聊?” “当然有。”祁炀调整屏幕,完全侧向他,“玩游戏还是看电影?” 【诚哥,我们走好不好?】时宁的语气带点烦躁,这是他头次对俞诚感到不满。 而俞诚再次忽略他的提醒,“祁炀...” 祁炀把鼠标递给他,没给他问话的机会,“在这儿陪我玩游戏,还是回酒吧陪我喝酒,选一个。” 俞诚无言。 就算已经认清对黎焕的感情,可每当看见祁炀对时宁的示好,他仍感觉有些酸涩。 和情爱无关,只是前世和祁炀相处的记忆,在替他委屈。 半晌,俞诚避开视线,“就这儿吧,正好我今天休假。” “行...那我们玩这个。”祁炀登录steam,点开一款双人游戏,耐心设置键位,并解释各个按键的功能。 俞诚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乱飞。 现在想来,路向风应是知道祁炀喜欢时宁,而他又不想让祁炀和时宁接触。 是对祁炀抱有成见吗? 那怎么会有成见? 四年前,祁炀可是路向风的老板,两人相处得明明还算不错... 再者,祁炀和苏江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一出现,苏江也跟着出现? “懂了吗?”不知何时,祁炀已解释完键位,正柔和地看着他。 俞诚回神,轻轻点头,“大概明白。” 游戏开始,之前被黎焕培养的熟练度起作用,俞诚很快入手,但操作只能算是平常。 这款双人闯关游戏,需要两人互相合作。 祁炀完全没有老手的架子,耐心配合着俞诚,不厌其烦,“以前的事记起来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聊聊。” 但俞诚没有随便回答,操作角色的同时,分心思索一阵,“嗯,已经记起来了。” “唉...所以你想起了我在医院里照顾你一年,但还是选了黎焕。“祁炀语调微微上扬,随性的调侃,很不符合话里的语境。 俞诚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没接话。 “对了,有件事忘了说。”祁炀突然侧向他,“你在阳光医院住院的事,除了我和苏江,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时斌。” 俞诚手指一顿,略带机械地偏头和他对视,“什么意思?” 祁炀果然和苏江有关系,那...当时苏江故意带他来界限,是受祁炀示意的? 为什么? 因为祁炀是界限的股东,这样安排是为了更容易接近时宁?何必呢? 之前的问题还没解开,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俞诚顿感头疼。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了,跟你说一声。”祁炀的目光没久留,移回屏幕。 他一如既往的随性坦然,就算喜欢的人正在身边,也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情绪波动。 但俞诚却被他的行事作风,搅得心乱。 四年前的祁炀,也是这般言行有度,恰到好处的与他保持距离。 他不由疑惑,祁炀是否真的喜欢时宁? 纠结好一阵,俞诚的手指慢慢离开键盘,“祁炀,是你让苏江带我来界限的?” “嗯,你之前不是在找工作吗?你路哥人不坏,你在他手底下做事,能让我觉得踏实。”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 “不止...”祁炀暂停游戏,掏出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你的事我都知道,全部都知道。” 白雾升空,久违的蓝莓味。 俞诚没忍住多闻了两口,“你这么监视我,是想要什么?” “不告诉你。”祁炀后仰到靠背上,朝他裤兜瞅瞅,“你不抽?” 第143章 ...怪不得刚才没给烟。俞诚没心情抽,轻轻摇头。 谈话终止,祁炀面向他却没盯着他,眼珠一直贴着上眼皮飘着,似在回忆,“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俞诚微垂着眼,等着他开口。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性格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话语刚落,俞诚瞳孔微颤。 窃喜、失落、紧张、心虚,百感交集...诸多情绪在心口处重重锤下,惊得心跳节奏再次乱掉。 他微微侧过身,拧开桌上的水灌了口,克制着抖动的声线,“谁?” “他叫俞诚,一小破孩儿。”祁炀后仰脑袋,望向天花板,将烟横在眼前转动着,“现在想起来...我当初确实没把他教好,只教了他怎么保护自己,但忘了教他怎么接受自己。” 俞诚越听越酸涩,接不上话。 “时诚,你千万不要学他。做人嘛,自私点才能活得痛快。” 时诚?祁炀知道假名字的事? 俞诚心里一团乱麻,完全摸不清祁炀的打算,更想不明白他和时斌的关系。 只是祁炀没解释,抽完烟起身,枕着手臂往外走,“明天见。” 许久,俞诚才回过神。 电脑屏幕还亮着,他慢吞吞地下机,拿起水喝掉小半瓶。 正准备回家,时宁却问,【诚哥,你很早就和祁炀认识?】 俞诚不听劝和祁炀交谈时,时宁是生气的,直到祁炀叫出俞诚的本名,时宁心里的愧疚却油然而生。 且不止是愧疚,他还很担心,因为猜出俞诚和祁炀的关系不一般,那... 他很怕俞诚心里的黎焕,会被祁炀取代。 如果真成这样,那俞诚是否会放弃和黎焕在一起,放弃帮他逃离时家,最后... 夺走他的身体? 第71章 被看上 只要能感受体内的情绪,就能猜到时宁的心思。 俞诚直接断却他的胡思乱想,“不认识。” 时宁如鲠在喉,见俞诚不想谈这事儿,他旁敲侧击地问,【诚哥,你还喜欢焕哥吗?】 ”喜不喜欢有什么区别?反正我最后都是要离开的。别乱想了,我觉得时斌应该快来找我们了,到时候你克制下情绪,不然会干扰我的判断。“ 如果祁炀真和时斌有关系,那他的出现,不就预示着时斌的行动吗? 【哦...】 托祁炀的福,俞诚白休一天假,总算有时间补个好觉。 最近酒吧里生意火热,基本得凌晨3点之后才能下班,且...俞诚最近又开始失眠。 一月不和黎焕联系,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过问。 每当一闭眼,脑袋就静不下来,除了等回忆重来没其他办法。 隔天上班,苏江依然守在路边。 但只要他没下车,俞诚就不打算多管。 穿过马路,平时最早来酒吧的俞诚,今天却是最后一个到,不是时间没掐准,而是其他服务员来得太早。 但他们不打扫也不进店,在门口堵成一圈,伸长脖子往里看,小声交谈。 【他们在看什么?】 “问问不就知道了。”俞诚朝酒吧走。 刚走到半路,坐在酒吧门口和经理聊天的小刘,起身来拦住他,“昨天不舒服吗?怎么没来上班?” 闻言,俞诚面色变得古怪。 小刘不知道他请假的事,说明和他聊天的经理也不知道,而服务员的工资由经理发放... 所以他这月的全勤没了? “我和路哥请的假,他没提过吗?” “哦?那我一会儿帮你问问。”小刘递来烟,“吃饭了?” “应该吃了。”俞诚没接烟,也不想和他尬聊,侧身朝酒吧走。 小刘又将他拦住,“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这么早进去干嘛?找个地儿坐着休息会儿?” 小刘比黎焕还像狗皮膏药,都是俞诚最烦的类型,当初要是没时宁捣乱,他百分百不会和黎焕处起来。 俞诚轻轻叹气,拿出烟点燃,“都是同事,我不想闹得不好看。” 这话够直白,小刘的笑慢慢沉下去,“时诚,你来这儿上班这么久,我没少照顾你吧?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没那方面的心思,省省吧。”俞诚想翻白眼。 拉着自己到处陪客也叫照顾的话,那他真是照顾到家了。 “......”小刘揪起眉头纠结一阵,问,“不处对象也行,约一晚总可以吧?都说我技术好,要不试试?” 【诚哥,我不喜欢他。】时宁对小刘厌恶到极点,很多次都在怂恿俞诚揍他一顿。 只是俞诚权当没听见,“没有约的习惯。” “逗谁呢?未必你还是个处?”似乎小刘因为示爱失败而恼羞成怒,语气十分不屑,“都是圈里的就别装了,纯情人设现在不吃香。我告诉你,约你只是看你年轻,再过几年你试试,那时候你还有市场吗?” 【诚哥,揍他!】 揍个屁揍,这里又不是十五中,拳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俞诚不是没脾气,“想和我约?先整个容去。” “草,关了灯不都一样吗?试试呗,包你爽。”说着,小刘往前迈一步,将身体贴上来,笑着垂眼,往自己下身一瞄,“要不你先验验货?可大了。” 距离之近,很适合用顶膝,他绝对躲不开。 第144章 但俞诚没动手,后退避开,“大?是被人踩肿了吧?” “呵...嘴巴这么贱,含起来一定爽。” 就在这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小刘直接侧飞三米,腰部撞到花坛一侧的菱角,疼得龇牙咧嘴。 “靠...” 他忍痛看过来,眼里的戾气停顿一瞬,之后再也嚣张不起来,“祁...祁总。” 小刘刚才站的位置已被祁炀霸占,理都没理他,只朝俞诚问,“刚才怎么不动手?” “...没必要。”俞诚不太敢和他对视,心虚地移开视线。 还好刚才没动手,不然会打架的事就瞒不住了。 小插曲让酒吧外安静片刻,之前堵在门口偷看的服务员们,此时全把目光放到祁炀身上,堪比瞎子走神,过分赤裸。 祁炀偏头看向他们,“别堵着,上班去。” 说完,他用余光瞄向正起身的小刘,“你今天不用上班,直接去找路向风辞职。” “祁总...”小刘眼里一慌,急忙捂着腰踉跄走来。他的主管位置,是连喝几十场、喝到胃出血才拿下的,怎么说都要留下,“祁总,我是哪里没做好吗?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保证...” 祁炀只眯了下眼,就将他的话打断,“胆子挺肥,对我朋友下手?” 小刘懵住,眼珠瞪得溜圆,视线在祁炀和俞诚脸上来回扫动。 他不信两人是朋友,毕竟身份太悬殊,他更倾向于祁炀看上了俞诚,这样才能说通。 “祁总...”小刘半晌才恢复声音,“祁总,这点小事不至于吧?今晚我手里还有十多单呢。你看...要不我给小...诚哥道个歉?” 祁炀静静盯着他半分钟,“出来上班这么久,还是不懂规则吗?” 小刘被怼得说不出话。 他不敢招惹祁炀,只敢把视线移到俞诚身上,眼里闪过一瞬怨恨。 沉默一阵,俞诚掐掉烟,一句话没说,走进酒吧开始打扫。 对于小刘,他做不到落井下石,更做不到以德报怨,索性懒得管,抽身事外。 酒吧有保洁,服务员只用擦擦桌椅板凳就行。 俞诚找来抹布,走进厕所准备沾湿。途经每一处,都有服务员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投来艳羡的眼神。 且有不少人过来示好,尬聊的、帮忙打扫的、递烟的... 想来是服务员有自知之明,知道攀不上祁家,这便退而求其次来攀他这个“祁炀的朋友”。 俞诚不擅长与人交流,性格十分慢热。 对此,他只觉得麻烦。 最后有其他人帮忙,c区很快被打扫干净,酒吧正巧来到营业时间,客人陆续进门。 而最先入座c区的... 是祁炀。 俞诚将酒单放上桌,等着他点单。 “我是股东诶,你还要收我的钱?”祁炀笑出小虎牙。 “你...”俞诚欲言又止。 “行了,随便拿点酒过来,你拿什么我喝什么。” 俞诚没立即动身,问,“界限的营收应该没有很多,你干嘛要当这儿的股东?” “明知故问。”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来看看你。”祁炀伸出两根手指,弯两下讨烟,“安心,你正常上你的班,我不打扰你。” 这话俞诚倒是信,没有依据,只靠对祁炀的了解来判断。 他抽出烟递去。 祁炀接过烟点燃,“去忙吧,别忘我昨天跟你说的话,要学着自私点。不想赔笑就不笑,看谁不爽就直接怼回去。这段时间我没事,每天都可以过来。” 潜台词是不是...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俞诚轻轻摇头,“我不想这样。” 好不容易才离开祁炀所在的世界,而此刻他身边还有黎焕,就不想再和祁炀过多牵扯。 被拒绝的祁炀却没失落,直接顺应他的意思,“行,那我就离你远远的,我去楼上坐。” 一刻没犹豫,他起身走向楼梯,言出必行。 俞诚目送祁炀的背影上楼,竟有些晃神。 祁炀就是这种人,总在不经意间给人过多遐想,最后抽身时又会说... 是你会错了意。 但时宁却对祁炀有所改观,【诚哥,他真的喜欢我吗?我怎么感觉有什么阴谋呢?】 说不准,但祁炀喜欢时宁这件事,俞诚现在却能确信。 猜测谁的心思不能只看行为,要看动机。 好好的一个祁家太子爷,凭什么要来郊区酒吧当股东? 是想通过时宁这个无关紧要的私生子,去算计时家?这逻辑说不通。 除非...祁炀打心底认为,时宁一定会回到时家。 【诚哥,诚哥?有客人在叫你。】 俞诚回过神,拿上酒单开始工作。 重低音越来越浑厚,随时间推移,酒吧里的氛围逐渐高涨。 今晚人太多,俞诚手里的酒一直没放下过,有点重。 【诚哥...要不去隔间休息下吧?】 身体再好的人,如果没经过特殊训练,很难每天站立7小时,二楼隔间则是给服务员躲懒的地方。 共用一具身体,俞诚和他一样疲惫吃力,但俞诚不想上二楼,就只能忍住手臂和小腿的酸胀,“你是想去跟祁炀碰面吗?” 【...他应该在包间里吧,我觉得他不会出来。】 第145章 “别侥幸,没发生的事谁都说不准。” 【但我真的很累,手都快断了,你没感觉吗?】 “我又没有自虐倾向,这种程度我知道你可以忍住。” 【诚哥...】时宁只想时家的事情早点结束,到那时,他就能被黎焕圈养起来,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真是个小孩儿。”俞诚没辙,放下手里的酒,找隔壁服务员帮忙看场,偷偷溜出酒吧。 门口的空位还有剩,俞诚走到最角落,一屁股陷进沙发,抽起烟。 火星刚燃到一半,路向风就左顾右盼地来到跟前。 偷懒时遇上老板,俞诚难免小紧张,“路哥,找人呢?” “找个屁,我就找你。”路向风快速摆手示意他挪进去,坐下后对他掏兜抢烟,边点边问,“没事吧?” “什么没事?” “啧,祁炀啊,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俞诚微微一怔,想到他对祁炀有偏见,便引导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路向风抬眼朝酒吧里观望一番,似乎在躲着谁,确认没危险这才解释,“跟你提个醒,耳朵凑过来。” 俞诚附耳过去。 路向风顺势搂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别说我没警告你,每个人的命数都是注定的,没有那么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你别觉得攀上祁炀,这辈子就能衣食无忧,他就是个人精,没人能占他的便宜,你最好离他远点,知道吗?” “你被坑过?” “啧,少扯,坑我的人还在他妈肚子里。”路向风松开他,倚着靠背吸了口闷烟,“不是我被坑过,是我知道有人被他坑过,还被坑得很惨。” 第72章 搅局 听见“被祁炀坑过”,俞诚大致猜到路向风说的是谁。 但前世的事他不想提,或者说在时宁面前不愿意提,可...他又很想为祁炀辩解两句。 俞诚从没责怪过祁炀,反而很感激他,且有愧与他。 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坚强一点,此刻就不用借助时宁的身体苟活,不会让祁炀的教诲付之东流。 无奈路向风嘴巴收不住,“最早的界限开在铜锣巷,酒吧里总共只有三人,两个老板,我一个服务员,工资却没少算我多少。最开始我们不知道祁炀的身份,觉得他很仗义,后来才知道,人家可是堂堂祁家太子爷,嘴里掉点渣子,就足够盘下百十家酒吧,那点工资他根本看不上。” “这也不是他的错。” 俞诚嘴贱一接嘴,惹得路向风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对,不是他的错,我也不仇富。但你知道那货装穷是为什么吗?” 为了不被缠上,为了容易脱身...俞诚续上烟,轻轻摇头。 话匣子被打开,路向风起身走到隔壁桌,薅来瓶酒猛灌一口,“所以我刚说他精明,他装穷就是为了白嫖。那时候,我朋友喜欢得他要命,结果他玩腻了,就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我朋友呢,最后被骗感情不说,钱也没捞到,之后想不开...就没了。“ 路向风知道的信息,和俞诚经历的事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不怪他误会,毕竟俞诚抗拒透露心声,他就只能靠猜...乱猜。 但听见有人帮自己说话,俞诚多少获得了点慰藉,夺过路向风手里的酒,对瓶吹了口,“这不挺正常吗?又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得到回应。” “好话谁都会说,这事儿就是没落到你头上。”路向风拍拍桌,继续怒斥祁炀的恶行,“我朋友挺清醒的,要不是祁炀死皮赖脸地撩他,他哪会上套?要我说,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人家,那就直接拒绝,非要把人家拖着,这不犯贱吗?像祁炀这种有钱人,物质需求满足了,就想要去找精神愉悦,说白了,就是玩弄人心呗。” 原来路向风对祁炀的偏见,全部来自于自己... 俞诚想解释,但不能。 一旦解释就会戳破重生的事,而他不想和前世扯上半点关系。 “路哥,我进去了。”俞诚放下酒,掐掉烟,临走前顿顿,在路向风的肩膀轻轻一拍。 还没走进店,时宁忍不住出声,【诚哥...】 单从语气,就能听出他的复杂情绪,更别提胸口还闷得慌。 “别问。”停顿半秒,俞诚补充道:“你放心,这些事早就过去了,我不会和祁炀有什么。” 【不是的,我就是有点心疼你。】 俞诚深吸口气,这就是他不想和时宁摊牌的原因。 他抗拒被同情,一旦被同情,他就会忍不住想到曾经那个软弱的自己。 他现在能认真生活下去,能照顾好自己,甚至有余力去照顾别人,最想要的... 无非一份理解而已。 这时,俞诚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 下意识回头,看清人后,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思绪还快,他皱着眉头侧身避开。 眼前的人...是时琛! 时宁对弟弟的恐惧,一瞬席卷全身,导致小腿微微发软。 俞诚悄声扶住护栏,强忍不适,“你来干嘛?” “哥,你在怕我?”时琛歪脖微笑,不退反进朝他贴过来,“哥,我好想你。” 时琛戴着口罩,穿得很厚,里外三层却不显臃肿,白色加长款外套,倒是和俞诚的黑色制服形成对比。 且他一贴近,就将淡淡的消毒水味送进俞诚鼻腔里。 第146章 对视两秒,俞诚松开护栏,直起背,“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吗?” 寥寥几句话,引得门外无数散客侧目注视。 两人本就一般高,身形样貌极为相似,特别是眉眼。而所有区分两人的特征,又被不明亮的光线和口罩掩盖,活像一对双胞胎。 对此,不少人心中起了歹心,点亮手机捏在手里,跃跃欲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俞诚领着时琛远离酒吧范围,“跟上。” 他知道时宁害怕,但他必须得弄清时琛过来的原因。 来到马路边,时琛的脚步声突然停下,“咦,苏江也在?这下麻烦了。” 俞诚顿感不对劲,转身面向他,“你是偷跑出来的?” “嗯...可以这么说吧,但现在没办法了,苏江一定会告诉时斌我来过。” 对父亲直呼其名?时琛和时斌的关系并不好吗? 俞诚继续问,“你怕时斌知道,那你还过来?” “因为想见你嘛。” 由于时宁的情绪不稳定,俞诚没打算陪他演,“要不你直说?” 时琛摘下口罩,“我想想啊...对了,你的位置是祁炀告诉我的,他在酒吧吗?” 俞诚越发不清楚这群人的打算,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不清楚。” “那怎么办,时斌要是问我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怎么说?” “时斌不知道祁炀在这儿?” 苏江没有禀报吗? “嗯。”时琛笑着朝他招招手,过去半分钟见他不动,便主动上前,凑到他耳边,“哥,你们都太小心了,这样只会越拖越久,我没你们那么好的性子,就想着过来推把手。” 忍住推开时琛的冲动,俞诚问,“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我说明白点。”时琛声音里的气声占比渐多,带着股蛊惑的意味,“简单来说,我和时斌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我们都希望你回到时家。” “然后呢?” “然后...之后的事现在还不能说,等你回家了,我们再找个时间单独谈谈。” 俞诚沉思起来,整合一遍已知信息。 时家父子的关系十分微妙,很有可能是站在对立面,而告诉时琛地址的,和授意苏江带他来界限的,又都是祁炀... 所以祁炀最后的目的,也是让他回到时家? 可这是为什么呢? 时宁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私生子而已,怎么所有人都想要抢走他? 不等得出答案,时琛继续说,“哥,上次我们在山庄见面,我就知道你变聪明了。你应该看得清现在的局势吧?你回时家是注定的事,想着怎么躲开,不如想着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做。” 俞诚不置可否,抬脚想后退。 但没等鞋跟沾地,紧追不放的时琛再次贴上来,并一把将他抱住,很用力,“观众还没到呢,别急着躲。” 嘶...俞诚不想对小孩动手,除非是秦念那种没救的,而眼前的“弟弟”明显要比秦念可怕,且脑袋里的时宁都快被吓哭了。 正打算动武时,远处却传来一声怒斥,“给劳资放开!” 熟悉到忘不掉的声音,一瞬改变时宁的情绪,从恐惧变成带怯的欣喜。 朝声源看去,黎焕正在道路尽头,飞奔似的跑来。 接着,时琛主动将俞诚松开,笑着说,“哥,好好准备和时斌见面吧,别想着买通苏江,让他瞒着黎焕过来找你的事,因为这件事,我会亲自和时斌说。” “你...”俞诚立即明白过来,“黎焕是你找来的。” 时琛无奈摊摊手,“别这么误会我,我只是把你的地址告诉了他,来不来,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说完,他侧过身,直直朝苏江的车走去。 俞诚这才真切认知到,什么叫没撕破脸皮前,老鼠和猫都能当朋友。 时家父子心思各异,但为了让时宁回到时家,时琛却还愿意与时斌互相利用。 俞诚本想拦住时琛再问清楚点,但赶来的黎焕不给他机会,死命拽住他的手腕,喘着粗气问,“时宁,你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耽搁,对街的时琛已坐上车,被苏江带着驶离酒吧。 俞诚只得把视线移到黎焕身上,可他这才发现,黎焕的模样很是狼狈。 室外气温不到十度,黎焕上身只穿着件单薄的长袖,且后腰位置沾满泥土。他的手背、脸上,还有没被风干的血痕。 俞诚止不住心疼,伸手碰碰他嘴角的痂,“怎么弄的?” “你tm...”黎焕发火未遂,甩脸躲开他的手,“你说怎么弄的,为了来找你,又被我爸揍了一顿,最后我tm是从二楼跳出来的。” 一月不见,俞诚提不起心思纠正他的措辞,一下没忍住,扑进他怀里。 黎焕的怨气被扑灭,迟钝不到半秒,急忙伸手回应。 两人都没出声,将脑袋埋进对方身体,贪婪地闻着,像极戒烟一星期后奋起的烟瘾,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俞诚擤擤鼻,微晃脑袋,在黎焕肩上蹭掉时宁的情绪,“为什么要过来?再忍忍不行吗?” 事情明明就快结束了,但他没料到时琛会出来搅局,只要时斌知道他和黎焕偷摸着见面,那之前的一切准备都将功亏一篑,但... 他不忍心责怪黎焕,只气愤自己的无能。 第147章 “忍个屁...”黎焕有些不成声,越发将他抱紧,“你tm居然在这里上班,你把我当什么了?” 俞诚没心力解释,更不敢让他知道祁炀就在酒吧,“走吧,我们先去处理下伤口。“ ”不要,再让我抱会儿。“ “听话,我租的房子就在对面。” 黎焕没出声,松开他弯下腰,直接将他横抱起来,“指路。” 此处是酒吧门口,俞诚都不用抬眼确认,就能猜到后方的情况。 羞耻心爆棚,但他没抵抗,将羞红的脸埋进黎焕胸口,抬手本想指向诊所,顿顿后又移到对街小区,“三栋一单元607。” 黎焕怀里会让人沉溺,这一月来,俞诚的精神早已疲惫不堪,此刻终于偷得片刻宁静。 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就算时斌可能会在明天约见面,就算一会儿要解释酒吧的事,就算黎焕可能会和祁炀碰面... 所有糟心事全部留给明天,他现在只想不理智地休息一晚,只是... 电话铃声来得比阎王帖还要及时。 “谁?”正抱他过马路的黎焕草木皆兵,直接在道路正中央停下来。 俞诚将手伸进裤兜,挂断电话,“没谁,先回家。” 第73章 报复 回到出租屋,不知是心疼这里的环境,或是想留住怀里的温度,黎焕抱着俞诚站了许久。 “就住这儿啊...” “不是挺好的吗?”俞诚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黎焕比记忆里要倔强,直接抱着他坐上床,“一股泡面味儿。” 俞诚无言。 家里是有锅的,但缺少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他的生活就变得有些将就。 黎焕抿抿嘴,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似要将自己刻印在他的眼里。 这段时间内时宁很安静,许是错把自己当成第三者,不好意思出声打扰。 可就算他不说话,俞诚也能懂他的别扭。 俞诚挣脱温柔乡,走去厕所,拿着湿毛巾返回。 这么短的时间里,黎焕已经躺上床,上衣和鞋子一并脱到地上,“冷,都没暖气吗?” “要什么自行车?”俞诚放松地笑笑,捡起地上的衣服,“我先帮你洗下。” “直接扔了吧,明天我穿你的。”刚说完,被窝里就响起手机铃声,黎焕拿出一看,直接挂断。 “你哥打来的?” 黎焕点点头,又立马摇头,“你都不跟我说,我干嘛要告诉你。” 俞诚将手里的衣服揉成团,扔进厕所里的水盆,再坐到床沿,帮他清理嘴角的血迹。 动作很轻,黎焕很乖巧。 血痂被水泡软晕开,用毛巾蹭掉后,还是那副干净的少年脸庞。 “疼吗?”俞诚明知故问。 “很爽。” 见着俞诚心疼的模样,黎焕有些移不开眼,甚至埋怨黎明安怎么不再揍狠点。 察觉到他的视线,俞诚抬眼。 相顾无言。 待黏成一团的视线终于断开,俞诚放好毛巾,关上灯,脱掉鞋,摸上床。 出租屋采光不好,晒不到月亮。 但就算俞诚闭着眼,也能精准无误地摸进黎焕怀里。 黎焕第一时间给出回应,却又被他制服上的冷空气冻得一颤,不成声地说,“这么久不见你,我都快疯了...” “想抱怨就抱怨,你说,我听着。” 只半秒,黎焕就把脸面扔掉,“都怪你让我回家,我tm一回家就被软禁,手机也被没收了,这段时间我连门都出不去,每次偷跑被发现都是一顿揍。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昨天我哥才帮我偷回手机,结果一打开微信,你tm一条信息都没留,你真做得出来。“ “这次就不怪你说脏话,下次注意。” 俞诚一开口,黎焕直接听愣,“...你有点人性行不行?我t...我是真想抽你。” 俞诚充耳不闻,用头发磨蹭他的下巴,“有什么想问的吗?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包括重生的事。 这一月里,只要他有时间思考,就会忍不住记挂起黎焕。 思念在逐渐吞噬他的理智、消磨他的心理洁癖,他很想不管不顾地侵占时宁的身体,再掳走黎焕远走高飞。 虽然这种不道德的方式会让灵魂染上污点,但... 有失必有得,只要能独占黎焕,那就没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可想法虽好,但他大概率做不出来。 而意外的是,黎焕这次并没追根究底,只贴上他的耳朵轻轻呼吸,“不问了,可能明天一早,我哥就要来找我了,这些事留着以后再说吧。” 他不敢问,以前总埋怨俞诚不真诚,现在却害怕听见真话,生怕俞诚这阵子在外面野疯了,会变得不想回家了。 “以后...”俞诚喃喃道。 因为有时琛搅局,以后就已不再是他和黎焕的以后。 俞诚摸着黎焕的侧脸,本想多问两句他的近况,可还没张嘴,苦涩就一瞬涌上心头,直达眼眶。 这时,黎焕捧住俞诚的脸,在黑暗里与之对视,“时宁,亲我。” 话音刚落,俞诚的脑海就翻涌起来。 似电闪雷鸣的天气与彩虹分庭抗礼,他一时间反应不能。 “亲我。”黎焕又凑近一分,用鼻息催促俞诚的眼睛赶紧闭上,“时宁。” 第148章 【诚...】憋太久的时宁忍不住出声,可开口即语塞。 他的思绪比俞诚更乱,分不清该说什么,只由衷觉得有那么一瞬,一直以来保护他的俞诚,变成了他的阻碍。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与黎焕一同等待俞诚做决定。 大约过去两分钟,俞诚揉揉黎焕的脑袋,轻声道:“睡觉吧...” 不见月的房间里,他听到黎焕的心跳滞了瞬。 但他装作不知情,翻身侧躺。 等你叫对我的名字,我再把自己完全交给你。 而黎焕并没吵闹,因为喉咙发不出声音,身体也躺不下去。 ... 天微明,云被冷空气压得很沉,但太阳照常升起,透着微弱的光亮,混着风将屋里的两人叫醒。 俞诚颤颤眼皮,抽回黎焕脖子下面的手臂,“一会儿想吃什么?” “都行。”不知是太困或是情绪低落,黎焕的声音不见生气。 “一起下楼吃,还是我买上来?” 黎焕朝俞诚怀里钻钻,“...再睡会儿吧,还不饿。” 昨晚的事情并没过去,他胡乱揣测着俞诚的心思,只是手机铃声没给他多愁善感的机会,响得十分刺耳。 他从枕下摸出手机,贴上耳,“一会儿就回去。”说完便将电话挂断。 灌进窗的冷空气越发肆虐,黎焕将俞诚抱住,手臂颤抖着使力,“姓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姓时?” 你是时家的人,看不上我很正常,对吧... 俞诚能感觉到他的失落,但嘴巴突然变笨,说不出安慰的话。 “跟我走,好不好?”黎焕的语气已经带有恳求意味。 俞诚攥紧拳头,强行保持理智,最后却没忍住问出句,“跟你走?谁跟你走?我还是时宁?” “你说呢?”黎焕会错意,以为他在指回时家前后的时宁。 俞诚深呼吸,推开困住身体的手,“前天发工资的时候,多买了几件衣服,还没穿过。” 肯定会选时宁吧,家世好,样貌好,又不会忤逆你的心思,至于那个算命的混混...你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 不知何时起,俞诚变得对自己不自信。 仔细想想,深埋的自卑或许是被祁炀勾起来的,毕竟祁炀那样好的人都在一心想要得到时宁,俞诚就难免误以为... 自己与时宁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 俞诚下床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寥寥几件衣服却让他无从挑选。 随便选套衣服给黎焕穿上,就送他离开吧。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这么做,不然时斌又打来电话怎么办?万一祁炀过来观察火势,又怎么办? 可这次一别,又要过去多久才能再见? “咚咚”两声,敲门声掐断俞诚的思绪。 下意识朝门看去,心脏随之一紧。 这个节骨眼上,最好的情况是门外站着黎泱。 “应该是我哥吧。”黎焕边下床边说。 俞诚没回他,走到门后透着猫眼往外看。 没等把人看清,又是沉闷的一声“咚”,整个门板都在颤。 俞诚微微一惊,却安心下来。 不管是祁炀或是黎泱,再或者苏江,他们都不会用这么大的力道敲门。 俞诚直接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门外站的是小刘...和五名手持棒球棍的小混混。 单间过于狭小,站在门口位置,一眼就能看见床铺。 小刘只偏头朝屋里一瞅,就立即轻笑着讽刺。 “呵,原来是个烂货,亏劳资还觉得你挺清纯,不过这样也好...“小刘嗤笑一声,拿出手机抬高,“这张照片要是不小心被祁炀看到,你说他还会不会保你?” 俞诚眼皮一跳,下意识踹向他的小腹。 砰! 一击命中,小刘踉跄后退,砸到对面墙壁,手机直接被摔出去。 跟着他来找事的人愣住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提着棒球棍就朝俞诚的脑袋挥来。 速度虽快,却能躲开。 只是不等反应,俞诚就被突然出现在后肩的手,拽回到屋里。 黎焕身形一闪,从他身后蹿出,一拳照着打手面门砸去,很快和几名小混混扭打成一团。 【诚哥,快帮忙!】时宁的音量急到震脑仁。 俞诚皱着眉轻轻摇头,“没事,不用管。” 咬着牙的黎焕拳拳到肉,根本没留手,一看就是在借机发泄。 俞诚返回衣柜前,拿出外套,忧虑着一会儿事情结束,该怎么跟黎焕解释祁炀的事。 不到十五分钟,小刘包括他带来的打手,皆是躺在楼道里横七竖八,哀嚎不断。 黎焕没停,转动着手腕,捡起地上的手机走到小刘跟前,扔他脸上,“怎么做,要我教你吗?” “我删,我马上删!”小刘被吓破胆,大口喘气,抖着手指拿起手机,鼓捣一阵后双手递上,“兄弟,已经删完了,你检查下...” 黎焕看都没看,抬脚踹向他的肩膀,在手机落地时,再收回脚踩上去,碾碎屏幕,“滚吧。” “是是是...”小刘急忙翻身朝电梯爬。 “站住。”黎焕将手机残骸踢到他手边,“垃圾带走。” 小刘捡起手机碎片,爬起身两步并一步,带着打手跑向安全通道,电梯都不坐。 闹剧被圆满解决,黎焕却面壁半晌,回头后直接问,“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第149章 俞诚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如果你信不过我,那我解释也没用。” 黎焕的胸口起伏数次,快步走到他身前,“当时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不和祁炀见面的!昨晚你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因为祁炀!” 【祁炀是酒吧老板,肯定会碰上的,诚哥你快解释啊。】 俞诚差点没被时宁气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那黎焕肯定会问“明知道祁炀是老板,那你为什么还非要在这儿上班?”,局面只会更糟。 眼下只能死不认账。 俞诚将外套掸开,披在黎焕背上,拉着他进屋并带上门。 没消气的黎焕靠在门后,一动不动。 俞诚只得继续拽他,将他拽到床边坐下,“我是避不开他,这阵子的事,应该都是他谋划的。” “什么意思?”黎焕眼里余怒未消,将信将疑。 “祁炀和时斌的目的一样,都是想把我弄回时家。” “你怎么知道...”黎焕反驳到一半,突然沉思起来,“草!这傻比还是不死心。” ...听着他骂祁炀,俞诚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憋屈的是又不能辩解,“放心,我不会跟他有什么。” 黎焕瞪来一眼,“哼。” 吃醋真会挑时候...俞诚顶着疲惫感蹲下身,把被他踩扁的鞋帮拽直,“黎焕,我在你眼里就没有半点可信度吗?” “不是...”迟疑半秒,黎焕慢慢将他拽起,“我就是...有点害怕。” “其实你不用害怕,时宁是属于你的,谁都抢不走。” 话是说给黎焕和时宁听的,亦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的第六感一直很准,从昨晚到现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毛毛的。 所以他必须摆正位置,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处理接下来的事。 黎焕上下打量他一阵,“...你啥意思?说的就跟你不是时宁一样。” “或许吧。”俞诚看向他胸前的平安扣,伸手贴上去,“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把它摘下来。” 黎焕抬手盖住他的手背,“你的话好奇怪,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俞诚侧开脸,无法作答。 他已能预料到与时斌交涉时,时斌会用黎焕当作筹码,到他现在并没想出应对之策。 而且祁炀是希望时宁回时家的,那祁炀就不会在交涉失败后帮他托底。 难道真要把重生的事捅出来?届时身边的人会怎样看他? 鄙夷吗? “时...”黎焕刚准备出声,但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很轻,蜻蜓点水般只敲击了两下。 俞诚却被惊得有些神经衰弱,机械地偏头看过去,做不出反应。 “没事,我去开门。”黎焕拍拍他的手背,走去开门。 门被打开,这次轮到黎焕失神,“...哥?” “让开。”极少对弟弟严厉的黎泱,直接推开他走进屋内,停在俞诚跟前,“时家的车就在楼下,你准备怎么做?” 闻言,俞诚垂眼抿抿嘴角,“你带黎焕躲一下,我下去看看。” 似乎预料到黎焕想开口,黎泱率先回头一瞪,再转向俞诚,“我知道你聪明,但我不认为你能玩过时斌。你应该算得到结果,那你就没什么想对我弟说的吗?还是你想拖着他一辈子?” 确实,时斌的条件不止是让时宁返回时家,还有和黎焕断掉联系。 所以黎泱是在逼着他提分手。 僵持半分钟,俞诚闭闭眼深吸口气,“你还是先带黎焕躲躲吧。” 话音刚落,床头的手机掐点响起。 回头一看,是苏江的号码... 作者有话说: 每次改文都要死机,绝望了。。。 第74章 谈判 俞诚离开小区后不久,出租房内,黎泱冷眼看向黎焕身上的外套,“你衣服呢?” “我衣服...”黎焕不明所以,走进厕所从水盆里拿出衣服,淌下一地水渍回到他跟前,“湿的。” “脱掉。” 黎焕更加懵,“啊?” “我怕到时候你嫌恶心。”黎泱脱掉自己的外套和上衣,递给他,“你穿我的。” 房门没关,冷风一吹,黎泱轻轻皱眉。 见他没带多余的衣服,黎焕追问,“哥,那你穿什么?” “...我穿时宁的。”黎泱微微侧开脸,似乎羞于启齿。 黎焕不解他的意思,但听话照做。 换上哥哥的衣服,保暖性确实要比时宁的便宜外套要好,但唯独缺少一分令人心安的气味。 顿顿,他又去衣柜里翻出件厚的,“哥,你穿这个吧。” 黎泱走到他身侧,盯着时宁的衣服半晌。接过前,先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票,撒在床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哥,要回去吗?”黎焕问得很轻,飘着视线看向床上,眼露苦涩。 但低落的情绪并没持续太久,因为他深信时宁的能力。 既然时宁说过会把一切处理好,那就一定能做到。 说不准等个几天,时宁就会找上黎家,从黎明安手里把他抢走。 “先带你去处理正事。”迟疑一秒,黎泱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时宁不适合你。” “哥...” 不等黎焕辩解,黎泱拽住他的手腕,迈着大步将他拖出出租房。 第150章 同一时间,去往时界大楼路上,苏江在中途靠边停车,拿起烟灰缸递到后座,“少爷,抽根烟再走。” 室外温度很低,车里没开窗,很闷。 俞诚并拢双腿和车门挨得很近,侧着脸看向窗外,右手轻轻拍着左臂,只顾着安慰时宁,没接苏江的话。 在此刻停车,绝对不是苏江想照顾他的心情,极有可能是时斌故意为之。 是想拖着时间,慢慢攻破我的心理防线吗? 俞诚心里没底,只是他并没催促的权利。 唯一能做的无非是调整好心态,至少要保证不在时斌面前怯场。 【诚哥,我有点害怕。】 苏江身上有监听器,俞诚不好安慰,默默与时宁的不安抗争着。 而苏江见他半天没动作,索性探身过来将烟灰缸放上座位,“少爷,要听音乐吗?” “不用...我下去抽烟吧。”俞诚开门下车。 天色比出门前亮堂一分,云散开,却只有几簇光线落下来。 俞诚走进光里,点燃烟深吸一口气,呼出混着冷气的白雾。 上衣单薄,经风吹得晃荡,每次贴上皮肤都是一阵刺骨的冰凉。 俞诚缩缩脖子,“昨晚都忘了帮黎焕洗衣服。” 【诚哥,这个时候就别关心这些了,你快想想一会儿怎么办吧。】 时宁的话有千斤重,压得俞诚肩膀略沉,“我尽力。”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是年川打来的视频电话。 非常时期,俞诚草木皆兵,有些不敢接。 砰!身后的车门开合出声响,苏江走到他身侧,“少爷,不接吗?” 商圈里的人俞诚多少见过几个,知道他们不会做没必要的事,说没必要的话。 他与苏江的眼睛直直对上,由着视频电话不断响起。 半分钟过去,俞诚的呼吸节奏已经不稳,手指微颤都没拿住烟,“年川在哪儿?” 苏江不说话,垂眼看向还在振铃的手机。 心脏一紧,俞诚直接将手机锁屏,揣回包,“带我去时界,现在就去。” 像极薛定谔的猫,如果不接视频,那年川至少有一半安全的可能性。 而且...如果真和先前猜测的一样,时斌这样做无非是在攻心,想用这通电话来慌乱自己的心神。 所以他根本不敢接。 重新坐上车,路况不拥堵,苏江却开得很慢。 俞诚煎熬着,屏蔽掉时宁的吵闹,扶额揉揉太阳穴。 有一瞬,他开始后悔与时斌作对。 光是年川和黎焕...或者随便任何一个人,顶多只是让他心神不宁而已,但赵燕不行。 只要想到赵燕有被伤害的可能,俞诚那颗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就再也放不下去。 城南距离市中心不过20公里,快的话四十分钟就到。 但等道路尽头出现时界大楼时,上空云层已被晨光完全破开,只是光线不带温度,照得人很冷。 车停稳,俞诚忍住直接下车的冲动,等着苏江帮他开门。 “少爷,到了。” 俞诚走下车,面向正前方的建筑抬起脑袋。 公司的楼层高到数不清,似有捅破天的架势。墙壁、窗户见不到尘埃,里外都透着一股冷清,肃穆得让人望而却步。 “诚哥!” 不远处突然传来青涩的声线,俞诚抬眼看去。 一家咖啡厅门口,年川正挥着手跑来,身后有两名黑西装的男子紧紧贴着,寸步不离。 时斌...俞诚悄声咬咬牙。 片刻,年川停在他跟前,视线朝苏江一瞄,眼里的热情消退不少,“诚哥,你真是时家的人?” 俞诚用力顶着嘴角,避开问题反问,“你还没开学吗?” “已经开学了。”年川又朝苏江一瞄,“...他带我来的。” “嗯。”俞诚拿出手机,给他转过去一百,“你先找地方坐坐,我上去办点事,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那你今天要破费了。” 俞诚忍着心悸和他开玩笑,“没事,你的饭量能有多大,今天让你敞开吃。” “我?”年川表情变得古怪,迟疑地问,“你只请我吃饭,他们呢?” “他们?” “你同学啊。”年川回过头,指向咖啡厅,“他们都在里面...名字我叫不全,但有个叫林梧桐的也太傻了,居然问我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哈哈哈。” 他的笑声实在刺耳,俞诚听得脸色微沉,“哦,你和他们处得来就行,那你回去跟他们说声,我马上下来。” “知道你忙,去吧。”年川忽然想起什么,追问,“诶,焕哥呢?他不过来吗?” 俞诚喉间一哽,差点回答不上,“不知道,我一会儿再问问他,你先去找林梧桐他们吧。” “行。”年川的兴奋劲停不下来,憧憬地打量他数秒,笑着挥挥手转身朝咖啡厅走,三步一回头,似乎对他太子爷身份很满意。 目送年川与两名黑衣人进入咖啡厅,俞诚杵在原地,有些挪不动步。 苏江没给他调整心态的时间,走到前方领路,“少爷,请跟我来。” 俞诚闭闭眼,用力咬破下唇,尝到痛感和血腥味,脑袋得以清明些许,跟着苏江迈步走进时界大楼。 【诚...】时宁习惯性向他求助,但感受到心里的压抑,又觉得说不出话,只好闭上嘴一个劲地收敛情绪,生怕会给他添乱。 第151章 公司里有暖气,气氛却比室外冷。 来往的职员不显情绪,走路不带声且从不停顿,只在经过苏江时,稍微放缓速度轻轻点头。 视线所及,见不到半点人情味,但俞诚并不讨厌这里的氛围。 埋着脑袋事不关己,不用维持人际关系,如果没有时斌,他倒挺乐意在这儿就职。 跟着苏江走进电梯,数字上升到47层。 叮。 电梯门一开,入鼻是一阵檀香味。 苏江侧身背靠墙壁,摊手朝里指,“老爷的办公室在最里面。” “知道了。”俞诚朝深处走,左右观察着。 这层楼里见不到人影,全是空房间,空调开得不是很高,只比室外稍暖四、五度。 走到最里处的办公室门口,俞诚轻叩房门。 “进。” 门把手转动,办公室全貌从缝隙里慢慢展露。 很宽敞,休息室足有两间,左侧靠墙的展示柜摆满瓶瓶罐罐,右侧墙上挂满字画。 檀香味更加浓郁,是从一眼就能看见的办公桌上飘来的,时斌就坐在里处,刚把文件合上,“坐吧。” 俞诚用一秒时间来放缓呼吸,走到他对面入座,“找我来有事?“ 他从来不喜欢绕弯子,但眼下想直说都不行,生怕不小心做出反常的行为让时斌看出端倪。 “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很苦吧?从来都没见你对我笑过。”时斌端起早已备好的茶,在他面前轻放,“昨天时琛去找过你,你们聊了什么?” 本以为时斌会周旋一阵,却没料到他这样直接,俞诚有些措手不及。 “他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俞诚没敢停顿太久,两秒不到。 还好在山庄见过时琛一次,这个理由,正是当初时琛见他的目的。 而且就算被时琛摆了一道,他也不会用真话推时琛下水,毕竟时家父子不对付,说不准以后还有用上时琛的地方。 时斌面露思索,轻点两下桌面,“前段时间,我查到件有趣的事。” 直接步入正题吗... 俞诚不做声,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 时斌笑笑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份文件,翻开竖在眼前,“俞诚,家住城西铜锣巷,是界限酒吧的前任老板,有阵子他母亲投资亏钱,借了高利贷,他卖身还债才把窟窿补上。但好景不长,他在21岁时从天台失足滑落,于四年前去世。” 是当初在修理厂见到的资料... 这段不带感情的旁白,一字不落扎在俞诚的心脏。 他的指甲已快嵌进手掌,尽力克制着情绪起伏,“俞诚?你查他干什么?“ “俞诚就是我一直没想通的问题,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时斌放下文件,悠悠喝口茶。他不需要俞诚回答,继续说,“但最重要的是,你和他的关系究竟近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你对赵燕这么照顾?那名退休教师给你的钱,现在全在赵燕手里吧?” “都查清楚的事,你还问我干嘛?” 时斌摇头失笑,拿出烟递给他一根,“是查过,而且查得仔细。从资料上看,俞诚练过格斗,而且也会抽烟,你都是跟他学的?” 居然查得这么清楚...俞诚的后背开始冒汗,一时间不知怎么辩解。 失神时,好在时宁将他点醒,【诚哥,他绝对不会猜到你就是俞诚!】 对啊,重生的事太过天方夜谭,没人会朝那方面想。 俞诚定定神,接过烟点燃,“对,是跟他学的。” “嗯。”时斌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向他,“性取向不是什么大事,没查俞诚前,我怎么都想不通你会和黎焕好上,你们的性格根本不合。但是...黎焕的性格和俞诚很像,是这样吗?” 聊到这儿,悬在半空的心脏终于落下,俞诚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黎焕和他性格相似?他听着只觉得可笑。 但眼下他准备顺着时斌的话走,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那时斌自然就会忽略掉黎焕的重要性,“你怎么说都行,反正诚哥已经不在了。” “是挺可惜的。”时斌转身看向他,“如果他还活着,我不介意给他在时界安排个职位,这样你也能安心回家,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可惜,我好像真没找到你的软肋。”时斌停顿数秒,追问道:“如果把俞诚换成黎焕的话,分量够吗?” 听到“黎焕”二字,慌张的人就变成时宁,他抑制不住担心,情绪搅得这副躯体一团乱麻。 俞诚揉揉脑袋以作安抚,“分量够不够,你试试就知道。” 时斌摇头又摆手,尽显无奈,“你是想说,不是黎焕还会有其他人?俞诚只有一个,但像他的人很多,我确实不能把他们全都招揽过来。” 听见时斌越说越偏,俞诚压抑一早晨的心情,此刻终于松懈。 他抖抖烟灰,偏头轻笑,“都是些玩具,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而已,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要是诚哥活着,你或许还能威胁到我,但现在嘛...” 没想有一天,以前那个自己都看不起的自己,居然会在四年后帮上一次忙。 可俞诚并没放松多久,随着话音落下,身后响起“砰”的一声。 休息室的房门似乎被人从里踹开,砸到墙壁震出巨响。 第152章 俞诚下意识回头,只见被黎泱束缚着的黎焕,正朝他歇斯底里地质问,“时宁,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75章 满盘皆输 很长一段时间,办公室里只能听见黎焕的咒骂与质问。他的眼眶被红血丝填满,挣扎着向俞诚伸手,如果不是被黎泱从身后抱住,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劳资是玩具?用完就扔?我tm哪点对不起你,值得你这样对我? 时诚...时宁和俞诚。我就是个傻比,要是我没陪你去铜锣巷,你是不是还想给他上个坟? 怪不得你对我不冷不热,还tm不让我碰,合着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面想的全是他。 这种烂货你也看得上,说不准他当初自杀就是因为得了什么病,你tm是不是也被他染上了!” 直面黎焕的愤怒,俞诚做不出反应。 脑袋一片空白,胸口堵得慌,张开嘴才能继续呼吸,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在痉挛,而最难受的地方是心脏。 心跳节奏完全乱掉,时快时慢,抽得疼。 俞诚从没想过伤害黎焕,更没想过有天在黎焕眼里,会变得这样面目可憎。 他深刻认知到自己的自以为是与无能,也深感时斌的城府极深。 从离开出租房到现在,故意拖延时间、遇见年川、时斌主动谈起他的事、引导他和黎焕撇清关系, 时斌步步为营,把他的言行举止、思维方式,算计得分毫不差... 可眼下能怎么办?要和黎焕解释吗? 时斌早已故意走到他背后,注视着他,导致他不能解释,甚至不敢对黎焕使眼色,不然时斌肯定用黎焕来威胁他。 是个死局... 半晌,黎焕已没挣扎的力气,双臂垂得很低,瘫软在黎泱怀里,“时宁...” 他将俞诚叫醒,眼里是狰狞的恨意,一字一顿,“你真恶心。” 话锋似刀,俞诚被割得生疼,慢慢站起身,右手颤抖着想要抬起。 可黎焕没给他辩解的机会,撑着仅剩的力气转身。 一个没站稳,黎焕踉跄两步撞响墙壁,但他脚步不停,扶着墙走向电梯。 黎泱则向俞诚身后颔首点头,快步跟到黎焕身侧,将他搀扶着。 一分钟不到,电梯门开合,隔绝掉两人的背影,长廊恢复一片死寂。 办公室里,时宁最先反应过来,【诚哥,你快和焕哥解释,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可以回时家,我什么都能做,求你了,快去解释...】 这样也好,俞诚已经思考不能,索性听从他的建议,至于之后的事...随便吧。 只是俞诚的右腿刚迈出一步,身后的时斌突然问,“要追吗?” 时间静止两秒,时斌走到他身侧,将手轻轻搭在他肩膀。 “坐下聊聊吧,俞诚。” 话音落下,俞诚都以为自己产生幻听,呆滞地侧向时斌。 时斌没解释,拍打两下他的肩膀,走回办公桌里坐下,“坐。” 【诚哥,他刚才是不是叫了你的名字?】时宁的声音里透着惊恐。 俞诚忽略他的话,后退半步跌到座椅上。 咚咚咚... 时斌敲敲桌,拉回俞诚的视线,“之前我都不太敢确定,毕竟你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想想,你的性格转变确实让人称奇,而且你和年川说的假名里,也有个诚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管事情有多离谱,只要它能解释当下的状况,那它就是真相。” 原来...现在才是重点。 本以为时斌活到这个岁数,他的认知已被固定,却没想他的思想居然开放到这种程度。 俞诚疲惫失笑,将茶杯移到眼前,埋下脑袋含住杯口“咕噜”两声。 时斌再次递来根烟,“你的软肋有很多,不止是楼下的几个小朋友,黎焕是,赵燕更是。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你母亲还不知道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瞒着的。” 俞诚停下喝水的动作,但没抬头。 像被强光锁定的老鼠,藏无可藏。 时斌将烟放上桌面,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俞诚,能谈谈吗?” 许久,俞诚身体后仰倚着靠背,摸到烟咬进嘴里点燃,干哑地问,“你知道我不是时宁,为什么还要我回时家?” “其实没什么区别,你现在用的身份不就是时宁吗?而且对我来说,你比时宁更完美。”时斌将文件扔到他身前,“看看吧。” 半根烟燃尽俞诚才恢复力气,将文件抬到脑袋上翻开...是一份股权赠予合同,只不过签名的地方还空着。 “上次见面我就说过你很有天赋,只是身处的环境限制了你的发展。”时斌继续说,“我不讨厌聪明的人,时界还没上市,你应该知道什么叫绝对控股权,只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那今后整个时家都是你的。这份合同虽然只是范本,不具备法律效益,但你也清楚,我不可能现在就把公司给你。” “时琛呢?他不是你亲生的吗?” 时斌喝口茶,从头解释,“时界算不上是家族企业,刚成立那会儿,高层股东几乎涵盖整个a市的商业圈。上三家、许家、还有一众小家族,我用了几年才把时界从他们手里抢回来,那你觉得,我会把时界再还给他们吗? 时琛是我亲生的,但他和许家有撇不清的关系,你不一样...我相信时界在你手里,会发展得更好。“ 第153章 作为上位者,时斌的城府和魄力已经达到心惊的地步,好似时界公司才是他的亲儿子,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为时界铺路。 俞诚合上文件,直起腰与他对视,“我对管理的事一窍不通。” 时斌笑笑,不以为然,“天赋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我教你一年,比教其他人十年都管用,而且你今年才17,有大把的时间学习。” 天赋?俞诚都不清楚自己的天赋是什么,“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这个不急,等你考虑好要不要加入时界再说。”时斌点燃烟,侧向落地窗吐出烟雾,“等事情结束,你的私生活我一概不管,到时候我甚至可以帮你去和黎家小儿子解释,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全权听我安排。” “我没得选,是吗?” “不一定,除非你绝情到不顾你母亲的安危。” 办公室里沉默下来,时斌给出的条件都不能说是丰厚,简直可以算是疯狂。 上四家的地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包括不干涉他和黎焕的事... 换作其他人,多半开不出这种条件。 只是他机关算尽,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因为俞诚的性格使然,他做不到强占时宁的生活,而一旦当他离开,他又该怎么保证赵燕的安全? 靠心智不成熟、毫无能力可言的时宁吗? 所以他和时斌,注定坐不到同一艘船上。 俞诚掐掉烟起身,叹出一口气,“家里还有衣服没洗。” “嗯,好好考虑吧,我让苏江送你回去。”时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之前的卡已经报失了,你把这个拿着。” 这次交涉度日如年,但真实时间不过一个小时。 时斌早在最开始就准备好了银行卡,说明他对结果已经有所预料... 俞诚苦涩地笑笑,接过卡。 相比时斌,他这次的准备少得可怜,输得不冤。 从公司大楼走出,俞诚下台阶时差点没站稳。 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被卷入他不能处理的操心事里,为什么会喜欢上黎焕,为什么又会伤害到黎焕?而且明明一直在躲着赵燕,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关系,让赵燕头上悬了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刀。 【诚哥,你快和焕哥打电话解释,就像以前那样,你肯定能哄好他的。】 在黎焕宣泄愤怒时,时宁就算知道他嘴里骂的是俞诚,但心里却仍是不舒服。 他可以接受被时斌控制,可以接受被俞诚霸占身体,但不能接受黎焕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他,这样会让他感觉...天塌了。 而听着他的恳求,俞诚不为所动。 时斌的意思很明确,不让他在事情没结束前和黎焕有牵扯。 眼下这种局面,俞诚只能顺从,别无他法。 “少爷,是要回酒吧吗?”给了俞诚足够的时间调整情绪,苏江才问。 俞诚说话都没力气,抬眼看向咖啡厅,轻轻点头。 年川等人只是时斌用来攻心的手段之一,现在局势已定,时斌没理由为难他们。 车门刚被苏江打开,俞诚都没迟疑,坐上后座。 今早苏江递来的烟灰缸仍在座椅上,他点燃烟,降下车窗由着冷空气倒灌。 路上的风景和来时不同,过往行人谈笑得太刺耳,俞诚远远瞪着他们,眼皮都懒得眨。 而时宁还在脑袋里哭诉乞求,很吵。 杂乱的情绪太多,导致身体都隐隐有泪崩的趋势。 但祁炀曾说过,“做错事的第一反应是嘴硬,只有失败者才会哭。” 俞诚凝着眼眶忍住情绪。 现在还没到绝境,虽然不信时斌会让出时界,但他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回家路上苏江开得很快,耗时比来时缩短近一半。 俞诚开门下车,站在马路对面朝酒吧望去。 这么早,祁炀应该不在酒吧... 他在又怎样?他多半不会帮忙。 回到出租屋,苏江在门口候着,俞诚走进屋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他是时家太子爷,什么东西买不来? 他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 俞诚走到床头顿住数秒,一张张拾起散落在床上的红票,眼里又开始酸涩。 上次在床上捡钱,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他这才想起,黎焕刚才穿的是黎泱的衣服,所以... 黎焕是真的很恶心他。 而时宁似乎哭累,已经不再出声,只不时泄露些许情绪影响着身体。 走神半小时,俞诚晾好黎焕的衣服,抱着铁盒和教材出门。耳垂处的太阳、钥匙串上的小火龙,都被藏在了盒子里。 轻轻带上门,俞诚问,“一会儿去哪?” “老爷说让少爷回家住两天,先熟悉下环境。” “嗯,走吧。”俞诚动身下楼。 用铁盒封存他和黎焕的关系时,他已做好决定,等时界的事情一结束,他便交还身体控制权。 什么理想自由包括黎焕,他一概不要,什么都不想要。 精神疲惫太久是会崩溃的,俞诚现在都有些撑不下去,更别提之后还要和时斌斗上很长一段时间。 他只想在一切结束时,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休息。 时家的庄园远离闹市,但位置还在二坏内,距离公司不远。 第154章 院门里外留守着保镖,脊背笔直不带情绪,森严庄重。 苏江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库,下车帮俞诚打开车门,“少爷,许会长和小少爷在家,要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吗?” 时斌的原配? 俞诚本不想和他们接触,但想到时斌与他们的微妙关系,便轻轻点头,“行,你带我过去。” “是。”苏江走到前方领路。 穿过一楼大厅来到后院,此处的嚣张植被爬满四壁,只留出一条蜿蜒小路,通往深处的茶桌。 时琛和一名样貌出挑的女人对坐着。 苏江留下俞诚,走到两人跟前颔首通报。 女人正安静沏着茶,动作似乎比一般人慢上一拍,远远朝俞诚看来一眼,再对着苏江点点头。 得到首肯,俞诚被返回的苏江领进院内。 俞诚和女人刚碰面,她便抬手屏退所有佣人,包括苏江,张嘴就是一句下马威。 “你就是时斌在外面的野种,叫时宁?” 第76章 偶遇 “野种”泛不起涟漪,经过刚才的事,时宁的承受能力似乎徒增不少,又或者是没心情搭理许烟。 脑袋里如此安静,俞诚却有些不适应,不咸不淡地打招呼,“许会长。” 许烟撩撩鬓角,自顾自地泡茶,没正眼看他,“时斌让你回来,是想做什么?” “不清楚,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大概是他太过平静,和记忆里的印象有出入,许烟侧来余光轻轻一瞄,“时界是许家一手帮衬起来的,许家在a市算不上大人物,但好歹能说上两句话。时斌让你回来的目的,我不想多问,但你说话做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 丈夫和小三的私生子找上门,许烟作为正牌夫人,给他下马威很正常。 俞诚没觉得有什么,只稍微奇怪时琛的状态。 和时琛接触两次,他都是一副颇有心机的模样,此时却乖巧懵懂,两手捧着茶碗放到嘴边,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抿紧嘴巴,而且在刻意避免和他有眼神接触。 俞诚越发觉得,时家内部的纷争不简单。 “许会长,我知道了。” “听得懂人话最好。”许烟喝着茶,抬手招来佣人,“带他去二楼选房间,再跟他说说这里的规矩。” 离开后院返回建筑,佣人领着俞诚上到二楼。 不知是不是许烟授意,她的语气不是很和善,有些强硬。 “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的房间在楼上,客厅右手边是老爷的办公区,左手边是餐厅,你的活动范围只有二楼和餐厅,屋里的所有设施,如果没有小少爷允许,你都不能使用。“ “...嗯。” 立好规矩,佣人继续往深处走,“左边有三间空房,你都能选。右边是赵总和苏总的房间,没事的话别去打扰他们。” 赵杰和苏江?这两人都住时家? 赵杰比较好理解,时斌确实说过他是收养的,那苏江呢? 俞诚轻点头,走到最里处的左侧房门口,这里刚好和对面的两间屋错开位置,不至于开门撞见鬼。 “午餐时间是12点半,老爷一般不在家里吃饭,记住别迟到。”佣人没多留,挺着胸膛转身下楼。 在走廊停顿半分钟,俞诚推开房门打量一阵。 空间宽敞采光极好,只是色调晦暗,天花板和墙壁黑灰呼应,沉稳冰冷不近人情。 俞诚没进屋,带上门离开建筑,打算用时斌给的钱买点生活必需品。 而采购的时间并不多,他还要掐着十二点半回到餐厅吃饭。 是必须要得去的。 如果连时琛和许烟都要躲着,那他之后还怎么和时斌斗? 超市离家不远,俞诚推着购物车疾驰。 似想用生活琐事,来屏蔽掉黎焕带来的影响。 【诚哥...】 时宁不明白他为什么有心情采购,【我们去找焕哥好不好?他现在一定很伤心。】 “如果你之后想和黎焕在一起,那你现在就不要干涉我。”俞诚语气不带温度,更不带情绪。 对上时斌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他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但现在不行。 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全身心投入这场战役,不然... 赵燕和黎焕就都会有危险。 【诚哥,但是...】 “别但是,你信...”俞诚语塞。 自以为是的习惯得改,他已不敢再担保什么,“你放心,我尽力。” 【哦...】 低迷的语气让人听着心疼,俞诚揉揉脑袋,“没事的,等事情结束,我帮你把黎焕哄回来。” 手机响起,俞诚脚步一顿,愣愣才敢拿出手机确认消息。 是年川发来的微信:哥,你不说要请我们吃饭吗? 俞诚:临时有事,下次吧。 俞诚把余额里的钱全部转给他。 年川没收:...但是你同学都想见你,特别是方鸣舟和林梧桐。 半晌,俞诚才回:把钱收了,帮我请他们吃顿饭。 年川:行吧,那你忙。 俞诚放下手机,叹叹气。 无意间瞥见身侧的一排沐浴露,他慢慢抬起手指,顺着货架挑选。 松木香的沐浴露是有的,但他的手指只敢停留一瞬,便移到隔壁不远处的薄荷味沐浴露。 正要拿起,却有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捷足先登。 第155章 “你也喜欢这个味道?” 是祁炀的声音,混着淡淡的薄荷味。 俞诚心里一咯噔,没敢转身,没敢说话,由着气氛沉默。 但时宁却像找到救命稻草,在脑袋里怂恿着,【诚哥,要不把你重生的事告诉他?说不准他会帮我们呢?】 俞诚没经过思考,直接否决他的提议。 用时宁的身份求祁炀帮忙,可以。 用自己的身份,不行。 前世欠祁炀的还没还清,俞诚现在更做不出来。 这时,祁炀侧身探来脑袋,浅露小虎牙,“有心事?” “没。”俞诚轻轻摇头,没敢和他对视,“你怎么在这儿?” “刚算了一卦,卦象说我男朋友会来这儿买东西。想着反正没事,就过来碰碰运气。” 祁炀将沐浴露放进他的购物车,“说说吧,为什么不开心?” 以为没人知道你和时斌有联系吗? 但当着祁炀的面,俞诚说不出“明知故问”四个字,“...为什么说我不开心?”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祁炀停顿一秒,解释,“想象下失去风向的风是什么样,再想想你和它像不像。“ “我已经搬进时家了。” 俞诚从不否认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没反驳,只有些气不过地补充句,“如你所愿。” “我知道。”祁炀倒是坦然,乐呵着推走俞诚的车,“如果你真恨我,那就骂我两句...动手也行,但不准打脸,我怕你心疼。” 不知怎么的,俞诚忍不住跟上他的脚步,“为什么这么做?” “命由天定,所有事都是注定好的,我只是在顺着天命走。” 许久没从他嘴里听到神叨叨的话,俞诚的思绪一下被拽回铜锣巷的算命摊。 那时天很蓝,风轻云淡。 就算关掉回忆滤镜,目光所及之处也皆是温暖,因为到处都充斥着希望与数不清的可能性。 而不是像此刻这样,连呼吸都觉着身不由己。 俞诚喃喃道:“听你的语气,还挺像半个道士。” “说对了,当年我不学无术,我师父就只传了我一半的道士衣服。”祁炀手上没闲着,不断朝购物车里放东西,基本全是日常用品。 来到收银台,祁炀结完账,打包好商品提手里,轻轻晃着,“加上购物袋花了我一百零二,够不够彩礼钱?” 【诚哥,你别和他走得太近...】时宁对祁炀的态度两级反转。 眼下刚和黎焕被迫分手,祁炀就想趁机而入。 他对俞诚很没信心,毕竟知道他俩之前有过感情基础,生怕俞诚变心。 半晌,俞诚接过购物袋,“开车了吗?载我一程。” 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想有个除时宁之外的人陪着,路向风就挺不错,当然... 祁炀更好。 坐上小破车,听着熟悉的音乐,俞诚闭闭眼,降下车窗点燃烟。 偷得一支烟的舒缓。 祁炀伸手讨烟,“吃独食?” 俞诚没多想,递给他一根。 祁炀抽着烟,没急着启动车,抬手调整车内后视镜,正对俞诚的脸,“你相信世上有重生吗?” 这话问的... 俞诚依稀记得,四年前的某天,重生的话题本是他先抛出来的。 “可能吧。” “我觉得有。”祁炀语气笃定,侧脸看向他,“不然怎么能解释,你和他的性格这么像?” “...他?” “上次和你聊过的,他叫俞诚。”祁炀忽而低头笑笑,“还好你只是像他,不是像其他人,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朝你脑门儿上贴张符。” 俞诚听得不是滋味,将视线飘到窗外,“贴符没用,你的道行太低。” 祁炀掐掉烟,点燃火,“走吧,改天请个高人来收你。” 小破车急驶,刚好赶在十二点半停在时家门口。 而他们前方,还停着一辆迈巴赫,车尾灯正亮着。 只见苏江从驾驶位走出,去到后座右侧拉开车门,弓腰俯首好一阵。 不多时,苏江朝小破车走来。 “祁少,时总想邀请你一起吃顿饭。” 祁炀倚着车窗,笑得玩世不恭,“不要。” 苏江没被他逗乐,眼里仍然一丝不苟,“那我去回时总一声。” “你这人真没趣。”祁炀摆摆手,熄火下车。 俞诚跟着他下车,走到他身侧时,时斌正巧停在他们跟前。 沉默一阵,时斌的目光从俞诚脸上扫过,停在祁炀身上,轻声笑笑。 “小炀,别愣着,进去吧。” “却之不恭。”祁炀在俞诚后背拍拍,跟着时斌进院。 “祁总最近怎么样,上次一别,我们应该快小半个月没见了。”时斌的语气随和又慈祥,对祁炀的态度,明显比对俞诚更和善。 祁炀脑袋后仰枕着手臂,越发不羁,“就那样。” “那就好...对了,刚才你们去哪儿玩了?” “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碰上的,送他回来,就是想蹭顿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俞诚跟在后面安静听着,但没听出有用的信息。 来到餐厅,许烟和时琛已经开始动筷。 见着三人时,许烟眼里稍有意外,明显是摸不准丈夫的行程。 她放下筷,微笑起身,“小祁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第156章 说着,她朝佣人使眼色,“去,再弄几个菜。” 祁炀摆手婉拒,拉开板凳坐下,“不用麻烦,我不挑食。” 不太礼貌的行为,却没惹得时家人不悦。 俞诚微微眯眼。 是时斌涵养太好,还是上四家里也存在着差距? “不算麻烦,六个菜确实不够五个人吃。”时斌入座主位,看向祁炀身侧的位置,“小宁,你就坐小炀旁边吧。” “嗯。”得到首肯,俞诚最后一个入座。 相比餐桌上真正的上流人物,他显得格外拘谨,格格不入。 好在祁炀高调,帮他的言行拖着底。 佣人很快添上碗筷,只是菜没上齐前,众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率先说话的是祁炀,“时总,你动作还挺快的。” 时斌摇头失笑,陪他打哑谜,“不急,还得再等等。” “也是,时家最近的麻烦确实有点多。” “说来惭愧,如果我有祁总一半的头脑,那这些麻烦就不是麻烦了。” “时总说笑了,都是上四家的人,自然应该相互帮衬。” 正聊着,时斌突然把话题扯到俞诚。 “时宁,你和小炀的年龄相差不大,同龄人一定合得来,有空就多交流交流。” 俞诚听出不对劲,瞳孔微颤,“知道了。” 难不成... 时斌是想卖儿子吗? 第77章 计划 一顿饭的时间,都是祁炀和时斌在侃侃而谈,其余三人像是摆设,插不上嘴。 直到散场,桌上的12道菜几乎都没动过。 祁炀没多留,被俞诚送上小破车,一句道别没有扬长而去。 返回餐厅时,餐厅内的气氛很不对劲。 佣人已散去,时琛侧眼望着窗外,时斌品着茶,许烟则抱着胸闭目眼神。 俞诚回到座位。 刚坐下,许烟掐着点睁眼,“说说吧,为什么要把他接回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之前在花园里没深究,原来是在等着这一茬。 俞诚转转眼珠,识趣儿地不做声。 时斌悠悠放下茶碗,隐去城府笑出几分讨好,“怎么说小宁都是我儿子,他妈又不管他,我这个当爸爸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许烟“啪”的一声拍响桌面,将他打断。 “时斌我告诉你,就因为你在外面有人,我这些年在外面没少受人白眼。你今天的所有东西都是许家给的,当初你创业的时候,我是拉着脸帮你到处去求人,这些你不念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外面沾花惹草!你当我许烟是什么人?” “怎么又提这事?” 时斌下桌走到她身后,揉着她的肩膀,“烟烟,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别老是生气,医生不都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 许烟不吃他这套,用力耸肩甩开他的手,“我生气?你要是觉得亏欠他,大可以在外面给他买套房子住,但你非要把他接回来,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呢?” 闻言,俞诚倒是安心不少。 既然许烟不愿和时宁同住,那何不找机会顺水推舟,从时家搬出去。 届时做事也方便些。 而时斌仍在解释。 “我只是想着,小琛因为身体的原因不适合出门,也就交不到什么朋友,他一个人在家难免无聊...不管怎么说,时宁都算他半个哥哥,而且时宁性子软,一定和小琛处得来。” “呵,三年前那件事...”不知怎么的,许烟突然咽回半截话,“时斌,你觉得我信你?”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我时斌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吗?你为我受的委屈,帮我做的事,我都记着呢。” 时斌继续帮她揉肩,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问,“要不,问问小琛的意思?” 语罢,两人同时把目光放到时琛身上。 时琛的视线慢慢从窗外飘回,微低着头,怯怯抬眸看向俞诚。 “...让他留下吧。” 话音刚落,俞诚不由地轻轻抿嘴。 许是命里和时琛犯冲,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原因。 而许烟比他更加诧异,火气虽消退不少,眼里却满是复杂,“小琛,你真要把他留下?” “嗯,我喜欢他。” 这话不知触动许烟哪根神经,肩膀瞬间绷紧,“时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时琛不接话,把目光投向时斌。 时斌顺势叫来佣人,结束话题,“把菜收了吧。” 微妙的气氛,被陆续走进餐厅的佣人打破。 他们收拾着碗筷,动作麻利,弄出的声响让时斌一家不好再开口。 俞诚垂眼看向反光的桌面,稍加思索。 时斌一家刚才的谈话内容不是很清晰,有很多重要信息都被刻意隐藏了。 但如果要说有什么事是“时宁”不能知道的,那应该只有他失忆前的事。 这样想来... 合着时斌一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都知道时琛是害时宁住院的罪魁祸首。 但天底下没有妈妈愿意教出个问题儿童。 所以许烟想赶“时宁”出门,是在害怕时琛继续做错事,也是在变相的保护“时宁”。 俞诚瞄向许烟。 突然感觉她有些可怜。 丈夫出轨,儿子心理变态,她夹在中间却无能为力。 第157章 那么... 许烟这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餐桌被收拾干净,没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许烟带着时琛快步离开餐厅,中途没和任何人有眼神交流,而且是硬拽着时琛走的。 此刻餐厅里只剩两人,气氛又开始变得微妙。 时斌叹气起身,“走吧,去书房聊聊。” 来到书房,这里和时斌办公室一样,墙上挂满字画。从笔锋走势来看,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都没有落款。 而书桌上却看不见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时斌入座茶桌,着手沏茶,“看出点什么了吗?” “哪方面?”俞诚跟着入座。 时斌递来杯茶,再推来烟灰缸,“我让你回时家的原因。” ...直言还是藏拙? 俞诚正权衡着,时斌继续说,“几年前,a市只有上三家,后来居上的时界只能排在末尾。其他三家里,祁云两家世代交好,林家不谙世事,而如今a市的局势太平稳,时界想翻点风浪起来,很难。” 俞诚拿碗的动作一顿,“你是想把水搅浑?” 时斌失笑,轻轻摇头,“想是想,但这个办法行不通,只要祁云两家不倒,a市就乱不起来。” “那...” 时斌倒没卖关子,“把眼界放宽,时界不是只能在a市发展,只是...时界要想有所动作,还需要祁云两家帮忙。” “他们凭什么帮?” 时斌停顿片刻,端起茶碗朝他抬抬,“你说呢?” 果然...时斌是想用儿子来换取利益。 稍微思考下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俞诚神色微暗,“你很有信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时斌将茶一饮而尽,“你住院的那段时间,是祁炀帮你隐藏的消息,而且这次合作,也是他主动找我谈的。祁炀是祁家独子,祁喻松对他是万般宠溺,可以说祁炀一个人就能代表整个祁家。” 主动? 时斌的话,俞诚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虽清楚这事和祁炀脱不开干系。 但两辈子算是见过不少人,而祁炀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光明磊落的人。 他不认为祁炀能用出这样下作的手段。中间肯定隔着什么不可说的原因。 并且... 事情已成定局,没必要去纠结谁是幕后主使。 俞诚轻轻冷笑,问,“所以你是想把我卖给祁炀?” “这样不好吗?你应该对他很熟悉吧,既然你们有感情基础,那就肯定合得来。” 说完,时斌补充句,“等事情结束,你是想继续跟着祁炀,还是想回头去找黎焕,我一概不管。” 如果答应,那算不算是在利用祁炀? 俞诚的良心再次受到谴责,一时回答不上。 似乎看出他的顾虑,时斌递来烟,“人这一生会遇到数不清的选择题,每次做的选择不一定对,也不一定错,但你要知道,你不能什么都不选...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选?” 俞诚在桌下攥紧拳,盯着烟半晌,颤颤接过。 “有魄力,我还以为你会纠结很久。” 时斌轻叩桌面,拉回他的视线,“我知道你对财权的需求不大,但你想过没有,你不需要的东西可能会让其他人抢破头?比如...你的家人朋友。时界早晚会由你来接手,届时你就能帮他们创造更好的环境,而代价不过是...做件小小的违心事。”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像是不见底的深渊在招手。 俞诚能感受到心理防线正在被逐渐腐蚀,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他原本可以自豪的说,从上辈子到现在从未做过违心事,此刻想来却如此可笑。 在时斌的绝对优势下,他的坚守根本不堪一击。 最终,在赵燕与祁炀之间,俞诚还是做出了决定。 “那你应该知道,我只当过酒吧老板,连大学都没上过,专业知识一概不懂,更别说管理公司。” 时斌笑着岔开话题,“你知道时界是做什么的吗?” 俞诚轻轻摇头。 时斌侧身倚住扶手,单手托下巴,“时界涉猎的项目有很多,新能源、房地产、娱乐业...多到数都数不清。人的学习能力是有极限的,没人能掌握这么多的专业知识,那专业的事就留给专业的人来做,你只用学点皮毛,做到能够辨别真伪就行。我们的任务,无非只是知人善用,而你...正好有这方面的天赋。“ 俞诚被夸得后背冷汗直流,有些说不出话。 似乎在时斌面前,他毫无秘密可言。 俞诚咽口唾沫,喉咙却仍然干哑,“...有件事我不懂。” “你问。” “你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时界,那你怎么舍得把时界送给我?“ 这个问题,是基于俞诚清楚时斌是真有这方面的打算。 既然时斌对他的认知这样透彻,那时斌肯定明白,画大饼对他来说不管用。 “你有理想吗?” 不等俞诚回答,时斌坦然一笑,“想要完成任何事,都要满足天时地利人和。这里是a市,祁云两家不会放任时界一家独大,想要把时界推上另一层高度,我做不到。我想要的,是让所有人抬头仰望时界,如果你能帮我办到,我当然愿意只当个幕后推手。” 如果他没说谎,抛开一切不谈,只从对理想的执着程度来看,俞诚很钦佩他。 第158章 因为他和时斌是一类人,而且他远没有时斌做的好。 对视半晌,茶香已经随着温度散去。 俞诚点燃烟,问,“你准备多久把我送过去?” 这话一出,招来时宁的强烈反对,基于“不准背叛黎焕”的准则,在脑袋里抗议不断。 俞诚理解他的想法,同样也失望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 “不急,我现在还没做好万全准备,而你也有很多东西需要学。这段时间,你就在公司里先学学为人处世。” 时斌的眼神忽而柔和起来,带着几分诚恳,认真地教导,“我知道你当过酒吧老板,多少懂得怎么与人相处,但我要说的是...你身上的棱角太尖锐,这是你最大的弊端。商圈不需要清高的人,只需要遵从潜规则的狗,不论你是真清高或是假清高,都会给人一种距离感,这是大忌。“ “知道了。” 俞诚这样顺从,时斌眼里却没出现该有的欣慰,仍对他保持着戒心。 他走去书桌,取来一台手机,轻放到俞诚面前,“算是见面礼,以后你就用这台手机吧。” 不用细想,就能猜到手机里一定装有监听系统。 多半苏江现在用的手机,就是时斌送的。 俞诚没得选,只能欣然接受,“嗯。” “今天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过两天去考个驾照,男人没车可不行。”时斌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书房。 在书房里发呆半小时,俞诚紧攥新手机返回房间。 他没开灯,拉上窗帘坐到床尾,弯着腰肩膀下沉,在漆黑的环境里大口呼吸。 只有这样,眼眶的酸涩感才会稍作停滞。 有谁能来帮帮我吗? 哪怕借个肩膀过来。 【诚哥,你不能这么自私...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们逃出去吧...】 【赵阿姨不会出事的,时斌应该没有那么极端,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 俞诚的失聪严重到听不见脑袋里的声音,忽略掉时宁数不清的话。 什么都没想,思绪似乎踏入一处未知的房间,四壁全是清晰的空白,却又能模糊掉他的时间概念。 不知过去多久,俞诚被微信提示音叫醒。 机械地拿出旧手机,手指经过屏幕的裂缝解开锁... 狂拽酷炫吊炸天:聊聊? 第78章 时过境迁 俞诚还没思考出黎焕想聊什么,他又发来一条。 狂拽酷炫吊炸天:只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这是...台阶? 要解释吗? 不能吧... 【诚哥!】时宁突然喊出声,声音里的渴求意味很重。 似身处黑暗之中,眼睁睁看着救命稻草一闪而过的绝望与祈望。 俞诚被惊醒,下意识想回答。 但他的嘴巴刚张开,眼睛就瞥到一旁的新手机。 不能与时宁交谈,不能让时斌知道时宁还活着! 【诚哥,你快解释啊,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就和上次那样...】时宁带着哭腔,急到语无伦次。 俞诚几乎应声摇头。 时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会允许不可控的因素出现。 如果知道前因后果的黎焕,再次不受控地发疯... 难保时斌不对他下手。 【诚哥,我求求你,你只用安慰他两句就行,让他别担心。焕哥这么听你的话,只要你把事情告诉他,他一定不会乱来的。】 室内异常安静,俞诚却被脑袋里的声音吵到捂耳朵。 他本不是个心狠的人,可时宁的步步退让却对他无用,甚至不能触动他哪怕半点。 五分钟过去,黎焕发来的微信不间断地从屏幕跳出。 且情绪递增。 狂拽酷炫吊炸天:我知道你看见了,你说句话,我们好好聊聊。 狂拽酷炫吊炸天:你在生我的气?上午我不是故意骂你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脾气。 狂拽酷炫吊炸天:要不然我退一步,你想喜欢他就喜欢吧,我以后不问这件事行不行? 狂拽酷炫吊炸天:时宁,你tm说话! 心绞痛是什么感觉? 像是左半边身体陷入瘫痪,但所有神经都扭成一团打着死结,痛感阻碍着呼吸,吸进鼻腔的空气只进不出,全部堵在胸口闷得难受。 而弹出来的消息越多,时宁越是急到崩溃,甚至想要争夺身体控制权。 一开始俞诚没当回事,直到食指不受控地朝屏幕移动,他才清楚不能再拖下去。 眼下平安扣在黎焕身上,他不能给灵魂充电。 时间越久,他对身体的掌控力越弱,极有可能会在某一天被时宁挤出去。 想要制止时宁的话,只能趁现在... 俞诚咬着牙,一边抵抗时宁的干扰,一边忍住心软... 想将黎焕拉黑。 这一举动招来时宁的强烈反抗,在脑袋里又哭又喊,【不要,你不准这么做,这是我的身体,你没权利控制我的行为!你要是敢把焕哥删掉,我恨你一辈子!】 俞诚心里一咯噔,想帮时宁脱离时家的想法开始动摇,但... 他只迟疑不到半秒。 恨就恨吧,就像时斌为了把时界推向更高的阶层,甚至愿意把它拱手让人一样。 就连时斌都不能做到两全其美,他一个俞诚又凭什么? 第159章 争执的过程持续近十分钟,俞诚太阳穴直突突,后背与额头已经溢满汗。 直到将黎焕的所有联系方式从手机清除... 驱使手指时的吃力感忽然消失不见,脑袋里的哭声与咒骂同时静下,这具躯体瞬间脱力,手臂和脑袋同时垂下。 咚! 手机落地,屏幕上的裂缝扩散一分,而后有几滴水砸在上面,不是“嘀嗒”声,因为一点都不清脆。 是“啪”的一声! 俞诚分不清谁在哭,但他固执地认为,自己不可能哭。 ...... 拉开窗帘时,天空已经变得昏沉,院里的花草东倒西歪,十余名佣人正抢救着它们。 俞诚安静看了两分钟,转身走出卧室。 没去餐厅,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离开时家走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再次来到幸福街的教师公寓,散步的街坊仍记得俞诚,礼貌地打招呼。 俞诚没回应,朝冯老师家楼下走,停在一名女生身后,轻声问, “在想什么?” 梁爽被吓得一激灵,缩着脖子抖着肩膀转身,“天...你走路都没声吗?” 对视数秒,俞诚找不到话题开口,索性从兜里掏出钥匙晃晃,“要上去坐坐吗?” “...也行。” 进入冯老师家,空气里的陈旧味比记忆里重,桌椅板凳地面,都铺上一层触之留痕的灰尘。 俞诚踩出鞋印,从厕所里拿来湿毛巾,收拾出来两根板凳,递给梁爽一根, “坐。” 大概是被他的情绪影响,梁爽坐下后双腿并拢,手指不安分地搭在膝盖轻轻抓握,很拘谨, “时宁...你还好吗?” “反正不差。”俞诚拿出烟,点燃了才问,“介意我抽烟吗?” 梁爽摇摇头,安静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从知道你退学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你可能是遇到麻烦了,但...我们都联系不上你,而且今天上午...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吧?” 俞诚本不想和这位“代表”见面,无奈这群同学逼得太紧。 发消息打电话不说,甚至靠苏遥父亲的人际网联系到许烟,把他逼得不得不来。 俞诚微微移开视线,“别乱想,我能遇见什么麻烦?” “也是哈,原来你真是时家的人,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还不太相信...” 梁爽的客套话很尴尬,尬到自己都说不下去。 迟疑好半会儿,她突然伸手搭上俞诚的膝盖,“时宁,我知道我们这群人,要脑袋没脑袋、要身份没身份的...但只要你开口,有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会帮。” 俞诚条件反射地摇头,“不...” “用”字还没说出口,梁爽的眉头一秒皱紧, “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你不答应,我就交不了差。我们是不能帮你什么,但陪你说说话放松下心情总可以吧?” 火星安静燃着,都快烧到手指。 从黎焕被拉黑那一刻起,时宁就不再出声,但俞诚的脑袋很乱,从没静过。 他不断找理由质疑拉黑黎焕的决定,又不断找说辞替这种行为找补,如此反复,矛盾又压抑。 他现在只想借谁的肩膀来靠靠,“谁”的定义很广泛,从街上随便拉来一个人都行。 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是亲近,有些心里话就越是难以开口,因为不知道哪句话会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俞诚找到塑料杯抖抖烟灰,挤出笑, “行,这阵子我有点忙,等我有空,我们到时候再出去聚聚。”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很想把内心的压抑倾诉一点出来,只是... 时斌的“耳朵”就在兜里,要是不小心泄露了情绪、想法,届时便会让时斌抓到更多的把柄,导致处境更加艰难。 “就怕你到时候都不认识我们这些同学了。”梁爽将信将疑,半开玩笑。 “怎么会?”俞诚疲惫地打趣,“又不是天天在一起玩才叫朋友。前段时间,不是刚学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前段时间?你说的是上半学期吧?” “...哦,时间过得还真快。” 俞诚的嘴角扬起又放下,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们现在已经开学了吧,以赵一天那个成绩...要不你帮他补下课?” “哎呀,你突然提他干嘛?” 梁爽学着他要笑不笑,不过心境却是与之相反,“他那个猪脑子考出来的分,上大学不知道要交多少钱。要我说啊,他还不如退学去学个手艺,至少以后饿不死。” “嗯...李竞呢?他和苏遥最近怎么样?” “他呀,他俩好着呢...” ...... 那天和梁爽聊了很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杂琐事,但每每回忆起来,却仍然能够照亮久不见光的心脏。 以至于过去快三年,俞诚对同学的认知,还停留在梁爽的嘴里。 今天是时宁21岁的生日,俞诚早早做完公司里的事,下楼买完蛋糕,开着时斌送的豪车往家走。 不是时斌家,是自己家,三环内的一栋小别墅。 他能出来自己住,一方面是因为许烟,一方面是“耳朵”和他形影不离,时斌才得以放心。 可饶是这样紧赶慢赶,回到家里时,距离12点也不剩多久。 俞诚换上拖鞋,没开灯,摸黑走到沙发坐下,拿出小蛋糕点燃蜡烛。 第160章 “许个愿吧。” 由于被监听的缘故,俞诚和时宁的交谈,多数只能靠肢体动作。 遇上能够回答的问题,他便点头或者摇头,遇上不想回答的... 他就利用正当理由忽略。 但这种相处模式不算差。成天在外面强颜欢笑,俞诚已分不出精力照顾时宁。 【诚哥,我许了三个,要听吗?】 俞诚摇摇头。 时宁许的愿,三年都是一成不变,两个关于黎焕,一个关于俞诚。 听得太多,俞诚都快倒背如流。 一,希望明年能和焕哥一起过生日。 二,希望时界的事尽早结束。 三,希望诚哥开心。 俞诚开灯吹灭蜡烛,拿起叉子正准备开动。 【诚哥,我今天不想吃草莓。】 俞诚手指一顿,避开草莓转向杨桃。 【好甜啊。】 俞诚轻声笑笑。 离开平安扣太久,他对这具躯体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可以说只要时宁愿意,时宁随时都能夺回身体。 所以俞诚已经不能从这具身体里,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导致很多需要他开心难过的时候,他都做不出回应。 活像一台机器。 所以,就算多数时候的时宁确实麻烦,总爱问问题且感情用事,但只要他能在极少数的时候,用情绪来证明俞诚活着的事实,就以足够。 【诚哥,这几天写方案写的我脑袋都快炸了,要不明天请个假?我们出去玩玩?】 俞诚连翻白眼的心思都没,懒得回应,继续吃蛋糕。 他工作时,时宁除了捣乱就是睡觉。 似乎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只要不脑抽似的突然想起黎焕,时宁基本不会不开心。 片刻,时宁轻轻叹气,【行吧,不请假就不请假...那今晚能早点睡吗?】 俞诚揉揉脑袋,权当婉拒之后的安慰。 吃完蛋糕,俞诚抱着电脑走进书房,刚一入座,时斌的催命符掐点振铃。 俞诚接通电话,“怎么了?” “还在忙?” “嗯,有个企划案还没弄完。” “...赵杰让你弄的?” “嗯。” “别弄了,这事儿交给苏江去做。”时斌停顿数秒,“赵杰在公司里是有些放肆,但你得忍,知道吗?” “知道。” 俞诚清楚时斌的意思。 赵杰在公司里的威望很高,手里有不少人,还管着总公司的财务,算是一人之下。 但时斌不是在故意惯着赵杰,他对赵杰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 如果把时界比喻成一辆车,那赵杰就是挡风玻璃。 时界没出事前,赵杰怎样折腾都行,但... “知道就行。”时斌继续说,“一会儿早点睡,明天中午你陪我去吃顿饭,到时候我让苏江来接你。” “和谁?” “记得秦念吧,你同学。时界想往外发展,还需要他爸牵线,明天去把你和秦念的旧事处理下。” “...哦。” 挂断电话,俞诚攥着手机有些失神。 他对秦念没有半点好感度可言,甚至很厌恶。 而他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时宁, 【诚哥,我们能不能不去?我不想看见他,而且...时斌不会想让我们给秦念道歉吧?】 俞诚没理他,自顾自地打开电脑。 不去? 不去也得去,道歉也是肯定的,就是不清楚秦念是否会故意刁难... 第79章 饭局 白衬衣黑西裤,衬着清爽的短发。 镜子前,俞诚正系着袖扣,突然走起神。 时宁长得真好看,干干净净的,怪不得是黎焕的理想型。 【诚哥,快迟到了。】 俞诚缓缓回神,翻出旧手机揣进包里,换鞋出门。 没吃早餐是因为家里没有佣人准备,一是俞诚不需要人照顾,二是家里的人一多,就难免被时斌安插进几名眼线。 门口有辆黑色奔驰早已等候多时,苏江从车里偏来脑袋, “少爷。” 相处三年,俞诚还是没能习惯这个称呼。 他开门上车,没和苏江交谈。 不是对苏江有意见,只是时斌看得太紧,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与这名同路人接头。 临近饭点,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很普通的酒楼,位置偏离闹市,门口的服务员站姿懒散,和之前出入的各种高端场所没有可比性。 俞诚走下车,被苏江带到四楼的包间门口。 苏江正要推门,却被侧方走来的一道脚步声打断。 是秦念。 三年不见,秦念眉宇间的桀骜似乎被时间冲淡不少。 他走到俞诚跟前,眼神里透着些许陈旧的心悸, “...好久不见。” 见他这副模样,俞诚安心不少,想来预料的刁难不会出现,只是... 时宁仍然没有改掉一看见秦念就腿软的毛病。 俞诚微笑伸手,“好久不见。” 秦念盯着他的手迟疑半晌,略带紧张地回应,“以前不知道你是时家的人,你要是早说你的身份,我也不至于对你...” “说什么呢?”俞诚拍拍他的肩膀,“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再说,我就没放在心上过。” “...是吗?”秦念古怪地上下一瞄。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忘记,当初俞诚对他脑袋挥来的一棍,这幕画面都能算上他学生时代的阴影... 第161章 那可是钢管,但凡俞诚的准头偏一下,说不准他俩再见的地址就要改成墓园。 俞诚笑着避开问题,“你好像长高了,人也变帅了,还在读书吗?” “还行吧...”秦念的肩膀终于放松,“嗯,过阵子就要去警校了。” “可以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俞诚全程强忍恶心,但忍的是时宁的情绪。 而他也有一瞬恍惚。 许久没和老同学聊天,不知他们是否已经毕业了? 回去问问林梧桐吧。 这时,包间门从里打开,一名穿着条纹衬衫的中年男子稳稳走出,“诶,到了怎么不进来,在外面聊什么呢?” “就聊聊上学的事。”刚放松不久的秦念又立马紧绷,微表情足以表明男子的身份。 说着,男人把目光转向俞诚,衬衣没遮住的啤酒肚,都缓和不了他眼里的审视意味。 头次见面,第一印象很重要。 俞诚微笑问好,“秦叔叔。” “嗯...”秦世屿不显城府地扬扬嘴角,在他手臂一拍,“瞧瞧,这才叫年少有为。别杵着了,都进去吧。” “好。”俞诚点点头,侧身一步,等着秦念一同进门。 包间里只坐着个时斌,见三人进来,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菜怎么上的这么慢。小宁,你去催催,顺便点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俞诚动身前,秦世屿抬手提醒,“小宁,麻烦帮叔叔点份炒时蔬。这家店的素菜远近闻名,平日里吃得腻,就等着这一口呢。” 时斌和秦世屿可以随意,但俞诚不行,回答得非常郑重,“嗯,是。” 菜很快上齐,两米圆桌被琳琅满目的菜肴铺满,一盘素净的炒时蔬被摆在正中央,显得滑稽又不知所措。 最后进入包间的服务员端着透明汾酒器,挨个给四人倒上酒,这才离开包间。 “时总,这么多菜要是吃不完,该有多浪费啊?”秦世屿一脸为难。 时斌笑着摆摆手,“诶,吃不完就打包嘛。再说,这顿饭是我替父老乡亲,来犒劳你这位忙起来不顾身子的人民公仆,自然不能敷衍了事。” “你这话说的...”秦世屿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小宁和小念之前是同学吧。” “是是,初中高中都是同学。” “哎呀,看看小宁,再看看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唉...” “可别这么说,小念过阵子不是要去读军校吗?保家卫国有什么不好,我才羡慕你有个好儿子呢。” “哈哈哈...吃饭吃饭...” 说是吃饭,但两人谁也没动筷,仍在滔滔不绝地聊着,像对数年不见的知己,芝麻小事都能聊上几天。 俞诚和秦念则坐在他们对面,安静听着。 许是秦念这个急性子忍不住,侧来脑袋小声问,“诶,你们这次是来干嘛的?” 俞诚的防御机制,好悬没被这段要命的距离重新激活,但他又不能将秦念推开,属实有些烦躁, “我爸只说带我来见见他的朋友,其他事我不太清楚。” “哦...” 俞诚的随和,倒让秦念得寸进尺,又凑近一分,“我倒是大概能猜到他们想谈什么,要不要我告诉你?” 俞诚附耳过去,装出饶有兴致的模样,“你说。” “他们想谈的,应该是c市的一块地皮。但那块地前段时间就被人拿下了,正好我爸以前在c市任过职,在那边有点关系,所以...懂了吧?” “这么聪明,这些事都知道?”俞诚轻笑,并不吝啬夸赞。 “还行吧...”秦念稍有得意,一时间忘了形,“其实都是我爸跟我说的,但他也不是很确定。” 两人凑得太近,饶是饭菜还没入口,俞诚都有些犯干呕。 他飘忽着眼神,看向炒时蔬岔开话题,“诶,你来这儿吃过吗?刚才听服务员说炒时蔬是这儿的招牌,试试?” 秦念顺势看过去,当即皱起眉头,“不就一盘炒菠菜吗?这也能算招牌?” “小时候看过大力水手吗?这东西强身健体,还能补脑。” “有这么神吗?”秦念终于把注意力挪开,吃起菜。 俞诚没管他,重新偷听起对面的谈话,只是... 【对,这东西补脑,多吃点!】 听见时宁的声音,俞诚细不可查地抿嘴笑笑。 想来是这三年一直和他待在一起,时宁都被潜移默化的长出不少坏心眼儿。 而偷听好一阵,意料中的公事却并没出现。 时斌和秦世屿正聊着,不知怎么的,秦世屿又把话题扯到小孩儿身上,“刚想起个事,秦念。” “啊?”秦念忙地停下筷。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就上次来家里的那个。” “汪阳?” “对,就他。他以前不是说过,你高中的时候跟小宁闹过矛盾吗?” “没有吧,你是不是记错了?”秦念喉间一哽,难掩心虚。 秦世屿不吃他这套,严肃地瞪过来,“小宁那么乖的一个孩子,肯定是你先惹的他,不如趁现在跟人家好好道个歉。” 秦念瞬间苦着脸,“爸...” 秦念并没纠结太久,因为有时斌帮他发起声, “老秦,这件事我也听说过,还真不是小念的问题,要道歉,也该让时宁来道歉。” 第162章 “时总,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儿子,上学的时候成天惹事,他就是被我惯坏了。” “这有什么,哪有男孩儿不皮的?再说,小打小闹不是很正常吗?”说着,时斌不经意间朝俞诚使眼色。 该来的总会来... 俞诚不顾时宁的反对,站起身面向秦念。 秦念有些无措,转着眼珠不知所谓地跟着起身。 俞诚微笑伸出手,“那时年纪太小,性格有些冲动,很多时候脑子都转不过弯。” 不等秦念回应,秦世屿猛地一拍桌子, “看你像什么东西,你要是有小宁一半懂事,我都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你以为那些事我不清楚?小小年纪就到处惹事,都把小宁逼得用钢管防身了,你敢说你没做错?!” 秦念完全被吓懵,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俞诚却清楚,秦世屿针对不是自家儿子,而是自己。 他在心里咒骂一声,看向秦世屿,“秦叔叔,我以前确实不太成熟,但万幸那次没有打中秦念,要不然我真得愧疚一辈子。” “瞧瞧,小宁多有觉悟?知错马上就能改。”秦世屿压压手,笑着打趣,“小宁你放心,回去我再教训他。” 话语刚落,秦念差点没站稳,正想解释两句。 可时斌掐着点出声,“老秦啊,小孩儿之间的事,我们这些上年纪的就别管了,他们心里都有数。” 毕竟“时宁”是他明面上的亲儿子,自然要帮着说句话。 秦世屿微微一思索,不知想到什么趣事儿,突然失笑, “行行行,懒得管了。话说回来,最近a市可真不太平,我这阵子一刻都不得闲。这不,前段时间本想带着一家老小,去那什么地方旅旅游,结果愣是抽不开身。” “哦?那原本是准备去哪儿旅游?” 秦世屿言语随意,“哎呀,c市最近不是在发展旅游业吗?好多名山大川都被人为糟践了,我就想着在他们没动工前,去拍几张原生态的照片回来。” 时斌附和地笑笑,朝他举杯,“是该找机会带家里人出去玩玩,这不小念马上要去读警校了...本来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想帮衬帮衬,但部队里的事,我是真的爱莫能助啊。” 秦世屿停顿半秒,迟钝地与之碰杯,“时总说笑了,时总神通广大,在a市还有你不能办的事?” 两人又开始闲聊,半点没顾及对面还站着的俩小孩儿。 俞诚听了一阵,在心里叹叹气。 他用眼神朝秦念示意,与之一同入座, “以前都没发现,原来你的家教这么严。” “可不是嘛...”秦念没听出明嘲暗讽,说话时的音量比之前低上三个度,应是真的被秦世屿吓到了。 俞诚没顾及他的情绪,甚至加大一分音量, “对了,有个东西要还你。” “什么?” 俞诚迟疑一瞬,从裤兜里掏出旧手机,点开录音界面递给他,“之前在天台录的音,一直忘了删,你自己来吧。” 这话一出,包间里的谈话声渐弱,直至消失不见。 秦念没感觉到不对劲,亮着眼睛接过手机,一边删一边抱怨, “你真行,你还真有这东西,而且居然留到了现在?” 俞诚用余光朝对面位置一瞄,轻飘飘地解释,“刚不说了,就是忘了删。” 录音文件被删除干净,秦念整个人再度放松,一把将他的肩膀搂住, “时宁,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事儿说一声就行。” 【诚哥...】 时宁尽量克制着情绪,不然以他随时能够掌控身体的条件,说不准已经带着俞诚跳出三米开外。 其实俞诚比他更加不爽,但没办法,对面还有两双眼睛在死死盯着。 俞诚朝桌上一瞅,提醒道:“先吃饭吧,秦叔叔他们应该还要聊一阵。” 话是说给对面两人听的。 秦世屿单手托腮,投来耐人寻味的眼神,“小宁,不用这么节俭吧,这旧手机还留着呢?” 俞诚索性将旧手机放到桌面,“让秦叔叔看笑话了。这本来就是个二手的手机,很多功能都不能使用了,想上传个东西都不行。昨个我本想去店里修,但专业人员都拿它没办法。” 闻言,秦世屿思考着说,“听见你们谈以前的事,我突然有些感慨。你说小念在警校里又没朋友,会不会觉得枯燥?” 俞诚想回答,时斌却没给机会。 时斌拿出手机一看,“嘶”了一声,“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秦世屿心有所感,笑着接话,“时总,要是公司里有事,那你就先回去处理吧,不用管我。” 相比录音出现之前,他眼里的笑意消散不少,但整个人的状态却是更加放松一分。 “唉...本来是打算跟你好好喝一顿的,但...”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这关系多久都能聚,还是正事要紧。”秦世屿端起酒杯,“时总,那你先去忙,我正好也趁着这段时间把公事处理下,争取过几日就带着一家老小旅游去。” “行,这次是我对不住,那我们下次再聚,到时候我挑个好地方。”时斌与他碰完杯,起身朝门外走。 临走前,时斌轻轻瞪了俞诚一眼。 俞诚不懂他的敲打来自何处,与秦家父子道别后,急忙跟出去。 第163章 离开酒楼,俞诚刚坐上时斌的迈巴赫,苏江就一脚踩满油门。 只是这辆车既没去公司,也没朝家开,而是停在距离酒楼的两公里外。 沉默一路的时斌,终于摇着脑袋叹出气,“你有录音的事,怎么都没跟我提过?” 俞诚很想怼一句“你也没问过”,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是我搞砸了吗?” 时斌侧来脸打量他一阵,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 “看来这三年里,你学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不过嘛...”这样更好。 第80章 旧事重提 车内沉默。 俞诚计算着交出录音带来的后果,可不论怎么想,他都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时斌敲击着膝盖,轻声教育,“认知与环境互相约束,但你现在是上流圈子的人,以前的交往习惯得改。” “...我不是很懂。”俞诚侧眼看向时斌,真心求教,“你教我。” 抛开和时斌的敌对关系不谈,他很想看看时斌眼里的世界。 不论是要强或是好奇,其实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时斌身上,有很多他需要学习的地方。 时斌忽而失笑,“你理解的人情世故是什么?” “...尽量不让对方难堪。” “是利益往来。”时斌轻轻摇头。 他点燃烟,继续说, “维护好利益关系,人际网就不会断。别怕欠谁人情债,人与人之间就是要扯不清楚,今天你欠他多一点,明天他欠你多一点,无所谓亏还是赚,这样才能保持你们来往不断。 这次跟秦世屿见面,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欠,而不是还。 但你交出录音,就把这场利益纠纷变成了交易...再说严重点,你是在威胁秦世屿。” 话虽如此,却不是时斌心中所想。 对他来说秦世屿是条大鱼,所以一直都没急着收网。 可刚才经过俞诚这么一闹,秦世屿却有主动咬钩的迹象。 时斌是无奈又好笑。 见俞诚半天没说话,时斌问, “懂了吗?” “嗯。” 俞诚降下一半车窗,用冷空气中和车内的烦闷气。 他认同时斌的观点,却并不打算成为时斌。 在商圈浮沉只是暂时,终有一天他会逃离此处,自然没必要学。 时斌掐掉烟,朝他摊出手掌,“我给你的手机呢?” 俞诚没多想,把手机递出。 时斌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手机揣进包里, “款式有点旧,一会儿你自己去买个新的。” 冷空气在耳侧呼啸而过,冻得耳垂有些刺痛,俞诚却没反应。 他当然知道这话意味什么,所以更加不能理解时斌的作为。 时斌解释,“如果我没猜错,过几天秦世屿会主动联系你。之后秦世屿这条线,就由你去把关,还有...尽量多和祁炀接触接触。” 闻言,俞诚在心里自嘲一笑。 本以为是时斌对他放下戒心,但其实是时斌不敢监听祁炀才对。 但想到时斌应该怕他对祁炀表明真实身份,那就定会用别的办法来继续监视。 理清思绪,俞诚主动提起, “我确实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不如你找人带带我。赵杰怎么样?” “赵杰?他对你百般刁难,你却想在他身上学到东西?” 时斌轻笑着看向他,眼里略有顾虑。 “不行吗?”俞诚反问。 时针慢下来,时斌思索良久, “让小江跟着你吧,他的身手还行。而且以赵杰的性子,多半和祁炀处不来。” 以苏江来监视,正中俞诚下怀,“你决定吧。” “给你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时斌闭眼靠上坐垫,挥手示意他下车。 虚假的父子情在此刻断裂,俞诚带上苏江走得干脆,懒得跟时斌道别。 车内,俞诚刚下车不久。 时斌续上根烟,拨通赵杰的电话, “手里有事儿吗?” “没有,时总你说。” “之前凌风制药抵押过来的降压药配方还在吗?你找出来整理下。” “时总,那个配方不是...” “药效和效用是两码事。你争取今天之内整理完,后天交到时宁手里,让他去上京谈合作。” 赵杰迟疑半晌,小心地提醒, “时总,在公司里我已经尽可能地去整他了,而且...云家本来就是个药企,要是他们发现配方有问题,那时界的声誉不会受影响吗?” “明珠暗投听过吧,那暗珠明投呢?”时斌不厌其烦地解释,“祁云两家同乘一艘船,这次合作成与不成,你和我说了不算,祁炀说了算。” “时总,您是想借这次合作,来试探时宁对祁炀的重要性吗?” “打个车过来接我,我把位置发你。”时斌没再深聊,挂断电话。 ... 【诚哥,时斌是不是不打算监视我们了?】 回酒楼取车的路上,时宁激动得不行。 三年以来,他与俞诚谈话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他早就憋得不行。 而俞诚一如既往的没有回答,朝苏江瞥去一眼,轻轻摇头。 他身上没有监听器,苏江身上却有。 时宁沉静一阵,终于明白俞诚的意思, 第164章 【啊...所以时斌是换了个人型监控?我本来还想偷偷去见焕哥一面的。】 一提黎焕,俞诚就忍不住叹气,都懒得回应时宁。 他虽不愿承认黎焕的重要性,可每每听到黎焕的名字时,心中的向往与忐忑不安却不会作假。 【诚哥,你是不是对焕哥没感觉了?】 重复千八百遍的问题,时宁却仍然乐此不疲。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能感受到俞诚的任何情绪。 这种变化让他窃喜又忧虑。 一边开心没人争抢黎焕,一边又担心俞诚和祁炀旧情复燃。 属实矛盾。 【其实...祁炀挺好的。】 说出来虽有些不自在,但却是时宁的真实想法。 三年里,俞诚和祁炀陆续见过数次。 他们交谈时,时宁都在身体里默默观察着。 许是祁炀的人格魅力太强大,在无形之中消除了他的成见。 所以时宁不时会觉得,与祁炀旗鼓相当的俞诚,和祁炀是天生一对。 如果俞诚没有借住在自己身体里,那该多好? 越想,时宁越烦躁。 【好烦啊!】 俞诚正沉浸在刚才的问题当中,被他吓得双肩一抖, “...咳,还真冷。” “少爷,我进去取车。” 苏江出声时,俞诚才发现已经回到酒楼门口。 “...嗯,你去吧。” 车很快被取出,俞诚在后座门外顿顿,正欲抬手却又收回,挪步坐进副驾。 苏江偏过头来,凝着眼神轻轻摇头,似在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少爷,要去哪儿?” 苏江的反应,弄得俞诚有些无奈。 坐副驾驶没有理由,只是想坐而已。 如果非要说出心路历程,大概是身上的“耳朵”终于被收回,而且副驾的视野比后座要好。 后座的空间沉闷又压抑,他不喜欢。 “先陪我去买个手机,再...之后再说吧。” 三年来头次休假,俞诚竟一时想不到去处。 大概是被关在时界太久,导致对外面的世界有些陌生。 正如当年那间小黑屋,仅用一张黑布,就让他与外界产生了隔阂。 下午两点,一所职业大学门口,苏江将车停在路边。 周末的大学门口,是最惬意的地方,来往的大学生并不闹腾,但看起来比高中生更加张扬,许是因为没有校服束缚,从而自在得不行。 俞诚降下车窗,不沉稳地趴上车门探出脑袋,渐渐看出神。 里面是什么样呢?操场会不会很大,食堂的饭菜好吃吗,教室里挤吗,图书馆里有小说吗... 片刻,俞诚被手机铃声吵醒。 刚接通,就有一份朝气从电话那头传来, “到没到啊,我出校门了,你在哪儿?看见我了没?说话说话说话!” 俞诚失笑,抬眸往外一扫,找到人后立即招手, “林梧桐,这里!” 三年不见,林梧桐被晒黑不少,宽松的外套被撑得鼓鼓囊囊,看着很壮。 不变的是小虎牙仍旧阳光,正迎着光大步跑来。 “想死我了!” 林梧桐嚷嚷着扑进车窗,隔着车门将俞诚抱住,“我还以为你都把我忘了,这段时间过得咋样,你...你好。” 忘形时,林梧桐被苏江的一脸冷气惊得透心凉,略带尴尬地松开俞诚,退出车窗。 “你好,好久不见。”苏江轻轻点头,眼里仍是把他吓退的冷漠。 林梧桐戒备地转转眼珠,轻声问, “时宁,他怎么也在?” 俞诚倒不意外他们见过。 应是三年前,初次与时斌谈判的那次,苏江不止给年川留下了阴影... “没事,下车聊。” 俞诚开门下车,打量林梧桐一阵,满意地朝他肩膀一拍,“可以啊,快乐的男大学生。” “可以什么呀?” 林梧桐憋笑着摸摸鼻头,下一秒却又垮着脸抱怨, “以前还以为上大学有多轻松,唉...好多东西我听都听不懂。而且导员又是个势利眼儿,没少给我使绊子。” “这样啊...” 说实话,俞诚挺想体验一回林梧桐的烦恼,“你们学校管得严吗,我能...这儿附近有咖啡厅吗,去坐坐。” 仔细一想,他又有点不敢进去,临阵退缩的理由,和跟黎焕见面的理由一样。 黎焕和大学,都是现在的俞诚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见到只会徒增烦恼。 实在没必要。 此处大学附近就有咖啡厅。 路上,林梧桐一如既往地话痨,不断分享着校园趣事儿。 俞诚安静听着,可听到的越多,神色越暗。 不多时,他们带着苏江来到咖啡厅。 推开店门,是熟悉的风铃声,比记忆里的声音更加清脆。 “欢迎...诶?时宁!” 吧台里,周晓惊奇地喊出声,引得店内视线全部看向门口。 “她怎么在这儿?”林梧桐眼珠瞪得老大,显然上学这么久,从未来过这家咖啡厅。 “我哪知道...”一天内见到两名熟人,俞诚复杂万分,走到吧台微笑问好, “店长,好久不见。” “是很久,都三年了,你这段时间在干嘛?听你同学说,你还退学了?” 第165章 店里顾客较多,服务员仍然只有两名。 周晓一边做咖啡,一边和俞诚搭话,“你们先找地儿坐,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时过境迁的酸涩如潮水般涌来。 俞诚不由避开视线,带着林梧桐找位置坐下。 苏江则坐在他们后桌,挺直脊背看向窗外,留出一只手搭在桌面轻点,不知在想什么。 林梧桐继续回顾往昔,俞诚却没心思听下去,不时敷衍地点点头。 “啧啧啧,这么久不见,还是那么帅气!” 腾出空的周晓,端来两杯咖啡和甜点,拉开板凳坐下,笑盈盈地看向俞诚。 林梧桐识趣儿地闭嘴,拿起小叉子悄声偷吃。 “这么久不见,你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怼我,我都有点不适应。” 俞诚说话时,视线不觉落到周晓的右手无名指,“那你呢?还是店长吗?” “昂,还是店长,而且还是那个抠抠搜搜的老板...” 周晓顺势抬手晃晃,炫耀一番,“别看了,再喜欢我也不能送你啊。” “对了,三年前就说在备孕,现在怎么样了?” “双胞胎!” 谈起孩子的事,周晓笑得越发不克制,但很快又叹出一声气, “本来我都辞职了的,但为了俩小家伙的奶粉钱,这才来这边重新当店长。” 看她过的这样幸福,俞诚忽而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嫉妒,只是回忆不受约束地涌来。 记得当年,就因为黎焕探班太勤,导致周晓次次拿他们开玩笑,可现在... 人各有命。 而周晓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家那个暴脾气的小帅哥呢?怎么没来?” 气氛随着话音落下而凝滞一瞬。 偷吃的林梧桐默默放下叉子,抬眸打量起两人。 “分了。” 他们的正常反应,显得俞诚的从容过于异常。 但谁叫苏江带着耳朵坐在背后呢? 俞诚不敢让周晓追问,直接把话题堵死,“店长,庆贺你升迁,我送你份礼物。” “升迁?这算什么升迁?不都是店长?”说着,周晓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一圈,而后挡住半张嘴小声抱怨, “这里比老店要忙,而且工资又不见涨,要不是因为奶粉钱,鬼才想在这儿干!” 第81章 刁难 大学附近的客流量如潮水,门上的风铃不断被砸响,独守吧台的服务员忙不过来,不得已朝周晓发来求救讯号。 “一会儿聊。”周晓急着跑回吧台帮忙。 似乎丧失时间概念,俞诚直直盯着吧台发呆。 店里唯一的服务员是名男生,五官还未褪去青涩,应该是林梧桐的校友在勤工俭学。 俞诚有一瞬恍惚,错以为坐到了黎焕以前的座位。 时空交错的一刹那,他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下。 “苏江...”俞诚克制着拉回视线,唤得很轻。 等苏江来到跟前,他拿出银行卡放到桌面,“我想开个店,这间咖啡厅就挺好。” “是。” 苏江接过卡,找周晓要来老板电话,走到角落拿出手机通话。 林梧桐似乎聪明不少,只用了五分钟,就已想明白俞诚的意图, “时宁,你不是想...” “嗯,想把这儿盘下来。”俞诚帮他说完,朝周晓抬抬眼,“这家店,我打算交给店长打理,以后你要是想喝咖啡就来这儿,不收你钱。” “大气!”林梧桐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 俞诚笑笑,盯着他不说话。 时斌有句话说的很对,只有当自身位置站得足够高,才有能力拉身边的朋友一把。 记得当年和众人聚餐时,他曾有个不成熟但诚恳的想法,而那时的他并没能力完成,不过现在... “不止想开店,我还想开个公司。” 直到林梧桐被盯得缩脖子,俞诚才稍稍移开视线。 “那就开,等我毕业了,就去你公司里给你打工。”林梧桐不过脑地点头附和。 “不要。” 俞诚偏着脑袋调皮,故意停顿三秒,“我想让你当股东。” “啊?那我需要投多少钱?” 林梧桐不吃惊也不担忧,仍然那副充满“智慧”的模样,看来他的聪明具有间歇性。 “知道技术入股吗?你和李竞还有赵一天,你们三个管理公司,想做什么都行。我只给你们提供资金,等着分红。” 在之后的计划里,俞诚知道时界是肯定留不住的。 而这所公司,就相当于是他留给时宁的后路。 盈利当然有限,但只要能保证时宁不被饿死就行。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听着俞诚的提议,林梧桐满眼不可思议,声音都有些颤。 “没有,我很认真。” 两人对视一阵,林梧桐反复确认俞诚眼里的坚定,接着呼吸变急, “你等我缓缓...诶,不对,为什么不叫上方鸣舟一起?” “你放心,我会把他安排好。”俞诚喝口咖啡,侧向窗外继续说, “我知道你的分享欲很重,但这件事你在毕业前千万别说出去,至少不能让李竞知道。他自尊心太强,到时候你找赵一天商量下,编个理由诓他进来就行。” “好,都听你的。”林梧桐点头如捣蒜,后又迟疑地问, 第166章 “那...启动资金有多少?” “按我的工资来算,我现在的年薪...300万左右。”嫌数字不准确,俞诚回忆着说, “279万。” 没回时家前,这笔钱对于他算是天文数字,此时却像不断堆在骆驼背上的稻草。 时斌给他钱,只是想绑住他而已,打算让他养成肆意挥霍的恶习,让他离不开时界的金钱地位。 所以如果想让时斌放下戒心,这笔钱就必须得花。 那既然如此,俞诚当然要利用好这笔钱。 “3...300万?”林梧桐有些结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俞诚略苦地笑笑,“有卡吗?你把卡号发我,之后我直接把工资打到你卡上去。” 当然,工资还得预留一份,毕竟以赵燕如今的年纪,也该享福了。 “......”林梧桐不知哪根筋不对,猛地站起身, “时宁,如果我不是直男,那我肯定对你以身相许!” “现在弯也不迟。”俞诚跟着起身,上前一步抱住他,借机充电, “看来你在大学里学到的东西不少,都知道直男这个词了,但以身相许就算了,你只要...在以后帮帮我就行。” “这叫什么话,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帮啊!我人虽然不聪明,但我说话算话!” 林梧桐用力拍拍俞诚的背,拍出来的声响很是沉闷。 俞诚差点被拍哭,没再接话,只将脑袋埋进他的肩膀,缓解些许三年来的委屈与疲惫。 可是... 为什么现在抱着的人不能是黎焕呢? 谈完盘店的事,和林梧桐简单吃顿饭,得来不易的假期悄然结束。 被苏江送回家,应时斌的要求,苏江一并在家里住下,就在俞诚卧室对面的房间。 好在隔音做的不错,有足够的空间让俞诚和时宁交谈。 不过声音得非常小声。 俞诚洗漱完关上灯,拿上铁盒靠着落地窗坐下,慢慢打开。 小火龙已被摸掉漆,特别是肚皮和脑袋,表皮都快被磨个干净。 【诚哥,你是不是很累?】 等待三年才等到交谈的机会,时宁并不想把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但他知道俞诚现在急需被人安慰。 “为什么这么问?”俞诚收回正要伸进铁盒的手。 时宁应该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才对。 【刚才我好像没说过,想让你打开盒子的...】 “你每天晚上不是都要摸一次吗?习惯了而已。” 俞诚合上铁盒,点燃烟。 【诚哥。】 “你说。” 【我们能不能去看看焕哥?就一眼,我们躲远点,不会被他发现的。】 “不行。”俞诚拒绝得干脆,顿顿后又解释道:“上次去找黎泱谈合作的时候,他不是提过黎焕还在被软禁吗?” 【对啊,焕哥肯定很难受,我们去见见他吧...】 “...我想说的是,黎明安这么久都不把他放出来,说明他对你的感情还没淡。” 俞诚吸着烟,动作有些贪婪,“再忍忍,快结束了,到时候我保证帮你把黎焕追回来。” 【我还有个问题。】 时宁迟疑半晌,略带小心地问,【诚哥,你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焕哥?】 “很重要吗?” 话音刚落,俞诚微微一怔。 之前一直忙着照顾人际关系,确实没空留意时宁的情绪。 仔细想想,俞诚顿时明白时宁担心的原因,索性解释一句免得他多想, “可能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和他交往全是因为你的关系。但你别多想,我对祁炀也没感觉,我和你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感情对我来说...真的不是很重要。” 【哦...但是我觉得,你对祁炀很好。】 “对谁好的前提不一定是喜欢,而且就算是喜欢,也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喜欢。祁炀对我来说,其实和林梧桐他们没区别。” 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的话,只能让时宁将信将疑, 【哦...】 “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俞诚掐掉烟,爬上床侧向落地窗,等着困意到来。 【诚哥,晚安。】 “晚安。” 本来时宁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可俞诚现在终于能够回应他,却又不想回应他。 这三年来,时宁从未参与真正的生活,一直躲在身体里,像是看了一部漫长的电影。 他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而且透过俞诚的眼睛,看见了数不清的人情冷暖,本能的对外界感到抗拒、恐惧、陌生。 他其实也想过,像这样藏在俞诚身体里也好,什么糟心事都不用操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就睡,还能被动地获得俞诚的所有成果。 好似只要俞诚还在,他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舒心又安逸。 两天后的清晨,俞诚洗漱完走出卧室。 正好见着苏江的房间门大敞开,里处没人。 而不等思索,楼下传来苏江的声音, “少爷,起床了吗?” 俞诚没回应,直接下楼。 可刚走到二楼拐角,一个下视的空隙却与沙发上的祁炀远远相望。 浅蓝色卫衣,深灰牛仔裤,祁炀似想和俞诚拉近年龄,尽可能的穿着幼稚,可一身宽松的外衣却难掩修长的身形。 第167章 “给你买了早餐,一会儿我送你去公司。” 相比三年前,祁炀的朝气越发沉淀,但这份沉稳的气质与小虎牙很不搭。 不过俞诚和他见的每一次面,他都是笑着的。 “...好。” 迟钝半秒,俞诚走到祁炀对面坐下。 祁炀展开外带盒,摆放起早餐,“不用管我,不是你做的我不爱吃。” 俞诚语塞一瞬,将烟灰缸推过去,“你今天起得这么早?” “你要是九点上班,那我还能多睡半个小时。” 祁炀探起身,将手腕伸过来,“闻闻味道怎么样。” 俞诚低头嗅嗅,不假思索地说,“你...你其实和薄荷味不搭。” “得,早知道过来要被你刺一刀,刚才就该多睡二十分钟,掐着点来。” 对于祁炀的油嘴滑舌,俞诚属实无能为力, “你要是困就去楼上睡,苏江送我上班就行。” “苏江是哑巴,跟他待着会闷。再说,我不能抽烟提神吗?” 祁炀端起烟灰缸走到窗前,“很久没去时界看过,今天我陪你上班。” “我工作很忙的,你不无聊吗?” “要真的关心我,那就请假呗。” “......” 俞诚识趣地闭嘴。 进餐途中,祁炀一直没出声,只隔着距离投来视线打扰。 俞诚不敢看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早餐,拿上车钥匙偏头问, “你开还是我开?” 祁炀从兜里拿出小破车的钥匙晃晃,“走吧,说了我送你。” 小破车慢行,一成不变的旋律单曲循环着。 由于祁炀不喜欢载其他人,苏江只能开车追着他的车尾灯。 眼下车内没有时斌的“耳朵”,最适合俞诚说出真实身份。 但不行啊... 祁炀喜欢的是时宁,并不是他,而且很可能厌恶着他。 那他哪来的脸求祁炀帮忙? 再者,反正不是没机会从时斌手里脱身,那就犯不着再欠祁炀一次人情。 “心情不好?”祁炀看向后视镜里的俞诚,问得突然。 俞诚眨眼回神,下意识想摇头, 但脑袋还没来及有所动作,嘴里倒先叹了声气, “...你就这么喜欢察言观色吗?” “一天不练,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减半。” 祁炀笑着收回视线,“而且你不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观察你这种有难度的,比观察其他人有趣得多。” “我要是有你一半口才,也不至于单身三年。” 祁炀用余光瞄瞄他,“你的口才也不差,扎我是一扎一个准。一会儿你先下,我去停车。” 片刻,俞诚走出小破车,掏出工作牌挂在脖间。 正准备进公司,但还没上完台阶,就被抱着胸的赵杰堵住。 “晚了整整七分钟,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迟到?”赵杰站在高处,抬起手腕看看表,再垂眼看看他,厉声喝到,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 “赵总,我会注意的。”俞诚没当回事,应得敷衍。 说好听点,赵杰是时斌收养的义子。 说直白点,他只是用来给时界挡灾的背锅侠。 而且赵杰对俞诚的成见,还是基于害怕“时界接班人”的身份被抢走... 真是傻到无可救药。 “注意?你一句注意就想把迟到的事揭过?时界的7分钟也是你浪费得起的?” 赵杰依依不饶,而身后的苏江并未有所动作,只充当“耳朵”的工作。 俞诚忍着脾气问,“那赵总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赵杰脸上挂着不屑,走下台阶和俞诚面对面, “4楼的保洁有事请假,去把厕所扫了,一会儿我来检查,要是让我看见地上有脚印,你知道后果。” “赵总,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开会?你这个猪脑子也配开会?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时总让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管技术部,你还不清楚时总的意思吗?” 俞诚挠挠耳根,耐着性子,“赵总,要不你提点我两句?” 趾高气扬的赵杰正欲开口,一只手却从背后搭上俞诚的肩, “赵总,要不您顺便也提点我两句?” 不是苏江,是停完车赶来的祁炀。 第82章 上京 在时界所有产业里,赵杰是一人之下,翻手云覆手雨。 但离开时界,他在a市顶多算是稍大的蚂蚁。 祁炀一出现,他急忙后退小半步,凝着瞳孔微微颤动,再也嚣张不起来, “...祁少,我哪有资格提点你呢?你是来找时总的吧,他就在里面,我带你进去...” 祁家独子,光凭这个身份就能让时斌客客气气,更别说赵杰。 只是祁炀意外的没计较,“也行,正好我也找你们时总有事。” 赵杰弓着腰,笑着正欲献殷勤。 而在他出声前,祁炀却斜去一记冷眼堵回他的话,转而在俞诚肩膀拍拍, “你先忙,我一会儿去找你。” “嗯。” 俞诚跟没事人一般,掠过赵杰朝公司里走。 没有被解围之后的舒心,他心里反而愁得不行。 一会儿祁炀和时斌的谈话,他大致都能猜到,无非是在商量他的最后归属。 第168章 这种被人当作物品交易的感受,很不舒服。 时界公司22层,研发部。 走出电梯一眼望去,是规整且紧凑的工位,键盘的敲击声层出不穷。 众职员只懂埋头苦干,不摸鱼不交谈,比自闭症患者都要冷漠。 俞诚是这一层虚有其表的管理,手里并没实权,所以没人和他打招呼。 而且在时界上班这么久,时斌都从没让他学习过专业知识。偶尔几次参与工作相关的会议,也都归功于赵杰的刁难。 入口右侧有张独立出来的办公桌,俞诚上前抱起桌上的文件,走向打印机,开始一天的繁杂琐事。 正打印文件时,身后走来一道与环境氛围不搭的轻快脚步。 鞋跟落地极为清脆,带着几分故意踩出来的意味,一听就是赵杰。 “诶。”许是刚才被祁炀吓到,赵杰不似之前那般嚣张,“你今天的任务。” 语罢,赵杰用手里的档案,砸向俞诚的手臂。 力道不重,但硬壳的棱角有些尖锐,砸得手臂隐隐刺痛。俞诚低眉一瞬,转身接过档案翻看。 “别装了,你看得懂吗?” 赵杰还真怕他看出端倪,用鞋尖踩着节拍解释, “前段时间,时总在外面收了个降压药的配方,药效比市面上的都要好,但时界现在还没有插手医疗方面的计划,时总就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把配方低价卖给上京,这事儿你去谈。” 俞诚虽对药品配方一知半解,但这阵子经手过的合同,至少都有千八百,很难看不出纸上的问题。 档案里,全是天花乱坠的夸张句,没有半点落到实处,就连最基本的产品介绍、临床试验报告都没,但... 时斌既然让他去办,那就说明时斌对这事儿很有把握。 俞诚单手合上档案,“行,我一会儿就去。” 赵杰眼里略有意外,一时语塞。 答应得这么干脆?是没看出问题吗? 转念一想,赵杰索性顺着话说, “时总让你办事是在给你机会,好好把握,别把事儿搞砸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嗯。” “草...” 赵杰欲言又止,可蠕动半天嘴皮却吐不出一个字。 不论何时,他都看不惯俞诚这副装模作样的从容,因为会显得他很呆。 对视一阵,赵杰突然气急败坏,一脚踹响打印机, “知道就快去准备,杵这儿干嘛?还等我送你呢?” “打印资料。” 俞诚朝身后一瞄,四两拨千斤,“这些文件等着用,弄完就去上京。” “你...”赵杰有气没地儿撒,属实憋屈,“那你快点!” 这次没讨到便宜,赵杰转身欲走。 可他刚转身,就被迎面而来的鞋底踹到小腹,导致整个人后倾,砸到打印机上。 砰! 不久前才维修过的打印机,此刻抽风似的,应声往外吐着纸张,很快就把倒地不起的赵杰淹没。 状况突发,兢兢业业的职员们,全都忍不住探着脑袋偷看。 “都跟你说过,能动手就别吵吵。” 祁炀转着手腕走到纸堆前,轻蔑地垂下眼,“你敢装死,我就敢鞭尸,要试试吗?” “...没有没有。”疑似昏迷的赵杰瞬间苏醒,急忙从地上爬起。 他扯着嘴角四下一扫,额间突然冒起汗,轻声哀求, “祁少,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 祁炀不为所动,“转过去,把屁股撅起来。” 闻言,赵杰的眉宇都快拧成苦瓜,被眼神警告之后,才不情愿地转身趴好。 一秒,两秒... 祁炀许久不动手,却在赵杰怯怯回头确认状况时,轻笑着踹出一脚。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打印机算是成功被废掉。 “走吧,帮你请假了。” 祁炀枕着手臂转身,面向俞诚的一瞬,不自觉地露出小虎牙。 似乎损坏公物的事与他无关。 俞诚却是眼神微暗,捏紧手里的档案袋,轻轻点头。 祁炀已和时斌商量完了吗? 结果又是什么? “是被ktv了吗?放假都不乐意?”祁炀问。 “不是,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必须要去上京一趟。” 俞诚本打算解释,但思索一瞬,却直接递出档案。 直到刚才,他才突然意识到时斌的目的,无非是想借祁炀之手,把降压药给推销出去。 “嗯...” 祁炀翻开档案,大略扫过一眼就将其合上,全程不过五秒,“诶,现在我们才是一家的,难不成你想帮着你爸坑我?” 亲耳听到结果,俞诚就算早有预料,心脏却仍然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祁炀,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 祁炀无所谓地笑笑,将手肘靠上俞诚的肩膀,“就当是彩礼吧,弄完就带你回去见家长。” 话音刚落,时宁就在脑袋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俞诚不是滋味地叹叹气,“这么直白吗?” “直不直白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又没拒绝。”祁炀在他耳侧打了个响指,走向电梯,“走吧,争取早点完事,然后陪我回家补个觉。” 刚出公司大楼,之前不见人影的苏江,鬼魅般地从侧方走出。 第169章 但他只跟在两人身后不做声。 上京距离时界不远,都在市中心,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不到10分钟。 这次仍是祁炀开车。 俞诚以安分的外表,掩盖内心的不安分,不时用指甲抓抓档案的硬壳, “祁炀,你很喜欢我吗?” 祁炀投来余光,上下一阵打量,“在车上别调情,再说...你也没脱裤子啊。” “......” 俞诚接不上话,费力吐口气,才能得以继续开口,“我可能...只把你当朋友。” 这话若是被时斌听见,他都不敢想象后果。 但不说出来,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一是想遵守和黎焕的约定,二是不想利用祁炀。 而祁炀全然不顾他的死活,仍在打趣儿,“谈事儿就正经点,先把裤子穿上。” “......” 车内冷静片刻,祁炀却突然说道:“我喜欢和自私的人相处,因为不想听见又当又立的话。要是你不得不利用我,那就想想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闻言,俞诚羞愧万分,渐渐把脸侧向窗外。 你也觉得我很自私吗? 不对,你说的应该是时宁吧。 而俞诚的多愁善感,祁炀一概接收不到,食指随着音乐鼓点,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烟灰缸在你旁边,想抽就抽,但不准吃独食。” 俞诚没接话,继续抓着档案。 上京医院。 此处对俞诚来说不陌生,不单因为前世来过,更因为来到时界的三年里,不止一次过来维护过同辈之间的关系。 云家长女云芸,就在上京里任职。 虽然只是个副院长的闲职。 只是今日的上京与往日不同,除了往来频繁的病患、家属,还有许多身形笔直尽显突兀的黑衣保镖。 “抽个烟再进去,你要吗?” 祁炀将车开到门诊部侧门,降下三分之一车窗,熄火点烟。 俞诚轻轻点头,看向角落的黑衣人,“你带来的人?” 祁炀没正面回答,亦没递烟。 他直接侧身过来,咬着烟头上下摆动似在挑逗,“要这根,还是我重新帮你点?” “...不都一样吗?” 祁炀弯弯眉眼,退回座位,递出一支没被口水沾染的烟, “他们是我叫来砸场子的,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家医院,被你承包了。” “...我这辈子能生完这么多病吗?” 俞诚接烟点燃,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团白色的可乐香精。 “而且不止他们,上京里面,还有个你心心念念的人。” 说着,祁炀故意停顿三秒,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可别忘了感谢我。” 黎焕! 拿烟的手指一颤,俞诚的脑袋顿时乱作一团。 他不解祁炀的行为,可时宁没给他时间思考, 【祁炀不会想对焕哥动手吧?这可怎么办?要不给时斌打电话?】 好一句脱裤子放屁,俞诚懒得搭理。 可祁炀又一直不解释,只咬着烟头静静打量他,颇有一种钓鱼执法的意味,似乎不在他脸上见到对黎焕的担心,祁炀就不会死心。 一支烟结束,俞诚都理不清,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下车的。 带上苏江,跟着祁炀进入门诊部,乘电梯上到五楼。 这一层少有病患,通往院长室的长廊两侧,每两米就有一名不苟言笑的黑衣保镖。 来到院长室外,祁炀侧着身却并没开门,仍在挑逗俞诚心里的忐忑不安。 “你是在欺负我吗?”俞诚忍不住问。 祁炀不恼反笑,“我倒希望我舍得欺负你。” 俞诚无言。 沉默一阵,他抓住衣角蹭掉手汗,抬手推门。 吱呀... 门缝还未完全展开,俞诚就以极快的速度在屋内一扫。 院长室里,只坐着一名霸占办公位的副院长,并没黎焕的影子。 可俞诚仍没放下戒备。 毕竟祁炀起的调子太高,没理由只放个哑炮。 不等回神,办公桌内的云芸抬眼看来,笑着打趣儿, “最近精神状态怎么样?真不用我帮你开点药?” 云芸是典型的富家女,高马尾垂肩,妆容略淡,可如此不施粉黛再加上略显臃肿的白大褂,却也掩盖不住她一颦一笑里透露出来的温婉。 相比许烟洒脱不少,更矜贵不少。 而她会这么问,是因为俞诚之前托她帮忙伪造了一份病检报告,病因是... 多重人格障碍。 “云姐,好久不见。” 俞诚深呼吸放缓心态,拿着档案走上前。 不论见过多少次,他面对云芸时仍会紧张。 最早听见云芸的名字,其实是在七年前。 前世,俞诚最后一次生日的前一天,祁炀正和云芸举办着订婚宴。 不能说他失足滑落天台的事,完全与这场订婚宴无关,可是... 祁炀和云芸的订婚宴,又明明与他无关。 毕竟前世的他,都没资格收到一份请柬。 俞诚再次深呼吸,正欲开口表明来意。 云芸却偏头看向门口,微微皱起眉,“嚯,好大的排场。带这么多人来医院,是想绑架我吗?” 祁炀跟着进屋,将苏江关在门外, 第170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云芸眼里闪过一瞬厉色,但碍于俞诚在侧,也就没有发作, “我今天事儿多,想说什么就快点。” 祁炀走上前,趴上办公桌探头看向电脑屏,“是挺忙的,还没通关呢。” “...祁炀!” 云芸随手抄起手边的书,砸向祁炀。 祁炀只是稍稍直起腰,就与书本擦面而过,“好一个知识就是力量。” 云芸似乎快忍不住脾气,撸袖恐吓。 祁炀没当回事,抽出俞诚手里的档案,放上桌面, “来找你谈个生意,帮时界谈。” 云芸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俞诚。 “他还有其他事。” 祁炀帮着俞诚解释,而后拍拍他的肩膀提醒,“去隔壁等我,里面有人等你。” 第83章 祁喻松 空手离开院长室,烂摊子被祁炀无怨言的接手,俞诚却开心不起来。 打量一眼过道上的保镖,再看向一侧的苏江,俞诚竟不知道该不该去隔壁。 三年时间太久,不论黎焕此刻怎样狼狈,是否仍在憎恨于他,他都想见。 可苏江身上还有时斌的‘耳朵’,实在为难。 要是偷见的事被时斌知道,又该怎么办? 再次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伤害黎焕一次吗? 时宁似乎明白当下局面,没在脑袋里闹腾,只不时恳求地轻唤两声俞诚的名字,偷偷摸摸地表明立场。 去看看吧!只看一眼! 有那么一瞬,俞诚再次和时宁的情绪共鸣。 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架势,快步走到隔壁推门而进。 可看清人后,俞诚却愣在原地。 屋内,窗前的时琛有所预感地转身, “哥,好久不见。” ...不是黎焕? “你怎么在这儿?”刚问出口,俞诚就意识到自己过于白痴。 时琛不就是祁炀叫来的吗? “坐着聊吧。” 时琛入座茶桌,歪头轻笑。 待心里的失望消除,俞诚带着苏江进屋。 这里是间档案室,照明灯被货架遮挡、分割,光线略微晦暗。 书页受潮的陈旧味与消毒水味分庭抗礼,一边蛊惑着俞诚放松,一边又提醒他保持清醒。 茶桌上,有三杯余温未散的素茶,明显是给苏江预留了一杯。 “这里有干扰器,时斌什么都听不到。”时琛语出惊人。 俞诚本就不明局势,此刻更加不知所谓。 时琛却没解释,招呼他和苏江坐下,再放慢语速问, “怪我吗?如果不是我,可能你也不会被抓回时家。” 杯口,茶香混着热气进入鼻腔,俞诚闭眼凝神。 好一阵他才问道:“直说吧,为什么你希望我回时家。” 他信这里有干扰器,但不是基于时琛或者苏江的缘故,而是基于祁炀。 虽不明白祁炀的想法,可他天真且固执的认为,祁炀不会害他。 “不为什么,时斌找到继承人,他才会放过我,但现在看来...” 结果显而易见,时斌并没将时琛放回许家。 但时琛眼里不见懊恼,反而有些庆幸,“不过这样也好,没把时斌弄死前,我本就不准备回去。” 这是多大的仇... 但联想到时琛之前的所作所为,俞诚还是信了他三分, “时斌确实有能力,但绝对比不上祁家。你能让祁炀帮忙设局,为什么不直接让祁炀帮你除掉他?” 时琛双手托住下巴,堵嘴卖乖, “你怎么知道我没求过他?但祁炀明确说过,不会掺和这件事,那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聊无可聊,谈话中断。 档案室里沉默半晌。 茶水就快凉透时,时琛终于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哥,合作吗?” 【不要!】 时宁率先在脑袋里做出回应,用以表明对时琛的恶心与抗拒。 突然冒出的恶寒,迫使俞诚不自在地抖抖肩,“怎么合作?” 【诚哥!】 “啧...”俞诚差点忍不住暴露,但很快反应过来,“换句话说,你能拿什么筹码跟我合作?” “问他。” 说着,时琛意味不明地看向苏江。 外人眼里,苏江对时斌是忠贞不二,是公司里独立出来,唯一不受赵杰管控的二把手。 因为相比赵杰,时斌似乎更信任苏江,几乎所有不能见光的事,都是交给苏江接手。 而俞诚很早就想将其策反,现在倒是真是个机会,只是... 筹谋这一切的祁炀,是否早已猜到了他的想法? 俞诚的顾虑还未完全升起,苏江却冷声开口,直入主题, “在a市想要除掉时斌,只有祁家能够做到。这件事祁少爷虽然不帮忙,但我们可以直接去找祁喻松。” 他的观点前后矛盾,俞诚提出质疑, “祁炀是祁家独子,他不愿意的事,你怎么保证祁喻松会做?” “祁少爷不是不愿意,他只是不想插手。” 苏江垂眼顿顿,继续说,“但他没和我说过理由。” 这群人真的很奇怪,特别是祁炀... 俞诚脑袋一团乱麻,飘着视线移向别处,却又在下一秒,猛地移回苏江脸上。 第171章 因为这里有干扰器,故而平日里一口一个老爷的苏江,此刻能够无所顾忌地直呼时斌本名。 可他对祁炀的称呼,却是祁少爷。 “你...” 俞诚本想问苏江和祁炀的关系,却发现竟有些难以开口 许是不想让祁炀的形象在心里崩塌,所以才会不敢探知真相。 可当下这种情况,又不得不问... 俞诚深吸口气,“时琛对付时斌的动机,我多少能够理解,那你呢?” 话音落下五秒,苏江眼里的冰块竟在逐渐融化,言语中尽是无力和自责, “七年前,我从队里退役,那时我妈生病需要用钱,是祁少爷给了我一笔钱,再把我引荐给时斌的。刚进时界,时斌很照顾我,知道我妈的情况后还主动帮忙联系医院,但...” 说到这儿,哽住一瞬的苏江忽而失笑,“从那天起,我再也没见过我妈。” 谈话时间有限,俞诚没去关心,而是追问,“他用的什么身份给你钱?” 这个问题显然无关紧要,但他就是想知道,祁炀是否和骗他一样,也骗过苏江。 如果知道有人与自己同命相连,俞诚或许就会对当年的事,稍稍释怀。 可哪有事事如愿的道理? “学生的身份,祁少爷的格斗是我教的。”苏江说道。 ...俞诚语塞,略显尴尬地垂眼。 客观来说,苏江算是他的...师公? 这叫什么事儿? 见两人停止交谈,时琛拍手拉回他们的思绪, “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是战友咯?但有一点要说清楚,许家的势力虽然不比时家,但许家的人际网却堪比祁家。哥,之后的事你可以找我妈帮忙,但她帮不帮你,全看你说话好不好听,我还在被时斌监视,所以这件事不能插手。” 俞诚抬眼打量他,轻笑着讽刺,“摘得还挺干净。” “别这么说啊,我又不是没出力,至少...至少今天是我求祁炀组局的,还有...” 时琛看向苏江挑眉,蛊惑着说,“我可以帮你打听你母亲的位置。” 似乎不在乎俞诚的意见,又或许是觉得俞诚定会参与计划。 苏江和时琛一拍即合,“那我负责时界内部的事。” ...... 【他们不会是时斌派来的间谍吧?而且...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当成苦工了?】 别说时宁,俞诚都觉得有些无语。 所以他接下来的任务,不单要取得时斌的信任,更要接头祁、许两家,而且... 还要维持和祁炀的表面关系。 不过有队友至少要比孤军奋战强,俞诚轻轻点头, “时候差不多了,时斌疑心重,先出去吧。” 就算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在祁炀的计划里,可那又何妨? 相较于时斌,俞诚宁愿第二次栽在祁炀手里。 离开档案室,刚与时琛分别,隔壁院长室的门掐点被打开。 祁炀举着档案晃晃,“完事,是吃完饭回家,还是回家再吃饭?” 祁哥,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俞诚的神色难掩复杂,迟钝地走上前,“我都行,你决定吧。” “那...” 祁炀话音未落,就被云芸从身后推至一旁,“那就直接去祁炀家,正好我也没吃饭。” “嘶...” 祁炀稳住身形,双手抱胸,用档案拍打着手臂,“谁告诉你我不打女人?” 云芸都没正眼瞧他,“好歹当过你的未婚妻,现在想想确实吃亏,是该要点补偿回来。” “呵,真感谢你提起这事儿,今晚做噩梦有素材了。” 祁炀的嘴一直很行,俞诚前世就知道... 口齿伶俐的那种行。 不过两句话,云芸就差点被惹得发飙,“逼我把你那些破事儿抖出来是吧?” “想夸就大声点。” “...个死不要脸的。” 云芸上前抢过档案,朝俞诚晃晃,“别愣着,走。” 这是...威胁? 应该不是吧? 枉顾俞诚聪明,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云芸刚才的行为,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而已。 但许是带着防备生活太久,恶意揣测他人已被俞诚养成习惯,这才有些不适应。 俞诚愣神时,祁炀走来晃晃他的眼,“放心,她的瓦数不高。” “...你家是靠占便宜起家的吗?” “说不准,回去我问问。” 祁炀挤开云芸,搭上俞诚的肩膀,好友一般并不过分。 俞诚无言,只偏着脑袋不去看他,安静跟着云芸下楼。 回到小破车,俞诚自觉地走向后座。 只是车门刚被隙开,云芸就抢先坐了进去,“谢了,还挺绅士。” “......” 俞诚抿直嘴,忽而觉得云芸和祁炀,竟有些意外的合拍。 接着,副驾门被打开,祁炀靠着车门轻笑,“别羡慕,别人有的你也有。” “......” 俞诚闭闭眼。 他此刻的无语,应是从明年预支的,“我让苏江送我吧。” “别太物质,大众和奔驰都是车。”祁炀拍拍车顶,朝里偏头。 俞诚属实拿他没办法,坐进副驾。 祁炀顺势俯身,带着一身薄荷香,用安全带将他困住。 第172章 过程中,俞诚双腿并拢,双手紧搭双膝,略显拘谨。 而他的眼睛不时瞄向后视镜,与镜里的云芸对视好几眼。 待祁炀坐上车,云芸便轻飘飘地调侃, “最近没少看攻略啊。” 祁炀掏出棒棒糖,反手伸向后座,“别酸,尝不到恋爱的甜,不是还有工业糖精吗?” 砰!哔~ 突如其来的二重奏把俞诚吓一跳。 侧目一看,祁炀的脑袋,已被云芸隔着座椅踹到方向盘上。 “嘶...” 祁炀揉着脑门直起腰,“女人真麻烦,得不到就毁掉。” 沉默两秒,云芸直接开门下车,“哐”的一声关响车门,坐上苏江的车。 俞诚捡起糖,放到眼前把玩着问,“干嘛要惹她?” 祁炀弯弯眉眼,“看吧,刚就说过她的瓦数不高。” “...当我没问。” 祁家。 仔细算算,和祁炀相识都快八年,俞诚却是头次来到祁家做客。 不愧是老牌富豪,比起眼前的庞然大物,时斌的庄园则像刚断奶一般。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于此处的高尔夫球场大到无边际。 车停稳,由于身份受限,苏江并没跟着。 三人被管家领进建筑,刚进门就见着沙发上的祁喻松。 相比时斌,祁喻松比之多出一份亲和,正穿着睡衣处理公务。 他偏头看过来,眼神不显城府,“这么久不回家,回家就带客,带客又不提前说,家里可是什么都没准备。” 话虽对着祁炀在说,言外之意却是在点着俞诚。 “祁总。”俞诚礼貌颔首。 而相较于他的拘谨,云芸就显得太过放松,“祁叔叔,这是在怪我不请自来呢?” 祁喻松浅笑着压压手,“这儿就是你家,我怪你做什么?小宁是头次来吧,一会儿留着吃顿饭,有什么忌口就和炀炀提。” “谢谢祁总。”俞诚刻意涣散起瞳孔,避免和祁喻松的眼神对上。 只怪祁喻松的眼睛似有魔力,似乎会让人藏不住东西。 而祁喻松打量他一阵,便合上文件走向书房, “那你们聊,我在这儿待着,你们说话也不方便。” 云芸拿着档案顺势跟上,“祁叔叔,我有事想请教。” 砰! 书房门一关,俞诚双肩的压力骤降。 “别紧张,老头对你有敌意很正常,谁叫你偷了他的宝贝呢?” 安慰一句,祁炀领着俞诚坐上沙发,“时间还早,玩游戏吗?” 俞诚应声抬眼,第一眼就见着对墙的游戏机。 富家少爷只有这一个爱好吗? 第84章 交易达成 “两枪胸口,一枪脑袋。” 祁炀手里的手柄比鼠标还顺手,精准度极高,几乎没浪费过一颗子弹。 俞诚专心玩着,只是这次不是陪人玩,而是别人陪他玩。 如果说黎焕是暴力教学,祁炀则就是柔性引导,从没发过脾气,讲解得细致。 由于注意力集中,没发现有道脚步已经走到身后。 俞诚屏住呼吸正欲潜入敌营时,视线却被一份蓝色档案遮挡。 下意识暂停游戏,他侧眼看去,“云姐,你们聊完了?” “嗯,拿回去交差吧。” 云芸交还档案,将胸前的头发撩至后肩,“上京还有事儿,我回去一趟。” “不吃饭吗?” “还挺有自知之明,邀请的这么顺嘴。”云芸笑着在他肩膀一拍,“有空打麻将,你们玩吧。” 云芸没和祁炀道别,直接离开祁家。 而眼下正值饭点,管家恭敬地走来,颔首通禀,“少爷,午宴已备好。” “嗯。” 祁炀关掉游戏,带着俞诚走向餐厅,途中随口问,“老头不吃吗?” “老爷说还有事情没忙完。” 管家顿顿,而后看向俞诚,“时宁少爷,老爷说一会儿想和你单独聊聊。” 祁炀帮着回答,“吃完我带他过去。” “是。” 总归是要和祁喻松谈的,俞诚没准备躲,只是稍微有些紧张。 时斌都忌惮的人物,他没信心在其手上讨到便宜,可这事儿又不得不做。 想要保护好赵燕和黎焕,想要扳倒时斌,乃至整个时界。 祁喻松都必须接触。 餐厅里的长桌很宽敞,足够十二人同时入座。 右侧桌面已摆好菜,全是花里胡哨的中餐,而主位并没空着,安静放着一碗茶。 祁炀帮着俞诚拉开板凳,“猜猜我现在想干嘛?” 不知怎么的,俞诚突然没来由的后怕。 要是黎焕见到这幕景象,又会作何感想? 反正... 时宁很不爽,【诚哥,他怎么老是献殷勤?】 “谁知道呢。”俞诚入座。 祁炀挨着他坐下,调整菜品位置,将辛辣的挪近,清淡的挪远, “记得适可而止,我有洁癖,只能用工具帮你挤痘。” 俞诚微微一怔,没接话。 他的口味几乎没有偏好,并不挑食,但确实更乐意吃点味重的。 可这种不明显的喜好,就连黎焕都不清楚。 祁炀却没消停,起身帮他盛汤, “放松点,就算老头把你吃了,不是还有我帮你收尸吗?” 第173章 “你是会安慰人的。” 但不得不提,俞诚的心境确实被祁炀一语道出。 顿顿后,俞诚问,“你的眼睛是从猴子那儿偷的吗?” “都说了我会读心术。”祁炀失笑,再问,“猜猜我现在想干嘛?” 这话真不好接,俞诚憋了半晌才憋出句,“...吃人犯法。” “你就这么阴暗?”祁炀帮他夹菜,“想这样。” “...不用非要演示一遍吧。” “我嘴笨,怕描述不清楚。” “......”你嘴笨,那我不是没嘴? 不过经祁炀一闹,俞诚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紧张。 而祁炀再没做出出格的举动,吃着饭刷起手机。 本以为他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可俞诚不经意间瞄到他的手机后,又瞬时打消感激的念头。 屏幕上是百度的搜索界面,搜索词条赫然显示着‘怎样拿捏傲娇?’。 俞诚抿抿嘴,不自然地问,“谁是傲娇?” 祁炀回头一瞅,直接将手机屏贴上来,“看,不承认的就是傲娇。” “我没有不承认...”俞诚几乎脱口而出,而后突然卡壳,索性专心吃起饭。 “没事儿,我帮你保密。” 【诚哥,你清醒一点!】 俞诚提不起精力反抗,“知道了...” 惬意的时光过于短暂。 吃完午饭,俞诚又被祁炀领到书房门口。 祁炀都没给他时间准备,就将房门叩响。 “进。” 得到首肯,祁炀推开房门,但侧着身并不准备进去, “要是出事儿就摔东西,我第一时间报警。” “...怎么不说直接进来救人?怕打不过?”俞诚嘴角直抽抽,好悬没把维持三年的沉稳人设丢干净。 “打得过也不能对你动手啊,这不是家暴吗?再说...”祁炀歪头笑笑,“你俩都是男的,应该不存在婆媳问题。” 【诚哥!】 不过一上午,时宁发脾气的次数就已数不清。 但俞诚实在笨,根本不能从祁炀嘴里占到便宜,“...那你把耳朵放尖点,听我暗号。” 只见祁炀当面掏出耳机戴上,“啥?” “......” 调整好心态,俞诚走进书房并带上门。 祁喻松并没在处理公务,而是安静品着茶, “坐。” 俞诚深吸口气上前入座,后背略微紧绷,“祁总。” 上流圈子的人,几乎都喜欢拐着弯说话,三年以来,俞诚遇见的人无一例外。 可他刚做好周旋的准备,就被直入主题的祁喻松,打了个措手不及, “炀炀很喜欢你。” 俞诚微微一怔,竟有些接不上话。 “别紧张。” 祁喻松笑着抬抬手,“炀炀落地就没见过妈妈,所以这二十多年来,我对他算是百依百顺。照理说他现在已经成年,我本不该掺和他的私生活,但...你对炀炀并没感觉,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不紧张? 俞诚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祁总...” 祁喻松没给他自辩的机会,抬手打断,“你和黎家小儿子处过一段时间,据我所知,你们分开的原因是因为你爸。“ “...是。”既然瞒不住,俞诚索性不藏。 “看来你爸的处理方式让你很不满意,你这次过来,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短短几句话,俞诚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完全不能挣脱。 虽不想承认,但以他现在的阅历,来对上a市顶端的大人物,可谓是没有还手之力。 再者,他并清楚这张茶桌上,到底能够藏住多少信息差,故而难免心里没底。 眼下只有赌一把! 俞诚转守为攻,“祁总,要不你直接提条件吧。” 谈话节奏终于慢下,祁喻松沉默不语,导致屋内的压迫感渐渐散去。 半晌,他浅笑着端起茶碗,“现存的千年古树不多,但名头再响,在不识货的人眼里,也不过是种消遣,尝尝?” 俞诚没理由拒绝,随着他细品, “入口清冽,润喉回甘。回时家这么久,确实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和酒一样,年份越沉茶香越浓。” 祁喻松帮俞诚续上一碗,“那你觉得,这碗茶价值几何?” 聊到这儿,俞诚终于听懂潜台词, “...具体需求决定经济价值,对喜欢品茶的人来说,算无价。” “那你喜欢品茶吗?” 俞诚如鲠在喉。 他可以接受被局势推着走,去做些有悖良心的事,但若让他亲自说出口... 僵持许久,俞诚轻轻避开视线,“品茶需要一定的阅历。祁总,这茶让我来品,实在有些糟践这些茶叶。” “这样啊。” 祁喻松俨然没有之前的和蔼,身体后倾摆出一副审视姿态,“那我们聊聊别的,倘若时界内忧外患,那你觉得时界多久会倒?” “三年,最多三年。” “行,我就换你三年。” 祁喻松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而后重重磕在桌面。 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让步,虽然帮着对付时界对他并无害处。 但如此行事,定会让a市动荡。 若不是祁炀过于喜欢时宁,祁喻松才懒得当这个坏人。 第174章 而俞诚却仍然犹豫不决。 只要祁家答应帮忙,云家定会一并被牵扯进来。 届时有这两家充当后手,俞诚就能放心大胆地去做。 时界内忧有苏江,外患可以找许家,他只用织一张网,把所有胜利条件串联起来即可。 可是... 就非得要利用祁炀吗? 这时,祁喻松轻叩桌面,“炀炀还在等你,我会考虑。” 又是这种赶鸭上架的局面,而俞诚虽然万般不爽,最后却仍然选择了妥协, “祁总,那我先出去了。” 书房门关合,祁喻松收起脸上的亲和,端起茶碗却又不喝,默默思索良久。 片刻,他放下已经冷掉的茶水,给云清海拨去电话, “云总,时宁这小家伙还挺有趣。” “你们聊完了?怎么说?” 祁喻松轻点桌面,停顿三秒,“时界根基不稳,难成大事。就算任凭其发展,对我们来说也没任何影响,所以我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倒是觉得,出来活动活动也好。” “哦?” “祁总,我也为难呐...云霖那小子,比祁炀都还不省心。” 闻言,祁喻松诧异道:“因为方家那小子的关系?” “确实难以启齿。” 祁喻松忽而失笑,“看来没说错,时宁是真的很有趣。” 正聊着,书房门突然被打开。 见着门口的祁炀,祁喻松随即以‘回聊’做借口,挂断电话, “怎么,不去陪陪你的小男朋友?” 祁炀带上门,坐到俞诚刚坐的位置,开门见山, “爸,你都多大个人了,吓小孩儿有意思吗?这不是逼着我去哄他吗?” 祁喻松怔了怔,“上次见你这么上心,还是一个叫俞诚的。” 他确实不解儿子的行为,当初时家成功跻身上四家,全是他和云清海做的局。 而事件源头,又全是因为祁炀的一句话,怎么现在又...? 可祁炀并没解释,将就着俞诚的茶碗喝口水, “时界又不用你去费心思,时宁会把一切处理好的,你只用在背后推一把手就行。” “行行行,我拿你没办法。”祁喻松叹气摆手,言语里尽是宠溺。 祁炀算是安下心,伸着懒腰出门,“去吃饭吧,你这作息时间真得改改。” 客厅里,俞诚垂眼盯着地板,忍受着时宁的不安与盘问。 而他不准备解释刚才的事。 毕竟时宁听不懂祁喻松的弦外之音,这本就是件好事。 只是... 俞诚却从没料到过,自己重活一世却仍会重蹈覆辙。 祁喻松刚才的话,无不在点明他是个商品的事实。 以他的身体来换取祁家的帮助,本就和卖肉没有区别。 “走吧,送你回家。” 不知何时,祁炀已经来到跟前。 俞诚抬眼一看,由于驼着背的缘故,最多只能看到祁炀的胸口,“嗯。” “我要带睡衣吗?万一你想留我过夜的话。” 沉默一阵,俞诚悄声攥拳,低声说,“家里有。” 没有预兆,他的脑袋突然被一只大手盖住,是久违的温度。 是跨越时空而来,他当年渴望不可及的温暖。 “那不行,我才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到我。”祁炀打趣儿道。 俞诚试图去看他的脸,可头顶的手竟随着他的脑袋而用力,阻止他抬头。 “都说会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但我嫌他们吵。” “祁炀...”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祁炀语气温柔,将手落到他的肩膀,轻轻一捏,“明天放学别走,到时候我去堵你。” 作者有话说: 都说会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但我嫌他们吵。 你不用哭也有糖吃,因为我懂你。 第85章 取药 被祁炀送回家时,天色还早。 将苏江留在一楼,俞诚回到房间。 【诚哥,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打算和祁炀处?】 找不到理由避开时宁的忐忑,俞诚走到窗户旁坐下,抽着烟轻轻点头。 【诚哥!你答应过焕哥不跟祁炀有牵扯的!】 “...苏江说的话你不是没听见,在a市,只有祁家能扳倒时斌。” 【那你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吗?你这么聪明,一定想得到!还是说,你本来就是想和祁炀处对象,才故意答应的!】 时宁话里句句都是’不理解‘。 这种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谈话,让俞诚觉得有些窒息, “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我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你一定有办法的...】 时宁音量渐弱,直至无声。 他一直对俞诚的能力深信不疑。 只是因为后来出现的时斌等人,让他认知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 可... 如果不把希望寄托于俞诚,那他又该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我会和祁炀保持距离,你不相信我?” 俞诚的反问,算是在变相服软。 许是觉得现如今的局面,无非是因为能力不足的自己而造成的。 故而他对于时宁,多少都有点愧疚。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祁炀。万一他真想做点什么...诚哥,你觉得你会妥协吗?】 第175章 说到底,时宁不信任的仍是俞诚。 俞诚手指一颤。 面对预测不出答案的问题,他一向是习惯性地避开, “祁炀不会。” 【怎么不会?是个人都会!】 基于两人的认知不同,这事很难争论出个结果。 俞诚不能说服时宁放下戒心,时宁亦不能理解他对祁炀的信任。 僵持一阵,俞诚掐掉烟,带点赌气的意味拿上车钥匙出门。 再次来到上京,驻守各处的黑衣保镖早已消失不见。 不顾苏江带着‘耳朵’跟在身后,俞诚快步冲出消毒水味的包围,避开人群上到五楼,停在院长室门外。 【诚哥,你想做什么?】 俞诚没回答,轻叩两声推开房门。 电脑前的云芸偏来脑袋,眼里有些诧异, “你...” 似乎意识到什么,云芸忽而神色一紧,急忙走来将他和苏江拽至屋内,并带上门, “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反应很不对劲,但俞诚已没心力细究,直接表明来意, “云姐,我想求你件事儿。” “...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云芸思索着带他入座,走到饮水机前背着身接水, “泡茶的话需要时间,白开水行吗?” “都行。” 200ml的水杯,云芸愣是接了有五分钟。 她端着水杯转身时,精神样貌已恢复至平常, “你们吵架了?” “没有,和祁炀没关系。” 俞诚接过水杯用双手紧握,酝酿半晌后问,“云姐,能帮我开点药吗?” “药?什么药?” 云芸被弄得云里雾里,意外的没开玩笑。 俞诚抬眸和她对视,轻声说, “最近有点失眠。” 以时界太子爷的身份,安眠药在哪儿都能弄到,但唯独a市不行。 云家势力太大,上京相当于a市医疗系统的主脑。 不论他找谁代购,只要云家敢顺腾摸瓜,就一定能查到他的信息。 故而不如坦荡一点,还能减少些许云家的戒心。 可云芸似乎猜到了此药的用途,眼里略有为难, “时宁,这事要是传到祁叔叔耳朵里...这么说吧,你应该清楚祁炀在祁叔叔心里的分量,而且...我毕竟和祁炀从小玩到大,那你来找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我知道。” 纸杯被俞诚捏得变形,水面晃荡个不停,“云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不管这事会不会传出去,我都不怪你。” “唉,逼着我做坏人呢?” 云芸揉着头发苦笑,开始来回踱步。 俞诚不敢出声打扰,安静等着。 对祁炀使用安眠药,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但不这么做,时宁就不会放心。 而时宁一激动,就有控制这副躯体捣乱的可能。 对抗时界的路只会越发艰难,俞诚就必须得清除掉所有隐患,步步为营。 片刻,云芸终于停下脚步,理顺头发后叹着气说, “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的条件不难猜到。 俞诚深吸口气,随即孤注一掷地押上所有真诚, “云姐,我绝对不会伤害祁炀。” 话音刚落,空间随之凝滞。 对视数秒,云芸轻轻点头,走到窗前拿出手机通话。 云家继承人的吩咐,上京的医生不敢怠慢。 不到五分钟,一名医生急匆匆地推门而进, “院...副院长,药拿来了。” 云芸从他手里接过药瓶,再转动瓶身,将说明书怼到俞诚面前, “市面上大多安眠药都不能溶于水,就算碾成粉末掺进水里也会有苦味。但这瓶药类似泡腾片,无色无味,副作用也低,但...如果你打算长期使用,那一次最多一片。” “嗯。” 云芸欲言又止,似比南瓜藤都要纠结。 过去好一阵,她才将药瓶塞到俞诚手里。 许是她刚才握得太紧,导致瓶身有些烫手。 俞诚只觉连带整个灵魂都被灼伤,小心翼翼地将药揣进包, “云姐,那我先回去了。” “等下!” 云芸将他叫住,眼睛却是直直盯着苏江,“张医生,你带他们从后门出去。” “哦...” 医生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拒绝,亦没多嘴, “两位请跟我来。” 离开院长室,俞诚跟着医生进入消防通道,离开门诊部后再贴着墙壁,避开人群走进一条小路。 此处植被疯涨,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走的路。 俞诚虽有疑虑,但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前方的医生便是脚步一顿, “两位,从这里出去就是停车场。” “嗯,谢谢。” 俞诚的第六感察觉到不对劲,没敢在医院多留。 可他刚出小路,心里就升起一瞬如芒刺背的恶寒。 不等回头,身后不远处便喊来一道戒不掉的声音, “时宁!” 【是焕哥!】 不用时宁提醒,俞诚听得出来。 只是他不敢回头,并用力绷紧着肩膀。 怎么办? ‘耳朵’就在苏江的身上,所以要逃吗? 第176章 而就是这么一犹豫,黎焕的声音就已近在后脖颈, “你不敢看我?” 冰封三年的心脏突然重燃生机,不安分地怦怦乱跳。 俞诚本不软弱,此刻却觉得有点想哭。 深呼吸数次才堪堪克制住情绪,他平静地转身。 三年不见,黎焕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时间磨平他的自负、朝气、稚嫩,只剩一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睛,似在阐明三年前的那件事,余威未散。 “...好久不见。” 大概过于紧张,俞诚出声即干哑,咽口唾沫才得以缓解些许, “你怎么在这儿?” “呵...” 黎焕一如既往地藏不住事,眼里的怨恨似在不满他的反应, “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闻言,俞诚视线下移,这才发现他的手臂缠着好几圈渗血的纱布。 “怎么弄的?”俞诚攥着拳问。 “你是在关心我?” 黎焕言语不屑,咬牙切齿地笑笑, “为了出来找你,我砍了自己一刀。” 他的语气不算癫狂,是经过深思熟虑,想以自残的方式,来确认自己在俞诚心里的位置。 可俞诚的瞳孔只是微微一颤,便无下文。 不是演技足够好,而是此刻的他脑袋一片空白,就连时宁的哭闹声都听不真切,更别提对黎焕话做出回应。 要说出真相吗? 就算被时斌知道也没事,反正时斌只是想和祁家合作而已,应该不会管他和黎焕的事...吧? 侥幸心理再度出现,可正当俞诚快忍不住抬手时,来自时斌的催命符却率先振铃。 俞诚下意识摸向裤兜。 但铃声却是来自苏江的电话。 苏江毫不避讳地接通, “嗯...明白了...是。” 不到半分钟,苏江利落地挂断电话, “少爷,公司里还有事,我们该回去了。” 俞诚心凉一大截,不忍地闭闭眼, “嗯...” 然而黎焕不打算放他离开,迅速拽住他的手腕,异常地用力, “这么久不见,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别问了,求你不要问... 俞诚的手臂止不住地发抖,艰难地抬高嘴角, “黎焕,回家好好养病吧。” “时宁!” 黎焕终是忍不住脾气,嘶吼出声,然而手臂的伤容不得他硬气,当即又将眉头皱紧。 可他并没松手的迹象,反而越捏越紧, “三年,我三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知道睁眼到天亮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为了逃出来,费了多大劲吗?那你又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有多可恨吗!” “黎焕,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俞诚想让黎焕停下,但他的嘴巴根本收不住, “别tm假惺惺的关心我!你...” 不知怎么的,黎焕的语气忽而变软,甚至带着些许哭腔,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敢说有苦衷,那我就权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 【诚哥,你倒是说啊!】 时宁已在脑袋里泣不成声,若不是共用一副身体,他都想直接给俞诚跪下。 可俞诚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是反应不能。 “时宁,你tm说话!说出来我就带你走,我们离开a市,随便去哪儿都行。当替身就当替身,劳资不在乎你tm喜欢谁,只要你愿意跟我走,那我这辈子认栽!” “黎焕...” 俞诚不明白,为何会把曾经想要保护的人,伤害成这般模样? 要不就答应... 妥协的想法刚出现,苏江却是有所预料一般,直接拽住黎焕的手臂, “黎少爷,请你放手。” “我俩的事轮不到你管,滚!” 黎焕算是把油盐不进做到了极致。 而苏江的表情管理明显要比俞诚更加高明,眼皮都不带动, “黎少爷,还请你不要为难我。” “今天我就是要为难你,你又能怎么...” 黎焕话音未落,整个身体却突然倒飞出去,砸穿一米五高的草篱笆,压出一阵枯枝折断的‘噼啪’声。 但不是苏江动的手... 俞诚都没回过神,黎泱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急忙跑到黎焕跟前,检查他的伤势。 接着,黎明安抽着皮带走来, “小宁,你先回去吧,我来处理就行。” 随着黎明安走进篱笆内部,破风声顷刻响彻整座停车场。 俞诚心脏一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这一鞭子给杀死了。 可能是自己的良知吧? 他再也顾不得大局,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前,只是... 苏江的动作远比他快,先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而后轻轻摇头。 又是几道震耳的抽打声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 黎明安的挥鞭声,黎泱的哀求声,时宁的哭声... 还有不长记性的黎焕,在撕心裂肺地挽留, “时宁!你不许走,我不准你走!” 好乱... 俞诚的瞳孔突然不能聚焦,身体摇晃两次后向前倾倒。 但好在有苏江将他接住,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苏江语气冰冷,情绪不显,手指却在用力。 第177章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楚,俞诚堪堪回神。 没敢看黎焕,没敢拒绝苏江,他凝着眼眶机械地转身, “嗯。” 去往时界的路上,后座的俞诚弓着腰,捂着脸将脑袋埋进膝盖,一言不发。 而时宁出奇的安静,如果胸口没那么沉闷,俞诚都差点以为他已睡着。 不知过去多久,鬓角被柔软的触感蹭得发痒。 抬眼一看,是苏江递来的纸巾。 失神一瞬,俞诚用手背蹭蹭眼眶。 果然是湿的。 他没接纸巾,侧开脸抬手一挥, “走吧。” 时界47层,经过长廊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位里,时斌有所预感地放下茶杯,不咸不淡地问, “找云芸开安眠药,想过这件事被捅出去的后果吗?” “想过。” 俞诚回答得干脆,冰冷的声线和苏江如出一辙。 “既然想过,那为什么还要做?” 时斌似乎不满意他的回答,用手指重重磕响桌面, “黎家小儿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就这么让你挂念。论家世、品性、样貌,祁炀哪点不比...该说不说,你眼光真低。” 俞诚懒得反驳,“药的事,我会处理好。” 这话引得时斌沉默,先是打量他一阵,后又将视线落到苏江脸上, “时宁的行为我多少能理解,你却让我有点看不透了。刚才为什么要插手?怎么跟着时宁久了,你也变得不清醒了?” 第86章 钓鱼 问题一出,室内温度骤降。 俞诚都替苏江捏一把汗,但怕时斌起疑,他并不敢帮忙解释。 而苏江半秒没迟疑, “我不喜欢他。” 话音落下,时斌眼里的质疑渐渐变为好奇,“谁?” “黎焕。” 苏江的情绪不见波动,似乎在客观陈述事实。 “为什么?” “我对纨绔子弟都没好感。” 时斌轻笑着打量他,似在盘算他话里的可信度, “...算了,都是小事。” 时斌打消疑虑了?不见得。 他的多疑,俞诚早已感受过多次。 想来是时斌手里没有苏江起异心的证据,就只能暂时揭过。 但刚才的事是定时炸弹,之后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小心。 俞诚耸肩收敛后背的冷汗,调整好心态问, “时总,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最后看苏江一眼,时斌把重点移回他脸上, “哦?你很少求我帮忙,说来听听?” 俞诚故意停顿,装作迟疑地开口, “我有个朋友叫方鸣舟,他是方家的人。” “方家?” 时斌思索着喝口茶,提出猜测, “如果没记错,方家只是个做玩具的小企业,而且在十多年前就宣布破产了。你是想...让我帮扶方家一把?” “是,方家只有个不大不小的玩具厂,对时界的发展几乎没有好处,帮扶方家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你既然清楚,但还是想求我帮忙吗?” “嗯,因为我想帮他。” 沉默半晌,时斌似乎读懂俞诚的心思,与之默契的不再谈论黎焕。 他摆手支开苏江,拉开抽屉翻找一阵,从里拿出一份邀请函, “下周有个招标会,你替我去一趟。” 俞诚上前接过邀请函,“我需要干嘛?” “只是走个流程,项目是内定的,但林天婉会去。“ 俞诚微微一怔。 林天婉,上四家林家的主事人! 对于林家的事,俞诚多少知道一点。 林家上任家主林尽明,于五年前意外猝死。 之后,林家被林尽明的夫人墨锦绣接手,因为墨锦绣和云家不对付,就导致不谙世事的林家频繁搞事情,最后落得被祁云两家联手弄下台的下场。 而林天婉作为林尽明的长女,则继承家主位,成为上四家里最年轻的家主,年仅29岁。 俞诚来到时界的三年里,林天婉几乎不在a市露面,并拒绝和其他三家来往,只守着一亩三分地,很是安分。 所以想见她难于登天。 只是... 时斌找她干嘛? “近年a市的经济飞速发展,不少小家族都想借着机会一飞冲天,林天婉要是再不出来,那上四家里就没她的位置了。” 时斌没卖关子,直言意图,“之前我和墨锦绣还算有点交情,帮衬下小辈是应该的。” 他这是想拉拢林家? 为何? 思来想去,俞诚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树大招风,难不成时斌已经预见,会被祁云两家联手打压的局面,故而想要拉着林家下水? 同属上四家,就算时林两家势力稍弱,但只要联合到一起... 俞诚定定神,“知道了。” 绝对不能让时斌和林天婉合作! “知道就好,到时候奔着林家去的,应该不止我们。” 时斌点燃烟,“这件事,还有c市的地皮。如果你完成得好,那我不止能让方家回到商圈,还能让他们跻身二流家族。” 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做,时斌肯定不是相信他的能力,倒像是试探。 俞诚先前提出方鸣舟的事,只是想帮苏江解围,却没想把自己绕了进去。 第178章 “行,那我回去准备。”俞诚强忍不适,将邀请函揣进包里。 “去吧。” 走出时界大楼,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和以往不同,比苏江浮躁许多。 俞诚下意识回头,顿时有些心梗。 只见赵杰歪着一张轻佻的脸,抬起右手,晃动挂在中指上的车钥匙, “怎么,人都不会叫了?” 时斌的疑心,再次刷新俞诚的认知,“赵总。” “别给我摆死人脸,你以为我乐意跟着你?时总的意思,让我跟着你住。” 赵杰朝他扔来车钥匙,“取车去。” “是。” 俞诚调转方向,朝停车场走。 他并没因为被刁难而感到不爽,反而得出空来,收拾黎焕带来的负面情绪。 至于赵杰... 他就没把赵杰放心上过,毕竟祁炀住进他家,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到时祁炀自然会收拾赵杰。 只是没有苏江跟着,他做事难免会变得束手束脚。 隔天一早,俞诚顶着黑眼圈,开车来到东郊渔场。 虽然昨天休假,但他正如黎焕说的那样,真切地体会了睁眼到天亮是什么感觉。 而家里是没佣人的,所以他要负责赵杰的衣食住行,细致来说,就是当赵杰的保姆。 ...开门下车,俞诚正准备打电话。 “喂,一会儿谈快点,公司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 赵杰走来跟前,瞪眼警告,“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看我不弄死你。” 俞诚没心力搭理他,躲到一边继续打电话。 可电话刚被接通,手机就被跟来的赵杰抢走。 “喂?哦哦哦...他在,就在旁边。” 没从手机里听到黎焕的声音,赵杰似乎还不乐意,“拿去。” 接过手机,俞诚再次躲开距离背过身,聊完后点燃烟,等着接待人员赶来。 片刻,秦念沿着护栏走来,老远就抬手招呼, “时宁,这儿!” 想见的人不能见,不想见的天天见,烦... 可招标会就在下周,俞诚此刻只想尽快解决地皮的事。 而他刚朝秦念走出没几步,就被疾如风的赵杰挤到身后。 赵杰成功与秦念对接,立即收起脸上的轻浮,微笑伸手, “秦少爷,我们之前见过的,我叫赵杰。” 秦念垂眼看向他的手,微微一愣,不情愿地与他握手, “哦,是赵总啊...” “不用这么生分,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赵哥就行。” “再说吧,时宁...” 秦念明显不想多聊,赵杰却穷追不舍, “秦少爷,秦局长呢?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事想请他帮忙。” 听见两人的谈话,俞诚索性停下脚步,任由赵杰抢功,他也能轻松些。 过去好一阵,秦念微微皱起眉,侧身指去最里处的鱼塘, “我爸就在里面,你过去就能看到。” “行,那我们先失陪了。” “你们?你要谈事儿就去谈呗,时宁什么都不懂,跟着去干嘛?” 许是秦念憋不住火气,直接怼了一句。 “这...” 赵杰为难,回头看过来,用眼神威胁俞诚救场。 而俞诚权当没看见,轻飘飘地错开视线,倚着护栏续上烟。 “不去吗?”秦念催促道。 “...那你们聊,我去找秦局长谈事。” 赵杰动身前顿顿,笑着叮嘱,“秦少爷,这儿又没保镖,你们可别跑远了。” “啧,我爸是副局长,谁吃饱撑的敢对我动手?” 被强行搭讪这样久,秦念已经处于爆炸边缘。 ...赵杰点头干笑,硬着头皮朝里走,途中不放心地三步一回头。 被赵杰一闹,俞诚都提不起心思面见秦世屿,垂眼看向浑浊的水塘,眼珠随着浮萍移动。 “干嘛呢,装深沉?”秦念趴上他身侧的护栏,伸出两根手指, “来根儿。” 俞诚顺势避开手肘接触,摸出烟递给他。 “多久学的抽烟?你这些年的变化还真大。” 秦念咬烟点火,吐字含糊,“现在在赵杰手底下做事?” “嗯,你以前就和他认识?” “认识?切...” 秦念摇摇头,无语又不屑,“以前跟着我爸见过几面,我爸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俞诚被勾起兴趣,轻声问,“为什么?” “自以为是、鼠目寸光、又喜欢玩官僚主义净耍些小聪明,能力比上不足、比下更烂。他的成就只有这么点,再想往上爬,啧啧啧...” 评委的口吻自带傲慢,秦念把对赵杰的不屑,全部表现在脸上。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话定是他从秦世屿嘴里偷来的。 思索一瞬,俞诚微笑着问, “秦念,我都没去和你爸打招呼,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也是...” 秦念附和点点头,招手示意他跟上,“别紧张,一会儿我帮你说。” “谢谢。” “这有什么?就是吧...你毕竟出了社会,人情世故这东西多少还是要懂点,不然你怎么混得下去?” “可能我天生脑袋笨,总是学不会。” 秦念一乐,靠上他的肩膀,“给你支个招,少说话,多学多看。” 第179章 “嗯,受教。” 蓝色遮阳棚下,游客极少还算安静。 秦世屿与身侧的男子闲聊着,先一步抵达的赵杰,则直直杵在秦世屿身后,欲言又止好几次,却仍是被晾着。 他吃瘪的场景很是滑稽,俞诚却提不起喜闻乐见的兴致。 跟着秦念来到秦世屿身侧,俞诚礼貌问好, “秦叔叔。” “是小宁啊。”秦世屿侧来笑笑,“怎么还是分批次到的?” 俞诚上前一步,假意张嘴。 下一秒,秦念就按照约定,上赶着帮忙解围, “爸,我刚拉着时宁聊了会儿。” 秦世屿冷着眼朝他一扫,再柔和起视线移回俞诚身上, “小宁,今天公司里不忙吧?正好我们打算比赛,来一起玩玩?” 盛情难却说的就是此刻,毕竟是求人办事的,俞诚不好甩脸, “行,但我不怎么会钓鱼,只有垫底了。” “诶,这还没开始呢,年轻人别说这么丧气的话。” 秦世屿朝邻座钓位抬眼,示意他入座, “其实钓鱼很简单,心静就行。秦念,赵总又不会钓鱼,杵着也无聊,你带他找地儿休息。” “哦...” 秦念不情愿地招呼起赵杰,临走前在俞诚肩膀一拍,轻声宽慰,“没事的,放轻松。” 而离开的不止他们,与秦世屿一同钓鱼的男子,也随意找个借口跟了上去。 周遭环境忽而静下,俞诚坐上钓位,抬起准备好的钓竿,朝水中央一抛,惊起涟漪。 这一钓就是半小时,途中没人开口,无端让风过水面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这个年纪沉得下心,很不错。” 秦世屿没有预兆地夸赞一句,闭上眼身体后仰,手指轻轻点着膝盖,似乎忘记比赛的事,“录音的事,我还欠你句道谢。” “秦叔叔,我以前确实不太懂事。” 秦世屿抬手打断, “秦念是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刚才见你们聊得来,我倒有件事想麻烦你。” 第87章 故人 关于秦念的事,俞诚不想扯上关系。 当初秦念霸凌同学的场景历历在目,俞诚打心底恶心他。 这种污点是擦不干净的,哪怕秦念被方鸣舟亲口原谅,也不行。 因为被霸凌的阴影会跟随人两辈子,俞诚就是个典例。 更别提时宁并没打算原谅秦念。 只是... 现在的俞诚哪有拒绝的权利,“秦叔叔,以你和我爸的关系,我哪能不答应你?” “你放心,只是件小事。” 秦世屿惆怅地叹叹气,“这么说吧,我不准备让秦念读军校了。” “读军校,不好吗?” “当然好,但秦念不适合。我是想着让他做点小生意,当个普通老百姓就行。” 秦世屿继续说,“等我退休了,他也能经常陪在我身边,不是吗?” 听出言外之意,俞诚顿顿,强忍火气, “...秦叔叔,最近公司里是挺忙的,我也正想找个帮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世屿半点不拖沓,撑着扶手起身,来到俞诚身侧摁住他的肩膀, “过几天我准备带秦念去c市一趟,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出来玩玩儿。” c市的地皮,原来处理起来居然这样容易。 可这也在时斌的算计之内吗? 俞诚稍带戒备地说, “秦叔叔,我一个外人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再说,最近公司里挺忙的,我可能走不开。” “那我不多劝,等到时候回来,我让秦念带点土特产给你送来。” “谢谢秦叔叔。” “是我该谢谢你。”秦世屿垂眼看向俞诚的鱼篓,“嚯,还说你不会钓鱼?这次算你赢。走吧,既然是比赛,那彩头当然不能少。” 俞诚轻轻放下钓竿,起身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走,鱼篓里的战利品似乎寻到机会,扑腾着水花。 大概是鱼篓质量不行,都没十分钟,秦世屿的鱼篓就被从里破开洞。 可俞诚鱼篓里的鱼,却是挣扎无果后逐渐停息,毫无自由可言。 来到餐厅,秦念三人正坐在靠墙位置,桌上已经摆满菜,似乎等候多时。 秦世屿和俞诚一入座,饭桌上的尴尬气氛瞬间消退不少。 秦世屿率先摆摆手,招呼起动筷, “都是些家常菜,小宁,试试合不合胃口。” “是。”俞诚完成任务般地往嘴里塞东西,食而无味。 秦世屿又看向赵杰,下达逐客令, “赵总,你要是还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让小念送你家少爷。” 这话听得赵杰当场愣住,都不知该不该放下夹着鱼肉的筷子, “秦局长,我其实...” 局长二字,让秦世屿眉间微皱,朝身侧的男子使眼色, “赵总有点喝醉了,你送他回去。” 赵杰慢慢放下筷,眼里阴沉又苦涩,最后蹭的一下站起身, “秦局长,那我就告辞了。” 一刻没多留,赵杰在男子的陪同下,撩着一阵风离开餐厅。 秦世屿和俞诚则安静吃着饭,没当回事。 而秦念非要当显眼包, 第180章 “怎么叫人都不会,这种人也配当时界副总?” 俞诚抬眸看他一眼,并没接话。 早在赵杰开口时,他就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赵杰好歹跟在时斌身边这么久,不至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当着秦世屿的面,都敢不避讳地叫出他的职称,还一直给他戴高帽... 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是时斌故意为之? 而不等俞诚弄明白,秦世屿率先沉声提醒, “秦念!” 像被抽去脊梁骨,秦念当即埋低脑袋,不敢再说话。 俞诚并没打算帮他解围,只觉得秦世屿支开赵杰,一定是别有用意,故而旁敲侧击地说, “秦叔叔,你就别卖关子了,我还等着拿奖励呢。” 秦世屿轻笑着压压手, “不急,一会儿吃完饭,我让秦念带你去取。” 一群老狐狸... 俞诚微笑点头,继续吃饭。 下午,天气转阴。 离开渔场,俞诚与秦念在出口处和秦世屿分别。 眼下没有其他人在场,俞诚差点没忍住踹秦念两脚。 不过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秦世屿打算把儿子交到他手里,那他就得好好利用这条线... 至少得赶在秦世屿下台前,多讨要点报酬。 这时,目送秦世屿消失在远处,秦念忽然松了口气,朝他递来根烟, “唉...还是你爹好。” 呵...换一个试试? 俞诚掏出车钥匙换烟,点燃问,“我们去哪儿?” “看守所。” 秦念接过钥匙坐上车,降下车窗朝里偏偏头,“上来,先过去再说。” 不到二十分钟,车辆停到派出所门口。 秦念熄火下车,走到值岗点和警卫交谈两句,转身朝俞诚招招手。 刚在路上时,俞诚不断梳理着人际关系,却始终想不出认识的人里,有谁会被关进看守所。 带着疑问,他跟着秦念朝里走,进入一间逼仄的接见室。 屋里只有两张板凳,秦念没打算给之后进来的人留座,率先抢占一张, “坐吧,他们马上把人送来。” “谁?”俞诚站在门侧,背靠墙壁不动。 “好像是叫...” 不等秦念说完,接见室的门被推开。 只见警卫押着一名蓬头垢面的女人进来,什么都没解释,放下人就离开,并带上门。 那女人浑身散发着恶臭,黏成饼的长发披散着挡住面部,右腿似乎有问题,脚掌向内弯曲导致身形不稳。 稍微能分辨出她身份的东西,是一件大红色风衣,上面粘着很多不明物体,却依稀能看清大牌的logo。 而她似乎很怕见光,一进门就爬到角落蜷缩着,把脑袋埋进膝盖,轻声呜咽。 俞诚还没来及询问,却感觉心脏被猛地揪紧。 【诚哥...】 自从见到黎焕之后,憋了一天一夜的时宁终于肯出声。 他并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俞诚却是从他的情绪里,找出了蛛丝马迹。 眼前的女人是... 倪虹! 压制住时宁的情绪,俞诚问, “她怎么在这儿?” “你还真认识?!” 秦念挪远板凳,捂住口鼻含糊解释, “她是三年前被苏江送进来的,是你爸说随便给她安个罪名,一直把她关着就行。” 【三年...她三年都在这儿...】 时宁哽咽着,声线止不住颤抖。 想想也是,虽然倪虹基本没管过他,但倪虹毕竟是他的母亲。 这幕场景,恐怕再冷血的人都会被触动,更别提时宁。 可是... 秦世屿居然背着时斌放出倪虹,是有什么打算吗? 时宁没给俞诚思考的时间, 【诚哥,她是我妈,你救救她!】 沉默一阵。 俞诚抬起手指放到鼻前,换了一大口气,这才走到倪虹身前蹲下,轻声说, “走吧,我带你出去。” 倪虹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又往角落里躲了点,语气里全是不安全和不信任, “...时宁?” 【妈...】 要是时宁再抑制不住情绪,俞诚都要被他弄哭, “对,我是时宁,你还能动吗?” 说着,俞诚伸手拽住倪虹。 这番举动却引得倪虹强烈反抗,嘴里“哇哇”叫着,用力甩着手臂想要挣脱。 俞诚非但没放手,反而愈发用力。 直到倪虹不再挣扎时,他一把将倪虹从角落里拽起, “别反抗,我先带你回...” 不能回家!要是倪虹被赵杰发现,那才难办。 思来想去,只有将倪虹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找个人去照顾她。 正准备带着倪虹出门,秦念却不解又嫌弃地问, “你真要带她走?” 俞诚脚步一顿,朝他笑笑, “没事的,我认识她。我先带她去安顿下,你帮我谢过秦叔叔。” “哦...” 离开看守所,将倪虹放到后座,驱车来到界限对面的小区。 临近郊区的下午,这儿的行人并不多。 选这儿是因为有熟人在,到时和路向风说一声,让他找人照顾下倪虹,应该不成问题。 第181章 俞诚没怜香惜玉,硬拽着倪虹朝房东家走。 本来以她这幅模样,是很难租到房子的。 好在以前的房东没忘记俞诚,况且... 俞诚给的钱也多。 一次性付完三年的租金,俞诚带着倪虹上到六楼,房间正好在607斜对面。 进屋带上门,将倪虹安放到角落,他拨通路向风的电话说明情况。 足足一小时过去,房门才被敲响。 俞诚刚开门,就见着痞气仍在的路向风。 数年不见,两人对视一笑没有寒暄。 但路向风笑得无奈,俞诚笑得苦涩。 而路向风很够义气,在不知道他就是俞诚的情况下,仍然找来一名看护。 接着,两人帮着看护把倪虹弄进厕所,听见里处响起水声,这才缓了口气,一同坐到床尾。 沉默良久,路向风突然把俞诚的肩膀搂住, “之前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简单,但你的身份还是把我吓了一跳...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路哥,你说。” 路向风”嘿嘿“一笑,“你说实话,我当初对你咋样?” “...路哥,你是想开分店吗?” “那倒没有,就是吧...酒吧里很多设备都有点老旧,墙也有点掉漆,我就想着翻新一遍。” 俞诚有些诧异,“祁炀不管吗?” “他?他三年前就退股了。” 路向风用胸口撞撞他的肩膀,眨巴着眼睛,“时宁啊,你看我一个人开酒吧确实有点累,你要不要...” 都没听完,俞诚便一口答应,“行,要多少你直接开价。” 路向风都意外他居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缓不过神。 俞诚垂垂眼,掏出烟递给他一支。 虽然不能和他表明身份,但并不妨碍想要帮他的打算。 毕竟前世的朋友,就只有他和祁炀。 火星燃起,路向风慢慢收回手, “如果我说,我帮你不是为了要钱,你信吗?” “不重要,我只是正好有开酒吧的打算。” 路向风被俞诚堵得说不出话,顿了许久, “...其实我有点怨你,虽然你只当了一个月的服务员,但我是真拿你当兄弟,你呢...却什么事都藏着掖着,把我当成傻比玩儿。” 这事怎么解释? 根本解释不清。 俞诚学着他的口吻反问,“如果我说,我当时有苦衷,你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 路向风抖抖烟灰,拿着半截烟指点江山,“别的我不敢说,但你这种性格的人,我看得透透的。” “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是在夸你,你这种性格的人很少,天生就没坏心眼儿。” 说着,路向风朝厕所偏偏头,“说说吧,那姐妹儿谁啊?” 迟疑半晌,俞诚在不想说谎的前提下,还是说了慌, “...我妈。” 虽然倪虹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但他愿意相信路向风,正如愿意相信祁炀那样。 而路向风显然不能接受事实,眼珠瞪得溜圆。 俞诚正准备解释,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拿出一看... 又tm是时斌。 第88章 同床异梦 “你们谈完了?” “刚谈完。” “秦世屿怎么说?” “他有个条件,他想让秦念进时界。” “...行,到时候你去带他。一会儿完事回公司一趟,祁炀在等你。” “知道了。” 挂断电话,俞诚点燃烟压压惊。 在时斌身边做事,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分心就可能被其发现端倪。 俞诚只觉得又有精神衰弱的迹象。 抽完烟,俞诚回到出租房。 倪虹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躲在房间一角,手里捧着脏兮兮的大红风衣发呆。 厕所里,路向风正帮着护工清扫地上的污水,见他回屋,当即放下拖把走来, “谁啊?” 俞诚摇头没解释,拿出手机给路向风转账, “路哥,这是请护工的钱。” “行,那我就收下了。”路向风都没拿手机收款,笑着在他肩上一拍,“当少爷爽不爽?有花不完的钱,同时还没了烦恼。诶,我说...你的床都多少平?是不是实木镶金的?” ...出身豪门并没很惬意,除非命好投胎成祁炀。 俞诚抿嘴笑笑,“路哥,我这阵子比较忙,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冲你这身份,我也没理由拒绝啊。”路向风的调侃像极挖苦。他偏头看向墙角问, “是想让我帮忙照顾她吧?” “嗯,倪...我妈的身份比较敏感,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时看住她。” 一听就是大八卦,路向风却出奇没追问,耍帅地竖起大拇指, “妥。” 见识过商圈的尔虞我诈,俞诚被他的纯粹弄得微微一怔,不觉后悔起前世种种。 要是当初没上天台,那该多好? “路哥,酒吧翻新的钱,我过两天给你转。” “都行,反正我也不着急。你要是还有事就走吧,这里我守着。” “嗯...”俞诚没能说出‘谢谢’,最后看倪虹一眼,转身出门。 回到车里,俞诚不急着回时界,播放音乐瘫软在座椅上,轻轻闭上眼。 第182章 许久都没这样安静,时斌的‘耳朵’不在身边,近日的麻烦也都处理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片刻,要是... 时宁不在的话更好。 【诚哥,时斌不会找到这里吧?还有...秦念说我妈是被苏江弄进看守所的,那她的腿,是不是被苏江弄的?】 当然是... 俞诚不打算说真话,“应该不是。别想那么多,等过一阵安定下来,我们就去问云姐,能不能把你妈的腿治好。” 【嗯,但是焕哥...】 “时宁。” 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俞诚不想听到黎焕的名字,“你要是真担心他,就把情绪收收,你这样会干扰到我。” 【哦...】 嘴上是这么答应的,可时宁根本不懂控制情绪,搅得心脏生疼。 一声叹气,俞诚抬起手臂挡住眼睛,除了跟着他受苦受难没其他办法。 不知过去多久,意外入睡的俞诚忽然惊醒。 车窗外的天色已变沉,对街的酒吧热闹非凡,甚至有几名不胜酒力的男性,互相搀扶着走到路边拦车。 “时宁,你怎么没叫我?”俞诚心里一慌,急忙开车驶向时界。 时宁意外的没接话。 明知道是要去找祁炀,他才懒得提醒。 来到公司楼下时,上方亮着的窗户只有寥寥几户。 俞诚正准备解开安全带,可刚一侧身,就与坐在台阶上的祁炀远远对视。 说是对视不太准确,因为两人之间隔着一扇车窗,但祁炀的视线,又确实是不偏不倚地看向他的眼睛。 而这扇车窗拥有把世界染灰的能力,导致祁炀看起来有些失真。 他屈起右膝,右手肘压着膝盖,向下的掌心慢慢翻转,朝俞诚招招手。 时间定格一瞬,被时宁叫回神的俞诚开门下车,走到他跟前。 祁炀抬起头,视线慢慢上移,对上俞诚的目光时,平稳的嘴角终于翘出小虎牙, “这么怕我?一说要来堵你,你就一下午不回公司?” “...刚才有点困,在车上睡了会儿。”俞诚顿顿,略带紧张地问,“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有,刚来,这话你信吗?” 祁炀皱着眉头撑地起身,似乎左腿不能落地,身体重心一直在向右偏,“我演技这么差吗?都没让你看出我腿麻?” 迟疑半秒,俞诚走到他左侧,抱住他的左臂往上提,“吃饭了吗?” “如果你说在外面吃,那我吃过了。但你要是说在家吃,那我可以抠嗓子眼儿。” “...能不能正经点?”俞诚扶着他走向车,“先回家吧。” “你做饭吗?” “嗯...” 许是下午的提醒起到作用,时宁一直没出声打扰,只在祁炀搭话时,弄出几分不满的情绪。 回到家门口,屋内灯火通明,而且响着震耳的游戏打击音。 俞诚佯装平和地开门。 开门声并没惊扰到玩嗨的赵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柄都快被他搓到冒烟。 见状,俞诚微微侧身让路,祁炀则默契地进屋走到赵杰身侧。 似乎感应到什么,赵杰侧眼看向祁炀。 沉默一瞬,赵杰陡然瞪大眼珠,将手柄藏到屁股后面,“祁少...” 祁炀‘哼’出一声笑,“我只让你把东西拿过来,你倒是挺尽职的,还知道帮我检查设备?” “不...呃...对,下午搬东西的时候磕了下,我试试坏没坏。”赵杰借坡下驴。 祁炀摆手把他支开,捡起手柄按下暂停,“愣着干嘛?想我留你吃饭?” “是是是,我这就滚!”赵杰尬笑着起身。 为避免碰到祁炀,他足足绕了茶几一圈,而后快步朝楼梯走。 这时,祁炀轻咳一声,抬手指向大门。 赵杰有苦难言,声音带怯,“祁少,我住这儿...” 祁炀没接话,盯着他皱皱眉。 只一瞬,无形的压迫感笼罩整间屋子,赵杰肩膀一耸,二话没说,踉跄转身朝着门外就跑。 他都不敢取车,撞开俞诚,撒丫子消失在道路尽头。 赵杰一走,时斌的‘耳朵’随之离开。 似被幸福冲昏脑袋,俞诚眨着眼睛都忘记进门。 不论怎么想,此刻都是对祁炀坦白的机会,只是... 祁炀也在做局,应该不会因为他这个‘便宜徒弟’而改变局势走向。 要不试探下? “饿,快去做饭。”祁炀将他叫回神,拿着手柄晃晃,“我先把他的记录删了。” “哦...”俞诚带上门,直接拐进开放式厨房。 不多时,简单的四个菜被端上桌,虽然各方面都比不上祁家小厨房的配置,但祁炀上桌后却没表现出嫌弃,甚至没纠结为什么没汤。 盯着祁炀夹菜入口,俞诚不自然地问,“味道还行吗?” 他前世就给祁炀做过饭,而刚才做饭时并没刻意调味,全都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做,所以有些期待祁炀能尝出他的手艺。 这样的话,他就能稍微有点底气,把重生的事全盘托出。 但事不遂人愿,祁炀的点评,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还行”。 “...吃得惯就行。”俞诚错开暗掉的眼神,开始动筷。 祁炀却突然问,“诶,你应该知道时斌和我的交易吧?” 第183章 话题很突兀,俞诚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应对。 “我觉得你肯定知道。”好在祁炀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我帮你爸筹资金,你爸帮我牵红线。” “嗯...” 不知为何,俞诚在祁炀面前总是嘴笨,应是前世养成的习惯。 祁炀放下筷,瞄着天花板盘算,“有点亏啊,让给时斌的项目,一个都是八位数。但你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在上班...得找个时间再和你爸谈谈。” 其实公司里的事,俞诚做不做都没差,毕竟时斌从没让他接触机密性的东西。 但他不想休假,那样的话,他就更加摸不准公司的走向。 思索一瞬,俞诚忍着被物化带来的不适,违心地说, “祁炀,我喜欢这份工作。” “嗨,我又不是让你辞职。”祁炀笑着反问,“我看的出来,时斌是在把你当继承人培养。而继承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上班,你有这时间,不如多跟商圈里的人接触。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赚钱是最容易的事,只要把人际网拓宽,钱才会生出钱。” 正如他刚才所说,祁家手里随便一个项目,都能保证时斌赚八位数。 而合作从来是双向,能赚钱是因为时界有这个实力,如果换作任何一名没背景的普通人,就算把项目塞他嘴里,他都没力气咽下去。 这种潜规则,正是隔在贫富差距间的一堵墙。 俞诚有些被说动,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下周有个活动,我必须要去。” “招标会?”祁炀一语道破,笑着说,“没事,到时候我陪你去。” “哦...”俞诚这才想起来,时斌确实隐晦地提醒过‘不止我们会去’,只是他当时并没在意。 而他此刻却庆幸祁炀会去。 他本来是想着,就算拼着被时斌猜忌,也要阻止时、林两家合作,但如果祁炀在,情况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毕竟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抢不过祁炀是很正常的吧? “很开心?” 俞诚被拉回思绪,才发现祁炀正直勾勾地打量他,“没有。” “是吗?但我很开心,要不我给你笑一个?” “...不是饿吗?快吃饭吧。”俞诚偏偏脑袋,抬手挡住半张脸。 办法虽然笨,但总比被动和祁炀坦诚相见要强。 祁炀却没停下嘴,轻轻叩桌,“诶,等我帮你休到假,你想去哪儿?要不我们去自由旅行,开车去,开到哪儿算哪儿。” 自由行? 俞诚恍惚一瞬。 当初没加入时界前,不正是总想着出门旅行吗? “你不属于商圈,强融圈子很不舒服吧。那你现在觉得,你像不像失去风向的风?” 俞诚闻声抬眼,祁炀仍旧一副随和温柔的模样。 目光交织,俞诚在试着理解祁炀,而祁炀却像在重刷爱不释手的小说。 半晌,祁炀托起下巴,涣散着瞳孔自言自语, “到时候带把吉他,再带几本书,还要换张电话卡,全当打进来的是诈骗电话...” 俞诚安静听着,思绪跟着祁炀描绘出来的车一直开,停不下来。 正沉浸时,他都没留意到祁炀已经站起身走来,正停在他身侧微微俯身, “嘿!在规划我们的婚礼吗?” 俞诚惊恐地躲开距离,“...啊?” “啊什么啊?困了,我去洗澡。”说完,祁炀伸着懒腰上楼。 而俞诚却在餐桌上失神许久。 片刻,他收拾起碗筷,打开橱柜看向小药瓶... 第89章 招标会 云芸给的安眠药质量很好,每次祁炀服下,都是一觉到天明。 可就算是这样,时宁都不能忍受和谁同睡一张床,只不过... 他不敢左右俞诚的决定。 招标会按时开幕,俞诚和往常一样着装正式。 相比起来,祁炀显得随性不少。一身浅色运动装,配上显幼的小虎牙,被八月阳光一照,妥妥一名男大学生。 换好衣服,他朝门外偏偏头,“直接出门吧,路上买早餐。” 由于祁炀住进家里的缘故,时斌对俞诚的监护宽松不少。 不用再去公司打卡,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早餐。 刚开始俞诚还担心不合祁炀口味,最后却发现祁炀根本不挑食。 可记忆里的祁炀,明明是有喜好的。 是什么呢? 时间太久,俞诚忘了。 “嗯,也行。”俞诚轻声回道。 这时,祁炀走到他跟前,扯掉他的领带,随手扔到鞋柜上, “幻想当大人的小屁孩儿,我们又不是去博物馆,穿这么复古干嘛?” “但是...” “没有但是,舒服就行,走。”祁炀将手摊到他眼前。 曾几何时,这幕场景会让俞诚开心一整天,但时过境迁,当初追着祁炀屁股跑的小孩,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 心无波澜地把手交出,俞诚被拉着起身,“谢谢。” “应该的。”措辞很生分,祁炀却没反驳。出门前,他在裤兜里摸索一番,拽出一串手链,“来,帮我戴上。” 见到手链上挂着的“深海”,俞诚和时宁同时愣住。 不等他俩的侥幸心理出来作乱,祁炀笑着解释,“昨晚你洗澡的时候,我在床底下看到个盒子,手贱试了试密码...居然是黎焕的生日。” 第184章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听人说话要听动机。 若是祁炀真的喜欢时宁,那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俞诚自责到说不出话。 祁炀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嘿,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俞诚堪堪回神,机械地接过手链,迟钝三秒才帮他戴上。 “我就搞不懂,这东西明明挺好看的,也挺配你的,但你怎么就不戴呢?还有...” 说着,祁炀又从兜里摸出东西,这次是小火龙挂件,“你都把它搓掉皮了,就没想过换个吗?” 听出言外之意,俞诚不得不低头,再次语塞。 而祁炀趁着这段时间,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将小火龙挂上去,轻晃着碰撞出声响, “想戴就戴,不用藏着。而且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喜欢我也可以说...虽然说出来也没用。” 一大早,俞诚的心情就被弄得无比沉重,抿着嘴角接过车钥匙, “...走吧。” 招标会现场很热闹,大概来往的权贵,都知道今天来只是走个过场,便借着机会肆意攀关系、拉人情。 俞诚和祁炀一出场,自然备受瞩目,但几乎没人敢上前套近乎,都被祁炀的一脸冷气隔绝在三米开外。 递出邀请函,两人进入会场,坐到最边角位置。 等待开场时,俞诚偷瞄祁炀一眼,心虚地问,“不开心吗?” “没有。” 抱着胸正襟危坐的祁炀,侧来脸挑眉笑笑,再摆正脑袋恢复生人勿近的表情, “我不喜欢这种活动,每次参加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搭话,那我就只能摆臭脸呗,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哦。”俞诚不再多问。 他也不喜欢和商圈的人逢场作戏,只是家风原因,让他不能像祁炀这样肆意妄为。 但在祁炀身边,他能沾到不少光,无端省去许多不必要的交际。 “林小姐,好久不见。” “高总,好久不见。” “是不是最近公司里忙,很少见你出来走动。” “是,前阵子家里出了些事,但现在已经处理完了。在这儿站着也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个位置坐下聊?” 俞诚耳朵一动,回头看向声源。 他没见过林天婉,但那名女生的气质太出众,饶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把她围在中间,也盖不住她身上的端庄。 形体端正、穿着得体、妆容淡雅,在她脸上见不到小女生的特质,一双眼明澈却不失凌厉,和其余上四家的主事人一样,随和里透着不可忽略的疏离感。 这时,祁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侧,“对,她就林天婉。” 怎么感觉什么事都瞒不过祁炀? 俞诚狐疑地问,“我很少听人谈起林家,你家和林家关系怎么样?” ”还行,谈不上好坏,只能算说得上话。墨锦绣知道吧,她虽然不是林天婉的生母,但养母的身份总跑不掉,而墨锦绣和云老头有仇,所以我觉得...林天婉多少对我有点成见。“ 听完解释,俞诚在心里叹口气。 时斌提过,他当初和墨锦绣有过往来,所以要让林天婉挑选合作对象,大概率都会选时家。 那自己又该怎么掐断时、林两家合作的苗头? 正纠结着,祁炀却突然起身,走到对面的焦点处,将林天婉带了回来! 任务目标就在眼前,俞诚一瞬间反应不能,有些木讷地起身伸手,“林总。” 林天婉礼貌地和他握手,虽是在微笑着,眼部肌肉却没被翘起的嘴角触动,“你是叫时宁?我听过你,短短三年就在a市里声名大噪,很有能力。” “比起林总,我差的还很远。” “坐吧。”林天婉端正入座,浅笑着问,“刚才祁炀说,你有事儿想和我谈?” 俞诚的屁股刚挨着板凳,就被这话烫得肩膀绷紧。 他抬眼瞄瞄站在一旁坏笑的祁炀,顿感无语,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接, “是,主要是前阵子太忙,一直没找到机会蹬门拜访。“ “其实没什么,林家的事几乎人尽皆知。而且要说拜访,那应该是我这个晚辈,先去时界拜访你爸爸才对。” 你可千万别... 俞诚念头一动,祸水东引, “林总,可能我的身份不适合说这些,但我爸确实提过,我们都是上四家的人,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正好祁炀也在,要是林家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都可以和他说。” “哦?” 林天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意味不明地笑笑,“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应该很不错。” 俞诚还未开口,肩膀就被祁炀搭住,“还没来及介绍,这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男朋友。” 这话粗暴且直白,林天婉这样沉稳的人,都被惊得微微一怔,“...恭喜。” 祁炀摆摆手,“所以啊,林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家老头也是这么说的。” 林天婉停顿数秒,似乎在盘算现今的局势,“那就请你们替我谢谢祁总和时总,过阵子我一定亲自去拜访他们。” “不是很巧,时总最近在忙活大事,可能不太方便。”说着,祁炀拍拍俞诚的锁骨,“是吧?” “对...”俞诚越发看不透他,根本猜不出他的打算。 第185章 而祁炀则对林天婉步步紧逼,“林姐,正好我家老头说想找你叙叙旧,不知道你这边方不方便。” 林天婉微眯着眼,和他对视两秒,“今天我时间挺多的,只是...你把时宁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太好吧?” “那没事,时宁在时家又不管事,他去不去都一样。”祁炀再次拍拍俞诚,“是吧?” “...对。” 林天婉有些看不懂两人的状况,点头答应下来,借故离开重新找个位置入座。 直到招标会进入正题,主办方在台上做着项目介绍,俞诚都没从刚才的事里缓过神。 不管怎么想,祁炀的意图似乎都和他一致,只是... 祁炀是原本就知道他的计划,还是一早就猜出时斌的想法? 感觉就像... 祁炀脑袋里有个事无巨细的剧本,一直在用不着痕迹的方式,引导着他走的每一步。 “在想什么?”祁炀撞撞他的肩膀问。 俞诚条件反射地侧向他,语塞一阵,最后没忍住反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参加过一阵地下组织,我知道的东西有很多,你想听哪一个?”祁炀凑近一分,鼻尖都快碰到他, “我猜...你想听时斌之后的打算?” 被时宁提醒,俞诚正准备躲开,但... 虽然他想问的不是这件事,不过他确实好奇这个话题, “你说。” 得到首肯,祁炀不再克制,伸手穿过他的后颈,搂住他的脑袋,在他耳侧低声解释, “a市上四家里,除了时界是个大杂烩,其他三家都有出众的地方。 林家的娱乐产业,云家的医学地位,祁家的房地产,这些都是全国耳熟能详的,但时家呢?本来新能源是个不错的方向,但时斌野心太大,各行各业都想插一脚,这种做法完全是在断人财路,而且不伦不类。 这些可不是我说的,都是那群自以为是的经济学家公布在网上的。” 祁炀没点明前,俞诚从没想过这方面,“然后呢?” 而时宁似乎也对时界的走势感兴趣,都没再要求他将祁炀推开。 呼... 俞诚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祁炀却不按常理出牌,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可当他下意识想躲开时,祁炀又继续解释, “时斌想要在a市站稳脚跟,就必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产业。而且要和其他三家一样,实现某种意义的垄断。” “垄断?垄断什么?” “什么都行,餐饮、教育、吃喝玩乐衣食住行,只要你能想到的,就没有不能垄断的。” 听完,俞诚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轻笑着反驳,“时界刚起步不久,根基都不稳固,怎会做这种前期投入巨大的事?真要实行下来,就算把整个时界掏空都做不到,而且...时界欠银行的贷款还没还清。” “对呀,资金和背景是大问题,但你以为时斌最近在做什么?” 只是稍微一细想,俞诚就再也笑不出来,而且后背已经冒出冷汗。 他真没料到时斌居然这样疯狂,如果真是祁炀说的那样,那时斌的计划无疑是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倒欠三千亿... 俞诚垂下眼,喃喃问,“祁炀,时斌用我当筹码,是不是有点儿戏?而且我的价值,应该不值得你们这么帮时界吧?” “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祁炀又向他的耳朵吹气,音量愈沉,“祁家和时斌合作的条件,是他必须把时界送给你,反正你是我家的,那时界做得再大,不还是我家的?” ...三年前时斌的办公室里,那份股权转让合同在脑袋里一闪而过。 俞诚后知后觉,自嘲地笑出一声,“原来是这样...” 所以时斌从来没打算把时界拱手让人,只要赵燕还在他手里,那时界就不会丢... 真是好算计。 第90章 家宴 招标会结束,在祁炀的不断劝导下,林天婉终于被哄骗到祁家。 之后的事俞诚不清楚,只记得祁炀说过一句让他特安心的话,“咱爸在a市叱咤风云几十年,有什么是他不能解决的?” 而当他开始纠结怎样给时斌上报时,祁炀居然直接打通时斌的电话,约了顿饭。 地点则是在时家。 临近饭点,俞诚怀抱忐忑被祁炀领进自家门。 餐桌上已经备好菜,许烟在,但时琛不在。 时家老两口坐在小两口对面,闲扯着家长里短,氛围还算轻松。 但俞诚清楚,吃完饭之后才是重点。 相比他的沉默,祁炀显得话特别多,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许会长,怎么没看见时琛?” 谈起儿子的事,许烟的笑僵在脸上,有些回答不上。 时斌代替她回答,“小琛最近身体不好,在外面休养。” “哦?正好下午有空,到时我去看看他。” “哈哈哈...小炀的心意,我替他领了,但医生说过他的身体需要静养,探望的事,还是等他身体好点再说吧。” “那挺不凑巧,这阵子我打算带时宁出去旅游,可能大半年都不回a市。” 闻言,时斌眼里闪过迟疑,慢慢放下筷,“这段时间公司里确实比较忙,让小宁出去放松下心情也好,就是到时候要麻烦你多照顾他。” “应该的。”祁炀自然地搂住俞诚肩膀,“出发前我会帮他换张电话卡,保证公司里的事打扰不到他。” 第186章 “...你们的事,就你们自己决定吧。”时斌瞄俞诚一眼,再把视线移回他脸上,“小炀,一会儿吃完饭我们谈谈,你也别怪我唠叨,毕竟时宁是我儿子,我多少是有点不放心的。” 祁炀顺势放下筷,作势欲起身,“走吧,正好想喝两杯茶。” 沉默一瞬,却是时斌率先站起,笑着朝书房摊手,“行,既然小炀有兴致,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餐桌上的菜没动几口,热气都没散,两人就结伴着下桌走进书房。 被留下来的俞诚终于感觉到尴尬,轻飘飘地扫了许烟一眼。 而许烟似乎没被影响,端正地细嚼慢咽,只是再也装不出礼貌的假笑。 沉思一阵,俞诚没忍住问,“许会长,听说许家最近准备创立个化妆品的品牌,还顺利吗?” “只是件小事,不劳烦时家大少爷关心。”许烟没正眼看他,不咸不淡地讥讽。 自从时斌公开宣布俞诚的身份,许烟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当初被赶出时斌家,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俞诚顿感难办,毕竟在搬倒时界的计划里,许家是很重要的一环。 而不等他准备好说辞,许烟一句话没留,直接下桌朝后院走。 ...轻轻叹口气,俞诚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书房里,茶香与沉香混作一团。 时斌笑着沏茶,祁炀则站在墙边,欣赏着上面的字画。 煮水、洗杯、醒茶、奉茶,时斌有条不紊,将斟好的茶放到对面,“这些字画都是一朋友送的,小炀觉得还行吗?” “看不懂,不太好点评。”祁炀走到茶桌入座,直入主题,“时总,我现在才知道,人的怪癖真是千奇百怪。但不巧的是,我没有暴露癖。” 茶碗还没端到嘴边,时斌就滞了瞬,后又将碗放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有点听不懂。” “意思就是...”祁炀眼皮微动,主动帮他找台阶下,“我知道时总关心儿子,但做事讲究一个适度。昨晚我在床底找东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呵呵,毕竟小宁从小就不在我身边,现在又不能住在家里,我要是不放颗定心丸,这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时总财大气粗,用定心丸来建房子,好大的手笔,你弄得我都不敢起夜上厕所了。” 时斌没少和祁炀打交道,虽对他的言行习惯有所预料,但每次听见这样直白的话,还是会觉着一阵头疼,“...这么说来,我确实有点紧张过度了。这样吧,一会儿我找人去打扫下。” “也行,打扫完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去验收。” 时斌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就没计较他的不礼貌,反正... 祁炀在俞诚家的一星期里,时斌从没听见过俞诚说出不该说的话,“嗯,刚才不说要出去旅游吗?准备多久去?” 正事谈完,祁炀闲下心来品茶,“可能就这两天。” “出门在外,一切都要注意点...” 两人开始拉家常,如果没有之前的谈话,倒挺像一对忘年之交。 与此同时,后院里。 回时家三年,许烟的后院是俞诚第二次来,和记忆里差别不大,只不过应季的花正开得艳丽。 许烟背对俞诚,坐在石凳上弯着腰,提着水壶给脚边的花草浇水,并没让俞诚入座。 但这种不藏喜恶的态度,却让俞诚倍感放松。 在商圈沉浮数年,极少有人对他表现出真实想法,即便是这种不友善的态度。 感觉到腿有些酸,俞诚走到许烟侧方,“许会长,能聊聊吗?” “要是你觉得成为时家继承人,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话,那大可不必。” 知道她听不进去,俞诚索性不解释,“许会长,你有多久没见过时琛了?” 精准落在根茎旁的水流突然间断,许烟迟疑数秒,“...用不着你假关心,时琛确实身子虚弱,但不是治不好。” 还真难沟通... 俞诚轻轻转动下脚踝,“许会长,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不知道时琛在哪儿。” 话音落下,后院里骤然降温。 许烟放下水壶,终于舍得朝他投来视线,“整个时界都是许家帮扶起来的,你想在公司里做什么我都不管,但只要你敢对时琛动歪心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聊到这儿,俞诚稍微能想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多半是时斌在她面前故意抹黑的缘故,不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许会长,我只是想告诉你时琛现在的位置,你要是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 许是许烟情绪波动太大,没听出试探,“说。” 在确定她不知情前,俞诚都拿不准时琛在哪里,但... 俞诚一字一顿,“时界山庄。” 许烟眼里先是质疑,思索一瞬,又不受控地放大瞳孔,“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不清楚儿子在哪,也问过时斌,只是时斌总能找到说辞搪塞过去。 “几年前,我在那里见过时琛。山庄里有间疗养院,时琛就在里面,但是...我不建议你去找人。” “呵,我见我儿子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俞诚已经感到无奈,“许会长,山庄里都是时家的人,而我爸似乎不想让你打扰时琛修养,所以你要是找过去的话...下次时琛会被送到哪儿,就没人能猜到了。” 第187章 “时斌...”许烟默念好几遍,最后用力侧开脸,“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你想用这件事来挑拨关系,我劝你省省吧。” 想要消除她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而俞诚只见过她两次,所以不指望她放下戒心,但只要在她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今天这趟就算没白来。 “许会长,那我先告辞了。”俞诚没多留,快步离开后院。 返回客厅时,书房门刚巧被打开,谈完事的两人从里走出,将俞诚逮个正着。 时斌打量他一眼,皱眉问,“上厕所去了?手怎么是干的?” 俞诚略带低迷地垂下眼,“没,刚和许会长聊了几句。” 家里都是时斌的眼睛,行踪是肯定瞒不住的,倒不如直接说真话,只是他有些担心许烟脑袋不清醒,会把刚才的谈话内容捅出来。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许烟对时斌的不满,是从时斌出轨时开始的。 那么除非时斌把出轨的事从许烟心里抹掉,否则就几乎不可能从许烟嘴里探听到什么。 时斌停顿一瞬,朝书房里偏偏头,“旅行就旅行,干嘛要换电话卡,唉...你进来下。” 这种儿行父担忧的口吻,差点听得俞诚胃酸倒流。 他轻轻点头,接收到祁炀眼神里的宽心,跟着时斌进屋。 书房门被关上,两人坐上茶桌。 祁炀用过的茶碗还没收拾,俞诚正想拿开,时斌却直接提壶往里斟茶,“你俩在一起也算有段时间,不用将就这些吧?” ...时宁的黑线都快显露在俞诚脸上,正在脑袋里破口大骂。 沉默一瞬,俞诚深吸口气,翻转茶碗盖上桌面,“不用试探我,不管相处多长时间,我都对祁炀没感觉。” “有魄力,我不讨厌你这点。”时斌不恼反笑,重新拿碗倒茶,“我知道你把真实身份瞒得很好,这是很明确的选择。” 之后的旅行大概要持续一年,时斌有所顾虑很正常,毕竟这件事,俞诚本就不是非去不可。 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不应该贪图享乐,但他早就决定在搬到时界后交还身体,所以这是他唯一一次,去外面看看的机会。 时斌继续问,“今天见着林天婉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过几天,她会亲自蹬门拜访。”俞诚说得难掩心虚,毕竟这句话是祁炀教的,一字不落。 好在时斌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嗯,答应你的我会办到,方家的事我会处理,但这次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 “时界发展迅速,现在的公司确实有点挤,我最近物色了个好地方...”时斌非得喝完一口茶才说,“城北郊区有块地,那里就不错。” 微微一思索,俞诚不由皱起眉,“祁家的地?” 说是地不太准确,那块地皮,几乎占据整个城北郊区的五分之一,虽然没被修缮,却有许多活动在租借,比如音乐节。 所以比起扩建公司,时斌更像是想建造工厂。 看来时界的发展规划,确实被祁炀猜个正着。 时斌轻笑,不容拒绝地说,“大半年的时间,你总不能连一块地都搞不定吧?”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之前时斌和祁炀的合作,都是两人在私底下完成的,如今要让俞诚亲自经手... 他有些做不出来,这种利用祁炀的事。 时斌不急,托着半张脸问,“那这件事先不提。你在时界待的时间不算短,那你认为,时界现在应该朝什么方向发展?” 在试探吗? 俞诚提防着回答,“近几年时界参与的项目太多,资金远远跟不上,我觉得...应该暂时缓一阵,等资金充足的时候再考虑发展。” “资金?”时斌摇头叹气,用两根手指在桌面重重一敲,“公司迟早都是你的,但你现在的眼界和能力,让我很不放心。这样吧,我再教你点东西。” 没被祁炀点醒前,俞诚很乐意听他教育,可现在,俞诚有些吃不下这张饼,“嗯...” “钱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只要用对方法,钱不过只是一串数字。就拿现在的人来说,不论社会地位、思想高度,他们最终追求的东西,其实都是一样的...叫情绪价值。销售一件物品,不能只谈它的本质,要学会给它赋予意义,比如贴上情绪价值的标签。” 俞诚无从反驳,带点诡辩意味地抬杠,“但是,这种方式持续不到太久,和当年的钻石骗局一样,迟早有被揭穿的一天。” “被大数据圈养起来的人,是没有思想的,情绪价值带来的快感会上瘾,他们会主动去寻找替代品。所以只要懂得善用人心,钱就只是一串数字。” “那...”俞诚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 城北那块地,时斌是志在必得,而俞诚... 注定身不由己。 第91章 承接 旅行时间不多不少8个月,祁炀开车小破车,载着俞诚见识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例如瓷器烧制的工艺,砚台制作的工序...海底的时空隧道,骤风肆虐的旷野...无数人赖以生存的钢铁森林,山野丛林里的静水流深...与陌生人围坐篝火旁熟络的过程,又在隔天清晨时分分别... 每经过一处,俞诚的负罪感就会消退一些,全身心享受着旅程。 第188章 这次旅行,祁炀一直维持着朋友身份,主动保持距离,甚至没开占便宜的玩笑,就连极度自爱的时宁都生不起来气。 结束旅行返回a市时,俞诚被晒黑不少,额间的头发也快压眉,但清澈的眼神里已见不到疲惫,双肩也挺立许多。 这段旅途不止他得到了好处,时斌也得到心心念念的地皮,开始筹备‘俞诚不知道的事’。 而在俞诚的愧疚升起前,祁炀却有所预料的坦然笑笑,只告诉他要“自私点”。 修整两天,在上京补充完小药瓶,俞诚的工作回到正轨。 来到公司,门口接应他的不是苏江或者赵杰,是秦念,“你这长假可真长,这段时间我都快忙死了。“ “那你还适应吗?”不知怎么的,俞诚对他的成见似乎淡化不少,觉得没必要因为他影响心情。 “还行,其实每天就跑跑业务,反正肯定比警校里轻松。”说着,秦念抬起手肘,想靠上他的肩膀,“你这段时间没涂过防晒?都黑成炭了。” 之前不清楚秦世屿的打算,所以对秦念的行为能忍则忍,但出门一趟,许多想不通的事都豁然开朗。 俞诚懒得演,侧身躲开接触,笑着说,“你肯定还有事要忙,那你先去忙,我上去跟我爸打声招呼。” “谁说我有事...” 秦念话没说完,俞诚却懒得听,直直走进公司。 47层,董事长办公室和记忆里一样冰冷。 轻叩房门,俞诚推门而进,“我回来了。” 办公室里不止时斌,苏江也在,两人正看向桌面的文件商讨着什么。 时斌抬眼看过来,观察他好一阵,“看来让你出去见见世面还挺好的,人都开朗不少。” 俞诚对他的关心视而不见,走到办公桌前,看向文件问,“在聊什么?” “公司之后的规划。”时斌摆手支走苏江,收起文件,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合同,正是当年的‘大饼’,“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合同是重新拟定的,签完字,时界就是你的。” 签署这份合同意味什么,俞诚很清楚。 只是时斌居然没绕弯子,看来是对城北的事很急。 俞诚故意慢下节奏,拖来板凳坐下,竖起合同仔细检查,“时总,我这段时间不在公司,对工作上的事难免生疏,我还真怕做不好。” “你来时界的这些年,都没怎么接触过公司的管理,以后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正好我还没到退休年龄,再熬个几年也不是不行。” 俞诚掸掸合同,抽出烟点燃,“时总的意思...那我以后来不来公司都行,躺着都能收钱?” 时斌的表情瞬间严肃,“这段时间祁炀教了你不少,都会开玩笑了。” 俞诚笑笑没接话,拿起笔签下名字。 不管之后会怎样,反正从这一刻起,他算是时界真正的话事人,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身份。 笔落定尘埃,时斌眼里闪过一瞬克制不能的颓靡,甚至不敢看合同,微微侧脸偏向一旁。 虽说只要赵燕在手里,时界就不会被俞诚夺走。但努力大半生的心血拱手让人,就算只是做戏,却还是让他感到千斤重担压下时的无力,“以后的时间你自由决定,来不来上班都行,但一会儿你要去林家一趟,林天婉指名要见你。” 这是俞诚没料到的,“她为什么找我?” “不太清楚,你去了就知道。”时斌顿顿,沉声提醒,“居安思危,时界和祁家的合作还不能断,不管你对黎家那小子还有没有想法,我都劝你再忍一段时间。” 呵... 俞诚收起合同,掐烟起身,“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二世祖,毕竟还等着时界给我发工资呢。” 离开办公室,走向电梯的途中,手里的合同被俞诚捏皱。 煎熬这么久,他的任务终于快结束... 但和走钢丝一样,最难的都是最后几步,现在还没到松懈的时候,必须更加小心。 只是时宁不懂这个道理,不可置信地问,【诚哥,是不是再过段时间,我们就能见到焕哥了?】 俞诚轻轻点头,略带苦涩地笑笑。 再过段时间,我也该退场了。 如果能迈过心里那道坎,他真想把时宁扔出脑袋,带着黎焕远走高飞。 【那到时候,我们再出去旅行一次,就我们和焕哥,不带祁炀!】时宁止不住兴奋,在脑袋里规划着之后的美好未来。 “嗯...”这次,俞诚装不出假笑,手指愈发用力,都快把皱巴巴的合同拦腰折弯。 离开公司,俞诚刚掏出车钥匙,却见着苏江的车正停靠在路边。 思索一瞬,俞诚揣回车钥匙,走上前坐进后座。 “少爷,老爷让我送你过去。”苏江回头解释,视线却一直落到座位上的一份文件上。 “行。”俞诚没多问,轻声拿起文件翻开。 本来是怕时斌探听到车里的情况,但翻看文件越久,纸页翻动的声音就越快、越清晰。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密密麻麻数十页,全是时斌暗中对付许家的证据,而且不是从最近开始的,其中一件抹黑许家的罪证,居然要追溯到俞诚回时家之前... 这些事时斌做得隐蔽,基本都是黎家在实行,想来苏江能拿到证据,是因为他就是中间联系人。 第189章 合上文件,俞诚无声失笑。 手里的纸,正适合当笼络许家的一份大礼。 这时,俞诚的手机响起,拿出一看,是祁炀打来的。 回到a市,他和祁炀都已恢复了身份,自然不能同旅行那样随意。 感觉到无形的隔阂无声升起,俞诚迟疑数秒,才将电话接通,“怎么了?” “接了个赚钱的活,有家西餐请我去探店,一条好评3万,想不想赚?”祁炀那边很吵,有杂乱的跑动声,听着不像在商场里。 “...为什么你这么便宜?” “可能是因为我的谈判专家不在场,要不你来加个班?” “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可能不行。” “一会儿有事,那你两会儿过来,我等你。”祁炀的语气逐渐藏不住笑意,“今晚是情侣专题,到处都是秀恩爱的,快来帮我找回场子。对了,记得穿好看点,慢慢准备,我不急。” “...行吧。”挂断电话,俞诚无奈叹气,只期待今晚千万别有惊喜。 之前旅行时,他几度认为祁炀已经打消合约情侣的念头,可这一回来... 祁炀的嘴还是喜欢占人便宜。 【诚哥,为什么还要去?】 时宁觉得,既然时界都被拿到了手,那俞诚就没理由和祁炀继续牵扯。甚至直接去找黎焕都行,如果时斌敢反对,到时就用时界威胁时斌呗? 还在苏江车里,俞诚不敢接话,翻个白眼表明态度。 时宁本想追问,但觉得俞诚肯定不会正面回答,他就只能憋着,在脑袋里不断纠结着‘俞诚是否会因为一次旅行,和祁炀破镜重圆’? 林家从里到外都很低调,住宅的豪华程度只能算一般,风格很简约,但干净。 车刚停稳,管家模样的人前来帮着开门,“小时总,林总在二楼茶室,我这就带你过去。” “嗯。”手里的两份文件不适合带进林家,俞诚走下车,叮嘱苏江,“你先别回去,一会儿送我回家换套衣服。” “是。” 跟着管家上到二楼,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佣人,空气里弥漫着柠檬味。 推开茶室门,俞诚都没来及跨过门槛,就被里处的两人弄得怔住。 只见林天婉已经收敛气场,捂着嘴轻笑,而坐她对面的居然是时琛!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俞诚被强行拉回神,顶着眉头走到茶桌侧方,打量起便宜弟弟,“你怎么在这儿?” “偷跑出来的。”时琛一句话吓得他后背出汗。 时界山庄到处都是时斌的眼线,那时琛的行踪不是很容易被时斌查到? 要是让时斌知道此刻的情况... 俞诚咽咽唾沫,“你又想干什么?” “别紧张,这不是有林总在吗?时斌不知道我在这儿。”时琛起身腾出座位,“你们先聊,我出去透透风。” 茶室门再次开合,沉默好一阵,俞诚才开始打招呼,“林总,好久不见。” “坐吧,其实也没太久。”林天婉递来杯茶,正想说什么,却又拿起一旁的包,从里翻出个小玻璃瓶递出,“效果还不错,试试。” 俞诚刚一接过,就被瓶身上的“提亮肤色”四字扎到眼,但... 仔细一看,他又忍不住将眉头皱起,“这个牌子是许家的?” 林天婉轻笑,避而不答,“林家这些年,算是和祁家打过不少交道,吃亏占多数。所以我很意外,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祁家这样在意,居然会因为你演这么一出大戏。” “...林总,我不是很懂你的话。” “时界崛起的时间太短,根基不足,想超过林家都得努力不少年,更别提祁家。”谈话时,不知林天婉是否故意,眼神逐渐变得凌厉,“搬倒时界对祁家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因为你的关系,时界才会一直存活到现在。” 俞诚质疑起话里的可信度,他不认为祁家真有那么厉害。但他心里确实有个疑问,已被林天婉一语中的。 因为对他做局的从来不止时斌,更有祁炀... 他现在很是怀疑祁炀的初衷,“林总,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家不想说的事,没人能知道。你离开a市的这段时间,我受祁家所托,一直在帮忙演戏。” 眼下俞诚有些动摇,祁云两家的关系本来就好,再联合起林家,那时斌哪来的胜算? 所以祁炀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林总,你今天找我来,只是想问这件事吗?”俞诚提不起品茶的心思,藏在桌下的手悄声攥成拳。 “不是,我刚才的问题只是出于好奇。”林天婉轻叩桌面叫来管家,“今天是时琛找你有事,一会儿让你弟弟自己说吧。” 第92章 惊喜 车轮战一般,林天婉下场时琛补上。 他并没入座,走到俞诚身侧张开双臂,嘟着嘴求抱抱。 他的眼睛极具欺骗性,能最大程度勾起人的同情心,但俞诚只感觉到一阵恶寒。 和时琛只见过寥寥数次,俞诚却没轻视过他一次。 只能说时琛算是完美继承父亲的城府,不怪时宁当年玩不过他... 僵持一阵,俞诚装作没看见,端起茶碗,“我一会儿还有事,你有什么想说的麻烦快点。” “哥,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要比以前讨厌的多。”时琛停顿两秒,猛地扑过来将他抱住,“变回去行吗?” 第190章 淡淡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拉扯中,散落的茶水打湿衣服,俞诚将茶碗磕在桌上, “放开。” 时琛似乎没听见警告,一个劲朝他耳朵凑,低声道:“事情还没结束,你还不准松懈,要是你把我之前做的准备毁掉,我会杀你第二次。” 时宁的恐惧导致俞诚微微一怔,没再反抗,“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你记忆恢复的事?”时琛笑着松开他,一字一顿,“黎焕告诉我的,我们前不久刚见过,想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吗?” 俞诚冷着眼瞪去,“时琛,你在逼我把以前的事还你吗?” “别...”时琛眨巴眼睛,高举双手投降,“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谈合作。” “合作?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算互相利用。”时琛微笑后退,从兜里拿出小纸条,“本来我是觉得,你和时斌一样不配活着,但可能是我长大了,变成熟了?对以前的事看淡了?我现在打算放过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微微沉思,俞诚却摸不准时琛的打算。 唯一的可能性,是时琛在打时界的主意。 可真是如此吗? 俞诚撩着头发,借故轻拍后脑勺安抚时宁,“你说。” “等事情结束,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可以躲起来吗?” 躲起来? 俞诚耐着性子周旋,“我直接就可以答应你,但你信吗?” “时界现在在你手里,老实说,你要是想对我动手,我确实没能力反抗,所以我想卖你个人情。” 嘁... 合着是怕恢复记忆的‘时宁’报复? 俞诚被无语到,“你求人保命的态度,还挺强硬。” 他确信,时琛的脑袋肯定有问题! “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呢,你要是早点说,那我可以换种方式。” 时琛伸直手,递出纸条,“上面是苏江母亲的地址。但你应该清楚,现在这种紧要关头,苏江逃跑会带来什么后果。” 一定会让时斌起疑,说不准之前的筹备都将付之东流,就算最后能够借助祁家扳倒时界,赵燕的安危却不能保证。 俞诚盯着近到眼前的纸条,没伸手。 一定要帮苏江吗?其实他完全可以对苏江不管不顾,只是... 当初没回时界前,苏江确实在时斌监视他的时间里帮了不少忙,更别提回时界之后。 人情债不还,俞诚于心难安,“那在事情结束前,你就不该把地址给我。” “刚才就说过,我是来卖你人情的。”时琛走回桌旁,用食指将纸条按在桌面,“时间不多,你最好快点决定,我还要赶着出去暴露行踪。” 故意暴露行踪... 是想为苏江逃跑的事背锅吗? 想明白时琛的意图,俞诚失笑,“说句你不信的话,我从来没想过对你动手。” “谁说我不信?” 时琛慢慢抽离手指,正欲转身,但身体却突然顿住。 他纠结许久,最后底气不足地问,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把以前的事忘掉吗?” “你觉得呢?”俞诚发问。 “挺可惜的,其实我挺想有个哥哥。”时琛转身挥手,边走边抱怨,“这么聪明的弟弟不要,偏偏去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年川,我到底差在哪儿呢?” 茶室门被关上,俞诚长舒一口气,抽出纸巾擦掉后颈的冷汗。 刚才时琛过来抱他,应该是在试探。 但时琛怎么都猜不到,担惊受怕的从来都是时宁,不是他。 【诚哥,我还是有点怕...】 肯定怕,都快害怕到心律不齐... 俞诚揉揉心口,安慰道:“没事,他刚才已经服软了,以后就不会再搞事情了。” 【嗯,要是你不在,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被无条件信任,俞诚却开心不起来,只觉得疲惫,“...这样吧,你想报复他吗?” 似乎很难回答,时宁沉默许久, 【诚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弟弟...】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就是你。”俞诚无奈摇头,起身朝外走,“把情绪收收,一会儿还要见祁炀。” 离开林家,先回家换套符合祁炀审美的衣服,再将证据和合同藏好,并趁着这段时间调整心态。 俞诚重新回到车上的第一件事,则是将纸条递给苏江。 拿到纸条不过一秒,苏江的瞳孔就开始放大,看来是猜到纸上的地址代表什么,“少爷,这是...” 老实说,俞诚并不想他这么快离开,因为之后的事还需要他帮助。 故而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在纠结,没发出半点声音。 苏江扭着脖子,直直盯着俞诚,眼神里的复杂渐渐交织出红血丝,嘴巴无声地张合数次。 看来他想逃离时界的想法,不比任何人弱。 头次见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俞诚说不出感受,不自然地避开视线,“开车吧,一会儿祁炀送我回家,你去忙你的事。“ “...是。” 苏江用力抬眼,抽动着嘴角慢慢抬高。 但许是装作机器太久,导致面部肌肉已经硬化,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车辆急驶,俞诚被送到约定地点。 是祁家旗下的商场,坐落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物价堪比黑店,可性价比并不低。 第191章 站在门口,俞诚回想起初时来这儿的时候。 是在前世,是陪着祁炀来的。 那天他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此刻却是抗拒万分。 【诚哥?】 时宁将俞诚叫醒。 “没事。”俞诚整理衣着,走进商场。 商场内部和祁炀说的一样,到处张灯结彩挂满心形气球,来往的人里,不两两牵手都羞于抬头。 突然,俞诚肩膀被搭上一只手,“乖,不用羡慕他们。” 祁炀声音里的温柔很特殊,听过一次就不能忘怀。 “...你就欺负我的律师不在场吧。”俞诚侧头看去,“你说的西餐厅在几楼?” “别急,婚礼现场还在布置。”祁炀手一伸,落到他另一侧肩膀,“先逛逛,让我炫耀两圈再说。” “...为了让我清楚自己油盐不进,你每天都在用舌头织毛衣吗?” “为了把我怼到哑口无言,你每天都在用嘴巴举杠铃吗?”祁炀在他后脑勺一拍,“看,有人在偷拍。” 说着,祁炀面向镜头微笑,把他搂紧一分。 祁炀今天似乎格外大胆,或者是终于记起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 而俞诚全程心不在焉,没空跟祁炀调情,只警惕着四周有无可能发生的惊喜,或者惊吓。 闲逛两圈,祁炀一直朝人群密集的地方挤,被拍完足够多的亲密照,就转战下一处。 两人的身份、关系,在a市早已不是秘密,所以想来打劫流量的狗仔不在少数。 只是俞诚和时宁都很担心,被公布到网上的照片会被黎焕看见,但... 黎焕应该早就清楚他们的关系吧?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祁炀,有点饿。”不想再逛下去,俞诚走到扶梯口躲懒。 “行,那我们去吃饭。”祁炀走到他身前,背过身回头问,“饿了会不会站不稳?我背你?” “没虚弱到那种地步...”俞诚绕开他,走上扶梯。 西餐厅在五楼,门口摆着令人咂舌的标价牌,但店内的座位很稀缺。 两人还没走近,迎宾率先快步走来带路,“两位,请跟我来。” 感觉正要迈入圈套,俞诚脊背一凉,低声问,“只是吃饭吗?” 祁炀侧头憋笑,低声回,“其他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这里人多,我害羞。” “......”俞诚听得冒黑线,“当我没问。” 预留的座位靠窗,垂眼就能看到市中心的夜景。 店里的氛围堪比咖啡厅,用餐的客人很安静,弄出的声响都没能盖住背景音乐。 【哼,我的第一次,都被祁炀夺走好多次了!】 时宁想说的应该是“第一次共进西餐”,许是约会对象不是黎焕,导致他被气得语言逻辑混乱。 而他确实煞风景,正喝水的俞诚差点被呛到。 祁炀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第一时间递来纸巾,只不过非要嘴碎接一句,“这水怎么越喝越多?” 俞诚无话,躲着视线岔开话题,“这里上菜速度这么慢吗?” “可能在忙着帮我们点蜡烛。”祁炀摸兜,掏出棒棒糖递来,“这里不能抽烟,拿去过过嘴瘾。” 俞诚接过糖,拆开糖纸塞进嘴,“怎么换成可乐味了?” “因为巧克力厂倒闭了。”说着,祁炀拿起手机起身,“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找老板要报酬。” 俞诚抿直嘴不出声:简直胡言乱语! 事已至此,他再猜不出来祁炀有准备惊喜,他就是傻子,可是这个惊喜他并不想要。 祁炀离店,俞诚无聊玩手机时,两道脚步随着交谈停到身后不远处,只间隔一个座位。 “爸好不容易答应放你出来,这段时间安分点,别再惹事儿。” “...我能惹什么事儿?” “你自己清楚,他和祁炀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人闲着就容易乱想,明天你跟我去公司上班。” “不想去。” “那你是想被再关一次吗?” “......” 【诚哥...是焕哥吗?】 都怪时宁耳力太好,把身后的谈话声听得真切。 俞诚没敢回头,慢慢卷缩身体,“不是。” 【就是焕哥!你看他一眼好不好?不会被发现的,就一眼?】 “别吵。”俞诚咬咬牙,拿出手机准备给祁炀发消息。 他现在慌得不行,却想不出其他办法。 出门前才被时斌警告过,如果真在最后关头功归一篑,那牵连到的人多到数多数不清。 可他似乎忘记,没有平安扣支撑,他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 一个不注意,时宁突然抢夺身体控制权,偏要回头看。 俞诚被惊得手指一抖,手机摔落下去“啪”的一声,在安静非常的餐厅里尤为刺耳。 时间停格一秒,余光瞄到有不少客人侧目过来,他急忙弯腰捡手机,顺势藏在桌下。 这种举止很不雅观,但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就算让他从窗户跳出去,他都愿意。 蹭掉手汗,俞诚屏住呼吸,藏在桌下瞄向过道,在心里数着时间。 一秒...两秒... 而数到九的时候,一只运动鞋突然踏进视线,且这只腿膝盖处的褶皱,正在慢慢被弯起的膝盖顶平、凸起。 记忆里,黎焕从没穿过这种款式的鞋,但俞诚对黎焕的记忆很空泛,几乎全是留白,而且... 第192章 他的第六感认为,过道上的人就是黎焕! 俞诚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却在这时,后方响起黎泱的声音, “小焕,别胡闹了。” 视线里的腿不再弯曲,停顿三秒,慢慢绷直,接着调转方向走出视线。 脚步声逐渐远去,俞诚张开嘴,无声换气。 而时宁似乎意识到做错事,没敢再争夺身体控制权,甚至没敢出声。 可就在俞诚准备起身时,斜对角的宾客却在碎碎念, “看不清啊...” “哎呀,你信我,他肯定是时宁,不然你等他捡完手机再看看。” 第93章 滚出我的身体 听到位置暴露,俞诚心脏骤停。 他被局势逼到不得不离开桌底,可刚坐回沙发,去而复返的黎焕就来到身侧。 俞诚顺势侧眼与之对视。 时宁心心念念的焕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时宁此刻却连情绪都调动不能。 因为黎焕眼里很冷,年少的热忱消失无踪,左耳的月亮已被摘下,只剩脖间的黑绳还在维持三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俞诚本来是做不出反应的,但餐厅里已有不少食客悄声放下刀叉,拿起手机... 想到自己的表情会被传到网上,会被时斌看见,和祁炀名不副实的关系,也可能被时斌看穿。 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人就真的不再属于他。 而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若此事闹到祁喻松耳朵里,那祁喻松定会直接反水,不帮忙扳倒时界不说,更极有可能帮着时斌踩他一脚。 于是,俞诚只能礼貌微笑,“好久不见。” 不带感情的开场白过去快十秒,黎焕终于舍得眨眼睛, “...前段时间,你和祁炀出去旅行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是本不想客套,却为了维持最后一丝体面而不得不客套的那种沙哑。 然而如此懂事的黎焕,却让时宁愈发心慌, 【不是的,焕哥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诚哥你快解释啊!】 俞诚不听劝,尽量不避开视线,“是。” “好玩吗?”黎焕问得很轻,有些不成声。 “还行。” 【诚哥你倒是解释啊!】 沉默数秒,上方的氛围灯明亮黎焕眼里的光泽。 他微抬下巴,换了两口气才能问出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俞诚回答不上。 虽然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大局为重,可这种情况下,黎焕似乎才是大局。 “很难回答吗?” 黎焕微微侧开泛红的眼睛,继续质问,且越发控制不住情绪, “草包二世祖祁炀可以,在外面卖出病的俞诚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行?我是幼稚,但总比他们一个傻比一个烂货好上千万倍!而你,你比他们更恶心,实在不想处、你大可以明说,但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吊着?但凡你敢说一句对我没感觉,我tm也不会记你这么久!“ 【没有,不是的,都是有原因的。诚哥是怕时斌伤害你,再忍忍好不好,就快结束了...】 时宁泣不成声。 而俞诚已经克制不住他的情绪,就算死命凝着眼眶,也不能阻碍眼泪流出。 闪光灯四起,俞诚呆滞着目光四下一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食客拍下的照片和视频,无疑是在打祁家的脸。 祁喻松会怎么做?为保全祁家名誉把他一脚踹开? 时斌会怎么做?用赵燕和黎焕的安危再次威胁他,让他舔着脸修补和祁家的合作? 俞诚肩膀一沉,总算明白天塌的滋味。 可更让他没料到的是,一记本该保护他的拳头,此时却以极快的速度破风而来,结实砸在他的左脸。 脸部肌肉顿时失去知觉,他的脑袋被惯力带着砸到沙发骨架,嘴里随之溢满腥甜味。 黎焕没因为眼泪心软,反而更加暴戾。 他没给俞诚反应时间,直接踩上沙发,半跪着将俞诚压在身下,一手掐住俞诚的脖颈,一手攥拳朝俞诚脸上招呼, “还tm装!再被你骗劳资就是傻比!” 单方面挨揍不知持续了多久,落下的每一拳都带着沉淀四年之久的爱恨交加,拳拳落到实处。 俞诚只觉得心如刀割。 黎泱没来阻止,观众碍于他们的身份没敢报警。 闪光灯的“咔嚓”声不绝于耳,时宁在脑袋里哭喊着道歉,片刻不消停。 如此屈辱滑稽的画面,却没能将俞诚逼到还手。 许是窒息感让脑袋不清醒,他甘愿忍受本该承受的疼痛,只在拳头落下抬起的空隙里,一次次睁眼。 眼里是牙呲欲裂的黎焕,和从他领口里掉出来晃荡不停的平安扣。 【对不起...对不起...】 时宁不知在向谁道歉,竟然妄图控制身体,抬手去拥抱黎焕。 对此,俞诚不做反应,懒得阻止。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不如就此认命。 四年间的记忆片段一帧帧闪过,每个画面里的自己都很疲惫,是该找个理由好好歇息一番。 “草!一想到以前的事劳资就想吐!” 不知黎焕这些年的日子有多难熬,仍在咒骂,“把我当消遣的玩具,带我去见烂货他妈,还让我教他弟弟练拳,最后为了攀上祁炀把劳资一脚踹开...” 第193章 俞诚仍然没有反应,权当是在还债。 他清楚黎焕很容易哄,只要时宁成功将其抱住,那黎焕的怨气自然就会消散,只是... 千不该万不该,黎焕不该提起赵燕。 ’烂货他妈‘一词,让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俞诚赶在时宁将要抱住黎焕前,以仅余的气力抢夺控制权,一把拽住悬在半空的平安扣。 温凉的触感一入手,脸部的痛感随着身体被夺回而放大百倍。 硬撑着窒息带来的眩晕,俞诚抬手揪住黎焕的领口用力往下拽。 两张脸贴近。 只一瞬,两双红肿的眼睛同时皱紧。 俞诚只用鼻息轻轻一吹,就让脖颈处的手指失去力气。 窒息感消失,他快速换口气,“揍爽了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不想这样。”黎焕眼里的愤恨被懊悔挤走大半,下意识想抽身。 俞诚却死死拽住他的领口,“敢在a市对我动手,你觉得黎明安这次能不能保你?” 话音刚落,黎焕眼里又多出几分不可置信的失望,“...是吗?” 这时,黎泱终于赶来,一把拽起黎焕并挡在身后。 而不止黎泱,错过大戏的祁炀也已返回,掐点来到座位旁。 他看向俞诚,眼神很冷,肩膀在抖,似在因为心疼而气愤。 俞诚扯着衣领,蹭掉脸上的血水,坐直与之对视。 他不相信刚才的一切都是巧合,黎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炀又为什么能精准的错开时间。 他对祁炀的信任已有动摇,“拿到报酬了?” “嗯...”祁炀眉宇间露出少有的疲倦,朝他的脸伸手,“疼不疼?” 俞诚平静回答,“现在不疼,但你碰到的话,我可能会叫出声。” 祁炀手指一顿,慢慢握拳却并没收回拳头。 这段平常的谈话,连朋友间的关心都算不上,黎焕却看不过去,作势想冲上前,“md!“ 黎泱急忙将他拦住。 祁炀顺势横去冷眼,“废你一只手,应该不过分。” 西餐厅瞬间失声,都能听清门外的脚步声。 没人见过祁炀生气。 但此刻他身上的低气压,却让维持二十几年的随和人设变成笑话。 别说在场的食客,就连黎泱都有些被惊到,“祁少...” “轮得到你说话?” 截断黎泱的辩解,祁炀将视线落回黎焕脸上,“废物,不想断手,就回你的狗窝躲着。” “是,我们现在就走。”黎泱不敢让弟弟开口,拽着黎焕就走。 途中黎焕反抗过几次,但没用。 随着两道脚步匆匆离开餐厅,祁炀扫视所有现场观众,漠然警告,“发视频前,先掂量掂量。” 这话一出,食客纷纷收起手机,埋低脑袋不敢言语。 处理完小事,祁炀转过身,将俞诚横抱起来走出餐厅。 仔细算算,这是交往以来,两人从没有过的亲密接触。 没去医院,没离开商场,甚至没下楼,祁炀走到公共卫生间门口,放下俞诚,“进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你...”张开嘴,俞诚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放心,我刚才只是吓吓他,不会对他做什么。”祁炀浅笑着,散去眼里的冷意,“毕竟睡一张床上,我还真怕你因为他对我下黑手。” ...俞诚越发摸不透他的心思,语塞一阵,将‘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换成,“刚才怎么出去那么久?” “给你准备惊喜去了。”祁炀揉揉俞诚的脑袋,“本来我是借你的名义,帮你开了场同学会。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在酒吧了,但你现在可能不是很想去?” 原来是这样... 所以刚才的事真是巧合吗? 俞诚挤出笑,“没事,我其实挺想见见他们的。” “那你先进去收拾下,时斌和我爸那边,我会尽量瞒着。” “谢谢。”俞诚朝厕所里走,转身前却又顿住,轻声补上称谓,“谢谢,祁哥。” 厕所里,空气里满是清洗剂的橘子味,算是干净。 将水龙头拧开,俞诚没洗漱,没敢直视镜里的狼狈,背靠洗手台抽出烟点燃。 不知不觉,脚边的烟头已落下三根,时宁终于出声质问, 【你可以不和焕哥解释,但为什么要阻止我?】 俞诚这才想起脑袋里还有个麻烦,“时宁,事情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时宁突然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你一直在骗我,你只是想占据我的身体和祁炀在一起,他靠过来你不推开,他让你去旅行你就答应,他让你出来吃饭你就出来。但这个身体本来是我的,你凭什么要抢走?你就是个小偷!是个伪君子!你太自私了,你把我的生活还给我,把焕哥还给我,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俞诚你好恶心,你滚出我的身体!】 刚才挨揍的时候,俞诚的情绪波动都没这样强烈,手指一抖,掉落没抽两口的烟。 时间停格。 世界上果然没有感同身受,就算时宁跟我的情绪互通,他也不能理解我吗? 但明明最开始,不是时宁主动求着我帮忙吗? 一句“滚出我的身体”,竟直接否决掉俞诚这几年来的努力。 他现在活像个逗不笑观众、所以拿不到工资的小丑,而讽刺的是,这件事听着还挺好笑的。 第194章 呵... 俞诚喃喃问,“是不是只要我不说,你就以为我不会难受?” 第94章 兔崽子 颧骨、嘴角、额头,破皮的地方许久才结痂,俞诚清洗着脸上的血迹。 领口洗不干净,他脱掉上衣扔掉,拉上外套拉链,看着镜里的自己,沉默许久。 这副身体是时宁的,哪怕一截手指甲都不属于他,但失去神采的眼睛里,却又透着他的疲惫与无力。 俞诚不断自我催眠。 现在还不能停,不为时宁,只为保证黎焕和赵燕的安全。 【诚哥,我刚才没控制住情绪,我不是故意的,那些话都是乱说的,你别生我气...】 时宁的情绪逐渐平稳,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 可俞诚不想听他道歉,默默关掉水龙头,续上烟。 【诚哥,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对不起。】 “不用解释,情绪失控说出来的话,都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俞诚将烟拿到眼前,烟草逐渐被火星吞噬,蓝雾升空,“你已经成年了,要学会对说过的话负责。” 【诚哥...】 时宁愧疚得不行,埋怨自己嘴巴没个把门,但为时已晚。 抽完烟,俞诚走出厕所。 拐角处,祁炀从墙边的板凳起身。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似乎西餐厅里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舒服点了吗?如果还难受的话,那我们直接回家。” 俞诚微笑摇头,“我没事,先过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唉...” 祁炀走来弓着腰,凑近脸,伸手戳弄他的嘴角,“哪儿做的半永久?不开心的时候真用不笑。” 俞诚很想和他互开玩笑,但实在是没有精力应对,“祁炀,我真没事。” 沉默一瞬,祁炀搂住俞诚的肩膀,走向扶梯,“位置在界限,你们同学聚会我进去不方便,一会儿我在隔壁等你。别怕喝醉,回去我帮你兑蜂蜜水。” “嗯...” 离开商场,小破车驶向界限。 祁炀很周到,当着俞诚的面给祁喻松打电话,把刚才的事大概解释一遍,算是在给祁喻松打预防针。 之后祁炀再点份外卖直接送到酒吧,让俞诚垫肚子。 相处这么久,祁炀大多时间都在占嘴上便宜,从没认真的对俞诚说过喜欢。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却又很难不让人察觉他的心意,如此细腻又安静。 只可惜... 俞诚心里不能同时装下两个人,辜负祁炀是注定的。 对此,俞诚满怀愧疚于心难安。 车刚停稳,早早等候在酒吧外的路向风快步走来,帮忙拉开副驾车门,飘忽着视线似乎在心虚,“咳...来了啊。” 俞诚不解他的反应,但没心思追问,“路哥,好久不见。” “是有点久,酒吧已经翻新完了,先进去吧。”路向风忽略祁炀,拽着俞诚下车朝酒吧走,“你同学在二楼包间,我带你过去。” “好。” 不知是因为光线原因,还是藏着心事,路向风一直没发现俞诚脸上的伤口,“今晚路哥请客,想喝什么随便点,别给我省钱。” 感觉到路向风掌心有汗,俞诚问,“很热吗?” “没有...”路向风将他带到包间门口,有些避之不及,“快进去吧,我那边还有点事,一会儿再来陪你喝。” “哦...” 推开包间门,酒桌上全是熟面孔。 当初的高中生早已褪去青涩,穿衣风格、说话方式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仍然闹腾。 正玩游戏的几人没能留意到俞诚,而坐在边角位的方鸣舟,却是第一时间朝他看来。 数年不见,方鸣舟的气质可谓翻天覆地,言行举止随和从容,和记忆里的内向小孩贴合不上。 但他发现俞诚的伤后,又立即将稳重扔到一边,担忧着快步走来,“时哥,你跟人打架了?” 方鸣舟的声音让包间静下,所有人同时看向门口。 可见到俞诚的狼狈时,他们又不知如何安慰。 “没事,先过去。” 俞诚搭着方鸣舟的肩膀,带着他返回座位,“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赵一天很有眼力见,招呼着众人继续玩乐,直接将俞诚不愿提的事揭过。 其余同学意领神会,端着酒杯凑来同饮。 途中林梧桐想问俞诚脸上的伤,但赵一天没给他机会,拉着他就走。 包间气氛再次回暖。 李竞提着外卖和方鸣舟互换座位,“路哥说你没吃饭,吃完再喝,不然对胃不好。” “...也行,那你们继续玩不用管我,我先吃饭。”俞诚顺手打开外卖。 下一秒,李竞突然凑到他耳侧,轻声道,“谢谢。” 俞诚一愣,“谢我干嘛?” 李竞点燃烟,并在他桌前放上一支,“我知道你出钱让我们开公司的事。” “是嘛...林梧桐的嘴巴这么大?我明明再三叮嘱过他。” “不是他原因。”李竞轻轻摇头,熟络地靠上俞诚肩膀,“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我不能继续读大学,林梧桐是知道我准备出去打工,才和我说的。所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这样吧,等我哪天破产,那你来养我后半生?”俞诚放下筷,点燃烟,“打算开什么公司?要不要我给你点建议?” 第195章 李竞失笑,“也行,毕竟单说赚钱,谁能比得过你。但公司的事之后再说吧,今天是畅玩局。” “嗯。”俞诚倚着靠背,在包间内打量一圈。 似乎先前因为黎焕和时宁而沉郁下来的心情,正在逐渐好转。 看来之前所做的努力并不全是无用功,至少他是真正帮助到了这群朋友。 酒过三巡,俞诚从未像今天这样放纵,根本不懂节制,不停用酒精挥霍时宁的身体。 或许这是一种报复,但... 谁知道呢? 而狂欢之后是如坠深海的沉寂,躺尸的同学挨个被方鸣舟送回家,此时的包间里,只剩俞诚仍然咬住瓶口不放。 【诚哥,不喝了行不行?我头好晕。】 俞诚装没听见,扔掉手里的空瓶,扯开被打湿的外套散热,点燃最后一支烟。 这时,包间门被推开... 不是祁炀。 是返回的方鸣舟。 “时哥,你还好吗?”方鸣舟还没走近就问。他带上门,坐到俞诚身侧,捋着俞诚的后背,“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俞诚仰着脑袋,闭眼笑笑,“有什么麻烦是我不能解决的?你呢?你爸的生意怎么样?” “嗯,挺好的。”方鸣舟迟钝两秒,倒上杯柠檬水端到他嘴边,“先喝口水。” 俞诚咬住杯口“咕噜”两声,“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 方鸣舟许久没回答,等到俞诚侧眼看向他时,才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反问,“时哥,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海那次吗?” “昂...那次我差点被淹死,很难记不起来。” “我没说这个,我是想说...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靠靠。” 俞诚条件反射地轻笑,却又很快笑不出来。 “和我说说吧,什么都能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想听。”听着像在告白,但方鸣舟的眼里只有担忧和心疼。 似被酒精蛊惑,俞诚差点宣之于口。 可心里藏着的那些糟心事,他却实在不忍让方鸣舟一同分担。 “时哥,你都不知道自己很累吗?精神疲惫太久是会崩溃的,你就和我说说吧。”方鸣舟仍在关切,正在逐渐消磨俞诚的防御机制。 然而俞诚过分要强,并不想把伤口撕给任何人看,只不过... 向方鸣舟索取一个拥抱,应该不算过分吧? 念头刚动,俞诚的眼神就逐渐涣散,意志逐渐被酒精控制,行为逐渐失去理智,竟可怜巴巴地向方鸣舟伸手。 方鸣舟第一时间给予他回应,俯身过来将他紧紧抱住,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安抚他的后背,哄小孩一般地低语,“说吧,我听着。” 俞诚承认自己有些破防,急忙将脸埋进他的肩膀,轻声哽咽,“不想再继续了,真的好累好累...我自以为问心无愧,但我却利用了一个一心为我好的人,我...我要的东西明明不多,但为什么总是错过?” 之后二十分钟,他把能说出口的一字不留,从被逼着进入时界开始,到现在的差点功亏一篑全盘脱出。 只剩重生的事绝口不提。 听到最后,方鸣舟竟然跟着他抽泣,但并没追问,“时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吗?让我帮你好不好?” 俞诚苦笑,“帮我充次电就行。” 方家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他怎能忍心把方鸣舟牵扯进来? “充电?” “嗯...充电。”俞诚音量渐弱,手臂却逐渐圈紧,“这就叫充电。” 方鸣舟欲言又止,最后轻声叹气,“时哥,那你以后别再把情绪憋着,想倾诉就来找我。” “行,听你一次。” “对了,有件事还没告诉你,我...最近处了个对象。” 这个话题出现得恰到好处,俞诚心里压力骤减,慢慢将他松开,“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偷情?” “可能吧。”方鸣舟摸摸兜,拿出一包没拆封的烟,抽出一支放到俞诚嘴里点燃,“时哥,你之前过生日我都不在,但礼物我都有存着,嗯...这次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俞诚一下被问住。 越想脑袋越昏沉,他拿掉嘴里的烟,混着困倦气喃喃道:“想让黎焕叫一次我的名字,轻一点,温柔一点,他之前喊得太用力,喊得我疼。” 我其实没有那么不堪,我的优点其实有很多... 我不是烂货。 突然,包间门再次被推开。 祁炀无视方鸣舟,走到俞诚跟前将他横抱起来,“走吧,回家。” 方鸣舟警惕地跟着起身。 而在他询问前,俞诚却率先“嗯”了一声。 方鸣舟这才没有制止,只目送着两人离开。 祁炀怀里没有酒味,全是薄荷香,闻着很舒心。 被他抱出酒吧,经风一吹,俞诚脑袋忽而清明些许,不过仍然处于醉酒状态,“祁哥?” “嗯?” “...没什么,回家吧。”俞诚都不清楚想问什么,或许只是想和祁炀道句歉。 “不带这么吊胃口的,万一你是想跟我表白,那我没听见不是很吃亏?” 俞诚被逗笑,酒劲将他的思绪拽回前世,“我突然觉得,如果你滥情一点,不那么完美的话,说不准我就能配得上你了。” 祁炀没接话,安静将他抱上副驾,拉上他的外套,站在车门口点烟。 第196章 一根烟结束,俞诚已经入睡,脑袋正靠着座椅把脸垂下。 为迎合他的姿势,祁炀只能蹲身坐下,仰头打量,“你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小兔崽子。” 第95章 施压 不用睁开眼,就能感受到从窗外直射进来的阳光。 头疼... 藏在阴沟里太久,面对太阳时都有些怯懦。 俞诚用被褥盖住脑袋睁眼,缓神好一阵。 昨天的事记不太清,但身体要比之前轻松太多。 “喝水。”祁炀的声音出现在侧。 俞诚下意识掀开被褥,一杯温水随之出现在眼前。 拿杯的手很好看,指缝分割从杯里折射出来的光线,手腕处的‘深海’借势璀璨,熠熠生辉。 俞诚略带紧张地慢慢坐起,含住杯口‘咕咕’,盯着杯底不敢乱看。 “过阵子是云老头的寿辰,礼物准备了吗?” 俞诚接过空杯放到床头,“还没,我都不记得有这事。” “你记性不差,应该是时斌没跟你提过吧。”祁炀拍拍他的肩,翻身下床,“我下去准备早餐,洗漱完就下来,别赖床。” 许是因为心虚。 直到祁炀离开房间,俞诚都没敢观察他的表情。 可拖鞋的声音却在门口停顿,祁炀欲盖弥彰地解释,“对了,昨晚我睡得很沉,好久都没睡过这么安心的觉。”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俞诚看向门口,可祁炀已经下楼。 【诚哥,你还在生气吗?】 俞诚的思路被打断,思索着说,“...我记事不记仇,没必要跟你置气。” 时宁没听懂,本想追问,而床头的手机掐点振铃。 来电人是路向风,俞诚不知所谓地接通,“路哥,这么早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终于听到声音时,却是以难掩自责的口吻,“我直说吧,昨天下午,倪虹趁着看护不注意跑出去了...这事儿全怪我,本来我想着把她找回来就算完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但...” 俞诚当场愣住。 怎么一回a市就这么多事?要是倪虹跑去找时斌,那他和秦世屿的交易不就瞒不住? 而俞诚此刻的慌张,时宁是能真切感受到的。 但他并没多想,因为心思全在倪虹身上,【诚哥,我们快去找她吧。我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一定不会跑得太远。】 从睡醒到现在,这是时宁第二次打断俞诚的思路。 他全然忘记电话还没挂断,“别吵。” “...诚啊,你别太紧张,我马上再出去找找。” “不是,我没说你。”俞诚揉着太阳穴叹气,“路哥,那就麻烦你了,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俞诚掀被下床。 脚一落地,才发现自己裸着上半身,被酒浸湿的外套已不知去向。 俞诚复杂地看向门口,快步走到衣柜前,从里抽出件t恤套上,动身下楼。 一楼客厅,茶几上已经摆好早餐。 祁炀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侧头看过来,“很急?头都没洗。” “我...我出去一趟。”权衡之下,俞诚不打算带上祁炀,拿上车钥匙走到玄关换鞋,“中午不用等我吃饭,我在外面吃。” 祁炀反常的没接话,掐掉烟,拿起桌上的蟹黄包塞进嘴里。 咀嚼得很慢,看似没用力,实则两侧腮帮的肌肉微微鼓起。 察觉到他的异常,俞诚想问却没能开口。 祁炀的事可以缓缓,当务之急是找到倪虹! 俞诚提起被踩塌的鞋帮正欲出门,可门刚打开,就见着抬手叩门的赵杰。 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怔住。 赵杰率先回神,不善地笑笑,“很意外吗,不是苏江。走吧,时总有事要见你。” 平时和时斌联系大多靠电话,此时赵杰登门接送,很不对劲。 是苏江的事,还是倪虹的事? 苏江昨天下午才拿到地址,再快也不能在一晚之内救出他母亲,更何况这事儿还有时琛背锅。 难不成是倪虹? 越想越乱,俞诚耍个小心机刻意停顿数秒。 然而沙发上的祁炀并没帮忙解围,所以他这一趟非去不可。 将车钥匙重新放上鞋柜,俞诚怀抱忐忑地叹气,“走吧。” 醉酒后醒来,麻烦事接二连三层出不穷,似乎a市的暗涌,全被黎焕一拳揍出水面,消停不能。 来到时界,俞诚被赵杰领着进入董事长办公室。 屋里的沉香味比平时浓郁三倍,有些堵鼻,但沉重到能压制住所有不安的情绪。 可俞诚心里的紧张却更甚一分。 办公室里不止时斌一人! 右侧茶桌上,祁喻松安静品着茶,并没因为俞诚的脚步声睁眼。 时斌则站在正中间的落地窗前背手而立,和祁喻松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时总,时宁到了。” 通报完,赵杰带上门退到门侧,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收起平时的轻浮站得笔直。 时斌没回应。 俞诚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时总,祁总。” 安静两秒,时斌转过身来,眼神里审视意味极重,“昨天的事,你真是给我长脸。只一天时间,你和黎焕以前的破事就被人扒了出来,你置我于何地,置时界于何地,置祁总于何地!” 第197章 开口定基调,时斌一贯的作风。 照理说被他提醒之后,俞诚应当第一时间承认错误。 可俞诚的脑袋太乱,一时语塞。 西餐厅里的食客都被祁炀警告过,这事怎会被捅出去? 而且昨晚在车上,祁喻松明明答应不过问的,怎的今天又来兴师问罪? 时斌对俞诚的反应很不满,瞄眼祁喻松,加重语气,“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万事小心,你却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声誉对一个公司的影响,你难道不清楚?还不快去给祁总道歉。” 【诚哥,对不起,我不该意气用事...】 时斌唬得住时宁,唬不住俞诚。 先把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 俞诚转向祁喻松深鞠躬,态度很是端正,“祁总,这事是我没处理好,祁家的损失,我会尽可能的挽回,还请祁总给我一些时间。” 祁喻松似乎入定,把玩手里的珠串,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时斌不得不再次站出来,“人站的位置越高,脚下的老鼠越多。但想把这件事压下去不算难办,只是你怎么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或者说,你能帮黎焕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吗?” 话里意思很明确,俞诚却不想这么做。 但祁喻松却不合时宜地睁开眼睛,和蔼地向他施压。 事已至此,俞诚已入绝境。 他攥紧拳头,强忍胸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一会儿就去黎家,把这件事处理干净,保证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诚哥,你想做什么?】 时宁察觉到危机,被吓得心脏骤停,但没人搭理他。 时斌看向祁喻松,笑着问,“祁总,你觉得呢?” “小孩儿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吧,我这一大把年纪真不好插手。”祁喻松放下茶碗起身,意有所指地笑笑,“但为人父母,不就是为了帮孩子们收拾烂摊子吗?” “祁总说的是,这些小辈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时斌接话。 “时总,公司里还有事,我们有空再聚。”祁喻松动身离开,经过俞诚时却突然顿顿,“别太有压力,做不好也没关系,炀炀的烂摊子我处理过不少,算是久病成良医吧。” 面对大人物的警告,俞诚只能颔首附和,“是...” 不多时,祁喻松已被赵杰送下楼。 沉香味继续沉淀,俞诚长吐一口气,“时总,那我先去黎家了。” 时斌端茶入口,晾了他半晌才说,“让赵杰送你去。” ...... 当初和黎焕交往时,俞诚的兜里比脸都要干净。 为此,他早早就脑袋里排练过,怎样应对上门见家长时的紧张。 人算不如天算,他永远不会料到,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心情竟然如此沉重,像极半截身体被埋进掺水的沙里,呼吸艰难。 来到黎家大院门口,在赵杰的监视下,俞诚颤颤抬手按响门铃。 不到一分钟,冰冷的铁门“哐啷”一声自行打开。 俞诚刚走出几步,黎泱就从建筑里迎面走来,将他堵在半路,“家里有病人在静养,不宜吵闹,我爸在书房等你,我带你过去。” “黎焕在哪儿?”俞诚语出惊人,包括时宁。 【诚哥,赵杰会听见的!】 黎泱眼里闪过一瞬诧异,但很快恢复正常,“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病人’,俞诚不得不问,违心地说,“我这次不是来找他的,而且不想看见他。” “呵...”黎泱眼神愈冷,“你大可以放心,小焕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闻言,俞诚的心脏像是被谁揍了一拳。 时宁则跟着他难受,没敢出声。 俞诚将指甲嵌进肉里,以痛感压制情绪,“别跟着,我自己进去。时斌有什么问题,就让他自己跟我说。” 话是对着赵杰在说,黎泱却再次被惊到。 而赵杰本想反驳,却在接通时斌及时打来的电话后,识趣儿闭嘴。 走进建筑,里处不见半个佣人。 屋里没开灯,只靠被窗帘遮住一半的窗户照明,静得阴森。 不过空气里的松木香却有宁心静气之效,反而比时斌的办公室待着舒服。 俞诚跟在黎泱身后,略显痴迷地四处打量,想把黎焕的生活痕迹刻在脑海深处。 “到了。”黎泱的声音将他惊回神。 随着书房门被推开,黎泱转身就走。 黎明安身穿白色中山装站在书案里侧,放下毛笔抬眼微笑,“进来坐吧。” 俞诚带上门进屋,找到板凳入座,没打招呼,静静看着他不做声。 是有些不礼貌,但他对黎明安的成见值得这样做。 “要喝茶吗?”黎明安走来隔壁入座,正欲泡茶。 “不用。”明面上的时家掌权人一改常态,并未给黎明安应有的尊重,“黎总,我不喜欢绕弯,而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面对他的无礼,黎明安四两拨千斤,“想和小焕一次性断个干净?小时总,你们的事我怎么好插手?小焕就在楼上,要不你自己和他谈?” “黎总会错意了,我就没打算和黎焕断。”俞诚突然眯起眼,不想放过他脸上的每个微表情。 可黎明安并未出错,饶有兴致地问,“愿闻其详。” “我爸近期在筹备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完成之前,我不希望在a市里见到黎焕。” 第198章 此话一出,黎明安的眼皮终于跳了跳,应是没料到他这样直白,“小宁啊,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坐到我对面的?” “上四家,时家家主的身份,这次来,我主要是...” 聊到这儿,俞诚本来占尽上风。 可无意间瞄到墙上的字画时,他却愣神半秒,当即隐去‘交易’二字,一转话锋,“主要是想拜托黎总,帮我好好照顾黎焕。” 时斌的书房他只进去过两次,但绝对不会看错。 墙上的字画,和时斌书房里的字画出自同一人之手,且都没有署名。 两个老狐狸的关系居然这般密切? 那还要怎么策反黎明安? “看来我这个小儿子挺有福气,值得小时总亲自跑来一趟。”黎明安应是察觉他的异常,轻飘飘地瞄了眼字画,“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算不上大家,实在夸不出来,小时总不用硬夸。” 俞诚轻笑附和,借势调整谈话节奏,“黎总,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你说。” “如今时界在我手里,那我自然有义务维护它的声誉。但解铃还须系铃人,网上那些舆论,就劳烦黎总费费心,出面帮忙澄清下。” “理应如此。” 黎明安答应得未免太过干脆,俞诚都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试探着说,“黎总,看来你和我爸的关系还真好。” “所以啊,刚才托我照顾黎焕的话,现在需要收回吗?”一句话扭转主导权,黎明安轻叩桌面,蛊惑着问,“小时总,他就在楼上,真的不去看看吗?” 第96章 牵一发动全身 上到二楼,轻踩着脚步声来到黎焕卧室门口,越发浓郁的松木香,和不时从门缝里传出的喘息声,让俞诚的呼吸节奏全部乱掉。 【诚哥,要不还是不见了吧...】 时宁不知俞诚心中所想,生怕他真要和黎焕断个干净。 俞诚却没回答,推门而进。 房间里不止有松木香,还有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 靠窗的床上黎焕平躺着,紧闭的眼皮不时抽动两下,看来睡得并不安稳。 他的右腿和左臂都被缠着浸血的绷带,不难想象黎明安下手有多重。 而窗帘没能挡住的半扇窗,让斜进来的阳光正好刺在他脸上,让本就不见血色的皮肤更加苍白。 【诚哥,我难受。】 时宁企图闭眼,可他争不过俞诚。 轻轻关上门,俞诚走到床沿坐下,不安分的手指刚朝黎焕的脸伸出,却又被阳光烫得迅速缩回。 “对不起...” 俞诚终是没忍住,试探着再次伸手,盖住黎焕的手背。 黎焕的指节处,还有没完全风干的血痂在往外释放着湿润感,实在让人揪心。 俞诚俯身贴到黎焕耳侧,轻唤,“黎焕。” “时宁?”黎焕呢喃呓语,食指微颤,眼珠也在眼皮下流动,挣扎着想要睁开。 这一声喊得时宁欣喜万分,俞诚却不是滋味。 而黎焕仍在被梦魇侵扰,“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让你不过来就不过来?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见他这样难受,时宁心疼到直接在脑袋里哭出声,克制不能。 被情绪影响的俞诚蹭蹭眼眶,身体再低一分,小心地朝黎焕怀里靠,“很难受吗?” 似乎噩梦被驱走,黎焕安静下来。 但大约过去十秒,一道冰冷的声音却在俞诚耳边响起,“滚。” 可是... 黎焕就只是嘴上硬气,唯一能活动的右手赶在俞诚起身前,将他的衣服死死拽住。 这番举动,俞诚怎么能忍住不沦陷? 静静贴着黎焕半晌,他才不成声地说,“再忍忍,事情很快就要结束,时界很快就会倒,到时候我再来找你,好吗?” “我就知道...”黎焕擤擤鼻,尽量温柔地摸上他的后脑勺,再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却又不敢太用力,含糊着哽咽,“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进屋前,俞诚预设的说辞不下十套,但没有一种派上用场。 他现在才明白,其实不是黎焕容易哄骗,而是黎焕甘愿被哄骗。 他和黎焕之间从来不需要解释,一个拥抱足矣。 “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伤口还疼吗?刚才我找你爸谈过,他以后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嘿嘿...”黎焕松嘴傻笑,笑得全身都在颤抖,似孤注一掷的赌徒在最后一局绝地翻盘。 这一刻,世界都是他的,“但我还是生气,你居然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和说,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知道都不表示一下?” 再多言语都显苍白,俞诚直接吻上黎焕的唇。 许是情绪太激动,他的动作很生疏,就像一张纸盖在另一张纸上。 黎焕此刻也没心思回应他,哽咽声愈烈,“你tm的...” 又说脏话... 下不为例。 俞诚被自己的吻技逗笑,抬头擦拭黎焕的眼泪,“乖,很快就会结束,这次是真的。” 黎焕凝凝眼眶,把脸侧向一旁,“你是在说我很没用吗?非但没保护好你,昨天...昨天还对你动了手。” “不用道歉,我就没怪过你。”俞诚深吸口气拽回理智,“黎焕,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我还要回时界一趟。” 第199章 “你又要走?”黎焕猛地回头,眼里失落和自责各自参半,欲言又止许久才问,“这次又是多久?” “最快三个月,最多一年。”俞诚轻松又笃定,势在必得。他低头轻吻黎焕的额头,“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千万别出来,好不好?” “你...谁允许你亲我额头的?你是不是想在上面?” 俞诚有被无语到,“别闹了,我的时间真不多,现在就得走。” “那...那...草!”黎焕被自己的嘴笨弄到急眼,陡然皱紧眉头想要起身,“我送你。” “不准折腾,就待在床上安心养伤。要是想见我,就让你哥带你参加公司活动,但是到时候不准和我说话。” “哦...那你再亲我个。” ...... 赶着回时界汇报工作,而且之后还要寻找倪虹,俞诚走得很急。 在他离开黎家不过五分钟,黎焕正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时,黎泱却带着一脸冷气推门而进。 “很开心吗?”带上门,黎泱走到床侧,冷眼俯视。 “当然!哥,时宁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他之前都是有苦衷的!”黎焕沉浸在消除芥蒂的喜悦无法自拔,没意识到黎泱是来泼冷水的。 黎泱不做声,等着黎焕的情绪平复才问,“知道他为什么来找你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黎焕微微一愣,不觉结巴起来,“他...他来找我解释之前的事?” 黎泱眼神一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因为黎家有时宁想要的东西,因为你从来不长脑子,被卖了还帮他数钱!你就tm是个白痴!” “...哥?”黎焕渐渐笑不出来,心存侥幸地帮着时宁回嘴,“我知道你不喜欢时宁,但你也不用这么说他吧?” “我看你就是挨揍挨轻了!”黎泱逐渐放大音量,“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客观来说,不论是样貌家世还是脑子,你就没有一点能比得过祁炀,人都是往高处走的,时宁凭什么屈尊看上你?” “哥...” “闭嘴!你瞒得挺好啊,我今天才知道家里有个修理厂,你以前做过什么缺德事我不想追究,但你难道不清楚,这些年黎家着帮时界做了什么事吗? 黎家手里的东西,足够毁掉半个时界,那你又知道时宁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他现在是时家家主,时斌已经把时界给他了,你个傻比! 他来找你,无非是想借你的手毁掉证据,你被他骗的还不够惨吗?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黎焕被骂懵,本想反驳两句,却无言以对。 黎泱没必要骗他,况且时界的股份在谁手里很容易查,那时宁先前说‘时界很快就会倒’岂不是自相矛盾? 有这个前提在,就算他对修理厂的事一知半解,但... 黎泱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真的。 所以时宁不喜欢我,只是想利用我? 半晌,黎焕有些接受不能,只觉喉咙出奇的干涩,“哥,你先出去。” “你真是没救了。”不顾他有伤在身,黎泱把他重重扔回床上,“我告诉你,如果那些证据被毁掉,时宁肯定会对黎家动手。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愿意继续被他骗也好,想去找他对质也好,但你以后给我离修理厂远点!” 伤口被撞到,黎焕却感觉不到疼,失魂地看向窗外,眼皮都没力气眨。 前后十分钟不到,他的心情就从万米高空跌至谷底,这种落差感属实刺激,和死了一次没区别。 黎泱没管他,顺顺气,离开卧室将门摔出巨响。 一楼书房,黎泱整理好情绪叩响房门。 “进。” 一开门,黎明安正好收笔,移开镇尺,拿起刚写好的‘笼’字,“你觉得,时宁这个人怎么样?” “...城府极深,和时斌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黎泱走到书案前,顿顿后反问,“爸,如果时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做准备?” 他对黎焕说的话,全是黎明安教的,所以他也看不清楚局势。 黎明安放下宣纸避而不答,“黎焕听不进去吗?” “...嗯,应该是。” “哈哈...” 黎明安摇头失笑,走出书案,在黎泱肩上一拍,“时宁是聪明,但被困在时界里的他眼界有限,永远看不到大局,不足为惧。” 黎泱思索着问,“爸,那时斌呢?我们还要继续跟他合作吗?” “有利可图,当然可以合作。但我们不是和时斌合作,我们是在跟时界合作。没有时斌,时宁照样能让时界运转。” 黎明安从未像今日这样痛快过。 他以为时宁这种天资还算聪颖的人,本不该被情感左右,但事实正好相反。 如今的时界被祁家横插一脚,又有时宁从中作梗,可谓是腹背受敌。 时斌力挽狂澜的机会很低,但这也是他掺和进去分一杯羹的机会。 毕竟上四家的位置,a市里没人不想要。 “走吧,去时界见见时斌,看看他有什么打算。”黎明安懒得换衣服,步伐略快。 “...是。”黎泱看了楼上一眼,急忙跟上。 时界47层,董事长办公室里。 前脚刚把俞诚打发走,后脚就收到黎明安前来做客的消息。 时斌沉思着问,“林家那边怎么说。” “林天婉说近期不太方便,就不过来。”说着,赵杰侧脸捂住耳机,“时总,黎明安到了,就在楼下。” 第200章 “去吧,带他上来。” 赵杰一走,时斌不由扶额叹气。 这阵子出的事太多,而他最在意的一件事,是苏江叛逃! 罪魁祸首时琛已被关起来,但不知为何,他仍然不能安心。 他清楚苏江手里的东西已被俞诚拿到,是林天婉告诉他的。 可林天婉避免和他接触,又是在暗示着什么呢? 还没摸清头绪,黎家父子就被赵杰带进办公室。 “哈哈,黎总,好久不见。”时斌模式化地微笑起身,朝茶桌摊手,“坐吧,坐下聊。” “时总客气。”黎明安刚入座,就笑着打趣,“时总好福气,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时斌斟茶的动作一顿,“哦?小宁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居然让你这么明嘲暗讽,连带着把我一并骂了进去。” 黎明安打哈哈,摆手示意黎泱添茶,“不急,我们慢慢聊。” 本来这种谈话,时斌不希望旁人在场,只是黎明安没有支走黎泱的意思,他就没提。 而黎泱从小就不是伺候人的主,动作难免生疏... 或许是因为紧张? 茶壶在黎泱手里抖得厉害,本该如柱的水流被倒得四处飞溅。 时斌问,“怎么紧张成这样?” 如果刚才俞诚没见过黎焕,黎泱当然不会紧张成这样。 在他的视角里,时斌是已然准备好对黎家动手了。 “多谢时总关心,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年轻人就是不把身体当回事,工作再重要,也得把身体放在第一位。” “是。”倒完茶,黎泱退到父亲背后,暗自松口气。 时斌转而问起黎明安,“说说吧,刚和小宁聊了什么。” 黎明安失笑,“时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应该清楚这个道理...也可能是我太久没出来走动,判断有误。但时总别怪我嘴碎,毕竟我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不得不提醒。” 画面似乎慢下来,时斌眯起眼睛,“权势地位本身就是一场赌局,高风险高回报。就算其他上三家联手又怎样?我时斌爬到这个位置,可从来都没怕过谁。” “愿闻其详。” 时斌看了黎泱一眼,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黎总大可放心,祁家只是想让我下台,但从来没想过要毁掉时界,不然就是得不偿失。时界能有今天,可不是那祁喻松一手扶持起来的吗?而他以为只要联合林家就能稳操胜券,但有件事他还不知道。” 黎明安稍微绷直后背,“什么事?” 时斌笑着解答,“不止祁喻松,整个a市里都没人知道,墨锦绣此时此刻还在林家。以她和云清海之间的旧仇,黎总以为,上三家能绑到一起吗?” 黎明安愣神一瞬,附和地笑笑,“如此说来,那我就能安心了。” 时斌却端起茶碗,客套地一敬,“黎总,正好你来的巧,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这话说的,几十年的情分摆在这儿,只要你开口,我还有不帮忙的道理?”黎明安并未端起茶碗。 老狐狸,还是被三家联手的可能性吓到了吗? 时斌干脆地喝完茶,重重一放,“行,那我直说。你应该知道苏江,昨天他拿着我的东西不辞而别,烦请黎总帮忙查查东西的下落。” “听着似乎只是件小事。” “这件事当然难不倒你,就是有点麻烦,那东西...”时斌忽然沉声,“我思来想去,觉得那东西大概率就在时宁家里,只不过,祁炀也在。” 黎明安拍着手背考虑一阵,“时总,黎家有多少斤两你是知道的,让我去给祁家添堵,这事...” “不成?” 时斌突如其来的强势,让黎明安语塞,“那我...尽力而为。” 时斌眼皮一挑,掷地有声,“多谢黎总。” “告辞。” 离开时界公司,黎明安还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轻笑着坐上车。 跟上车的黎泱问,“爸,我们真要过去吗?” “当然要过去。” 先前,黎明安一直权衡着是否要帮助时斌,眼下可算想清楚了。 时界倒或不倒,对黎家来说都有益处,可一旦时界势大,那黎家定会被时斌一脚踹开。 黎明安摆摆手,“开车吧,去修理厂取点东西,一会儿应该有人过来拿。” ...... 时界47层,黎家父子刚走不久,时斌就沉郁着一张脸。 他都没料到,几十年的交情居然说断就断。 “马上带人去时宁家,务必把东西拿回来。” “啊?”赵杰将眼珠瞪得溜圆。 “啊什么啊?叫你去就去!”时斌被他弄得有些烦,仔细想想,确实是苏江用着比较顺手。 “是...” 赵杰正欲转身,却又被时斌叫住,“走之前,你先把秦念叫过来。” 时家和黎家的关系堪比铁索连环,是因为中间还夹着个第三方。 三方势力互相利用,又互相掌握对方的把柄互相制衡,本该坚不可摧。 但黎明安不知道‘时宁’其实是‘俞诚’,不求权贵,只追求狗屁儿女私情的俞诚! 一旦其中一方的的把柄被俞诚知道,那么大家都得玩儿完! 与其这样担心受怕,不如亲手斩断三方合作背水一战。 第201章 反正黎明安不准备帮忙,那么先让黎家出局又何妨。 这件事还需秦世屿帮忙。 之前秦念进公司时,时斌就清楚秦世屿在盘算什么,无非是想扶持俞诚上位,从中获利。 他当初默许这件事,为的就是这一天。 第97章 报复 和路向风汇合时,听见倪虹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俞诚的脑袋更乱一分。 作为时斌的眼中钉,在a市举目无亲的倪虹能去哪?只能是来投奔他这个“亲儿子”,不然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倪虹干嘛要逃? 而俞诚和一众酒吧服务员寻找倪虹时,却有两路人马,分别来到他家和黎家门口。 家里。 客厅投影不断闪动着画面,但听不见声音。 茶几上的早餐已经冷掉,还没收拾。 挂断长达两小时的来电,祁炀放下手机,走到冰箱前拿水。 却在这时,屋外传来阵阵脚步,停在门口,接着响起钥匙的碰撞声。 门被打开,到访的客人是一众黑衣墨镜的男子,而为首那人身后,赵杰的脑袋从他左肩处怯怯探出,“...祁少。” 拧开瓶盖,祁炀喝着水走回沙发坐下,轻轻瞄向门口,“换鞋。” 沉默好一阵,赵杰才反应过来,急忙招呼所有人脱鞋,挨个进屋排成两排。 他干笑着走到沙发旁,缩着脖子问,“祁少,我们只是来找点东西。” “嗯,别吵到我就行。”祁炀摆摆手,拿起手机刷起视频。 赵杰意外他的反应,却不敢多问,回头使眼色示意搜查。 之前的警告起到作用,一众黑衣的动作很轻,检查完一处时,甚至不忘把物品复原,倒像是来整理家务的。 哗哗... 不知谁没拿稳东西,厨房里闹出声响。 只停顿半秒,祁炀起身走到碗柜旁,朝黑衣人摊手。 黑衣人没迟疑,捡起摔落的药瓶放到他手里。 “边儿去,看着你就烦。”冷声呵退黑衣人,祁炀将安眠药放回原处,权当不知道这事儿。 不多时,一名黑衣拿着一份档案下楼,走到赵杰跟前,”赵总,找到了。“ 赵杰接过文件检查,眼珠逐渐瞪大,“...好你个苏江。” 不等他震惊完,祁炀开始驱赶,“东西找到就滚,别待这儿碍眼。” 赵杰扭头看向他,语塞到满眼复杂,“是。” 大概是祁家的名头太响,这群不速之客不敢多留,轻声换上鞋,不到半分钟就全部退出建筑。 大门刚关上不久,门铃却又被按响。 祁炀走到监控一看,稍微有些意外,随后打开门问,“过来干嘛?怎么还不走?” 门外站着的是苏江,眼神里已不见冰冷,非常柔和,只是忘记怎么笑的脸部肌肉,还带着消除不掉的疏离感。 “祁少爷,我只是想来跟你道个别。” 他在一天之内从时界山庄里救出人,全靠祁炀的帮助。 祁炀轻轻叹气,递给他一支烟,“你这些年的糟心事,本来就是我造成的,所以不用道谢,这是我欠你的。” 苏江顿顿,摊着手伸到香烟下方。 祁炀顺势松开手指,烟落进他手里,像是一枚钥匙的交接仪式,“好不容易逃离时界,都不开心吗?” 拿烟的手慢慢握成拳,苏江克制着避开视线,“但是我走的话,少爷那边...” “我还在这儿呢,哪用得着你担心?”祁炀轻笑着在他肩膀一拍,“你要是真想还他什么,就带着你妈去铜锣巷住,你放心,到时我会派人过去保护你们。” “...我明白了。” “嗯,以后别总绷着脸,多笑笑,虽然吧...你笑起来确实会让人生理不适。” 苏江无从反驳,苦涩地摇摇头,而后侧身腾出空间,“出来吧。” 话语刚落,低头抠手指的倪虹从墙后走出,她身上已经闻不到廉价香水味,怪不得刚才没发现她。 苏江解释,“昨天在路上看见的,怕她被时斌发现,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呵...”祁炀嫌弃地打量倪虹一阵,对这个“丈母娘”没有半点好感,甚至有些厌恶,“进去吧,自己挑个房间住,没事别出来,我嫌吵。” 似乎被吓懵,倪虹说不出道谢的话,点头如捣蒜。 而她进屋时,还刻意贴着墙走,尽量和苏江保持着距离。 事情处理完,苏江站回原位,颔首致谢,“祁少爷,那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慢点,你的时间很宽松,千万别闯红灯。” “...是。” ...... 黎家书房。 门外的打斗声,丝毫不影响黎明安落笔。 一旁,黎泱紧张得出汗,“爸,真不用管吗?只是秦世屿的人,我们...要是那些证据被他搜到,时斌不会对我们动手吗?” “一直跟你说遇事不能慌,但你硬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藏住情绪只是其表,你得学会把心定住。”黎明安沾沾墨,继续书写,“时斌委托我们做的事,都是通过苏江转达的,他这么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我们手里留下罪证?” 黎泱有些懵,“...那刚才从修理厂带回来的视频资料是什么?” “是免死牌,更是催命符。”黎明安悠悠地看他一眼,“这么多年,秦世屿一直被黎家压着,是因为他只是个副局长,地位比他高的大有人在。那些罪证根本不用时斌亲自动手,自然会有坐不住的人赶着去处理,只是没有这张免死牌,时斌要想继续和上面的人合作,就只能靠利益绑定,要是他哪天老马失蹄,呵...” 第202章 越听,黎泱心里越沉。 既然罪证本就不存在,那黎明安为何还要让他对黎焕说谎? 所以... 上午时宁来黎家,根本不是因为罪证? 此刻,黎泱对父亲的认知又多出一层,“那...时斌是想动秦世屿吗?” “秦世屿要过几年才会退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时斌不会动他。但秦世屿手里要是没点把柄,那他就注定不会站边时斌。所以,时斌要是想在这个时候把黎家踹开,我们倒不如顺着他的意走,等他和时宁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出去坐收渔翁之利。” “爸...时斌城府这么深,他肯定还有其他后手,要不算了吧?”黎泱很希望他能收手,因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之后的算计和黎焕有关。 “不管他有什么后手,都与我们无关。但黎家已经被踢出局,没有上面的人保护,修理厂和事务所就注定留不住。到时候黎家被查,之前和黎家合作的公司肯定会撤资。”黎明安放下笔,拍拍他的肩,“小泱,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光彩的手段,那我们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洗干净。这段时间,公司就交给你守着。记住,不论遇上什么事,都要等我回来再说。” “爸,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防止我搅局,时斌会帮我安排好去处的,你不用担心。” “......”眼看劝不住他,黎泱语塞一阵,不放心地看向房门,“但是带人来的是秦念,他和小焕之前就有过节,而且二楼又没人守着,他们要是碰见,那...” “那不是更好?”黎明安浅笑,“时斌太想把时界攥在手里,才会急着跟所有人撇清关系,但...我们不是还有时宁吗?” 黎泱不懂他的意思,动着嘴皮想要追问,却被门外的一声咒骂打断。 是黎焕的声音! 出于本能反应,黎泱已经在第一时间迈腿,可他快不过黎明安。 “等他们闹,闹得越凶越好。”黎明安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板凳,“一会儿你就待在这儿,之后的事我会处理。” 客厅里,黎焕已被强行带到楼下,因为瘸着左腿,只能靠右手扶着墙壁稳住身体。 此时的一楼,里里外外都被挤满人,他们拿着警棍四处翻找着,动作十分粗暴,风格很像当年入室砸房的那伙人。 脚步声、玻璃的碎裂声不断灌进耳朵,黎焕咬牙瞪向沙发上的秦念,“你tm给我等着!” 时隔多年再次面对黎焕,秦念还是有些犯怵。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身后有时斌撑腰,根本不需要怕,“念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今天我不对你动手。“ “呵?对我动手,你tm来试试!” “...都成瘸子了,就别嚎了。”秦念无语地摇摇头,“你黎家确实厉害,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砸了这么久,你爸都不出来吗?” 他忽而有种错觉,觉得在时界待上一段时间,眼界都被拓宽不少,而眼前的“童年阴影”,却没有半点长进,还跟个小屁孩儿一样。 黎焕没回答他,秉持能动手绝不逼逼的做派,正想过去给他一拳,可右手一离开墙壁就有些站不住... 渐渐,秦念眼里露出些许同情,“...你真可怜。” “你tm...”一激动导致身体失去平衡,黎焕整个人侧倒,刚好撞到裹着纱布的左臂,“嘶...” 秦念起身走来,停在他身前蹲下,轻笑着伸出手指,在渗血的纱布上用力戳按,“不是挺牛逼吗?再横一个试试?” 伤口撕裂的痛感席卷全身,黎焕皱眉咬牙,攥紧右拳朝秦念的太阳穴招呼。 不出意外,秦念轻而易举就拽住他的手腕,“对我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沉默数秒,黎焕忍不住脾气,一边试着挣脱束缚,一边出口成脏。 不过两分钟,秦念就被他骂得眼神一冷,松开他起身,对准他的腹部用力一踩。 “草...”黎焕拽住秦念的脚踝想往上提,但作用不大,“秦念,你给劳资等着,今天的事没完!” 秦念的脚继续用力,踩着他转动脚踝,居高临下地啐出一口唾沫,“等着又怎样?我tm现在是时家的人,你也配威胁我?” 只一瞬,痛感和屈辱感似乎都不再重要,“时家”二字让黎焕当场耳鸣,做不出反应。 羞辱被“玩坏的木偶”好一阵,秦念渐渐丧失兴趣,抬脚正准备离开。 可黎焕却死命拽住他的脚踝,“我问你,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在秦念正准备回答时,一人拿着移动硬盘走到他身侧。 他顺势接过,弯腰放到黎焕眼前晃晃,笑着说,“这东西。”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一枚u盘? 在黎焕眼里,这东西已和他的利益价值划上等号。 原来上午黎泱说的,都是真的... 时宁想要这个硬盘,所以才会来找我? 手指失去力气,黎焕渐渐松开秦念的脚踝,濒临崩溃地自嘲一笑。 见状,秦念索性移开脚,垂眼欣赏着他的无助与绝望。 不知过去多久,黎焕扶着墙慢慢爬起,环顾废墟一周,不断用力的手指都快寇进墙壁。 死一般的寂静。 这栋建筑都快被拆成危楼,地上全是木屑和玻璃渣,而站在废墟上的,是‘时宁派来的打手’。 第203章 哒...哒... 左臂的纱布已被浸湿透,血落在地板上溅开,黎焕却感觉不到疼。 “下手还真狠。”黎明安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搀扶着他,看向秦念问,“小念,麻烦你再等一会儿,等我和小焕聊完,我就跟你们走。” 这么从容?他怎么知道我要抓他? 秦念眼里闪过疑惑,但并没拒绝,“黎总,请自便。” 一楼佣人间,由于一直没住人,已经被堆满杂物。 黎明安带上门,将黎焕扶到床尾坐下,“现在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让你出去了吗?” 似乎听感正在消失,近在耳边的声音听着却很模糊,黎焕没回答。 “黎家虽然比上四家差一大截,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小焕,想报仇吗?” 报仇?黎焕慢慢聚焦瞳孔,侧向他,“怎么报仇?” 黎明安轻笑着解释,“时宁上午才见过你,时斌下午就派人来,说明他们都想拿到证据。如果你想报仇,那,我可以让你去和时宁交易。” 什么意思?时宁和时斌不是一路人吗? 但这些似乎不重要... 黎焕皱着眉反问,“怎么交易,证据不是在秦念手上吗?” “时家父子的疑心都很重,就算我们没有备份,他们也会觉得我们有备份,因为秦念搜查的过程太顺利。” 黎明安从兜里摸出一张硬盘递给他, “时宁骗你这么多次,那我们至少要让他还回来一次。这东西你收着,到时你去找时宁,让他用百分之十的股权来换。时宁做这么多事,无非是想独吞时界,而一旦失去绝对控股权,时界就不再姓时。之后的事我来处理,爸向你保证,绝对会让时宁为今天的事后悔。” 迟疑数秒,黎焕颤颤接过硬盘,“爸,既然这东西是假的,那时宁会答应吗?” 黎明安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渗人,直直盯着黎焕许久,“放心,他绝对会答应。” 第98章 揭穿 与祁炀通完话,俞诚再度绷紧一天都没放松的神经,驱车从界限赶回家。 房门一开,屋里飘香四溢,空气里的香芹味很浓。 一整天没进食,俞诚还没来及换鞋,小腹率先叫出声。 咕~ 正端着菜的祁炀脚步一顿,侧眼过来,“怎么不晚几分钟回来?我正说想偷吃一点。” “你...会做饭?” “嗯,御厨教出来的手艺,你不得好好尝尝?”祁炀将菜端上桌,抽出纸巾擦汗,“别愣着,先去洗手。” 他的语气从容慵懒,似乎只要他在家,外面的糟心事就溜不进家门。 俞诚稍微放松,换好鞋洗干净手,走到他对面入座。 不等询问,祁炀递来筷子,解释道:“下午赵杰带人来了一趟,你床底下的文件被拿走了。” “什么?”刚落下不久的心脏,又瞬间提到嗓子眼,俞诚下意识想要起身。 而祁炀第一时间拽住他的手,“放心,早就帮你备份过了,一会儿吃完饭给你。” ...俞诚抽动着嘴角,慢慢坐回屁股,“祁哥,你早就知道?” “你说话真好笑,你在我家里藏东西,又不希望我发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祁炀露出小虎牙,剥起鳌虾,“要蘸山葵酱吗?” “...我自己来吧。”俞诚夹起虾,心不在焉地剥壳,转着眼珠在家里乱看。 “别找了,倪虹在三楼,她说楼上采光好。”说着,祁炀把蘸好酱的虾伸到他嘴边。 清列却仍有些冲鼻的芥末味涌进鼻腔,俞诚脑袋一团乱麻,犹豫着是否要张嘴。 “倪虹走丢的事,我昨天就知道,是路向风告诉我的。”祁炀逗小孩儿一般地晃动虾尾,“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思来想去,俞诚做出妥协,乖巧地被他投喂,嚼着嘴里的甜涩轻轻摇头。 “说明路向风都比你有眼力见,就算他对我有成见,但一出事还是会向我求助,因为他知道我靠得住。”祁炀继续剥虾,并继续抱怨,“早就说过,你什么事都不用瞒着我,只要你开口,我肯定会帮忙。” 这话是挺感人的,如果今早祁喻松没出现在公司,那肯定会更加感人。 不是质疑祁炀的能力,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让祁炀和祁喻松产生嫌隙。 俞诚垂下眼没接话,看着碗里的虾逐渐变多,心里复杂得不行。 这时,祁炀擦干净手,伸个懒腰,“明天想去哪儿?要不去听听音乐剧?” “...可能不行。”沉默数秒,俞诚放轻语气,“昨天在西餐厅里的事,我还处理好。” 不算麻烦,只是有些繁琐。 想要挽回公司声誉,长短都需要小半个月。 然而祁炀再次语出惊人,“小事,一会儿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自己找人解决。” “......”原来地位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俞诚叹叹气,“其实我可以处理。” “别乱泼脏水,我又没质疑你的能力。”祁炀弓起腰,撑上桌面似笑非笑,“但我不喜欢有能力的,有能力的一般都不顾家,你忍心让我当孤寡老人吗?” 攻势一波接一波,俞诚应接不暇,不自然地问,“祁哥,你帮我这么多,不会只是想让我陪你玩吧?” 见识过商圈里的许多人,祁炀算是独树一帜,永远都藏在一块布后面。 第204章 俞诚死活看不透。 “当然不是,我就是馋你身子而已,要不你今晚可怜可怜我?我都快馋死了。”祁炀脸不红心不跳,平白拉低话里的可信度。 俞诚无言以对,继续动筷,“吃饭吧。” 他刚埋下头,脑袋就被一只大手盖住,温柔至极。 “别想那么多,我是自愿被你利用的。还是那句话,自私点总没错。” “哦...” 吃完饭,天色已暗下。 祁炀收拾着碗筷,本可以不沾阳春水的手指,此刻却被油渍盖住矜贵,看得俞诚心里不是滋味。 而他没上前帮忙,应祁炀的要求,端着一碗快冷掉的饭菜走上三楼。 停在走廊尽头的卧室门口,抬手轻叩两声。 快过去两分钟,里处才走近一道克制过的脚步声,将房门隙开一条缝。 在门缝里对视一眼,随着倪虹呼出一口气,房门才被完全打开。 俞诚将饭菜递出,“为什么要跑出来?” 本就对倪虹没什么好感,他的语气稍冷。 相比正常的倪虹,他更喜欢和精神错乱的疯女人交流。 似乎时宁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没吵着让他询问倪虹的身体状况,只躲在脑袋里不出声。 “呵呵...”倪虹干笑着夺过碗,侧身让开过道,狼吞虎咽。 幸好她现在穷得买不起廉价香水,不然俞诚真不想进屋。 带上门,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点燃烟,“时斌的人不会过来,不用这么小心。” “这样啊...”倪虹微微一怔,急忙端着碗,跛着脚小跑到他身侧,“小宁,以前是妈妈对不住你,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吞吐着白雾,俞诚用余光审视她,“妈妈?这个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很恶心,我听不惯。” 【诚哥,你...我们留下她吧?】 懒得管时宁,俞诚继续说,“你应该清楚被时斌抓到是什么下场。我可以把你留在家里,但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闻言,倪虹的眼睛一秒泛红,“小宁,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妈呀...之前被关起来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你,要是我...” “停。”俞诚冷声打断,轻笑着问,“要不我给你50块,你随便去找个咖啡厅坐坐,用20买咖啡,剩下的给服务员当小费,再让他来慢慢听你倒苦水。” ...倪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呼吸节奏逐渐加快,“小宁,你不能这么对我。从法律上来说,赡养我本来就是你该尽的义务,你也不希望我们的事闹上法庭吧?” “呵...”俞诚抖抖烟灰,用半截烟指向房门,“门就在哪儿,把鞋脱了才跑得快。但你注意点别被时斌发现,要是再被抓进去,我就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去牢里探望下你。” 房间里沉默五秒,倪虹的眼珠就转了五秒。 没有预兆,她突然端着碗跪下,拽住俞诚的裤脚哭诉,“小宁,我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狠心。要不这样,以后家里的活我全包,你...你就只用给我点生活费就行。” 【诚哥,要不答应她吧?算我求你行不行?不用给她很多钱,一个月...两万就行,这点钱对你来说...】 这对无可救药的母子,差点没把俞诚的火气点爆。 这幕场景,像极昨天的西餐厅。 他明明事事都在为时宁考虑,可非但没得到感激,还被时宁弄得里外不是人。 “闭嘴!”呵停两人,俞诚抬脚甩开倪虹的手,“倪虹我告诉你,只要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妈妈之类的话,我不介意把你送回看守所。” 倪虹被吓得瘫坐在地,手里的碗都差点没拿稳,“小宁...” 不想继续待着,俞诚掐掉烟走到门口,而开门时却脚步一顿,回头说,“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以后家里的活你全包。明天我会帮你办张卡,我每月给你五千,多了没有。但你要是再找我要钱,我会直接把卡停掉,再把你扔到时斌家门口。” 语罢,他走出房间,砰的一声带上门,“乱发善心的人,比作恶多端的人更恶心,不仅恶心别人,还恶心自己。” 这话说得很轻,原本是说给时宁听的。 但这话刚说出口,他却成功被自己给恶心到... 顶着满脸沉郁来到客厅,祁炀正在沙发上玩游戏。 见他下来,祁炀晃晃手柄,“来。” 不论何时,只要祁炀露出小虎牙,俞诚的情绪总是能一秒好转,“...玩什么?” 他走到沙发坐下,祁炀顺势把手柄塞给他。 “游戏叫时空旅行,走剧情路线,不用什么操作...”祁炀顿顿,侧向他问,“要是觉得倪虹麻烦,我可以帮你处理。” 话里信息量太大,时宁心脏一梗,俞诚手指一顿,“啊?怎么处理?” “想什么呢?”祁炀笑着拍拍他的后脑勺,“怎么说倪虹都是我岳母。我当然不会对她下黑手,再把她装进麻布袋里,找个没人居住的深山老林埋进去,对吧?” “...你可以再细节一点。” “把你的求知欲收收,少学这方面的知识。”祁炀起身朝冰箱走,“你先玩,想喝什么?” “矿泉水吧。”俞诚轻声叹气,右眼皮狂跳。 眼下,公司的事有祁炀帮忙处理,苏江送来的资料也有备份,时界、a市都是风平浪静,可他心里就是不舒坦,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第205章 拿水返回的祁炀一屁股陷进沙发,摆成大字唉声叹气。 第六感告诉俞诚应该装没看见,可他没管住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累。”祁炀生无可恋地看向他,“你的血条太厚,网上又找不到攻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俞诚抿嘴不做声,拿起祁炀手里的水拧开,一口“咕噜”小半瓶。 “你的沉默抗性这么低吗?”祁炀扯扯他的衣角,“诶,好歹攻略这么久,都没个参与奖吗?” 饶是一门儿心思全在黎焕身上的时宁,都被撩得心里直骂娘。 但好在俞诚还能把持住,“祁哥,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听音乐会吧?” 祁炀瘪瘪嘴,捂住脸叹气,“只值一场音乐会,身价暴跌啊...” “那,你想要什么?” 话语刚落,祁炀立马精神焕发,坐起身凑来脑袋,满眼诚恳,“想听睡前故事吗?” 俞诚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什么故事?” “想听什么都行,你只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被我抱着,我就讲给你听。” “我...我洗澡去。”不敢多聊,俞诚溜之大吉。 二十分钟过去,俞诚从浴室里出来时,祁炀已经躺上床,正点着小台灯看着小说。 和往常一样,他裹得比俞诚都严实,短袖短裤像被焊在身上,一厘米内裤的边都不愿意露。 可就算如此,俞诚仍是死性不改地下楼准备倒水,只不过一共倒了两杯。 将安眠药分别放进水里,用搅拌棒化开,和冲泡蜂蜜水一般熟练。 【诚哥,为什么倒两杯?】 “最近有点失眠。”做完准备,俞诚关灯上楼。 走进卧室,他递给祁炀一杯水,“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祁炀似乎没有防备心,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视线仍在书页上游走,“确实不喜欢,我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烧掉。就是吧,这本书确实不知检点。” “什么比喻?” “你一上床就抱着书看,不就是因为它穿得比我暴露吗?”祁炀侧来脸笑笑,合上书放到床头柜,躺下身盖住被子,只在外面留出脑袋,“关灯,睡觉。” ...无语一阵,身侧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应该是安眠药在起效。 祁炀的睡相很好,鼻头微微呼吸,嘴唇轻抿,这副模样不带城府,干净得无可比拟。 俞诚试探伸出手,轻轻拨弄他的头发,“对不起。” 调整好思绪,俞诚端起另一杯水放到嘴边。 不是失眠,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但... 掺杂安眠药的水还没来及入口,他却率先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和云芸当初的描述完全不一样。 心脏猛得一颤。 俞诚下意识侧头看向祁炀,又看回杯里,许久才呆滞地抬高杯口。 一杯水不过两百毫升,却几次因为哽咽而喝不下去。 【诚哥,好苦。】 做过的坏事一旦被揭穿,愧疚感就一发不可收拾。 俞诚抬手挡住整张脸,用力眨眼。 欠你这么多,我要怎么还? 第99章 反击 一连三月风平浪静,整座a市像在蓄力着什么大事,沉寂到有些失常。 唯一掀起波浪的,只有黎家手里事务所与修理厂,不知怎么突然就被查封,且之前与黎家有利益往来的企业纷纷撤资,导致黎家的位置从一流降为中游。 万幸的是,这件事对黎焕影响不大,倒霉的只有黎明安,到现在都没被放出来。 而北郊的工厂已经开始修建,耗时耗力又耗财。 祁、林两家投进来的钱,再搭上时斌的家底,却仍然有些不够。 可工程一旦启动就不能停,为此,俞诚在公司里的职权,几乎都快被时斌架空。 虽然和以往没有两样,而且, 绝对控股权和赵燕、黎焕的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七月初,蝉鸣声起,室外的空气都被烫得有些扭曲。 尽可能穿得轻薄,俞诚挡着阳光出门。 风一过,热浪糊满脸,像从冰窖迈进蒸笼。 顶着大热天出门是没办法的事,时界被经营得越好,他心里越慌。 就算现在去公司别无用处,但总比闲着什么都不做要强。 就算去公司的作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十五分钟过去,和俞诚一同抵达公司的还有另一辆车,五个1的车牌号很是显眼。 是林天婉的车... 正想过去打声招呼,却见着赵杰撑开黑伞下车,走到后座帮忙开车门。 高跟鞋落地,林天婉走下车摘掉墨镜,朝俞诚笑着挥挥手。 俞诚无语。 林家和时斌到底是什么关系?祁炀不是早就把林天婉策反了吗? 迟疑两秒,俞诚走上前,微笑问好,“林总,这么热的天,真麻烦你跑一趟。” “是啊,我今天可是来给你爸送钱的,他也不说找个地方招待我一下。” 遮阳伞的面积本就不大,赵杰故意偏着伞,俞诚被晒得微眯起眼,“但这不正说明,林总和我爸关系好吗?” 林天婉的视线飘忽一瞬,浅笑着回,“再好的关系也需要维护。小时总,要是你空出点时间陪我逛逛街,那下次的合作我就直接找你谈。” 第206章 当着赵杰的面,俞诚不敢乱说话,“行是行,就怕祁炀不放我单独出去。” 不过俞诚近期被祁炀惯得有些高调,有气儿不能不撒。 瞥见赵杰翻白眼,他直接一脚过去,“不想干别干,这么热的天,还不快点送林总上去。” 赵杰有苦说不出,悄声转动膝盖缓解痛感,随后弓腰摊手,“林总,请。” 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林天婉继续打量着俞诚,陡然失笑,“小时总,回见。” “嗯,林总慢走。” 目送林天婉被赵杰送进公司,俞诚长叹一口气。 眼下局势不明全都因为林家态度不坚定,说好听点叫审时度势,说直白点就是左右逢源。 之前帮着时琛出逃,后来又帮着时斌筹备资金,简直是... 叹出第二口气,俞诚蹭蹭额间汗,正准备跟着进公司,却发现斜侧的咖啡厅门口,正有名裹得严实的人在招手。 片刻,咖啡厅包间里。 秦念摘掉口罩与鸭舌帽,拿着帽子扇风,“唉,感觉人都快熟了。” 对面座位,俞诚抬眼瞄瞄他,没多问,继续垂眼点单。 不过心不在焉。 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两月里秦念似乎人间蒸发,不来公司不说,电话也打不通。 想着秦念不是会玩失踪的人,这件事定有蹊跷,他就没去联系秦世屿求证。 俞诚点完单,秦念的第二杯刚好喝完,跟着服务员一同离开包间。 回来时,他左手拿着甜筒,右手拿着第二份半价,“草莓还是抹茶?” “草莓吧...”俞诚接过甜筒,拿到眼前并不打算吃,半开玩笑地问,“这么热的天裹这么严实,你在躲谁?” 秦念刚坐下就唉声叹气,“还说呢,还不是怪你爸。” “我爸?” “嗯,三个月前,你爸让我去黎家拿件东西...”秦念一口咬掉甜筒的脑袋,被烫到嘴又被冰到脑仁,浑身一激灵,“你不知道这事儿吗?他没跟你说?” 空调呼呼吹着,手里的甜筒却化得很快。 俞诚将甜筒磕在桌面立直,底座的尖角都被撞平,“我不知道有这事,能和我说说吗?” “不吃别浪费。”秦念抢过甜筒,一手一个,边吃边说,“是个硬盘,里面有你爸的黑历史。本来我是拿到了的,但我还没送到我爸手里,就被...” 话音一顿,秦念用草莓味甜筒指指天花板,放轻音量,“上面有人也想要这东西,在半路上就把我截住了,结果就是我爸被查,弄得我昨天才被放出来。” 黎家、修理厂... 原来如此。 俞诚并没很意外,时界短短十几年发展成这样,没走捷径是不可能的,只是... 东西在半路就被截住,只能是有人提前知道消息。而这三月里公司风平浪静,时斌并没被查。 如果泄露消息的就是时斌,那倒能够说通。 他不清楚时斌的具体打算,但时斌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所以他想拿到硬盘几乎不太可能,索性懒得管。 梳理清楚思路,俞诚抱胸后仰,问出件最为关心的事,“我爸让你去黎家,那你见到黎焕了?” 闻言,秦念彩票中奖似的,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甜筒都被他抖得摇摇欲坠,“废话!你是不知道那孙子有多惨。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被谁打断了腿,站起来都成问题。” 俞诚沉默着不出声。 时宁比他更安静,就是有些收不住情绪,搅得呼吸节奏乱掉。 “别想了,这都三个月了,他的腿肯定早好了。”秦念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吃完抹茶甜筒,腾出手拍桌,“但你放心,我当时拿东西的时候,帮你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俞诚冷眼失笑,“帮我教训?” “其实你不用瞒着,黎焕在西餐厅揍你的事...全公司都知道。”秦念左顾右盼一番,低声继续说,“你被揍的第二天,赵杰专门为视频的事开了场会。别说是我说的,我还要回公司呢。” 这时,包间门被打开,咖啡终于端上桌。 热腾腾的咖啡很诱人,俞诚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给秦念泼过去,“是吗,我该怎么感谢你?” “请我吃顿饭就行,这三个月里我都没下过馆子,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秦念在咖啡里不停放糖,甚至塞了颗进嘴,“话说回来,当初黎焕对你是挺好的,但分手了还纠缠不休,这确实是他的不对,而且...再怎么也不能打人啊,是吧?” 【诚哥,揍他一顿吧?】 “嗯,打人解决不到任何问题。”俞诚没心思喝咖啡,叩叩桌面起身,“走吧,去见见你爸。” “找他干嘛?他现在郁闷着呢。” “去贺喜。”俞诚直接转身离开包间,“记得买单。” 一般的高档小区,一般的三室两厅,秦念家甚至比不上黎焕当年住的地方。 将小区超市买的苹果递给秦母,来到阳台,俞诚隔着茶桌坐到秦世屿对面。 这里没有秦念的位置,他就只能站在秦世屿背后。 快五分钟过去,却没一人开口。 俞诚安静品茶,不时隔着玻璃逗逗客厅里的金毛,不时望望楼下打闹的小孩儿,就是不打招呼。 最开始,秦世屿是有些不悦,但微皱的眉头很快舒展开,笑得随和,一直帮他斟着茶。 第207章 “干嘛啊?你不说要找我爸谈事吗?”秦念最先忍不住,转动着脚踝,语气带着些许抱怨。 “秦念!”不等俞诚开口,秦世屿侧眼一瞪,“没点规矩,怎么跟小时总说话的?” 见状,俞诚慢悠悠地放下茶碗,“秦叔叔,我和秦念是朋友,不用计较这些小节。” “哈哈哈,小宁心胸宽阔,小念能和你交上朋友,是他的福气。”秦世屿客气道。 绝对控股权在公司里没用,但不代表在外面没用。 在外人看来,俞诚的地位甚至比时斌都要高。 他轻笑着摆摆手,“秦叔叔,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小宁请说。” “c市的那块地皮已经开始动工,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该夺人所好。不如秦叔叔再去c市找朋友谈谈,把那块地皮还给原本的开发商,并告诉他们原委。” 话本不该说得这么直白,因为秦世屿身份特殊,一个没注意被有心人听到,被撤职都是最好的结果,但俞诚这次就是故意的。 “......”沉默一瞬,秦世屿脸色凝重不少,“小宁,你这是想让我提前退休啊。” “记得秦叔叔以前就说过,本来就有退休的打算,那早几年晚几年有什么区别吗?再说...” 俞诚看向秦念,“秦念在公司里待了快一年,之前大半年我都没在公司,我爸可没少栽培他,成天把他带在身边,让我这个亲儿子都有些嫉妒。” 秦念接话,“对,时总最近确实教了我很多。” 这话一出,秦世屿看傻子一般地回头,“我只是让你跟着小宁,你去烦时总干嘛?” 秦念嘴角一抽,明显不知道错在哪里。 俞诚出来打圆场,“秦叔叔,这不正说明秦念有天分,不然我爸也不会带着他。” 秦世屿端起茶碗,又放下,思索着说,“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我打算让小念回来帮着处理下...” “秦叔叔。”俞诚截断他的话,“秦念是个好苗子,又是我朋友。我刚接管时界不久,手里正缺人手,所以急需信得过的人帮衬一把。秦叔叔,你不是一直想让秦念做点小生意吗?正好我最近有点忙,没空管理北郊的工厂,不如就让秦念过去看着。而且,c市地皮就算会对公司造成影响,但也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么大的公司,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垮掉吧?” 似乎很难回答,秦世屿犹豫半晌,最后服老一般的摇头失笑,“夺人所好确实非君子所为,既然你有心,那我就帮忙说和说和。” “嗯,就怕那边的开发商心里有怨,把事情闹大。”俞诚端起茶碗一敬,加重语气,“毕竟签合同的是我爸,我真怕他出事。” 一场交谈下来,秦世屿苍老许多,满是焦虑的眼神难免浑浊,“虎父无犬子,小宁有这样的觉悟,之后肯定会青出于蓝。” 这句恭维非常刺耳,俞诚权当没听见,“秦叔叔,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个小忙。” 第100章 万事俱备 苏江从时界里偷出来的东西,虽然已被赵杰带回去,但时斌的防备心不减反增。 这段时间里,俞诚几乎找不到机会联系许烟,眼下正好借着秦世屿的名义,将许烟约出来。 会面地点就在距离小区不远的茶楼。 秦念走在前面领路,不时回头看看俞诚,但只是皱皱眉头,并没开口。 “我脸上有东西吗?”俞诚抽着烟问。 秦念脚步一顿,转身打量他许久,“怎么感觉你变聪明了?你刚才跟我爸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字面意思,明明很好理解。”俞诚递给他一支烟,懒得帮白痴解释。 他本就没有义务教育秦念,更别提秦念居然敢找黎焕的麻烦。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把秦念按着揍一顿。 秦念满眼奇怪,谨慎地接过烟,“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瘆得慌。” 俞诚走上前,朝他手臂用力一拍,“可能是你太紧张。别乱想,我们先去茶楼。” “靠!”秦念被拍得一个踉跄,搓着手臂抱怨,“手劲儿这么大?轻点不行吗?” “走吧。”俞诚没管他,动身向前。 茶楼包间里,俞诚正和祁炀聊着晚饭,聊天记录铺满整整四面屏,包间门终于被人推开。 许烟脸上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被秦念带到座位,包都没来及放下就开口,“有事直说,我赶时间。” 停顿一秒,俞诚抬眼支走秦念,帮许烟倒上茶,“许会长,有带防晒喷雾吗?之前用过一次,感觉还不错。” 许烟皱皱眉,翻包拿出一瓶喷雾,磕上桌用力推到他跟前,动作干脆一气呵成,“费尽心思找我过来,只是想占次便宜?” 挡住飞来的喷雾,拿到眼前一看,俞诚恍惚地问,“原来就是个品牌,前段时间被曝出成分有问题的那个。” “...时宁!”许烟眼珠一瞪,提起包作势欲走,“别以为你现在当上时总多了不起,这种讽刺的话你最好收收。” 俞诚权当没听见,拿着喷雾对准桌面。 滋滋... 乱停的小飞虫当场暴毙! 俞诚发现新大陆一般,眼露惊奇。看看许烟又看看尸体,尽在不言中。 沉默一阵,许烟拍响茶桌,“时宁!你以为许家真的怕你?” 第208章 “别激动。”俞诚放下喷雾,压压手安抚,“许会长,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有个合作想和许家谈。” “合作的事,你叫时斌过来亲自跟我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许烟嘴上不饶人,却半步都没离开座位。 大小是个会长,又跟着时斌这么久,她只是有些脾气,但绝对算不上笨。 她知道俞诚今天的目的绝非羞辱。 而俞诚不上道,抽出烟咬到嘴里,等烟头冒起火星才问,“介意我抽烟吗?” “呵...我还有事,下次再聊。”许烟转身就走。 在她抬手开门时,俞诚反扣桌面,“时琛最近还好吗?” 许烟肩膀一顿,回头瞪来,久久说不出话。 “坐吧,我们好好聊聊。”俞诚抖抖烟灰,等着她回来。 只见许烟脸上一阵纠结,随着一声呼气,快步回到座位,将包砸在桌面,“别怪我没提醒你,时斌能把时界给你,他就一定有能力把时界收回来。就算给你镀上一层金,也改不了你是倪虹生下来的事实,时琛才是时斌的亲儿子,你要是敢对小琛动手...” 俞诚不想继续听,抬手打断,“时琛是我弟弟,我干嘛要害他?再说,让他去避暑山庄修养,又不是我出的主意。” 许烟渐渐攥起拳,“多说无益,直说吧,今天找我过来干嘛?” “好东西不都是用来分享的吗?”俞诚拿起手机点开相册,再放上桌面滑到她面前,“看看吧。” 相册里的东西,是苏江从公司里偷出来的,是时斌想要找回的,更是祁炀提前备份的... 是时斌近年来,用手段抹黑许家的罪证。 许家作为书香门第,手里的产业极少,比起时斌更加注重声誉。 而正因为网上那些谣言,导致许家近年的公信力日益降低。 谣言当然也是时斌弄出来的。 他这么做,是想从根源处断掉许家的人脉网。 结果显而易见,成效颇丰。 不出所料,许烟滑动照片时的表情,和俞诚猜想的几乎一致。 眉头皱成川,紧缩的瞳孔微颤,手指止不住颤抖,看到最后,许烟甚至忍不住脾气,反手拍飞一口没喝的茶。 清响四溅,她的呼吸越发急促,“时斌!” 火星刚燃起,俞诚顺势往里添柴,“二十几年经营出来的人际网,不到五年就被一个倒插门给毁掉,真是可惜。当年时界刚成立,需要的人脉资金全是许家挤出来的,但有类人就是养不熟。时界在a市站稳没多久,时斌就谋划着对许家动手,甚至出去找小三,用自家儿子来威胁你。许会长,你还没把时斌看清吗?” 许烟抬起眼,眼白已快被红血丝爬满,咬着牙说,“这些年时斌待你还算不错,你却跑来告诉我这些。小人行径,你不见得比时斌好到哪儿去。” “随你怎么想。”掐掉烟,俞诚起身走到她身侧,笑着伸出手,“时界势大,许家再想约束时斌几乎不可能,而且有时琛在手里,时斌想毁掉你易如反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许家要想找出路,就只能跟我合作。” “跟你...”许烟眼里闪过一瞬忌惮,犹豫不决。 见她不喜欢握手,俞诚重新帮她倒上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不管你信不信,不论时琛以前做过什么,我都从来没想过对他动手。” “你...你知道?”许烟的语调微微变高,气势全无。 “过失杀人而已,只是件小事。”将茶碗放上桌,推到她面前,俞诚笑着问,“要聊的已经聊完了,是直接走,还是留下来喝杯茶?” ...... 从茶楼里出来,气温还未降下,不过烦闷的感觉却消退许多。 和时斌的争斗终于快结束,且比预想的要快。 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该做的已经全部完成,只是能否把时斌拉下水,还要看林天婉的意思,而且... 直到此刻,俞诚都没想出护赵燕周全的办法。 “时...” 跟出来的秦念正想开口,但被一辆停在路边的车打断。 是祁炀的小破车。 车窗降下,祁炀刚露脸,秦念就被惊得喉间一哽,“祁...祁...” 以秦念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连黎家都接触不到,更别提祁家。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与俞诚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一句客套的“朋友”能够填平。 “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临走前,俞诚在他肩膀一拍,“给你放几天假,好好出去享受一趟,不然到时候就没机会了。” “哦...”目送俞诚上车,秦念发愣两秒,随后尬笑着挥手,“慢走啊...” 而回应他的,只有呛人的车尾气,和逐渐模糊的车尾灯。 绕开繁华路段,小破车越跑越偏,最终停在一座桥上。 此处少有车辆经过,只有虫鸣鸟叫,听不见大城市的喧嚣。 但桥下的河水已经干涸,近乎两米的杂草绵延至尽头,苍凉宁静。 降下车窗,祁炀从后座拿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俞诚,“试试味道怎么样。” “...我应该尝不出来吧?”咕噜两口,俞诚确实品不出味,“嗯...是山泉水吗?” “嘶...不应该啊。”祁炀凑来脸,近距离对上他的视线,“合着那老头骗我?” 第209章 “怎么骗你了?” “他说这叫移情别恋水,怎么你对我没反应?” “...少迷信。” 祁炀拿来烟灰缸,摆在两人中间,点燃一支烟,“快结束了。” 伸向烟盒的手指一抖,俞诚抬眼问,“什么快结束?” “下周五就是云老头的寿宴,我爸准备在宴会上对时斌动手。” “这么突然?而且...祁总为什么要对时斌动手?”俞诚心脏一紧,因为现在的他不能保证赵燕的安全。 “不突然,是我让他这么做的。”祁炀播放音乐,把音量调至到白噪音的分贝,后仰倚着靠背,夹烟的手探出窗外,轻轻闭上眼,“我早就说过会帮你,我做的准备不比你少。不出意外的话,时斌这次翻身无望。” “是吗。”俞诚开心不起来,可时宁正好与他相反。 他的焦虑和愧疚,与时宁的兴奋窃喜混作一团,脑袋里乱得不行。 许久,车内都没人说话,祁炀的呼吸声逐渐平缓。 俞诚欲言又止数次,每当想问的话被挤到嗓子眼,又觉得难以开口。 别说两辈子,他欠祁炀的人情,可能十辈子都还不清。 “哦,还有件事。”祁炀突然惊醒,侧来脸笑笑,“之前是我帮苏江逃跑的,时界山庄里那么多看守,他身手再好,也不可能一晚上把人救出来。” 原来是这样... 俞诚抽出烟点燃,“你怎么知道苏江的事?” 刚抽一口,祁炀就丢掉手里的半截烟,从他嘴里夺食,“他没跟你提过吗?他以前当过我的教练,算是半个我的人。” 俞诚只好再点一支,“那他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就住在铜锣巷里。”不等俞诚吃惊,祁炀直接解释,“他说时斌一直派人守着铜锣巷,以为这件事和你有关,想着还你人情,就主动说要搬过去。但我不明白,铜锣巷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俞诚心里的沉郁骤然放松,几度憋不住笑,“...不太清楚。” 有机会,真要好好谢谢苏江! 祁炀伸来手,蹭着他的后颈,搂住他的后脑勺,小猫舔水一般轻柔地按压,“诶,我帮你这么多,你是不是该给我个承诺?” 想着以他的性格,百分之两百不会提出强人所难的事,俞诚郑重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祁炀收起玩世不恭,眼神瞬间认真,“还是那三个字,但这次你必须要记在心里,听到了吗?” 记忆翻涌,俞诚恍惚一阵。 前世在祁炀嘴里听到最多的是“我教你”,而这辈子听到最多的是“自私点” 只是为什么要让‘时宁’自私?到底有什么含义? 半晌,俞诚不自然地避开视线,“祁炀...” 气氛刚变得微妙,就被祁炀一句玩笑话打破,“这么久都不见效,那老头果然在骗我。” “昂,应该是在骗你。”俞诚不是滋味,躲开祁炀的手,将音乐调至最大声,“回家吧,一会儿我做饭。” 就像时斌常说的那句话,取舍是人必经的阶段。 当灵魂和肉体背道而驰,要么力不从心,要么负重前行。 可不论怎么选,俞诚的选项里都没有祁炀。 为此,俞诚万般抱歉。 第101章 阳谋 距离寿宴的日子越近,俞诚心里越慌,更别提当天。 早晨七点半,刚震响的闹钟被一夜无眠的俞诚在迷糊中关掉。 昨晚没用药物助眠,同样也没给祁炀用。 但祁炀却比服药后更加安分,从没跨过界限一步。 “没睡好?” 听见耳边呢喃,俞诚撑开睡眼,“嗯,有点心慌,我怕...怕今天会出乱子。” 不知何时起,他的心理防线已被祁炀消磨个干净,句句坦诚,全是心里话。 “安心,我在呢。”祁炀揉揉他的脑袋,下床搬来小桌板,“再睡会儿,一会儿我把早餐端上来。” 俞诚无话,轻轻闭上眼。 祁炀帮他掖掖被子,克制着脚步声离开卧室。 祁炀一走,屋里就静了很多。 后背被太阳晒得发烫,空气里满是柔软暖味,懒散得比周五还要让人安心。 俞诚沉溺其中,使得防御系统短暂入 休眠。 八点二十,收拾好的两人准备出门。 俞诚换鞋时,祁炀晃晃小火龙,将车钥匙揣进他包里,再打开房门抬手拍拍。 屋外,小路两侧响起阵阵脚步,很快形成两堵黑压压的人墙,个个身形笔直。 俞诚没太反应过来,慢慢直起腰,“他们?” “小时总出门,不带保镖怎么行?”祁炀蹲下身,帮他系鞋带,弄完后抬眼问,“够排场吗?” 祁炀的眼睛看似清澈,实则静水下的暗涌在屏住呼吸缓缓流动。 里面包揽的情绪杂乱又诚恳,俞诚不敢过度解读,躲着视线,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你先起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咋?你还想收他们门票?”祁炀起身途中,啪的一声拍在他屁股上,“他们七点就过来了,这点福利都舍不得给?” “......” “走吧。” 祁炀适应着俞诚的脚步与之并肩,手背时不时朝着俞诚靠近一分,有意无意相互摩擦着。 俞诚不敢发现他的小动作,主动朝他贴去手背,示意‘可以牵手’。 第210章 祁炀却触电一般收手,接着不怎么自然地抬高手臂,挠挠后颈。 气氛微妙又尴尬,时宁已在脑袋里发出抗议。 为此,俞诚不得不寻找话题,“祁哥,祁总是打算接手北郊的项目吗?” “或许吧,那么多工人靠那儿吃饭,总不能因为时斌倒牌就停工吧。” “那祁总是准备继续时斌的项目吗?” 事关商业机密,祁炀半刻不迟疑,知无不言,“现在大环境就是家家都可以种菜,想搞垄断的话很难。但只要预制菜进入大众,这事儿自然而然就能成。” “哦...”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商业手段,但我生在祁家,本来就是受益者。要是我跟着你一起抨击,那我不是又当又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祁炀几乎贴着俞诚的尾音接话,但语调很平缓,听着不像是敷衍。 而是不问原因的无条件信任。 来到车旁,祁炀侧身拉开车门,动作行云流水,搞得一旁被抢活的保镖略有无措。 俞诚真有些不好意思,礼貌点头,“谢谢。” “唉,身为男朋友,得不到你的喜欢,却只能得到你的感激,这有什么用。”祁炀跟着他坐上后座,感叹句,“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宜修了。” 俞诚以笑掩饰尴尬,开窗透气,不再说话。 设宴地点在市中心的霖云酒店,来往宾客非富即贵,除开守在入口两侧的记者们。 门口的迎宾是云芸和云霖,一个被晚礼服衬得出尘绝世,一个被棒球帽压得愤世嫉俗... 而云霖眼里的敌意,不偏不倚穿过人群,精准落到俞诚脸上。 目光一交错,俞诚顿感不知所谓。 云家小儿子比林天婉都要低调,基本不出席各类宴会,俞诚想不明白哪里得罪过他。 回神时,已经走到酒店门口。 出于礼貌,俞诚和云芸打完招呼,接着朝云霖微笑伸手,“小霖,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呵...”云霖半点情面不讲,反手挡开他的手,抬眼挑眉,帅气的五官尽显攻击性,“跟你很熟?” ...... 话音落下不过两秒,云霖的脑袋连挨两巴掌。 云芸:“没点规矩,快道歉!” 祁炀:“小子你活腻了?敢给你嫂子甩脸?信不信我揍你?” 面对男女混合双打,云霖却满眼不服气,白着眼把脸侧到一旁。 见状,俞诚一时都分不清重点在哪儿。 谁是嫂子? 云芸对自家弟弟还算宠,微皱着眉代为致歉,“时宁,你别放心上,这小子就是被我宠坏了。” 这话听着很耳熟,似乎另一名弟控也说过。 俞诚摆手笑笑,“没事,我倒挺喜欢他的性格,随心随性是好事,总比藏着掖着要好。” “行,你不计较就好,但一会儿我还是要收拾他。云霖...”云芸语塞一瞬,瞥了眼弟弟,改口道,“那我先带你们进去。” “嗯,麻烦云姐了。” 寿宴要持续一整天,重头戏都在晚宴。 晚宴之前的时间,用来留给各大家族联络感情。 按道理说,以俞诚的身份本该入座主位,但时斌从来不讲道理。 而他正好落个清闲,走进后院陪着一众小辈打发时间。 坐上假山旁的石凳,见祁炀又把生人勿近刻在脸上,俞诚问,“祁哥,是不喜欢参加宴会吗?” “还行。”祁炀伸手讨烟,“主要是商圈里的公子哥一般都乱,我怕他们让我戴绿帽子。” 俞诚无语,动作一滞,突然不想帮他拿烟。 “那儿,嫌疑人出现。”祁炀朝斜对角抬抬眼。 顺着视线看去。 俞诚刚看清人,时宁就在脑袋里为偶像应援, 【焕哥,是焕哥!】 红柱白墙的中式走廊里,两米高的绿植藏住黎焕一半身形。 他盯着不远处与人交谈的黎泱,很是安静。 他的衣着并不正式,没被短袖遮住的手臂上,已经见不到伤痕,相比其他人的西装革履,倒显得不拘一格。 时宁看得有些呆。 俞诚亦如是。 “唉,真想扮个鬼把他吓跑。”祁炀起身走来,挡住俞诚的视线,从他兜里摸走整包烟和打火机,“想去就去,这里全是云家的人,时斌管不到你。” 意识到有些失态,俞诚神色一惊,“...祁哥。” “嘘。”祁炀弯起腰,揉揉他的脑袋,沉着语气有些沙哑,“真把我舔狗了?还想让我把你抬过去吗?要是你念我点好,就快点和他聊完再来找我,省的我把肺癌抽出来。” “哦...” “走了。”祁炀晃晃烟盒,动身离开。 他的背影并不潇洒,点烟都是耸着肩垂着头点的,一身高定都遮不住他的颓靡。 目送他离开人群,俞诚顿感不是滋味。 【诚哥,我想听焕哥说说话。】 时宁的无礼要求永远不合时宜。 但俞诚没拒绝,“好。” 去往走廊途中,俞诚不由拿出手机垂眼一看,整理稍显杂乱的衣着。 再次抬眼望向黎焕时,躁动不安的心跳使他胆怯却坚定。 与时斌无关。 俞诚不怕被他发现。 第211章 但不忍祁炀从宾客嘴里听到‘时宁和黎焕旧情复燃,时宁去见他,那都是用跑的’。 所以俞诚没敢走太快。 不多时,俞诚来到黎焕背后,想说话却有些失声。 如果没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从背后把黎焕抱住。 然而没有如果。俞诚抬手,轻触黎焕肩膀。 黎焕下意识回头,眼里并没预料中的欣喜,反而闪过转瞬即逝的凌厉,“按照约定,我来见你了。” 他的语气尽是隔阂,俞诚微微一怔。 下一秒,黎焕突然凑来脑袋,贴着他的耳朵说,“找个地方单独聊聊,我想抱你。” 时宁听得倒是心花怒放。 俞诚与之相反,只觉一阵心悸,“...跟我来。” 避开宾客,两人走进休息室,带上门拉上窗帘。 屋里安静下来,窗前的俞诚刚回头,就被快速贴来的黎焕强行面对面。 黎焕的眼睛永远藏不住事,俞诚就算猜不出原委,也能分明感受到他眼里的憎恨。 可刚要询问,他却被黎焕粗暴地揽进怀里,“想我没?” 俞诚做不出太多心里建设,生疏回应冰冷刺骨的拥抱,“想...” “最近家里出了好多事,我有点害怕...我就在想啊,要是你能陪着我就好了。” 黎焕用头发磨蹭他的耳朵。 动作不亲昵,力道有些重,过分扎耳。 俞诚将手臂圈紧一分,“别怕,熬过今天就好,只要今天一过,我们...” 刚说到一半,他的脑袋就被黎焕强行按进肩膀,“我在你心里重要吗?相处这么久,我其实都不太明白,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终于听见流浪狗一般的语气,俞诚的顾虑消退大半,“你说呢?不是你的话还能是什么?” “那,俞诚呢?我和俞诚比呢?” 这话听得俞诚想笑,“干嘛提他?” “俞诚死了这么多年,你都还要去赵燕家找他,我心里有点不平衡。” “别乱想,俞诚和我就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其实...”好悬没把真实身份曝出去,俞诚赶紧清嗓改口,“他对我来说,只是个很重要的朋友。他以前帮了我很多,所以,我照顾下他母亲是应该的。” 如果时宁不在,他很乐意和黎焕坦诚相待。 但他迟早都得滚出时宁的身体,所以这些真相,还是瞒到死比较好。 “嗯。”似乎没听见想听的答案,黎焕的声音骤然低沉,“三个月前,秦念带人来过黎家,你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吗?” “一个移动硬盘?” 你果然知道! 黎焕渐渐攥紧拳头,浑身都在用力,“这个硬盘是不是对时斌很重要?” 俞诚都被勒到只能用嘴呼吸,但最后没能推开黎焕,“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手里有备份。我这次过来,是想替我爸跟你做场交易。” 这话一出,黎焕的意图昭然若揭。 沉默数秒,俞诚轻抚他的后背安慰,“对我不用这么小心,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安慰起到效果,黎焕的力气开始放松,可下一秒又将手臂陡然圈紧,“我爸说,让你拿百分之十的股权来换。你怎么想?” “行,晚宴结束我就准备合同,后天你来时界找我。”俞诚回答得干脆。 祁家对时斌下手的时间很赶巧,今晚就动手。 所以黎焕手里的硬盘已是无用物。 可黎焕这么想要时界,俞诚没理由不给。 半晌,黎焕松手放开俞诚,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没骗我?你真愿意这么做?要不...要不你先检查一遍硬盘。” “不用,你又不会骗我。” 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俞诚不常有的真诚并没打动黎焕,“那我后天去公司找你。” “好,我等你。”俞诚止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知道黎焕脾气很倔,想靠几句话疏导黎焕的郁结根本不可能。 不如先把时界的事处理完,届时再用股权转让合同自证清白。 这应该是收效最快的办法。 “再来抱一个,抱完就放你出去。” 黎焕露出个骗过自己却瞒不过俞诚的假笑,展开双臂将他重新抱住,并且比先前更加粗暴, “想送你件礼物,希望你收到会开心。” 第102章 两分三十四秒 宴厅的吊灯下,映射着数不清的趋炎附势。这里的人都很健谈,哪怕你是生面孔,他们都会端着杯酒笑着走来,以至交好友的口吻与你谈笑风生。 俞诚站在最角落处,与安保人员同站一排,不遮掩脸上的冷漠,只在看向窗外时,眼里会露出些许向往。 这么些年,他从未真正融入上流圈子,而此刻终于快要结束,他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原本脱离时界之后,他有一年的自由活动时间,可是四年的傀儡生活,早已磨灭掉他探求外界的热情。 对此,他只想好好休息一阵。 相比之下,时宁要比他兴奋许多。 【焕哥真好看,那桌人里,属他最好看!】 宴厅座位根据家族势力排名而定,如今的黎家只能待在中游,与俞诚相隔二十几张圆桌。 黎焕那一桌上,只有他在板着脸失神。 偶尔被人点到名时,就抿嘴笑笑应付,看起来不算窘迫,只是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第212章 【焕哥也不喜欢参加宴会吗?那他这次过来,不就是想和...我们说话吗?】 俞诚无从反驳,懒得搭话。 自从听到‘滚出我的身体’,他就再也不想掺和时宁的人生,更别说给出建议。 只是... 对于黎焕,俞诚确实有些移不开眼。 比起其他人,他更愿意把视线放到黎焕身上。 黎焕似乎心有所感,轻轻抬眼与他对上视线。 只不过对视的时间特断,蜻蜓点水一般,惊扰到水面就离开。 恍然一瞬,俞诚突然担忧起黎焕嘴里的礼物。 虽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但本能觉得应该不是好东西。 这时,右膀被搭上一只手,“晚宴要开始了,怎么不入座。” 听出祁炀的声音就行,不用特意侧头确认。 俞诚只稍稍移开视线,以免祁炀顺着他的目光发现黎焕,“有点闷,我想站一会儿。” “要不出去吹下风?” 俞诚下意识摇摇头,“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时斌。” “就这么恨他?非得亲眼看着他下地狱?”说着,祁炀自然地伸长手,搂住他的左肩,“一点钟方向发现敌军,很不巧,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俞诚顺着他提醒的方向看。 没见到时斌,反而与黎焕再次对上视线。不过黎焕眼里比刚才多出一种不可忽视的憎怨。 俞诚不自在地扭动肩膀,“祁哥...热。” “连说谎都这么敷衍?”祁炀还是把手收了回去,“诶?怎么感觉他在瞪我?” 明知故问... 身处修罗场十分不适,俞诚扯扯祁炀的衣角,“祁哥,我们找地方坐吧。” “给你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不然我会当真的。” “...我们入席吧。” 正要动身时,祁炀却抬手拦住俞诚,“等下,敌军正在冲锋。” 果然,远处的黎焕已经起身,顶着冷眼直直走来。 宴厅里外都是人,堵在门口的记者比到访的宾客还多。 这种场合没人敢闹事,就算只是抢风头,都算不给云清海面子。 而之前西餐厅的事刚被压下不久,黎焕又被俞诚提醒过‘不许当众交谈’,照理说是不该过来的... 俞诚没来由的紧张,转身想逃。 但他的手腕却被祁炀拽住,“没事,看样子他没带武器,只是过来刺探敌情的。” 就这么一耽搁,黎焕已来到两人跟前,“祁炀,好久不见。” 他话里带着高傲的轻笑,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祁炀?”祁炀手臂一用力,拽着俞诚往自己肩膀靠,正面回应挑衅,“没看见我背后全是保镖吗?信不信我在这儿揍你一顿?” “呵...”黎焕一如既往的不识时务,飘着眼睛看向俞诚,“处了这么久,你们睡过吗?” 不给俞诚解释的机会,祁炀出言调侃,“怎么,想加入?” “好歹是祁家的人,说话这么没水平?” “哟,还有两幅面孔呢,够双标的。” “我再问你一遍,睡过吗?” “你觉得呢?” 两人像极小学生吵架,谈话很密,俞诚插不进话。 而这几句话的时间,已经惹得数台摄像机聚焦过来,不少记者都在暗中捏一把汗,期待能捕捉到他们打起来的素材。 僵持半会儿,黎焕突然发笑,瞪着俞诚问,“你利用他这么久,要不要我帮你补偿下?” 下一秒,俞诚瞳孔微颤,差点没忍住伸手堵他的嘴。 俞诚和祁炀的关系算是商圈里的潜规则。 但既然是潜规则,那就不该被摆在台面上说,不然谁的脸皮都挂不住。 然而祁炀用力将俞诚拽至身后护着,降智反问,“利用?你把话说清楚点。”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黎焕微抬下巴,似在宣告胜果,“他跟你在一起,只是想借你的手对付时斌。这是他自己跟我说的,不信就去问他。” 这事儿谁不知道?反正祁炀心里门儿清。 但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俞诚,一句话不说,却满满的质问。 数秒之后,祁炀突然迈腿,撞开黎焕的肩膀快步走向厅外。 跟随祁炀离开场地的,有宾客的视线,记者肩上的摄像头,就是没有俞诚。 因为俞诚动身前,已被黎焕挡住去路,“时宁,你要追吗?” 追? 祁炀明显是在演戏,追不追其实没差。 只是明面上,和俞诚交往的一直都是祁炀。那么按照正常逻辑,他必须得追。 可这样做会不会加深黎焕的误会? 眼看聚焦过来的摄像头增多,俞诚不敢拖延,“黎焕,你再忍忍,时界的事过两天就好结束,到时候我保证和祁炀断个干净。这些事一句话说不清楚,但你信我。” 说完,俞诚立即朝着祁炀追去。 宴厅角落,主角只剩黎焕一人。 他冰着一双眼走神,右手不由自主地摸进裤兜,攥紧硬盘。 心里则不断萌生和俞诚同归于尽的想法。 直到被赶来的黎泱连拖带拽拉回座位。 霖云酒店外,俞诚挤开记者追到大门口,刚一侧眼,就见着靠在墙后抽烟的祁炀。 “祁...”俞诚正想出声询问状况。 第213章 祁炀却垂眼看着表打断,“两分三十四秒。你追出来用了两分三十四秒,如果把我换成黎焕,你需要多久?” 话音落下,风声渐起。 晚风吹过耳侧,带着祁炀身上的薄荷香与烟草味,两种不搭的味道,混合得十分纠结。 俞诚慢慢收回刚伸出一半的手,回答不上。 记忆里,祁炀的喜欢从来都是浅尝辄止,所以时常会被他忽略掉。 而这句话足够直白,让他不得不正视祁炀的喜欢。 俞诚这才意识到,没有谁的喜欢不渴望被回应,如果有,那肯定是装出来的。 沉默到祁炀抽完一根烟,他摇着脑袋叹叹气,“别多心,我出来只是怕他脑袋不清醒,再曝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瓜,会对一会儿的晚宴有影响。” “...祁哥,很不好受吗?” 祁炀顺着自己找的台阶下,没走两步却被俞诚一句话逼回去。 他用余光瞄瞄俞诚,再也笑不出来,“难受是肯定的,但我在准备帮你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没事。” 俞诚不信,但不敢反驳。 “明天...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祁炀摊手放在腰侧,但没伸出,像极自卑的小孩儿在乞求怜悯,“所以来做点情侣该做的事吧。” 俞诚心脏一疼。 可他能想出一万种答应祁炀的理由,但小腿迈出的前一秒,却又被要命的理智尽数推翻。 这个拥抱算什么?买断他和祁炀的利用关系?或者是安慰奖? 这样不是坐实他欺骗感情的罪名吗? 犹豫不决时,最先做出回应的却是时宁, 【诚哥,去抱抱他吧。我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就当是安慰,要不你去抱抱他?】 “我...”俞诚凝凝眼眶,攥着拳避开视线,“对不起,我...我还是喜欢黎焕。所以我可以下跪感谢你,但我不能抱你。” “嗯,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祁炀颤着手指续上烟,转身挥手,”晚宴开始了,你进去吧。我找个地方哭会儿,不用来找我,我身上有纸。“ 【诚哥,他...】 “没事。”不想听见时宁说话,俞诚冷声打断,闭闭眼吸吸气,转身走回宴厅。 像极终于应验的魔咒。 前世只是弄脏了身体,这次却是玷污了灵魂。 宴厅里,晚宴已经开始。 本来以云清海的身份,是不会在大厅里用餐的,但他和其余上四家家主,此时却无一缺席,坐在最上位。 当然,其中不包括俞诚。 交响乐奏响,宾客众说纷纭,工作人员忙活着端菜,保镖则驱赶着记者。 大略一扫,中央一处餐桌上,黎泱身侧的座位空着,黎焕已经不知去向。 但现在不是关心黎焕的时候。 俞诚走到阶梯下的第一排餐桌,在云芸身侧入座,“云姐。” “嗯。”云芸抬眼望望,问,“祁炀呢?没追回来?” “他...他身体不舒服,有事先回去了。” 大概是没心力管理面部表情,谎言被云芸一眼看穿,“唉,说句实话。虽然祁炀有时候是招人烦,但我觉得吧,他要比黎家那小子好一万倍。” 宴厅很静,都在等着云清海发话。 俞诚这一桌的小辈,则是竖着耳朵,偷听他和云芸的谈话。 而俞诚只是垂眼盯着空碗,双肩自然被压沉,张合着嘴皮,迟迟不作声。 “没事的,别想了。”云芸在他肩上轻拍,“之后的事祁炀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出乱子的。” “嗯...” 片刻,主位的云清海站起身,压压手止停喧闹。 作为今晚的寿星,他脸上的笑意却很浅,并在眉宇间夹杂着一分严肃。 而不等他开口,才关上不久的宴厅大门,就被砰的一声从外踹开。 无数道目光齐齐看向门口。 只见许烟被去而复返的记者簇拥着进门,并且她手里,还拽着一名用双手挡住脸的红衣女人。 见状,主位的时斌猛地站起身,远望倪红一眼,又皱着眉头瞪向俞诚。 许烟没给他质问的机会,手臂一甩,直接将倪红扔到地上,“时斌,我许烟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么个狗东西!” 话音刚落,全程哗然。 宴厅里几百号人,其中最兴奋的,要数时宁和一众记者。 前者在俞诚脑袋里加油打气,后者则抬高摄像头,在许烟和时斌脸上,来回闪动闪光灯。 俞诚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筹备四年才开幕的大戏,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吸引人。 第103章 落幕 豪门恩怨是千古不变的饭后谈资,可经许烟这么一闹,宾客却并没增长食欲,反而紧张得不行。 毕竟时界吃的是百家饭,在场不少人都与时界有合作,可谓利益捆绑,自然不希望时界出事。 只是眼下由不得他们。 “不要脸的事都做出来了,现在还怕被拍到吗?”许烟边说边指向倪红,转身面向数不清的镜头,“她叫倪虹,是时斌在外面的小三,时宁就是他们生出来的贱种!当初时界刚成立,我许家帮着忙前忙后,而时斌居然为了这样一个陪酒女,处处刁难我许家,更是将时界转手送给外面的私生子!” 第214章 谣言从来不需要真实性,更何况她没说谎。 不等接收信息的宾客喘息,许烟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高高举过头顶,“这是上京医院开出的亲子鉴定书,具有法律效应。我许烟,愿意为今天说过的话负法律责任!” 这种破罐破摔的做法,是用来撕破脸、最简洁明了的方式。 只是... 虽然这件事的主谋里就有时宁,但听到“贱种”二字,他心里仍是一阵不舒坦。 但是没办法,如今时界的主事人不是时斌,要想发挥舆论的最大作用,时宁必须被弄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许烟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时,却有一队身穿警服的人,从记者背后挤进宴厅。 为首的督察人员,在胸前展示出调查令,冷声道:“收到举报,时斌与一起受贿案有关,时总,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宴厅里几乎听不到呼吸声,无数宾客呆滞地转动脑袋,用目光死死锁定时斌。 如果只是许烟出来闹,那顶多会让时界的声名扫地而已,但以时斌的能力,想压住舆论简直轻而易举。 然而搜查令一出,除非有高层想保时斌,否则时斌几乎翻不了身。 以上全是俞诚的准备,只不过硬盘出现的时机太晚,他也是才知道时斌上面是真的有人。 俞诚看向时斌。 时斌仍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情绪还能稳住。 气氛并没僵持太久,时斌正欲开口。 可墙倒众人推,同一桌的林天婉缓缓起身,“时总,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请恕我林家不能和品行不端的人合作,之前的项目,我林家撤资。” 她像极出头鸟,话音刚落,台下众家族就都开始跃跃欲试,不难看出他们也想撤资。 时斌眼里阴沉一分,“林总,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过了?” 林家撤资前,他尚有转圜之力。 但一句‘撤资’,算是断绝了他出狱的希望。 若是不能为高层创造利益,且那些罪证已被亲手销毁,那么保护伞为何还要保他? 到时候不落井下石封他的口,都算仁至义尽了。 “时总,今天是云总寿宴,而且是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我哪敢跟您开玩笑?” 林天婉语气轻柔,却字字剜心。 时斌深呼吸抑制住胸闷,做起最后的挣扎,“你是林家长女,当初你母亲是怎么被祁云两家联手扳下台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时总说笑了。”林天婉浅笑着侧身,朝祁喻松颔首,“墨锦绣并不是我的生母,而且我能坐上林家主位,全是靠的祁总帮忙。” 时斌可算知道,想在a市站稳脚跟为何要经过上三家的同意。 合着他们本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好...好的很。”时斌攥拳砸响桌面,环顾台下一周,手指又逐渐松开。 短短十几年,将时界从底层推到a市最高点,此事算是半个奇迹。 如今却是美梦破碎的时候。 时斌不由失笑,身子有些晃,尽显萧瑟。 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但鬓角却是止不住地泛白,几个呼吸之间苍老了十余岁。 没人催促他,包括门口的许烟和检察官。 后者只是例行公事,眼下局势已定,并不急于一时。 许烟则是眼眶微微泛红,不忍地侧过脸,神情似在回顾往昔,只是时间每经过一秒,她眼里的红血丝就多爬出一条。 两分钟过去,安静的宴厅里突然出现脚步声。 赵杰从墙角处走到时斌身侧,搀扶他的手臂,“时总...” 时斌眼里出现一抹诧异,而后略带欣慰地点点头,“扶我过去。” 说完,时斌看向俞诚,出奇的没有恨意。 “是。”赵杰凝着眼眶,搀扶着他朝俞诚走来。 见状,俞诚并没起身。 时斌倒也不责怪,俯身贴来他耳侧,“你很不错,是我低估了你。你宁愿让赵燕和黎焕身陷险境,也非得跟我鱼死网破。这不像你的风格,是祁炀在帮你。”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时斌苦涩地笑笑,“既然有祁家插手,那你明明可以选个更稳妥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把公司一起毁掉?” “这都多亏时总的教导。”俞诚闭闭眼,起身与他对视,“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呵,看来你确实恨我。” “时总知道就好。” 时斌晃神一瞬,竟开始关心起他,“太注重感情,总有一天你会被情感反噬。” “多谢时总提醒,但...” 相处四年,俞诚不能否认时斌的教导,导致发声有些干哑,“苏江就在铜锣巷,时总,你没机会的。” 时斌的情绪毫无波动,眼神仍旧浑浊,“输就是输,再怎么报复都没意义,我不会对他们动手。这样吧,你之前求过我不少事,那我今天也求你一件事。” 停顿数秒,俞诚重重点头。 像是知道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时斌的眉头舒缓许多,腾出手来,在赵杰的手背轻拍两下,“之前赵杰对你的刁难,全是我授意的。你可以把过错怪在我头上,放他一次。” “好。”俞诚看向赵杰,“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就当没见过他这个人。” 第215章 “俞...算了。祁炀不在吗?还真想跟他聊聊。”时斌拽拽赵杰的手,长叹一口气,“走吧,送我出去。” “...是。” 全程没有大吵大闹,时斌算是维持了最后的体面,只不过维持得有些潦草。 随着他离开,宴厅大门再次关上。 警察、记者全都被隔绝在外,但宴厅里却仍然听不见声响。 上位处,云清海转身背手,没出来主持局面。 祁喻松却是站起身,收起亲和,平静走到俞诚跟前。 “时斌说的很对,你很不错。”祁喻松眼神愈冷,“但现在,这里不欢迎你。” 身处他这个位置,极少对谁表现出厌恶的情绪,说出这样直白的话,除非是... 打心底恶心。 清楚他的成见来自何处,俞诚无法反驳,郑重地低下头,“是。” “你要是真对祁家抱有感激,那就别出现在炀炀面前。”祁喻松不留情面,算是一句话将他踢出了a市商圈。 俞诚真诚回答道,“祁总,谢谢。” 利用祁炀这么久,总算有人站出来指责他的恶行,告诉他这是不正确的。 此番算是给他积压许久的愧疚,找到一处发泄口。 半点不夸张,就算祁喻松嘴里没有一句脏话,俞诚都差点被骂哭。 “出去吧。”祁喻松不打算多聊,直接背过身。 事情已经结束,再留着也无济于事。 俞诚深吸口气,顶着一众异样的眼光,快步离开宴厅。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黎焕,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只是... 酒店外,俞诚凝着眼眶拿出手机,却怎么都打不通黎焕的电话。 ...... a市风景依旧,夜景斑斓,警车外车水马龙。 没人清楚二十分钟前,商圈里闹出的大事件。 而车辆行驶途中,谁都没料到居然有人敢当众拦截。 时斌不清楚前方的状况,只被急刹带来的惯性撞得身体一晃。 接着,众警察在收到指令后尽数下车。 祁炀坐了上来。 “你...”时斌尽显意外。 沉默片刻,祁炀掏出烟递出,帮他点上,“听说你有很多话想和我聊聊?” ”是有很多话,但我现在问不出来。“戴着手铐抽烟很不方便,时斌却并不窘迫,轻声笑笑,“怎么会过来?我们的关系,应该没近到让你特地来送一程的地步。” 祁炀跟着点烟,语气低迷,“先不提这个。我知道你肯定很想问,为什么我会因为一个俞诚,来设计对付你。” “俞诚...”时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祁炀点头,“很早就知道,而且比你早很多。” 时斌垂眼吸口烟,以老朋友的口吻问,“我记得,你在铜锣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嗯,其实你挺厉害的,居然能看出时宁就是俞诚。”祁炀苦涩失笑,“但谁叫我手里有剧本呢?” 就算能猜到俞诚重生的事,时斌对‘剧本’二字仍然不太理解,“那,为什么会来见我?” “我这人记恩,有几次你算是帮过我。”祁炀偏头侧向窗外,视线透得很远,“但你别多心,我们的关系还没近到,我会帮你越狱的地步。” 时斌没接话茬,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时界真高,在这里都能看得到。以你的能力,祁家本来不该局限于a市。” “我和老头没你那么大的野心。而且剧本是固定的,谁都不能改变。”陪他抽完一根烟,祁炀掸掸外套起身,“如果下辈子你是真心对俞诚好,那就不至于落到这种结局。” “哦?”时斌面露思索,等着他解答。 然而祁炀并没解释,转身跳下车,“下辈子见,不会太久的。” 不多时,目送警车走远,祁炀的瞳孔竟被车尾灯晃得不能聚焦。 重生的次数多到都快数不清,可不管使用什么方式,怎样改变世界线进程,最后的结局都是大同小异。 直至现在,祁炀都快有些忘了,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点燃一支烟,放到眼前直到燃尽,他只抽了最后一口, “算算时间,平安扣应该还在黎焕身上,等哪天有空再取回来吧。” 第104章 交接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俞诚25岁的生日,也是约定好与黎焕交接时界的日子。 前天时斌和秦世屿双双入狱,昨天这则新闻霸占a市所有头条。影响下,时界股票暴跌,人人喊打,地位一落千丈,已不再是上四家。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将北郊的项目停掉,地皮卖掉,时界仍能稳居a市上游。 吃完早餐,俞诚捏着小火龙出门,驱车赶往时界。 副驾座位放着一份无条件赠予合同,数额是他手里的全部股权。 而他能保住时界和手里的股权,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有哪方顶级势力在帮忙。 【诚哥,焕哥会来吗?】 “一定。” 自从云清海的寿宴结束,黎焕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微信不回,手机关机,连黎泱都不清楚他的去向。 但不管黎焕心里是否有怨,这次的交接仪式他都没理由缺席。 “时宁,你想拿回身体吗?”俞诚问得突然。 现今糟心事都已处理完,且与祁炀和平分手,明明有大把时间享受生活,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 第216章 可他再也找不到理由霸占时宁的人生,而且他是真的很疲惫。 【诚...】 时宁犹豫许久,语气无端变得真诚, 【说不想是假的,虽然我们共享观感,但我总觉得...之前和焕哥交往的人并不是我。】 “嗯,一会儿把合同签完,我就把身体还给你。” 【啊?那你呢?】 “我?这段时间有点累,我想好好休息一阵,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你借用身体去旅行一次。” 【嗯!】 时宁兴奋之余,还掺杂着些许愧疚, 【诚哥,你很久都没叫过我小宁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只是记性好,有些事想忘都忘不掉。”语罢,俞诚踩满油门,借助耳侧的风声让时宁闭嘴。 来到时界楼下,此刻正值打卡时间,进出公司的职员却比两天前锐减一半。但至少留下来的人,见到俞诚时会微笑着打声招呼,比以往要有人情味。 而还没踏进公司,他就遇上两只拦路虎。 是赵杰和秦念。 对峙一阵,已换上便装的赵杰,抱着私人物品走来跟前,“辞职信在你办公室里,记得签字。” 客观来看,一直被时斌当作替死鬼的赵杰,其实是个可怜人,而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又只是小打小闹,并没达到人神共愤的程度。 只是俞诚从来不懂以德报怨,“你是公司财务,手里的工作有人交接吗?你这样直接甩手不干,我不会给你任何补偿,而且只要出问题,我会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哼。”赵杰咬牙一瞪,“随你!滚开!” 话音刚落,俞诚一脚将他踹得半跪在地,“没时斌当靠山,你哪来的资格跟我横?” 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赵杰攥着拳低头半晌,抬起一双写满不服气的眼睛,“时宁,你居然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你就不是个东西!” “我不但能把他送进去,我更有能力让他出不来。”俞诚微微垂眼,居高临下,“成王败寇,你跟我扯这些有什么用?不如多想想以后怎么办。这些年有时斌罩着,你得罪过的人还少吗?如果你不把性格改改,你还怎么在a市待?” “不用你管!”赵杰红着眼咆哮出声,梗着胸前一口气,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抱着重新站起身,“滚!” 沉默数秒,回应他的又是一脚,刚收拾好的东西再次散落。 “这儿是时界,想撒泼换个地方。”说完,俞诚不再出声,给他时间收拾。 片刻,赵杰再度起身时,眼中的戾气消散不少,嘴里也没嚷嚷着让俞诚滚,不情愿地侧身让开道,沉闷地喘着粗气。 “我说过不对你动手,但前提是你不找我麻烦。”俞诚迈腿踏上台阶,经过他时用余光轻轻一瞄,“好自为之。” 来到公司门口,第二只拦路虎眼里的愤怒,比赵杰更甚。 一句话没说,秦念直接朝俞诚脑袋挥来一拳。 俞诚并没躲开,在半空中反手拽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你想清楚,秦世屿还在牢里,我随时都能找人照顾他。” 吃痛的秦念没吭声,只咬着牙皱紧五官,“时宁...亏我把你当朋友,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我爸是因为你才进去的,你tm还不赶紧找人把他弄出来!” “小屁孩,该长大了吧?”俞诚慢慢扭转他的手腕,让他整个上半身后仰。再用力一拽,把他的狰狞面目拉到眼下,“秦世屿跟我合作本来就是在赌,他只是赌输了而已。还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迟疑许久,秦念的眼角逐渐泛起泪光,艰难地软下语气,“求你...你放过我爸一次,他已经被撤职了,就算被放出来,他对你也构不成威胁。” “不可能。”俞诚干脆且笃定,微微低头与他对视,“你爸的事,就当是你帮我教训黎焕的谢礼。” “时宁!” “吼什么?声音大就有道理?我直说吧,我从来不会跟你这种人交朋友。以前在学校里的事,你能忘掉,但我帮你记得一清二楚。”俞诚手指一松,在他跌坐下去的时候,顺势蹲下,“还有一点,我可以保留你在时界的职位,想不想留下全看你。只是你辞职前,先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帮你爸养老。” 秦念的自尊,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而崩碎,眼神失去色彩变得空洞,“呵,你会遭到报应的,我等着。” 俞诚不作回应,走进时界。 不知怎么的,眼下麻烦都已结束,他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好似他重活一世的任务,就只是拉时斌下水。 快要功成身退时,他才察觉这样的生活有多贫瘠。 好在,他还有黎焕。 时界47层,穿过空荡的长廊走进办公室,这里像被时间隔绝在外,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这间办公室仍旧冰冷,了无生气。 【诚哥,我怎么感觉,你和时斌越来越像了?】 “大概我们本就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吧。” 走到办公桌,俞诚拿起桌上的辞职信,随手扔进垃圾桶,再坐上时斌的位置,点燃一支烟。 他转着椅子面向落地窗,只觉得这栋楼真高,是他看见就不想攀登的高度。 能坐在这儿,怎能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呢? 二十分钟过去,委托的律师被人带进办公室。 第217章 他的作用只是当公证人,和俞诚礼貌问好,走到一侧的茶桌安静入座。 而他进来不到两分钟,长廊尽头的电梯门就被打开。 俞诚下意识抬眼。 走来的两人,却磨灭掉他眼里仅存的期待。 【怎么是...为什么焕哥没来?】 谁知道呢?俞诚侧开视线不做声。 两道脚步声刚进办公室,黎明安的笑声随之响起,“时总,自古英雄出少年,连时斌这只老狐狸都在你手里栽了跟头,好手段。” “黎总,你被放出来的真是时候。”俞诚摊手示意他入座。 在办公室里打量一圈,黎明安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把视线落到右侧一面墙上,“也不知道这些字画是从哪儿淘来的,时斌的审美...唉。” “记得黎总也喜欢书法,不如自己写点挂上去。” “哈哈哈,却之不恭,却之不恭!”黎明安大抵是被馅儿饼砸昏脑袋,乐得像只开屏的孔雀,“时总,算算时间,小焕现在应该回家了,要不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他的做法和卖儿子没区别,俞诚只觉得恶心,“不用,一会儿我过去找他就行。” “时总你放心,小焕只是有些不醒事,回去我好好说他一顿。”似乎一刻等不及,黎明安将视线落到一侧的律师身上,“那...” 想签合同? 如果不是因为黎焕,之前一直置身事外的黎明安,怎么可能从时界里拿到半点好处。 但是没办法,时斌从来不让俞诚插手公司管理,导致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更别提时宁。 所以把可有可无的公司送给黎焕,是最能物尽其用的方式。 只是。 俞诚轻笑着点烟,将准备好的合同递出。 轻轻几页纸一出现,屋内的空气都被压沉一分,黎明安收敛笑意,屏住鼻息接过合同,翻开文件仔细查看。 这段时间并不漫长,黎明安的神情变化却精彩至极。 看见比预期的百分之十多出五倍有余的股权,他的眼珠都快被瞪出眼眶,但... 在他翻到最后一页,准备从衣兜里拿出准备好的钢笔时,俞诚却率先递出一支笔,指向黎泱,“黎总,如果合同没问题,那就请小黎总签字吧。” 话音落下,黎家父子下意识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俞诚这样做,算是变相承认黎泱对弟弟的偏爱。 只有把时界交到黎泱手里,黎焕才能真正受益,哪怕俞诚和黎泱之前有着过节。 “时总,这个决定是不是有点过于轻率?黎泱年纪还小,让他担任...” 俞诚抬手打断黎明安,冷声质问,“黎总的手真长,我时界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你...”黎明安如鲠在喉,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晃晃笔尖,俞诚将目光转向黎泱,“签字前,我希望你清楚这张合同意味着什么,时界的所有权,你能帮黎焕守住吗?” 死寂般的沉默,黎泱看看黎明安,又看看俞诚,嘴巴一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眼里很复杂,有准备背叛父亲的纠结,有对俞诚的羞愧,更是打心底替黎焕开心。 “我...”黎泱慢慢朝眼前的笔伸手。 可没等他碰到,黎明安却紧张地问,“黎泱,你这是什么意思?” “爸。”黎泱深吸口气,收回手面向他,“你年事已高,管理这么大的时界难免力不从心,况且...你不该这么利用小焕。” 黎明安克制着情绪,声音变得低且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黎家,以后你就能明白我的苦心。” 黎泱听不进去,用力摇头,“爸,黎氏集团不能没人主持大局,要不,你先回去?” “黎泱!”黎明安拍桌而起,皱成一团的眉宇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时,俞诚反手叩叩桌面,“黎总,今天时界不方便待客,我们下次再聚。” “呵...”黎明安横眼过来,咬着牙笑笑,“行,我们下次再聚。” 似乎被急火攻心,他撩起一阵风,快步走进电梯,半点不顾及是否失态。 俞诚懒得搭理他,再次朝黎泱晃晃笔,“小黎总,签吧。” 眼下没人制止,黎泱却迟疑着不敢伸手,“正好律师在,要不,你在合同上加个附加条件?” “不用,我信得过你。”俞诚伸长手,将笔放到他跟前,“以前我就说过,我不需要向你承诺什么,所以你现在也不用对我承诺什么,直接签字就行。” 闻言,黎泱无奈失笑,“之前的事,我欠你一句道歉。但我现在真是有点想不明白,小焕到底何德何能?” “谁知道呢,可能那个叫时宁的眼瞎吧。” 【诚哥...】 交接仪式正常进行,而签字途中,俞诚的手机突然震响。 拿出一看,居然是苏江打来的。 不知为何,俞诚没来由的心悸,迟钝地接通电话,“什么事?” 直到黎泱已经放下笔,电话那头才传来一道自责的声音,“少爷,你现在能来铜锣巷一趟吗?” 第105章 交换余生 铜锣巷,一个听进耳就会刺痛心脏的地名。 快步离开办公室,出了电梯跑出公司,坐上车一脚踩满油门,引擎的轰鸣声都掩盖不住俞诚的喘息声。 车速太快,时宁都快被惊掉魂,【诚哥,赵阿姨没事的,你慢点开...】 第218章 俞诚充耳不闻,继续横冲直撞。 窗外景物飞快后退,方向盘都快被手指捏到变形,他除了集中精神观察路况,就是悔恨着不该对时斌心软。 要是能狠下心,把时斌在牢里处决掉,那他此刻就不会濒临崩溃。 漫长的二十四分钟,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上千万的豪车,直接挡住社区医院的大门。 俞诚开门下车,直奔住院部。 衣角和头发被吹起,后背的冷汗被热汗替代,这样拼命,似乎没人敢拦下他。 直到苏江横在住院部门口,一把将他抱住。 “放开。”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俞诚挣扎着往里处挤。 “少爷,你先冷静下,赵燕现在需要静养。”苏江死不松手,拦着不让进。 他都有些被吓到,不明白这样沉稳的人,怎会因为外人失去理智。 “我很冷静,我只是想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社区医院的病患不多,但不是没有,住院部门口的争吵,已经引得许多人不满。 护士和保安齐上阵,好说歹说才让俞诚冷静下来。 片刻,俞诚调整好呼吸,摆手示意众人让开。 护士和保安倒是自觉,只是苏江似有难言之隐,迟疑地转身,“少爷,跟我来吧。” 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不多,大多房间都空着,几乎见不到人影,很安静。 而最里处的长椅上,坐着年川和一名中年男人。 见状,俞诚加快脚步甩掉苏江,忽略掉起身迎接的年川,撞上被守住的病房门,‘哐啷一声’。 从观察窗朝里看,靠近阳台的病床上,赵燕躺得平稳,手背插着留置针,床侧亮着心电监护仪,从绿色生命线的起伏来看,没有半点不妥,可是...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大半,嘴唇和脸色一般苍白,眉头不时皱起,似乎在被噩梦侵扰。 “少爷,医生说她只是受到刺激昏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的。” 听见苏江的解释,俞诚冷眼横过去,“只是?是有多大的刺激才能让人直接昏过去?” 对视一阵,苏江愧疚地避开视线,“她...她知道了俞诚以前的事。” 虽是有所预感,但这种要命的真相,仍是让俞诚的心脏抽得疼。 他看看病房,又看看苏江,吐不出半个字。 之前明明瞒得那样好,时斌入狱,铜锣巷又有苏江守着,为什么赵燕还是会知道? 谁告诉她的? 强烈的不安,逼得俞诚攥紧拳头,闷声质问,“她怎么知道的?” 苏江欲言又止,叹出一声气,朝应急通道侧侧眼,“少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俞诚拽着他就走,将他拖进楼道,关上隔离门。 但换成安静的环境,他却有些问不出口,生怕听到的名字,会和心底的那份不安重合。 而他没问,苏江自然也就不做声。 不知过去多久,俞诚慢慢后退至墙角,手掌和背部紧贴墙壁,偏着脑袋笑笑,“是...祁炀吗?” 沉默半分钟,苏江轻轻摇头,“不是。” “那,是...”快到嘴的名字突然卡在喉管,俞诚紧着眉头,不成声地问,“是黎焕吗?” 这次,不论时间过去多久,苏江都没有再开口,只微垂着脑袋,似乎在致歉。 死寂... 楼道里,俞诚的呼吸声越发沉闷,不时夹杂几声自嘲的笑。 【不会是焕哥的,他不会做出这种...】 “闭嘴!”俞诚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等苏江反应,他上前揪住苏江的衣领,“说话,是不是黎焕!” 应该是知道真相过于残忍,苏江咬紧牙关死不松嘴。 没来铜锣巷之前,他从没意识到赵燕对‘时宁’的重要性,就算被祁炀再三提醒,他也... 没怎么当回事。 这才导致一时疏忽,只顾着留意时斌派来的人,却唯独忽略掉了黎焕。 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通黎焕会做出这种事,毕竟... ‘时宁’在时界里装得人模狗样,不就是因为想要保护黎焕吗? “少爷。”苏江愧疚地抬起眼,蠕动着嘴皮,干哑地说道:“医生说过问题不严重,只要静养几天,赵燕就会醒...” “呵...”俞诚的手指突然失去力气,从他的衣领处滑落,闭闭眼,轻声驱赶,“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苏江不愿走,却拗不过他,不放心地一步一回头,迟钝地离开楼道轻轻带上门。 安静半晌,再次睁眼时,俞诚只感觉瞳孔不能聚焦,周遭环境都已模糊不清,有阵阵耳鸣。 不知怎么的,右肩突然一沉,导致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落楼梯。 好在他下意识抬手抓住了护栏。 稳住身体,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由于手指使不上力,点火的时候只能用虎口往下摁。 然而烟没点燃,左腿却是没来由的一软。 这次没能抓住护栏,随着几道沉闷声,俞诚滚下台阶,如死鱼一般趴在地上。 【嘶...诚哥,疼。】 时宁能感觉到疼。 俞诚也能,不过他习惯了不喊出声。 俞诚伸手捡起一同摔落的打火机,撑着地面坐起,挪到墙角处点燃烟。 白雾升腾,可乐味香精溢满口腔,苦涩得不像话。 第219章 这根烟抽了很久,久到能把之前的记忆全过一遍。 而那些记忆片段里,每一帧都刻有相同的字眼‘报应’。 辜负祁炀的报应,最终借黎焕之手重重扇了他一耳光。 响亮清脆,嘲弄至极。 “时宁。” 【我在!诚哥你没事吧?】 停顿三秒用来续上烟,俞诚惨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身体吗?我现在就还你。” 时宁被吓得口齿不清,急忙拒绝,【不行,我,要不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我...我觉得焕哥肯定不是故意的,要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当面解释?】 一个字没听进去,俞诚自说自话,“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偷了你的人生,所以遭到了报应?我怎么觉得,我像个笑话。” 【不是的,你没有做错,只是,只是...】时宁从没这样怨恨过自己的嘴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的东西,我全部还你。”俞诚拿出兜里的车钥匙,放到眼前悬挂着小火龙,“道个别吧,你自由了。” 确实,人不能自由选择喜欢谁,这种莫名的情感,比时斌嘴里的“天赋”更加不讲道理,只是... 就算喜欢不能控制,俞诚却能选择不跟谁再有交际,这是他的权利。 因为从客观来说,黎焕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明白赵燕对他的重要性,做出这些事全属无意之举,所以他怨恨不能。 可他又矛盾得不能原谅。 一直以来他对于黎焕,就像是护了把刀在背后,精疲力竭倒下时,刚好被刺个透心凉。 所以他知道,他和黎焕,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他和黎焕了。 第二支烟结束,连同心脏一并燃尽,之后只剩如同灰烬一般一捻就碎的麻木。 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真的好累,放过我。 【不行,我不要你走,我们可以共用这副身体...诚哥,你说过要陪我的,留下来好不好?】 “不被拆穿的谎才能叫善意,如果你真的在乎黎焕,就别把我的事说出去。”突然,俞诚双手紧握小火龙,死命地挤压、碾碎,“帮我照顾好我妈,有空去看看冯老师。现在开始,你只是时宁。” 【不要!】 咔! 伴随着碎裂声,钻心的痛感钉入眉心,眼里忽而一片漆黑,像是被潮水一般的绝望顷刻淹没,意识当场溃散... 时宁清楚,这些真切的痛感,全都来自俞诚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 ...... 撑开眼皮,是陌生的天花板,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很重。 脑袋还没完全恢复清醒,手臂却被人拽着摇晃,“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好点?” 这个声音,是年川? 时宁抬起另一只手放到眼前,对着空气抓握几次,“我...我醒了吗?” “哥,你差点把我吓死。”没来及松口气,年川扭头就跑,“哥,你等下,我去找医生过来。” 脚步声离开病房,环境恢复安静,空荡的有些可怖。 缓神半晌,时宁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喃喃问,“诚哥,你在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而且,他感觉不到身体里有第二个人的情绪。 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是睡梦中的一场电影,他的人生里,从没出现过一个叫作俞诚的人。 可心脏缺失掉一块带来的空洞,却是真实存在的。 时宁颤抖地抬起右手,掌心的纱布已被浸红。 回头看去,小火龙的残骸就被放在床头,掉漆的碎片边角,还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诚哥...你在的对不对?你说话,你这样会吓到我的...”越问,时宁的声线抖得越厉害。 他确实无时无刻都想要回身体,但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回想俞诚之前对他的照顾,情绪越发憋不住,顷刻冲破眼眶的束缚。 一边哭,时宁一边用拳头捶打心口,想着让身体痛起来,总比感受不到俞诚的情绪要强,“你出来,你出来啊...” 哭闹声招来不少人,年川、医生、苏江,就连头次见到的年岳也在。 见时宁这副模样,众人都被吓得不轻,苏江第一个冲上来,控制住他的双手,“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你别说话,你们都出去,你们吵得我都听不见诚哥说话了!”时宁不断挣扎,可敌不过苏江的力气,最后只能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他现在才知道,亦师亦友的俞诚对他来说,已是生命之中不可分割的绝大部分。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听不见俞诚的声音,他就感觉是在停电的夜晚里弄丢了蜡烛那般无助。 这番举动,弄得苏江不知所措,因为记忆里的时宁,从来不会这样言行无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住黎焕,对不起...” “滚出去!”松开嘴,时宁扯着嗓子嘶喊,眼泪淌进嘴里都不自知,掌心处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 苏江根本不敢放手,回头怒斥,“愣着干嘛,快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医生喉间一哽,迟疑着不敢上前,“...他这个情况,应该需要静养。” “又静养,你...”苏江被噎住,只得圈住时宁的手臂,限制他的行动。 这时,时宁裤兜里的手机震响。 他没心思接电话,但铃声断掉又响起,一直反复,似乎很急。 第220章 苏江没辙,叫来年川帮忙拿出手机。 只是... 刚看清来电人,年川就咬牙骂道:“草,是黎焕那傻逼!” 第106章 迟来的道歉 黎焕的来电被挂断,时宁默许他们的做法,因为不清楚该怎样面对黎焕。 一个从小喜欢到现在的人,却伤害了对他最好的人... 他心里无比矛盾。 许久,时宁情绪渐稳,没再哭闹,呆滞地坐在地上。 苏江和年川守在身边,医生则撑开他的眼皮,用小手电闪烁他的瞳孔,“问题不大,就是受了刺激,休息会儿就好。” 一模一样的话术让苏江有些恼火,复杂地看向医生,“...谢谢。” 但不管怎么说,时宁的状况要比赵燕健康许多,至少还醒着。 苏江扶起他朝病床走,“少爷,你先休息会儿。” “你...是在叫我?”时宁脚步一顿,本就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湿润,“我不是你少爷,我...” 是个冒牌货。 但我不就是时宁吗? “别多想,会没事的,你先休息会儿。” 这句安慰不痛不痒,时宁听着就跟没听一样,“你不懂...我找不到诚哥了。” “诚哥?你是在说俞诚?”苏江苦涩地抿抿嘴,“少爷,等你恢复好,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啊?他在哪?”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宁抓住苏江的肩膀死不松手。 只是他眼里刚冒出的光亮,却被苏江一句话浇熄,“俞诚的墓就在a市,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 攥攥拳,时宁眼珠一瞪,用力将他推开,“你胡说!你出去!” 对于性情大变的时宁,苏江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满眼都是自责与愧疚。可他没辙,紧盯着时宁慢慢后退,离开病房。 有前车之鉴,年川没敢说话,只将时宁扶到床沿坐好。 病房里沉默一阵,时宁拿起小火龙碎片捧在手里,心里不是滋味。 碎片的断口平整且锋利,摸着与刀刃一般,手指轻轻划过,还能感觉到俞诚残留的痛感。 虽说小火龙是塑料的,但想要把它捏碎,不知得费多大的力气。 时宁悲痛垂眼,诚哥你是多恨黎焕? 他擤擤鼻,蹭蹭眼眶,“年川,我想去看看赵阿姨。” 他的声音和语气比之从前过于软弱,年川被弄得摸不着头脑。 记忆里的‘时宁’,每句话都是斩钉截铁,带着很强烈的坚韧与底气,怎会突然之间变得这样拖沓? “...哦,那我带你过去?”年川不知所谓地扶着他下床,权当他的转变是因为受得刺激太大。 来到赵燕病房外,时宁紧张地趴上观察窗,眉头一直揪着,“赵阿姨会没事的吧?” “应该没事,医生不都说过吗,只要醒过来就没问题。” “要是醒不过来呢?”时宁急着回头问。 年川语塞一瞬,视线飘忽不定,“你放心,一定会醒过来的。” 大概是从时宁身上感觉不到‘可靠’,不知不觉中,年川都忘记使用敬称。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鞋底落得很沉,每一脚都在用力踩踏空气,弄得走廊里到处都是回音。 侧眼看去,双手插进裤兜的男生逐渐走近,一张像祁炀却又不是祁炀的脸逐渐清晰。 两天不见,祁炀的小虎牙已被完全隐下,眼神比医院的冷空气还要刺鼻。 “祁少爷。”苏江第一个上前迎接。 “嗯。”祁炀停下脚步,朝时宁远远看来一眼,再拍拍苏江的肩膀,“把之前给你安排的人叫过来,我带他们回去。” “好。”苏江微微一怔,回头看看时宁,拿出手机传达命令。 在他放下手机时,祁炀顺势转身,“你待这儿也无聊,一起回去吧。” “那少爷呢?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祁少...你不去看看吗?” “没必要。”祁炀干脆地迈腿,应付地轻笑,“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是。”苏江权当祁炀处于分手抑郁期,故而没敢多言。 目送祁炀带着苏江离开,时宁被内疚压得抬不起头。 为了让黎焕不被时斌威胁,俞诚不止绞尽心机,更是违心地利用祁炀,还因为这件事在外人面前哭诉过,可最后却没落到个好下场... 而自己呢?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经常给俞诚捣乱,最后却是滑稽的成为了最大赢家。 时宁的眼泪又快抑制不住。 左肩被搭上一只手,年川轻声安慰,“没事的,我爸还在呢,他会照顾赵阿姨的。” “嗯。” 而祁炀刚走不久,走廊尽头又跑来一道急促的脚步,“时宁!” 是黎焕的声音!听起来不安又紧张。 时宁下意识抬眼。 喜欢近十年的人正全速跑来,衣角被风掀得老高,额间汗颗颗往下落,淌满紧皱的眉宇。 很奇怪,明明是臆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时宁却没不顾一切地迎上去,反而下意识地扭头就跑。 可能是清楚自己定力不行,但凡黎焕说两句好话,他的底线就会不知所踪。 只是他根本没资格帮着俞诚原谅黎焕,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黎焕,甚至不敢跟黎焕解释之前的事。 所以只能逃。 第221章 追逐途中,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时宁不敢回头,咬着唇闭眼往前冲。 “滚开!”听声音像是年川的防线被突破。 时宁心里一咯噔,哭着大喊,“我不想看见你,别过来!” 身后的脚步非但没停下,反而缩短着落地的间隔,‘嗒嗒嗒’。 不出意外,时宁的体力根本比不过黎焕,在第二个拐角处,被追上来的黎焕一把拽住。 不等反应,黎焕推开一间空房,将他拽进去并锁上门。 被逼到无路可逃,时宁咽着唾沫后退至墙角,将脑袋埋进脖颈,不敢和挡在门后的黎焕对视。 很长一段时间,病房里只能听见沉闷的喘息声。 黎焕忍着喉间的腥甜,剧烈起伏着胸口朝时宁走来。 还没靠近,时宁就被吓得不行,急忙趴在地上朝床底钻。 “你...”黎焕迟钝一瞬,两步上前拽住他的小腿,把他拖回墙角,并蹲下用双手抵住墙壁,堵住他的去路,“别激动,你先听我解释!” 这一嗓子把时宁吓得肩膀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见状,黎焕的眉头越发皱紧,“你在怕我?” 沉默五秒,时宁不知哪来的底气,朝他肩膀一推,“你说呢!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赵阿姨?因为你,她现在还躺在床上醒不过来!” 黎焕的‘告密’,毁得可不止俞诚四五年的努力,而是两世的心血。 怕赵燕承担残酷的真相,前世的俞诚只能憋在心里,第二世的俞诚仍在履行身为人子的责任,就连同赵燕相认都不敢。 骂着骂着,时宁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直接哭出声。 黎焕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变了个人,但还是选择将他抱住,“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好,是我没相信你,我哥把以前的事全告诉我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怎么办... 和俞诚共用身体时,时宁的五感似乎被蒙上一层纱,像极5d电影,真实和虚假混淆不清。 而这是拿回身体控制权之后,第一次被黎焕抱住,这种真切的温暖像在客观称述他真实存在的事实,差点没让他这个‘看客’一秒沦陷。 理智告诉时宁,应该立刻将黎焕推开,但, 他的手臂就是抬不起来,喃喃道,“不是故意...” 就不能换个解释吗?换个我比较容易接受的解释。 这时,黎焕将脑袋埋进他的肩膀,哽咽着声线,“你都不知道,看见你和祁炀在一起我有多难受,有时候我真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但我下不去手。时宁,原谅我好不好?” 这话倒是真的,要不是紧要关头理智了一回,所有跟俞诚和祁炀有关的人,他可能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怎么原谅你,诚...”俞诚的名字,时宁有些说不出口。 大概是心里仍然抱有一分侥幸,觉得俞诚并没消失,只是和以前的他一般,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不出声。 所以在俞诚没原谅黎焕之前,他不敢帮俞诚做决定。 而且,时宁预料不出说出真相之后的结果,因为不能确定黎焕喜欢的是不是他。 如果是,那俞诚听到该有多为难?如果不是,那黎焕又该怎样自责? “别提他,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黎焕蹭蹭他的脑袋,“我们把以前的事忘掉,把他忘掉,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话音刚落,时宁的心口瞬间一疼,猛地将他推开,“不行!我忘不掉!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诚哥...” “什么叫过分!”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黎焕的脾气总会被一句‘诚哥’点燃,“那烂货自己做出来的事,还不让我说了?就算我告诉赵燕又怎么了?你搞清楚,赵燕是他妈,不是你妈!赵燕怎么样跟你有毛关系!” 好刺耳,但事实正是如此。 在黎焕的世界里,赵燕确实和时宁扯不上关系,顶多算是他前任的母亲,仅次而已。 时宁呆滞地摇摇头,说不出话。 他这副模样,让黎焕微微心疼,不由软下语气,“时宁,我们不提这件事好不好?我会帮你把他忘掉。” 不提?忘掉? 时宁在心里自嘲,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都忘不掉,怎么能忘得掉诚哥? 他从未如此矛盾,脑袋乱得都快炸开,“不行,你走。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要去找诚哥...” “诚哥,你tm还乱叫。”停顿一瞬,黎焕用力拽住他的手腕,咬着牙问,“时宁,你tm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时宁没心力解释,嘶吼着和他杠上,“你什么都不懂!” 黎焕神情一滞,忽而轻声笑笑,“对,我什么不懂。俞诚还没成年就出去卖,这样的烂人都能被你记挂这么久,劳资确实搞不懂你。” “不准你骂他,谁都可以骂,就你不行,快道歉!” “道个屁歉,他做的那些事,连他妈都看不过去,不然也不会被他气得昏过去。他这种人死了最好,不然劳资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黎焕!”稍有平复的眼泪夺眶而出,时宁攥起拳朝他肩膀乱砸,毫无章法,“我不要喜欢你,我要诚哥,你把诚哥还给我!” 越听越烦,黎焕单用一只手就将他两只手控制住,再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真tm是个笑话,你要真想见他,那就自己去挖!” 第222章 啪! 清脆的一声,让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回过神,时宁都不知道哪来的气力挣脱束缚,扇了黎焕一巴掌,力道很重,掌心又烫又麻。 黎焕似乎比他还懵,一直侧着脸反应不能。 不能再待下去... 念头刚升起,时宁鼓足力气一把推开黎焕,爬起身就跑。 从小到大,没见过父亲又被母亲抛弃,唯一温暖过他的只有黎焕和俞诚。 两个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做不出选择,还是只能逃避。 第107章 办法 医院被黎焕堵着,时宁不敢回去。 本想开车回家,可摸到方向盘他就害怕,似乎没有俞诚在,他就是个废物。 这些年一直藏在身体里,他从未真切体验过生活,导致有些与社会脱节。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该多跟诚哥学点东西。 思来想去,时宁拿出手机,拨通方鸣舟的电话。 半小时过去,时宁被方鸣舟开车接回家。 是栋复式小洋房,和自家没有可比性,但室内采光极好,阳台种满花草,比起那栋只有倪虹不见俞诚的房子,要温暖很多。 时宁坐上客厅的沙发,方鸣舟端来杯水,“时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接过水,双手握住杯放到腿上,时宁绷着肩膀,微低着头瞥向冰箱处。 原本方家破产前,只是a市里不入流的小企业。现如今却快挤入中流,似乎除开时斌帮忙,还有其他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正巧,幕后推手此时正靠着冰箱,冷着眼和他对视,“看什么看?” 时宁被吓得急忙躲开视线,朝方鸣舟靠近一分。 “啧...”方鸣舟顺势搂住他的肩膀,朝云霖瞪去,“不想待这儿你就回家。” “你...”云霖哽着一口气拉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带着满脸不爽动身上楼,临走前不忘提醒句,“自己注意点。” 他俩的关系很好猜,而且之前方鸣舟确实提过男朋友的事,想来当初祁喻松愿意帮忙,或许不单是因为祁炀。 而云霖的性格和黎焕很像,只是言行举止中,比黎焕多出一分“家教”。 见到他俩的相处模式,时宁不由回想起当初的俞诚和黎焕,心里就更加酸涩。 “时哥?”方鸣舟带着些许疑虑问得很轻,目光一直落在时宁脸上,似在试图理解他的反常。 “我没事。”时宁喝口水,喉咙停止吞咽时,水杯却停在嘴边没放下。 语塞一阵,方鸣舟隐下疑问,轻拍他的肩膀,“还记得我说过吗?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之前藏在身体里,并未真切感受过他的善意,现在直接听进耳朵,却无端觉得他的语气里,有种让人卸下防备的魔力,只是... 这些善意本该是属于俞诚的,毕竟当初帮助方鸣舟的人,从来不是时宁。 挺奇怪的,明明身体是自己的,怎么心里却有种当小偷的负罪感? 越想,鼻头越酸,时宁快速眨眨眼,“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问吧。” “方鸣舟,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和以前不太一样?” 方鸣舟听得一愣,停顿数秒才回答,“是很不一样,言行举止都不一样。” “那你觉得。现在的我比较好,还是以前的我比较好?”时宁很需要答案,想获取点认同感,哪怕只有半点。 “我觉得吧,其实都很好。”方鸣舟在他肩上捏捏,凑过来,用哄小孩儿的口吻安慰,“至少我现在能够照顾你,就当是,归还你以前对我的照顾。” “不是这样的...”时宁有苦难言,由衷觉得说谎是种备受煎熬的事。 他很想告知方鸣舟真相,可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来。 如果让关心俞诚的人知道原委,那这群人心里该有多难受? 他头次理解到俞诚的为难,瞒着所有人将残忍的真想埋在心底,不能被人感同身受,不能与人倾诉,像是将自己隔绝在闹市里那般压抑。 然而,他却不止一次说过俞诚自私...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时宁弯腰抱住腿,将脑袋埋进膝盖,“我把很重要的人弄丢了,我想把他找回来,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找。” 随着一声叹气,后肩被方鸣舟的胸膛贴上,“没事的,我们可以一起找。” 怎么找... 时宁没被安慰到,抽噎更加急促。 想着方鸣舟再聪明一点该有多好,像时斌那样一言道出他的真实身份... 等下,时斌? 时斌聪明到能猜出重生的事,那说不准他能想出把俞诚找回来的办法! 说做就做,时宁从方鸣舟怀里起身,拽住他的手臂,“方...” 话音未落,兜里的手机掐点响起。 时宁整个人一愣,都不敢把手伸进裤兜,生怕是黎焕打来的。 半分钟过去,铃声终于断掉,方鸣舟不解地问,“时哥,不接吗?” 时宁摇摇头,拿出手机翻找记录,而屏幕刚被点亮,来电再次响起。 果然是黎焕。 他揪紧眉头,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慢慢朝接听键靠近,但就是落不下去。 见他这幅犹豫不决的模样,方鸣舟直接动手挂断来电,“时哥,是不是黎焕对你做了什么事?” 第223章 时宁下意识摇头,却又垂眼“嗯”了声,“...很过分的事。” “行,我知道了。”说着,方鸣舟作势要起身。 以为他想找黎焕麻烦,时宁被吓得一把拽住他,“别...别去找他。” 方鸣舟被弄得不知所谓,挠挠头发看向二楼,“我只是想叫云霖下来,有他在,黎焕不敢对你怎么样。” “不用...”时宁支吾半晌,喝口水缓解喉间干涩,略带为难地问,“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我有件事想和...想和我爸聊聊。” “...那我带你过去?” 因为受贿案还在处理中,时斌并没被关进监狱,此时就在看守所,而前一个住进去的熟人还是倪虹,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靠着云霖打通关系,在方鸣舟的陪同下进入看守所。 时宁很不习惯这里的氛围,总觉得有些压抑,但最后还是独自待在观察室里等待。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一股冷空气灌进屋,时宁被冻得一激灵,“噌”的一声站起身。 门口的两人微微一愣,警卫打量他一阵没说什么,将带着手铐的时斌送进屋。 砰! 房门一关,狭小的空间瞬间安静,门后的时斌一直没动作,静静盯着时宁不做声。 时宁根本不敢和他对视,视线压得很低。 似乎俞诚临走时,一并带走了他单独面对时斌的底气。 许久,时斌走到桌前坐下,反手叩叩桌面,“坐吧。” “哦...”时宁的屁股刚落下,就差点被时斌的下一句话烫到。 “怎么是你,俞诚呢?” “......”时宁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珠狂颤,“你怎么知道?” “哈哈...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爸,哪有父亲认不出自家孩子的道理?”停顿一瞬,时斌问,“有烟吗?” ...时宁摸摸兜,握着烟和打火机放到桌面,快速收回手。 “咔”,白雾升空,可乐味溢满观察室,熟悉的气味让他安心不少。 “说吧,找我什么事?”时斌问。 做足心里准备,时宁试探着抬眼,这才发现几天不见,时斌已经落魄到长出胡渣,只是他的眼神仍旧从容,见不到半点厉色。 “我...”时宁不安地扭扭肩膀,音量渐小,“我想把诚哥找回来。” “哦?”时斌似乎被勾起兴趣,单手撑着桌面托起下巴,“这样吧,你把知道的事全说一遍。” 沉默好一阵,时宁眼里尽是担忧,仍然不敢开口。 时斌的城府太深,他没有俞诚那般的眼力,生怕不注意,会掉进时斌的圈套里,可是... 眼下又只有时斌能够帮忙。 随着烟头落地,时斌续上第二根,“你放心,祁喻松不会放我出去的,所以你说出来也没事。”说着,他抬眼瞄瞄监控,“要是怕人听见,你可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时宁抠着手指,嘴巴张开又合上,十分纠结。 “唉,你过来不就是想找我帮忙吗?你不说,那我怎么帮你?” 如果诚哥在的话,他会怎样做? 时宁试着以俞诚的思维模式思考,问,“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只是好奇。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怕是没人能忍住好奇心。” “哦...”时宁附和地点点头,攥紧拳头,把上半身探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讲述,事无巨细。 探视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而刚叙述完,警卫就推开房门催促。 时斌似乎没听见,半眯着眼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中,指缝的烟已经燃尽。 不多时,他忽而问,“你说你以前能影响他,但后来就不行了,对吧?” “...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回忆一瞬,时宁逐渐睁大眼,“从那天在西餐厅里见到焕哥之后。” “焕哥?”不知是不是错觉,时斌似乎在不经意间,朝他翻了白眼,“在西餐厅里,你遇到过什么人?碰到过什么东西吗?” “有,是...” 平安扣三字没来及说出口,第二次进门的警卫,直接过来将时斌拽走。 时斌在离开前,回头笑笑,“做回自己,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对了,以后别过来了,我们本来就不在一张户口簿上。” 地上的烟头冒着火星,观察室却陷入沉寂。 时宁揉揉眼眶,不清楚刚才是否被父亲又抛弃了一次。 但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必须得去见黎焕一面,拿回平安扣! 走出观察室回到大厅,满眼担忧的方鸣舟第一个迎上来,“时哥,谈的怎么样?” 不等时宁回答,方鸣舟就被赶来的云霖拽到背后,并一顿数落,“好歹是他爸,虎毒不食子没听过吗?犯得着你担心?” “云霖,我到底要说几遍,我和时哥只是朋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过他?看他现在这么落魄,你的同情心就泛滥了?小心脏就承受不住了?我看你是巴不得一脚把我踹了,上赶着贴上去吧。” 方鸣舟无语地移开眼,“我再说一遍,看不惯就回去。” “好啊,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赶我走?想让我给你们腾地儿是吧?你这算盘打得真响!” “云霖!” 眼看快吵起来,时宁缩着脖子挪到方鸣舟身侧,拽拽他的衣角,“我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我...我去趟医院。” 第224章 态度是个很玄学的东西,方鸣舟的语气骤然变轻,”时哥,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去医院干嘛?“ ”我...“隔壁的醋劲儿,酸得时宁浑身不自在,不由侧着脸躲到方鸣舟背后,”我去找焕哥。“ ”黎焕?“方鸣舟揪着眉,不解中带着恨铁不成钢,深吸口气,拽住他的手腕,”我陪你去。“ 第108章 小偷 找到帮手杀回社区医院,时宁心里却仍是忐忑。 躲鬼似的,时宁藏到方鸣舟身后,从他肩膀处探出一只眼观察着。 这番举动引得云霖不满,趁着方鸣舟不注意,不时抬抬拳头吓唬。 时宁怕得很,只想赶紧把俞诚找回来教训他一顿。 来到住院部门口,时宁躲在门后朝里看。 黎焕果然堵在赵燕的病房外,而他对面,年川抱着胸背靠墙壁,全身上下全是警惕。 “时哥,要不我把他叫出来?”方鸣舟说话时,藏不住语气里的低落。是揪心时宁的性格转变,或是不习惯他的唯唯诺诺,谁都不清楚。 “嗯。”时宁轻轻点头,迟疑一瞬,赶在方鸣舟迈腿前小声提醒,“你别怪焕哥,不是他的错。” 闻言,方鸣舟神色复杂,捏捏他的肩膀,动身朝走廊深处走。 担心方鸣舟和黎焕吵起来,时宁继续躲在暗中观察。 正偷看着,一道威胁意味拉满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离小舟远点,不然我有办法弄你。” “你...”感觉又回到当年被秦念欺负的时候,时宁很想解释,可根本张不开嘴。 越想越委屈,如果俞诚还在,那云霖断然不会这样嚣张。 云霖似乎被他渐红的眼眶惊到,后退两步躲开距离,微微举高双手撇清关系,“我又没怎么你,敢哭你试试!” 不被骂还好,一被骂,时宁就憋不住眼泪,忍着哽咽声抽动鼻头。 软弱的性格不止一次被俞诚说教过,只是从苏醒到现在,他已经习惯被俞诚保护,一时间很难适应过来。 “靠,你心眼儿就这么多,想挑拨离间是吧?”骂完,云霖下意识侧头查探方鸣舟的位置,却正好见着一头黎焕直直冲过来。 “你tm找抽?”黎焕将时宁护在身后,怒意横生。 他连祁炀都敢骂,云霖自然不在话下。 但云霖并没祁炀那样好说话,挑眉轻笑,“就凭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我能让你横着出医院信不信?” “当劳资怕你?”一言不合就开打,黎焕伸手去拽他衣领。 当年的黎家都不敢在云家面前放肆,更何况现在,无奈他的脑袋想不到这么多,只觉得男朋友被欺负,不揍回去都不算男人。 好在方鸣舟及时赶到,拽着云霖后退一截,将他的手躲开,“你有病是吧?云家的人你也敢动?” 他的举动本来挺让云霖开心,可他的话,却让云霖非常不满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担心黎焕。 “关你什么事?别逼我连你一起揍!”黎焕简直把不知好歹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鸣舟没打算跟他计较,只轻轻皱起眉,“你这种不带脑子做事的人,怎么配得上时哥?” 黎焕被刺激到,牙一咬眼一瞪正想发火。 却在这时,时宁从背后将他抱住,“不要打架,不准欺负他!” 这一下,黎焕被弄得怔住,不解地回过头,打量时宁半晌,“你...” 之前在医院里堵门时,他就思考过时宁的转变。 这样软弱的时宁对他来说不陌生,简直和初中的时宁一模一样,就是那个只会哭不会闹的小孩儿,是喜欢追着他屁股跑的小跟班。 和这样的时宁相处,感觉是不错,但这些全是以前的想法。见识过没有泪腺的时宁,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很矫情。 对此,黎焕不是没问过医生,但就是不能接受“受刺激昏倒,醒来就变成这样”的屁话。 沉默一阵,黎焕的火气渐渐消散,时宁的哽咽声渐渐停止。 黎焕转过身,旁若无人地和他对视,“时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最怕听到的问题终究没躲过,时宁埋低脑袋回答不上。 “说话,我在问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黎焕都快被磨光耐性,拽住他的肩膀,有些用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 旁人看来,他确实是在担心,而方鸣舟看不过去,上前打掉他的手,“吼什么吼?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我...你放屁!”不是没意识到错误,只是没料到事态这样严重。 严重到,黎焕不得不嘴硬逃避。 方鸣舟没和他闲扯,瞪他一眼,轻声安抚时宁,“时哥,你不是有事想问他吗?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时宁蹭蹭眼眶,点点头。 叹声气,方鸣舟将他带进一间空荡的病房,“别怕,我和云霖就在门口,有事就叫我们。” “好...” 拍拍时宁的肩膀,方鸣舟不放心地走到门外,“进去吧,一会儿收起你不值钱的脾气,不然我就算把时哥关起来,也不会让你见他。” 黎焕没当回事,冷着眼进屋,并带上门。 又回到最开始的场景,闻着刺鼻的消毒水,时宁和之前一样手足无措,都不敢抬眼看黎焕。 第225章 而黎焕和他的感触大同小异,很不明白,明明是久别重逢的场面,怎会弄得这样尴尬。 想着先把误会解释清楚再说,黎焕搬来板凳放到他背后,尽量克制着音量,“时宁,我们谈谈好吗?” 犹豫许久,时宁仍然没能抵御住他的声音,正如初中时那样,乖巧地坐上板凳。 黎焕顺势半蹲,试探着盖住他的手背,“还在生我的气?” 好温暖的掌心。 时宁慢慢握起拳头,却舍不得把手移开,“有点...” “因为赵燕的事?我...我之前说的话确实有点过分,但你知道我说话一般不过脑子,所以...给我个机会吧?” 害怕一开口就会守不住底线,时宁不敢做声,只晃动拳头磨蹭他的掌心。 黎焕差点被他的小举动逗笑,急忙趁热打铁,“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说俞诚的坏话,这样行不行?” “不行。”只硬气不到半秒,时宁软下语气,“你必须向诚哥道歉,而且要很真诚的那种。” “我tm...” 差点被‘诚哥’惹到暴走,黎焕长吐一口气,“他怎么就变成你哥了?你以前一口一个焕哥,不是叫得挺顺嘴吗?” 这话听进耳,时宁不觉有点小窃喜,轻轻抬眼看向他,“焕哥,你和诚哥道歉好不好?“ “啊?”黎焕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笑笑,“诶,再叫一声,你再叫一声我就跟他道歉。” “...焕哥。” 大概是征服欲得到满足,黎焕不再嘴硬,“听好啊...俞诚,之前骂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乱说你坏话。” 听完,时宁的负罪感锐减不少。可是,身体里还是没能出现俞诚的情绪。 那是不是说明,诚哥是真的离开了?那,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和焕哥在一起? 没人回答他,只有偶尔吹过耳侧的风声,在隐喻着俞诚的消失。 “时宁,时宁?”黎焕抓住他的拳头晃晃,将他叫醒,“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黎焕眼里的期待比阳光炽烈,时宁差点被灼伤,中蛊一般地缓缓张开嘴,“焕哥,我喜欢你都快有十年了。” 他和黎焕之间,从来不存在任何隔阂,硬要说的话,俞诚才是他们之间的隔阂。 “呵呵...”比捡钱都要开心,黎焕止不住傻笑,随即将他抱住,“你要是早这么说,之前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事。” 耳膜被唇齿音磨蹭着,酥酥麻麻,时宁不受控制地抬手回应。 当曾经的求不得终于独属他,诸多杂乱的情绪一股脑溢出,压得他逐渐喘不过气。 不过数秒,时宁几度面临崩溃,“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喜欢焕哥了,我不能没有他。 “傻不拉几的,我又没怪过你,而且...”黎焕身体后仰躺在地上,带动时宁砸到身上,死命地将他抱住不松手,“该道歉的人是我,你要是再不原谅我,我都准备跪下求你了。我告诉你啊,我爸的皮带都没让我跪过一次呢。” 时宁砸进黎焕胸膛时,并没感觉到他的衣服里藏着石头。伸手摸摸他的脖颈,果然也没摸到黑绳... 时宁忍着歉疚,选择性遗忘平安扣的事,只圈住黎焕的后颈,用力闻着松木香,“焕哥,我把小火龙弄坏了,还...还把耳钉弄丢了。” 铁盒里的太阳,是俞诚的。大概是被情感冲昏脑袋,时宁只想藏好、并抹除关于俞诚的一切,安分的当个小偷,就算有天俞诚回来骂他,也没关系。 “多大点事,明天就带你去买新的,想要什么都给你买。就算你想要真的太阳,我都帮你射下来。” 不存在逻辑性的谎话,听着却很悦耳,时宁哭得更加大声,不过这次是为自己哭的,算是喜极而泣。 离开病房时,方鸣舟与云霖已经不见人影,似乎是不想看见他们和好。 而年川却皱着眉头杵在斜对面,看看时宁,又看看黎焕,眼里失落且无奈。 下意识间,时宁牵住黎焕的手,“...赵阿姨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年川视线下移,落到他们的手上,轻轻摇头。 眼下正是消除误会的好时机,黎焕拿出手机,“放心,我马上联系人转院。”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就传来道急切的呼喊,“小川,你赵阿姨醒了,快过来!” 不等反应,年川扭头就跑。 相比之下,呆在病房门口的两人,就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之前嚷嚷着让黎焕道歉的时宁,此刻却不敢让他与赵燕见面,一是怕赵燕再受到刺激,二是怕... 要是黎焕与赵燕间的误会解开,那俞诚是否会回来? “唉...走吧。”黎焕晃晃时宁的手,正想跟着年川过去。 时宁却顿住一瞬,“焕哥,如果你不想见赵阿姨,那我们其实可以不用去...” “是有点害怕见她,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欠她一句道歉,还是早点说开比较好。”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你焕哥我敢作敢当。”黎焕拽着他就走。 分开数年,好不容易重新把时宁牵住,黎焕实在不愿意放手,想着先把赵燕的事解决... 再来处理时宁的性格问题。 现在的时宁好是好,不会和他杠上,满眼全是他,又软又听话。 第226章 除了不适合他,挑不出其他毛病。 第109章 各藏心事 病床上,赵燕披散着头发,双目无神。 医生撑开她的眼皮看了又看,说出需要静养的口头禅便离开房间。 年川第一个走到床侧,猫着腰问,“赵阿姨,你还好吧?” “嗯...小川,麻烦你回家一趟,帮我把床头柜里的相册拿来,我想看看。”晃神一瞬,赵燕又问,“对了,小诚来了吗?时诚。” 闻言,年川欲言又止,复杂地回头一看,侧开身体露出门口的时宁与黎焕。 赵燕抬眼过来,视线只在黎焕身上停留一秒,大部分时间都游走在时宁脸上,只是... 似乎垂眼拘谨的时宁,不是想看见的人,她蠕动着嘴唇又不做声,手臂抬起又放下。 片刻,年川已在回家拿相册的路上,年岳关心完赵燕,起身离开病房, 屋里的气氛异常尴尬,特别是赵燕用探索的目光,打量时宁的时候。 大概是心虚,时宁悄声朝黎焕背后挪,藏住半边身体。 他的反应黎焕自然知道,眉头一皱没说什么,深吁口气走到床侧,“不好意思,我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不是你的问题,其实我很感谢你能告诉我实情。”没让人帮忙,赵燕撑住床板慢慢坐起,仍然目不转睛地看向时宁。 没料到道歉这样顺利,黎焕无措的同时放松不少,搬来板凳坐下,“但我还是想跟你道句歉。” 赵燕摇着头,抿嘴笑笑,“有糖吗?棒棒糖。小诚以前很喜欢吃糖,总是在包里揣一根。” 听到熟悉的习惯,黎焕下意识回头。 但不知为何,就算没检查时宁的裤包,他都不认为里面揣着糖,索性转回脑袋,“没有...你想吃的话,那我现在去买?” “不用了,陪我说说话就行。” 许是俞诚内敛的性格遗传自赵燕,她的眉头一直压着,想来应该有很多不可告人的苦水等着倾倒。 黎焕不是很想听,但愧疚逼得他不能走,就没开口等着赵燕出声。 许是面对陌生人时,比较容易敞开心思,赵燕没迟疑太久,娓娓道来,“当年我和俞景离婚,小诚刚上小学,那时候我觉得特别亏欠他,总想弥补他,所以这辈子再苦点也没关系,就是没想到...我才是对他伤害最大的那个人,要是我能认同他的性取向,适当的放开手,不去弄什么资金盘,他也不会变成那样,居然去出卖身体帮我收拾烂摊子。” 黎焕从来不懂安慰人,灵机一动,将身后的时宁拽上前,使眼色让他开口。 可时宁只是时宁,嘴巴比他还笨,“...赵阿姨,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再乱想了。” 没办法,俞诚没离开前,对自身的遭遇只字不提,导致时宁并不知道他当时的想法。 但有一点能确定,当初来铜锣巷偷看赵燕时,他问过俞诚是否要告知真相。 结果显而易见。 或许是出于保护,而事实证明俞诚是正确的,赵燕只是清楚他当年的遭遇,精神就有些承受不住,当场昏迷,那赵燕要是知道他重生的事,又该作何感想? 所以时宁只能帮忙瞒着,而隐瞒没人知道的真相,带来的压力极大。他克制不住胸口的剧烈起伏,借口想逃。 无奈赵燕没给他机会,“小宁,我还是叫你小宁吧?” “啊...好...” 赵燕朝他抬起手,当握住他伸来的手时,目光忽而柔和,“你之前的性格,真的和小诚很像,我...我很多时候都会认错。对了,你也会抽烟吗?第一次见你,我就能闻到你身上的烟味,而且还是...” 预感到她要说出“可乐味”,时宁手指一抖,生怕黎焕听见会起疑,当即打断,“赵阿姨,你不喜欢烟味吗?” “说不准,可能只是以前不喜欢。”赵燕叹声气,拍拍他的手背,“很高兴你来看我,但是,下次就不用了,你肯定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对吧?” 不明白话里的意思,时宁语塞。 沉默一瞬,他急忙摸着裤包,从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出,“赵阿姨,这个请你收下。” 这张卡,本来就是俞诚给赵燕预留的,里面是这些年的小部分工资,足够赵燕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而他本以为赵燕会推辞,却没想不同于苏江那次,赵燕很干脆地收下,“谢谢。” “对了,密码是...诚哥的生日。” “嗯。”赵燕眼里并不意外,相反,从容的有些过分,“如果你们有事要忙,就赶紧回去吧。” “其实...”用余光瞄瞄黎焕,时宁生硬地改口,“好,那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道别赵燕,两人离开病房,年川正巧拿着相册返回。 没与两人交谈,年川直接将相册送到赵燕手里。 只见她小心翼翼翻开相册,用指尖触摸上面的每张相片。当相册合上时,她已哭成了泪人。 哭得寂静无声,却沉重到让所有人呼吸不能。 在门口观望许久,时宁心里不是滋味,疲惫地低下脑袋,不成声地说,“对不起...” “走吧。”相比他而言,黎焕倒是身心放松不少,牵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我们回哪儿?” “都行。” “都行?要不回碧海天?那里被重装过,和新的没区别。” 第227章 时宁点点头,又摇摇头,“焕哥,我想先回趟家取点东西。” “行,开车了吗?” “...没。” “那就出去打车吧。”没察觉他的不对劲,黎焕歪脖撞撞他的脑袋,“过两天我也去考个驾照,到时候你帮我开小灶。” “嗯。” 回家收拾出几套衣服,行李箱刚被拉上,就被黎焕从手里自然接过,时宁则抱着铁盒低头浅笑。 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不要太好,不明白俞诚当时为何那样抗拒? 而准备出门时,却碰上带着一身酒味回家的倪虹。 自从许烟当着记者的面一闹,倪虹的脸就被公布到网上,并贴上小三的标签,骂声一片。 不知是她脸皮太厚,或是旧疾复发,从寿宴回来后跟个没事人一般,甚至换上一身喜庆的大红色。 “诶?小宁回来啦。”倪虹扶着鞋柜,左右脚互踩踢掉高跟鞋,顶着酒精上脸的笑看过来,“刚才跟朋友吃了点烧烤,你放心,等我睡醒就收拾卫生。” 不论何时,黎焕对她的成见从未消失,“她怎么在这儿?你带回来的?” 时宁顿感为难,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说,“焕哥,我肚子有点饿,我们快走吧。” 对视一阵,黎焕越发不理解他的脑回路,“倪虹呢?你要把她留在家里?” “她毕竟是我妈妈,把她赶出去不太好吧?” “呵,没管过你死活的人都能当你妈,那我不是你祖宗?” 时宁被怼得说不出话。 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让黎焕非常不适应,“你真的是...” 可能就是犯贱,觉得不跟时宁拌嘴,不被时宁用冷眼警告,他总觉得生活缺少很多乐趣。 本想再说点什么,鞋柜旁却砸出“砰”的一声,侧眼一看,是倪虹已经醉到站不住,打算抱着鞋子将就一晚。 不等黎焕反应,时宁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草...”黎焕有被无语到,一脚踹开行李箱,换上鞋直接出门。 见他离开,时宁是一百万个想追出去,可又不忍心放任倪虹不管。 纠结一阵,他皱起眉头开始用力,拖着倪虹回房。 就算俞诚和黎焕都不喜欢倪虹,并希望他和倪虹断绝往来,他仍是做不出来。 不是说想当白莲花原谅谁,只觉得如果没有倪虹,那他就与孤儿无异。要是之后能从倪虹身上感受到些许善意,不就能证明现在的做法正确了? 安顿好倪虹,时宁拿出手机,给她卡里打去一万,立即出门追赶黎焕。 天已沉,时宁拖着行李箱小跑到路边,环顾四周一圈,发现黎焕后却反倒有些紧张。因为黎焕所处的位置,是在最不显眼的树后面。 “焕哥。”迟疑两秒,时宁快步走到他跟前,“对不起...” 树干挡着路灯,黎焕的神情略暗,盯着他不做声。 意识到他可能生气,时宁不由抖着小腿,抠起手指,却始终解释不出半句话。 “时宁。”黎焕突然叫出他的名字,视线下移落到他的裤兜,“有烟吗?” 时宁当即把裤兜翻出来,空空如也,“焕哥,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我没有。” 确实没有,俞诚没抽完的那包烟,此时还在看守所里放着。 时宁从小就没抽烟的习惯,就算因为俞诚染上烟瘾,他也能戒掉。 但黎焕似乎并没为他的戒烟而开心,盯着空荡的裤兜沉默许久,“刚才不是说不会开车吗?那你家车库里的车,是谁在开?” “我有司机...” 黎焕截断他的话,“是吗?有司机干嘛还要打车?叫他过来呗。” 谎言被戳穿,时宁解释无能,习惯性地低头逃避。 随着一声叹气,他的肩膀被黎焕拽住,“时宁,为什么要骗我?我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但你...为什么要刻意把以前的习惯藏起来?” “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时宁抬眼顶高眉头,眼神带怯,“焕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现在这样?” 黎焕被这句话噎住,不太情愿地将他揽进怀,拍拍他的后背,“没有,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明明俞诚早就提醒过,不要轻信任何人的甜言蜜语,可时宁就是忍不住开心,腾出一只抱铁盒的手,用力回应,“嗯,焕哥我们回家吧。” 黎焕没将他放开,埋进他的锁骨小声问,“还有什么习惯和以前不一样,你先说出来,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时宁无言以对。他不想装作俞诚的模样,他对黎焕的喜欢根本藏匿不住。 而且他觉得,俞诚人很好,但习惯却是坏习惯,他不想学。 沉默得越久,耳侧的叹气声就越频繁,“先回家吧,别怕...”我会帮你把以前的你找回来。 第110章 生活不能自理 回到碧海天,这里确实被重新装修过。记忆里裂开的墙面、地板,通通被浅蓝色的墙漆抹平。 明明在这儿生活过许久,时宁此刻却如第一次做客那般拘谨。 黎焕弯腰拿拖鞋时,回头问,“愣着干嘛?想让我帮你换鞋?” “不是...”惊弓之鸟一般,时宁立即蹲身解鞋带。 对此,提着拖鞋的黎焕愣住一瞬,无奈地抿直嘴。 就算只和“新生的时宁”相处一天,他都能够预见之后的生活。 第228章 之前不论是否跟时宁分开,他都在明里暗里享有着时宁的照顾,而眼前脆弱不堪的小孩儿,似乎在逼着他一夜长大。 可黎焕并没做好准备,试探着说,“饿,冰箱里有食材,快去煮饭。” 时宁抬眼卖萌,点头应下。 虽说还原不出俞诚的厨艺,但做饭的步骤总是清楚,而且,总不能驳回焕哥的期待吧? 没来及把行李箱和铁盒放回卧室,换好鞋的时宁走进厨房。 周遭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深呼一口气,不熟练地淘米煮饭。 之前俞诚掺水全凭感觉,而他没有那么好的第六感,拿出手机放到台面,跟着教程一步步来。 只是炒菜时又开始犯难,锅里已被烧出白气,像是下一秒就将炸开。时宁被吓得不敢靠近,站在一米开外拿着油瓶试探。 新手教程传来提醒,【炒菜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怕...】 说得容易,时宁撇撇嘴,伸长手臂往锅里倒油。 滋滋声顷刻响起,滚油四溅。 一个没注意,手背被溅到,时宁吃痛急忙甩手。 慌乱中,脱手的油瓶砸到锅,“哐啷”一声油锅落地,他的小腿被热油溅到,当场吓哭。 黎焕闻声跑来,沉默一瞬,无语地将他抱出厨房放上沙发,检查他的伤势,“等下,我去拿医药箱。” 还没转身,他的手腕就被时宁拽住,“焕哥,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黎焕拍拍他的脑袋,走去电视柜翻出医药箱返回,蹲身本想帮他处理,但想到刚才的事心里一矛盾,就只将药瓶塞进他手里,“你自己涂下药,我去收拾厨房。” “嗯。”直直盯着黎焕进入厨房开始忙活,时宁满足地笑笑,这才处理起伤势。 一个半小时过去,黎焕不仅收拾完厨房,且一并把做好的晚饭端上桌,冒着额间汗,拿瓶冰水对嘴吹。 时宁都觉着诧异,“焕哥,你多久学会的做饭?” “以前你不是教过我吗?”黎焕不敢看他,放下水回到厨房,慢吞吞地盛饭。 片刻,他把饭递给时宁,走到对面入座,嘴皮张合数次,可就是说不出“试试味道怎么样”,于是自顾自动起筷。 相比他的无所适从,时宁却是乐在其中,幸福感一度盖过偏重的咸味,“焕哥,很好吃。” “食不言,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一块肉入口,黎焕要皱紧眉头才能咽下,顿时失去食欲。他将筷子一扔身体后仰,拿起手机问,“我点外卖,想吃什么?” “...我吃你做的就行。” 黎焕抬眼瞄瞄,心里的烦躁愈烈,“呵奶茶吗?气泡水?” “谢谢焕哥。” “你tm...”黎焕一下没忍住,又觉得如鲠在喉。 时宁不清楚做错什么事,怯怯地低下头,转起筷子。 沉默一阵,黎焕放下手机叩叩桌面,“诶,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没意见?说脏话你也不管?” “焕哥,只要你开心就行了。” 黎焕并没被感动,冷笑着问,“我真搞不明白,赵燕的事,对你的刺激就这么大?你这样跟...宠物有什么区别?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吗?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屁股跑吧?” 这话震耳欲聋,让时宁不得不承认,黎焕喜欢的从来都是俞诚。 或许黎焕愿意来求他复合,全是因为他和俞诚长着同一张脸,可是... 这张脸本来是属于他的,怎么会突然被烙下俞诚的名字? 可能意识到话有些重,黎焕在他哭出声前,叹着气走来将他抱住,“不是在凶你,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不太喜欢你把我当成全部,这样的话我会有压力。”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照顾你? “嗯...”时宁攥住他的衣服,埋进他的小腹抽泣,“焕哥,我会改的,别丢掉我好不好?” 这次,黎焕都懒得照顾他的情绪,“这样吧,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去上京,让医生帮你检查下。” “我没病...”时宁抗拒地摇摇头,但解释不出所以然。 难办。 黎焕轻轻揉着时宁的后脑勺,刚沉浸于记忆里的触感,却又被时宁的抽泣声拉回现实,“能不能别哭,哭得我脑瓜疼。” 时宁肩膀一抖,憋住眼泪,“好,我以后都不哭。” “先吃饭,吃完早点睡,明天...明天带你去买小火龙。” “嗯。” 吃完饭,时宁收拾完碗筷走出厨房时,刚洗完澡的黎焕正好回房,似在刻意避开什么东西。 他来到黎焕卧室门口,摸着门板的纹路往下,心里实在酸涩。 走神半晌,时宁垂眼关掉客厅灯,洗漱回房。 卧室和记忆里没差,书桌仍摆放着课本,随着身上的松木香溢满房间,这里到处都是俞诚生活过的痕迹。 时宁打开窗户躺上床,感受着冷空气吹过,再次体会到当小偷的不安与忐忑。 原来人生是不能随便借出去的,不然回到自己手里时,或多或少都会沾染点其他人的气息。 今夜的月亮很执着,久久不落下,而这栋房子里,不止他在失眠。 夜渐深,黎焕卧室里遭遇小偷一般,衣柜门大敞开,里处的衣服铺满地板。 当年家里被砸,时宁被逼着离开,黎焕隔天就找人来修复,想着总有一天时宁会搬回来,只是... 第229章 和预想的结果天差地别,他不能适应这种落差感。 之后他被黎明安关禁闭,时宁被时斌送到时界,一等就是四年。 压抑四年的情感,却并没因为失而复得的时宁被释放,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揉搓手里的短t,看着上面的太阳涂鸦恍惚许久,手边则是被翻出来却不想戴的情侣款耳钉。 早知道时宁会变成这样,就算是被抢抵住太阳穴,他都不敢去找赵燕的麻烦,但哪有什么早知道? 这时,手机响起。 没看联系人,黎焕直接接通放到耳边,“谁?” “你哥,还没睡吗?” “正准备睡。” “时宁找到了吗?” “...唉。” “没找到的话我帮你找,叹什么气?” 沉默一瞬,黎焕靠着床沿滑落,躺在地上,“先不提这件事,哥,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吧,时界这么大,我一个人真有点管不过来。” “爸不是一直想要吗,你给他不就行了?” 黎泱无言。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焕总觉得电话那头在翻白眼。 黎泱骂道,“你的猪脑子要是不用,不如我找人帮你切掉。” “哥,你直说吧。” “...这样吧,反正你现在没读书,一直混着也不是事儿,明天你来时界上班,时宁那边我派人去找。” “饶了我吧,我...”懒散成习惯,黎焕第一反应是拒绝,可细想过后,他猛地坐起身,“行,明天一早我就过去。” “...那你早点睡,挂了。” 放下电话,黎焕盘起腿,冥思苦想许久。 黎泱说的很对,时宁现在不需要上学,那就去上班,反正时界的业务他熟。 届时能帮黎泱分担不说,说不准时宁还能恢复正常。 回想当初与时家太子爷初见的场景,黎焕都忍不住发笑。 那次虽然难堪了点,但不得不承认,穿上正装的时宁帅到没边,特别是身上那股清冷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简直没人模仿得来。 他喜欢时宁发光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卑微到尘埃。这样的时宁,照不明他手边的月亮。 天微明,上一秒睁眼的黎焕,下一秒就翻身下床。 戴上耳钉,离开卧室来到时宁房门口,习惯性抬手轻叩,可... 时宁并没将房门上锁,甚至没有关紧,轻轻一推,门缝就被隙开。 黎焕微微一怔,早起的热情当即被浇灭,迟疑地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烟味,只有浓到堵鼻子的松木香,时宁侧躺着还没醒,头发有些乱。 他的睡颜不是第一次见,黎焕却在此刻才知道,睡觉时分别用嘴和鼻子呼吸,给人的感觉居然这样不同。 走到床侧坐下,黎焕轻轻梳理他的头发,“还是短点好看。” 随着两声呓语响起,时宁迷蒙地撑开眼,“...焕哥,你怎么过来了?” “自己不关门,还问我为什么会过来?”动作一顿,黎焕不自然地收回手,“喝水吗?” 时宁晃着脑袋坐起,途中,视线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眼睛里的睡意逐渐被憧憬取代,曾经不可言说的喜欢几度快要溢出来,“焕哥,早饭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黎焕不讨厌这种眼神,但如果换做脑子没出问题的时宁,那看他的眼神绝对不会这般赤裸。 要再含蓄、委婉一点,不会让他感到压力,又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黎焕悄声避开视线,“我就来跟你商量件事儿,你不是把时界送给我哥了吗?他说有点忙不过来,要不...我陪你回时界上班?” 回时界?好不容易逃出来,干嘛要回去? 时宁的业务能力基本为负,之前的工作,全是俞诚独立完成的。 他从未参与过,哪怕一次,“焕哥,不是说今天要去买小火龙吗?” “小火龙什么时候都能买,下班再去呗,反正它又不会跑。” “但是...我不是很想上班。”时宁拿来手机,点开余额展示,“焕哥,我有钱的。” 闻言,黎焕脸色渐沉,“跟钱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吧?就算不上班,那你也可以找点其他事来做。” “其他事?什么事?” “你tm...”黎焕侧脸吐气,压住脾气,“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吗?不是想当旅行博主吗?你的主见呢?这种事都需要来问我?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干,就买条狗回来,让它牵你出去溜溜!” 时宁有些被吓到,急忙拽住黎焕的衣角讨好,“焕哥,那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黎焕不做声,冰冷地看着他。 “焕哥?”时宁瘪着嘴,撒娇般晃动他的衣角,“你不要生气,如果你想让我上班,那我就去上班,这样行不行?” “为什么你的事要让我来做决定?就这么想当别人的附属品?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爹!”一下没憋住,黎焕甩开他的手起身,“懒得管你,你爱干嘛干嘛,我自己去上班。” 话音刚落,黎焕扯下耳钉随手一扔,摔门而去。 第111章 生病? 黎焕一走就是三月,不是不回家,只是早8出门,晚10回来,在不在家似乎没区别。 这段时间里,时宁学会收拾家务,学会做饭,可这些努力都不能入黎焕的眼。 第230章 家里越干净,黎焕话越少,他却以为做得还不够。 如此恶性循环... 砰! 黎焕今天出门时,摔门声比往常更响。 玄关处,时宁攥着衣角杵在门后许久,回头看向餐桌上原封不动的早餐,喃喃自问,“不合胃口吗?” 走到餐桌坐下,吃口菜,喝口粥,食而无味... 这时,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响起。 时宁神色一喜,放下碗筷,绊着拖鞋跑去开门,“焕...舟舟?” 门外只有方鸣舟,提着一袋水果,上下打量他一阵,“黎焕去上班了?” “嗯,进来坐吧。”时宁拿出拖鞋放到地上,侧身让道。 方鸣舟没动,看着他叹气又叹气,“收拾下,我们先去逛街等他们。” “舟舟...我不是说过不去吗?” 是同学聚会,早在两个星期前就约定好,不过却是其他同学在群里,抛开时宁定好的。 方鸣舟将水果递给他,换鞋进屋,“知道你不去,所以我来接你。” 和回到自家一般,方鸣舟从冰箱里拿瓶水,坐上沙发玩手机。 而时宁仍旧杵在门口,提着水果不知所措。 众多同学里,方鸣舟对他来说极为特别。每次见到,心里都是欣喜中掺杂点内疚。 只怪方鸣舟和俞诚越来越像,言行处事周到,却又带着不可忽略的疏离感,如果不是他没戴着平安扣,时宁都以为是俞诚借尸还魂... “时...”方鸣舟正欲催促,可视线掠过餐桌时,语调忽而变沉,“一个人吃饭,你放两个碗干嘛?饿死他算了。” “不是的。”时宁快步走到他身侧,张开嘴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方鸣舟不急,微偏着脑袋,喝着水看向他,似在等他发言。 沉默数秒,时宁终于认知到,方明舟对黎焕的成见,并不会因为他三两句话而改观。 “那你等下,我这就去收拾。”放下水果,时宁收拾起早餐。 应该是动作太熟练,引得方鸣舟不满,走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他请不起佣人吗?什么都要你来做?” “你别怪焕哥,是我自己想做的...”没来由的心虚,时宁都不敢和他对视,“舟舟,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方鸣舟微微一怔,松手叹气,“一会儿我们先去理发店,你头发都快过耳了,他也没说带你去剪剪。” “嗯...” 收拾完早餐,简单拖一遍地,洗澡换衣服,出门时太阳都快升至半空。 这是数月以来时宁第一次晒太阳。 之前无心与人交际,快递蔬果都是送货上门。 对此,时宁险些睁不开眼,而且很不适应身上的暖。 无奈退缩的念头刚升起,手腕就被方鸣舟拽住,朝着小区外拖。 风吹来,时宁暗暗打量方明舟的背影。 被吹起的白衬衣接住阳光,金灿耀眼,挺直的脊背刻满安全感,头也不回地逆光而行。 曾经同时宁一般内向的方明舟,现在却变得这样可靠,就像... 离开的俞诚仍在保护他。 来到理发店,方鸣舟和大多家长一个德行,都没询问时宁的意见,直接告诉理发师要怎么剪。 而听到“不用留”时,时宁嘴角不由一抽。可不等提出诉求,就被方明舟强行推到洗头区。 片刻,时宁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上板凳,抬眼看向镜子,突然发现方鸣舟身侧多出个云霖。 休息区的长凳上,方鸣舟翘着腿玩手机。云霖则皱着眉头站在他旁边,“呵,怪不得让我跟着林梧桐,合着你是怕我打扰你们的好事?” 方鸣舟滑动着屏幕都没抬眼,“喝什么?和昨天一样?” “也行。”云霖一屁股坐到他身侧,“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他不想出来就不出来呗,干嘛非要叫上他?” “诶,这个主题乐园是多久开的,有空去看看?”说着,方鸣舟将手机移到云霖眼前。 云霖垂眼,一脸嫌弃,“上周刚开,我朋友进去看过,说是不咋样...不是,你能不能别扯开话题?” “奶茶好了,就在隔壁,去取吧。” “你...”云霖咬咬牙瞪瞪眼,“哼”了声起身,带着一阵风离开理发店。 时宁收回视线,眼里多出一分怅然。 看着方鸣舟和云霖斗嘴,就和当初看俞诚和黎焕一样,而他永远是个旁观者、局外人。 伴随规律的咔嚓声,缕缕发丝晃悠着落下,镜里的眉眼逐渐清晰。只是眼里再也没有对抗时斌时的坚定,气质全变。 “这样才精神。”不知何时,方鸣舟已然来到身侧,正猫着腰朝镜里打量。 迟疑许久,时宁没能问出‘长发和短发的区别’,抿嘴笑笑,“舟舟,一会儿云霖也去吗?” “哦,之前忘了跟你说,云霖是高二转来三班的,也是我们的同学。” 转来三班?云家的人居然能看上十五中? 想不明白所以然,时宁只能轻轻点头,“舟舟,一会儿我们去干嘛?” “吃火锅呗,林梧桐请客,下午去玩桌游,晚上再去喝点酒。” “啊?要很晚才回来吗?那焕哥...” ‘焕’字一入耳,方鸣舟的嘴角顺势下弯,“管他干嘛?要我说,你不如晾他一天,让他担心担心你。” 第231章 时宁顿了顿,拿出下意识伸进裤兜的手,“好吧...” 正聊着,门口却传来一道厉声警告,“把你的脑袋拿开!” 真像黎焕所惯用的口吻。 方鸣舟和时宁同时叹气,不过情绪并不互通。 不多时,三人离开理发店,带着燥气的风一吹,时宁却觉得头顶一阵清凉。 遮眼的刘海已经不见,撤掉幕布的城市清晰不少。他只是稍微抬抬眼,就能看见天际线下方的时界大楼。 那里困住过俞诚,现在又困住了黎焕,真不是好地方。 “走吧,车就在旁边。”方鸣舟拍拍时宁的背,拿出车钥匙递给云霖。 云霖没伸手,抽出式冷笑,“干嘛?让我给你们当司机?” 僵持半秒,方鸣舟牵起他的手,把车钥匙砸进去,“去。” “...回去再教训你!”云霖横着眼转身,刻意让视线在时宁脸上停留一瞬。 时宁从来不懂怎样处理敌意,撇着嘴垂下眼。 方鸣舟叹声气,撞撞他的肩膀,“时哥,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和黎焕相处的,不是你自己说人都喜欢犯贱吗?” “我才没说过...”全是诚哥说的。 “那这样吧,要不你试着放放手,说不准黎焕就又会死皮赖脸地粘着你。” “我...这样对焕哥,不太好吧?我可能做不出来。” 闻言,方鸣舟如鲠在喉,“没事,别想了,先去吃饭。” 回想当初,正是因为俞诚对黎焕的忽冷忽热,时宁才会认为他已经移情别恋,为此没少跟他闹脾气。 可俞诚之后却在用行动证明,对黎焕的重视程度有多重。 所以时宁则更加不解。 如果喜欢的感觉都能忍住,那还能叫喜欢吗? 最后一批抵达火锅店,包间里的同学都已坐好,腾出俞诚常坐的靠窗位置。 而时宁一进门就是主角,众人纷纷起身招呼,其中林梧桐最过分,上来就是一个熊抱,“你可算愿意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们玩儿呢。” “没有...”迟钝一秒,时宁试着回应他,却意外理解到俞诚所说的‘充电’是什么意思。 被人抱着真的很舒服,有种溺死于深海的安定感。 只是时宁想不明白的是,强势如余诚,也会需要‘充电’吗? “先坐,位置都帮你留好了。”林梧桐拉着时宁入座,递来菜单,“看下想吃什么,千万别帮我省钱。” “好。” 翻看菜单时,桌上的谈笑声顺势而起。 梁爽和苏遥聊着电视剧,其他人则不时碰碰酒杯,谈论起工作与理想。 时宁抬眼一看,眼前这群人,平均年龄只有20,有着介于青涩与世俗之间的朝气,各自散发着光彩朝气蓬勃。 似乎一旦和俞诚相处过,就难免被他影响,言行举止都在朝着他靠近。导致林梧桐等人身上,全是他的影子。 因此显得时宁格格不入,没从俞诚那里学到东西不说,甚至差点丢掉自己。 这时,右手边的李竞偏来脑袋,“别有负担,你的事舟舟都有跟我们提过,不管你怎么变,你还是我们的时哥。” “谢谢...” “谢什么谢?应该我们要感谢你。”李竞帮他倒上饮料,再端起酒杯碰碰,“走一个?” 时宁点点头,端起饮料碰杯,“李竞,你和苏遥准备多久办婚礼?” “嗯...再过段时间吧,最近公司里忙着呢。”说完,李竞似乎想起事,从衣兜里拿出张银行卡递来,“呐,我们约好的。” “啊?” “忘了?你忘了我可没忘。”李竞摘下眼镜笑笑,将银行卡塞进他手里,“你帮我们创业,我们帮你养老。” 时宁不由攥紧银行卡,卡的边缘有些硌手,像在帮着俞诚教训小偷。 时宁不是滋味,轻轻抿起嘴。 左手边的林梧桐发现情况,凑来脑袋眨巴眼睛,“嚯,你这表情还真减龄,感觉年轻了二十多岁。” “什么话?”李竞摁着林梧桐的脑门,将他推开,再帮着他找补,“他的意思是,头次看见你做出这种表情,有点新奇。” “没事...我...”不知为何,时宁提不起聊天的兴致。 李竞拍拍他的肩膀,“吃饭吃饭,要我帮你调蘸料吗?” 话语刚落,桌对面的赵一天起身伸来手,“给我吧,正好我离门儿近。” 一石激起千层浪,打头阵的赵一天引得其他人同情心泛滥,纷纷询问时宁是否需要帮助。 或许早在他进门时,众人就一直偷偷留意着他,给他的关注多到有些过分。 但... 时宁不喜欢这样。 感受到的善意越多,内心越是纠结羞愧,因为这些善意本该是属于俞诚的。 不知怎么的,时宁一下没憋住小声抽泣起来。 包间里顷刻安静,同学们脸上全是不知所措。 林梧桐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搂住时宁的肩膀安慰,“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好起来的。” 他确实缺心眼儿,说不出来什么漂亮话。 “...我...我没病。” “哦...对对对,没病没病。”林梧桐尬笑着拿来一瓣西瓜,“别哭啊,先吃点东西,晚上还要去喝酒呢。” 听出话里的敷衍,时宁红着眼睛抬头,“你们都觉得我在生病?你们都不喜欢现在的我?为什么要对我特殊照顾,我挺正常的啊...我就是时宁,我一直都是时宁,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直就没有变过,我...我真的没有生病。” 第232章 第112章 传授经验 不愉快没持续太久,三杯酒下肚,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界限的时宁,脑袋则更加昏沉。 下午两点,距离酒吧营业还早,服务员都是宿醉未醒。路向风作为老板,又是上酒又是陪聊,似乎很乐意和这群小孩玩在一起。 此刻包间里,只有他在陪着时宁谈心,其余人则各自寻乐,不敢过多关注时宁。 “才多久不见,就这么认生?”路向风递来根烟。 射灯四散,全身肌肉被重低音敲得微颤,时宁稍稍放松,“我不会...” 刚说到一半,大概是想试着模仿俞诚,他迟钝地接下烟放进嘴。 路向风护着火苗移来打火机,“话说,你真把时界给黎家了?半点股份都没留?” 顺势吸一口烟,熟悉的可乐味溢满口腔,但有些无法吞咽。时宁下意识想回话,可张开嘴巴就难免会吸气,直接被呛出眼泪。 “哎哟,慢点啊。”路向风拍拍他的背,递来杯酒,“快顺顺。” 正干咳的时宁满眼为难,由于不好拒绝,硬着头皮又被灌一杯。 他的酒量并不好,脑袋已经有些晕眩,恍惚中似乎在角落看见俞诚的身影。 是俞诚自己的样貌,不说话也不笑,静静与他对视着。 而一眨眼,俞诚又消失不见。 时宁慢慢垂下眼,轻声回答刚才的问题,“嗯,全给焕哥了。” “焕哥?黎焕?你不是给的黎泱吗?”说完,路向风后知后觉地笑笑,“反正都一样,最近黎家势头正盛,说不准过个几年就能挤进上四家。” 这类问题,时宁从来不关心,转着手里的烟问,“路哥,你能教我抽烟吗?” 背景音停滞一瞬,路向风眼神变得奇怪,“啥?跟我开玩笑呢?就算你变了性格改了习惯,那也不至于抽烟都不会吧?你不是没失忆吗?” 谁知道呢... 不止抽烟,喝酒、打架、开车...俞诚的每项技能,时宁虽然都清楚步骤,甚至切身感受过,可一旦失去俞诚,他仍然什么都不会。 又或许是受心理影响,他无法强迫自己,去完成本来就抗拒的事。 这一点就是他和俞诚的不同之处。 “算了,我不学了。”时宁把抽过一口的烟还给路向风。 哪有抽了一口又还回去的烟?在外人面前这么做,不得被揍死? 路向风被他的举动弄懵,迟钝数秒,干笑着接下,“那就不学,抽烟的习惯本来就不好,戒掉是好事。” “是好事吗?如果是好事,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抽烟?”吸吸气,时宁主动倒满酒,含着杯口,小口吞咽。 “为了迎合市场呗。”路向风无奈摇摇头,“我16岁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同事都要抽,我不学,就融不进他们,但是吧...等我想戒掉的时候,又发现根本没有自制力,唉...” “路哥...”不知该怎样接话,时宁抿抿嘴,倒上一杯酒,双手端到他面前。 路向风回敬一个挑眉,似乎在夸‘现在倒是会来事儿’,而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再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小孩儿,听你同学说,你好像不太喜欢现在的自己?” “...不清楚。” “啧,这样吧,你今年多大?” “再过几个月就满22。” “对咯~”路向风抖着尾音,手臂用力将他搂紧一分,“物以稀为贵,人也一样,22岁还像你这么单纯的,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你是不是不清楚,有多少人会嫉妒你?” “啊?”被黎焕讨厌的时宁,不能理解这句话。 路向风白眼一翻,解释道,“眼睛是不会撒谎的,阅历越高,人的眼神越浑浊,这是不可逆的。好比你的这群同学,看着他们的眼神日益疲惫,你难道不替他们感到可惜吗?” “可是...” “别可是。”路向风直接打断,侧过头来,近距离和他对视,“我一个直男都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时宁努努嘴,逐渐放轻音量,“焕哥不喜欢...” “少放屁。”路向风戳戳他的脑门,“黎焕那货不接受你的转变,只是还没适应,你得给他时间。毕竟...当初不是他来求你复合的吗?” 听到这儿,时宁终于反应过来,“路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切。”路向风身体后仰,尽可能地展开双臂,朝斜对角抬抬眼,“这么大的情报组织都是我的,你说我怎么知道?再说,那傻大个管得住嘴吗?”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喝高的林梧桐正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根本不担心踩坏会赔钱。 ...时宁语塞,又灌一杯酒,“虽然是焕哥先提出的复合,但那都是因为...” ‘因为’里大多都涉及到俞诚的名字,他一时梳理不清楚说话逻辑。 而路向风全然不在意,“干嘛要想这么多?你只用明白一点就行。黎焕找你复合,是在你的性格发生改变之后,这说明什么?说明你tm就是白月光啊!不然他干嘛舍不得你?” 这次,时宁有被安慰到,眼里一亮,点头如捣蒜,“路哥,我知道了,谢谢你。” “道谢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际的。”路向风端起酒凑来脑袋,露出坏笑,“帮你同学开导你,只是想听点儿他们都不知道的八卦,聊聊呗,比如...你跟黎焕是怎么好上的,怎么好的,怎么上的,我手底下那群碎嘴子,可想听了。” 第233章 ...... 时宁被方鸣舟扶出包间时,一楼已经客满,人浪随着音乐起伏,鬼哭狼嚎。 是酒吧,就有试图乱性的酒蒙子。是酒蒙子,就有胆子来找时宁的麻烦。似乎在印证路向风的话,四散的射灯都掩藏不住时宁眼里的清澈,任谁看见,都难免被他勾去魂魄。 只是跟出来的云霖在两人身前一挡,眼神一凌,晃悠着想要上前搭讪的人,就瞬间醒酒,丝滑掉头。 离开酒吧,云霖脚步一顿,转过身质问,“扶他出来就算了,你还想把他送回去?当我不存在呢?你刚才滴酒不沾,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就等着帮他开车是吧?” “...没有。”方鸣舟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诶诶诶,你在心虚!”云霖抬手指着他的脸,步步逼近,“我告诉你方鸣舟,这事儿你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谁都别想走!” 对峙数秒,方鸣舟探出脑袋,用脸蹭蹭他的手,“别傻,赶紧上车。把时哥送回去,我们就回家。” “哦?”旁若无人般,云霖摊开手掌,贴着方明舟的脸往后,再伸进衣服往下,“我刚才喝得有点多,你确定?” 闻言,方鸣舟噗嗤一笑,“不愿意算了。” “当然愿意,来来来,我帮你。”云霖一秒转喜,走到时宁身侧,帮着方鸣舟分担压力。 喝醉酒是什么感觉? 脑袋天旋地转,意识却比平常清醒,如此就容易胡思乱想。 被云霖暴力摔进后座,时宁忍住呕吐感,扶着座椅直起腰,迷糊地问,“舟舟,你们刚才在谈那种事吗?” 由于酒精上脸,极大程度盖住他的脸红。 系着安全带的方鸣舟正欲开口,副驾的云霖却率先偏来脑袋,“跟你有什么关系?羡慕?黎焕还没碰过你?” 不觉得羞耻,时宁只觉得低落,轻轻摇头。 云霖一乐,偏头的幅度变大,如果不是被安全带束缚,都快把上半身探到后座,“诶,要不我教你几招?但我先说好,你学会了就不准缠着我媳妇儿。”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就被方鸣舟用力一锤,“云霖!” “哎哟...”云霖揉着手臂,皱眉看过去,“不知道轻点?砸坏了你用什么?” ...刚响起不久的引擎声骤然熄火,方鸣舟横眼看向他,警告意味拉满。 云霖喉间一哽,闭上嘴正想坐回原位。 但他没来及转身,肩膀处的衣服就被时宁拽住,“教我。” 车内沉默好一阵,引擎声重燃,车辆缓缓行驶。 云霖打开音乐调到最大,招来时宁的耳朵,细心教导,“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你得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最后再这样,懂了吗?” “不懂...” “猪吗?”云霖用余光瞄瞄方鸣舟,继续说,“教你个最简单的方法。先灌黎焕几杯酒,再等他睡着,到时候穿套避重就轻的衣服,从床尾爬上去,然后...” 刚说到重点,方鸣舟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云霖,帮我点杯咖啡。” “...后面的自己摸索。”快速补充完,云霖坐回副驾,拿出手机问,“不是吧,你不得要折腾我一晚上吧?” ...... 酒壮怂人胆,忽略掉前座的交谈声,时宁挪到车窗,低头玩起手指,不时笑笑。 未经人事的期待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身体并没被俞诚滥用过,所以第一次只属于他和黎焕。 他不清楚俞诚想从黎焕身上索取什么情绪,反正他想要的,一直都是独占。 回到小区楼下时,刚过凌晨,而客厅的窗户仍亮着。 时宁刚下车就有些摇摇欲坠,不单因为头晕,更因为吹来的风又急又冷。 正想迈腿,身上就被人披上外套,方鸣舟顺势扶住他的手臂,“要我陪你进去吗?” 很奇怪,时宁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车。 ...果然见到车里有双威胁的眼神,和蓄势待发的拳头。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吧,今天麻烦你们了。” “嗯,有事打电话。如果黎焕敢惹你,我叫云霖找人揍他。”方鸣舟的话里没有情绪起伏,是深思熟虑后的冷静与笃定。 时宁都被弄得有些为难,“...舟舟,你快回去吧。” 方鸣舟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轻轻叹气,将他送进电梯,转身朝车走。 楼层指示灯一层一层往上数,或许是心里有鬼,时宁越发燥热紧张。 在听见“叮”的一声时,心脏随之咯噔一下。 电梯门打开,从玄关看向里处,黎焕坐在地上背靠沙发,屈起的右膝顶着右臂,手里握着一罐酒。 加上茶几上的空瓶,似乎他今晚喝的不比时宁少。 而直到电梯门自动关合,黎焕都没侧来视线。 心里一慌,时宁被吓到酒醒,连点开门键,进屋踩掉鞋,小跑到黎焕身侧蹲下,“焕哥,你在生气吗?” 黎焕后仰脑袋偏过来,迷离片刻,突然伸手揽住他的后脑勺,朝自己身上推。 第113章 新的一天 黎焕的唇柔软且粗暴,一味地索取,半晌不见停。 酒味混着眼泪的咸充斥口腔,时宁尽可能地呼吸,却抵不住深入口腔不断搅动的舌头。 在窒息中得到满足,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可任凭内心怎样纠结,他却从没想过推开黎焕。 第234章 压抑快十年的暗恋一朝爆发,之前的不愉快,因为黎焕的攻势而瞬间和解。 时宁说不出来有多喜欢黎焕,只不成熟的认为,要是能和黎焕在一起,就算让他背负一辈子的愧疚也是值得。 正如喜欢的歌久听不厌,喜欢的人,今天依然喜欢。 但... 黎焕松开他时,迷蒙的眼神逐渐清明,“还是没有变回去吗?” 闻言,都没从窒息状态中恢复的时宁,居然忘记要呼吸,满眼不可置信。 黎焕打量他一阵,苦涩地轻笑一声,一口饮尽刚才没喝完的酒。 三月以来,他在时界的职位很闲,公务并不繁忙。而每天5点下班的他,都要去随便找点事耗到10点。 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在用行动逼迫时宁变回去,可... 事实证明行不通。 和当初那个‘失忆的时宁’一样,都没通知他一声,就直接找处角落躲起来,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次把他记忆里的时宁粉碎一次。 “早点睡吧。”扔掉空罐,黎焕撑着沙发起身。 而在他迈腿前,手腕却被垂下脑袋的时宁拽住,“焕哥,你很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沉默数秒,许是酒精上头的缘故,黎焕冷声直言,“是,非常不喜欢。” “为什么?” “谁知道呢?”黎焕的眼神慢慢涣散,却始终得不出答案。 或许是一直以来被保护得太好,他舍不得这种感觉,而且从没做好变成大人的准备。 放在以前,他可以不顾及地朝时宁肩上靠,可现在,时宁的肩膀似乎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时宁拽拽他的手,“焕哥,如果我变不回去呢?” 黎焕被问到酒醒,仔细想想,之前确实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时宁的改变不可逆,那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黎焕蹲身盯着时宁的脑袋,手指抬起又放下,还没来及开口说话,眼泪却先止不住,“...别这么吓我,你可以变回去的,对吧?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句句如刀,字字剜心,时宁心口被扎得生疼,对这种结局接受不能。 不知从何时开始,黎焕就已变成他的精神支柱,虽然后来有段时间被俞诚替代过,但黎焕重要性始终没变过。 而此刻... 或许这种感觉就叫天塌。本就模糊的未来,顷刻间被蒙上一层黑布,以至于变得不那么重要,可有可无。 半晌,时宁哽咽着问,“我送你的平安扣呢?” 如果黎焕真的只喜欢俞诚,那不如把俞诚找回来,让他代替自己和黎焕在一起,代替自己和黎焕圆满。 迟钝一秒,黎焕忽而皱起眉,肩膀一抖,“送祁炀了。” 他从小就怕黑怕鬼。当时从祁炀嘴里知道,平安扣是从死人身上拽下来的东西,他只觉得一阵恶心,恨不得当场将其摔碎。 “送?”时宁下意识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你怎么能随便送人,那是诚哥的东西,你怎么能把诚哥的东西随便送人?” 黎焕的眼泪一收,语气渐冷,“...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我不提你把死人的东西戴我脖子上,你也别提他的名字。” “哈哈...”疯掉一般,时宁直接笑出眼泪,“你什么都不懂。” 不知哪根筋被触动,黎焕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是,我确实不懂,你tm以前瞒我这么多事,我从来没跟你计较过。你现在又什么都不说,直接变了个人,你想让我懂什么?昂?” 直面黎焕眼里的恶意,时宁才稍稍与当初的俞诚感同身受。他放弃抵抗般由黎焕拽着,惨笑着说,“还给你,全部都还给你,等我把他找回来,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黎焕微微一怔,可不等发问,时宁就趁着他不注意,挡开他的手爬起身,跑向电梯。 只是刚跑出两步,时宁又调转反向跑进卧室。出来时怀里抱着铁盒,没敢去看黎焕,踩着光脚逃出家门。 离开单元楼,小区里冷空气肆虐,仅存的一点酒气都被吹散。濒临绝望的疲惫随之而来,压得眼皮都快撑不开。 抚摸着光滑如新的铁盒,时宁苦涩地笑笑。 直到最后,在酒精的加持下,刚才都没能告知黎焕真相。一是想要遵守跟俞诚的约定,二是... 心疼知道真相后的黎焕,时宁有些于心不忍。 片刻,他踉跄走出小区,柏油路上全是小颗粒,一脚下去,比踩到指压板还疼。 时宁拿出手机正欲打车,却听见身后有道脚步跑来。 下意识回头,可一看清人,侥幸与期待就瞬间消失殆尽,眼神随之失去光彩。 是方鸣舟。跑来后一言不发,扶着他坐上车。 车门一关,云霖立马瞪来一双怒眼,“真是个事儿精,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离家出走?你有没有点脑子?” “啧,再多说一句你就下去。”车里没有多余的外套,方鸣舟脱下外衣递来,“时哥,先穿上。” 时宁没准备接。 当然,云霖也不会让他接。夺回外衣还给方鸣舟,再脱下外套砸时宁头上,“说两句还不行?早就让你快点走,这下好了,想走都走不掉了。” “云霖你是不是?” “什么我就是不是?他谁啊?你爹吗?他都22了,需要你去照顾吗?” 第235章 听见两人快吵起来,时宁扯下盖住脸的外套,没力气地说,“舟舟,你送我回家吧,我自己家。” “...嗯。”方鸣舟不再多言,系上安全带启动车辆。 回家的一截路,过快又过于漫长。 时宁侧向窗外,都没记下几幕画面,视线里就出现家的轮廓。 今晚第二次被方鸣舟送回家,心情一次比一次低落。 而和黎焕家一样,客厅的灯仍然亮着,不过沙发上的人变成了倪虹。 “哎哟,这是怎么弄的?”倪虹的态度与黎焕截然相反,小跑过来,帮忙拿出拖鞋,就是吧... 演技有待提高。 方鸣舟皱着眉打量她一阵,似有些许戒备。 只是时宁直接收下倪虹的善意,脱掉外套叠好递给他,“谢谢,舟舟你回去吧。” 方鸣舟不情愿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并带上门。似乎和黎焕相比,一心想利用时宁的倪虹,更能让他放心一些。 听见门外的轰鸣声走远,时宁穿上拖鞋,抱着铁盒准备上楼,“妈,我上楼睡觉了。” ...倪虹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珠掏掏耳朵,朝他的背影试探着问,“小宁?” 脚步一顿,时宁回头看向她,双目无神,“怎么了?” “没有没有,就是好久都没听见你叫妈妈了。”倪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搓着手指,转着眼珠走到他跟前,“小宁,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你快去睡吧。” 停顿两秒,倪虹忽而胆大起来,热情地将他搀扶着,“妈扶你上去。你这是怎么弄的,喝这么多酒不说,鞋也不穿好,晚上多冷啊?也不怕冻着?要喝蜂蜜水吗?算了,还是吃点醒酒药吧,就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外面还有没有卖。” 好歹跟着俞诚经历过那么多事,时宁就算梳理不出她的动机,却能看穿她的神情。 只是突如其来的亲情,仍是让他有些无措,“嗯。” 被倪虹送回卧室,屋里的陈设和三月前一样,只多上一层没被清理的灰尘,一踩一个印。 眨眼间,时宁被倪红推进浴室,“小宁,你先去洗漱,妈妈马上帮你收拾好。” 上次倪虹主动打扫房间,应该是在他出生前,但... 随便吧。 当初俞诚魂穿过来时,时宁的情感牵绊只有黎焕和倪虹,而现在,又只剩下倪虹。 不多时,时宁走出浴室。 房间里的陈旧味已被空气清新剂掩盖,桌面、地板上的水渍未干,床单枕套焕然一新。 倪虹端着杯水进门,“小宁,喝点蜂蜜水醒醒酒。” “好...”不用经过思考,时宁就已决定不戳穿她,接过水一饮而尽,“妈,钱还够用吗?” 倪虹眼里,是被一语道破心事的紧张与喜悦,急忙拉着时宁坐到床沿,拍拍他的手背,“小宁,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没事,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停顿数秒,时宁拿出李竞给的银行卡,“妈,这里面...” 话音未落,银行卡就落入倪虹手里,“我知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用,以后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妈,我有点困。” “行,那你先睡,我就不打扰你了。”倪虹的注意力全在卡上,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都忘记把门带上。 见状,时宁心里稍微有点复杂。 但想着他这种小偷,或许只能配上这种结局,忽而又释怀不少。 带上房门关上灯,时宁走到窗边反锁窗户,这才发现屋外的雨正在斜着飘,‘哒哒’地颤动树叶。 没停留太久,他爬上床面向窗,闭上沉重的眼皮。 可大约一小时过去,他仍是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闪过黎焕对俞诚的深情,与对他的嫌恶。 这正是难以理解的地方,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何谈做错? 被褥掀开又盖上,反复几次,时宁终于忍不住翻身下床,离开卧室。 此时家里灯光全灭,倪虹的房间里听不见声响,试着轻唤几次,却无人应答。 来到客厅,玄关处的高跟鞋已经不见。 时宁无所谓地笑笑,走到厨房打开碗柜,拿出不知道是否过期的小药瓶,抖出两片药含进嘴。 待嘴里的苦涩感消失,想着找时间去医院开副没有味道的药,他回到床上重新闭眼。 这一觉,很漫长。 ...... 新的一天,一切都在瞒着时宁愿悄悄改变。 外面传来鸟叫,似乎昨晚的雨没下过一般。 朦胧中,时宁似乎感觉有谁在抚摸他的脸,而后缓缓睁眼。 应该是继噩梦之后的第二场梦,让他靠安眠药入睡的黎焕就近在眼前,眼里是他未曾拥有过的温柔。 缓神半晌,时宁猛地后挪身体,“...焕哥?” 即使在梦里,他都不太敢渴求这样的黎焕。 黎焕却比往日主动,直接将他拽回原位,“躲?再躲你试试。” ”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过来给你补生日礼物,快去洗把脸,吃完饭我们就去买小火龙。“ ...怎么回事? 不是梦! 时宁想破头,只得出一个答案,“焕哥,是不是云霖欺负你了?” 第114章 世界在变 第236章 洗漱完穿好衣服,就算被冷水淋过脸,时宁仍觉得不可思议。 可他刚走出浴室,就被堵在门口的黎焕抱进怀里,“对不起,是真心跟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不知是不是昨晚受到的打击太大,时宁有些反应不能,尽显呆滞。 “别管为什么,我不会再逼你变回去了。”说话时,黎焕的身体在抖,可力道却半点没放松。 渐渐,时宁沉浸其中,抬手回应,“焕哥,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嗯...”拥抱持续十分钟,黎焕才将他放开,“走吧,下楼吃饭。” 时宁点点头走到窗户旁,反锁窗户时,被窗台上的银行卡弄得一愣。 是昨晚送给倪红的那张卡。 回头看去,黎焕顺势一笑,仍是记忆里那个被他偏爱的男生。 临近正午,直到吃完饭出门时,时宁都没在屋里见到过倪虹。 既然送出去的卡已被收回,那没钱的倪虹又能去哪儿? 不等理清思绪,直射着眼睛的阳光,就被一只大手挡住,“有件事还没跟你说,我上周刚拿到驾照,快吧?才三个月不到。” 时宁一呼吸,全是黎焕身上的松木香。他偏头垂眼,情绪不显,“焕哥,你好厉害。” “废话,走,带你去兜风。”黎焕掏出车钥匙,晃晃上面的精灵球,搂着他朝车走。 和当初骑小电驴一样,黎焕的车技也就那样,起步前抖三抖,调头时还差点和方向盘打起来。 时宁看在眼里,却并没被逗乐,就连同黎焕对上视线时,都忘记应该害羞地移开眼。 “马上就好。”黎焕捏捏他的脸,终于记得要把手刹抬起,”出发!“ 时宁家距离市中心很近,就算遇上堵车,两人也赶在两点前抵达。 来到商场门口,里面似乎有活动,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全是后脑勺。 黎焕牵住时宁的手,自然到不可思议,带着他挤进人群。 这是时宁在梦里才会遇见的场景。 旁若无人般,他深深注视黎焕的背影,跟着黎焕横冲直撞。 焕哥,你是真的在接受我吗? 来到记忆里的饰品店,许是他们的样貌或者言行举止不易忘记,前来接待的,还是数年前那名服务员,“黎少,你们的感情真好,这都快五年了吧?” 黎焕轻笑,笑出几分理所当然,指向最里处的柜台,“以前买的耳钉弄丢了,来补个。” 闻言,服务员消减些许笑意,摊手朝里,似乎‘低提成’降低了她的待客欲望,“请。” 走到柜台前,黎焕挑选起耳钉。 很不巧,太阳款式已经售罄,可幸运的是... 黎焕拿起一颗四角星,放到时宁眼前展示着问,“我帮你戴?” “焕哥,那你呢?” 黎焕笑而不语,另一只手伸进裤兜,拿出尘封的‘月亮’。 时宁微微一怔。 他确实像颗绕着月亮转圈的星星,而且,黑夜里似乎没有太阳的位置。 还没回过神,左耳处快被堵上的耳洞,就被一颗四角星取代。 过程很快,稍微有点疼。 而黎焕也戴上月亮,朝服务员问,“以前在你们这儿买过钥匙扣,一个小火龙,还记得吗?” “呃...记得记得。” “还有吗?” 服务员的眼睛陡然明亮两个度,“黎少,那是限量版,你要是很急的话,我马上帮你问问总店,应该...肯定会有!” “当然会有。标价这么贵,平替那么多,傻子才会买。”全然不顾把自己骂进去,黎焕摆摆手,“去问吧,有的话就调过来,我等着。” “好,我马上去问!”服务员笑得合不拢嘴,转身时不忘朝同事挑挑眉,满满的炫耀意味。 调货途中,黎焕将时宁安放在休息区,“要不要喝水?” 迟钝一瞬,时宁抓住他的手,“焕哥,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 黎焕轻轻点头并不否认,但什么都没解释,只俯身凑来脸,“今天不能带你出去玩,一会儿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黎焕轻叹一声气,“...祁家。今天祁喻松设宴,指明要见你,我哥让我带你去一趟。” 祁喻松指名?记得三月前的寿宴上,他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警告过‘时宁’,不准踏进祁家半步... 似乎一觉醒来,所有事物都变得反常,无奈时宁没有俞诚的脑袋,根本想不明白原委。 “怎么老是走神?”黎焕抬手晃晃,等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再重重搭上他的肩膀,“丑话说在前头,我哥说,有可能只是祁炀想见你。到时他要是找你单独见面,你最好别起歪心思,懂吗?” “嗯。” 往日里让黎焕反感的顺从,此刻却换来宠溺的摸头,“乖。在这儿坐会儿别乱跑,我出去买水,很快就回来。” 时宁晃着脑袋,反蹭他的掌心,“好。” 被独自留在店里的这段时间,时宁的思绪一直停不下来,很是杂乱。 前一秒还在疑惑黎焕的转变,后一秒就思考起祁炀的意图,最后又变成晚餐该吃什么,似乎思维很容易跳脱。 而这种异常,在面对旁人时尤为明显。 如果是和黎焕交谈,他顶多走走神而已,可当服务员端来茶水,他的注意力就不能集中,发散得厉害。 第237章 不多时,黎焕端着杯喝掉一小半的奶茶返回,替换掉他手里的清茶,“刚才口渴,就喝了点。” 时宁正想回话,黎焕却被服务员叫走。 取到钥匙扣,买完单,黎焕走回来拿出时宁的钥匙,挂上小火龙,“给。” 时宁接过钥匙悬在半空,视线再次涣散。 当初俞诚捏碎挂件的画面历历在目,真实到掌心隐约传出灼烧感。 而来不及反应,‘宝可梦’的脑袋就被一颗红白球砸中,“又走神?就这么喜欢吗?” 时宁抬眼看向黎焕。不知怎么的,他始终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胸口闷得慌,像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死死堵着。 他蹭蹭有些湿润的眼眶,不解地问,“焕哥,我好像开心不起来了,我,我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黎焕的反应很强烈,语气笃定且沉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别怕,我一直都在,会好起来的。” 沉默一秒,时宁的手臂自然垂下,撞到座椅边缘都没知觉,“哦...” 祁家。 私人宴会不比云清海的寿宴,宾客极少,但身份极高。 在入口接待的是苏江。三月不见,他脸上已能挂着微笑,只是视力下降不少,似乎都没发现黎焕,只朝时宁问好,“少爷,好久不见。” 见黎焕并没皱眉,时宁这才礼貌点头,“好久不见。” “祁总和小黎总在会客厅,少爷是先去跟他们问好,还是直接去见祁少爷?” 时宁偏头看向黎焕。 黎焕撇出一嘴酸气,“去吧,但你不准跟他多聊,完事就来找我,听到没?” “好。”时宁顿顿,牵着他的手轻晃,“焕哥,要不我们一起去?” “...我倒是想。”黎焕瞥眼苏江,冷哼一声,“你去吧,我不生气。” “嗯。” 与黎焕分别,时宁被苏江领进建筑。似乎宴会的重心全在会客厅,屋里不但没有宾客,甚至见不到佣人。 上到二楼,停在祁炀卧室门口。 苏江轻叩房门,“少爷,时宁小少爷到了。” “直接进来。” 得到首肯,苏江推开房门侧到一旁,摊手指向里处。 祁炀此时就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滑动手机屏幕,身上的随和已经消失,光是看见他的侧脸,都能感受到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意。 时宁意外的没害怕,走进卧室。身后的房门随之被关上。 “坐吧。”祁炀放下手机,抬眼示意对面的座位。 对于他的冷淡,时宁并没感觉不适。 联想到当初对他做出的恶行,时宁反而有些歉疚,略带拘谨地坐到他对面,“祁...祁少爷。” 祁炀不再做声,歪头打量着他,一双瞳孔深邃不见底,似乎想将他看个通透。 半晌,祁炀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烟,递过来,“别说你不会,不会也得抽。” 眼前的祁炀不像记忆里那般善解人意,言行举止里都带着些许敌意。 时宁迟疑地接过烟点燃,硬着头皮吸一口进肺,“祁少爷,你找我有事吗?” “你配?” 时宁稍稍被吓住。 屋里沉默。 祁炀怒视时宁,长吐一口气,问,“这就是你选的结果?我一直让你自私点,没想到你还真自私。” 时宁被问懵,不知如何回应。 难道昨晚那一觉,是昏睡了好几年吗? 祁炀的咒骂并没停下,“驴都比你圆滑,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这样待在黎焕身边很开心吗?” “...祁。” 时宁刚张嘴,祁炀就沉声呵停,“闭嘴!” 屋内再次沉默。 时宁手里的烟默默燃尽,可乐味香精溢满房间。 祁炀突然摇起脑袋,嗤笑一声,强行让他续上一根,再问,“时宁,想要平安扣吗?” 本就云里雾里的时宁,这下更加不解,“祁少爷,你是不是...知道平安扣的事?” “东西是我给俞诚的,你说我知不知道?”祁炀微抬下巴凝视着他,话语掷地有声,“没有俞诚在,你觉得我会帮你?你搞清楚,你的人生全是俞诚给的,而你又做了什么事?” 恶行被揭穿,时宁内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所以祁炀一直都清楚诚哥的事?所以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诚哥?那,他为什么又要瞒着呢? 时宁只觉口舌干燥,不由吞咽地唾沫,并加快语速问,“祁少爷,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能不能把平安扣给我?如果有平安扣,我就能把诚哥找回来。” 按照正常逻辑来推算,找回俞诚应该是祁炀乐意见到的事,只是... 祁炀凝着眼里的一潭死水,冷声反问,“你是没睡醒吗?” “...祁少爷,我真的能把诚哥找回来,你信我,我...我愿意和诚哥共用身体。” “呵。”祁炀拿上烟走到落地窗前,安静抽完一支烟,“那东西已经没了。” “没了?”时宁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但祁炀确实没理由说谎。 只是还没想出所以然,祁炀突然走来,居高临下地问,“想让他回来吗?” 时宁不敢迟疑,“当然想!” “办法自己想。俞诚应该告诉过你,他想要什么。”祁炀抬起手腕,摘下手链递来,“出去吧,顺道丢下垃圾。” 第238章 第115章 探望 两人没在祁家吃完饭。 时宁不长记性,全然忘记昨晚的不愉快,回家带上铁盒,跟着黎焕回到碧海天。 “看会儿电视去,我去做饭。”黎焕揉揉他的脑袋,走进厨房。 时宁打开电视坐上沙发,摸着左耳的星星,心不在焉。 比起被黎焕照顾的不真实感,他更在意祁炀的话。 许是心理年龄正值叛逆期。黎焕想要俞诚时,时宁偏不给,而黎焕不计较时,他又觉得不该这样自私。 得把诚哥找回来,就算会被夺走身体控制权,也得把他找回来。 只是,这件事想想都难。 没有平安扣,诚哥还会回来吗? 时宁一发呆就是大半小时。 厨房门被打开,满头大汗的黎焕端着菜走出,先是放到餐桌,朝时宁瞄来一眼,又将菜端到茶几上,“在想什么呢?” 像被乌龟附身,时宁抬眼的动作很迟钝,摇摇头,展开双臂求抱抱。 黎焕一脸没辙地失笑,抽出张纸巾,边擦汗边走来让他抱住,“乖,明天我请天假,想去哪儿?” 时宁没回答,抬手抓住黎焕的肩轻轻按压,示意他蹲下。 半蹲的黎焕只比时宁矮一个头,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和宠溺。和当年看俞诚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些爱意装不出来,又不屑于藏匿。 时宁捧住他的脸,拇指揉蹭着他的嘴角,“焕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求?放在几年前,你这个求字就够我揍你好几回了。”黎焕很调皮,一口咬住时宁的手指,不过力道很轻,“说,只要你说,我就答应。” 时宁哽哽喉咙小声问,“...焕哥,你能不能叫一声诚哥的名字?” 话音刚落,黎焕的笑意逐渐僵住,而后垮脸,“时宁,你别找事儿啊。” "我说真的,叫两声就行,但语气要温柔一点,最好..."诉求还没说完,时宁的手指瞬间吃痛,“嘶...疼。” “你也知道疼?”黎焕站起身垂眼看他,捏住他的小脸用力一拧,“真想把你的脑袋剖开,帮你理一下脑回路。咋?你当是在追星呢?脑残粉是吧?自己喜欢还不够,还想逼着我去应援?” “不是...”又开始犯嘴笨的毛病,时宁低头抿直嘴,似想博取些许同情。 当初俞诚确实表述过想要的东西,一是读大学,二是旅行,三是听黎焕叫他的名字。 而旅行的话,他已经和祁炀去过了,读大学又需要从长计议。唯独第三条,听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却很困难。 毕竟黎焕对于俞诚二字,有着近乎天生的敌意。 许久,黎焕一口气叹尽无奈,俯身凑来脸,用旁白的口吻,不走心地念出俞诚的名字,再问,“这样总行了吧?” “能不能再温柔一点...”时宁得寸进尺,“和诚哥表个白最好。” “你tm是不是有病?”黎焕被气笑,直接压来身体,把他困在沙发里,“时宁,你故意的对不对?你tm明知道我恶心他,你就是想气我。” 猜不到俞诚听见是什么滋味,反正时宁都替他感到不平,急忙捂住黎焕的嘴,“我不是故意的,焕哥,我们先吃饭吧?” 黎焕拿开他的手,埋头一吻,“没煮你的饭,喝西北风去。” 相比昨晚,这个吻尽显温柔,终于让时宁确认了黎焕的心意,但是吧... 时宁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可心里仍然开心不起来,闷得慌。 时宁颤动着睫毛一思索,“焕哥,我明天想去个地方。” 有前车之鉴,黎焕留着心眼儿,“你先说。” “明天我们去看看诚哥吧?苏江说过就在a市,开车很快...” “你tm真的是!”黎焕火气上脸,从他身上爬起,带着风走进厨房继续端菜。 ...... 沉默着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黎焕变回没事人,关掉客厅灯坐上沙发,自然地将时宁搂进怀。 察觉到他没在生气,时宁大胆地贴近一分,“焕哥,你不是怕黑吗?” “切,你不是在吗?再说,关灯比较有气氛。”黎焕左手拿起遥控器,手指并不灵活,“看部电影?想看什么?” “焕哥,你三个月都没休过假,要不今天早点休息?” “休息个屁,我抽时间陪你,你还不乐意?”黎焕音量渐弱,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之前公司里是有点忙,但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之后我去不去公司都行。” “哦...” 电影的固有开场音乐响起,随着画面闪动,屋里的光线一帧一帧,让黎焕的神情忽明忽暗。 紧贴他的胸膛,时宁尽可能地抬眼,一眼就入神。 久不眨眼导致眼睛干涩,而揉揉眼放下手时,却直接与黎焕对上视线。 只一瞬,电影台词变成白噪音,安逸舒缓。 黎焕滚动着喉结,干哑出声,“别这么看我,我怕忍不住。” 闻言,时宁跟着紧张起来,可任凭怎样害羞,眼睛都不愿移开,“焕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确定?只要你敢进我房间,我马上把门给封死。” 似乎一辈子的勇气全都用在此刻,但凡犹豫半秒,都是对长达十年的暗恋不尊重。时宁闭上眼,慢慢朝他凑过去。 被占有是什么感觉?是钻心的疼。 第239章 电影演到最后,没能得到圆满结局的主角,招来群演的阵阵哭声,但他们都没卧室里的叫声惨。 床上的小火龙布偶,已被蹂躏得不成龙型,时宁趴在它身上,对它又抓又咬。 全身痉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无处可躲,眼泪混着汗淌进口腔,可他闭不上嘴,因为舌头已被黎焕死死咬住。 不知黎焕对他的怨气有多重,客厅里自动重播的电影,进度条又被拉到一半,熟悉的剧情上演第二遍,而黎焕却不见疲惫,仍在滥用私刑,从黑夜到白天。 ...... 硝烟停止,战场一片狼藉。 床单被褥散落一地,布偶似被水洗过,皮毛湿成一簇一簇。 床尾,黎焕扶着腰擦擦汗,“走吧,先去洗个澡,一会儿睡你房间。” 趴成大字压扁布偶的时宁,将整张脸埋进枕头,声带像被遗落在盐罐里,干哑又沉闷,“焕哥,我起不来...” 黎焕失笑,捡起被单将他裹住,横抱着走进浴室,“棍棒底下出孝子,叫声爸爸来听听。” 时宁扯着被单盖住脑袋,“...烦人。” 似乎很乐意见着他发脾气,黎焕越发克制不住笑,将他放进浴缸,随手把被单扔到一旁,“时宁,真想去看俞诚吗?” 不等时宁回答,他蹲身趴在浴缸边缘,揉揉时宁的脑袋,“想去就去,一会儿睡醒,我开车带你去。” “那...那你不准说诚哥坏话。” 黎焕倒没生气,在他脑门轻轻一弹,“我跟他本来就不认识,我吃饱撑的去骂他?要不是你成天把他挂嘴边,我理都懒得理。” “焕哥。”时宁急忙抓住他的手,满眼真诚,“我和诚哥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那就是我气性小呗,而且,谁规定朋友之间我就不能吃醋?”咬咬他的手指,黎焕调节水温注水,再坐到他身后将他抱住,“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时宁突然卡壳,明明之前有很好的范本,可他并没对照着念,视线慢慢发散,“诚哥说过,温柔和自卑相辅相成。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诚哥为什么会这么温柔了。” 他终于意识到,俞诚其实是个讨好型人格,总喜欢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一直在企图用自身的善意,来换取外界的善意,只是... 世事尽不如人意。 “狗屁温柔。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觉得吧...”黎焕此刻柔软得像头小鹿,与时宁耳鬓厮磨,“他比不上你。” 水位上升,带着黎焕的体温不断淹没时宁,想来当初的俞诚,正是沉溺于这份归属感。 时宁不止提不起抵抗的心思,甚至主动沉沦。 ...... 睡醒已是下午,简单吃顿饭,时宁被黎焕领着出门。 由于不清楚墓园位置,又不想打扰赵燕,时宁只得求助路向风。 而路向风的条件是,要一并同往。 不得不说,路向风的车技很稳,稳到后排的两人能安心补觉。 再次醒来时,车辆已停靠在墓园门口。 前来祭拜的人不多,周遭有些冷清。 下车进入墓园,绕过蜿蜒小路,走到一半,转动脚踝的时宁都没来及喊“腿酸”,就被黎焕背着继续往前。 俞诚的墓碑在最里处,左侧是湖,右侧是还未开发的荒山,而相邻的位置都空着,只有他的墓旁竖着一颗绿植,很容易辨认。 三人分两批祭拜,路向风空着手走上阶梯,蹲在墓前,小声碎碎念。 过程持续快二十分钟,他下来时神色有些低落,没与两人交谈,点燃烟朝园外走。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黎焕将手放到时宁背上,轻轻一推。 时宁回头一看,本想叫黎焕一同前往,可终究是忍住没开口。 如果俞诚不出现的原因,是仍对黎焕抱有恨意,那么,他哪来的资格帮两人说和? 时宁没再迟疑,深吸口气,走到墓前蹲下。 似乎早就有人捷足先登,石台上安静躺着一株薄荷。 思索一瞬,时宁从兜里拿出祁炀的‘垃圾’,放到薄荷旁。 风鸣树梢,碑上的照片,是俞诚二十岁的模样,短碎发衬得样貌很清秀,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双眼清澈且坚毅,就算是第一次见,都会让人不觉惋惜他的未来本该无限光明。 只是四周没有邻居,导致他像个被唾弃的罪犯,正被冰冷的墓碑群困住,身不由己。 时宁伸手触摸墓碑,石头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他忽而鼻酸,“诚哥,为什么还不回来?所有人都很想你,祁炀、方鸣舟...还有焕哥,你不想听他亲口道歉吗?” 说完,他将手放到心口。 一片死寂... 不论尝试多少次,仍然不能感受到半点俞诚的情绪。 直至此刻,时宁都不太敢相信,保护他这么久的俞诚,会一夜之间消失个干净。 快要憋不住眼泪时,不知何时走来身侧的黎焕,用手轻轻盖住他的脑袋,“别哭,以后我会替他保护你,我...” 听见黎焕的声音戛然而止,时宁下意识抬眼望去,却发现黎焕正盯着俞诚的照片失神。 半晌,黎焕不可思议地笑笑,“还真别说,你以前的眼神...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第116章 字迹 从墓园回来,时宁在家消沉快一周,失眠越来越严重,入睡只能依靠药物。 第240章 黎焕确实和以往不同,没再去上班,整天都在忙着照顾他。 而就算这样被呵护,时宁仍然开心不起来。 吃完午饭,黎焕收拾起碗筷。 厨房里的水声缠着电视音有些吵,时宁却像听不见,在沙发上盯着手机走神。 这时,一则来电打断他的思绪。 聚焦一看,是倪虹的号码。 只迟疑一秒,时宁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急,“小宁,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妈妈绝不会来打扰你,但...你能不能先给妈妈转两万过来?他们...他们等着要呢。” “你遇上什么麻烦了吗?那天我不是...”时宁一顿,突然想起银行卡已被黎焕拿了回来。他叹着气说,“行吧,那你等等,我马上把钱转过去。” 挂断电话,正想给倪虹转账,手机却被突然出现的黎焕抢走。 时宁抬眼望去。 黎焕撸起袖子的手腕水渍未干,还沾着点洗洁精的泡泡。反瞪着他,不作声。 沉默半晌,黎焕坐上沙发,擦干净手,梳理时宁的耳发,“很想帮她?” “她毕竟是我妈妈,我总不能不管她吧?”时宁顺势靠上黎焕肩膀,“焕哥,要不我每个月给她转一万养老?我在李竞的公司里有股份,不会用你的钱。” 这话换来轻轻的一巴掌,黎焕将他的脑袋扶正,捧着他的脸近距离对视,“不是怪你乱花钱,只是帮人不是这么帮的。你越纵容她,她就越过分。” 时宁睫毛被黎焕的鼻息吹得有些酥麻,不由低头垂眼,“那我应该怎么办?” “这样吧,你把倪虹的电话给我,我直接去找她,把这件事处理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处理,钱,我会帮她还。” 清楚黎焕对倪虹的成见,时宁有点不放心。 本来想着跟过去,但这种想法并不是很强烈。大概是倪虹的分量,还没重让他出门的地步。 “那...焕哥,你别做得太过了。”时宁拿出银行卡,“用这里面的钱吧。” 见到银行卡,黎焕平静得有些反常。都没看一眼,抬手就把卡压了回去,“当你焕哥是吃白饭的?我现在拿的是工资,不是零花钱。我的工资,你用起来总没有心理负担吧?” 是诚哥有心理负担,不是我... 时宁不再开口,轻轻地抱抱黎焕,“焕哥,早点回来。” “嗯,二十分钟就能搞定,你别乱跑啊。我回来要是见不到你人,到时候我再找你算账。”黎焕在他额间一吻,拿上车钥匙,晃着精灵球出门。 电梯门一关,时宁的视线随之涣散。 时间拖得越久,越觉得自己在生病。无奈每次提出去上京时,都会被黎焕斩钉截铁地拒绝。 发呆许久,时宁起身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拿出小药瓶,准备补个觉。 现在吃的安眠药,是特意找云芸换过的,没有异味,很容易入口。 服药前,时宁无意间把视线落到了书桌。 上面还整齐摆放着当年的高中教材。 俞诚想做的三件事,还有一件没有完成。 说不准考上大学之后,诚哥就能回来呢? 回顾之前和俞诚相处时的记忆,时宁眼里终于重燃了些许光彩。 以黎家此刻的权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时宁送进大学。 但时宁错以为俞诚想要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况且,走捷径哪能体现出他想找回俞诚的决心? 说做就做! 时宁把药瓶放回床头柜,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打电话。 大半小时过去,“叮”的一声,办完事的黎焕终于回家。 听到讯号,时宁跳下沙发跑到玄关处蹲下,帮他拿拖鞋。 黎焕垂眼看着时宁的脑袋,愣住好一阵。并不是感动,而是从墓园回来直到现在,时宁终于不再死气沉沉,至少有力气跑动了。 “你...”黎焕灵光一闪,骤然失笑,“焕哥办事你还不放心?我帮倪虹找了份工作,她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是工作,同样是束缚。 当初黎家被时斌踢开失去保护伞,导致修理厂被正义使者一锅端,仅存的事务所只剩个空架子。 他索性让倪虹去事务所当助理,有份正经工作不说,而且有人看着她不乱跑。 然而时宁献殷勤却不是为了这件事,弱弱地说,“焕哥,我想找点事来做。” “这是好事啊。”不解他的紧张,黎焕换完鞋,将他从地上拉起,“说说,想做什么?” 时宁的志向没等来,门铃却先响起。 会来碧海天做客的,只有一群老同学和黎泱,而这个点黎泱应该还在公司,那么来的人只能是... 黎焕皱眉瞥向监控,果然在里面见到了方明舟,“他来干嘛?” 时宁硬着头皮解释,“焕哥,我想重新考大学。但我不想去学校,舟舟是来帮我补课的。” “你...他那个脑子会教吗?我帮你请个家教不行吗?” 时宁的脑袋逐渐埋低,“...不止是舟舟,其他人也会来。” ”什么意思?“ 时宁刚才给李竞打电话时,林梧桐正好在李竞旁边,所以想读大学的事自然就被传开。 这群老同学又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就没经过时宁的同意,决定错开时间,分批次登门教学。 第241章 对此,时宁很是无奈,“焕哥,其实舟舟他们挺好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相处?” “你说为什么?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斥责得不过瘾,黎焕拍响他的屁股,“啪”的一声,“不是我不愿意,明明是他们对我有意见。就因为你那次离家出走,他们好悬没给我骂死。” “啊...我都不知道有这事儿。”时宁无言以对。 门铃再次响起,催命似的一直按。 黎焕没辙,叹着气走进卧室,“去开门吧,一会儿他走的时候再叫我。” 片刻,访客终于进屋。 但和监控里说的不一样,方鸣舟身后还跟着云霖和... 杨清清! 虽然她此刻身着便装,可时宁仍然没来由的紧张,或许是对“老师”有些应激,紧张得都忘记打招呼。 “杨老师,随便坐。”云霖倒是不怯场,把这儿当自家一样,反客为主。 方鸣舟顺势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杨清清则在打量内饰,“这户型真不错,离学校又不远。” “还行吧,诶,那谁...”正换鞋的云霖,偏头看向时宁,“愣着干嘛?懂不懂规矩,倒水去。” 时宁反应过来,急忙去倒水,“杨老师,你先坐。” “不用麻烦。”杨清清似乎意不在做客,“时宁,你的学籍还在,参加高考完全没问题,但你既然决定要自己考,那怎么不回学校继续读书呢?反正这儿离学校又近。” 时宁一时间回答不上,总不能直说是因为童年阴影吧? 一名22岁的成年人,害怕在高中校园里遭受霸凌,说出去太丢脸... 方鸣舟帮他解围,“杨老师,时宁之前生过一场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害怕撑不住高考的压力,所以我们就想着让他慢慢来。” “诶,你这么一说...”杨清清上下打量时宁一阵,“看起来,时宁是和以前不太一样哈。” 方明舟再帮着转移话题,“嗯,因为我们出来上班太久,以前的功课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 “没事没事。”杨清清翻找一阵布包,拿出一叠试卷,“拿着,这些你先做着,做完拿学校来,我帮你批改。” 时宁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杨老师。” 试卷很有分量。 冥冥中时宁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的人生,从此刻才算是真正回到了自己手上。 “行了,那你们聊。学校里还有事,我回去一趟。”杨清清说着就走,一刻不多留。 都清楚她的性格执拗又直爽,时宁等人没有假客套,只将她送出了小区。 “不用送了。”杨清清摆摆手,接着在时宁肩上一拍,“别忘记跟冯老师的约定,这次一定要考上大学。” 冯老师三字勾起之前的记忆,时宁晃神良久,直到杨清清消失至街角,这才堪堪回神。 他以前认为,朋友对他的善意原本属于俞诚,但事实并不如此。 至少当年冯老师想救的人,原是那个溺水的时宁。 时宁不觉泛红眼眶,抿嘴浅笑。 好比躲在遮阳伞下,虽然太阳被遮蔽,却能真切感受到浮躁于空气里的温度。 原来在乎自己的人竟然这样多,以前怎么都没发觉? 回到家里,黎焕仍然躲在卧室里不出来。 时宁没多过问,整理好心情问方明舟,“舟舟,我们从哪开始学?” “有书吗?我们从头开始。”方明舟乐意见到他振作,眼里满是欣慰。 例如俞诚看他的那种欣慰。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夕阳缓缓降落,染红一片天际线。 云霖坐在靠窗位置搓着手柄,黎焕的存档都被覆盖好几次。他几乎没开声音,手指动得也很轻。 时宁和方鸣舟则蹲在茶几旁,盯着同一页纸,咬着不同的笔头。 不过一个在思考怎样解题,一个在思考怎样讲题。 吱呀一声,黎焕光脚走来客厅。 见云霖正在霍霍他的存档,他急忙瞪去眼神警告。 云霖回敬一道白眼,没当回事。 黎焕敢跟祁炀叫板,怎会怕他?只不过不想打扰到时宁,故而没怎么计较。 他观察起一门心思全在功课上的时宁,眼神逐渐柔软。 时光像是回到数年前的某个夏天,那年的‘时宁’比现在更加耀眼。 不过黎焕有信心,认为眼里的这个小孩,迟早会追上当年的‘时宁’。 黎焕不由失笑,悄声来到时宁身后,踮脚探头,偷窥起习题。 安逸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大约五秒? 黎焕突然放低眉头,一把抽出被时宁压住的试卷,仔细检查。 “焕哥?”时宁被吓到,回头问。 黎焕没听见一般,眉头越发低沉。 他不断翻转试卷,最后将其拍在时宁眼前,紧张地问,“上面的字迹,为什么和你初中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就没听说过字迹还能变回去的。” 黎明安喜好书法,黎焕难免学点皮毛。 在他的认知里,字迹确实可以随意变更,但绝对不能被打回原形! 这不符合常理。 第117章 向前看 “练字最难练的就是笔势,有越练越好的,有越练越差的,就是没有练回原样的,就算你有...反正你之前的字和现在的字,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 第242章 面对黎焕的质问,时宁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一侧方明舟有心帮忙解围,却又觉得黎焕的话不无道理,所以沉默着不作声。 风声渐止。 时宁看似被逼到绝路,看似只能言明真相。 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学着俞诚开始撒谎,“焕哥,所以你还是想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是吗?” 撒谎不一定要用语言,每个眼神,每个肢体动作,都能用来充当隐瞒心思的武器。 黎焕一如既往,接不住这招‘反客为主’,顿时无话。 时宁再问,“焕哥,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很累?要做家务,要照顾我的情绪,要忍着和这样的我相处。你能忍下去,是觉得有可能找回以前的我,是吗?” 或许这才是俞诚想教会他的东西。 他不是谁的附属品,他的人生不该只有黎焕。 若是黎焕当真不属于他,那他最应该做的,并非委曲求全,而是学会接受。 “不是这个意思...”黎焕如鲠在喉。 不是找不出理由反驳,是就算找到反驳的借口,他都不敢说。 许是时宁的态度太笃定,给他一种‘时宁有他没他都行’的错觉,就和之前一样。 于是,黎焕不敢再作死,不敢再不计后果地放狠话。 毕竟不论从前或是现在,他都舍不得时宁,“我就是问问,你别乱想。以前的你很好,现在的你也不差。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话是真的。 时宁亦能感受出他话里的诚恳,导致先前积蓄的气势荡然无存,温声道,“焕哥,要是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难受,不如我们就...” 确实如俞诚所言,再好的感情都需要靠着手段来经营。 这招以退为进,再次打得黎焕措手不及,“别乱说!以前我就警告过你,你要是敢说那两个字,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时宁百感交集地笑笑,伸手抱住黎焕,“焕哥,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谁说我为难,我一点都不为难,我...”说到一半,黎焕突然和坐在一旁的方鸣舟对上视线,再抬眼看向窗户,又见到正在憋笑的云霖... 羞耻心爆表,之后半截话再也说不出口。 好在时宁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先下手为强,“焕哥,我说不出漂亮话,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语罢,黎焕的耳垂瞬间红透。 他扶正时宁,扯着领口扇扇风,“嗯,我知道...你继续做题吧,一会儿想吃什么?” 时宁被点醒,下意识看向方明舟,“舟舟,一会儿留着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方明舟眉眼似水,回答得很轻。 他现在越发觉着,现在的时宁很像当初那个青涩的自己。 这番感触,使得他与当初的‘时宁’感同身受。 故而,他总算能以理解那个‘时宁’的温柔来自何处,并因此感动且惋惜。 方明舟在心里由衷道, 时哥,好想再见你一次。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没有名字,我都会记住你一辈子。 傍晚,黎焕照常收拾碗筷,而振奋起来的时宁则帮忙收拾家务。 时宁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 他才22岁,有着大把时间去追寻想要的未来。 更何况,他知道黎焕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感觉到他的视线,洗碗的黎焕侧目看过来,“被我帅傻了?” “昂,焕哥,你真好看。”时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夸赞。 饶是黎焕脸皮再厚,都有些小脸一红,急忙摆手驱赶,“去去去,看你的书去,别在这儿捣乱。” 时宁失笑,趁着黎焕不注意,抱着他亲了一口,接着小跑溜回房间。 他靠在门后为自己打气,“加油吧,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把诚哥找回来!” 时宁突然想到什么,趴下身拿出床底的铁盒。 最早,铁盒的作用只是保险柜,里面只放着小火龙和手链,以防被倪红偷去卖钱。 渐渐,光洁如镜的铁皮又演变成他的精神支柱。每晚都需要摸上一遍,他才能安心入睡。 而现在,铁盒似乎变成俞诚的专属垃圾桶,用来封藏他的软肋。 那枚太阳耳钉。 时宁轻抚铁皮,眼眶逐渐湿润,以老朋友的口吻对其倾诉,“有件事还没来及告诉你,其实...我被时琛推下水的时候,许了个愿。” 许的是,希望有谁能帮他过完这一生。 愿望的实现让时宁尝到甜头,之后的生日才会乐此不疲地重复许愿。但俞诚的出现却耗尽他所有运气,导致之后的许愿,屡试不灵。 失神半晌,时宁叹了声气,自然而然地拨动密码锁,可.... 许是密码锁年久失修,或是被祁炀改过密码,试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这时,黎焕推门而进,“干嘛呢?” “没...”时宁无事发生一般将铁盒放回原处,再问,“焕哥,要不要出去逛逛?” 黎焕甩掉手上的水,走来将他从地上拉起,“行啊,想去哪儿?” “嗯...要不我们去十五中看看?” “去那儿干嘛?”黎焕虽不解,却是一口答应下来,“走吧,就当饭后消食。” 路灯亮起,两人没骑小电驴,牵着手朝十五中的方向闲逛。 第243章 晚风不燥,听着行人的谈笑和车流声,大概这就是岁月静好。 黎焕踩着路灯的光晕,将缠在一起的手指晃得老高,“下午我听见了,杨清清不说让你回学校读书吗?干嘛不去?” “我觉得...可能遇不上像林梧桐他们那么好的同学,而且再过8个月就是高考,我还不如就在家里读书,至少没人打扰。” “嗯?明年就打算参加高考?干嘛这么急?” “放心啦。”时宁侧向他,弯起眉眼,“我又不用上多好的大学,能考上就行。” 和俞诚一样没追求。 好比俞诚对于旅行的理解,其实不用去多远的地方,只要敢迈腿就行。 黎焕却是从时宁的朝气里看见了故人,微微有些发愣,“那你加油,只要你能考上,我就去陪你上学。” “焕哥,其实不用麻烦的。我觉得你也该找个喜欢的事来做,其实...你不太喜欢上班,对吧?” “嚯,都开始教育我了?”黎焕揪住他的耳朵,力道很轻,“不过你说的也对,焕哥要颜有颜,要钱有钱,去当个拳击手、当个小明星,总比在工位上消磨时间要强。” “嗯,如果焕哥要当拳击手,我就去现场帮你加油,如果是小明星的话...那我就帮你买热搜!” “滚蛋,你这是信不过我的实力?”黎焕整个人放松下来,侧弯着腰,将小半体重压到时宁肩膀,“诶,明天是谁过来?李竞还是林梧桐?李竞还好,林梧桐嘛...他能帮你什么?耍宝帮你放松心情?” “不管帮不帮得上忙,都是一片好意啊。” “所以还真是林梧桐?”黎焕揉眉叹气,“算了,你自己决定吧。但是下次方鸣舟过来的时候,你跟他说声别带云霖,md我的存档全被他霍霍了。” 语罢,黎焕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想记录美好的这一刻。 而手机还没来及抬高,他又鬼使神差地点开相册,滑动着图片,最终翻到当年蹦极的录像。 黎焕没敢播放,只盯着封面陷入失神。 时宁的视线被十五中吸引,对此全然不觉,“焕哥,他们还在上晚自习呢。” “哦。”黎焕堪堪回神,不动声色地删掉视频,再将手机揣回包,装作无事发生,“羡慕吧,谁叫你当年偏要打工,不然你也可以上晚自习。” 你说得对,当年我太幼稚,确实不能给你依靠。 但现在不一样,你想怎么依赖我都行。 只要你愿意。 ...... 好事多磨,经历八个月的挑灯夜读,时宁一出考场,就见着一幕幕熟悉的面孔。 和大多守在考场外的家长一样,但他们眼里的紧张不比任何人少,闹得也比其他人凶。 就算林梧桐身高185,此刻也在垫着脚招手,扯着嗓子喊,“时宁,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时宁以同样的音量回应,惹得不少家长投来艳羡的目光,已经在心里给他按上状元的名头。 但只有时宁自己知道,空出的大题到底有多少... 毕竟想用八个月学完三年的课程,无疑是天方夜谭,好在他追求的从来不是分数。 只要这段时间的努力,被俞诚看见就行。 和小伙伴汇合,时宁张开双臂,正欲拥抱迎上来的林梧桐。 但黎焕动作太快,且不讲武德。 他抓住林梧桐的肩膀往后一拽,借势冲向时宁,搂住他的腰直接抱起,原地旋转720度,“怎么样?感觉能过500吗?” “应该可以吧?”时宁好不容易落地,都没稳住身体,又被挤来的男生们当场举高高。 似乎不懂丢脸为何意,不论时宁怎样求饶,林梧桐等人就是不放他下来,顶着无数异样的眼光,笑着将他举出人群。 之后是没有悬念的火锅聚餐,不过李竞和苏遥倒是借着机会,分发结婚请柬。 众人献上祝贺时,靠窗位置,时宁却摸着请柬有些走神。 黎焕撞撞他的肩膀,小声问,“他俩处的比我们还晚,你心里就没啥感触?” “呃...”时宁呆呆地看向黎焕,“焕哥,你来真的啊?” “逼我当着他们的面打你屁股吗?”黎焕瞪眼威胁,“一句话,这婚结不结?这是我第二次问你!” 音量不大,但话题过于劲爆。 饭桌上的谈话声逐渐弱下,而众人不敢光明正大地侧头,只悄悄屏住呼吸,朝时宁瞥来余光。 片刻,时宁仍然没能做出决定,干笑两声。 黎焕被刺激到,正想发火。 林梧桐却比他都要等不及,起身催促,“还犹豫什么啊?如果我是女生,我都想替你嫁过去了。” “滚犊子!”黎焕回头一瞪,“我tm喜欢男的,吃你的饭去!” 话音刚落,不少人都有些憋不住笑,只有赵一天摇着脑袋,安抚着林梧桐坐下。 突然,时宁在桌下扯扯黎焕的衣角,轻声问,“焕哥,这件事能不能等成绩出来再谈?” 万一真能考上大学,万一俞诚真能回来,那... 这事儿还得问问俞诚的意见。 反正不需要太久,顶多两个月。 黎焕罕见的没紧追不放,抬手搂住时宁肩膀,附耳威胁,“行,焕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但到时候,你要是拿不出让我满意的决定,我们再慢慢算账!” 第244章 “好。”时宁深吸一口气,倒上饮料,主动朝众人举杯。 包间里再次闹腾,没人藏着掖着,都在争抢话语权,好似在这群朋友面前,什么都可以说。 当然,时宁除外。 他仍然不敢将俞诚的事公之于众,只由衷觉得, 如果诚哥在这儿,那该有多好? 第118章 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等待成绩出来前,时宁几乎每天都和同学混在一起。期间去探望过赵燕,感谢过杨清清,去周晓店里喝过咖啡,去路向风的酒吧里蹦过迪,去祭拜过冯老师。 他在慢慢的接受世界。 而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情绪感知又恢复了。能哭能笑,能停能跑,能沉淀昨日苦楚,能感受明日晴朗。 6月24日这天,黎焕推掉一切应酬,陪着时宁窝在沙发,盯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 窗户关着,窗帘拉着,外面的雨想挤进来不停拍着。客厅灯暗着,手机屏亮着,时宁被黎焕抱在怀里害羞着。 黎焕贴着时宁耳鬓厮磨,“好了没?愿也许了,佛也拜了,到底能不能查?你把我都弄紧张了。” 今天就是分数出来的日子,时宁止不住紧张,翻转手机盖住光线,迟疑着问,“焕哥,如果有天我走丢的话,那你会来找我吗?” “我不会把你弄丢,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那...” 那我回到之前的我,你还会记得现在的我吗? 这句话时宁没敢问出口。 他害怕听见黎焕的答案。 见他一直不说话,黎焕追问,“那什么?” “没什么。焕哥,今天的我还是很喜欢你。”时宁朝黎焕怀里一躺,闭上眼沉溺其中。 这一年来,他守着俞诚的秘密变得谎话连篇,心虚已成常态。 他每天都在担心俞诚回不来。 又担心俞诚会回来... 可是,不论俞诚是否回来,这个秘密也要守住一辈子吗?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藏着心事一样。”黎焕说着,一把夺过手机。 手机屏的光线再度射在脸上,时宁下意识躲闪,像只叼着奶酪的老鼠。 黎焕拿到手机之后,却没立即开始查分,而是顿了顿。 时宁小心偷瞄过去,细数他的面部阴影,“焕哥,怎么了?” “不怎么。就是吧,我也想问个考验你的问题,但你tm眼里全是我,都不给我作的机会。”黎焕的语调和眉头一样轻佻,活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熊崽,别提有多招人羡慕。 见他心情如此轻快,时宁则更加不忍说出真相。 他喜欢黎焕在自己眼里熠熠生辉。这样的黎焕,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焕哥,我会学着像诚哥那样去保护你。 时宁不再犹豫,接过手机输入信息,开始查询。 界面刷新的小圆圈旋转个不停,应是查分的人数太多,似乎他们也想知道俞诚的结局如何。 不多时,界面终于跳转。黎焕和时宁双双屏住呼吸。 万众瞩目的分数出现,453! 算不上高分,但a市的分数线一直很低,上个二本倒是绰绰有余。 屋里沉默一瞬,黎焕突然在时宁脸上‘吧唧’一口,“厉害!我还以为只有三百多呢,就是吧...我家小宁这么好看,万一大学里有人追你怎么办?” “他们哪有焕哥好?”时宁附和失笑。 但他很快就有些笑不出来。 时宁迟钝地摸摸心口位置,在心里预留的座位仍然空着。 俞诚果然还是没能回来。 一年的努力终于白费,正如俞诚当年所做的那些事,委屈了自己,又没能感动别人。 时宁头次知道,什么叫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他回过神来时,黎焕正在群里公布成绩。 黎焕键盘按得很快,手速却仍然跟不上他想炫耀的心思,“诶,李竞说明天聚餐帮你庆祝,到时候想吃什么?” “我...”时宁眼角一涩,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都行。焕哥,我有点困,先去洗漱了。” “去吧去吧。” 时宁从他怀里起身,走到浴室门口却又顿住,怔怔回头,思索着说,“焕哥,一会儿帮我倒杯水进来吧。” “行,你先...”似乎想到什么,黎焕猛地抬眼,“干嘛?你不是还想吃药吧?” 时宁轻轻点头,“这几天等着查分都没睡好,我怕一会儿睡不着。” “这叫什么话?睡不着的时候再说,安眠药有依赖性,能不吃就不要吃。” 时宁没做解释,直直看向他。 僵持半晌,黎焕在预料中松口,无奈摆手,“那你先去洗漱,我帮你兑。” 初尝禁果之后,两人就从同居变成同床,不过一般都是睡在黎焕的卧室。 毕竟俞诚不太喜欢谁进他的房间,黎焕更不行。 只是如今,时宁似乎没有坚守的必要了。 上床前,他接过黎焕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安眠药比平时起效快,时宁一睡上枕头,眼皮就顺势闭紧,小半会儿就已平稳呼吸。 黎焕轻手轻脚摸上床,从背后将他抱住,喃喃道,“时宁,谢谢你能喜欢我。” ...... 不知过去多久,睡梦中的黎焕被冷空气叫醒。 第245章 他擤擤鼻,习惯性朝怀里一摸,却抓了个空。 “时宁?时...”黎焕刚刚坐起身,就被窗前的一道人影惊出一身虚汗,“靠,大晚上不睡觉,你想吓谁?” 窗户旁的背影没做任何回应,安静淋着雨。 接着,他从窗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熟练地放进嘴里点燃。 从他嘴里吐出的白雾被雨淋散,黎焕心脏猛得一抽,试探着问,“时宁,是你吗?” 黎焕从小就怕黑怕鬼,此刻却巴不得直接冲上去。 只是他刚下床还没走两步,俞诚就平静地打断,“就站那儿吧,不用过来了。” 嘴里含着一大口冰的语气,黎焕可能一辈子都是难以忘记,“时宁,我还以为没机会再见到你了。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为什么不看我?你还没原谅我吗?” 黎焕的声线已经开始打颤,游离于哽咽的边缘。 俞诚却过分的漠视,只将手掌伸出窗外接着雨水,背影比雕塑更要笔直。 他很早就知道,他的性命全靠平安扣维持着。 而平安扣早已被他亲手扔掉,所以... 他知道自己绝对撑不过今晚。 俞诚本来是想过要回头的,回头最后看一眼偏爱几年的黎焕。 可是他不能,他现在什么都没了,不能再把仅存的骄傲也一并扔掉,“你说的没错,自杀的人会下地狱。” 黎焕心脏骤停,不由自主地继续迈腿。 “我说了,就站那儿。”俞诚再次警告。 俞诚弯起手指捏碎雨滴,闭眼深吸一口气。 是怨恨黎焕吗? 当年的事,黎焕也是受害者,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情有可原。 确实恨不起来。 但那些事黎焕确实也做了,所以怎么能原谅? 这一年来,俞诚藏在时宁的身体里,是两辈子以来最煎熬的一段时间。 每次借助时宁的手而不得不拥抱黎焕时,他都是一边沉溺,一边抗拒。 如此矛盾,如此反复,从来身不由己。 好似当年插入脊背的那把刀一直没拔出来,在体内腐蚀生锈。每当被迫与黎焕卿卿我我,铁锈就会在灵魂里流窜,日复一日将灵魂凌迟,生不如死。 许久,黎焕哽着喉咙问,“时宁,你都不想看看我吗?” “没必要。过了今晚,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你就跟着另一个我好好过吧。”手里的烟被淋湿,俞诚续上一根,“你们会幸福的。” 重生来之不易,所以代价也不小。 回顾往昔,想完成的事,似乎还有很多都没完成,所以遗憾吗? 当然遗憾。 无奈遗憾是株有悖常理的植物,少数开花,多数结果,更有的都没来及伸展枝叶,就被人连根拔起。 俞诚从没当过幸运儿,他的遗憾也就只能沦为‘算了’。 就算黎焕道了歉,就算祁炀等了他这么久,就算时宁说过要和他共用身体,但... 算了... 算了。 “不准,时宁,我不准。”不知为何,黎焕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他而去,回神时已然泣不成声。 他走到俞诚身侧,乖巧地隔着三拳距离,恳切地问,“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对不对?我已经认错了,也已经改正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窗外的风忽而大了些,俞诚被吹得有些迷眼睛,“我不喜欢下雨。潮湿,阴冷,它们联合起来想淹死我。” “时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俞诚朝黎焕瞥去余光,“我没奢望雨停,我试着做自己的太阳。你只是刚好被我照到,仅此而已。” “你...”黎焕低头长吐一口气,再次抬眼时,他眼里全是歉疚,“抱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这一年来,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接受时宁的转变。 可两个时宁如此天差地别,他怎能做到混为一谈? 而对于俞诚来说,时间再次失手。 没曾想他对黎焕的喜欢,并没因为时间而磨平。 刚才确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很想抬起手臂,等着黎焕抱过来。 只是煎熬了这么久,怎么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总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爱恋,再把整个灵魂全部玷污一遍。 不想再被谁困住,更不想委曲求全。 俞诚,自私点! 俞诚强忍着回正视线,将手里的烟头用力握灭,再借着雨势遮掩,只和时宁轻声道别,“时宁,我们已经说过再见了,这次就不说了。铁盒里有写给你的信,密码是我的生日。” 话音刚落,夜空被一道闷雷染白。 没有声响,正如俞诚的灵魂一般,只绽放一时璀璨,消失得无声无息。 接着,这副躯体随之一颤,偏移重心后仰倾倒。 好在黎焕眼疾手快,将时宁平稳接住。 一分钟过去,时宁紧着眉头睁眼,憋太久的眼里夺眶而出。 他刚才一直都在偷听,安眠药只是个谎言。 他清楚黎焕不会让他服药,然而听到俞诚的道别之后,他却宁愿什么都没听到。 所以,之前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俞诚的绝望太厚重,一度将他的情绪盖了过去。 所以,他和黎焕越是幸福,俞诚就越是痛苦。 第246章 但俞诚直到消失的前一秒,都在履行着曾经的承诺,没将真相宣之于众。 想来俞诚这样做,不光是在保护黎焕,更是在保护他。 为此,时宁羞愧如‘没能照到俞诚的那束光’。 “小宁...”黎焕的喉咙已经沙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一个时宁真的消失了,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早年的那些点滴,真就如同一场美轮美奂的宿醉,让他在梦里好好的醉了一回。 而他唯一能做的,则是守着这份爱意与歉疚,保护好仅存的一个时宁。 时宁没回话,凝着眼眶死死盯着掌心的烟疤。 诚哥,这下我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你了。 半晌,时宁哭得有些累,情绪却半点没缓和。 他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呼吸困难,脸都被憋红一大片。 而他安静不下来,从黎焕怀里挣脱,跑进卧室拿出床下的铁盒,抖着手指输入密码。 0930。 黎焕赶来时,只听一声清响,铁盒正好被打开。 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一颗太阳形状的耳钉,斜斜压着一封折起来的信纸。 时宁不在乎黎焕是否在身旁,直接展开信件。 【第一次给人写信,总感觉有点矫情,可能很多想说的话都不好意思写出来。 时宁,千万别觉得对不起谁。放宽心,去接受你所拥有的一切。这些东西不是你偷来的,是这个世界本就欠你的,我只是帮你拿回来了而已。 ——另一个时宁。】 短短几行字,时宁看了快有十分钟都不舍得眨眼。期间不断有眼泪滴下,晕染着七歪八扭的字迹。 黎焕轻轻抢过信纸,慢慢将边缘捏皱,“时宁,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时宁被这话惹得小声啜泣,断续且哽咽地说,“焕哥,有个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的人,他很喜欢你。” ...... 九月底,难得的艳阳天。 学校一放假,时宁就拉上黎焕飞奔着赶来墓园,只为和俞诚说说话。 他拿出准备好的山泉水,浇灌在角落扎根的薄荷草,再拿出毛巾,细致擦拭墓碑每一处。 一边忙活,一边碎碎念,根本不在乎俞诚是否厌烦。 一侧,黎焕盯着碑上的照片发呆半会儿,而后踢踢时宁,“诶,上午我找到个教练,约好下周跟着他练拳,到时可能就没时间去学校接你。” “没事的,我打车回家就行。”时宁侧来满眼笑意,“焕哥,你在哪儿训练?我放假去找你呗,给你端茶倒水再捏捏腿。” “就怕你不来。”黎焕宠溺地揉乱他的头发,“看完了吗?看完就回家,一会儿给你做新学的菜。” “好。”时宁撑着大腿起身,转身前却微微一怔,“焕哥,等一下。” “嗯?又想干嘛?” 时宁朝黎焕凑去笑脸,略显紧张地说,“焕哥,能不能叫一声诚哥的名字啊?我想,他一定会听见的。” 黎焕顿感一阵恶寒,本想凶两句,但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鬼使神差地朝照片瞥去余光,再度失神许久。 然而,黎焕最后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名字,拽着时宁就走,“这地方阴气重,别待太久。” 时宁不免有些小失落,温声和墓碑道别,“诚哥,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并肩的两人正要离开,忽而一阵暖风吹过,晒得树叶灿灿作响。 一道薄荷的清香袭来,像是谁在轻唤。 时宁和黎焕逆着光,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看。 他们一个眉宇张扬,一个眼眸明亮。脸上是从明日的灿烂天气里溢出来的朝气。 脊背挺立,仿佛受上天眷顾,幸免于许多生活的重担。 青春正好的他们,每根发梢都承载着阳光的暖味。 于是,风吹过来。 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全书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已完结,后面是番外。 第119章 番外(一) 雨敲着窗。 时宁服下安眠药不久,俞诚终于找到机会接管身体。 之前早就实验过,服药后,思维是被压抑着的清醒。 或许是这具身体本就不属于自己,所以安眠药对自己的效用不大,不过强烈的困倦感仍导致眼皮很沉。 翻身下床,俞诚动作很轻,怕吵醒时宁。 像回到刚苏醒那会儿,操控身体时很不适应,行动延迟止不住顿挫感。 拉开床头柜,拿出烟和打火机来到窗台推开窗,溅到眼周的雨水,逼着脑袋保持清醒。 抽完一支烟,俞诚走到书桌提笔写信,手指抖得厉害,一笔三颤。 本来有很多话想写,可刚写下几行,精神就因为药效而集中不能,他只得对折信纸,放进时宁的储物箱,并更换密码。 而要做的事不止这一件,俞诚拿出手机,拨打黎焕的号码。 直到困得撑不开眼皮,电话才被接通,“...怎么?” “有事跟你谈,一小时后来我家等着。” “呵,你自己不知道回...”似乎听出不对劲,黎焕语气里的酒味骤然消散,“时宁,你变回来了?” “自己算好时间,我没空等你。”俞诚挂断电话,不给他质询的机会。 拿上钥匙和烟,披上外套出门,鞋都没来及换,是怕蹲下就再也起不来。 第247章 不知怎么的,今晚的降雨量很足,拖鞋踩上去,整个脚背都会被淹没。 俞诚低头护火,不停抽着烟维持清醒,挪行到街上抬手拦车。 不过两分钟,全身就已湿透,但心里没什么好难受的,这幅淋成狗的狼狈模样,只要没人看见,就不重要,正如一直以来不被理解的心思。 好不容易打车来到祁家,俞诚下车都没力气。 万幸司机热心,将他扶到祁家门口,并帮忙按门铃。 开门的是管家,打理祁家大小事务数十年,都有些被俞诚的状态惊到,“时宁少爷,你这是...” “我找祁炀,能带我上去吗?” “...请跟我来。”管家顺势接过俞诚,搀扶着上楼。 眼下已过12点,祁炀大概率已经入睡。 管家通报时,俞诚站在门口垂着头,一个劲闻着从门缝溜出的薄荷香。 不多时,有道脚步声隔着房门走来,随着开锁时的咔嚓一声,周遭变得很安静,雨声渐停。 管家自觉地离开,俞诚慢慢抬眼。 模糊的视线里,祁炀眼里的疲惫不比自己轻多少。 谁都没有开口,亦没有动作,似在借着眼神交汇,拥抱对方狼狈的灵魂。 “为什么你还在?”祁炀问得很轻,抬手伸来,试探着帮俞诚挡开遮眼的头发。 沉默一阵,俞诚挤出笑,“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的事?从我刚重生那会儿,你就知道。” “嗯。”祁炀视线下移,在他裤兜里停顿半秒,从里拿出烟点燃,“记得萧老头吗?” “嗯,你师父。” “他很早就对我说过,我会被执念困住,但我一开始不信,结果...” 俞诚夺过他手里的烟,深吸一口,将视线移到他脖间的黑绳,“不是很懂,你解释下。” 祁炀无力地笑笑,“我也是重生过来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最开始什么都记不住,但重生的次数一多,记忆又开始恢复,但是嘛...我改变不到任何东西。我试过干预,阻止你上天台,阻止你和黎焕见面,阻止你回时家...但全是反例。你直到现在都没离开,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 “祁哥...” 似乎怕听到他的歉意,祁炀摆摆手打断,拉着他进屋,“没事,我们还有很多次机会,说不准你下次重生就能记起点什么。” 坐上床沿,祁炀拿来毛巾帮俞诚擦头发,动作轻缓。 俞诚安静接受,视线扫过不开灯的房间,停在敞开的衣帽间里,总觉得里面的杂物轮廓很熟悉。 似乎注意到他的眼神,祁炀笑着打趣,“其实我就一普通二世祖,很多东西都是你教我的...我们玩过游戏,下过象棋,滑过雪跳过伞...只能说你太贪心,每次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时间一久,我就什么都学会了。而且啊...你真的很喜欢说谎,每次都说下辈子和我在一起,但你从来没有兑现过。” “是嘛...”俞诚攥紧拳,用力闭闭眼。 下一秒,祁炀没有征兆地将他抱住。 或许是衣服湿透的缘故,两人胸前很冷,并没想象中的温情。 而且是单方面的拥抱,俞诚没有任何回应。 “不是我故意占你便宜,这是上辈子的约定。说好你一皱眉,我就给你拥抱。” 俞诚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地去回应他,“祁哥,像你这样清醒的人,居然也会饮鸩止渴吗?” “饮鸩止渴,你说的很对。但我并不清醒,或者说,我是被你隔绝在外而不得已的清醒。你知道吗,期待具有成瘾性。好比你将一棵坏掉的种子种进土里,你明知道它不可能发芽,但就是忍不住会去期待它。同理,我知道重来多少次,结局大概率都不会更改,但我就是舍不得那一丝微弱的可能性。就是这种可能性,让我清醒的沉沦,那你说说,我又该怎么挣脱出来?” 祁炀一连串说了很多,语气平静得像是置身事外。 俞诚听得不是滋味,于是将手朝他的衣服里钻,“没事的祁哥,我可以帮你。” 可祁炀却立即沉下语气,“俞诚,你知道碰到平安扣意味什么吗?” “知道,但是...”心一横,俞诚拽紧黑绳用力一扯,抢到平安扣后立马下床退开。 和那时一样,罪魁祸首一入手,整个灵魂都被洗涤一番,抵消掉不少药效。 俞诚握着平安扣退到窗户旁,“祁炀,不用继续了。” 祁炀不说话,冷冷看着他。 俞诚不是不相信祁炀的能力,或许总有一次,他会找到完美的结局。 但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不想再重来,甚至有些后怕,“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想被困住,就算其他平行世界的俞诚可能不是我,也不行。” “你不相信我?”借着夜色隐藏表情,祁炀放下毛巾,朝他步步逼近。 俞诚强忍愧疚,将平安扣伸出窗外,“不是,我只是信命,而且不想再挣扎了。” 祁炀的脚步随着话音停住。 没继续往前,或许是心里也在渴求着解脱,只是他的定力一直不够好,如果让他自己选... 应该百分百会继续下去。 两人对视好一阵,时间久到俞诚的手指都有些抖。 窗外的雷声,不时明亮他与祁炀的轮廓、表情...他们眼里都带着悔恨,但并不憎恨。 第248章 突然,俞诚无奈失笑,“好久都没这么纠结了,祁哥,要不你帮我出出主意?” 这种情况下,祁炀开不出玩笑话,声音微沉,“没决定好就把东西还我。” 俞诚不敢接话,翻转拳头,慢慢松开手指。 雨势太大,平安扣的碎裂声都被盖住。 两秒过去,祁炀肩膀一抖,眼眶顿时湿润,“你tm...你是想证明,我永远都抓不住你吗?” 俞诚避开视线,眼眶跟着泛红,“祁哥,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还不清...我不知道那些所谓前世的我有多喜欢你,但我想替他们说句谢谢你。我也希望你能知道,如果我们换一换,我大概率也会像你这样,一遍一遍地找你回来。但是,我做不到被动接受你的好。你放过我,求你。” 祁炀回应不能,用力闭起眼,无助且不成声地发笑,拳头攥得很紧,导致全身都在颤抖,一点祁家太子爷的从容都不剩,完全像名对着成绩单悔不当初的落榜生。 俞诚蹭蹭眼眶,拖着疲惫的身体朝门外走,经过祁炀时脚步一顿。 祁炀配合地抬手将他拦住,哽咽许久,说出句无关紧要的话。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我这两天澡也没洗,头发也没剪...但凡你提前说一声,我肯定会好好打理一下。” “祁哥。”俞诚深吸口气,“你完美到让我配不上你。” 他拿开祁炀的手。 刚走两步,却又被祁炀拽住手腕,“小诚,换套衣服再走,不然容易感冒。” 俞诚忍着不哭出来,慢慢掰开祁炀的手指。最后一句话没留,直直离开房间里。 不清楚以前的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有幸被祁炀记挂这么久,只是... 继续下去的话对祁炀来说太不公平,他于心不忍。 大概率是最后一次见面,离开祁家时,俞诚忍不住回头。 祁炀正如当初的黎焕一般站在窗户里,都不用经过时间冲刷,单是飘落的雨水就已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俞诚克制地挥挥手,坐上管家的车返程。 回到家楼下,并没见着黎焕的身影,不过家里的灯却亮着。 带着一身雨进屋,刚站定,沙发上的黎焕顺势起立,“你...时宁?” 俞诚不想见他,但不得不帮助时宁跟他和好。 前路走得太坎坷导致身心俱疲,平安扣又延长了他的寿命,但最后的时间里,他不想继续承受时宁的负面情绪,只想安静。 如此一来,需要处理的事就又多出一件。 俞诚看向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倪虹,“记得警告过你,如果你再找我要钱,那之前的卡作废。” 闻言,本就紧张的倪虹瞬间瞪大眼,“...小宁,不是你自己给我的吗?” “把卡留下,收拾东西滚出去。”困倦感再次来袭,俞诚揉揉眉心,“给你十分钟,我不想说第二遍。” 倪虹颤巍巍地起身,蠕动着嘴唇却不能出声,似乎已经意识到儿子的变化,只是仍然没有动作,应该是心存侥幸。 时间拖得越久,时宁醒来的可能性越大。俞诚带上门,脱掉拖鞋光脚走到倪虹跟前,冷着语气问,“要我帮你吗?” “我...”倪虹喉结一滚动,急忙拿出卡双手递出,根本不敢讨价还价。 接过卡,俞诚没管她,用余光扫向黎焕,“跟上。” 回到卧室,脱下外套扔进收纳桶,俞诚用毛巾擦拭头发,坐到床侧。 黎焕跟着坐下,挨得很近,并且不分边界感朝毛巾伸手,“我帮你。” 俞诚动作一滞,侧头瞪过去。 不知黎焕是被惊到,或是激动他恢复原样,慢慢收回手,瞳孔不停颤动,“时宁,你变回来了?” “变回来让你很开心?” “废话...”黎焕哽咽地笑笑,“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一直想帮你变回去,但是...” 俞诚直接打断,“我知道,你对我做的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黎焕逐渐收敛起眼里开心,多出几分心虚,“不是,这不能怪我。” “我知道不怪你。”俞诚回正脑袋,继续擦拭头发,“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差别很大吗?” 黎焕没第一时间回答,试着朝他伸几次手,却连他的衣角都不敢碰,“...很大!就跟电脑一样,外设永远比不上处理器。我喜欢现在的你,以前的你太单薄,遇上事只会哭,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个急脾气,那我们在一起...” 许是酒气未散,他的话虽然逻辑不清,听着却很真诚。 但俞诚并不是在确认自己对他的重要性,“单薄?上学那会儿,你不也是一样吗?为什么我能接受那样的你,但你却不能接受这样的我?” 黎焕被怼得说不出话,语塞一阵,索性豁出脸皮,“你要我怎么接受?你说我幼稚我认,说我对不起你我也认,但谁没犯过错,你给我个改正的机会成不?别再变回去了行不行?” “我心眼小,不懂原谅是什么意思。”扔掉毛巾,俞诚拉开第二层床头柜,拿出一份病检报告扔给他,“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以前对你好,只是希望以后你对我好。你是觉得感情这东西不用还吗” 黎焕一边想反驳,一边翻看报告,目光落到‘人格分裂’时,只感觉喉管被堵住,再也不能开口。 第249章 俞诚点燃烟,给他时间思考。 好一阵,黎焕抖着报告问,“你在开什么玩笑?” “上面有上京的公章,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云芸。”撒谎成性,俞诚不至于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回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眼里的两个我,都是时宁,我只是变回原本的我而已。所以你要怎么选?都不选吗?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只喜欢我照顾你的感觉?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病总有一天会好,回不到你希望的那样,那为了让你不难受,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分手?” 听完,黎焕肩膀一沉,颓靡得不像话,“时宁...” 俞诚装作看不见他的无助,言语仍保持着冷冰冰的理智,“最后问你一遍,要分手吗?” “不要,但是...” “没有但是,你今年22,还要跟以前一样既要又要吗?要不选另一个我,要不两个都不选,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可能。” “呵...”黎焕呼出一口气,小声且恳求地问,“有点难受,你抱我一下。” 就像以往那般示弱。每当他这么做,眼前的‘时宁’都会哄他。 但俞诚纹丝未动。 被时宁控制着做出行动可以,主动不行,俞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你回去吧,我困了。” “我...我看着你睡,就跟以前一样,我保证什么都不做。”黎焕擤擤鼻,夜色都盖不住他眼里的湿润。 这次... 俞诚到底没有拒绝。 起身将烟扔进马桶,将卡放到窗台,在黎焕的注视下上床侧躺着,是面向黎焕的。 他分不清对黎焕的情感,应该算得上喜欢吧,可... 俞诚不止一次臆想过,如果原本的身体还在,那说不准刚才真有可能原谅黎焕。 但哪有什么如果。 “黎焕。”闭眼前,俞诚还是没忍住叫他的名字,“带着你对我的喜欢和愧疚,跟另一个我好好过下去吧。” “...好,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答应。” “不用和我承诺什么,你看着办就好。还有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保密。” 沉默一瞬,黎焕稍稍倾身,但控制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把原本的‘为什么’,改口为,“嗯,睡吧。我会试着,像对你一样去对他好。” “黎焕。”俞诚这次叫得很轻。 “你说,我听着。”黎焕蹭蹭眼泪,抑制住险些止不住发抖的声线。 但他很久都没等待回应。 过了会儿,俞诚又叫了一声,“黎焕。” “...我在呢。” “我不喜欢下雨。” 黎焕试探着伸手,轻柔地盖住俞诚耳朵,“乖,睡吧。” ...... 隔天傍晚,祁家。 借着情绪把俞诚乱骂一通,祁炀整个人沉寂下来,眉宇间再没有往日的意气,一双眼睛如死水一般空洞。 烟灰缸里的烟头早已冒出头,他却没看见一般继续朝里塞,精神恍惚到都没发现有个人影已经停在身侧。 “少爷,我刚在花园里捡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 闻言,祁炀如受电击般猛地抬头,聚焦起瞳孔一看。 只见管家手里,正躺着一枚完好无损的墨色平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