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乙)不停回溯的两百年》 01 你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的人类女性。 没有任何远大的志向,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每天摸鱼,混吃等死。 尽管周围人都说你身材不错,但你觉得这没什么卵用,毕竟你对找个富人包养这种事没有一毛钱兴趣。 如果不是你还愿意上学,你亲爱的老爹老妈就准备把你这个成天闷在家发呆的死宅丢进精神病院里去。 于是你只能收拾行李麻溜滚去上大学了。 处在2019年的你瘫在宿舍里,下铺的室友苏小怜还在沉迷看《JOJO的奇妙冒险》。 她已经无数次向你安利这部番,恨不得把你的头按到她平板上,但你总是被它过于超前的画风劝退,只能偶尔看看JOJO鬼畜、不断听她的爱之炮轰来勉强度日。 ……虽然经常听了就忘,只记得主角全员都叫JOJO,一直跟宿敌DIO对着干。 “呜呜呜呜呜呜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布加拉提——” 苏小怜对着平板痛哭,她是个布加拉提唯控,床上包里甚至手机的周边全都是布加拉提,她一把将布加拉提团子和棉花娃娃揽入怀,说要娶布姐回家。 她总说要当布加拉提的女友,并且特别不喜欢特里休——因为动画里特里休与布加拉提之间的暧昧让她觉得自己的预订男友被抢走了。 你表示不是很能理解她对某个角色保持的这种长时间的痴迷,事实上绝大部分人类的想法你都不太能理解,有的时候你都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外星人,或许是来自咸鱼星。 最近你还在找国内有没有UFO的残骸,说不定那就是你以前遗留的咸鱼座驾。 苏小怜表示理解你,她说她来自布加拉提星,和你一样不是地球人。 布加拉提星是什么鬼啦! 今晚她又双叒叕看了一遍jojo第五部黄金之风——她总戏称这部为禁毒之风,你已经完全数不清她一共看了多少遍……从大一认识她开始已经过去两年了,她的本命仍是布加拉提,并且每次都为他的死痛哭流涕。 苏小怜还给你细数了她过去的本命——她当过月咏几斗星人、格拉汉姆星人、阿尔特星人、月宫林檎星人、恙神涯星人、双炽星人、哈扎马星人、一濑红莲星人……并且每次都为这些角色又爱又哭。 好家伙,还隔一段时间搬一次家呢。 你憋了又憋,说:“你就是喜欢中村悠一的声音吧。” “诶嘿嘿。” 苏小怜一副痴汉笑,紧接着她又转脸开始为布加拉提哭泣了。 这就是所谓的限时真爱吗?真是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你默然看着下铺埋在一大堆黑发妹妹头团子里嗷嗷哭的可爱苏小怜,回过头来继续刷b站的JOJO鬼畜。 听了将近十分钟的“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木大木大木大木大”对冲、DIO用手指旋转捅自己的脑壳兴奋喊“塞扣泥high铁鸭子哒”,你渐渐被子安武人的声线催眠得流下了口水。 “如果我能穿越过去拯救布加拉提就好了……” 你与睡魔来回拉扯,模模糊糊听到来自可爱室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哈,怎么可能呢,就算穿越也不可能这么精准穿越到那个剧情点啊。 你泛迷糊地想,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把头闷进枕头里进入休眠。 咸鱼总是睡得很好。 第二天,几位室友约好晚上去夜店蹦迪,可你更想赖在床上,摇摇手说自己不去了。 然而耐不住寝室美女全巢出动,一整个白天都在你耳畔念叨着要你跟她们一起出去嗨。 “来嘛~亲爱的~没有你我们的快乐就不完整了~” “矮油~人家想和你一起蹦迪啦,上次不是一起挑了衣服吗,我们一起穿姐妹装!” “来嘛?~来嘛~来嘛~” 你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爱妃包围的昏君,尤其是室友们蛊惑你说下学期的小组作业她们全都包揽了,保准让你躺赢……这甜言蜜语谁顶得住啊,你迷迷瞪瞪就答应了。 于是你这个常年闷在被窝里的死宅不得不穿上小裙子挎上小提包,大半夜跟着她们偷溜出宿舍。 “你怎么可以不化妆啊!我们都化了!” “我懒啦,化妆好累哦。” 对于室友们的气声指责,你的内心丝毫不动摇。 “可是拍完合照给你全脸p图的我更累啊!”负责后期修图的米莉拉一脸绝望,这一晚上可是要拍好多张照片的。 “随便修修啦,我不在意。”你略显温吞地笑了笑。 米莉拉气得要捏你的脸,但是宿管突然从窗户探出头来,你们赶紧躲到半米高的绿化带后面。 宿管戴上眼镜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关上了窗。 “草啊……吓死我了,你们说话小点声啊。”苏小怜拍着自己胸口,声音都是抖的。 “知道啦……”米莉拉撇撇嘴回应她。 “好啦快走,巡逻的到另一边了!”做环境观察的室友挥手招呼大家,室友们鬼鬼祟祟做小偷似的螃蟹移动,你慢悠悠跟着她们,对自己会不会被发现漠不关心。 “别发呆啦,快过来!”室友都急了。 一切都是为了下学期组队能够愉快摸鱼,你默默点头为自己洗脑,加快了脚步。 最前面的室友先到了墙边,她们已经开始互帮互助翻墙了,你习惯最后一个过去,低头发呆往围墙磨蹭,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啪叽一声摔到地上,与地面来了一场究极kiss。 “……?” 前面的室友们翻墙没声了。 你呆了呆,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手掌下面的触感有点奇怪,你摸了摸地面,这好像不是学校的地砖。 你抬起头,发现美女们都没影了,四周黑压压一片,有点夜盲的你一时分不清这是哪里,但这肯定不是在学校。 ——校园里整排的路灯都能让漆黑的夜亮如白昼。 视觉稍微适应了一会,你分辨出来手下的是油柏路,坑坑洼洼还有小坑和石子,都把你硌出红印了,好在没有划伤。 路面这么破烂,市建怎么不修路? 你从地上爬起来,四肢逐渐感觉冷……你把目光放向周围,虽然看不大清,但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在中国。 因为路边印有文字的地方全部都不是中文。 气温也变了,刚才还是在夏天,现在却冻到不行,你穿的可就只有一件吊带连衣裙啊,连小外套都没有带,大夏天根本不可能还带小外套嘛。 你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这里找不到任何信号,屏幕上的天气定位停止刷新,网络进不去,电话也打不通,只有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前进。 包里没有身份证,习惯手机支付的你自然也没有带现金,银行卡也没拿。 你坐在路面上发起呆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耳畔听见一阵阵海浪拍击的声响,温柔得像是哄婴儿入眠一拍一拍的摇篮曲,似乎就在不远处,听着你都困了。 至少能确定这是在海边。 附近偶尔有行人路过,他们奇怪地看了你一眼,倒是没有多管,都埋着头走远了。 你是希望有人能管管你…… 他们长得一点也不亚洲相,铁定是在国外,你随机抽选一位“幸运”路人,用蹩脚英语问他这里是哪个国家。 对方表情很懵,不过还是回答你了,用的也是蹩脚英文,rerorerorero的,让你这个只会中式英文的语言辣鸡一脸痴呆。 如果不是听出来有认识的英语单词,你都以为对方是在说印度语,难不成这里是印度? 还没过几分钟,这位路人就耐心告罄,又用听起来叽里呱啦的语言说了几句,丢下你走了。 ……反正听出来了Italy,那这里就是意大利吧! 可是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意大利?……意大利在哪来着,欧洲? 地理知识早就在高考结束后还给老师啦。 思维总是慢半拍,你还想再继续发会呆,但持续的低温阻止了你的大脑摸鱼,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得不走起路来活动身体。 比起去想自己是怎么来的,你可能更需要思考今晚该在哪里避寒休息。 除了上大学,你可就从来没有独自旅游过,这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这种状况。 是不是应该先去找警察?可是去哪里找哇? 实在冻得受不了,你钻进一个开着店门面房,室内暖烘烘的气流驱走了徘徊于身的寒气,瞬间舒坦了许多。 穿着一身西服的人过来与你搭话,对方叽里呱啦一通,你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外星语?意大利语是这样的吗? 对方见你呆呆傻傻的,又穿得那么少,以为你是哪个脑子有病的乞丐,直接把你从店里赶了出去。 “??” 寒冷再一次侵袭了你,你看着把门关上的服务员,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冷。 你抱着身体直打哆嗦,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一路都没有碰到穿着像警察的人,你漫无目的沿着马路走,如果再找不到避寒的地方,你估计就要冻死了。 作为资深社恐二刺螈的弊端出现了,你实在没有胆量去抓个倒霉路人要钱,总觉得自己要么会被打死,要么会被拉到警局里蹲局子。 ……被拉到警局似乎也不错?这不就直接能向警察求助了吗? 太冷了。 你的心跳开始加快,大脑晕乎乎的,已经脑补到曝尸街头客死异乡、临死前划个火柴妄想一下自己拥有三千后宫的模样了。 至少临死前让你爽一下嘛。 你的视线还在搜寻乞讨对象,心里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但此时头脑已经不甚清晰,混沌得像一碗搅碎了的馄饨,难以克制地感到疲倦。 很想睡觉,想回宿舍睡觉。 想躺在被窝里,抱着米莉拉送给你的小熊热水袋,一边刷手机一边听日常宠爱你的室友们漫无边际地聊天。 好困。 好困。 好困。 你近乎无意识,目光呆愣愣的,机械般径直往前走,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在哪里。 这个地方有许多黑暗的巷子,你不知路过了多少个,突然一个喝醉酒的壮汉从巷口拐角处撞了过来,他浑身结实粗壮的肌肉都把你给撞疼了,你从混沌之中回过神,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出来。 你下意识用汉语道了歉。 壮汉显然没有听懂,嘴里很冲地骂了什么,醉醺醺起眼看你,凶狠的表情立马变了。 你还没明白过来,他就嘿嘿笑起来,用力扣住你的双肩。 “……??你要干什么?!!” 他力气太大了,你推搡他几下,挣脱不开。 壮汉笑着对你说了几句,你迷茫地看着他,他甚至还要带你去别的地方。 这时你才发觉事情发展不大对,用英语让他放手,但他没有反应,硬拖着把你推到路边的一辆汽车上,砸开车门,把你丢了进去。 你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徒手砸车门,壮汉不给你反应的时间,欺身压上你,从他身上投落下来的阴影格外恐怖。 他高大得像是童年电影里的哥斯拉,厚实粗糙的大手像是巨型怪兽的爪子攥住了你的脑仁,好像轻轻一捏你就要死掉了。 你被吓得直接僵住。 他这是要干嘛……? 迟钝地转了下眼睛,你想试着说些什么,对方却下一秒动手撕开了你轻薄的连衣裙,皮肤的裸露让你身体颤栗了一下,你呆住了,当他真正推开你的内衣,你才后知后觉,这个醉汉是要侵犯你。 粗糙的手在你身上乱摸,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与人实践过这种事,对这方面一知半解,但还是本能感到害怕地用脚蹬他。 壮汉根本不在意你怎么想,上手直接给了你一巴掌,另一只手拽起你的头发,把你往车座上砸。 “呃、呃……!” 你难以理解,疼到飙泪,可是根本就打不过他,只要再稍微反抗一下,他就会继续打。 为什么会这样啊? 车外还有路过的行人,你大声向他们求助,可他们没有一个上前帮忙,顶多看你一眼,见到你被壮汉接着打,还有人对你吹起口哨。 你感到匪夷所思,这里真的是意大利?不是外星球? 好恶心,好恶心,为什么会这样? 他打得好痛,你眼泪不停往下掉,心想这下估计是要寄了,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莫名其妙来到意大利,还要遭受这种无理的事。 雄壮的男人撕开了你的内裤,你受不了了,撕心裂肺地挣扎求救,还是没有人理你。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你快要被折磨得昏过去了,心里骂骂咧咧,诅咒他全家一百八都掉粪坑里被撑死……就在这时,压在你身上的醉汉被人揪了出去。 镣铐扣下的一声响得清脆,你抽着泣,泪眼朦胧地望过去,是有两名警察来了。 “Come?sta,signorina?” 一位头戴警帽的男士从车门外俯下身,轻声向你问候。 你听不懂,浑身疼痛地躺在车座上,只顾着流泪喘气。 另一位警察正在制服被铐住了还试图挣扎着的醉汉,你看着那个对你施暴的家伙,浑身颤抖得像个可怜的小绵羊。 向你问候的警察脱下他的警服外套,罩在你赤裸受伤的躯体上,又向另一位要了他的外套,系在你的腰间。 他将你从车里抱了出来,二人的外套隔绝了车外袭人刺骨的冷气,你心下放松了一点,没有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警察把你放到地上,本来想让你自己站着,但见你腿脚实在酸软无力,根本就立不起来,他抿了下嘴,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从腋下托起了你,让你倚靠在他隔着衬衣也撑满热量的身上。 另一位警察打晕醉汉之后,把犯人铐在路栏上,走过来询问你几句。 你满脸空白地听他叽里呱啦,眨了眨带泪的夜盲眼,问能不能讲英语。 他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打晕壮汉的棕发警察转换为了英语,你勉强听懂了些。 你说你叫xxx,是中国人,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有身份证吗?』托着你的警察问。 『没有。』你摇摇头。 他们又对视一眼,棕发警察问你需不需要他们帮助你回中国,你立马感激地点了点头。 大好人啊,想给他们送锦旗。 棕发警察又问了你一些基本信息,问到你是几几年出生,你说是2000年。 他们有些讶异地看着你,你不明白怎么了,茫然地回望过去。 『今年是1999。』托着你的警察沉着声说。 “……?” 你脑袋没转过来,反应了两三秒,彻底懵了。 这是穿越到了二十年前……? 他们用你听不懂的语言讨论着,接着切换回了英文,棕毛先生问你晚上有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你说没有,棕毛先生稍微烦恼了一小下,说你可以暂住在他家里,明天再解决你的事情。 你极其感动地对他说谢谢,终于不用被冻死了。 棕毛先生让托着你的警察把你送过去,而他去把犯人押回警局。 『你可以自己走吗?』托着你的警察问。 『我不知道。』你诚实地回答。 他低下头瞄着你脸上还有身上被o打出来的痕迹,没有多少犹豫,弯下腰把你横抱起来,嘴里边说了几句。 『什么?』 你歪着头问他。 『路有些远,只能这样抱着你,不好意思。』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你对声音比较敏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像在地窖里酝酿多年的醇酒,启坛一霎,香气醉人,微醺抓耳的金属感,底味却是甜的。 有亿点耳熟,你总觉得这种声线在某些动漫还有游戏里听到过。 亮黄的车灯偶尔一晃而过,昏黑的视野中映出他的双眼,紫蓝色的瞳孔闪过一缕金光,你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做警察的还可以戴美瞳? “哦。”你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要为此道歉,『没有关系。』 一路沉默,这位警察好像不是位健谈的人,这样正好,你也完全不健谈,如果他是个话唠,只会让你更加无所适从,老社恐人了。 进了棕毛先生的家,警察开了灯,你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五官与面部都线条硬朗的欧洲外貌,还是个白毛,甚至涂了口紫。 啊,感觉我国的白毛控见到他会发疯。你在心里想。 『雷欧?阿帕基。』 他把你放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报上自己的名字。 “阿帕基。” 你裹着他的衣服,仰头望着他,把他的名字翻译成了中文,挑了顺口的念。 其实雷欧更顺口,但你一下子就联想到雷欧奥特曼还有《偶像梦幻祭》里的月永雷欧,太串戏了,还是算了吧。 阿帕基微微疑惑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这是中文发音,点了下头。 他用凉水在你的淤青上冷敷,淤青不算不多,那个壮汉可能是很喜欢你的身体,殴打大多都在肩和背部还有脸上,仅有三五处,其它大多都是轻微的红痕,但你还是不好意思被他看到自己的身体,用警服外套遮住自己重要的位置。 阿帕基表情微动,他好像是想说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把另一张冷毛巾盖在你微红的脸上,让你躺着。 你侧着歪倒在沙发上,看着他转身去给你倒了一杯水,你接过来,发现水居然是凉的。 『请问有没有热水?』 你不能喝凉水,自己肠胃有些敏感,夏天喝凉水没问题,但现在肯定不是夏天,这个气温喝凉水绝对会坏肚子,万一遇上水土不服,那这里天绝对在厕所里出不来了,直接拉住院。 『热水?』 阿帕基站着没动,他好像有些许困惑,低头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你,似是在心里判断什么。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呆呆望着他。 他说有,转身就去厨室拿锅具烧水。 『但是要等一下。』他说。 『没关系。』你注视着他在厨房暖光灯下挺直的背影,含糊应声。 阿帕基抱着双臂等水烧开,发现你一直在看他,就问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口红用英语怎么说,就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说:『紫色。』 他表情莫名地看着你,像是没明白你的意思,你就继续说道:『在我们那里很少见,独特,很好看。』 “……” 他突然皱起了眉,食指压下额前的警帽沿,扭过身去盯灶台渐旺的火苗。 你有些纳闷,他怎么是这个反应,这不是在夸他吗? 『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你继续问他。 他停顿了一下,说没有。 阿帕基好像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关上灶火,将壶里的水倒入杯子,端过来放到桌上,『还很烫,你等一下再喝。』 『谢谢。』 你嘴上说着,低头看着杯子,陷入了沉思。 这水是从自来水管接的,刚才也没有烧开,好像只是加热了一下……这水能喝吗? 每隔几分钟阿帕基就给你重新敷上,你看他忙来忙去,敷完又站在一边沉默着,他可能是在想什么事。 身体的疼痛渐渐减轻,下面也没那么痛了,你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觉着很无聊,但又不想与这个寡言的陌生男人交谈。 用英语聊天很麻烦,况且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算有想说的,自己贫瘠的英文词汇量也不足以表达。 你很快就跑起神来,脑子里乱糟糟的。 现在是1999年,自己似乎回不去了,这直接跨时空了嘛,即使回中国也没有用,时间必须往后调啊。 你呆呆望着阿帕基衬衣袖口的金属扣子,室内太温暖了,这暖气好像开得有点高。你吸了吸鼻子,阿帕基以为你还在害怕,就对你说那个醉汉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不会再来伤害你。 “啊?嗯……”你茫然地眨了下眼。 这你当然知道啊,人都押警局了还能再跑出来不成?出来也不至于能找过来报复自己吧…… 为什么要重复说已经确定了的事呢? ——你们二人的脑回路完全不在同一行星轨道上。 摸了摸水杯,温度差不多了,你就端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没有怪味,应该没问题吧?你在心中犹豫。 『你的家在哪?』他突然问。 你愣了愣,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就算回家去,亲妈也不会认你,说不定还会报警——因为你还没出生! 『我没有家了。』 你有些忧伤地说。 『现在的中国没有我的家。』 你该怎么办?留在这里吗?可你一点也不了解意大利,语言不通不说,这里的人好像还不太友好,说不定还有种族歧视。 但是回中国的话似乎也行不通,没有身份证你就是个黑户,虽然国家政府会帮助你,但你没钱没房的,自己这小胳膊小腿总不能去工地搬砖吧?而且那种包吃包住的高压工作感觉你去的话可能没过几天就扛不住了。 想想自己很可能要沦落成流浪汉,你的表情就有亿点心塞。 你开始想念苏小怜的唠叨以及米莉拉的亲热拥抱了,还有另几位妈咪室友的照顾,没了她们你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好想回去吃室友做的草莓蛋糕啊,她答应等你生日到了就给你做的。 『……抱歉。』 阿帕基音调低沉地说,你抬眼看到他有点默哀的表情,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不是。”你摇了摇手,『我出生于2000年,现在是1999年,没有我的家。』 阿帕基用更加复杂的神色注视着你,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脑子。 “?” 自己脑子又没被打坏,为什么要去医院看? 你疑惑地歪歪头,说:『不需要。』 敷了半个小时,阿帕基拿走了毛巾,说他们会帮你想办法,让你不用过多担心,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早点恢复。 他们真是好警察。 『谢谢你们。』你缩在警服外套里,感动地凝望他,『不过我没有那么担心,因为有你们帮助我,你们真好。』 阿帕基闻言,默默地注视着你,他好像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虽然很小,但他确实笑了。 他是在高兴吗? 你不大明白他高兴的点在哪里,不过他应该是在高兴吧……于是你也跟着他浅浅微笑起来。 阿帕基略微愣了神,他蓝紫色的双眼在室内的光照下浮着半面浅薄的金粉光,目光定定地看着你,神情转而变得有些无奈。 你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他抬手揉起你乱糟糟的头发,撸猫一样,说去睡吧。 ……总觉得这人好像对你产生了某些奇怪的误解,但又想问他美瞳是在哪买的,反正你最后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哦。”你放下喝空的水杯,两眼写着“不懂”二字,『谢谢你的热水。』 用阿帕基给你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刷完牙洗完脸,你裹着外套来到唯一的卧室,这应该就是棕毛先生的床,软硬正合适。 你对躺在别的男人的被窝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因为你已经犯困了。 睡觉睡觉睡觉睡觉,你的脑海里只有这一种单纯的想法。 脱掉已经破破烂烂的连衣裙以及两位警察的外套,迭好放在复古木质的床头柜上,光着身子躺进柔软的被窝,被满世界的羽毛拥抱一般,你感觉到轻柔而又美好的安心。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但是这里有被窝,只要有被窝能睡觉,一切烦恼都无所谓了。 你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舒服地眯起眼,从门隙处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阿帕基还没走,应该是在等那位棕毛先生回来吧。 蹭了蹭枕头,你闭上眼,习惯性地在脑内回顾了一下今日的遇到的事。 ……桥豆麻袋。 阿帕基不会是把你当智障了吧? 02 一觉睡到八点,非常准时。 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室内很温暖,被窝也是。 还想继续睡。 不愿起床,你在裹紧的小窝里蹭了又蹭,还想再赖一会,突然感觉这被子摸着不对劲,发现这不是自己常驻的小窝。 窗外直射进来的光线刺眼,你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学校宿舍里了。 你穿越了来着……意大利? 脑袋钻进窗帘后面,室外是与中国截然不同的街景建筑,石头与钢铁架起阶梯形的坡度,橙色与黄色的老旧方块簇拥在一起,有些破败的同时,又残留着工业时期留下的韵味。 不远处就坐落着教堂与沿海岸的港口,船只呜鸣,晨风送来了海水的腥味与楼下没闻过的食物香气,赤橙的太阳被架空于一片湛蓝的天海,一望无际,海天相接。 没有尽头的蓝让你感到恐惧,转而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楼与楼之间系的有三角旗子,离视线不远的电线延长至很遥远的地方,从海面飞上来的小鸟停驻在电线杆头,左右眺望,看见目标似的挥翅飞走了。 空气中有潮湿的气流,这是一个冬季湿润的地方,你试图回忆地理知识,遗憾的是全部都忘光光。 床头柜上原本放着的警服与破烂连衣裙都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干净的衣服。 你展开来,是一套女装,里面没有内衣。 看上去应该是两位好心的警察先生买的,你在心中默默感谢了他们。 穿好这套衣服,型号有点大,你只能用腰带系紧,以免走动的时候裤子会掉下去。 棕毛先生与阿帕基都坐在客厅里,见到你从卧室里出来,棕毛先生友好地对你说了声早上好。 阿帕基正面容不善地盯着你,想要说道什么似的,但他的目光落在你身上还未下去的淤青,又把话咽了回去,移开了视线。 桌子上有面包篮和杯子,棕毛先生说这是给你买的早餐,你这才知道他们是一直在等你起床,看阿帕基很不愉悦的表情,他们应该是等了你很久。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你不是鸟,你是条鱼,起太早会被鸟抓走的。 『早上好。』 你慢吞吞地走到桌子旁,把餐盘挪过来,坐到远离他们的沙发一角。 昨晚还不显,因为有点夜盲看不清,但是现在看着他们,两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正一同注视着你,你感到莫名地尴尬,头皮发麻,心里不免生出了些胆怯。 他们救了你,但根深蒂固的恐惧无法拔除,以前还没那么严重,可能是昨晚的遭遇导致它加重了。 『谢谢你们为我准备早餐。』 你努力不让自己回避他们的视线,他们又没做错什么,还帮了你,不应该成为你惧怕排斥的对象。 我是外星人我是外星人我是外星人……你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很快脱离了这种惊恐的状态,心情平静了。 每位社恐人士都应该掌握这项技能,你在心里默默想。 棕毛先生安抚般对你温和地笑,你还没来得及回应,坐在对面沙发的阿帕基就突然站了起来,拿起你面前的杯子去厨房里加热。 没过一会,你就得到一杯香喷喷的热牛奶。 『谢谢。』 你充满感激地看过去,他居然还记得你要喝热的。 阿帕基“嗯”了一声,尽管脸色还是不好,但仍没有对你说一句重话,只是提醒你饭前要去洗漱。 你点点头,像只小乌龟一样慢悠悠地起身去洗脸刷牙,等到再次坐到沙发上,牛奶已经凉透了。 阿帕基臭着脸又拿去热了一遍。 他大约是没见过像你速度这么慢的家伙,连你的室友们都怜爱地唤你“小蜗”,而你的下铺苏小怜则是“派小星”,室友还有“松鼠小姐”、“痞老板”、“蟹老板”和“章鱼哥哥”,可惜目前还没有人能够胜任海绵宝宝一角。 『谢谢你,阿帕基。』 你咬着面包,口齿不清晰地说,胡乱发散着思维。 这口感味道与你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意大利本土面包吗。 站在你面前的阿帕基没有再回应你,从他表情不耐烦的脸上垂下来的目光似是在对你这只小乌龟无可奈何。 棕毛先生见你吃面包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就提议现在开始讨论你接下来的去处。 ……居然没人说你做事磨叽,你很震惊,连自家亲亲室友都会催你呢。 你断断续续说明了对回中国还是留在这里的想法,但你自己定夺不了,只觉得不要成为乞丐就好。 他们用意大利语商量着你的归处,你慢慢咀嚼不合口味的面包,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 倒不是说意大利的面包不好吃,只是环境转变得太快,你还来不及适应。 你对餐饮从未有过高的追求,一直以来都是能吃就行,因为就算有所不满,也不会有人为了你的喜好专门去做合你胃口的东西……除了你那位像妈咪一样的亲亲室友。 在你吃不下另一块面包、准备转战牛奶的时候,棕毛先生似乎与阿帕基商量完了,告诉你他会免费帮你找一间房子暂时居住,在你能够自力更生之前,他每月都会给你提供日常的资金帮助。 纳尼?!红豆泥deisu噶??大好人!!!!! 梦想成为咸鱼的你都惊呆了,棕毛先生真的不是菩萨转世下凡来普度凡尘的吗?你感动得眼泪哗哗,差点就要跪下来给他磕头,再供上几柱香了。 “如果我能回去,等我赚大钱了,一定会去庙里给你供奉一尊金身。” 你哆哆嗦嗦凑过去捧起他的手,现在你面对棕毛先生一点也不社恐了,活菩萨可不在社恐的射程范围内! “……?” 棕毛先生被你这反应搞得一愣一愣,随后又很亲切地笑了。 『虽然我听不懂,但你应该是在感谢我吧。』 棕毛先生用另一只手覆上你微微颤抖的双手,双目柔和地注视你。 『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位意大利男人会忽视您这样可爱的小姐,尤其是您在脆弱时的求助,所有人在见到后都会选择帮助您的。』 帮助个鬼,当时惨遭强奸的时候还有意大利男在一旁看热闹吹口哨呢! 你在心里吐槽着,表情仍然感动地望着他。 这就是意大利情话吗?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室友痞老板一直喊着要找个意大利男来一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了。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在说场面话,但是听着爽啊。 在一旁的阿帕基好像是笑了一下,但当你看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按下头顶的帽沿,不让你窥到他欣慰的表情。 决定好对你的安置,他们就要离开去工作了。 『多吃点,那样你才能恢复得快些。』 阿帕基出门之前,看到你还剩了一块面包,就向你做出了劝告。 你想说你吃不下,但又想到面包可以当成零食慢慢吃,于是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出门了,你看着这间极其陌生的单人公寓,瘫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这里的日照很强烈,阳光一点也不温柔地照射进来,房间内满满的都盛满了光,没有一丝阴霾。 盯着金灿灿的光柱,还能看到里面飘飞的尘粒,它们正在钻石般的太阳吻下闪烁曦光。 虽然这种天气在中国也不少见,但在这里却给人一种很明显身在异乡的感觉。 你有些累了,与陌生人——尤其是陌生异国异性,只相处这么一小会,你就已经感到精力严重亏电。 1999年的意大利应该是没有猫咖,没办法通过撸猫来充电,可惜。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发了两个小时呆,你憋不住了,开始尝试打开电视机。 全外语电视机你用起来完全懵逼,调了好几次台都是叽里呱啦的语言,遂放弃。 手机没有网络,无聊地划着屏幕,你开始后悔以前没有下载一些单机小游戏,要不然现在还可以拿来消磨时间。 你又一次瘫倒在沙发上,完全不知道这一整天该干些什么。 总不能继续睡觉吧,昨晚已经睡够了,现在根本睡不着啊。你是咸鱼又不是睡神,过个半天再睡还差不多。 于是你又发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呆……终于,你实在呆不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你就要患青年痴呆症啦! 你起身探索这间单身公寓,正好到中午了(……能发一上午的呆你也是牛),顺便研究一下1999年意大利的厨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很可能要自己做饭,除非棕毛先生或者阿帕基愿意让你蹭他的饭。 还好这些工具的基础操作差别不大,只是少了一些智能功能而已,比穿越到古代强。 令你犯难的是,冰箱里除了鸡蛋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成品外,就没有任何食材了,可是出门买的话……你没有钱啊。 你突然发觉自己没饭吃了。 返回沙发上,你一脸沉痛地咀嚼剩下的面包,这么大的面包应该够你中午吃饱吧……?上午你又没有体能消耗,应该不至于饿着…… 待你把面包渣渣都消灭干净,舔了几下手指,棕毛先生居然又回来了。 他说已经给你找好房子,现在只需要人拎包入住,你对此大为震撼。 这就是警察的效率吗?你以为最快也要等到傍晚才行。 总之你的异世界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有了棕毛先生的资金支持,你一边克服自己的社恐,一边试着过上某东洋黄毛都羡慕的平静生活。 ……其实也没有多么平静。 社交恐惧快把你人给整傻了,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九年里,你从来没有过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 本来心里已经做好了出门前需要长时间鼓励自己的准备,结果你都花了三个小时了,握上公寓门把手的时候,你还是惊恐到大声喘气。 不敢开门,仅仅是把手放上去,那天晚上的遭遇就在你脑海里浮现出来。 在陌生的环境里差点被冻死,周围人的冷漠旁观与见死不救,被高大的男人压在身下殴打侵犯,你忍不住跑去厕所,疯狂呕吐。 每个人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黑雾,他们在看着你笑,你越恐惧、越是痛苦,他们就越是开心。 你被关在车里,怎么挣扎都跑不掉,男人在qf,在o打,外面的男人在看着你笑。 空气中好像缺失了氧,此刻你真的像条鱼一样,搁浅在海岸,抽搐起来。 你拼命抽动着鳃,试图找寻自己赖以生存的养分,可有谁用绳子绞住了你的喉颈,越勒越紧。 你想呼吸,大脑的麻钝却已将你与外界彻底分离,根本来不及去做任何补救措施,你渐渐软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唤醒你的是阿帕基。 你感觉头很痛,耳朵里都是鸣响,全身都很痛,里衣湿透了。 阿帕基摸了摸你的脸与额头,说要带你去医院。 他说是棕毛先生担心你在异乡生活不适应,棕毛先生自己又抽不出时间,就让作为搭档的他过来看看。谁知他刚进来,就发现你晕倒在厕所里,给他吓了一跳。 阿帕基搀着你就要出去,你死命大叫不要不要,使劲扒着门。 你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坚决不能出去,出去会死掉的啊。 如果不是阿帕基穿着一身警服,隔壁邻居都打算报警了。 『不要耍性子!』 阿帕基吼了你一句,以为你在无理取闹,硬把你拖出了公寓。 街上的人听到你们之间的吵闹,都瞄了过来。 视线扎人,你感觉有千根刺扎向了你,差点又一次背过气去,腿一打颤,直接跪到了地上。 阿帕基见你面部失血,这才明白你是真的有点问题。 “Non?guardarlo!Ci?sono?pazienti?qui!Chi?ha?un'auto?Chi?ha?un'auto?!” 阿帕基把你揽在怀里,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着什么,可大多数人都失望地散开,仿佛是没了热闹可看。 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对阿帕基说话,但你实在受不了,哭着哀求他放你回去。 阿帕基紧搂着你,深呼吸一口,对过来的人点了头又摇摇头,把你搬回公寓里。 你害怕死了,缩在沙发角里发抖。 阿帕基问你这是怎么了,你说你很害怕。 害怕触碰到别人的目光,害怕自己孤立无援得不到帮助,害怕自己被侵犯了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对不起,我还是不适应。』 你流着泪道歉,阿帕基摇了摇头,把纸巾递给你,说你只是有些创伤后应激反应,遭受过性暴力的女性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心理创伤。 阿帕基与棕毛先生打了一通电话,随后告诉你,他们会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轮流过来陪你,带你熟悉这一片区域,至少要保证你能够进行正常的社交。 还没从社恐应激状态回过来神的你听到“social”这个词都快吓疯了,死死抱紧沙发靠背,恨不得缩进乌龟壳里再也不出来。 阿帕基不允许你缩进壳里。 谁都知道你这样无依无靠的柔弱女性身处异乡会是什么下场,更何况你还有副不错的皮囊。 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恋人,帮得了一时,可不会帮助你一世。你必须快些独立起来,再找一份工作,至少能够在这座城市独自生存。 当然,如果你愿意找个人包养,那样还能称得上是衣食无忧。 但你不愿意被包养,咸鱼是什么?是什么都不用做,躺着就能活。被包养还要时时刻刻在床上讨金主欢心,那还不如饿死算了。 在棕毛先生与阿帕基的陪伴下,你的社恐症状减轻了许多。 虽然很缓慢,但是每两三天都会减轻,棕毛先生一直鼓励你,他很热心,对你也很好,阿帕基表面上不显,其实也很照顾你。 总体而言还是棕毛先生与你相处得多,你痛经了都是他来照顾你,这可能是水土不服造成的,你以前从没痛过经,没想到痛经会这么难忍。 一开始只是疼几个小时,之后越来越长,去医院看了之后,棕毛先生与阿帕基都禁止你吃冰喝凉的,保暖也必须要做好。 在此期间,三月是阿帕基的生日,你与棕毛先生都给他准备了礼物,你平日闲着没事就做吃的,因为一直惦记着妈咪室友承诺的草莓蛋糕,你就直接自己做了,当做阿帕基的生日蛋糕。 『十九岁生日快乐。』你给他戴上生日帽,『哇,你比我小一岁,我是姐姐呢。』 阿帕基对你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嘲笑还是在开心,不过你觉得,他应该开心更多。 因为这一天他的笑容要比往常多呢。 差不多过了大半年,你已经能一个人出门了,不再需要棕毛先生与阿帕基的陪护,但他们还是会来找你。 棕毛先生开始找理由与你约会,你觉得和他一起玩很开心,就答应了。 阿帕基逐渐疏远了你,他像是在避讳什么,偶尔你在路上撞见他,邀请他一起玩,他也是找借口拒绝。 恋爱经验为零的你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事,只以为阿帕基是变忙了。 这样的日子还挺快乐,在异时空遇见了新朋友,虽然还是没有找到工作——因为他们不收没有合法身份的亚洲人做员工,这你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家里练做好吃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开个餐饮店。 不过这里的治安不怎么好,不仅有流氓混混还有黑手党,什么偷盗抢劫更不必说,之前路过小巷的时候还看到好多人在吸那个啥,如果真开餐饮店,感觉会被黑手党什么的洗劫而空…… 六月份的某一天,你还像往常一样等待面团发酵,手托着脸在厨房里发呆,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就去开门。 阿帕基正站在门口,拿着一袋东西,低垂着脸。 他没了往日那般沉稳但朝气的神采,看着很是颓唐又不安。明明身后金色的光线正好,他却像是淋了一场雨,身与灵魂都湿透了,彷徨无依。 『你这是怎么了?』 你请他进家门,阿帕基摇了摇头,双脚站在门框外没有动,递给你一袋东西。 你不明所以,打开袋子翻了翻,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写有密码的纸,还有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就很上世纪的翻盖手机。 阿帕基告诉你,棕毛先生去世了。 “……?” 你抬起头,愣愣的,一脸茫然。 阿帕基说棕毛先生是因公殉职,这袋子里的都是棕毛先生的遗物,棕毛先生之前就交代过,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钱分给你和他的亲人,手机也送你。 你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棕毛先生死了,还是该惊讶他居然把自己的东西都给了你。 这座城市太过危险,警察就是枪管里耗费的子弹,中国那么安全都还有许多年轻的战士牺牲,更别提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了,棕毛先生这样正义的人会因公殉职,在你看来一点也不奇怪。 会把钱给你,你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棕毛先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答应了要帮你,他就会尽力帮到底,从遇见他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你看着袋子里的银行卡与手机,陷入了沉默。 你有在难过吗?你也不知道。棕毛先生的死亡在这座城市一点也不稀奇,大家都心知肚明,高洁的人在这座城市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去,因为这里容不下一丁点纯粹干净的宝石。 这都是能预料到的结果,又怎么会为此伤心。 你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阿帕基再没有说话,你也是。他看起来魂不守舍,你也是。你们站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他没有进来,你也没有出去。嵌在墙口的门框低矮,却像是割裂了两个世界。 他走了,一个人。你也没有再见过他。 你还是继续过着普通又平常的日子,棕毛先生给你的钱足够你在这里活个两三年,你试图再找找工作,然而还是无果。 某日,你与邻居分享自己新做的披萨,他不经意间提起,听闻那位以前经常来看你的白发警察因为受贿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现在已经服刑了。 你呆呆看着他,嘴里的披萨掉了都不知道。 邻居拿纸帮你捡起来,说这种事在那不勒斯很常见,只是阿帕基太倒霉被揭发了,如果没人捞他,他估计就要坐整这三年。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的,等回过神,你就已经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的呆。 你在想什么?你也不知道。 窗外的海潮声与鸟叫扰得你心乱,你去关上了窗户,把窗口锁上。 目光虚幻地四下张望,你站了坐,坐了又起,又从室友米莉拉买给你的小包里掏出自己早已没了电的智能手机,就这么单单拿着,盯着黑漆漆的屏幕发呆。 像是只没有归巢的小麻雀,在广袤无生的野路上踯躅徘徊,走走停停。 你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发现自己始终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兜兜转转,仍不过是孑然一身。 你是一个外星人。 想要返回自己的咸鱼星,可是承载心灵的飞行器已经被人偷走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好像回到了刚穿过来的时候,有点浑浑噩噩的,经常犯困。 可能是阳光太好了,又不想和意大利人练习塑料英语,渐渐的,你又闷在了窝里。 你觉得这样挺好的,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没什么烦恼,也没什么忧虑,不社交就不会有烦心事,也不会为别人的事伤心哭泣。 结果才过了小半年,你又遇见了阿帕基。 一开始你都没认出他来,只是很困扰地挪动一大堆菜。偶然间瞥见有个高高瘦瘦的人一直在巷口里盯着你,那人穿着莫名其妙的深色开胸长衫,白色长发过肩,胡子拉碴的,手里还拿着酒瓶,歪歪倒倒地靠在破裂的石墙上,一看就是个落魄醉汉。 你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被混混看上了,这可没钱让他抢。 但是因为他那个表情有点眼熟,你看了他好一会,才认出来他是阿帕基。 没办法,意大利人都长得太像了……亚洲人你都分不清,更别提欧洲人了。 他比上一次见面看着还不高兴——也对,蹲监狱谁都不会高兴嘛,你就上前请他来家里坐坐,顺便帮你把菜掂回去,让他尝尝你这几个月来练出的手艺。 阿帕基什么也没说,还是用那副沉闷又压抑的表情盯着你,但行动上还是掂起那些菜,跟着你回去了。 你很好奇他怎么从监狱里出来了,是逃狱还是翻案,不过到底是怎样其实都无所谓,看他那么不高兴,你也就没提这件事。 回到公寓,他也帮你处理菜,你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人一起合伙做出了意大利风味的中式料理,阿帕基把菜汤端到桌子上,你去盛米。 入座后,他一声不吭地吃着,你问他味道怎么样,阿帕基点了点头,说是好吃的。 他简直像变了个人,更加的沉默寡言,沉闷得快要没有呼吸,看着可怜坏了。 你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好好养养,他没有赞同,也没有拒绝。 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一样,生与死都置之度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去洗了个澡,沐浴也没能消除他浑身散发的疲惫与颓败,你拿起钢管上挂着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阿帕基以前还是寸头,没想到这么久不见,都长这么长了。 他说只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你看了他一会,说至少让我给你刮刮胡子吧。 你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胡子碍眼了,显得跟个四五十的老头似的(夸张)。 阿帕基目光暗沉沉地盯着你,点了点头。 你去买了剃须刀,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保持着那副颓废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活到现在你都没给人剃过胡子,不过你帮室友刮过眉毛,应该差不多的吧……? 你举着剃须刀,茫然地盯着阿帕基的胡子,不知从哪里下手。 这可以直接刮吗?会不会刮伤啊,这胡渣看着比眉毛硬,力度太轻了会不会刮不掉啊…… 阿帕基叹了口气。 『用热水。』 他指示你把毛巾浸湿,先热敷一分钟,再开始刮。 软化过了,你把他的下半张脸想象成自家室友的眉毛,大胆地刮。 他不像以前那样避讳着你了,眼神直勾勾的,但因为他的眼睛颜色迷离梦幻,没有那么强烈的侵略感,不会让你害怕。 只是你不知道他这样盯你是在想什么。 阿帕基瘦了。 你看着他刮得半干净的脸,没头没脑地想。 他的眼睛没光了。 阿帕基又叹息了一声。 『别哭了。』 他的手指在你脸上沾上你的泪,你觉得有点痒,疑惑地眨眨眼,不明白眼泪为什么会流出来。 没什么值得你难过的,如果阿帕基真的受贿,那么他蹲监狱也是罪有应得,如果他是冤枉的,那就去翻案。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出来了,才蹲了小几个月而已,比你之前关家里的时间短多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你继续刮着他的脸。 怎么也刮不干净,就像棕毛先生与阿帕基留在你心中的痕迹,怎么也刮不干净。可能是你措施不对,或是手法不对,但是不论用什么方法,都刮不干净。 手停止了,你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不知是有几秒,还是有几分钟,你分不清楚,阿帕基摘去你手里松松圈握着的刮胡刀,把你抱进怀里,就像他一开始从车里将你抱出来一样。 他什么话也没说,你也是。到了晚上,他让你去睡觉。 你让他去你的卧室睡,自己睡客厅。他不乐意,双腿直接搭到沙发上,往后一躺,横占住整个沙发,一点位置也不留给你。 好吧,你去卧室睡。 阿帕基没有半夜偷偷溜走,他的性格也不会这样做。他在你这里吃了一顿早饭,夸了句好吃,就要跟你道别。 『你要去哪里?』你问他。 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还是那副表情,愁苦,隐忍,又将要迸发,却又生生忍住了,那样的安静,静得像一滩死水,了无生息。 他还是那样看着你。 『多过来找我玩呀,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你对他说。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阿帕基站在门框外,阳光洒满了他整个身体,他那副身躯却是能将所有的光都吞噬掉一样,照得进去,出不来。 『笑一笑吧。』 你没忍住说。 『笑一笑吧,阿帕基。』 他没有动。 那双毫无神采与希望的眼光看了你将近半分钟,踌躇的脚步半碾,转身走了。 他没有再来看你。 每周你都会收到一笔钱,转账人是阿帕基,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就像你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 人与人的相遇总是充满了离奇,世界光怪陆离,你坐在这里,目光飘虚地看着窗外随着节日变换的旗帜,鸟在飞,海在叫,日月在奔跑,唯有你坐在这里,静静地坐在这里。 咸鱼的日子就是这样平静,无数忙碌的人都追逐这样的平静,你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无波无澜,没有什么能调动你的心,每天看看太阳在闪耀,听风嗅雨,去广场上逗鸽子,吹泡泡,停在路边看猫睡觉。 这次的生日是你一个人过的。 没有等来任何人,没有祝福,没有妈咪室友的草莓蛋糕,你呆呆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你给自己做了一个草莓蛋糕,在外边的店里买了一根蜡烛,插上,点燃,然后再自己吹灭。 你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谁都没有来。 一个人的二十岁。 太阳继续在坠落。 03 来到这里的第二年初,阿帕基又找上了门。他看上去精神已经稳定了许多,也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渣。 他说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给你介绍工作。 你瞪大眼睛看着他,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消失几个月的朋友突然上门送工作,这它喵是什么爽人玄幻故事! 你乐呵呵就跟着他去了,他没有任何的解释,你也没有丝毫怀疑。 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不管他消失多久,在你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会在你社恐的时候牵着你手走路的大好人。 行过弯弯绕绕的街巷,阿帕基领你进入一家餐厅,拐进里面的隔间,一群扎眼的杀马特围在一张圆桌前。 看到你们进来,其中那个黑发蓝眼妹妹头、头顶戴两个金属发夹、身穿黑色波点白西装还开胸、里面还有黑色蕾丝内衣的雌雄莫辨的人站了起来,走过来跟阿帕基说起话来。 你的意识在头顶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鬼,什么情况?还有这个黑发妹妹头这一身装扮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布加拉提吗?苏小怜的限时本命!那堆布加拉提手办布加拉提团子布加拉提等身抱枕布加拉提亚克力挂件布加拉提吧唧你可太熟悉了……全宿舍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布加拉提的。 虽然三次元真人和平面二次元不一样,但这个气质,还有服装配饰和发型,几乎就和画上的分毫不差,难道这人也喜欢布加拉提? 所以这里是在搞cosplay聚会吗? 他们二人交流完,阿帕基向你介绍说这位是布加拉提,是他的工作伙伴。 “……啊?” 你迟钝地眨了眨眼,看看阿帕基,又看看面前这个蕾丝妹妹头。 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名叫布加拉提的男人对你露出一副很漂亮的微笑。 “……布鲁诺·布加拉提?” 你小声试探着问,因为不知道意大利语或英语是怎么念的,所以说的是中文。 布加拉提愣了一下,守着你的阿帕基也愣了。 『你知道布加拉提?』阿帕基有些震惊地看着你。 你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难道布加拉提是个不能知道的人物吗? 哦对,布加拉提是黑帮来着,阿帕基可能觉得你不会接触到黑帮,毕竟以前你看到那些混混都是避着走的,更别说黑帮了。 ……等等,他真的是那个布加拉提啊?真的叫布鲁诺·布加拉提?那个JOJO里的布加拉提? 你也睁大了一直懒懒的眼,问:『你们是不是有超能力?替身?』 不止阿帕基和布加拉提更加震惊,圆桌那边剩下的三位杀马特也停止了嬉笑,一同惊讶地望着你。 ……?为什么这样看你?难不成拥有超能力也是个秘密? 脸边好像刮过了很小的一阵风,你奇怪地往风的方向看去,可窗户没有开。 你满头问号。 阿帕基往你这边站了一点,有点要挡住你的意思,语气有些急切地对布加拉提说了什么,布加拉提表情变得严肃,也对阿帕基说着,但他最后又将表情放松了。 『我们是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小姐您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布加拉提还是对你露出了微笑,只不过比刚才浅了一点。 真的有超能力? 你想起之前看的承太郎这个欧拉侠与DIO替身对轰鬼畜,难耐好奇地左右寻找,愣是没看到那种冒着彩色光焰的替身的影。 『没有替身能力的人是看不到替身的。』阿帕基对你解释。 你瞬间失望了。 『可能……动画片?』你回答了布加拉提先前的疑问。 布加拉提盯了你一会,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点点头,『这样啊……』 你茫然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过只有替身也不能证明这里是JOJO世界,JOJO世界必须有JOJO才行啊。 布加拉提转头招呼了一下,你又叫住他,妹妹头转回来,靓丽的乌黑秀发秀了你一脸,你呆呆眨了一下眼,问他这里有没有叫JOJO的。 “GIOGIO……?”布加拉提似是在思索,随后摇了摇头,『小姐是在找这个人吗?』 你也不知道,如果有的话就能证明这里是JOJO世界了,但也没必要特别去找,因为布加拉提是主角团啊,JOJO肯定会出现在他附近的。 『如果遇到这个人的话,请告诉我吧,不用特地去找。』你说。 布加拉提点了点头,招呼那几位杀马特起来跟你自我介绍。 第一个起来的是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男孩,黑色头发被橙色头巾扎起来,炸出来的毛像小刺猬的刺,他看起来很兴奋地对你手舞足蹈叽里呱啦一堆,然而你听不懂。 『纳兰迦,十六岁。』阿帕基给你翻译。 不,这位纳兰迦明显说了很多话啊,阿帕基直接给咔嚓掉了…… 你对兴高采烈的纳兰迦笑眯眯挥了挥手。 接着是头戴纹路像菠萝造型像中世纪头盔的帽子、穿着蓝白菱纹高领又露腰的毛衣以及虎纹裤子的男性,他也显得很是热情,一口流利的意大利风味塑料英语,说你好漂亮啊能不能跟他约会他叫米斯达今年十七岁,还往你这边走了几步。 这看着不像十七岁啊……二十多了感觉,不过西方人外貌都早熟,这也挺正常的吧应该。 但是为什么比他小一岁的纳兰迦看起来就像个初中生啊? 你保持礼貌微笑地对米斯达摇了摇头,对陌生男性突然的接近有点排斥。 虽然米斯达是个未成年人,但他看起来很开放,西方人的开放……你不大适应这种类型,往阿帕基身后缩了缩。 幸好米斯达只是象征性走了几步,没有真的过来。 等等,米斯达?米4达?米4444达? 你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了,苏小怜说过米斯达特别讨厌四,有数字迷信。 桥豆麻袋,那阿帕基……不就是那个阿帕茶? 你匪夷所思又难以置信又有点恶心地看向阿帕基,如果这里真的是JOJO世界,那他就是会在茶壶里尿尿然后倒给JOJO喝啊!天呐!怎么会这样!阿帕基居然是这种人吗?! 这种行为实在与你记忆中的阿帕基形象不符,不过你也不怎么了解阿帕基,说不定人家就是在背地里这样那样呢……只是没有在你面前表现罢了。 你复杂又震惊的眼神过于明显,阿帕基奇怪地看着你,但也没发问。 最后是与阿帕基同样白发的少年,气质有一些贵气,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来有良好的教养,说话也彬彬有礼。他的英语比你大学英语老师说得还好,听起来很像英剧里的口音,所以这是伦敦腔?牛津腔?哎呀没记住。 不过他穿的是全身玫红的破洞衣,看着跟草莓一样……他白色头发的形状也像弯曲的草莓叶啊。 你收回当初见到阿帕基时觉得他衣着莫名其妙的话,虽然阿帕基的深V还有头顶像蛋壳一样的六角形帽子还是挺奇怪,但是比起他的工作伙伴们,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草莓少年介绍自己叫福葛,今年十五岁。你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阿帕基的这三位工作伙伴都是未成年,这合法吗?不对,这好像是黑帮…… 你盯了福葛的草莓衣服一会儿,突然认出来了,『这是Bodymap的风格?』 “诶?”福葛有些惊讶,『您知道Bodymap?』 你点点头,『因为有室友很喜欢时装品牌,经常要我陪着看呢。』 这样说起来,纳兰迦穿的是范哲思的,阿帕基穿的就是GUCCI的……怪不得阿帕基每周给你打钱,他们黑帮真有钱啊,连时装都买得起。 不过你看不出来他们穿的是正版还是盗版,你也没见过人家正品长什么样,就算是假货你也认不出…… 他们对你很热心,可能因为你是阿帕基带过来的,还请你吃好吃的。 面对陌生人你总是笑得羞涩,米斯达给你端过来一块草莓蛋糕,突然就凑过来,手放在你背后的椅子靠背上,整个人像环住了你一样。 你整个人都要被吓傻了。 米斯达还未开口,你就猛叫一声,迅速滚到墙边紧贴,离他们远远的。 陌生男性的气息还笼罩在你身上,他刚才一瞬间的靠近几乎把你精神区域的安全气囊打坏了,你双腿发软,浑身抖得要命,反胃得快要吐了。 他们都一脸惊讶,除了阿帕基。 阿帕基皱紧眉指着米斯达说了几句,米斯达挥舞着手,像是在急着解释。 ……之前就想吐槽了,他们意大利人不动手就说不了话吗? 你见没人理你,面部与呼吸放松下来,感觉好多了。 习惯了与外界精神的隔阂与忽视,与他人之间的距离气泡让你感到有被保护起来的安全感,当然,仅限于陌生人。 蹦上天的心跳慢慢落地,你蹭着墙慢慢往他们那边移,但刚刚的冲击太过激烈,安全气囊还没充好,你走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歇歇,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 『没关系,你慢慢过来。』 熟悉你状态的阿帕基对你挥挥手,又指指他旁边的椅子,让你坐他旁边。你对他点点头,慢慢呼吸着,一步一步挪过去。 脱离墙面后,你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万丈深渊。独木桥长而窄,六方空荡得幽深得吓人,山谷的冷气嗖嗖钻入骨髓,头皮发麻。你脚哆嗦了起来,差点就要摔下去。 加油,加油,你能行。 汗流了下来,你几次停止,在原地调整呼吸。 『慢慢过来。』 阿帕基缓慢对你重复。 纳兰迦盯着你,咬着蛋糕叉子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米斯达也有点紧张,他们怕是第一次见社恐成你这样的精神病患。 等手搭在椅背上,你才重回现实似的,汗雨霖霖。阿帕基拿纸巾擦掉你脸上因为惊恐而流下的汗,夸你做得好。 你一瞬间就放松了。 米斯达对着你们吹了声口哨,阿帕基瞪了过去。 坐回椅子上,左边坐着阿帕基,右边是布加拉提。他们隔着你谈话,米斯达与福葛还有纳兰迦在互相闹,你埋头吃草莓蛋糕,这样的氛围让你感到轻松。 吃了一会,眼神偶然间瞥到阿帕基下半身岔开的双腿,有点移不开了。 ……真的不是你故意要去看的。 意识到这个阿帕基很可能就是JOJO里的阿帕基,你现在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胯部。 你目光扫得明目张胆,就这般在草莓蛋糕和阿帕基的内个地方之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周围渐渐静了,除了认真算数的纳兰迦,他们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你。而你完全没注意到,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他怎么可以在餐厅茶壶里尿尿”…… 阿帕基的脸色怪异起来,腿向内缩了下,好像想拢起来,但又像是有什么坚持,就这样硬生生挺着。 为什么那里鼓起来了呢…… “嗯、咳!” 布加拉提咳嗽好几声,你慢半拍地看过去,他用手抵在嘴上,用眼神示意你去看阿帕基的脸色。 你又茫然转过去,这才发现阿帕基脸已经黑完了。 『对不起,阿帕基。』你立马诚心道歉,『我不该看你那个地方。』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米斯达捂着肚子狂拍桌,快笑翻了。 布加拉提与福葛也是抖得要命,尤其是看着阿帕基那几乎黑成碳的脸色,差点就要笑出来了,只有听不懂你说了什么的纳兰迦还拿着算数本一脸懵逼。 阿帕基死死盯着你,微张的嘴唇里咬牙切齿,似乎有什么一直积攒着的情绪将要爆发,却又无法发泄,猛地推开椅子走了。 你看他去的方向,好像是卫生间。 emmmm……为什么是去卫生间呢? 你扭回来看布加拉提,又看看米斯达和福葛,他们都在笑,只有纳兰迦和你一起大眼瞪小眼。 搞不明白。 不想了,你继续低下头慢悠悠嚼草莓蛋糕,经过这样一闹,米斯达与你之间的氛围(他单方面认为)缓和了一点,他给你端来了一杯饮料,挠着菱纹头帽跟你道歉。 这次他隔着一张桌子把饮料推给你,没有再缩短距离。 你不在意这个,跟他说没关系,低头浅尝了一口,发现是凉的。 ……为什么他们天冷也喝冷饮啊,这点你百思不得其解。 从卫生间出来的阿帕基(好快??)注意到你对着饮料杯呆滞,伸手握了下水杯,就把它移到自己座位前,转头去叫服务员给你来杯热的。 米斯达一脸尴尬,估计他也没想到会连续踩两次雷,你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玩,笑着再次跟他说没关系。 他脸红了,估计是尬的。 布加拉提保持着微笑看着你们,你和布加拉提的笑容弧度很像,但他要比你的生动多了——你很多时候都懒懒的很敷衍,笑不入眼。布加拉提与你对上视线,停了有几秒,接着同你说起阿帕基拜托他的事。 阿帕基想让布加拉提给你找一份能自养的正经工作,布加拉提已经有想法了,但他觉得工作这种事毕竟是你的事,还是要考虑一下你的意见。 你呆了呆,『还可以挑的吗?有什么工作呀?』 布加拉提见你这样,笑得有些好笑的意味,『只有一份工作,给这家餐厅的厨师当助手,不知你愿不愿意呢?』 意思就是只看你想不想干了,没得挑。 『他愿意收我吗?』 『这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解决。』 你呆呆看着布加拉提,觉得他好牛啊,怪不得苏小怜喜欢。 而且听他说话听多了,虽说他念的是英语,但确实是中村悠一的声线,换成意大利语你就听不出来了…… 『好哇,我会尽力做好的。』 你对布加拉提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更深了些,漂亮得有些晃眼,又有一点坏坏的感觉……可能是欧洲人的长相问题(?),和亚洲人的面部五官不一样,不过总体感官上他还是个温柔明理又可靠的人。 『喂,看呆了?』 阿帕基端着热饮回来,放到桌上,手在你眼前晃了晃。 你恍过神,抬头看向阿帕基——他没有再紧皱眉头了,但也没有以前那种明亮的感觉。 以前阿帕基笑起来也很温柔的。 好想再看他笑一笑啊,一点就好。 接下来,布加拉提与阿帕基给你讲了工作的事。 先是一个月的试用期,只有上午工作,一个月后转正职,再给你开工资,一个月710000里拉。 你换算了一下,大概一个月工资三千五……反正够养活自己。 原本因为你是布加拉提介绍的,店长想都不想打算直接收你了,结果阿帕基觉得你社恐还没好,必须有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生活,这才商定了一个月的试用期。 阿帕基……他始终没有变呢,心地还是这样善良细腻。 热饮酸酸甜甜,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好像是某些水果,加热之后就尝不出来了。 阿帕基又提出了让福葛教你英语。 “……??” 你刚生出的一丁点感动瞬间就没了。 谁要学英语啊!才不要学英语! 虽然在异国生活肯定要学外语,英语至少比学意大利语简单,但是……可是……呜呜呜,果然躲不过啊。 『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阿帕基冷冷向椅背一靠,撇过头去,不再与你对视。 不管你怎么换着方向盯阿帕基,他都坚决不看你。 你:π_π 你的咸鱼生活,要彻底远去了。 福葛很乐意教你,他觉得你英语基础不错,做到日常熟练运用很容易的。 那当然,你只是太久没练把英语忘了而已……拾起来的话,应该不难吧? ……应该。 你异常心塞地对福葛点了点头,福葛说明天就给你准备好教材和作业,你更心梗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于是乎,你开启了上午打工、下午与纳兰迦一起痛苦学习的异国生活。 跟着厨房师傅学习一段时间,你的意大利菜制作手艺飞速前进。虽然与师傅有一些沟通上的障碍,但磨合一个星期之后,你与师傅之间形成了独有的师徒默契。 厨房师傅头一次见到你这种闷声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乖娃子,告诉你他好像喜欢上亚洲人了,问你亚洲人都这么好学吗? 你觉得这是刻板印象,可是因为用英语解释起来很麻烦,就直接点了头。 哈哈,你只是表面乖娃子啦。 福葛是个很负责任也很温柔有耐心的老师,他不仅很聪明,也懂得因材施教。 有的时候福葛也会因为你上课走神、背书睡觉、提问不会背而对你大发雷霆,但他发起火来还没有你以前的中学老师恐怖,不会打你也不会语言羞辱贬低你,顶多骂你是笨蛋。 笨蛋哪里算骂人啊,听起来只觉得是榎木淳弥在讲情话。 你觉得福葛当老师就很不错,为嘛要当黑帮嘞? 某一天你问了福葛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说,你居然知道他们是黑帮? 你呆了一下,好像他们没有告诉你他们是黑帮…… 福葛看你一脸痴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为难你。他对你的态度可比对纳兰迦温和多了,纳兰迦算数算错了都会挨一顿揍,还是会出血的那种。 当然纳兰迦也会还手,他们时不时就会打起来……这个时候你才恍惚意识到福葛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你也是神奇,知道我们是黑帮也不躲着我们,欠黑帮人情会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你不害怕?』 因着你与福葛的师生关系还不错,有时福葛也会对你说一些心里话。 你想起之前看过的《教父》电影,什么一旦找上黑帮就是一辈子跟黑帮有牵扯,但你觉得无所谓了,回不了家有黑帮罩着也不错,能回去了这些黑帮也找不到你啊~ 『你们都有超能力了,黑帮身份反而很普通吧。』你这样回答。 如果这里真是JOJO世界,那这里还有吸血鬼呢! 福葛看着你的眼神很是复杂,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你啊……』他有些苦恼般泄了息,摇头道,『算了,你还是好好学英语吧,学完英语再教你意大利语。』 “啊???” 这怎么还加任务了?不你不想学意大利语!!! 『意大利语没有那么难,你的语言天赋不差,语法这方面跟着我慢慢学就好了,不用这么害怕。』 你不想回应他这段劝学语句,继续苦着脸沉浸在英语的王国里。 纳兰迦与你之间简直就是革命战友,他痛苦数学,你痛苦英语。 每次你背到快吐的时候,抬头看看纳兰迦对着两位数乘法抓耳挠腮,你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从小记性就不太好,记得快忘得也快,大脑天生就比别人混沌,说话学走路都比别人晚,可能你就是纯天然懒蛋吧。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母星才会派飞船来接你回去? 他们这群人也不是每天都来,意大利人假期好多,你经常放假回家,不过他们黑手党就没多少假期……但哪怕他们不在,你也要完成福葛留下的学习任务,还要复习。 因为福葛回来之后不仅要检查作业,还会随机抽查以前的知识……这到底是怎样的人间疾苦啊。 这些英文字母看着就像一群蚂蚁在到处爬,看久了连英文字母都不认识了,太过于催眠。 你又一次在背英语时睡着了,正巧回来的福葛看到你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把你从椅子上揪起来大骂你这个懒货! 他凶你的词汇更新了耶,但是懒货比笨蛋还低一级呢。 你流着泪,困的。他见你泪眼汪汪,立马松开了手,不吱声了。 『自从教你学习,福葛都学会忍耐了呢。』布加拉提进来后见你们二人的相处模式,忍不住打趣道。 福葛噎了一下,看看布加拉提又看看你,最后叹了声气,只丢下一句『别偷懒』。 阿帕基也从后面跟着进来,自从他带你来到这里,与你的互动就越来越少,有点想特意避开你、把你这个麻烦丢掉的意思。 他总是戴着耳机,自己坐在一旁听音乐,喝喝茶,一副与外界隔绝的姿态。这你熟悉得很,因为你这个死宅也经常这样干。 哪怕是你被福葛骂,阿帕基也是冷眼旁观,可奇怪的是,他在很多细节之处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照你,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一边说着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一边又这样体贴入微不动声色地照顾你,让你忍不住想依赖他。这样矛盾,阿帕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你觉得人类太难以理解,百思不得其解。这群人里你唯一能搞懂的大概就是大大咧咧的米斯达了。 米斯达对你什么心情什么态度从来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就直说,还喜欢跟你聊一些没用的闲话。 与米斯达的茶话会是你唯一的悠闲时光,虽然这还是在练英语……苦中作乐罢辽。 一年过得很快又很慢,大家一起度过了彼此的生日,你已经不再对米斯达的接近产生应激。 米斯达他可真喜欢肢体接触,兴奋的时候就会用胳膊搂住你的脖子,或者搭上你的肩。你觉得怪怪的,但也还在接受范围内,没多久就适应了米斯达在社交距离上的入侵。 纳兰迦也很喜欢与你交流,不过基本上都是跟你分享零食再一起苦恼学习…… 这天餐厅放假,你不用上班,他们也难得清闲,就一起约着在那不勒斯的市街散步。 约定好了一大清早看日出,你当然起不来,于是提前给了阿帕基钥匙,阿帕基准点闯进你家,把你从毛毛虫被窝里拖出来,催着你赶快洗漱。 你神志不清,被阿帕基按着头洗脸刷牙。他嫌你动作太慢,直接自己上手,硬往你嘴里塞的牙刷快把你给捅吐了。 见你被他搞得眼含热泪,软软的脸因为他的一通揉捏还满是潮红,阿帕基眼神复杂,闭了下眼,接着对你道了声歉。 出门以后,阿帕基还是像以前一样牵着你的手,领你走不认识的路。 可你困得要死,夜里什么也看不见,被他牵着也是东倒西歪,险些就要被花哨的地砖绊倒脸着地。 阿帕基把你软成面条的“尸体”捞起来,对着你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他可能是在凶你,但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魂飞天外了已经。 最后是阿帕基背你过去的。 你在他背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一群人叽里呱啦把你吵醒,你才费劲撑开眼皮,这是到达看日出的目的地了。 天还是黑的,你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这是在哪。 阿帕基让你下来,你说黑夜是睡觉的时间,赖着不下去。 有谁紧接着闷笑了几声,阿帕基倒吸一口凉气,硬是没有发火——他从来没有对你发过火,尽管有许多次都到达爆发的边缘。 『等要日出了再叫我。』你嘴里含含糊糊。 阿帕基没有回应,他可能是想打你了,但还是任劳任怨当了个睡床工具人。 『……快起来!太阳要出来了!别睡了!』 纳兰迦与米斯达大喊大叫,米斯达过来晃你,你努力睁大眼,看到一片朦胧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线光。 天开始亮了,很浅淡的光彩,你看出来这里是一处高台,恰好可以目睹远处海边的日升。 云被烧了,海也烧了,一望无尽的蓝让你心慌,这恐惧的事物又被冒出头来的黄金光轮灼烧——海面荡起了光斑,它们聚在了一起,光芒璀璨的道路愈来愈近,太阳要来了。 耀眼的光让海与天温和起来,它像是一柄打开蓝色囚笼的钥匙,你不再感到心慌、没有着落,它最终带来的将会是广阔的生机与绚烂的希望。 莫名的悸动,伤心、难过,你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将失去了。 但这很美,很美,美得不现实,尽管你还在阿帕基的背上,大家都在一起看着,他们笑着,说着你听不懂的话,那么真实,却又好像离你很远,远到听不清,伸出手来,也摸不透。 一切都像是一团美好的谜,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太阳彻底离开了水面,你感觉这场面很眼熟,这……这不是西游记嘛! 基因库启动,你开始哼西游记里的曲子。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阿帕基转了下头,可能是想听清你在唱什么,也可能是你的气息让他有点痒。 『哦!唱得好听啊!歌词是什么?赞美日出的?』 米斯达双臂支在栏杆上,他看上去很是餍足,又兴致颇高地问你。 大家都很喜欢这场日出,布加拉提与平日鲜少开心的福葛也倚着栏杆,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对他们来说,家乡的日出很特别,也很独一无二吧。 身在异乡,你莫名明白了这一点。 『不是。』 你慢吞吞地说。 『讲的是一个女王爱上一个僧侣,想要留下他,但是僧侣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最后他走了。女王存留着爱慕,痴痴望着僧侣远去的背影。』 『这是出悲剧?咦?等等,这不是和日出完全没关系吗?!』 『哦……可能是太阳太美了吧,女王也很美。』 你又用英文简单翻译一下。 『不论钱权,不管规则,只希望能一直在一起,与我的心上人紧紧相伴。我爱你,我爱你,希望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感觉完全没有中文的意境呢。 『嗯?』 布加拉提惊讶了一下,除了听不懂的纳兰迦以外,大家都对你能唱出这种大胆的情歌感到吃惊。 『突然唱这种歌,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布加拉提与海天一般蔚蓝宽广的眼眸注视着你,问道。 “啊?” 你呆住,尽力想了想,最后放弃了。 『我没想过,怎么才叫喜欢?』 『要是这么问的话,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了。』 布加拉提了然地点了点头。 『年纪这么大了,结果还是个小孩子啊。』 福葛摆了下手,像是对你的回答早有预料。 你不明所以,也没否认。你对此并不关心。 人一个人出生,一个人死。就算有喜欢的人又怎样呢?最后还不是要分别。 所有都是尘土,在生命的尽头什么也带不走,也什么都没有价值。 从你幼儿园跟着妈妈去医院看隔了几脉的长辈,后来听亲戚讲那位长辈年轻的事,最后看着他下葬,看那些来宾戴着绢花或真或假地哭,你就这么想了。 『还有别的吗?』 米斯达顿时产生了好奇。 『你们那里有什么情话?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你仰头望天想了想。 『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结婚这种事,我没想过和别人。』 这是大一有人加你微信给你表白的话,你当时还满头问号,这人谁啊。 “哦哦~~”米斯达有点脸红了。 『为何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那是你的眼睛令它们感到无地自容,我多想成为你手上的一只手套,那样我就可以亲一亲你脸上的香泽!』 还是那个不认识的人给你发的微信,那人每天都要发一段,因为太肉麻了,你印象深刻。 『好了好了够了!』米斯达捂着脸,『怎么感觉我被调戏了一样……』 真的假的? 你表情有点扭曲地看着突然变得扭扭捏捏的米斯达。 『行了,可以下来了吧。』阿帕基打断你们的话,像是有点不耐烦地问你。 “……哦。” 你从他背上下来,看着红晕还没从脸上下去的米斯达,沉默了几秒。 『你有打火机吗?』 『什么?打火机?』米斯达左右摸摸自己的衣服和兜帽,『你要打火机做什么?我好像没有带。』 『那你是怎么点燃我的心的?』 你沉思背英语,米斯达愣了一下,然后面部爆红。 『你……你……?!』 米斯达向后一下子撞上了栏杆,“咣当”一声听着就很疼,而他仿佛没知觉似的,手捂着脸,耳朵都要滴出血了。 你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不是说意大利人很会讲情话吗?』你歪了下头,『为什么你会被这种撩到啊?』 『因为、你根本不像会说出这种话的啊!』 米斯达捂面大喊。 『这种性格反差,杀伤力很大诶。』 福葛自行悟出了六年以后ACGN文化盛行的反差萌属性。 资深废萌二刺螈的你对高智商天才福葛竖起大拇指点赞。 04 离街边店开业还要最短还要两个小时,意大利人吃早餐晚,如果你是平日那个时间点起,还可以适应,但今天起得太早了,上一次六点起还是高中……你现在饿得要命。 然而此时只有面包吃——布加拉提与阿帕基都带来了,布加拉提还专门带了一瓶热水。 你一边说谢谢一边啃面包,唉,面包就水。 他们体力都很好,你这个死宅体力就是个位数渣渣,以前你从没和他们一起行动过,现在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你就已经感到头晕目眩,双腿发软。 他们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纳兰迦还活蹦乱跳的。 他们的脚步都很快,虽然已经很迁就你了,但你是个速度堪比乌龟的人,他们再慢也没办法像你这样,最终还是你提了速度,累得像条死狗。 你完全把阿帕基当拐杖了,全身力气都往他身上放。阿帕基除了叹气什么都说不出来,你这种行为就是当初他和棕毛先生一起把你惯的。 『唉……』福葛看着你抖成筛子的腿,真心建议,『你应该锻炼一下身体。』 才不要。 你苦着脸,对草莓老师的建议疯狂摇头。 『来!上来吧!』 米斯达在你面前蹲下,让你到他背上。 送来的免费坐骑不要是傻子,你松开阿帕拐就趴到米坐骑背上了。 “哦~~!” 米斯达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奇怪感叹,你下巴搁在他肩上,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事没事,感觉挺好。 你不理解他说的感觉是指什么。 米斯达的脸还红着,是很健康的红晕,太阳照在他脸上,与你一样的黑眼珠子亮亮的。他是真的在享受,也很兴奋。 这是青春的感觉,他还是个刚成年的大男孩,充满了鲜活旺盛的生命力。 米斯达的身上像是有一团火,烫得你浑身发热,他一直都是这样,用他火热的感情入侵你的安全囊,主动,直接,又毫不遮掩。 『我还不知道你会唱歌呢,再给我唱一首,我喜欢听你唱歌!』 他好像是随心所欲的性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会思考更多,这点与你有点像。 『那我给你唱一首《死了都要爱》好了。』 你觉得还挺合他的。 『……啊?又是情歌?』 你给他翻译了一下歌词,米斯达红着脸说好好好。 你随便起了个调。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后面的布加拉提与阿帕基不说话了,他们听不懂,却也默默听着,他们可真给你面子,你跑调跑飞了还能耐住听。 “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你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唱了?』 布加拉提在后面问。 『调起太高了,唱不上去。』你慢吞吞地说,『我再唱个原版吧,是韩国的,我室友几个月里天天唱,歌词我都会背了。』 『好啊好啊~』米斯达很乐意。 你找低一点的调,开始唱。 『不能就这么放你走……虽然我这样,彻夜祈祷着……不能再爱你的话,干脆带我走吧……』 你忘词了。 『哼哼哼~~用火花般不灭的爱情,你永远都会在我心中燃烧~~为了我就连眼泪都能忍住,这期间你该多么辛苦。就算过一千年我也忘不了你……』 接着你又给他们翻译一遍。 『这全都是悲剧啊!』米斯达有点受不了,『有没有好点的啊?』 你望天痴呆想半天。 『有一首叫什么什么引力的。』 『哦哦,唱吧!』 你哼了好长时间前奏才找着调。 “天空有太阳暖暖的放晴~却又期待下一场大雨~我和你撑伞雨中穿行~收集每一个点点滴滴~” “喜欢你瞪着大大眼睛~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啦啦啦啦啦~可爱到连吃饭都忘记~~” “当我偷偷看你~当我偷偷的想着你~想些深奥的问题~~~” 这调太欢快了,你忍不住晃了起来。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你说靠在我的肩膀有心电感应~说不清又不像是梦境~” “我们的爱情是两颗星星眯着眼睛~还是命中注定我们会在一起~啦啦啦啦啦啦~我因为你开始相信~那些大道理~~” 『哦哦!听起来是首很快乐的歌!』 这次米斯达满意了点,你给他大致翻译了一下,米斯达脸更红了。 你贴近米斯达问他不会是发烧了吧,他支支吾吾,说要去上厕所,就准备把你放下去。 『我也要去。』你说,『刚才水喝多了,你带我一起去吧。』 米斯达吭吭哧哧,身后有好几个人笑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笑啊?你茫然回头看他们。 『那就一起去吧。』布加拉提笑着说。 大部队就一起奔向厕所了,纳兰迦第一个到,在门口跳着大幅度挥手。 这里的公厕不仅收费,卫生条件也不怎么好,不过有布加拉提在(黑手党上厕所居然不用掏钱),就不收你费了。 你一个人呆在这间女厕,看着这个不知道上面沾了多少细菌的的马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坐。 为什么不是蹲便呢…… 站在原地转动小脑瓜思考了一会,左右找了找,看到有卫生纸,就多拽了几张铺在上面,勉勉强强搞定了。 唉,浪费纸了,请老树家们原谅。 你磨磨蹭蹭出来,他们早就完事了,布加拉提还问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如果是拉肚子,旁边就有药店可以买止泻药。 你面部扭曲了一下,说自己只是在研究这个公厕怎么用。 唉,异国生活好麻烦,尤其是对一个不喜欢出门和认路的死宅来说。 街边的店终于开门了,他们都买了披萨,问你要什么口味的。 你见过来问你的是米斯达,看了他片刻,说:『你猜我最喜欢猪肉还是牛肉?』 『啊?这我怎么知道?』米斯达疑惑地挠挠头,『你喜欢什么肉?』 『我最喜欢你这块心头肉。』 “……” 米斯达什么也没说,深呼吸一口气,转回去给你点了一份玛格丽特披萨。 阿帕基给你弄了一杯热牛奶,你踢着腿慢慢吸,阿帕基垂眼看着与你表情全然相反的活泼的双腿,说你这么开心? 『米斯达很好玩。』你浅浅笑了一下。 阿帕基神情复杂,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布加拉提买完坐了过来,他又咽了下去。 但他又没忍住说了,语气低沉压抑又有点焦虑,『不要随便玩弄男人。』 正在专心吃披萨的布加拉提看了阿帕基一眼,你迷惑地歪下头,问:『什么叫做玩弄男人?』 刚走过来的福葛听到你的问话被呛得咳了起来,布加拉提也捂着嘴扭到一边,小声地咳嗽,他们浑身都在抖。 阿帕基睁大眼睛,表情不可思议又有些凶狠地瞪着你。 『你不知道?』他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我大概明白你说的是男女那方面的意思。』你慢吞吞道,『但我妈只教过我不要随便和别人亲嘴上床,遇见变态就赶紧跑。』 『我没有和米斯达接吻,也没有和他上床,所以我不知道你说的‘玩弄’具体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米斯达听到你说到他了,扭过头来指着自己,『什么?叫我干什么?』 『没有叫你。』你说。 米斯达又转回去了。 『听说亚洲人思想普遍比较保守。』布加拉提思考一阵,『你们那里没有性教育吗?』 『学校有生理课,还开过讲座。』你不明所以,『可是这和‘玩弄男人’有什么关系?』 布加拉提大概从没遇到过这种问题,他的表情为难起来,仿佛手里的披萨都不好吃了,阿帕基和福葛也是一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 『‘玩弄男人’的标准是什么?』你继续问。 『……不。』 阿帕基扶住额头,动作显得万分后悔。 『当我没有说过。』 你迷茫又呆滞地看着他,刚刚他表情那么严肃,你还以为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既然阿帕基都这么说了,你也没往心里去,继续发呆吸牛奶。 米斯达和纳兰迦等到了玛格丽特披萨,端过来坐下,把你的那份推给你。 『终于好了,给——』 『我不能再吃了,我吃撑了。』 米斯达的手顿住了,黑漆漆的眼睛警惕地看向你,他隐隐约约察觉出来你又要搞他了。 『你在说什么?你根本就什么都没吃——』 『你知道的,就是你给我的爱呀~~』 你把双手放在胸口给他比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米斯达瞠目结舌,露出一脸和你一样的痴呆表情,抱住头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公厕那里跑。 “……?” 你呆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他怎么又去啊? 『别看了,吃吧。』 阿帕基帮你把玛格丽特披萨分开,还给你拿了叉子。 你把披萨切成好多小块,叉着慢慢吃。 『好可惜哦。』你语气遗憾地说,『我还有一句没有说呢,最后的土味情话存货了。』 『嗯?是什么?』 阿帕基和福葛都没有理你,布加拉提就很捧场地接你话。 『我不想撞南墙了。』 你捧住自己的心口,表现出忸怩娇羞的姿态。 『我只想撞进你的胸膛。』 “……” 坐在你对面的布加拉提和福葛都呆住了。 你也呆了,怎么感觉他们好像都没有听过土味情话啊? 阿帕基往你嘴里塞了一块,让你好好吃早餐,你嚼了好几块,米斯达才晃晃悠悠地过来,看起来人有点虚。 他们谁都没有问他,只有你很懵逼,哦还有全程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的纳兰迦。 吃饭的时候问厕所的事不太好,你就没有问,等你一边发呆一边吃完,你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继续在市街散步,那不勒斯的人生活步调都很慢,路上也能看到一些别的国家的游客。 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意大利语聊,只有问你的时候才转换成英文。你扒着阿帕基的胳膊,边走边望天望地发发呆。 突然的,纳兰迦也想背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聊什么了,纳兰迦背对着你蹲下,背在身后的手晃晃,示意你快上来。 你上去了,十七岁的男孩简直是最有冲劲的时候,他像是一头到处冲撞的小狮子,背着你在街道上乱跑,阿帕基与福葛都喊了他一声,也阻止不了他。 你听不懂纳兰迦叽里呱啦说的话,但能感觉出来他很开心——虽然你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总之就是很快乐。 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疲倦,跑跑停停,跑跑停停,一点也不喘,你都在他背上被颠得喘了。 “慢点……慢点……” 纳兰迦可听不懂你说的,还是欢快地跑来跑去,对着某些建筑某些动物植物叽里呱啦。 外语实在是太催眠了,就算很颠簸,你也很快就迷糊起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颠簸的感觉在减缓。 你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都是听不懂的话,你下意识蹭了蹭背着你的人,这不是枕头。 为什么不是枕头呢?你一时想不起来,这床形状也很奇怪,你好像快要掉下去了,必须用胳膊勾着才行。 你总是很困。 可能是季节的原因,天气冷,不过夏天你也经常困,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每个季节都是睡觉的好时候呢。 过了这一天后,他们又忙了起来,为什么黑帮这么忙?你完全不记得黑帮是干嘛的了。 一直到大过年,你终于可以从英语学习中放个假,与大家一起过年。 福葛总算不会见面就先提问你英语单词了,再这样下去,你看见福葛就要ptsd,这是什么奇葩的英语创伤后遗症啊。 跨年派对是在布加拉提家里开的,因为他是队长。 你完全不知道布加拉提家怎么走,那不勒斯的路实在是太难认了,拿着地图都会迷路——当初棕毛先生和阿帕基一条路领你走有好几遍你才记得住的,这次也是阿帕基过来接你。 室内被布置的很温馨,都是一些圣诞节留下来的。圣诞节那天你没来,因为你实在困得慌,这次因为是2000年的最后一天,纳兰迦和米斯达都特别想让你来,你才过来的。 暖气开得很足,你脱掉外套和毛衣,问布加拉提放在哪里。 布加拉提接过了你的衣服,用衣撑挂在与他们衣服一起的衣架上。 晚上八点你已经困了,他们意大利人晚睡晚起,你是纯粹早睡晚起。布加拉提给你拿来了毛编毯子,让你可以在沙发上小憩。 桌子上有酒也有饮料,还有一堆膨化垃圾食品和披萨,电视放的是足球赛,你看不懂,米斯达坐在沙发上瞎嚷嚷,看见你要过来这里,米斯达给你让出了些位。 这沙发不大,你不想占用他们太多位子,蜷着身体缩在沙发角,靠着扶手打瞌睡。 布加拉提说晚上有烟花,你其实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你一直都是跟着别人,他们觉得好看,那你也就一起看。 纳兰迦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跟米斯达与福葛说话,他把碎末吃得到处都是,布加拉提无奈地给他打扫掉。 阿帕基喝着白酒,偶尔也参与他们的热闹。他现在看起来比上半年好多了,不知是他喝多了还是被气氛感染,他竟然重新露出了些许微笑,这一幕仿佛回到了他十九岁生日的时候。 你卷着毛毯望向窗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怎么样了,室友们有没有在想你。 你还能吃到妈咪室友的草莓蛋糕吗?你不知道。 苏小怜很可能已经换本命了,在你来之前就有看到《咒术回战》的宣发预告,五条悟的声优是中村悠一,她要搬家去当五条悟星人。 米莉拉可能已经换了好几轮男朋友,不知道她在约会的闲暇会不会想你。 十一点钟,外面还是很少有人熄灯,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在唱歌。 你又想到了棕毛先生,他去世以后,你还没去看过他的墓地。 他的手机你还留着,没有用过,与自己那个已经打不开了的智能手机放在一起,都被关在米莉拉送给你的小提包里。 你抱住膝盖,怔怔地望着方形的窗户。外面偶尔刮的有风,所以布加拉提把窗子锁上了。 他们买来的宵夜你一块也没有吃,全都是披萨,披萨真是万能,倒也不是说披萨不好吃,只是没有胃口。 你感到疲倦,想缩起来,再缩得紧一点、远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精力消耗了。 米斯达用胳膊把你勾过来,抓了一把纳兰迦的零食喂给你,你张嘴吃了,塞得满满一嘴。 膨化食品特有的嘎嘣脆,你嚼完之后,咽了下去。 米斯达好像跟你说了什么,但你太困了,意识模糊,英语听不进去,也听不明白。 最后他放开了你,让你能安安心心睡觉,他们继续在一边玩,聊着天。 你继续缩在毯子里,却一直睁着眼。 很困,但是睡不着。 阿帕基过来摸摸你的额头,可能是在确定你有没有生病——你当然没有生病,他又走开了。 午夜到来,还没到准点十二点,就已经有人忍不住放了烟花。 钟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的烟花腾升,这和去年看到的差不多,你没什么兴致,但他们都看得很入迷。 他们每年都看吧?为什么还会这么高兴?只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乡吗? 你听着那些噼啦啪啦的嘭炸声,与催眠的音频差不多。 他们的交谈声慢慢变少了,纳兰迦趴到窗边看,叽里呱啦的可能是在说烟花真好看。 你渐渐睡了过去。 有人帮你掖好了往下掉的被子,还把你往下搬了搬,好让你睡觉不别着身体。 过了午夜,你醒了一次,想去一趟卫生间,发现他们都还在客厅待着打扑克。 米斯达问你要不要一起,你看不懂他们玩的扑克,米斯达说可以教你,你就点了点头。 有你顶上去,布加拉提就可以休息了。福葛是发牌人,给你讲解德州扑克怎么玩。 你晕晕乎乎听着福葛与米斯达配合的讲解,布加拉提坐在沙发上,你隔着纳兰迦和米斯达看到布加拉提坐姿有些松散地斜靠在你之前待的位置,他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清醒。 也不知布加拉提是累了还是与阿帕基一起喝了酒,他看起来没有了平日在你面前的那种端庄沉稳,衣领的扣子也没有扣上。 布加拉提还很年轻,他才刚过两三个月的二十岁生日,比你还要小一岁。但他平时又没有这个年纪的样子,总是很稳重,做事、说话,都恰到好处的妥当。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胳膊肘抵在大腿上,身体松松向前倾着。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一些刚成年没多久还未成熟的姿态,没有那种时时刻刻都在绷着的感觉。 布加拉提就着杯子浅饮几口,抬眼见到你在看他,就对你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真好看。 『喂喂,别看布加拉提了,快玩啊。』 米斯达也不是很清醒,除了福葛,大家好像都不大清醒,你也是。 你摆摆手说不玩了,这种状态下还是睡觉比较好,米斯达嚷嚷着人数不够啊,你没有管,坐到布加拉提身边就瘫在沙发上。 『是困了吗?』布加拉提撑着微醺的眼眸看着你,『要去我屋里睡吗?』 你摇摇头,向后瘫着不太舒服,又坐了起来,目光放在布加拉提手里咖啡表面的一层泡沫上,开始发呆。 『你也想喝吗?』 你摇摇头。 『那是想家了?』布加拉提问,『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高兴。』 『有吗?』你问。 『嗯。』布加拉提点点头,『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和我说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这么好心?为什么一个个都想帮你啊? 你暂时没有说话,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 阿帕基退出游戏了,扑克让给他们三个打,纳兰迦时不时大叫几声,可能是一直在输。 暖气让你的脸红扑扑的,哪怕是只穿着衬衣,也熏得你很困。 『我不想让我的情绪影响到你们。』你头一次说这种内心的话,『因为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布加拉提又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真无情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你不喜欢讨论这种话题。 知道自己说出来会得到什么反应——诧异,不理解,总之不会是感同身受。每一次,无数次,都让你觉得空落落的。 只要不问就好了吧,只要不说出来就好了,这样还能看起来和大家一样,不至于显得那么奇怪。 可你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或许每个人都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人的趋同性就那么强。 所以你不会迫切地想要倾诉,因为你知道这样没有用。 『我是个外星人。』你说,『外星人与地球人无法相互理解的。』 布加拉提笑了几声。 『你是哪个星球的外星人?』布加拉提侧向你问,『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你的母星。』 你呆呆望着他,布加拉提居然也会跟你开玩笑。 『我来自咸鱼星。』你苦着脸说,『为什么咸鱼还要背英语?』 布加拉提笑得肩都在抖。 『我可以跟福葛说说,让他给你减轻一些压力。』 『……算了吧,福葛知道我在背后告状,他会生气的。』你摇摇头。 布加拉提眼中含笑看着你。 『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他说,『你看,你不是已经理解福葛会生气了吗?』 你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他不会明白的。 所以不要再说了。 你不想接触这些,这些会让你受伤,壳子内里是一颗柔软的内心,没有壳子就没有任何的保护,别人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你不舒服。 不要再进来了。 你闭上眼,在满是人声的热意中昏睡,但又似乎没有完全睡着,睡不踏实。 身边的人给你盖上了毛毯,掖好。你觉得姿势有点不舒服,脖子仰得疼,左右晃晃倚在了给你盖毛毯的人身上,他轻柔的呼吸洒在你脸上,像一堆扫动的小羽毛。 他没有推开你,就这样让你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从另一边倒在你身上,那种火热的气息像是米斯达。 你睡得不安稳,有人把你从夹心状态里捞出来,抱着你进了屋内。 是床。你的表情安稳了。 那个人没有走,他的呼吸一直在你的斜上方,很近。熟悉的手理开了你凌乱的头发,在你的脸上流连,按在了你的嘴上。 感知很模糊,有什么东西贴在你的嘴唇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你很难受,屏住呼吸扭开头。 对方的手移向了脖子,再向下,你觉得不对劲,但因为还在休眠中,你动不了。 室内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对方的头发在细微的摇晃中蹭向你的脸,这似乎是长发。 长发……你的梦境里莫名蹦出来一堆二次元美少女,魔法少女小圆和她的小伙伴们在向你招手,你微笑起来,蹦蹦哒哒地往她们那边跑去。 长头发的人消失了。 你在梦里重温了一遍《魔法少女小圆》的剧情,哪怕有你拿着剧本参与,也没能解救她们的悲剧命运。 『一直一直……被小焰守护着,才有现在的我,正是这样的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你不是能够实现愿望,而是你自己成为了希望。』 曾经最是懦弱胆怯、墨守成规的少女,超越了时空与规则,成为了承载希望、永远与绝望斗争的神明。 谁都不再记得她了,唯有拿着小圆发带的小焰保留着对她的思念与爱,一个人独自地活。 某一天,小焰遇到了小圆原本的家人,曾经爱着小圆的妈妈已经不记得她了。 『偶尔会觉得,这个名字很令人怀念呢,‘小圆’。』 女人的目光柔和,望向小焰头上绑的发带。 『这缎带很可爱呢,如果我有女儿的话,说不定会让她戴呢。』 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湖边,微风轻抚她与神明留下的缎带,那风仿佛送来了小圆的声音。 虚渊玄你住笔啊!!! 你哭着在床上醒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可恶的QB!可恶的宇宙规则!万恶的虚渊玄! 不愧是“爱的战士”,你要被虚渊玄的剧本虐死了。 你哽咽着起了床,布加拉提阿帕基与福葛都已经醒了,只有米斯达和纳兰迦还在睡。 布加拉提问你怎么哭了,你懒得用英语跟他们讲那么长的致郁故事,只说自己做了噩梦。 正常的生活还在继续,你偶尔会看到有人拿着很大的黑色提包来找布加拉提,他们都避着你说话,你脑补了一下黑帮故事,猜那里面估计有很多钱。 你难以想象他们会做杀人买卖的勾当,但他们毕竟是黑帮,他们可能只是在你面前比较温和。 你对意大利文化不怎么了解,对这里的帮派文化也不清楚,你也不怎么关心这些,总之就这么平凡地过着。 放假的时候你没有一直与他们呆在一起——有福葛在你实在是太心梗了,只想从英语世界里歇歇气。你自己一个人缩在小窝里,做点好吃的分给邻居,或者搬个凳子去街边坐着,与太阳底下打盹的小猫做伴。 没有人打扰你,这样很好。 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思考,什么都不需要,静静地呆着就好。 三月份快要结束了。 你还是和平时一样工作,这天上午,布加拉提往餐厅里领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额前顶着三个甜甜圈、脑后扎麻花小辫的金发男孩,穿着和他们同样奇怪风格的蓝色爱心开胸衣,略微紧身,胸前那两个地方和腹部还有红色的瓢虫金属装饰。 由布加拉提亲自领过来的人你还是头一次见。 布加拉提本来领着金发男孩往隔间走,但是看到你从厨房出来,他就先领着男孩来见你。 『之前不是说见到JOJO就告诉你吗?』布加拉提指着这位金发男孩,『他是乔鲁诺·乔巴拿,名字的首拼缩写就是JOJO,应该符合你的标准吧。』 你登时惊讶地看向金发男孩,这里还真的是JOJO世界啊? 所以说你这穿越不只是跨时间跨地点,还直接跨了次元? 『您好,我是乔鲁诺·乔巴拿。』 男孩向你走了几步,伸出手大概是想与你握手的意思。 你头皮发麻,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太近了。 垂在两侧的手开始抖,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布加拉提对男孩说了几句,男孩点了点头,与布加拉提一起去隔间见其他的人。 你回到厨房切蛋糕,切了一会,才从应激反应中缓过来。 等等,如果他就是那个JOJO,那现在阿帕基?! 你赶紧端着米斯达点的草莓蛋糕过去,结果似乎已经错过了。他们已经闹成了一片,金发男孩的杯子里是空的,却还能看出来有水痕。 你匪夷所思地盯着茶壶,阿帕基注意到你的视线,突地站起来挡住茶壶和杯子,他的表情有一点点紧张。 『你、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 你捂着嘴,表情扭曲地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胯部。 真的啊?他真的……? 05 阿帕基僵住了,在你来回扫荡的诡异视线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米斯达笑得开花,这里最幸灾乐祸的非他莫属。 服务员小哥过来告诉你厨房师傅找你,你给阿帕基留下一个无法言说的眼神,回厨房继续工作。 等你忙忙碌碌完,他们已经走了。 茶壶与茶杯也不见踪影,估计是在他们临走前被毁尸灭迹,真可怜啊,茶壶先生。 你习惯了他们的不辞而别,他们经常这样。 本来你跟他们就没有多大关系,还不至于熟到前去工作还要通知你一声。 下班的时候,你在服务员那里收到福葛留下来的一大堆作业,还有一张留言条,上面写着:『把这些都背下来,等我回来要抽查。』 “……” 一口气堵在胸腔,你快心梗死了。 接下来几天的下午和晚上,你都在疯狂背书,没有纳兰迦和米斯达给你娱乐,你背得快要吐了。 过了两三天,他们还没回来,你坐在路边打盹,顺便背书。 偶然间一抬头,见到不远处的福葛正手插兜里埋头往这里走,你一下子就激灵了,这还没背完呢! 你紧张地等福葛老师来教训你,结果他走过来,跟没看到你似的,路过你就接着往前走了。 你:⊙。⊙? 他这工作一趟失明了? 你围在他身边,左转转右转转,手在他面前晃晃,他才恍回神一样,紫罗兰色的眼中凝聚出了你的倒影。 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比你还要呆。 怎么回事,才两天不见,福葛也成痴呆患者了? 『你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吗?』你问他,『其他人呢?』 福葛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是心梗,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音。 他还哑巴了?? 你呆呆望着他,然后告诉他你英语还没背完,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福葛老师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恢复了常态,只是有点蔫蔫的,说可以再宽容一天。 才一天?! 你的表情立马变得比他方才还要心梗,坐回椅子背书去了。 福葛站在原地没有走,过了一会,他也移过来,坐到你凳子旁边的台阶上,听你背英语。 你总是会挑一些人少的地方,因为你本身就不爱人群,喜欢安静。自然的声音能让你舒服,在充满阳光的街巷背书,听听风声与鸟鸣,偶尔帮助一下迷路在这里的旅客,记忆效率变得很高。 福葛用手支着脸,一直在你旁边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福葛可能是和他们闹别扭了,毕竟是十多岁的孩子。每天福葛都来餐厅坐着,下午继续给你批改作业,抽查你的知识点。 唉,不想学。 又过了几天,米斯达回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位妹子,这粉红色的卷发,这不是特里休嘛? 你之前在b站上刷到过布加拉提×特里休的手书,虽然不知道剧情里发生了什么,那个手书画得是挺感人的,尤其是配上bgm,那时你刚重温完魔圆,被爱的战士打击得缓不过来劲,转眼就被这手书里特里休对布加拉提那份遗憾的感情虐得稀里哗啦。 这世上能打动你的事物并不多。 无论是人也好,歌也好,故事也好,鲜少,鲜少。 只是有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瞬间,会有一道魔法把心灵的硬壳劈开,叫人痛苦。 米斯达本来在和特里休笑着打闹,转脸看到你,他的表情与动作立马收敛了。 他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和你身旁的福葛,站在不远处,踌躇不已。 特里休奇怪地看看你与福葛又看看米斯达,与米斯达说了什么。 米斯达做着手势叽里呱啦,特里休的表情也瞬间酸涩起来,两人的表情都很难过地一起走过来。 你疑惑地放下了英语作业本。 米斯达犹犹豫豫地说,布加拉提、阿帕基以及纳兰迦,都去世了。 “……?” 你呆了一下,福葛“啪”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的瞳孔在剧烈地摇晃,却又脱力似的,坐了回去。 你感觉你有点耳鸣,脑壳有点痛,可能是背书背多了,听不进去米斯达后面讲的一大堆英语。 特里休坐在你对面,面容伤心又有些担忧地瞄着你。 你倒是没什么感觉。 苏小怜时不时就跟你哭诉布加拉提死了,你耳朵都起茧子了,更何况他们是黑帮啊,黑帮火拼那么危险,更别说他们还有超能力,死了那不是很正常嘛。 你没什么感觉。 你低下头继续写英语作业,写完之后让福葛老师批改,又拿到了第二天新的作业。 请特里休吃了一顿你最拿手的草莓蛋糕,你跟她说多来店里坐坐,或者来找你玩,之后你就一个人回家了。 米斯达站起来说想送送你,你说不用,他们以前就没有送过你,这次也不用。 回到家里后,你瘫在沙发上,感觉有点累。 英语单词好难一直记住啊,你总是容易忘。 目光发愣,你呆了好长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有想。 很快,你就瘫着睡着了。 咸鱼的睡眠很少做梦,因为质量都很高,不可能做梦。 这次你却做梦了,不止一个。 你梦到自己回宿舍去了,吃到梦寐已久的妈咪室友的草莓蛋糕,室友们把你这只懒寿星从宿舍里拽出来,带你在市区玩了一整天。 你们拍了好多照片,还有录影。米莉拉把你从很高很高的旋转滑梯上推下去,你和苏小怜坐在一起,在滑落的过程中疯狂大叫。 叫着叫着,你流出了泪,两人落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大笑,笑着笑着,你又哭了。 苏小怜问你怎么哭了,你说你也不知道。 室友们一起把你从头到尾打扮了一下,热衷时装的隔壁铺给你化妆还编了发,告诉你说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你问她为什么这么对你说,她对你笑了笑,不说话。 大家一起互相打扮了,不同风格的造型,却又满含大家对彼此最真挚的祝福。 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米莉拉贴在你的耳边,说她会爱你一辈子。 哪怕分别,哪怕天各一方,也一定要过上幸福的人生。 “比奇堡”拥有了一张最完美的大合照。 你感觉很满足,很幸福,能和大家这样在一起太好了,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想要。 转瞬间,你又梦到了棕毛先生。 你正在和他约会,棕毛先生点了一份冰激凌,你很想吃,但棕毛先生说不可以。 就吃一点。你对他哀求道,他为难地笑了一下,只给你挖了一点点。 还真的就一点点。 你舔掉勺子上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冰激凌,抬眼看到在远处建筑阴影下站着的阿帕基。 你冲他挥挥手,问他为什么不过来。他过来了,与你和棕毛先生坐在一起。 你的腿一直在前后乱蹬,棕毛先生笑得很温柔,说你这么开心啊。 你说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很久?很久是多久?』棕毛先生饶有兴趣地问。 『就是很久。』你说。 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 很久很久很久,你们的缘分从很久以前开始,也将在很久以后结束。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阿帕基没有说话,每次你和棕毛先生谈话的时候,他都总是当起背景板,默默的在一旁待着。 『阿帕基,你还会回来吗?』 你突然问他。 阿帕基没有回应,他抱着双臂,沉默着。 沉默着,沉默着,他突然大笑起来。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终于明白了似的,他不再忍耐,把你按到了桌子上,俯下身扣住你的下巴吻你。 急切,猛烈,莽撞,这样的一个吻好像消耗了他所有的热情,白色的长发撒乱在铺着白布的桌子上,快要融化了一样,与你的头发一起。 『我不会回来了。』阿帕基松开你说,『我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你问。 阿帕基摸着你的脸,对你笑了一下。 多么久违的笑容,比他十九岁生日时还要轻松,还要满足,他又一次亲吻了你,告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棕毛先生微笑看着你们,站起了身,阿帕基也走了过去,你从桌子上坐起来。 『你们要去哪?』 『去一个你永远都不要到达的地方。』阿帕基说。 『所以要好好活着啊,你。』 棕毛先生给了你一个用力的拥抱,他以前从没这样抱过你,你拉住他的衣服,他拍拍你的后背。 『多笑笑,笑着才能开心嘛。』 他们走了,风带走了他们,云带走了他们,你立在原地,慢慢清醒了。 你还躺在沙发上,周围没有人。 你对他们的死没有任何感觉。 人死了就是死了,归为尘土,归为上天。就算产生什么感情,也都是无用的。 你坐在沙发上发呆。 窗户开着,外面在刮风,你把窗户锁上,翻找起米莉拉送你的小提包。 棕毛先生的手机就放在里面,是黑色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你从没打开过,因为里面全都是意大利文,看着就头痛。 你盯了它一会,又把它锁回包里。 把这些都锁在一起。 福葛老师留下的作业还是要写的,平凡的日子还在过。 你太容易忘,反反复复重温着相同的知识,福葛给你的任务一半是学新的,一半是复习旧的。你总是愁眉苦脸,痛苦地背书,米斯达好像变忙了,都没怎么来,只有特里休来找你玩。 你对同性没那么社恐,就单纯不爱说话,很多时候都是特里休在说,吐槽米斯达怎么怎么样。 她有时也会吐槽JOJO,那个金发男孩,你对此很陌生,没有与他相处过,所以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月,米斯达来到你家找你,让你上车。 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车,无法从外面透过车窗玻璃看到里面。 米斯达给你打开后车座的门,你弯下身子,看到里面坐的是JOJO——那个金发男孩,乔鲁诺·乔巴拿。 你疑惑地歪了下头,金发男孩沉着地看着你,见你没有动,就请你进来。 你坐了进去。 米斯达的话变少了,他现在莫名的稳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变化这么大? 你不知道这一作的剧情是什么,只知道是那种热血漫主角JOJO打败最终BOSS。 看样子这个剧情发展才一个星期就结束了啊。 JOJO一直在打量你,门被锁上了,你紧挨着门,离他远远的。 你也在打量着他。 金发男孩与上一次见面看着没多大变化,但也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衣服还是同样的款式,只是换成了黑色。如果说第一次见面他还是个小男孩,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成年人了,甚至是一种权势,可这才过了两三个星期。 你感受到来自JOJO气场的巨大压力,浑身难受,完全不想接近他。 米斯达开口说了几句,JOJO“嗯”了一声,叫你别害怕。 你很难不害怕。 你感到喘不过来气,拍着车窗哽咽着让米斯达开窗,米斯达让你先放下手,你放了,他把车窗放下一部分,外边的空气进来,你虚脱地软在车座与门的夹角,抖着身子深呼吸。 JOJO给你撕了几张纸,你接过来,咬在嘴里。他好像叹出了声,又撕了张纸,倾过身来给你擦汗。 你使劲往后缩,整个人都惊恐极了。他没有挨你太近,大概有半米多的距离,但这对你而言也已经算是入侵了。 见你这副样子,JOJO说话的音量都变轻了,他用纸擦掉你的眼泪,跟你说他们是来接你去参加布加拉提、阿帕基以及纳兰迦的葬礼。 “Giorno!” 米斯达突然叫住了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JOJO点点头,收回了手,没有再同你说话了。 他蓝色的眼睛仍一直在看你,与布加拉提温柔的蔚蓝不同,他的蓝色更深沉一些,却也很亮,亮得有一种攻击性,像一柄开了刃的利剑,带有无情的锋利与狠劲。 你感觉自己被这样的眼神刺伤了,那柄剑要切开你的心脏一样,剖开你紧闭的核心,外壳将要崩坏。 你捂着嘴干呕起来,大汗淋漓,生理泪水滴了下来,手费力扒着前面的座背,好让自己的身子不会掉下去。 你也不知道自己会掉去哪里。 有人抱住了你,米斯达焦急地喊着,车在急转弯,你什么也看不清,但你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他们参加葬礼,你就说自己没事了。 『没事什么没事!你这样子像没事吗?!』米斯达难得冲你发脾气,『多爱护一下自己行不行!』 你不说话了。 有一只手在抚摸你的额头,你努力不去想那是谁的,放空,放空,只要发呆就好了。 『我真的没事了。』 好了很多,你含糊地说着,车又开了回去。 你还在JOJO怀里,你看着他,他也看着你,好像如果你不说,他就没有放开你的意思。 『我好了。』你对他说。 JOJO点了点头,放开了你,给你开了一杯牛奶,还是热的。 你有些发愣地看着这杯热奶,抬头看向他,JOJO对你微笑了一下,他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吓人了。 你问能不能放点舒缓的音乐。 JOJO说可以,米斯达放入CD,曲子不知是什么,反正你没听过。 音量不大,不会让你感到刺耳,心脏慢慢下落、下沉,回到了平稳的地面,身边这个JOJO的气场没有再让你那么难受。 『谢谢。对不起,我这样吓到你了吗?』 你慢慢吮着牛奶,JOJO说没有。 『以前布加拉提向我提到过,是我这次太唐突,没有给小姐您留足够的时间。』 他说话很有礼貌,全都是敬语,这声音……这不是小野贤章吗? 你记得《火星公主》里的双男主之一就是他配的音,深爱着公主结果被NTR了,又悲情又搞笑的角色……而且也是金毛。 而且这个剧本也是虚渊玄写的!不愧是爱的战士! 你看待这位JOJO的眼神瞬间变了。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多大了?』 『叫我乔鲁诺就好。』乔鲁诺又笑了一下,『我今年十六岁。』 你痴呆地看着他。 啊……热血少年漫啊……少年……嗯,这主角年龄挺正常的。 你不吭声了。 把一杯牛奶喝完了,你才发现自己又发呆了。 最近发呆的情况好像有点多。 可你一清醒就满脑子英语……还不如继续发呆。 又一曲结束后,乔鲁诺告诉你他已经成为新一任的黑帮老大。 “……?” 你呆呆看着他,他在说嘛子? 乔鲁诺告诉你,布加拉提、阿帕基与纳兰迦都是在打败前任BOSS的过程中牺牲的,而他将会把同伴的意志继承下去。 你点点头,不愧是热血漫主角,完全符合。 他说阿帕基逝去前将你托付给了他,他会继承阿帕基的遗志,为你提供庇护。 “……?” 你茫然了。 『具体是指……?』 『就是住房、饮食、工作、安全,总之就是能够让小姐您过上安心无忧的生活。』 乔鲁诺在一旁缓缓地解释,你的大脑好像生锈了一样,转不动。 “……为什么?” 你喃喃地说。 乔鲁诺没有听懂,还在看你,像是等待你说,但你没有再理他了。 你想不明白。 哪里都想不明白。 到了墓地,福葛和特里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米斯达与他们说了几句,特里休过来牵住你的手。 特里休的手很软,又很有力。你被她这般牵着,恍惚间回到了被阿帕基牵着的时候,你低下头,慢慢跟着。 『你还好吗?你的状态看上去好差。』特里休担心地问你。 她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妹子,和苏小怜差不多,呆在她身边,你有种熟悉的安稳感。 『还好。』你含含糊糊地说。 前面的三人停在一排墓碑前,墓碑上的意大利文你看不懂,所以不知道是哪个。 大家都为去世的三人送上了鲜花,你也跟着拿了三束,挨个放了上去。 他们都显得很悲伤,低垂着头,特里休还哭了,米斯达也流了泪。 你看到他们那样,也低了下头,盯着这排不知道谁是谁的墓碑,发起呆来。 B开头的应该是布加拉提,N开头的是纳兰迦,那剩下那个L开头的就是阿帕基了。 你甚至都忘了阿帕基的全名叫雷欧·阿帕基,看了好一会,才勉强拼出来这个名字。 参加葬礼的只有你们几个,乔鲁诺说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朋友,想对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乔鲁诺说的是英文,你呆愣愣看着这三人的墓碑,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不是外人。 你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们都说了自己想说的话,米斯达说着说着,哭得很厉害,你静静站在这里,什么也没有说。 你感觉自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离死去的人很远,离活着的人也很遥远。 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细胞好像都凝固了,时间停止,你就站在这里,默默注视着这三个看不懂的寂静的墓碑。 你不会为死去的人难过。 葬礼你已经参加了许多次,在医院也见到过人心脏骤停、抢救无效,你看到过焚尸炉里冒出的灰烟,手里捧着小小的骨灰盒走过所有的仪式。 你什么感觉也没有。 死亡就是死亡,它什么也不是。一瞬间的结束,所有的结束。 它只是自然进程的一部分,与出生一样,所以你不会感到难过。 有人牵着你走了。 你不知道是谁,没有在意。突然,你被脚下的东西绊到了,身旁的人拦腰扶住了你。 『我现在理解阿帕基的想法了。』乔鲁诺轻微地慨叹道,『你看起来确实很需要照顾。』 你呆呆看着他,又转回了头。 那个人不在了。 你不知道自己想的是谁。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车上坐满了人,却比来时还安静。 可能是你的心安静。 听不到他们说的任何话,回去之后,你继续埋头背英语。 继续过着上午工作下午学习的日子。 米斯达很忙,没有再过来,福葛也渐渐少来了,每次都是布置更多的作业,好让你长时间不见他也能保持学习。 只有特里休还经常来见你,与你聊一些时装之类的话题,多亏有那位室友成天的洗脑,你在这方面知道的也不少,与特里休聊的来。 但这也是在迎合她说话而已。 很安静。 时间很安静,世界也很安静。 你仿佛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这天,太阳正好。 天气很热,你到常去的小巷里,搬着凳子坐在那里,看地砖上的猫咪晒暖。 你也在这里晒暖。 有人过来了,坐在你旁边的台阶上,你扭了下头,是乔鲁诺。 他向你问了声好,你对着他微笑,回应一下,又转了回去。 你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不在意。 乔鲁诺坐在你旁边,没有说话。他好像很好奇地看着这周围,用蜷缩在这里的视角观看。 金发男孩问你,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你慢吞吞地说起。 说到风,说到雨,说到小猫,说到小鸟,鸽子,海鸥,蓝天,白云,大海,雾气,有建筑,夜晚有星星和月亮,白天有在天上高高挂着的璀璨的太阳。 『小姐的世界里没有人。』乔鲁诺说,『唯独没有人。』 你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太阳将影子逐渐地拉长,时间也被拉长了似的,天空有鸟儿的叫声,与它扇动翅膀飞过的声响。 『也不是。』你说,『也不是没有人。』 里面的人挺多的,只不过现在看不到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福葛和米斯达?』 你问他。 乔鲁诺歪着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谁知道呢。 ……随便吧,他们来不来,你平凡的日子还要过。 你想回去了,乔鲁诺要把你送回去,你觉得没有必要,但他还是一路跟着。 这个家伙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主意呢,你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回到家,你睡了一觉。 身下突然变得很硬,被子和枕头都不见了,你被硌醒了。 四下漆黑,手下是坑坑洼洼的油柏路,你穿着睡衣,身上还挎着小提包。 ……?这啥? 你看着周围一堆不是中文混杂着英文的街边立牌,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点眼熟。 周围陆陆续续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你呆了呆,这熟悉的感觉……这不是刚穿来的时候吗?? 什么鬼,为什么又穿了啊??? 难道是有人在对你恶作剧?可是你周围也没人会对你恶作剧啊? 你打开小提包,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多了棕毛先生的手机,自己的手机也因为亏电打不开。 你试着往前走,有家店还开着,你钻进去,里面人很多,有个穿西装的人走过来,叽里呱啦说意大利语,你觉得这有点眼熟,这不是一开始把你轰出去的那个人吗?! 你用英语问他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虽然他一脸奇怪,但他还是说了,现在是1999年1月18日。 ……好吧。 这次不用他轰你,你自己走了,因为你没带钱。 谢邀,人在睡觉,刚穿越两年,现在又要变成流浪汉了。 06 你这个路痴完全不知道这块地方该怎么走。 棕毛先生和阿帕基从没领你到这里认过路,你只记得从家到农贸市场,还有从家到工作地点的走法…… 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来着? 好像有件和你人身安全有关的事。 你在这个视野昏黑的巷口站定,手指戳着太阳穴苦思冥想。 被福葛英语小课堂长期洗脑,你现在除了那堆英语习题,几乎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路边的一辆银白面包车,你盯着那道还残留在视网膜的汽车轮廓……突然记起来,这踏马是性侵案发地点啊卧槽! 你作为前任受害者赶紧越过马路溜了,这辈子行动从来没这么快过。 贴着墙走了几步,你回过头,果然有个很高很壮的黑影从那个巷子里出来,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喝醉了。 这个杀千刀的醉汉没有发现你,你螃蟹似的一步一挪,到了丁字路口,立刻拐到相邻的道路上去。 那个醉汉发现不了你了。 你松口气,继续顺着路往前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到不知道什么路上,你慢几十拍地意识到,这样岂不是就碰不到棕毛先生和阿帕基了? 你应该在那个路口等警察啊!要不然怎么求助! 可是已经路过了好多个路口,你完全认不出原本的地点是哪个。 完蛋,这次真的要沦落街头。 如果是在上一轮,你肯定要考虑去打个劫,然后趁机去警察局求助。 但已经在那不勒斯生活两年多的你不会再那么想了,你清楚地明白这里的警察大多都不怎么样。 先不说警察会不会帮你,光是你打劫完别人,那些怠惰警察都不一定会来抓你! 怠惰!实在是太怠惰了!怪不得那些人宁愿求助黑手党也不愿意求助警察,世风日下啊! 脑海里嘟嘟囔囔,一下子就走到了大天亮。 走累了,你蹲在路边墙角,盯着渐渐有了人潮的街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困了。 鬼知道你走了有多远,你这条咸鱼是没体力了,翻个身都翻不动,抱住膝盖就坐在地上发呆。 好困,好困。 要是有个枕头就好了,你在哪里都可以睡着。 时不时有人经过,有人停下,弯下身对你说话。 可他们都说的是意大利语,你又困得要命,嘴里组织半天,愣是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英文,他们面面相觑,又互相拉扯着走了。 ……不是你故意要表现得是个智障,你真的很困,还很饿。 肚子空荡荡,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去找吃的,还是应该先找个地方睡大觉。 你抱着自己最后的家当小提包(里面除了棕毛先生的摩托罗拉就没有值钱的东西……),晒着晨阳打瞌睡。 这个点就应该是睡觉时间…… 头顶蓦地一暗,又有人在你面前停住了。 你抬起头,是一个黑色头发看着像亚裔的混血男孩,有一双很少见的绿眼睛,像猫儿一样。 他穿的似乎是学校制服,不知道是初中还是高中,外国人的年龄你分不清。 男孩用意大利语对你说了几句,你痴呆地对着他,他也静静看着你,口中又换了语言,说出几句日语。 听不懂,你是二刺螈又不是日本人。 他为什么会觉得你是日本人?你长得很明显是中国人,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亚裔也是外国人吧,外国人分不清外国人应该很正常……或许?反正你也分不清,指不定人家和你一样是个脸盲症患者。 话说这声音有亿点耳熟,这不是浪川大辅吗? 你一瞬间想到了一大堆动漫角色,西索法伊Giotto杰拉尔祁织巴拉巴拉,数不过来了都。 难不成这位也是JOJO世界里的重要人物? 男孩似乎还在等你的回应,你缓缓眨巴下眼,闭紧嘴努力组织语言,努力了努力,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口泥几哇”。 看了那么久的动漫,你只记得什么“偶哈有”、“斯密马赛”、“呆jio不”、“萌大奶”…… 哦,你还会跳宅舞,当初被苏小怜硬逼着学的,非要和你一起跳双人舞。 男孩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也有点呆,自己的塑料发音不至于听不懂吧。 『我是中国人。』你补充道。 他的表情又恢复了,轻轻点了下头,换成英语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你忙不迭点头。 他蹲下来,人与人的间距拉近了些,你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缩,但你身后本来就紧贴着墙,无路可退。 呼吸急促起来,腿也开始抖,你睁圆了眼睛,思绪慢慢要结了冰。 男孩倾过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绿水晶一样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你,随后向后挪了一小步。 令你惊悚的气场远离,你霎时间放松了。 男孩微微偏了下头,他的表情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你完全分不清外国人的微表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呆呆望着他。 他问了你一些情况,得知你在这里没亲人没家也没钱,就问你是怎么来的。 你说你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 男孩没有说话,带着你去吃了一顿玛格丽特披萨,当然他没有让你选,他买的两份玛格丽特披萨,请你一份,他自己吃一份。 你们面对面坐在披萨店的室外摊,他一边吃着,说你可能是被拐过来的,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绑架你的人被其他势力消灭了。 你觉得这位仁兄脑补得过于中二,但是又想到这里是JOJO世界,他的猜想就变得很正常。 玛格丽特披萨尝起来和以前一样,阿帕基纳兰迦米斯达都很喜欢吃玛格丽特披萨,棕毛先生也喜欢吃披萨,他们全员都喜欢披萨。 阿帕基在把披萨给你之前还会给你分成小块,其实没有必要,但他还是做了,福葛都吐槽说阿帕基这是要把你退化成小婴儿。 你嚼得很慢,越来越慢,不经意间停住了,忍不住发起呆来。 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你了。 肚子又发出抗议,你回过神,继续吃起来。 你和男孩都没有再讲话,他吃得比你快,中途有几个女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的要跟他说话,他说了几句,那几个女孩子又走了。 你迟迟抬起头,发现那是几个穿着和他同风格制服的女孩子,所以果然是校服。 『你不去上学吗?』你问他。 他说他们八点二十才上课。 你呆了呆,又歪了下头瞧他,披萨店好像是九点开业的,所以他是在对你说谎?他这是在翘课? 那岂不是刚刚的几个女生也逃课了,那不勒斯的学校管得这么松? 『真好。』你有些羡慕地说,『我那个时候好像七点就要到进班坐着了。』 不过你总是到了学校就开始摸鱼睡觉就是了,上课也会忍不住睡觉,听老师讲课睡得更香。 『中国的学校吗?真是辛苦呢,小姐的成绩一定很好吧。』 男孩也瞧着你,嘴里嚼完咽下一口,回应你。 『……就那样吧。』你也记不起来了,『反正高考完就把知识点还给老师了。』 『这么辛苦学习却都忘了吗?好遗憾啊。』 遗憾吗?你当初被逼着学习就是为了应付高考啊。 你想不明白,没有再回应他,魂游天外地慢慢咀嚼。 男孩还在看你,他嘴里也在吃着,在你吃完第二块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整张披萨吃完了。 发育期的男生胃口真好,他居然又点了别的。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食量还是在上次。 啊,说了句废话。 他们吃的都挺多的,怪不得你那么没力气,跟他们比起来就是渣渣。 你盯着他一口一口吃完这么多东西,整个人都被人类的成长需求震撼到了。 即使是在你这般不礼貌的视线下,男孩也有条不紊地吃完了属于他的早餐,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钞票,很厚的一沓,放在你的餐盘前。 你嘴里的动作停止了,迷茫地看着他。 他说这些钱省着点用,够你花一段时间,自己现在没能力帮你更多,只能给你这些钱,至少能让你吃饱饭。 ……啊? 男孩没有向你索取任何回报,甚至不等你回神,就起身离开,不留痕迹地消失在那不勒斯的街头。 你盯着这沓钱,眼里写满了问号。 这是什么?你遇到了意大利活雷锋?而且连句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 呃,有缘再见再向他道谢吧,不能浪费善良人的好意。 男孩给你的钱足够你吃上好几天,但是不够你消费在别的地方——你穿的是不具备保暖作用的睡衣,而且晚上的睡眠也是一个问题。 接下来的一整天你都在大街上混,这片地方你从没来过,路边时不时有些看上去和你一样无所事事发呆的混子,你突然联想到,怪不得阿帕基和福葛都让你学习…… 你平时看起来就跟这些痴呆混子一样蠢吗?你明明只是容易放空走神而已啊。 一直晃悠到了晚上,你也没能找到免费或者低费休息的地方。 大街上风吹得让人直哆嗦,小巷子的过堂风更是冷。 你不敢运动起来,消耗体力只会饿得更快,那不勒斯晚上没有地方卖吃的,不像中国有24小时便利店。 受不了,又累又困,你蹲在路边抱住自己,不知道就此睡过去会不会被冻死。 有几个人靠了过来,叽里呱啦说着些什么,把你从地上捞起来。 他们把你拉到巷子里,伸手摸你的睡衣口袋。 陌生人的气场让你浑身冒冷汗,他们把黑发男孩施舍给你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塞进他们自己的衣服兜里,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遭打劫了。 ……同样都是混混,相煎何太急呢? 你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是几个男人,他们还笑着对你说了什么,抢完钱之后又靠近你,开始乱摸你的身体。 他们把你推到墙上,其中一个人按住你的胳膊,另一个人拽下你的裤子。 不只劫财还劫色啊?! 嘴被捂住了,你没办法呼救,应激反应让你越来越僵,呼吸都要停滞,你快晕过去了。 脱你裤子的人架起你的腿,嘻嘻笑着就要冲进来。 你眼泪还没被吓出来呢,一阵风顺着脸颊挂过,这几个人突然飞了?! 一个人的行动带出一阵风,简短的打斗与哀嚎、几下倒地声,发生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巷子又回到了初始的寂静。 赢的那人走了过来,把你被扒掉的裤子拾起,轻轻拍打几下,盖在你光溜溜的腿上。 他出声问了你几句,你说你听不懂意大利语,他就换了英文。 大概意思就是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你说你没有家。 他似乎有些哑口无言,也可能是在想什么,总之他没有说话。 你只能听见他在平稳地呼吸,还有自己被冻得牙齿打颤的声响。 对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住你瑟缩的身体。 他挨得你很近,衣服上还有他身上的热量,这样入侵你的安全范围,你却没有应激反应,好像早已与他熟悉了。 可是他的声音你在这里没听过啊?听起来像是杉山纪彰的佐助声线——狂气版,中二度爆表。 他问你晚上有没有能去的地方,你说没有。 『我只有那么一点钱,都被他们抢走了。』 疑似狂野佐助的人闻言,又转过身去扒拉那几个倒下人的衣服。 你套上裤子,听到那边有数钞票的声音。 他数完走过来,说你的钱还不够去酒店住一宿。 你告诉他这钱是早上有个好心男孩给你的,自己原本一里拉都没有。 他静止了有两三秒,接着问你要不要暂时去他家住一晚。 又来个大好人?! 你怀疑自己的幸运值点歪了,怎么一到险境就能遇到好人啊?你抽卡还都是氪金拿保底,不氪金就是个非酋。 你说好啊好啊,感谢感谢。 自己想站起来,可腿又抖又软,用胳膊撑了半天也没能起身,你跌回地上,呆呆望着眼前的一片黑。 他问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你说不知道,就是站不起来。 行驶过的车灯短暂钻入了这道巷口,仅有那么一瞬,白光打在面前人的身上。 你的大脑缓慢运作辨别着视网膜上的虚影,这开胸黑波点白西装,这妹妹头,这金属发夹……这不是布加拉提吗? 可是声音不一样啊,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他又问你哪里痛,你仔细感受了一下,感觉后脑勺还有后背还有屁股都挺痛的……主要还是冷。 你实话给他说了,他问你介不介意给他看一下,你呆了呆,问他看哪。 他说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需不需要去医院。 你直接把手伸进衣服里,到处摸了摸,没有地方破皮,也没有哪里流血,你回答不用去医院。 你们的交流不算特别顺利,听他说话要动脑子,回应他也要动脑子,讲外语好累…… 惜字如金的阿帕基真好啊,与阿帕基相处没有任何社交负担,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跑神。 『对不起,我困了……英语我听不进去……』 你揉揉眼睛,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 『谢谢你收留我,我以为我今晚就要客死他乡了。』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又收敛起来告诉你,不要乱讲这种话。 ……哪种话? 你痴呆地望着黑不拉几的前方,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人还要管你怎么说话啊? 他又双叒叕问你介不介意让他抱着走,你赶紧摇摇头说不介意,只希望他不要再问了,再问你的大脑就直接原地关机,机油耗尽了彻底。 巷子里连点点月光都没有,你什么也看不见。 他俯下身把包在你身上的外套掖好,抱着你起来,手与臂膀避开了你重要的位置,保持着一定的礼貌距离。 你被裹成一条毛毛虫,他的外衣跟被子似的,毛领很暖和,你趴在他厚实又充满暖意的肩上,终于找到了期盼一整天的枕头,昏昏欲睡。 他又出声问了你什么,你一个字母都不想听,开心地歪过头睡去了。 抱着你的人走路很稳当,没有颠簸,除了规律的脚步声就再也没有其它,一听就是练过的,你睡得相当安稳。 对咸鱼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能好好睡一觉更重要的事了。 “唔……唔……” 你感觉很不舒服。 很冷,裹紧被子,几瞬之后又感到很热,又踹掉。 但是很快又觉得冷了,脚勾了半天也没把被子勾住,有人帮你重新盖上。 衣服被人往下拉了一点,冰凉的细棍物塞进你的腋下,你很想松开,但是有人摁住你的胳膊要你夹着。 很快它就不凉了,沾上你的温度,但还是不舒服,毕竟这是一根硬硬的异物。 硬物又被拿出去,那人的动静停了一会,又走远了。 你隐隐约约听见他在走来走去,湿热的毛巾放在你的额头上,那人在床边坐着,等毛巾凉了,他又拿走去换,反反复复。 眼皮外的光线很亮,刺激里面的虹膜让你再也睡不着了。 睁开眼,你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他与布加拉提的打扮一模一样。 ……当然你没记住布加拉提的蕾丝内衣是什么花纹,只是感觉上是同款。 不过这个人的妹妹头不是黑色,而是深蓝色的,染发版布加拉提。 他张口说了几句,你听出来是英语,可大脑很迟钝,你反应不过来。 一面在脑子里搜索对应单词与语法,你一面转着眼睛打量这个房间——与布加拉提的卧室风格一致,家具的样式和配色也同印象里的差不多。 此时大脑也翻译完毕,他大概是在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懒得用英语描述那么细致,你就只说了一个“so-so”。 这个男人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欧洲人的骨架让他看上去很严肃,与你先前认识的会对你温柔又漂亮地笑的布加拉提一点也不一样。 气质上,这个人更硬朗一些,声音也是,从神态到声线都不像布加拉提那样雌雄莫辨。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布鲁诺·布加拉提……好吧,他真是布加拉提。 你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布加拉提,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真的一秒幻视佐助——流氓版的佐助,听着就很邪气混混还不好惹,如果不是当时你实在冻得受不了,正常情况下绝对会被他的语气吓跑的。 布加拉提把你额上又凉了的毛巾拿下去,往你衣服里塞了体温计,所以你这是发烧了。 他询问你的基础信息,你把当初对棕毛先生与阿帕基说的、又与好心男孩讲过的情况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布加拉提一边听一边烫毛巾,你讲完之后,盯着他与毛巾一起泡进热水里的手发呆。 他居然不觉得疼吗? 布加拉提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随后又把你衣服里夹着的体温计拿出来——你从没见过布加拉提戴过手表。 『再敷最后一次。』 布加拉提说着,将毛巾敷上你的额头,都没有等你同意。 完全不一样的相处模式,这是另一个布加拉提。 头脑还是一片浆糊,你呆呆望着他,放点葱花放点酱油,再撒点盐,就可以吃了。 他正对着灯光分辨你的体温,注意到你现在的表情,原本有些凶又严厉的神情被瞬间涌起的促狭笑意冲淡了,虽说只有轻微的一点。 你默默盯了他一会,他又恢复到严肃的表情,放下体温计,也把你额头上发凉的毛巾拿下去。 他让你再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会好了。 又熟悉又陌生。 布加拉提出去的时候给你关上灯,把门也一同带上了。 现在是睡眠的时间。 门缝透过来客厅的光线,门外有布加拉提的脚步声,没过多久,灯熄了,声音也偃息。 烧还没有完全退,你在身体的不适中稀里糊涂地睡过去,做了好多很混乱的梦。 又是令无数宅男宅女心碎的《魔法少女小圆》,只是这次你陪伴的不再是小圆,而是小焰。 小焰是个患有心脏病、觉得自己很没用、认定自己活着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女孩,直到她遇到了小圆,这个一心单纯为了保护别人而与QB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的善良妹子。 为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为了让她心生向往却于最后死在魔女之夜的小圆活下来,小焰为了这份奇迹,向孵化者赌上自己的灵魂。 『我想重新与鹿目同学相遇……不是被她保护,而是我能守护她!』 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 纯真的人会蒙受欺骗,正义的人无法伸张他的正义。 魔女就是魔法少女的末路,她们都被看似公平的QB骗了,绝望的魔法少女灵魂会被撕裂,从卵壳中诞生出新的魔女。 『可不可以救救……那个还没被QB欺骗的……傻傻的我……』 小圆将最后一枚哀叹之种让给了小焰,笑着流泪让她活下去。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救下你,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 为了满足小圆的心愿,为了让她不变成魔女去伤害她想要保护的事物,小焰崩溃着,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 不断地轮回,几十次,几百次,无数次,只是为了让小圆远离QB,让小圆能够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安地生活下去。 可是无论多少次,她都失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成为神明消失,只有她自己能够记住她,圆神爱着世人,而她唯爱她。 现在她连魔法少女都不是了。 小焰举起枪打碎了自己的灵魂宝石,而自己毫发无损——魔女没有灵魂宝石,只有哀叹之种。 伪街的孩子都在嘲笑她,连自己的使魔都看不起自己,魔女的结界是一片火海,燃烧掉幻境里所有温馨圆满的假象。 如果与心爱的人相见,就是让爱人重新跌入QB的手中的话,那她宁愿在魔女的卵中吞进所有灵魂的折磨,就此死掉。 一片在阳光下璀璨又绿油油的花田中,小焰与小圆坐在一起,小圆从凳子上站起来,与受难的耶稣一起平举双臂,向脚下绿油油的草地倒去。 小焰无论怎么拼命地扑,小圆都融入了这片草地,一根手指也碰不到。 一遍又一遍地砸,小焰狠狠地砸向不管轮回了多少遍也救不了小圆的无能的自己,渺小的自己尸体又被自己的拳头砸碎成浅紫色的颜料,与小圆的粉红色相融在一起。 如果真的能这样死去,那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大哭着醒来,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万恶的QB!痛!太痛了!为什么会有那么致郁的魔法少女片!快住笔啊虚渊玄! 新房昭之也可恨!居然让小圆和小焰在剧场版的最后成为敌对永不相见!你脆弱的心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你哭得太过撕心裂肺,布加拉提猛地推门而入,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你的哭喊一下子止住。 ……是很痛,你的心要被魔圆剧情虐死了。 然而作为二刺螈废萌,还没有厚脸皮到在别人面前直言承认这种事,你无言地注视着他,身子还在一抽一抽,脸上挂着两行很具有迷惑性质的清泪。 他把手掌贴上你的额头,又给你重量一次体温,告诉你已经退烧了。 你还在抽抽,布加拉提坐下来,问你昨晚是不是被他们弄伤了,又跟你说不要不好意思,受伤了一定要去医院治疗。 他这么一本正经,你久违为自己的二刺螈属性感到羞耻,稍稍红了脸,说自己只是做了噩梦。 他皱了下眉,透亮的蓝色全然是不相信的眼神。 布加拉提要带你去医院,你真没事,也不想去医院,就开始给他讲昨晚做的有关《魔法少女小圆》的梦。 这故事太长,刚讲完小圆与小焰相遇,布加拉提就让你先穿好衣服洗漱。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买的尺码刚刚好,胸衣和内裤也正好……这可能就是他的超能力之一吧。 他连你的洗漱用品都买好了,知道你看不懂意大利语,拿着瓶瓶罐罐挨个给你介绍,详细到告诉你该怎么使用它们。 又是水又是乳又是霜,你痴呆地望着他,为什么布加拉提比你还懂得保养,他现在不是才十八岁吗? 布加拉提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再把牙刷塞进你手里,说刷吧。 你看看就差放入嘴里的牙刷,又抬脸看看布加拉提。 继棕毛先生与阿帕基之后,又来一个让你情不自禁想抱住对方大腿喊妈咪的人。 自家室友就算了,怎么穿越之后也是一个个的想当你妈啊? 你在这位严肃版布加拉提的监督下慢腾腾洗漱完毕,他也没有嫌你乌龟,还问你早餐想吃什么,说自己可以给你做。 居然还可以蹭饭,你大受震撼,下意识想报出一大堆中餐名,但感觉意大利人应该不会做,做了也不一定好吃,就说随便吃点好了。 布妈咪开始忙忙碌碌,你像个小鸡仔跟在妈咪的后面,继续给他讲《魔法少女小圆》的故事。 讲到麻美学姐掉头,正在做饭的布加拉提突然扭过头来瞧了你一眼,那种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居然会看这么凶残的卡通片。 魔圆可是所有魔法少女爱好者躲不开的噩梦!你当初就是被它治愈的开局蒙骗了! 又讲到小蓝毛为了让她暗恋的残疾男生痊愈,交付了灵魂成为魔法少女,却在得知魔法少女的真相、再也没有勇气让自己这具尸体与男孩恋爱之后,用尽魔力,与最爱她的杏子相见最后一面,灵魂炸裂变为了魔女,杏子不愿意让她孤零零一个人,扔开灵魂宝石与她同归于尽。 你眼泪汪汪,布加拉提已经做好饭了,都摆到桌子上,略带好笑地看你。 接着就是小焰在上百次的轮回中不断挣扎,寻求爱人能活下来的希望。 你滋儿哇乱哭,拿在手里的吐司都咬不下去了。 布加拉提看上去没有特别动容,?他听见的只是你干巴巴的讲述,可你脑子里播放的可是动画原片啊!再加上梶浦由记的神配乐,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讲完你就抑郁了,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新房昭之,要是故事停在圆神把小焰接走净化,至少两个人还在一起,后面是个什么啊! 『这是一出悲剧故事呢。』 布加拉提在最后发出感叹,给你撕了几张纸。 你拿着纸噫呜呜噫,抽泣着一小口一小口把早餐吞完了。 布加拉提一直在等你吃完,不像阿帕基会对你不耐烦。 不过即使是阿帕基也不会催你,顶多臭着一张脸,盯着你动作慢到要死的嘴。 你跟着布加拉提把餐盘和杯子端去厨房,妈咪要开始洗刷,看到你还在他身后站着,就让你一边歇着去。 原地思考一秒,到底是帮妈咪干活还是咸鱼瘫,最终你毅然决然选择了去沙发上瘫着。 摸鱼达人的宗旨就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 讲完魔圆的故事你cpu严重过载,这辈子都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过。 哦,背演讲稿应该比这字数多。 空气里弥漫着轻飘的灰粒,那不勒斯的阳光就是这个样子,把微小的灰尘都照得这般耀眼。 你朝着光柱伸出手,白光落在手背的毛孔上,茸毛在发光,暖洋洋的。 上次来布加拉提家还是过年,那时天已经黑了,你也混混沌沌的,在哄闹的人群中意识不清。 为什么是你回来了?米斯达还好吗?福葛看到你没做完的英语题会不会生气? 你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特里休不知道,身为教父的乔鲁诺也不告诉你。 或许已经无人在意你,就如同他们后来也不见踪影。 这样很好,很好。谁也不要再来。 布加拉提家里的光线与从前棕毛先生给你找的住所同样充足,户型也很相似,刚起来时开窗通风,吹着纱帘轻轻飘着,溜进来一些海盐的味道。 嘴里仿佛还残留颗粒感,你想象自己是一条被盐巴撒满的海鱼,把自己转着圈裹进纱帘里,安详着靠在墙面上,等待挑剔的买家把你这条咸鱼从摊位上买走。 脱离凡世,就这样被带走,被吞掉,被使用。 如果人真的可以不当人就好了,那样就什么都不用搭理。 厨房里的叮叮咣咣结束,脚步声从厨房出来,停顿了一秒,又朝你这边走过来。 一只手把你脸上裹着的一层层纱帘拨开,你看到布加拉提,他的表情没那么严肃了,早上的光映在他蔚蓝海岸的虹膜上,闪烁着水面的粼粼波光,他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你。 『你这是在做什么,玩躲猫猫吗?』 咸鱼是无法说人话的,你盯了他片刻,决定尽职尽责扮演一位卖鱼商贩。 『今早的咸鱼价格一条70000里拉。』 『咸鱼?哪里是咸鱼?』 『我。』 你努力做出一副死鱼眼的样子,表示自己是一条腌好的咸鱼。 布加拉提表情有点诡异,好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没忍得住笑,从钱包里分出70000里拉,掏出来给你。 『美丽的老板,请给我来一条,辛苦你了。』 ……他还真的给你钱啊? 你睁圆了眼,摇摇头把钱推回去。 『对不起,我骗了你,今天的鱼不新鲜,你是个好人。』 布加拉提用手抵着额前,笑得肩都在颤,面上的表情却是沉稳收敛着的,不像之前的布加拉提那样笑得放松、看着容易亲近。 果然还是不一样呢。 布加拉提让你出来,你就乖乖转圈圈出来了,跟着他一起坐回沙发上。 沙发倒是和过年时没什么区别。 他要开始向你问话,你心不在焉,不太想和他说话。 这个布加拉提一问一答的方式让你很累,跟拷问似的,每一句都要过脑子,你cpu还没恢复过来呢。 他问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要的去处、是想回国还是怎样。 这些问题你早就回答过了,只不过换了一个谈话对象,你就又要重说一遍。 你讨厌重复相同的话,多说一遍就会累积起疲惫感,更加地不想说话。 目光放向桌上的杯子,他早上喝的是咖啡,现在又新倒了一杯,上面还有一层漂浮的白沫。 过年的时候,他也是捧着一杯这样的咖啡。 布加拉提很少与你交谈,因为和你没什么太多交集。 很多时候都是你在偶然间抬头与他对视,他再对你微笑一下。 只有那一次,他好像非要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然后想办法去解决。 没必要这样,只需把你当做一只蜗牛、随便一个无声的摆件,不用搭理你,让你自己在一边呆着,不用思考,也不用深挖自己的心。 布加拉提说你无情。 你分不清他那是在真心感叹,还是在开玩笑。 或许是吧,毕竟就算他死了,你也没有哭。 『随便就行。』 你低下头,转而盯起自己的脚,这双保暖袜也是他给你买的。 『只要不当乞丐就行。』 布加拉提没有说话,就在一旁看着你。 他的目光让你难受,你想起了乔鲁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上位领导者的气场,好像他随便递给你一个眼神,你就要下意识服从他。 这个严肃版的布加拉提没有当上教父的乔鲁诺那么吓人,可若是成长起来,恐怕也不遑多让。 实在难以忍受,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应激了,你放飞思维,只当旁边没有人。 布加拉提总算开了口,说你很可能是被拐卖了,但是拐卖你的人被别的势力消灭,所以你才会没有意识地倒在那里。 ……这不是跟那个中二男孩说的一样吗,不愧是JOJO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什么时候让你见一见传说中的吸血鬼?是不是还能见到那个大喊“木大木大木大木大”还穿着开裆裤的DIO? 很想见识一下DIO和欧拉侠对轰,现实版本会不会比动画版更鬼畜?到时候一定要找个相机录下来,等回去了放给苏小怜看。 你表面上乖巧点头,实际还在魂游九霄。 布加拉提继续说着,给你提议找一份工作,他可以帮你,但是住房的话目前还没有门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住在他家里。 “……?” 你慢慢转过来头,呆呆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活雷锋的程度了,这是快乐王子吧? 『你认为你合适什么样的工作?』 布加拉提还在耐心问着你,你感觉你再也不会对他应激了,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大好人,一定是和棕毛先生一样下凡来普渡众生的! 现在的布加拉提在你眼里被套上一百层滤镜,浑身冒金光的那种,上上下下写满了“好人”二字。 『不多见人的那种吧……面对陌生人我会有应激反应。』 有了这一百层滤镜,跟他说话你都不觉着累了。 “嗯……?”布加拉提有些疑惑地看着你,『你对我没有应激反应。』 你呆。 为什么他总要抓住你话里的漏洞不放啊,这点还真是一点没变。 收回前言,你还是不想跟他说话,太捏玛心累了。 『因为你是个好人。』 你沉默了一会,语气深沉地说道。 07 又经过布加拉提的重重盘问,一个小时之后,你终于蒙混过关。 布加拉提给你选了一个给餐厅厨师当副手的工作,你一阵沉默,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他说要干这个。 布加拉提行事干脆利落,上午刚跟你商量完,下午就领着你去工作的餐厅。 你与那位万分眼熟的厨房师傅面面相觑,他连看待你的那个有点怀疑又有点嫌弃的小眼神都与上次初见时一模一样。 ……行吧,就这样吧。 布加拉提又领着你到隔间,一个黄色头发紫色眼睛穿着绿色西装系柠檬黄领带的看着和意大利雷锋同龄的男孩抬起头,盯着你们。 布加拉提与他说了几句,又向你介绍,这位是潘纳科达·福葛。 “……?” 这是福葛?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欧洲人长得那么快吗,这跟一年后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啊,个头都差很多,现在他还没你高呢。 而且这位福葛看着一点也不像草莓,完全是哪家贵族小孩的形象。 布加拉提让你先和福葛交流一会,他去和这家店的店长商量你工作的问题。 你坐下来,在你旁边的福葛表情很丧,一副学法律丧失人性、眼神死的亚子。 之前的福葛也是一脸不高兴,但也不至于眼神死呀。 一开始,福葛对你的态度并不热衷,好像只是看在布加拉提的面子上才与你聊的,他的语调还与之前一样,你ptsd都要犯了。 下意识把聊天当成英语老师的口语抽查,你战战兢兢聊了几句,福葛死掉的眼睛莫名其妙被点亮。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福葛少年说与你聊天很投机,他从未遇到过连语言逻辑都与他一致的人,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挚友,他忍不住与你说了好多好多好多。 很好,一讲到高级词汇你就听不懂了。 可是福葛的眼睛又闪闪发光装满期待,你又不好意思不回应他。 哪有什么天降挚友啊,你的英语思维全都是他教给你的,你只是照葫芦画瓢! 服务员端来一些蛋糕和饮料,布加拉提与店长商量完了,坐下来听你磕磕巴巴回应学霸福葛的高深问题。 布加拉提的坐姿既狂野又优雅,你盯着布妈咪交迭翘起的双腿,很想说跷二郎腿会压迫脊椎神经,但是又想到他们是黑帮……随他们便吧。 福葛还在哔哔叭叭,从诗词歌赋讲到人生哲学,你听得脑壳疼,只能不间断往自己嘴里塞巧克力蛋糕,试图压制住将要奔涌而出的困倦眼泪。 他再讲十分钟,你铁定能睡过去。 渐渐的,福葛兴奋劲下去,终于察觉到你的力不从心,又沉闷着脸不吱声。 哦耶,课间休息。 你小小地松一口气,专心致志吃起蛋糕来。 『饮料你不喜欢喝吗?』 布加拉提突然问你,他的眼神指了下蛋糕盘前加有冰块还冒着泡的彩色碳酸饮料,上面放的有柠檬片与猕猴桃片,连吸管都是爱心卷的,很可爱。 你摇摇头,说自己不能喝凉的。 布加拉提愣了一下,随即去找服务员要一杯热的,福葛也有些奇怪地看你,你没理他。 他们歪果仁基本上都喝凉的,你在这里生活两年多,对他们这种反应习以为常。 等你磨磨唧唧吃完蛋糕,布加拉提说福葛学习很好,可以教你英语,这样你在这里生活得方便点。 福葛也表示赞同,他觉得你英语天赋很高(跟他学的),有许多与普通人不同的领悟(跟他学的),甚至觉得你学意大利语都能很快上手(这不可能)。 这场面似曾相识,你一脸绝望地看着他们,心脏病都要犯了。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啊,你快窒息死了,就逃不过英语学习是吧。 你知道布加拉提是真心为你好,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你都懂。 于是你又开始了上午工作下午疯狂背英语的痛苦日子。 生活为何要为难你这条咸鱼呢…… 你苦着脸给厨房师傅干活,师傅一开始还是有点看不惯你,但自从与你分工做了一次海鲜烩饭,他的态度立马转变。 师傅说你简直就是上帝赐给他的助手,都不需要他指导,你就能如此完美地配合他,仿佛你们是一对早已度过磨合期的十年夫妻,连他做菜的习惯都知道。 他还问你中国人都是这样神奇吗?他只知道中国人会功夫,不知道中国人还会读心术。 师傅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你,对上帝发誓,他绝对不会把你的能力告诉任何人。 你:…… 『啊对对对。』 你不仅承认每个中国人都武功盖世,还会易容术读心术御剑飞行等等等等,听得厨房师傅心驰神往,说这辈子一定要去中国亲眼见一次,还问你能不能教他武术。 你决定把体育课学的什么太极拳太极拳太极刀都给他来一遍,不过体育课上你也在浑水摸鱼,动作没记全,糊弄一下歪果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结果早上太极拳刚打一小会,师傅就摆摆手说自己不行,问有没有再简单一点的。 那就练一下广场老大爷传授的八段锦吧,你跟他说这个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不难。 厨师天真地相信你了,摆好姿势跟你学,过了十多分钟,师傅吹胡子瞪眼,说你骗人,这动作太难,光是呼吸法他就记不住。 你说这比英语好学多了,动作就没几个。 师傅说不过你,继续吹胡子瞪眼。 布加拉提和福葛一直在一旁围观,吃完披萨,布加拉提给厨师露了一手,他的动作比你做得还标准,你说的要点他全做对了。 大牛喝啤酒,你对布加拉提竖起大拇指。 师傅说自己没练功的天赋,悻悻然回去接着做菜,你跟在他后面说师傅做菜的功夫全球第一,他才勉勉强强歇了脾气,吹着小曲儿快快乐乐揉面去了。 福葛说你会的很多啊,还有没有别的,他对中国文化一知半解,很好奇。 你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布加拉提问有没有民歌。 你说有,一边洗菜,一边给他们来了几首儿歌。 “水乡滴孩子~爱水乡~~从小生长在~南湖旁~~山中滴清泉香喷喷~湖里滴水菱甜又爽啊~划呀~啊划~~啊划呀~啊划~” 师傅哼的调被你带跑了,摇摆着身子,你也一起摇。 “水乡滴孩子爱水乡啊水乡滴孩子~~爱水乡~~” 布加拉提和福葛给你鼓掌,你唱完给他们翻译一遍,接着唱《小螺号》,好多你都记不清了,最后干脆给他们来一曲儿歌串烧。 要工作了,你把这两个捣乱的黑帮分子赶出去,继续矜矜业业干活。 你一直住在布加拉提家,即使餐厅给你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布加拉提也没有提让你搬出去的这件事,甚至买了折迭床放在客厅,卧室还让给你。 你不存在的良心痛了那么一下下。 某晚,你沉迷写英语作业(假的),听到布加拉提回来,就出卧室主动问他。 布加拉提正在折衣服,他抬眼看你,说你每月赚的这点小钱,租完房就没饭吃了。 你呆,之前你都没付过房租,没计算过房租加上日常开销的消费,这样一算,差很多啊…… 布加拉提的衣服上有点血迹,你凑过去,说自己能帮他洗,布加拉提没答应,问你作业写完没。 你:…… 你梗塞地看着他,跑回卧室继续赶作业去。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为难你。 福葛的教学业务显然没有一年之后熟,他给你布置的作业难度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也不知是他对你的学习能力有误解,还是对你期待过高,每天高强度的写题背英语你都要吐了。 福葛甚至还让布加拉提监督,有听写就算了,早上晚上吃饭的时候,布加拉提居然还随机抽查。 你记忆力是真的差,前一天记得很牢,睡了一觉第二天抽查就忘了,不仅福葛拿着单词表的沉默让你发怵,布加拉提在餐桌上面对你坑坑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母的沉默也让你怵得慌。 这个福葛比之前那个凶残好几倍,他一吼你就把你吓僵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福葛看你这样,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布加拉提也无言以对,他倒是没批评你,只是在几次听写抽查之后,跟你说他会让福葛给你降低难度。 第二天见到福葛,男孩满脸复杂地盯着你叹气,把你的任务量减了一半,并且调整了教学模式。 摸索这么多天,福葛总算明白你的记忆水平,先前给你的那些市面上的英语习题都不让你做了,只让你做他编写的习题。 调整过后的效果很明显,你的英语学习没有再原地踏步,听写和随机抽查全对,福葛舒心一笑,布加拉提也在餐桌上露出了微笑。 你也露出疲惫且想死的微笑。 英语学习终于回到以前的难度,你可以大大方方摸鱼了。 于是乎福葛没能舒心多久,就被你这个不求上进的懒货气到不行。 『给你降低难度你还做成这样?!你个蠢货是在看不起我吗?!啊?!』 福葛戳着你听写本上好几行的错误,撕下这张纸团起来,要扔到你身上。 你低着头,承认自己是笨蛋。 福葛手停了,举在半空中,深呼吸几口气,又放了下去。 『是不是让你太累了?你上午刚工作完就要学习,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福葛的语气特别的温柔,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耐心过。 『也不是。』你诚实地摇摇头,『我就是不想学。』 他火气又噌地上来了,脸色变来变去,你给他分一块你做的草莓蛋糕,他吃下去,停了一会,心平气和(假)地问你为什么不想学。 『是很累,但这跟工作没关系。』你也慢吞吞嚼一块,『我做什么都累,只有睡觉发呆能让我不累。』 『什么都累?』福葛紧皱着眉,手里乱比划,『现在和我说话也累?吃蛋糕也累?』 你点头。 福葛好像额头很痛,用手搓着额头,没再说话。 你见他不讲课了,就吃着草莓蛋糕发呆。 『我懂了。』福葛点点头,『是我太严厉,我不该对你这么……』 福葛没继续往下说,他不继续说,你也搞不懂,趴在桌子上咬着叉子看他。 『……没事。』福葛摇摇头,『没事了。』 你懵圈,他好像很失落,是因为你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吗? 可是就算他对你抱有期望,你也做不到啊。你又分给福葛几块草莓蛋糕,福葛都吃掉了。 你们把蛋糕吃完,福葛接着给你讲题,中间你又没忍住跑了几次神,他仅仅拿叉子轻轻敲你的手背,没有再说你。 你与福葛的师生关系变得非常和睦,福葛老师对你的容忍度一升再升,甚至看到你睡着也不叫你,等你睡醒了再接着给你讲。 简直是绝世温柔好老师。 布加拉提没再每天吃饭的时候抽查,许是福葛同他说了,福葛也没再布置课外听写任务,你总算能从英语王国里喘上一口气。 生活开始步入与从前一样的日子,你这条咸鱼渐渐闲起来,经常在布加拉提家的客厅里晒暖发呆。 这与以前倒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宅的地方换了。 一开始是宅家里,后来是宅宿舍,再接着是宅棕毛先生赠你的房子,现在是宅布加拉提的家里。 布加拉提时常不在家,他很忙,你也不清楚他在忙什么,虽然你们住在一间房子里,但除了一起吃饭,就没什么共同的相处。 他们那不勒斯人很喜欢用手势,布加拉提也是,如果回复你的是简短的语句,他通常不会讲话,而是直接做手势。 大多你都看不懂,你只能看懂像厨房师傅用过的手语,于是布加拉提不得不练就用英语回应你的习惯,才不至于连日常对话都进行不下去。 布加拉提的衣柜为你腾出了一部分,用来存放你的衣物。 为了区分开,你在自己使用的抽屉贴上标签,上面写上衣物的分类,布加拉提看着你在标签上光明磊落写着“Underwear”,沉默了。 内衣当然是要重新买,可是这里卖的胸衣要么穿着不舒服要么不会穿,你之前都是穿着原本的胸衣应付,但是这次你的胸衣没跟过来,只能换新的。 天渐渐热了,你里面没法再不穿,可你又不想每天穿着不舒服紧箍着的胸衣,就很纠结。 尤其是和店员交流很麻烦,这里很多人都不会说英语,上次就是因为沟通不畅,你才只买了内裤。 你纠结了好几天,学习效率都下降了,福葛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就说你不知道怎么买胸衣。 福葛张了张嘴,睁大了眼,脸涨红起来,眼神往下瞟又赶紧收回来,呃呃几声,说这种问题应该问你的女性朋友。 『我没有女性朋友。』你说,『我目前在这里只认识你和布加拉提还有厨房师傅。』 福葛无言了,面色复杂,沉默半响,说布加拉提应该会帮你。 于是等晚上布加拉提回来,你就跟他提了这件事。 布加拉提表情有点怪,你捕捉歪果仁微表情的能力着实差,布加拉提的表情浮动太小,你都看不懂。 布妈咪看了眼你的胸,又把目光侧开,问你是不是一直都没穿,你摇摇头,他沉默。 于是第二天下午,福葛老师给你放了假,布加拉提带着你满街找女士内衣店。 布妈咪看样子也不怎么了解,半路问了许多老奶奶与妇人,她们很热心地指了几个方向,应该是在推荐哪些内衣店好。 逛了好几个内衣店,你都像个娃娃被店员各种捏捏摆弄,布加拉提负责当翻译,店员给你推荐好几样,你试了试,都不怎么满意。 『有没有穿着和没穿一样的?最舒服的。』 店员想了想,给你推荐乳贴,但是她不建议长期使用,说有各种不好的风险。 『不要买这个。』 布妈咪直接一票否决。 在几家内衣店徘徊良久,你最终只买了几件运动内衣。 运动内衣确实比别的舒服,但是你就是不喜欢穿胸衣,为什么男的都不用穿,女的就非要穿啊? 你不高兴地盯着布加拉提的开胸,他好像有穿,还是黑色蕾丝内衣。布加拉提问你怎么了,你说你不想穿。 布加拉提沉默一会,说你最好还是穿上。 你问为什么,布加拉提更沉默了。 布妈咪像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几欲开口,最后又闭上。 他问你真的不明白吗,你完全蒙圈,问明白什么。 布加拉提的表情头一次这么惆怅,好像在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叹了声气,重复道你最好穿上。 你觉得他这说的跟没说一样,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与布加拉提相处,最大的问题就是沟通,很多时候他不说出来,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也并未多么在意。 在录入英语的空隙,你时常会突然停下来,目光放向某处发呆。 布加拉提问你在想什么,你摇摇头,什么也没想。 你一直都这样,现在不过是回到原点。 他大约也不懂你,你从来不与他主动聊天,学习英语已经消耗了你绝大部分动嘴的能量,你连“嗯”都不想“嗯”。 重新开始的第二个月,你又一次生理痛。 第一个月没有痛,你还以为自己的身体变好了,结果这次就打碎了你的侥幸,月经推迟半个多月,大半夜你疼得打滚,被子褥子染了一滩血。 布加拉提被你的哭声吵醒,开门进来看你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你受伤了,扒下你的裤子,才慢半拍意识到你是生理期。 经期紊乱,比前两年还不好。 布加拉提抱着你去医院,你一边哭一边被按着做检查,医生居然让你吃冰激凌以毒攻毒,幸好布加拉提又带着你找另一家医院,没有让你惨遭庸医毒手。 打上止痛针,靠谱医生又给你开了几盒止痛药。 药针起效,你趴在布加拉提腿上,很快就睡了过去,但是没撑多久,又疼醒了。 你已经被他带回家,月经纸都是布妈咪帮忙换上的,被褥也换了新。 见你醒了,布妈咪给你倒热水,你不想喝,他就硬灌给你。 你哭诉他是个坏蛋,布加拉提冷静地说自己是个黑帮,又缓下语气,说这是为你好。 你不知道自己这天晚上是怎么熬过去的,第二天醒来,坐在床头的不是布加拉提,而是福葛。 福葛老师正在批改你的作业,他没提学习的事,问你想吃什么。 你什么都不想吃,胃还在随子宫痉挛抽搐,福葛说你不吃饭就没力气抗过去,你不想听,躲在被子里发抖。 福葛出去一阵,拿回来一些东西,把食物切成小碎块喂给你。 他说的没错,所以你还是吃下去了。 胃蠕动牵动着子宫更痛,你抽泣着被他喂着,眼泪滚到他手上,福葛老师就这样坐在这里看着,手没有动。 他的表情与平时很不一样。 你读不懂他。 吃完又喝了杯热牛奶,他坐在床边抚摸你的后背,你感觉好了许多,感官注意力被转移到后背上,腹部反而没再那么明显。 你渐渐困了,半睡半醒之间,你听到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确实不应该喝凉的。 你昏睡了过去。 之后的三天,都是福葛在照顾你,等晚上布加拉提回来,他就能休息一下。 福葛给你放了一个星期的假,你什么都不用背也不用写,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次的月经一下来了十天,你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检查结果也没有任何问题,经此一事后,布加拉提与福葛对你的态度都比以前轻柔许多,动不动就对你各种嘘寒问暖。 什么衣服是不是穿薄了,刮风一定要戴上帽子,凉的甜点也不让你吃。 你头皮发麻,从未觉得他们如此话多、如此过分。 怎么福葛也唠叨得跟你妈似的,你寻思这不至于吧,又不是天天痛经,搞得你还以为自己身患癌症,没几个月就要死了。 在你持续的匪夷所思目光中,他们诡异的态度又变了回去,你松口气,一直被那样关注,你是真受不了。 生理期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咸鱼继续在工作之余打瞌睡犯困。 有的时候布加拉提会突然提问,你昨天吃了什么。你迷茫地望着他,他说怕你年纪轻轻就患老年痴呆。 你还真不记得了。 布加拉提又拉着你去医院看脑子,结果却显示没有问题,他拿着检查单子,看待你的眼神万分复杂。 同样的表情你在棕毛先生与阿帕基的脸上也见到过。 你还发现了一件事,布加拉提回家居然不换鞋。 这是某次你在客厅背英语、布加拉提恰好回来时注意到的,他换掉衣服,却穿着皮鞋进屋,接着妈咪就去洗手做晚饭了。 你一连在客厅蹲守好几天,他除了睡觉洗澡(?),甚至连鞋子都不脱。 说起来,以前阿帕基进你家门也是被你说了要换鞋,才去换上拖鞋。 难道这也有文化差异? 这天早上,布加拉提喝着咖啡看报纸,见你还在盯他的鞋,就问你盯这个干什么,几天了还没盯够。 你们就拖鞋的文化差异展开了讨论,你才知道,意大利人回家居然都不换鞋! 这与你记忆里的不一样,那次过年,布加拉提家里备的有拖鞋,而且大家都换了的。 难道他们换上拖鞋只是为了照顾你的习惯? 为什么,没必要吧。 他们总是会做一些让你感到匪夷所思的事,不管是阿帕基把你托付给乔鲁诺,还是布加拉提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你开不开心,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日子过得好不好,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这样的好人,未免有些太好了,好到连老天都觉得人间不值得拥有,将他们带走。 你吃着早餐发着呆,布加拉提喝完了咖啡,敲敲桌子让你不要再跑神,上班要迟到了。 今天外边下雨,布加拉提拿着伞,送你去餐厅。 下午的时候,雨就停了。福葛还没过来,你重新检查一遍自己的作业,布加拉提中午有事没吃饭,推到了下午才过来吃。 你检查完作业,开始发呆。 福葛过来了,还带来一个左眼蒙着绷带的小男孩。 福葛说想请小男孩吃意大利面,布加拉提那盘还没有动,就把自己的给了他。 小男孩吃得狼吞虎咽,身上脏兮兮的,这样子你熟,跟你之前一样是个街头混子。 你去洗毛巾给他擦脸,他吃得脸鼓鼓,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你。 福葛没有给你批改作业,布加拉提送小男孩去医院,你和福葛跟着过去,他们与医生谈话,你听到“纳兰迦”这个名字。 你看着这个小男孩,确实能窥见那个与你分享零食、就算听不懂你说话也跟你嘻嘻嘻哈哈哈的少年的影子。 有点像,却又不怎么像。 每天下午福葛给你上完课,你都带着作业去医院,在纳兰迦身边做作业,写累了,就给他削水果。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去,还给他削水果。 或许他并不需要你给他削水果,也不需要你来看他。 纳兰迦被你一口一口喂,他看起来还是个小学生,小学的时候你可能还在玩泥巴,他却开始流浪了。 小男孩吃完之后,对你说了什么,你听不懂,就对他笑笑。 他闭嘴了,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看着你,不说话。 他为什么会流浪呢? 你不禁想,是他父母不要他了吗?这在那不勒斯并不少见,的确很有可能。 纳兰迦喜欢吃膨化食品,喜欢吃薯片,还有你做的草莓蛋糕。 等他好得差不多,你就掂着这些过去,继续给他投喂。 这天,布加拉提也在,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布加拉提狠狠凶了纳兰迦一顿。 你还没被布加拉提凶过,他那个样子把在一旁切水果的你吓懵了,布加拉提看了眼你,让你出去。 你去到门外,病房里他们还在说话,纳兰迦也很激动,但很快他就熄了声。 布加拉提出来,带着你回去。 你想问纳兰迦的事,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你对纳兰迦一点也不了解,只记得他跟你分享零食、跟福葛打架,还背着你到处乱跑,每天都跟你一起痴呆傻乐,阿帕基说你们看上去像两个智障。 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死了。 他们都是这样。 来的时候不跟你打一声招呼,走的时候也一声不响。 你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布加拉提回到家,问你刚刚他是不是吓着你了,你摇摇头,继续拿起教材背英语。 没过几天,纳兰迦就出了院,但你没在餐厅见到他,就问福葛,纳兰迦去哪了。 福葛说他回家上学去了。 “……?” 你奇怪,纳兰迦没加入黑帮?怎么回去上学了,你之前没见他去上学啊。 不过你很快就想通,这人都不太一样,可能事情也不一样吧,纳兰迦说不定不会当黑帮,挺好的。 继续每天工作学习背英语,你和布加拉提难得同时放了一次假,布妈咪见你瘫在沙发上那副无可救药的痴呆样,问你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 『你想去哪?』 『我想在家里呆着。』 无效沟通。 布加拉提面无表情看着你,把福葛叫过来一起商量去哪玩。 你躺在沙发上玩手指,又撕几张纸折爱心和各式各样的千纸鹤,他们聊完,布加拉提让你回屋去换衣服。 你满不情愿磨磨唧唧地移回卧室,磨磨蹭蹭穿好衣服,被拉着出门。 布加拉提开过来车,福葛把你按进后车座,他自己坐到副驾驶。 后车座还有抱枕和饮料零食,零食袋上都是意大利文看不懂,看图案应该是有糖、巧克力、果冻、膨化食品、小面包之类的。 他们没跟你说要去哪里,你也没问,捞起毛绒抱枕压进怀里,抱枕大到你可以趴在上面睡觉了。 你盯着车前窗出神,布加拉提与福葛偶尔聊着,这种感觉恍惚间回到了过去。 那不勒斯市很大,之前你被拖着徒步走就觉得大了,这次布加拉提开车出去,你还是觉得这个地方很大。 全都是你不认识的地方,你每天行走的路线或许只是这里面的万分之一,那些不知是什么功能的建筑很快就被汽车甩开,海边的那不勒斯城被抛在你们的身后。 你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年,你喜欢这里吗?你从没想过。 汽车内部的白噪音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可能是发动机的嗡嗡声、车轮碾过油柏路的声,也许还有别的,你对汽车不怎么了解。 催眠。 布加拉提与福葛的交谈声也催眠,他们说话不是起伏很大的腔调,意识朦胧之间,你都分不清两人的声响。 耳边接收到的逐渐散成了颗粒,你抱着枕头,慢慢睡了过去。 车上的睡眠没那么沉,东倒西歪,前俯后仰,很难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哪怕是躺下去,也会有一边腿被压着。 你只能醒了,雾蒙蒙地望着前方,眼睛没有聚焦。 『睡醒了?』 副驾驶座的福葛扭过来,问了你几个英语语法的问题。 你茫芒然地看着他,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见他嘴巴一动一动,感觉听到了鱼吐泡泡的声响。 『你还没睡醒啊。』 他用感叹的肯定句。 你缓慢眨了下眼,趴到驾驶座的靠背上,试图辨别现在到了哪里。 布加拉提就在你前面,他的手在认真开车,你脑子还没转过来,盯着他身上让你眼熟的衣服,摸了上去。 有着细腻纹路的白色西装,上面蝌蚪样的黑色花纹用手指抠不掉,肩部和上臂还有金属拉链,你把拉链拉开,这不是装饰,是真的拉链,他里面没穿衣服。 福葛瞪着大眼看你动作,布加拉提从车内后视镜瞄你一眼,问你在干什么。 你反反复复拉他的拉链,脑海中的迷雾渐渐被驱散了。 是活人啊。 你想,这不是苏小怜买的那些周边,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 你说。 布加拉提似乎已经习惯你空荡荡的头脑,没再发问,你还趴在靠背上,手搭在他的衣服上没有放开。 他还活着。你感受着手掌下衣服下面的热量与心跳,他还活着。 公路已经开了一段时间,车窗外的景色让你感到熟悉,国内的高速公路也差不多是这样,路边是荒草或是田野,还有远远近近伫立着的小村庄。 『我爸爸妈妈也带着我出来过。』 你突然说。 『他们开着车,开在国道或者高速公路上,路边有的时候是山,有的时候是荒漠,有的时候是农庄。』 『他们有的时候会骗我,说前面跑过来一只熊猫、天上飞的有凤凰,我就趴过去找,问在哪在哪,结果他们都是在骗我。』 布加拉提和福葛听笑了,不过谁也没有插话。 『有的时候远处的山上有雾,像丝带一样。天很蓝,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白云,我们拿着手机还有照相机录影,天上的云会转,回家之后把录影和照片都传到电脑上,每一年去过什么地方,都建的有文件夹。』 『他们总是带我出去玩。』你继续说着,『他们怕我一直呆在家里自闭抑郁,怕我变智障,就经常带我去各个省市的博物馆、名胜古迹,让我多交朋友,出去旅游也是带上亲戚的孩子一起,要让我有个伴。』 你有好几个表亲堂亲,关系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好人,长辈们的关系就很不错,子代关系自然也就变得亲近。 更远的你就不清楚了,据说再往上和上上一辈,关系就没那么好,太久远,跟你也没多大关系。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布加拉提问。 『没有,我是独生女。』你说。 『听起来,你们的关系不错。』福葛回应。 『是啊。』你回答。 你没有再讲了,抠着布加拉提的拉链发呆,他们也没有再说。 后面有人超车,布加拉提看了那边一眼,没什么表示,让他们超去。 『你想家吗?』 布加拉提突然问。 你没说话。 你不敢想。 你怕自己一想,这辈子都不开心了。 手里拽着布加拉提的拉链,上下拉拉合合,布加拉提捉住你顽皮的手,叫你别乱闹。 “嗯。” 你的声音闷在鼻腔里,模模糊糊地说。 福葛与你分了零食,又行了十多分钟,路段前方有个岔口。 『前面有休息站,有人想去卫生间吗?』布加拉提问,『或者在那里吃个午饭。』 『中午饭?』你顿时懵住,『我睡了一个上午吗?』 『不然呢。』福葛忍不住取笑,『如果不是在车上,你能睡一整天吧。』 你打了他一下,福葛捂着嘴扭过头去,背对你的身体还在发颤。 你鼓着脸看他,布加拉提也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啊? 『就在那里吃午餐吧。』 福葛缓过来劲,放下手,回复布加拉提的话。 汽车转弯停靠在休息站,除了人和文字不一样,其它地方和国内挺像的。 这个时间点休息站人不少,你抓住离你最近的福葛的手腕,省得自己跑丢。 你除了自己这个人什么也没带,没有手机,走散了都联系不上。 先去卫生间,接着再去点餐。 休息站的公共卫生间还是与你之前进过的一样,没有蹲便,你排队看着她们上完厕所,那边那个很低的像儿童洗手池的居然是用来冲屁股的。 这你属实接受不了,想想那种感觉就很怪异。 不管是去哪旅行,公共卫生间总要忍受一下,你皱着脸跑出卫生间,感觉今年的智慧都被你用完了。 你还没能从卫生间里的打击中出来,恍恍惚惚跟着在厕所门口等着的布加拉提去餐位,福葛已经坐在那等着,布加拉提让你坐过去,他去点餐。 他没问你想吃什么,你点点头,反正意大利的饭你吃起来都差不多,平日布加拉提做的饭你从来都不挑,就坐在福葛对面,低着头发呆。 有人过来跟你搭话,是陌生人,还是男的,你听不懂,拘谨地缩着身子,没回应他。 福葛站起来与那个男的说了什么,陌生男的走了。 周围的座位渐渐坐上了人,这种环境让你很不舒服,身体与情绪都放松不下来。 布加拉提过来与福葛说了几句,又弯下身问你怎么了。 你抓着裤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布加拉提拉着你到外面,又问你一遍。 室外不封闭,没那么拥挤,你稍微好了点。 『人太多了,我有点受不了。』你说。 布加拉提紧皱着眉,『我以为你已经好了。』 你摇摇头。 『那户外可以吗,就在这里吃。』 布加拉提指着室外的露天座椅,那里位置不多,人自然也少。 你点点头。 布加拉提让你去那边先坐着,他去叫福葛,你就过去坐了,然而凳子还没捂热,又有男的来找你说话。 是两三个结伴的,不知是哪国人,反正说的话你听不懂,他们看上去很是热情,笑着对你说着什么,不太像是找你问路,而是想跟你搭讪。 你不知道怎么应付,就依照以前的习惯,低着头礼貌地对他们腼腆地笑一笑。 却不知怎么,他们更兴奋了,几个人突然挨得你很近,呼吸都喷在你的皮肤上,你紧张得都要冒汗。 下意识用目光去找布加拉提和福葛,他们正好出来,你用眼神向他们求救,他们跑过来跟这几个男的说了几句。 那几个男的看上去不想走,跟布加拉提与福葛语言拉扯。 福葛站到你位置的后面,双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布加拉提又说了几句,那几个男的表情变了,嘴里嘟嘟囔囔,勾肩搭背着走了。 布加拉提过来,问你怎么样。 你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太阳穴还因为应激反应在突突跳,脑壳有点痛,放在腿上交迭的手也还在抖。 他们俩没再说话,福葛坐下来陪你,布加拉提去拿饭。他们两人吃的披萨,给你点的是烩饭,你搅拌搅拌,慢悠悠地吃,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果然,出门旅行还是太为难你这个社恐了。 正午的太阳很晒,头顶有遮阳伞,倒还行。 布加拉提回车上小憩一会,福葛坐你旁边,陪你晒暖。他继续对你进行英语抽查,你绝望地看着他,他是不丧了,你丧到仿佛学英语失去了人性,鱼目无光。 你全都答对,福葛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奖励你接下来的米兰之游不用继续写作业。 你:? 他原本还打算旅游的时候给你布置作业? 变不变态啊?简直不是人! 休息完继续上路,等到了米兰,已经是晚上快八点。 你没有身份证,也不知布加拉提是怎么解决的,订酒店畅通无阻,这可能就是黑帮的权利吧。 订了两个房间,你住一个单人间,他们住双人间,单人间与双人间不在同一区域,隔得很远。 布加拉提把房卡给你,教你怎么用,你用房卡成功打开门,福葛在一旁震惊地表扬你居然会开。 你:? 他们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 布加拉提给你指他们的房间在哪,有事就找他们,别敲错门给别人投怀送抱。 你:…… 『我难道是哪个稀有品种的弱智吗?』 你忍不住吐槽。 他们满脸都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你平等地给他们一人一拳。 车上一路把零食都分完,你不饿,不想吃晚饭,就跟他们拜拜,自己先睡觉去。 『你都睡一天了,还睡?』 『在车上那不是睡觉,那只是打盹,不一样的。』 『不,你这明显是睡多了吧。』 你不管福葛怎么说,关上门锁上,蹬掉鞋趴床上睡了。 外边的风把纱帘卷起来,你想让屋内通气,就没锁上窗。 这个夜晚不怎么平静。 “噔噔噔。” 有人敲你房间的门。 “噔噔噔。” “谁啊……?” 你被吵醒了,坐起来问了一句,但是外边没人回应。 “噔噔噔。” “……?” 你迷迷瞪瞪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一条血淋淋的大腿。 小学时期同学恶作剧在你的耳边讲的恐怖故事从潜意识里翻出来,那篇《血淋淋的大腿》从头到尾在你脑海里过了一遍,你下意识踹它一脚,拔腿就跑。 头脑还没清醒,那条大腿还在你后边追,你心脏快要爆炸了,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在走廊里认着门牌号,找到布加拉提和福葛的房间门就狂拍。 “布加拉提,福葛,开门呐,有鬼啊!” 那条大腿要蹦过来了! 08 房门开了,你从门缝钻进去,膝盖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也爬不起来。 开门的人把你拦腰抱起,是布加拉提,他问你怎么了。 门还开着,你目光惊悚地望过去,门缝那里没有东西,但你就是觉得血淋淋的大腿就在外边,下一秒就会进来。 『快关上门啊啊啊啊啊啊——』 『你怎么了?!』 你抱着脑袋大叫着摇头不听不听,福葛从床上下来,也问你是怎么回事。 『外边有血淋淋的大腿!快关上!』 然而布加拉提还是没关上门,你心态都要崩掉了。 『快关上门布加拉提!不要让它进来!』 『大腿?』 布加拉提疑惑地看着你,看了下门外,『外边没有大腿。』 『它刚才还敲我的门!追着我跑!』 你真的要被吓疯掉,小时候被迫听完《血淋淋的大腿》,让你好几年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血淋淋的大腿,那是什么样的?』福葛还很冷静,『大腿必须关联着膝盖小腿脚踝脚背脚跟脚趾……它才能活动,只靠大腿它蹦不起来。』 『那不是大腿!是血淋淋的大腿!』你难以忍受,稍微想一下就是精神污染,『那不是普通的大腿!是恐怖故事里的大腿!是鬼!』 『幽灵?』 布加拉提关上门,注视着你,若有所思,『那你能看见这个吗?』 『看见什么?』 你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没事,看来不是了。』 布加拉提与福葛对视一眼,问你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睡觉,然后,我听到有人敲门,去开门,它就在门口!』 你感到眼前很晕,头很痛。 眼中的画面扭曲成绚丽多彩的万华镜,布加拉提和福葛的身影分裂成了好几个,围着你在跳影流之主。 “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 这踏马是什么刻进DNA的东西,鬼畜视频害人啊! 你甚至看到许多DIO的头飘在视野中撞来撞去,?它们用食指戳进自己的太阳穴,说:“嗨!嗨!嗨!嗨!嗨!哒!嗨!嗨!嗨!赛高!”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不会爱我~” “嗨!嗨!KO?NO?DIO?DA!嗨!嗨!塞口泥嗨铁鸭子哒!嗨!嗨!” “牙喽,DIO!” “嗨!嗨!”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这就是你分首的借口~” “嗨!嗨!嗨!嗨!嗨!呀卡玛洗!嗨!嗨!嗨!嗨!嗨!” 耳膜要炸裂开,你揪着头发大叫起来,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飞舞的DIO头和欧拉侠。 你终于发觉是自己不对劲,但你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又穿越进哪个恐怖片世界吗? 你感觉自己融化掉了,物理意义上,像是被火灼烧的蜡,又或是戳破了皮的橡胶人。 愈来愈软,用来呼吸的气管都找不到在哪里,心脏也丧失了知觉。 不过这种奇妙而又诡异的感知很快就减轻,也许不是很快,只是在你的意识里很快。 等你醒过来,福葛就守在你身边,而布加拉提看上去有一些疲惫。 『是出现什么事了吗?』 你气息微弱,福葛抬头看你,问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你含含糊糊回答,『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们两人谁也没回应你,你眼前又开始发昏,他们在说话,但说的是意大利语,不是说给你听的。 你试图自己思考点什么,满脑子却都是DIO在那“嗨!”……你发誓以后坚决不在睡觉前刷鬼畜视频。 『你哭什么,哪里不舒服?』 糊成斑驳色块的布加拉提弯下身问你,你说有人在脑袋里大叫,他说等一会就好,于是你就躺在那里等着。 等一会确实好了,因为你直接睡着了。 咸鱼的睡眠本是酣香,DIO和欧拉侠却还在对轰,吵得你想把他们全部揍一顿。 胸口也闷闷的,你一摸,自己居然还穿着胸衣,怎么会没脱掉? 你立即坐起来,手伸到背后找胸衣的扣子。 有人附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还没醒,只想脱掉这该死的内衣,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后边的扣子。 那人也摸上你的后背,又跟你说了什么。 你勉勉强强分辨出来是英语,大概是在问你怎么了。 你说自己在找后面的扣子,他说没有扣子,你又扬言要把创造胸衣的人给杀了,他没再出声。 心跳被压得很沉、很重。 你几乎喘不上气来,又摸了几下,恍然记起自己穿的是运动内衣,真没扣子。 抬手就脱掉上衣,旁边又有另一个人说了什么,你没管,接着脱掉内衣。 那人远离了你,撞到床头。 你又记起这是睡在宾馆,裸睡不卫生,又把外衣套回去。 没了胸衣的束缚,你终于能好好睡一觉,DIO与欧拉侠也被你一拳揍飞,离你的安眠远远的。 周围一片寂静,非常棒。 你往旁边的热量源拱了拱,热量源向后挪了一下,你又贴近了些,它没再动。 DIO没来,欧拉侠也没过来。 前面还有一个会自动发热的人形抱枕,无意识压到它身上,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 肚子那里有个硬硬的东西在顶你,很不舒服,你抓了一把,人形抱枕把你推远了。 你又抱住旁边另一个人形抱枕,这位抱枕很配合,就这么被你抱着。 DIO?SAMA卷土重来,他大喊着“木大木大木大木大”,从天上砸下来一辆压路机,贴着黄色的压路机跳起性感火辣的脱衣舞。 ……?这什么鬼? 一只手放上你的后颈,没用力,手指轻轻磨蹭几下,你感觉痒,躲开它的动作,埋进这只手有力的臂弯中。 它环着你,呼吸洒在你的颈肩上,还是很痒,你四处躲,却被对方的手和腿困住,动弹不了。 欧拉侠来也,甩掉外套,跟着一起跳脱衣舞。 “嗨!嗨!嗨!” “木大!欧拉!木大!欧拉!” “呀卡玛洗!” 你挣扎起来,想把它们都甩掉,又来一只手按住你的后背,用上力度来抚摸你。 太过熟悉的触感,你感觉被安慰到,没再乱动。 被迫看完一通猛男脱衣舞,“欧拉木大”到最后,你被欧拉侠发光的裸体以及DIO的爱心开裆裤闪瞎鱼眼,瞬间吓醒。 什么鬼,太恐怖了,都没有打码! 惊魂未定,你浅浅喘着气,与正在梳妆台前编发的布加拉提对上眼。 布加拉提可能也刚起来没多久,他的衣服都还没有穿好。 布妈咪眼神沉静地凝视着你,编完头顶的辫子、别上发夹,低声问了你一句。 你大脑还没上岗,发懵地在被窝里躲着,翻译不出时尚布妈咪的意思。 他笑了,与平日严肃静谧的神情不同,面部坚硬的轮廓都温柔下来,他又一次开口道几句,这次是意大利语,他没有想要你的回应。 一种熟悉的、雌雄莫辨的美。 太阳色散出的光圈投进室内,让他身上鲜明的色彩都失了真。 你蓦地哽咽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心口跳得闷,有什么堵在里面。 他收敛了笑容,问你怎么哭了。 你迷茫着,说不知道。 布加拉提整理好衣服,问你还睡不睡,你摇摇头,他又问你早餐想吃什么,说这里有唐人街,可以吃中餐。 中餐?!你眼睛立马亮了。 现在的生活除了吃和睡,就没什么别的好指望的。 你从毛毛虫窝里爬出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内衣不见了。 布加拉提指了下衣柜,你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胸衣,想去厕所换上,结果厕所门被锁上,打不开。 布妈咪说福葛在里面,你拍拍门,喊福葛的名字,问他在里面干嘛。 福葛老师无响应,没出来,也没回应你。 没有水声,他没洗澡也没在上厕所或是洗漱,但是别的你也想不出来,无果,你只好跑回自己房间换去。 换好之后,布加拉提与福葛已经出来了,福葛没在看你,一直盯着墙面。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又问了一次,布加拉提没告诉你,只说你不用担心这些,已经解决了。 而福葛老师居然羞红了脸,眼神在地面和墙角来回乱飘。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解之疑,但你很快就忘掉了,因为今天能吃到中餐。 你自己当然也可以做,可是在那不勒斯买到与中国相似的食材实在太难,你能做出来的顶多是中意混搭的风味。 有唐人街的话,是不是就能吃到真正的中餐啦! 布加拉提订的酒店就在唐人街附近,你们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拐进那条街后,你竟然对于能在国外看懂标牌心生感动。 全都是中文,中文下面才是意大利文和英文,中文简体也有繁体,总之只要是中文就能看懂。 煎饼果子门店前的队伍都排满了,居然有那么多歪果仁喜欢,凉皮肉夹馍也排着长队,你呆了呆,选择了更旁边的生煎包。 还有卖鸡柳和狼牙土豆的,你都要,只是点的太多,你吃不完,大家就分着吃。 布加拉提问你有没有推荐的,你说那几个排长队的都好吃,另一边的小笼包、菜角还有羊肉汤也好吃,还有那边的米粉、牛杂面……还有卖虾饺的,你哪个都想吃。 福葛笑话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你赶紧塞几口鸡柳和狼牙土豆,又向布加拉提说想吃米粉。 布加拉提比了个“OK”,起身去另一边的店点餐。福葛没有特别想吃的,就交给布加拉提去选,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吃鸡柳狼牙土豆还有生煎包。 生煎包的店有卖双皮奶,买生煎的时候顺带买了,你和福葛吃掉碗里的三分之二,剩下的留给布加拉提吃。 爽耶。 虽然这生煎包做得不怎么样,但是孜然鸡柳和番茄狼牙土豆是好吃的。 福葛没说好不好吃,但他把自己的份都吃下去了,肯定不算难吃。 你和福葛把各自的分完,嗷嗷待哺等着布加拉提回来。 布妈咪端着一大碗米粉来投喂,他甚至抢到了煎饼果子和肉夹馍,太强了,不愧是妈咪。 布加拉提喂你一口肉夹馍,你又去蹭福葛的煎饼果子,福葛拿着被你咬过的煎饼果子,对你这失礼的抢吃无以言对。 你双手合十,表示自己的人生已然无憾。 『有这么好吃吗?』 布加拉提对你的表现感到好笑,你对他点点头,就是这么好吃。 『比我做的还好吃吗?』 面对衣食父母的布妈咪的死亡问题,你困惑且为难地歪了下头。 要说好吃,那当然是中餐好吃啊……毕竟更合胃口,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吧。 好在布加拉提没有继续难为你,大家一起分了米粉,你久违地用起筷子,一根米粉嗦进嘴里,是熟悉的感觉。 布加拉提和福葛都不会用筷子,他们用叉子卷起来米粉,你看呆了,米粉那么滑,居然还能卷起来? 街上还有许多熟悉的小吃,甜品、饮茶,并不齐全,却也勾起你心中的诸多回忆。 幼儿园的、小学的、初高中的、大学的…… 山楂有助于消化,布加拉提买了一根亮晶晶的糖葫芦,红彤彤浇糖晶莹的山楂大颗饱满,价格便宜还一串十个。 布加拉提与福葛只是尝尝鲜,你自己也吃不了多少,三个人各自平分三颗,而最后一颗被你吃掉了。 口腔里含着的山楂果肉酸得腮帮子有点痛,你想起以前的事,一根糖葫芦和朋友们抢着吃、一根糖葫芦吃不完也会有家人帮你解决,大家在一起好开心。 十九年的人生好似就在这条街道里一溜烟过完了。 鼻子有点被酸着,你下意识抬起袖子,想去抹一下,却被布加拉提一手捉住,警告你不要拿不干净的袖子擦眼睛。 布妈咪不知从哪变出来纸巾,细细蘸在你的眼角和脸上。 『哭得这么厉害,这糖葫芦有那么难吃吗?』 你接过纸巾,抽抽道:『山楂太酸了。』 『加了这么多糖,你是不是把糖和山楂分开吃了?』 福葛老师秉持严谨地提出疑问。 『我一起吃的。』 对于这种怀疑你智商的问题,你否认。 福葛老师左思右想,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来,耸耸肩,干脆不想了。 他们总是对你莫名其妙的情绪没辙。 你又抽抽几下,很快就不哭了,因为前面有一家卖旗袍的小店,在不经意的角落里隐藏的宝藏似的,小店内别有洞天,二楼居然还提供摄影服务,是一家裁缝照相馆。 里面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些上年纪的中国大妈,见你也是个中国人,都很亲热地围上来,问你小姑娘今年多大啦?是来留学还是旅游的?巴拉巴拉巴拉。 你懵逼又僵硬地挨个回复她们,又被她们拉着说你穿什么样式的好看,你这个常年宅被窝的虫虫鱼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她们忽悠去换了衣服。 在更衣室里换着换着,你才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要被宰客了啊? 不过有布加拉提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听到那些大妈在用中式意大利语与布加拉提和福葛讲话,很熟悉又听不懂。 布加拉提也说了什么,惹得大妈们一阵欢笑,布加拉提好像很会讨长辈开心,在那不勒斯也是有许多奶奶阿姨送他礼物,不收还不行。 你换好了,更衣室里没有镜子,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悄悄开门探出头,被眼尖的热情大妈发现,她们笑呵呵地把你这只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鱼打捞上岸。 你感觉自己置身于中老年盘丝洞,被大妈们掌控着身体转来转去,布加拉提和福葛都看呆了。 大妈们又操纵着蜘蛛丝把你绑上二楼,你被按在化妆镜前,原本坐在一旁颓靡的络腮胡大叔瞬间两眼放光地来给你做造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是烫头又是化妆又是配首饰配鞋,一件加一件的价格瞅得你心慌慌,大妈瞧出你的慌张,调笑你,叫你放心,说这是你男朋友送你的。 你:⊙□⊙? 男朋友,谁? 你用眼神向疑似自己男朋友的两位同伴求证,布加拉提举手表示是他请你,这次旅行的消费全都由他报销。 妈! 你差点就喊出来了,绷住嘴也绷住表情,好让自己不为眼前这位活菩萨的慷慨解囊感激涕零。 这什么大好人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另一边的大妈介绍起首饰柜里的手镯,福葛低头挑着,你全程都在看他们二人,布加拉提也回看着你。 福葛老师挑完之后过来,你配合他展开手腕,掌心之上的桡动脉还在纤薄的皮肤下跳,福葛捏着你的手停顿一秒,才给你戴上。 是灰青色的冰种翡翠镯,带着些淡淡的蓝晴底,朦胧透出下面覆盖着的手腕,福葛老师的手指也止在那里,浅浅地圈着,显得你的手腕与透亮的手镯在他手中同样的易碎。 『感觉你一用力,我手腕就要断了。』你对福葛吐槽。 也不知是天气热的原因还是怎样,福葛的手心出了汗,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手。 福葛老师抬眼看了你一下,又垂下眼去,没动也没说话。 他的个子同你一般高,还是个小男孩。 福葛现在才十四岁,却早早脱离了家庭与学校的庇护,流落于社会中经受打磨。 你的手有磨砺出的茧子,他的比你还要粗糙,留着好多陈旧的伤,十八岁的布加拉提手上也是。 这些疤痕想要完全消失,大概要很久吧。 他们黑帮到底是干嘛的,收钱打架?之前你还见到过布加拉提的衣服上有血,他们还杀人吗? 你随心发散着思维,布加拉提从一旁过来,说你很美,比图兰朵还要美。 “O?sogno,?o?divina?bellezza,?o?meraviglia.” 他以一句意大利语作为收尾,福葛的目光移向布加拉提,圈着你的手不着痕迹地用了点力。 你两眼蒙圈,问他图兰朵是什么,兰花吗? 福葛插嘴解释说,《图兰朵》是意大利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根据阿拉伯民间故事集《一千零一日》里的《杜兰铎的三个谜》改编的三幕歌剧。 图兰朵为歌剧中的女主角,一位拥有绝世容颜的中国公主,但她的内心冷若冰霜,怀抱先祖的仇恨,誓要杀死所有求娶她的人,无数王子被她的美貌所惑求婚,都被处以死刑。 一位名为“爱”的王子也被她吸引,经历重重考验,公主最终被他炙热的爱所感动,两人终成眷属。 “……哦。” 什么狗血八点档玛丽苏剧。 『所以这是夸我好看?可惜好看没什么用,又不能让我不学英语。』 你虚着眼瞟福葛,暗示这位老师快些放过你,不要再逼你学英语了。 布妈咪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后又无奈地轻笑。 福葛也无语,松开你的爪,别开脸不理你,拒绝接收你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控诉。 怎么这样,还你以前的咸鱼生活啊! 你被终于来单子的兴奋的摄影师拉去拍照,室内让你摆姿势拍几张,室外又给你拍MV,什么转扇子眼波流转都让你学一遍,你脸都快瘪下去了,布加拉提这是买的哪种套餐啊,太折磨你了吧。 摄影师还让你跳一段,你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为了不浪费布妈咪辛辛苦苦赚的钱,最终强颜欢笑给他来了一段大学文艺汇演被逼学跳的古典舞。 布加拉提和福葛都给你鼓掌,然而这两位的捧场已经不管用了,现在你只想回家瘫着睡觉,立刻马上。 终于拍到最后一张,马上就能解放,你崩溃地松口气,给自己加油加油,撑住撑住。 他们都笑了,说你很可爱。 你觉得他们纯粹就是在调侃你,累成狗有什么可爱啊? 摄影师让布加拉提和福葛也过来跟你合影,跟你说来这里一趟不容易,每一趟旅途都弥足珍贵,一定要留下美好的记忆。 摄影师说的没错,你点点头,与被摄影师助理拉过来的布加拉提和福葛站到一起。 『再靠近一点!』摄影师指挥着,“诶,对……More!More!” 福葛被迫紧贴着你,他急促的心跳你从背部都能感觉到,布加拉提靠过来,揽住你的肩。 而你一手保持大家闺秀端庄矜持地握着团扇,另一只手从背后给可恨可恶的黄毛老师竖起一对不合他形象的兔耳朵。 被报复的福葛老师瞪大了眼,举起手要把你的胳膊拉下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Sorridi~!茄子~!” 稳重可靠的布妈咪、惊慌拽你手的福葛,还有你这条因报复成功而狡黠浅笑着的咸鱼本鱼,就这样留在这张上世纪的照片中。 照片洗出来,布加拉提说要把这张放相框里摆出来,福葛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崩溃。 你乐了。 福葛老师不高兴,你就高兴,然而看到录像带也被弄出来,你的表情也一起僵掉。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1999年的异世界留下黑历史,想想刚刚被迫做的那一堆做作动作,你就脚趾抓地,只想赶紧找架UFO飞回母星去。 布加拉提说这些珍贵的录像和照片都要好好珍藏,妈咪笑得晃眼,但是再晃眼也不能阻止你想要销毁黑历史的冲动。 『要是你这么不想要,就交给我保存吧。』 『哦,那送你了。』 你面无表情回应布加拉提。 照片和录像带不知道被布加拉提藏在哪里,你完全不想去想了,一旦意识到自己留下了黑历史,就浑身尴尬到不行。 『怎么会是黑历史。』布加拉提说得特别真诚,『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哦,谢谢。』 你也真诚地回望他,转眼就被另一边的商店吸引——是卖游戏机的店! 老天,作为一个死宅,没有手机没有平板没有电脑也没有游戏机的日子你真的受够了,将近三年没有碰过电子设备,如果不是天天被逼着学英语,你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妈……啊不是。”你赶紧改正,拽拽他的袖子,『布加拉提,那边有游戏机。』 『……你刚才喊我什么?』 『没有。』 你摇头否认。 『你拿我当妈妈?』 他不是听不懂中文吗?!难不成意大利语喊妈妈也是这样喊的? 你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僵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他,布加拉提没什么表情,严肃版的布妈咪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只是这次看得你有点害怕。 但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扬扬下巴放过你这条心虚鱼去看游戏机。 店里卖的许多电子产品,游戏机区有最眼熟的索尼、任天堂与世嘉,这个时候的最新款是PlayStation、Nintendo?64、Game?Boy?Color与Dreamcast。 世嘉从2001年就宣布退出游戏机的开发竞争,现在你却能在实体店里亲手摸到Dreamcast的一手产品,一时间有些感慨。 你之前在闲鱼偶然看到过《JOJO的奇妙冒险?未来遗产》的Dreamcast游戏光碟,但不清楚那是几几年发售的,反正都是中古游戏。 这里当然没有JOJO游戏,连漫画原作都没有。 店长把几款主机连电视上让你试玩,你被上世纪的早古3D画质辣到眼睛,实在难以接受这种猎奇的画风,相比之下,像素掌机Game?Boy?Color要顺眼太多,店里甚至还有魔卡少女樱限定机,你立即选了这个。 卡带选的是《宝可梦?皮卡丘》、《星之卡比2》还有《塞尔达传说:梦见岛DX》,布妈咪只允许你买三个,你就挑了这三款。 但实际上这些你早就打通关了,不止《宝可梦?皮卡丘》全图鉴,十多年后的重制版《宝可梦?Let's?Go!伊布》你也全通全图鉴。 早年的星之卡比你还是更喜欢镜之迷宫,不过那似乎是零几年的游戏,想玩还要再等等。 《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你还没有打通关,好想回宿舍继续玩Switch…… 买了一大堆东西,花了别人的钱,明明是你占尽便宜,却并没有感到开心。 因为这些全部都是过去的事物,你只是在重复过去。 买完又接着逛一阵,你彻底蔫成海带干,踩着6cm高跟绣花鞋的双腿直打颤。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穿着高跟鞋走那么远,为了不崴脚,你甚至中途都没有发呆! 福葛搀扶着你这位五级残废到阳伞下坐着,布加拉提去买了相配的平底鞋,给你穿上。 你脚跟已经磨红了,布加拉提和福葛的表情都一言难尽,好像在说“你怎么这么弱”。 你表示不要对死宅的体能抱有期待,大家也就一起歇着。 正好可以玩游戏机,你拿出来开机插卡开始玩,被逼着学英语还有点用处,至少欧版游戏能看得懂。 操纵着小赤获得搭档皮卡丘开启冒险,这个年代的版本还不能选择主角性别,只能扮演男主,到达第一个城镇后,你就玩不下去了,又换另两张卡带,星之卡比和塞尔达你稍微玩得久一点。 但也没撑多久,这些都太过熟悉,没有新鲜感,怀旧之感也在开启游戏之后渐渐消失。 放下游戏机,很无聊,你低头玩手腕上的镯子,腻了又抬头望天,支着脑袋随便盯点什么发呆。 布加拉提与福葛偶尔说着什么,也会与你说道,你随口“嗯嗯”应付,明显的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福葛问你。 『没啊。』你看过去,『什么也没想。』 『你想吃点什么吗?那边有卖甜点。』布加拉提问。 你摇摇头。 他们两个都无言以对地面对你,你趴在桌子上玩自己的手指,你的手很软,无骨鱼爪,可以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福葛试着跟上你的动作,然而他做不出来。 『啊,那边有人穿得像黑手党耶。』 你望着不远处广场上站着的人,布加拉提问是哪个,你说那个戴黑帽子穿黑西装黑皮鞋的,像电影里的黑帮。 『你对黑帮的认知全都来源于电影吗?』 布加拉提的表情显得很好笑,他好像一直觉得你很好笑。 『也有新闻。』 你比比划划。 『那种穿着一身黑,戴大金链子,身上有纹身,抽烟喝酒打架枪战杀人越货泡妞,因为各种犯罪都被警察抓监狱了呢。』 此话一出,布加拉提和福葛这两位黑帮分子都敛下原本轻松的表情,一齐眼神有压力地盯着你。 『谁给你的胆量在黑帮面前说这种话?』 布加拉提的表情不分喜怒,手交叉着支起下巴,嘴边看起来是在笑,但是又不怒自威。 你联想到苏小怜给你发过的布加拉提表情包,她天天用布加拉提的沙雕表情包怼图,你存了一大堆,还用DIO的颜艺包反击疯狂发射。 有点想笑。 你左瞧右看,打算再次蒙混过关。 然而这次黑帮分子不再打算放过你,给你灌输意大利的黑帮有多么危险、遇见黑帮一定要躲开、不要接陌生人的食物和饮料、不要回应陌生人的搭讪。 “嗯嗯。”你点头,神情无辜地岔扯开话题,『我们去吃中午饭吧。』 布妈咪与福葛老师叽里呱啦的嘴停下,还是用那副有压力的表情盯着你,似是要把你脸上烧出个洞。 你无辜的神情不动如山。 “哈……” 福葛很头痛地捂着额头,布加拉提站起身,宣布暂且放过你。 中午继续干饭,有一家北京烤鸭,你教他们怎么卷,自己吃得欢。 下次再能吃到这样正宗的配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下午又在附近走了走,华人超市里有很多熟悉的牌子,你拉着他们给他们介绍哪些好吃,还有与之相关的回忆。 福葛安静听着,表情有些羡慕,你掐掐福葛小老师的脸,布加拉提说你以前的生活很幸福。 『是啊。』 正是因为很幸福,你才能瘫着当咸鱼嘛。 希望以后也能这样幸福。 09 晚上吃的是烧烤配菠萝啤,你还是吃得很慢,小口吮着菠萝啤,眼前有点雾蒙蒙的。 什么都想不出来,黑天白灯变得有些昏晕。 『你不能喝酒?』眼前的人问。 “什么……?酒……菠萝啤是饮料啊。”你晕晕乎乎地说。 『讲英文,中文听不懂。』另一个黄毛说,『这是酒,不过才两度。』 『两度就能喝成这样?』眼前的人伸手在你眼前晃,『这是几根手指头?』 “Seven...eight...” 『完了,她脑子本来就不好使,现在直接变成脑残。』 “My...brain...good...” 你是醉了,但你脑子绝对没问题,这点必须撇清楚。 『行了,你别说了。』黄毛夹一块烤肉塞你嘴里,『吃你的肉吧。』 你嚼了几下,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隐隐听到有谁在叹息,有人把你背起来,身下的床在晃。 “滴滴滴滴滴滴……” 你听见熟悉的QQ提示音,头猛地起来,“嗯?我笔记本呢?谁找我?哪呢?哪呢?” 你手摸半天摸不到,突然发现自己压根没在宿舍躺着。 ……? 你努力睁了睁眼,这是在旅店大厅,QQ音是旁边的电脑发出的,电脑前坐的有人。 背着你的是布加拉提,福葛在一旁躲着你,刚才你的手差点就打到他。 电脑前的人走了,你拍拍布加拉提,让他过去看电脑。那是台式机,桌面有快速启动栏,应该是Windows98。 『清醒了?』 布加拉提问你,你晕晕乎乎地摇头,拍拍他让他放你下去。 桌面上有OICQ,这企鹅形象也太滑稽了,你双击点进去,显示出注册向导页面。 你点击“使用已有的OICQ号码”,断断续续摸着键盘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登不上去,没有此帐号。 嗯……肯定没有的吧。 桌面上还有倒霉原身以色列通讯软件ICQ,现在QQ应该是还没被起诉抄袭,所以还没改名。 连QQ的滴滴声都是马化腾录的摩托罗拉传呼机,马化腾可真会赚钱,这还是之前你在b站首页刷到的马化腾采访,也不知道b站为什么给你推送这个,记忆犹新。 幸好登不上去,如果真有你的账号,你肯定要把QQ空间的黑历史全删完……不过这个时候QQ貌似还没有空间功能。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果然还是要给布加拉提钱,把你僵硬做动作和表情的照片和录像带换回来销毁掉。 布加拉提换了一家旅店,就在唐人街里面,你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换,反正他掏钱,跟着他就好。 订的是一间双人间,没有你的房间,你疑惑地站在房间门口,他们把两张床并在一起,正好能躺三个人。 布加拉提跟你解释最近这附近不安全,怕你一个人呆着受袭。 所以你昨晚是被超能力者攻击,才会看到一群DIO头在那“嗨!”以及欧拉侠跳脱衣舞? 他们不让你操心,你也就不想了,进到屋内,开始卸首饰。 你对同一间房一张床没什么想法,倒不如说很安心。 可能是与他们一起亲密待久待惯了,与自己的妈咪室友们相处一样。 卸完首饰,你借了布加拉提的卸妆油,进卫生间里洗澡。 头上的发型用了好多发胶固定,洗起来比较麻烦,让泡沫在头顶多呆一会,你趁此期间洗自己的内,搓着搓着,突然发觉自己没有拿换洗的内裤,睡衣也没有带。 这怎么行,内裤每天必须换的。 你把门打开一点缝,探头出去,屋内只有福葛在,布加拉提不知道去了哪里。 “福葛,福葛。” 你叫他。 福葛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你的声音,抬起头来,却又立刻用书挡住自己的脸,不愿意看你。 『你干什么?怎么没穿衣服!』 他语气很冲,你觉得莫名其妙。 『我在洗澡,穿什么衣服?』你接着问,『布加拉提有没有带我的内裤过来?』 『我怎么知道!』 他激动极了,把书砸床上,又再度拿起来遮住头,压下音量和气息,仿佛很不愿意被人知道他在跟你讲话。 什么啊,搞不懂。 『你帮我问问,还有睡衣,没衣服我出不去啊。』你坚持跟他讲,『要是没有带就帮我买,我内裤已经洗了,没有可以换的。』 『知道了,你快进去!』 福葛举着书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你纳闷,他该不会得帕金森症了吧? 『福葛,你手怎么抖成这样,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你快给我进去!!!』 福葛老师略显崩溃地大吼,你怕福葛气出毛病,赶紧缩回去。 黄毛老师今天好奇怪哦。 你继续搓内裤,听到他猛地摔门,他这是去找布加拉提了。 水管流出来的水声很有节奏,酒精让你的情绪有点兴奋,你忍不住合着水声唱起歌来。 “看那一片片落叶随着秋风飘起~谁知道落叶飘向哪里~~” 浴室KTV混响超棒,你搓完内裤,让小内内在洗手池里泡着。 “你不必问那落叶随风飘向哪里~若有缘~还会和你相遇~~” 给自己冲冲水、打打泡、搓搓搓,你把头发都从头到尾理顺,卷发让打结的地方有点多,不易梳理。 “你~就把我当作~~树上的一~片~落叶~~我会记得你珍贵的情意就像春天滴风~和雨~~” 都让你梳累了,你想着再也不搞这样麻烦的发型,除非事后有别人给你洗,你光瘫着。 “滋润了大地~和~我~滴心~~哼~哼~哼~~啊~~~” 居然一字不落,你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差嘛,虽然有可能是歌词少的缘故。 “啊~~阿里山滴姑娘~没有一个漂亮~只有我邓丽君最漂亮~~” 一下子破功,唱串了。 有人敲浴室门,你开门,布加拉提伸进来一只胳膊给你递衣服。 这不是你的内裤和睡衣,他还真给你重买了。 你穿好,擦着头发出去,把拧干的内裤挂衣撑上,福葛还在看书,他抬头看了眼,继续低下头看书。 布加拉提让你用吹风机吹,否则内裤挂一整晚都干不透。 可是吹干内裤要好久吧,你现在只想睡觉。 吹完头发你就趴床上去了,福葛往边上移了一点,布加拉提晃晃你,你纹丝不动,他只好拿下你的内裤,替你吹。 没必要明早就干吧,放着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 有三床被子,你熟练地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福葛倚着枕头,离你很近。 他的眼神从书本移到你身上,你问他在看什么,他说他在看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石油》。 福葛老师讲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是一位反法西斯反宗教的无产阶级共产党员,虽然帕索里尼因同性恋而被意大利共产党开除党籍,但他始终是马克思与意大利共产党创始人葛兰西的坚定追随者,他的书你或许会喜欢看。 光听介绍就知道这人写的书一定很痛,你一点也不想看。 福葛边读边给你解释,意大利的金融经济听得你差点睡着,福葛的声音渐渐停下来,给你盖好被子,说如果看不下书又感兴趣,可以去看帕索里尼的电影,他是作家的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导演。 很好,你在福葛老师的絮叨与吹风机的风鸣声中睡着了。 浅薄的梦里又有DIO在“嗨!”,欧拉侠走近你,脱掉他自己的外套与上衣,但就是不取下头顶的帽子,该说不愧是本体吗……最后承太郎“欧拉”一声打在你身上,你惊醒了。 屋内漆漆,你什么也看不到。 安眠与平静被打破,让你有点轻微的焦虑,这种情绪铁线一样地在你的大脑里游走,模糊又清醒,胸口处心跳得沉重,你猜这可能是昨晚被攻击后留下的影响。 耳畔的两侧都有不轻不重的呼吸音,但你分不清哪边是谁。 睡不着,你辗转反侧,在黑暗中干睁着眼。 左边的人突然转了过来,他泄出几声无奈又不耐烦的气息,问你翻来覆去的干什么,为什么还不睡。 他这是被你吵醒了。 你说自己睡不着,右边的人也醒过来,把你的虫虫身体摆正,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很难受,晕晕的,又很清醒。』 你描述着。 『刚刚还做了噩梦,有个肌肉男一边走向我一边脱衣,然后打了我一拳,我就醒了。』 左边的人没忍住笑,右边的人好像也想笑,身体抖那么几下,最终没笑出来。 『睡不着的话就聊聊天吧,你现在状态能聊天吗?』 右边的人提议。 仔细听声线,你认出来了,左边的是福葛,右边的是布加拉提。 『可以。』你说。 你们随便聊了一点,聊到各自的过去,布加拉提说自己原本住在那不勒斯郊外的村子里,父亲打渔为生,是个沉默寡言但是为人正直努力保护家庭的人,母亲个性温柔,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但是在布加拉提七岁的时候,父母离了婚,母亲问他想要跟谁,布加拉提选择跟着父亲。 『父母离异啊……一段婚姻能撑过十年已经很不错了,早离早结束痛苦,要不然之后家里一直发生矛盾,心里会更不舒服。』你说。 『你的想法怎么这么悲观。』福葛老师问,『你是悲观主义者?』 『不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不带情绪地讲。 『人与人之间发生不可调和的裂痕与间隙,别人与自己再怎么强求也没有用,越是想要拼合,就越是痛苦。』 『……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布加拉提感慨道,但他没有继续发表感言,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评价,所以你不清楚他是什么想法。 除了开玩笑,他说话总是很有分寸,哪怕是住在一起,也不会过度干预你的思想,当然他很多时候还是很强硬,说是为你好。 『破镜难圆嘛。』你补充道。 福葛讲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裕的贵族家庭,因为他自小聪明,父母就给他很大压力,十三岁考上大学,但是因为殴打了教授而被判刑,家里给他花钱解决,却又觉得他丢脸,将他逐出家门自生自灭。 『你们怎么都这么惨啊。』你有点呆,『不惨就不配当黑帮吗?』 『如果不是生活不下去,没人会愿意选择加入黑帮。』 布加拉提语气平淡地回应。 你安静了,在黑暗的空气中缓慢眨起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对意大利不了解,对意大利的黑帮也不了解。 他们的人生早在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就定下了自己的道路,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产生任何实际意义上的价值。 『人事无常啊。』 你在最后感叹一下。 他们大约没指望从你嘴里听到什么宽慰的话,仅仅是为了让你快些入睡,就像布加拉提的妈妈在他睡不着时给他讲睡前故事一样。 你不记得自己妈妈有没有讲过睡前故事,七岁之前的自己都做了什么,你都记不大清。 布加拉提翻过来身,问你洗澡的时候唱的是什么,很好听。 都唱跑调了,还好听? 你觉得他这是没话找话,不过转念一想,漫无边际的聊天本身就是在没话找话。 布加拉提说还想再听一听,你转动愚钝的大脑,回想着歌词,再次开口唱。 “你就把我当作……树上的一片落叶……” “我会记得你珍贵的情谊就像春天的风和雨……滋润那大地和我的心……” 布加拉提的呼吸就在你的耳畔,始终很稳,很轻。 轻得像树叶落向大地,轻柔、温柔地,一触即碎,又稳得仿佛拥有世界上最坚韧的一颗心,怎样都不会被打败。 但是败落枯叶会褶皱起叶脉波澜的纹路,会在未来的某一刻静悄悄地停止,悄无声息地,任谁也不明了、不知道。 “谁知道落叶飘向哪里……你不必问那落叶随风飘向哪里……若有缘还会和你相遇……” 布加拉提为什么会死掉呢? 他死掉的时候,有在想着什么吗?他会想着些什么吗? 你思考着、唱着,渐渐的,自己先沉睡了过去。 迷雾漫漫,梅子色的夕阳渐沉。 火光燃烧透了海岸的地平线,湿咸的海风吹散开浮于眼前的迷雾,但你仍看不清。 脚下立在一座被灌满建筑的小岛上,身旁建筑轮廓是天主教的圣教堂,不远处还高耸着一座红砖尖塔,在视野中格外的刺眼。 海面棕黄色的台阶上伫着几个人,阶下也驻着一只木制的小舟。 他们都是你的熟人,阿帕基正在说着什么,转眼间瞥见你,随即震惊地走过来,紧扣住你的双肩,晃着你,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又问你身体怎么是半透明的,触感怎么这么奇怪。 你没法动弹,也无法开口说话。 恍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梦,你只是在做梦。 那边的几人也都充满惊异地面朝向你,除了神情仍然冷静立在一旁的乔鲁诺,还有仰在小舟上沉眠无声的特里休。 黑发妹妹头的布加拉提快步踱过来,扯开阿帕基的手,又抓起你几乎消失不见的手腕,自己真的是半透明。 他表情很严厉地在问着你什么,阿帕基看看布加拉提,转而也用疑虑的目光打量你,但阿帕基还是要你赶紧回去,说这里很危险。 自己的手腕感知到布加拉提已然没了心跳,他这是已经死了。 布加拉提还在说着什么,你听到一阵拉链拉动的声响,布加拉提与阿帕基又都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布加拉提瞳孔颤动着,喃喃低语道这怎么可能。 你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你都始终静静站在这里,不声不响。 自始至终都是一名旁观者,你冷眼看着他死、看他们欢笑又离开,再眼瞧他们在墓园里哭,你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你只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而后做了一场短浅而又绵长的梦。 梦境消失,一切人影与声响都荡然无存。 你坐在白茫茫的一片雾海里,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任何前行的道路,也没有指引人前行的明灯。 有人走了过来,在你的旁边坐下。 你转过头,这人扎着金色的麻花辫,额前卷着三个甜甜圈,他手里拿着双色口味的冰激凌,是乔鲁诺。 『你在看什么?』 少年舔着冰激凌,眯起小猫一样的眼问你。 『什么也没看。』你回答,『这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他看向你,『你不是说过吗,有风,有雨,你的眼睛里什么都有。』 『这里什么也没有。』你重复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少年歪了下头,『因为我瞒着米斯达与福葛的去向,不让你见他们。』 『我知道你们这是为我好。』你含糊着,『因为你们是黑帮,而我是个普通人,你们不想牵连到我。』 他们总是这样。 『但是,知道归知道,生气还是会生气吧。』 或许吧。 你低着头,乔鲁诺贴近来,把他自己的冰激凌放在你的唇上,你从不知哪里得来的习惯,张口舔了几下他给你的雪糕球。 『你吃的是开心果味,觉得怎么样?』 『就那样。』 你不假思索地说。 乔鲁诺兀地笑出声,随后越笑越大声,弯下腰捂住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说真好、真好。 他擦掉眼泪,说能见到最初时候的你,真好。 你只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再出声,在你身旁安静地吃着双球冰激凌。 你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你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做。 你们好像经常这样。 乔鲁诺吃得很慢,比你吃东西的速度还要慢,好似不愿意就这样结束掉不易多得的相遇,连雪球化了,掉到他的手上、裤子上,都不自知。 『你的冰激凌化了。』 你看着碍眼,说着,就凑了上去,伸出舌头舔掉他手指与手腕上的冰激凌,轻吮着、嗦着,化掉的雪糕凉凉的,除了甜味就没什么别的味道。 乔鲁诺把手里的冰激凌丢掉了。 海里很深,甜筒与雪球沉入进去,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你被他摁在长椅上,他的口舌封禁住你的呼吸。 巧克力与开心果味的吻,他的口中甜得像一道甜品,舌头软得像一截果冻,他的手抚摸着你的后背、你的头发、你的脸、脖子、胸,想要勾掉你的下衣,却被你抵住。 甜甜圈少年喘着,松开你,亮绿色的眼睛含着情欲滚烫的泪,说求你了,让他做下去,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鼻间焦炙的气息烙在你的肌肤上,烫得你痛苦。你放开抵抗的手,任他掰断你栅满无数道的关卡、熔断掉封严的壁垒、闯进你层层锁闭的秘密基地。 你咬住他肩上的星星,你们滚下了长椅,跌破无穷无尽的海面。 世界彻底被颠覆。 他将你眼中的世界搞得一团糟,天不是天,海不是海,只有那轮灼眼的太阳,要把你烧到瞎掉一样,还在你身前不断地燃烧。 他是这处深海里唯一的光源,但你不知道这光亮指引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地方。 重重喘息着醒来,你睁开眼,迷茫地左右看看,身旁的布加拉提与福葛还在熟睡。 你坐起来,下面的感觉很奇怪,伸进去摸了一下,内裤居然湿透了。 所以自己是做了场春梦……?醒来就记不得内容,好的梦你总是睡醒就忘。 庆幸昨晚布加拉提帮你吹干了内裤,要不然你现在都没得换。 进卫生间换了一下,接着清晨洗漱、把内裤洗了。 你不想吵着他们,就把吹风机拿到卫生间,关着门吹。 还没吹干,门就被敲响,你打开,是刚睡醒的福葛。 他原本还惺忪着眼,看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顿时睁大,立刻遮住眼往后退,问你搞完了没。 你拿着吹风机与内裤出去,把卫生间让给早急的小男孩,福葛老师关上门,在里面没了动静。 布加拉提也醒了,他坐在床上捂着脸,也没有动静。 他们可能还没睡醒,你也有点迷蒙,继续拿着吹风机吹,吹干之后把内裤放在布加拉提手上,问他存哪。 布加拉提看了你一眼,让你转过身去,你转了,他说好了,你再转过来,他手里的内裤就已经不见了。 你:⊙。⊙ 他在这变魔术呢? 布加拉提笑了笑,没有向你做出解释。你猜这可能是他的超能力,你都没有见到行李箱,指不定是放在某个异空间里。 你换好衣服,坐在床边等他们,他们很快也好了,大家继续今天的旅行。 这几天吃的都是中餐,有的他们不喜欢吃,但还是会全部吃完,不浪费。 米兰的景点还不少,福葛老师转职导游全程讲解,什么时候的国王怎么怎么,什么拿破仑又怎么,都给你听晕了。 意大利不愧是欧洲文明保存最完善长久的地方,福葛从古希腊讲到古罗马、从古罗马讲到中世纪,又讲到近代战争,他这知识储备你肝败吓疯。 这里的文明建筑让你想起那些欧洲中世纪或哥特风格等等为背景的游戏,在这里面游走,恍如隔世,有种行在游戏中的感觉。 华人街附近还有一座像教堂一样的墓地,与国内的陵园截然不同的风格。浓厚的宗教氛围与欧洲古文明的艺术雕塑,里面还有黑猫,你蹲下来,看小猫咪瘫着晒暖。 布加拉提很遗憾没有带相机过来,福葛也同意。 你扭过头对他们笑笑,阳光耀得有些晃眼,布加拉提与福葛就在一旁站着看你,你瞧不清他们的表情。 黑猫睡饱了,站起来蹭着你喵喵叫,你追着小猫咪跑,穿梭于建筑雕塑与树丛迷宫,两人片刻就找不着你,又在另一处相撞,你撞到福葛的头,他捂着脑袋懵圈,你笑到发颤。 布加拉提看着你们两个笑,福葛瞪眼指着你,有气说不出。 假期的时间不够你们转完整个米兰,你的体力也不足,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你就已经需要大部分时间都坐着歇。 『你啊,体力弱成这样,想玩都玩不尽兴。』 你听到福葛这样说,已经猜到他的下一句话—— 『果然还是要多锻炼,回去之后每天去跑步吧。』 呵呵,果然。 这次你依旧摇头,坚决不接受这项提议。 两位黑帮分子都对你这只懒蛋无可奈何,中午还是在中餐馆,这次吃的是福州菜。 正吃着,店外响起一阵乱枪声,如果不是有人尖叫着跑,你还以为是谁拿着玩具枪打着玩呢。 布加拉提让你安静,给福葛打了个手势,他自己出去了。 你给自己和福葛夹菜,外面的人打他们的,你吃你的,打架的人你在那不勒斯见多了,只是火拼你还没见过。 福葛惊讶于你居然不害怕,还不受影响继续吃,你说别人打架也不能影响自己吃饭呀。 福葛老师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也吃起来,只不过他吃得心不在焉,还是在关注外边的情况。 枪响渐近,马上就要打过来了,福葛捞起你,到一边躲着。 你听到玻璃外繁杂交错的车鸣,有警察过来,还有好多人在店外奔走吵闹,你离的远,看不清。 身后突然响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你下意识扭过头去,背后的玻璃橱窗被砸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肢体都被拧断扭曲了,看着是遭受过极端的暴力打击。 耳蜗穿进大脑一段尖细的鸣叫,你感觉不太舒服,自己似乎进入到某种奇妙的精神境界里,但很短暂,身旁的福葛立即把你按了下去—— 周遭的玻璃窗被轰炸的气波碎裂,极巨波动掀翻了路边的车辆与餐馆里的桌椅,空气中的氧气也仿佛被破坏掉,你有点呼吸不上来。 有人被一阵接一阵的冲击波掀飞过来,几乎要撞上你们,福葛反应迅速,拉着你躲开。 意识中的时间似乎被放慢了——你放大的视野里是这人被残忍破坏的肌肉组织,他脸上的洞离奇得跟马蜂窝似的,血和白浆都从小洞口里往外冒,裸露出来的骨头碎片蹭过来,划破了你的皮肤。 这仅仅是在一瞬间,血肉残破的尸体一闪而过,你的腿被从下方出现的一只手抓住,福葛与你一起掉了下去,你跌到一个人胸怀里,是布加拉提。 很恍惚,眼前变得有些眩晕,渐渐的,天地都在旋转,你想固定一下自己的头,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们在说话,你分不清他们是在交谈还是在对你说,布加拉提把你交给了福葛,福葛老师抱着你跑,穿越过一道又一道奇怪的口。 心跳得很快,布加拉提与福葛都在极速地移动,你只能感受到迎风以及自己躯体内强烈轰鸣的心跳。 “哈……哈……” 缺氧的窒息感让你被迫张开嘴大口呼吸,你快昏过去了,他们停在某个地方,一只手在摸你的额头、脖子还有胸口。 他可能是像检查你有没有出毛病,但这人应该不会检查,最终还是把你送去了医院。 你慢慢缓过来劲,听到布加拉提在与医生说着什么,没过多久,布加拉提又把你抱走了。 眼前还是很晕,你闭上眼,问是怎么了,布加拉提说你只是受到了惊吓,过一会就好。 福葛老师还夸你勇敢,居然没有被吓哭,布加拉提也赞同,说你对于这种事的反应相当轻,他还以为你会被吓得一直哭个没完、一个人睡不着觉。 你寻思应该不至于吧,却没想到布妈咪当真一语成谶。 提前结束旅游回去,上班的第一天,你就在处理海鲜的时候吐了。 生理泪水在脸上流个不停,你跪在地上狂吐,身体都抽搐起来,把厨房师傅吓得不轻。 你看到肉食就下意识想起那张近距离贴近你的洞洞脸,还有血肉模糊砸在玻璃橱窗上的尸体,鼻子里嗅到的都是腐尸味,你吐得胃袋都要反出来。 布加拉提不在,福葛带你去的医院,医生给你开了些你不认识的药,建议你最好不要常吃,反应严重了再吃。 你这种情况就没办法再去餐厅工作了,甚至连原本减轻的社恐也加剧起来。 很难控制住自己,你总下意识觉得自己会被杀掉、变成那种样子,甚至觉得路上一直有人盯着你,要那样杀死你。 你把脸埋在福葛身上,受不了恐惧地哭。 福葛一开始还安慰你,没过多久他也忍受不了,焦躁地磨起牙齿,把你送回家,给布加拉提打电话。 你不敢再出门,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一直缩着,缩在被窝里。 可你又时不时想起以前看过的日本恐怖片,连被窝也变得不安全,你哇哇乱哭。 布加拉提给你喂了药,你才渐渐不哭了,但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与想法,比平日更嗜睡。 没人再跟你提外出的事,福葛老师的上门家教也不严,与其说是教你英语,更像是为了让你维持最低限度的社交能力。 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在你身上反应太大,你饭都吃不好,服用过一段时日后,布加拉提就让你慢慢断了。 你从没想过自己会像个睡神,每天都在睡觉。可能是你物种变了,从咸鱼飞升成神。 福葛说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痴呆,重新给你安排规律的课业,你盯着他手里拿着的那一本又一本的英语作业,眼泪哗哗流。 你躲被子里,他就把你捞出来,坚定让你学英语。 他能不能坚定点别的事! 好在你恢复得还算快,几个月过后,心情就恢复到原本的平稳值,只是精神还是不常清醒,没能返回咸鱼星。 某天晚上,你梦回大学在宿舍床上刷的JOJO鬼畜,布加拉提和那个rerorero玩樱桃的红发男舌吻,什么二龙戏珠,你被那段鬼畜画面震撼到,吓醒之后,心中惊涛骇浪之余久久无法回神…… 日子过得就与你的梦一样混乱,夜晚睡不好觉,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什么乔鲁诺反复狂饮阿帕茶、福葛拿叉子反复捅纳兰迦、DIO杂技甩玫瑰花大喊“Wryyyyyy!”…… 你人快没了,还有一大堆粉色发霉章鱼分解、复合、旋转的精神污染,你宁愿梦见欧拉侠与DIO对轰。 不知度过的有多久,时间好似在被缩短,又好像是在延长。 布加拉提放假会试着带你出去,走一走、认一认路。 布妈咪的手上又出现几道新的伤疤,你牵着他的手,晃晃悠悠走在马路上,莫名感觉回到了两年前,棕毛先生与阿帕基也是这样牵着你走的。 可能是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你醒来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到他们,进而陷入情绪低潮。 想起教父乔鲁诺在车上说阿帕基把你交付给他、在墓碑前说你不是外人。 想起棕毛先生跟你约会,想起阿帕基站在你家的门前,用那种寂寞空虚需要安慰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你。 阿帕基总是什么也不说,但他把你需要的全都给你了。 『你怎么又哭了。』 福葛有些受不了地说,你低头抠着自己的手,奔涌的眼泪停不下来。 你表达不出自己的想法,语言变得匮乏而又无力,他握住你的手,跟你讲小队里新来的人的事。 他没有给你讲很多,只是挑着有趣的,例如纳兰迦跟着他学数学,每次都让他好恼火,讲了那么多次纳兰迦还记不住,记忆力比你还差。 你想起纳兰迦与福葛打闹的样子,情绪又安稳了下来,福葛絮絮叨叨说着,他讲的话总是能让你极快入眠,这就是当优秀老师的天赋吧。 昏昏沉沉,你缩回被子里,福葛还握着你的手,这已形成了习惯。 布加拉提晚上回来,他近期的心情都不错,你问他发生了什么,布妈咪给你讲了他建立的小队,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但也算是像模像样。 这是他头一次跟你讲工作的事,平时他都避着这个话题,也不知怎么这次愿意讲了。 或许他没有野心,或许是有些事业心,他可能有一定的追求,但你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你不了解布加拉提,其实他们每一个人你都不了解,福葛从不对你说他加入黑帮后在做些什么,只会避重就轻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布加拉提讲着,手里给你削苹果。你在沙发上抱腿缩着,他不喜欢吃水果,但是一整个大苹果你吃不完,所以剩下的都会被他解决。 相较起福葛,布加拉提不常与你交流,他也会为了不让你变痴呆而刻意找话题,但每当你不想说的时候,他都不会再说了。 布加拉提变得愈发忙碌,有时晚上也不回来,这个时候福葛都会过来,在这里过夜陪着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某天你晕晕乎乎地醒来,胃里饿得慌。 饭可以正常吃,但是处理鲜肉还是不行,你在冰箱里找到鸡蛋,给自己煮了两个。 你小站了一会,又坐去沙发上等水烧开,头脑间的意识很恍惚。 有人开门进来了,来者没有说话,你没关注他,那人往这边走几步,拿起桌子上的东西。 水烧开,你去关小火,然后盯着墙上的钟表数时间。 那人没走,你后知后觉感到奇怪,看向他,进人不是布加拉提,也不是福葛,是一个涂着紫色口红、有着灰色长发与蓝紫眼睛的人。 他个子很高,穿的衣服与阿帕基的款式很相似,但是颜色不一样。 嗯……涂着口紫……? 你还没想出来,时间就到了,你去把火关上,鸡蛋盛出来,再趁着水热把牛奶盒放进去,正好加热一下。 剥开壳,鸡蛋煮得正好,里面光滑弹弹,蛋心也是软的,你慢吞吞吃起来,用眼神问那人有什么事。 他好像不知道说什么,眼神与你对视,片刻后解释道,是布加拉提让他过来拿东西,钥匙也是布加拉提给的。 你不在乎这些,点点头,把温好的牛奶拿出来,继续啃鸡蛋。 他没话可说了,向你点头致意,拿着东西离开这里。 喝完牛奶,你又在客厅里坐一会,头脑清醒了点,刚刚那人似乎是布加拉提的同事。 嗯?那不就是另一版本的阿帕基吗? 你才反应过来,不过又觉得没所谓,这位阿帕基又不认识你。 继续睡觉,窗户外的世界渐渐轮换为冬天,来到那不勒斯的三年里,你从未见过下雪,这里可能是亚热带地区,也可能是地中海气候,你搞不清楚。 福葛按时上门,你作业没写,他也没说你,继续给你复习提问,结束之后,翻开今天带来的书,给你念。 他念的是鲁迅的《狂人日记》英文版,买的是意英中三文对照,念完一篇,又念起意大利语,只念了几句,福葛就突然抬起头,问你中文读起来是怎样。 你把书拿过来,随意翻着,找了一章开始念。 “……他们不配我来写,他说。都是昏蛋。跑到养老堂里来,倒也罢了,可又不肯超然;跑到首阳山里来,倒也罢了,可是还要做诗;做诗倒也罢了,可是还要发感慨,不肯安分守己,‘为艺术而艺术’。你瞧,这样的诗,可是永久性的……” 福葛老师在你床头支着脑袋,眼看你低头读着书。 他大抵是听不懂的,就与你听不懂意大利语一个样。 他试图动嘴模仿你的发音,但是失败了,眼睛盯着你张张合合的嘴型,变着法子搅动自己的唇舌,越学越像。 你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话,但确实有些中文的味。 他语言天赋也那么强。 布加拉提回来了,看你们鹦鹉学舌,观望一阵,进来问你过年愿不愿意见他的队友。 如果你愿意见的话,今年过年就在家里,他会邀请队友们过来。 『有谁?』你问。 『我、福葛、纳兰迦,还有阿帕基。』布加拉提道,『纳兰迦你见过了,阿帕基之前来家里替我拿东西,你可能也见过。』 没有米斯达? 『嗯,见过。』你答。 对你而言都是熟人,当然可以见。 不巧的是,过年正撞上你十二月末的生理期,即使熬过最疼的几天,你也还是酸软无力,腰腹仍在隐隐作痛。 迷迷糊糊间,你听见开门的声音,有许多人进来了,吵吵闹闹,最明显的那几声腔调一听就是纳兰迦,其次是福葛与布加拉提。 一阵过后,布加拉提敲门进来,坐在你床边,问你感觉怎么样。 你大致给他描述一下,他想了想,问你是想在这里睡觉,还是去客厅见见人。你说想睡觉,他就没有强求。 福葛也进来了,掂着一兜子食物,放床头矮桌上,说是给你带的,有披萨和奶酪松饼。 你点点头,转眼看到纳兰迦在卧室门口,他正扒着门框往里看。 纳兰迦现在的装扮与你记忆中的很相近,你对他笑笑,纳兰迦看到你,原本好奇的脸瞬间雀跃起来,撒着欢地跑过来,又在你床边定住,表情变得有点紧张。 布加拉提对纳兰迦说了几句,福葛拉他出去,纳兰迦一步三回头,好像很想与你说话,但他还是出去了。 他大概还是不会讲英语。 门关上,声音蒙蒙,你再次睡了一觉,又很快醒过来。 屋外边是纳兰迦哈哈大笑和福葛无奈的声音,还有布加拉提在说他们,就是听不见阿帕基。 阿帕基一向不喜欢说话,你也是。 你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坐起来吃东西。 福葛买的是半月披萨,又像大饺子,又像卷饼,虽然材料完全不一样,但吃起来的时候,莫名有种回到中国的感觉。 你盘着腿,在床上就着披萨盒吃,吃着吃着,又流泪了。 10 你哭得停不下来,手太抖,不想弄脏布加拉提的床铺,只好把披萨放回盒子里。 屋外的声音渐渐歇下,有人进来,问你怎么了。 『疼……』 你说着,眼里的眼泪怎么也断不了。 『好疼……好疼……』 小腹疼,腰疼,哪里都疼。 『哪里痛?我给你揉揉。』 来人拿纸擦着你的眼泪,手隔着被子按在你的小腹上,用以往的力度揉着。 『是不是坐着不舒服?躺着会不会好一点?』 讲话的人是布加拉提,他拿开床上的披萨盒,把你的身子放平。 “Bucciarati...” 有人过来叫了一声,布加拉提回应几句,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又觉着困了。 『睡吧。』他给你揉着,『睡个好觉。』 可是还在痛。你喘着气,也搞不清楚到底疼在哪。 昏花迷蒙的视野里,恍惚间,你望见一个白色长发的身影,他立在门边,似乎是在遥望着你。 那个人总是这样,隔着门墙,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他不曾进来,你也不曾出去。 经肺的呼吸都似是插满了刀片,延绵的感知可能顺着血管、也可能是顺着骨髓。 这种感觉仿佛迟来了有大半个世纪。 『别哭了,哭泣牵动腹部肌肉,越哭越疼。』过来给你擦脸的人是福葛,他安慰你,『缓一下,睡过去就好了。』 可你很难自己停下。 布加拉提对门外的人说了一句,门外的人动了,他离开片刻,又进来,给了布加拉提什么。 布加拉提喂给你,是止痛药。 那人就在一旁站着,忍痛带来的疲倦随着药物起效朦胧住脑部神经,可你还想再看看他,再看一眼,就一眼。 一眼就好。 但你还是在药效下慢慢阖上了眼。 他可能还站在这里,也可能已经走了。你不知道、不清楚,但仅仅是这样想着,自己当真睡了一场好觉。 新年过后,你的睡眠状况正常许多,不会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 半年以来的混乱已经让你彻底忘掉在米兰的那场灾祸,你在家尝试自己做饭,确认可以处理肉食,就重新回到岗位,继续上午工作下午学英语的忙碌日子。 福葛给的学习压力不算多,你还可以隔两三天偷一次闲。 下午他们不在的时候,你就搬着小凳子,去寻找哪里有阳光好的地方,蜷在某个僻静的街巷,和小猫咪一起打盹晒暖,一起摸鱼。 谁知某天,福葛老师突然变态了,开始给你布置周测,连考卷都是他现编的。 你正背着单词,看到他手里一沓又一沓的试卷,突然觉得生病挺好的。 虽然生病很痛苦,但是又有人照顾又不用写英语作业,最重要的是不用写英语作业。 你顿时面色煞白,双手颤抖着,双目无神地拿着试卷,试图装病躲过去。 在一旁薅头发纠结数学的纳兰迦大惊失色,他还真以为你旧疾复发,四肢挥舞着大声嚷嚷,福葛也沉了脸色,立刻打电话给布加拉提。 ……倒也不必。 你连忙制止福葛,说自己是装的。 福葛放下电话,扭头看着你,满脸震惊。?纳兰迦也在亲眼见证你迅速的变脸之后,傻掉了。 你低头跟福葛道歉,说自己就是不想写卷子。 福葛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转为极其复杂,看你的眼神仿佛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认识你。 你给他讲,以前因为不想去学校而耍赖装病,每次都是以被父母提溜着丢进学校里去而告终。 曾经的好学生福葛神情一言难尽,他深吸一口气,让你赶紧写。 你凝望他的双目满含热泪,希望他能大发慈悲放过你,再这样下去,你的英语ptsd就要荣升为福葛ptsd。 福葛与你对视,没几秒他就坚持不下去,放过你了。 在你与纳兰迦两位不上进与不聪明的学生多方打击下,本就不阳光的落魄贵族少年福葛越发的抑郁。 现在的餐桌上有了两位忧郁男,一位是福葛,另一位是阿帕基。 阿帕基还是不爱讲话,来这里坐着就是戴上耳机,喝茶、听音乐,一如既往的自我封闭。 他在听什么? 这一次,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目光下移,你盯住他的茶杯,自从梦到那些鬼畜梦,你是彻底忘不掉阿帕茶。 起初阿帕基没理你,还是自顾自地喝茶,但你盯的时间过长,他就抬起头,跟你说想喝就自己倒。 你没想喝,就摇摇头,继续盯着。 没过几分钟,他像是不耐烦地咂了下嘴,站起来,拎起茶壶给你倒一杯。 阿帕基嘴里用意大利语压声说了一句,因为说的是意大利语,就意味着没想让你听懂。 你说声谢谢,喝了几口,接着写作业。 原来阿帕基喝的茶是这个味道。 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嘴里也发苦,像是被苦水浸泡过的,你不喜欢这种味道。 第二天,布加拉提领来一个穿绿色衬衣头戴紫色菱纹毛线帽的人。 他有着和你一样的黑色眼睛,你听到他们的谈话,提到米斯达这个名字,那他就是米斯达了。 米斯达喜欢草莓蛋糕,你去厨房给米斯达做一份,切成三块,再放上小刀,这样别人想吃的话就可以再切。 你端过去,米斯达显得特别开心,叽里呱啦对你说着什么,你对他笑一下,坐下继续埋头默写单词。 福葛对米斯达说了几句,米斯达连说两声“sorry”。 英文是说给你听的,你抬起头,米斯达说感觉你和他会相处的很好,你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对他笑了笑。 你对好友一向都很宽容,更何况是没什么心眼的米斯达。 米斯达问你要不要跟他约会,你拒绝了,他没气馁,还是经常与你搭话。 没过几天,米斯达也换上与之前同样的性感毛衣,他仍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纳兰迦很能接上米斯达的话,这点一点没变。 偶然间,你注意到一件有点奇怪又有点可怕的事……米斯达的枪居然是别在裆部里。 他不怕枪支走火把自己的丁丁毙掉吗?而且不都说男人的丁丁敏感,那他岂不是一直都在用枪头奖励自己的丁丁……? 米斯达居然是这样的人?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都是黑帮了,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阿帕基还能生产阿帕茶呢。 你咬着吸管出神,神魂飞走了,目光却还在那里放着。 正在巴拉巴拉的米斯达的嘴渐渐停下,他表情空白地望着你,那副样子比你的表现还呆。 福葛顺着你的眼神瞥过,原本平静忧郁的贵族形象差点崩掉,立马捂住你的眼睛,抖着嗓音问你在看什么,别乱看。 耳边听到椅子腿呲啦滑动的声响,福葛放下手,你看到米斯达匆匆忙溜烟奔向厕所去。 此场此景,甚是熟悉。阿帕基不也这样过? 你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超能力,比如一盯别人的下体,别人就会想去上厕所。 可这超能力好怪啊,你不想要。 在你疯狂刷题、福葛老师变态加压的不知多少天以后,他们终于迎来一下午的假期,说是要出去玩,布加拉提让你也一起去。 然而你只想立刻滚回家睡觉。 布妈咪坚决不同意,福葛说你再封闭下去,头顶身上就要长蘑菇了。 他们前段时间没空陪你出去,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你必须去。 你不情不愿收拾完东西,磨磨蹭蹭跟着他们离开餐厅。 室外的瓷砖凹凸不平,脚下不稳,你的手习惯性去拉住前边长衫人的袖子,而被拉住的人却忽然停了。 其他人也停下,一同眼神异样地看着你们。 被你拽住的是阿帕基,他正用一种诡异又不好接近的目光盯你,像是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你茫然间松开手,朝后退了一小步。 『哦!你是牵错了吧!布加拉提在前面!』 米斯达用大拇指指了指最前边的布加拉提,他大概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布加拉提也回头看你,垂于两侧的手心摊开,像是等待你同往常那样去牵他的手。 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嗯……是认错了。』 你有些恍惚地点点头,感觉活着也像是在做梦。 你没去牵布加拉提,也没去牵任何人,就这样单单跟他们走。 他们步伐都很快,你这只蜗牛跟不上,但你也不想去说,因为你知道他们不会完全慢下来配合你,或是停下来等你。 上一次就是这样,这一次也大概率是。 所以干脆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有人放慢下脚步,退到你身边,是福葛,他已经长得比你高了,去年的时候他还比你低半头,青少年的生长速度真是惊人。 你还以为福葛老师要提问你单词,忐忑着,结果他却只是牵上你的手。 你们经常这样手拉手,尤其是在你创伤过后,出门的时候要么有福葛牵着、要么是布加拉提。 你按照习惯抱住他的手臂,他不会反感,然而这次他却瞪大了双眼,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到眼珠子都在颤。 『你……你里面……』 福葛还没说完,其他人就看过来,他立即噤声,等他们转回去,福葛就贴近你的耳朵,用气声问:『你里面怎么没穿?!!』 『穿什么?』你一脸懵。 『……就……那个……胸衣……』他眼神飘忽,脸都红了。 你更懵,『大冷天穿那个干什么?』 『什么?你、你的意思是,你之前一直都没穿?!』 『是啊,天冷我都不穿。』 你理所当然地说,福葛他像是卡了,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挤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你细细琢磨他爆红的脸,恍然大悟,『啊~你是害羞了吗?可是你穿洞洞衣,露那么多,我都裹得很严实,所以你在害羞什么?』 你特别无辜且疑惑地看着他,福葛老师只能干瞪眼,他看样子快气疯了,却又不知怎么解释,放弃似的扒掉你的手,让你去贴布加拉提。 你满头问号地去贴布加拉提,深觉青春期的少年真是难以理解,布妈咪顺势牵起你的手,沉着的表情一如往常。 布加拉提给你介绍这是什么路,通向哪里,虽然你听了就忘,但你还是努力听了。 布妈咪的课堂也很让人犯困。 后排的米斯达与福葛吵闹起来,纳兰迦也加入,阿帕基忍无可忍,加快几步与你和布加拉提并排,把这群聒噪的家伙甩在一边。 阿帕基过来,你就忍不住去瞧他。 没瞧一会,你就开始发呆,但是眼神没有移开,这是你上课偷懒练出来的技能,叫作【保准让老师看不出自己在走神】。 阿帕基眉峰越皱越紧,转过头来准备对你说点什么,布加拉提就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阿帕基。 你眨了下眼,满脸的懵圈。 布加拉提的表情不变,阿帕基则错愕地盯向你,漂亮的浅色眼睛里塞满难以理解的怀疑与困惑。 喜欢……阿帕基? 你迷茫着,嘴里含糊着,这两个词似乎在舌尖打转,但就是品不出其中的真意。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那个温柔的布加拉提也曾问过类似的。 『到底什么样才算喜欢?』 那时的布加拉提没有给你答案。 『这题我会!』 米斯达突然跑过来,挥舞着手,看着像在结印。 『有一种命运的感觉,见到她就很开心,很心动,做什么事都想着她!』 这也太笼统了吧。 你试图转动小脑瓜。 开心……你见到米斯达和纳兰迦都挺开心的。 心动……你只有过心梗,英语没背完见到福葛老师就很心梗。 做什么事都想着……你什么都没想啊。 你总结说没有这样的人。 米斯达完全不相信,你甚至都没有初恋,他难以置信道:『小姐你这么漂亮,没人追你?没有谈过恋爱?』 ……大学时期天天给你发土味情话还有早安晚安的那群人算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追我。』 你仰起头,回忆那些你并不关心、已经被你清扫到犄角旮旯里的往事。 『每天给我发消息道早安晚安,又给我发一些情话,没过几天就发消息约我去宾馆要跟我上床。』 “啊……?”米斯达被这发展搞懵了。 『我还从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从哪得来我的联系方式。』 『这是性骚扰吧。』福葛表情一阵恶嫌。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他们还在骚扰你吗?』布妈咪的表情也万分不妙,看上去是想修理人。 『大学的事,可能是学校里的学生,我室友还帮我骂回去了呢。』 你是觉得无所谓,那些人与你又没有干系,他们没有真的实施。 『现在已经不会有人给我发消息了。』 毕竟手机亏电,还在异世界,想联系谁都联系不上。 福葛与米斯达明显松了口气,布加拉提对你说,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人,不要理会,处理不了的话就交给他。 谢谢妈咪。你点头。 『对了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就算没有喜欢的人,也会有憧憬的类型吧?』 米斯达情绪高涨地问,之前的他也有提过,那时你的回答是不知道。 他为什么总喜欢这种话题啊? 『男人有什么类型?』 你决定给亲爱的好友一个面子,在没兴趣的话题上浅动一下脑。 这可把米斯达给问住了,他烦恼地挠起下巴,毕加思索起来。 围观的福葛看不下去,不禁叹息一声,让没头脑的呆瓜快点放弃。 『不、不!我马上就想出来了!』 米斯达抓着帽子绞尽脑汁。 『嗯……开朗的,活泼的,幽默的,温柔的,有责任心的,身体强壮的……之类的。』 他这是背不出英文单词了吧。 『要说组建家庭,肯定是温柔有责任心的最好,还要有赚钱能力、育儿能力、处理事物能镇定有条不紊、能够处理夫妻关系与亲子关系的矛盾、还要有上进心。』 你掰着手指数,框框列举一大堆,听得米斯达目瞪口呆。 『结婚的话,是要考虑很多,不然婚后出现家暴一系列问题,受伤的大多都是妇女与小孩。』 阿帕基赞同你的言论,又沉思一阵,『你已经到了考虑婚事的年龄?』 『是我妈怕我被坏男人骗,才这样告诉我,如果要结婚就往这方面找。』 你只是把别人的话搬过来而已。 『你说的这些标准,不就是指布加拉提吗?』 福葛小声嘟囔着,语气很不是滋味,布加拉提与阿帕基都瞄了福葛一眼。 『哦,那妈……布加拉提一定很抢手吧。』 你已经想跑神了,脑子差点没控制住嘴溜出心里话。 『抢手……里面也包括你吗?』布加拉提接话。 你摇摇头,说自己没法结婚。 福葛和米斯达都惊讶且疑惑了一声。 你说自己没有身份证与户口本,没法领证,可这不是常识吗? ……哦对,除了布加拉提,其他人好像不知道你是个黑户。 『法律层面的啊。』 福葛突然松了一下。 『可是,结婚最重要的果然还是爱情吧?没有爱情两个人不会想要在一起啊!』 米斯达发现你跑题了,赶紧把话题拽回来。 不愧是意大利人,这么快就扯到爱情。 『今日的聊天次数已用完。』 你不想应付这么麻烦的话题,直接闭上眼,准备进入休眠模式。 『滴,滴,必须充电才行。』 『充电?你在说什……喂!走路看路啊喂!』 不管他们怎么混乱,你挂在布加拉提的胳膊上,一秒入睡。 没错,作为一枚咸鱼星人,你是有走路睡觉这个技能在的,你甚至还可以骑自行车睡觉也不闯红灯不出车祸。 身边有谁叹了一声,把你背起来。 中途背你的人换了一个,你迷迷糊糊睁眼,目前背着你的是米斯达,而布加拉提与阿帕基都不见了。 福葛说布加拉提与阿帕基有事去处理,接下来由他们三个陪你。 『其实可以把我送回布加拉提家。』你真诚且特别期待地说。 福葛严词拒绝,说你回去就是钻被子睡觉,同样是睡觉,还不如在外边睡,至少还能补钙。 你恹恹趴回米斯达肩上,手里挠着毛线纹路,仰头望天发呆。 趴着趴着,你忽然觉得米斯达的心跳很快,摸摸米斯达结实的后背,他的心跳都传到脊梁骨了。 他脸也好红,你用手贴贴他的脸颊,那里滚烫得要命。 『唔哇哇!!!』 米斯达像是从某种状态中骤然惊醒,下意识摇头晃脑想甩掉你的手,他的心跳得更快。 『你、你要干什么?!』 『你发高烧了?』 你贴在他耳边问。 『我……不是……』 他支支吾吾,后背传来的心跳几乎快要爆炸了。 『你别管了……我没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简直像是闷在腔腹里。 米斯达不仅脸在红,脖子也要爆出血似的,这是蒸熟了吧。 『别、别再看我了……』他突然抱怨一句,对着一旁喊,“Fugo!Tocca?a?te!” “哈?!”福葛向旁边退了一步,米斯达背对着福葛,对他展开一系列进攻。 福葛和米斯达隔着你吵了起来,福葛一直躲着你往后退,米斯达一直把你往福葛身上顶。 米斯达动得太快又用力,还次次直击福葛,你被撞得七荤八素,前后两边都是又烫又硬,你都以为自己要被压扁做成烤肉片了。 这两人在发什么疯,你完全成为肉夹馍里的夹肉。 “Sbrigati!” “Risparmiami!” 两位青少年继续你来我往相互输出,你晕得快升天,正在吃零食的纳兰迦夹进来,晃着胳膊要抱你。 米斯达终于放过福葛……不,应该说是放过你,把你转移到纳兰迦的背上。 这才明白是米斯达不想背你了,你捂着头,眼睛直打转,说其实可以直接放下去、不用背。 米斯达脸色刷的更是涨红,尴尬地站在原地,刚才还与福葛说得呛,现在就支支吾吾,什么话都对你道不出。 福葛也在后边一副劫后余生。 你完全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和青少年有代沟了? 纳兰迦让你拿着零食,你把零食放提袋里,他一个提速,箭步如飞往前冲。 小天才还是这么喜欢到处乱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纳兰迦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一路上说着你听不懂的话,开朗地笑,你也跟着微笑,他乱飞的头发挠得你脸上痒痒的。 『诶诶,我们继续聊之前的话题!』 米斯达退烧了(这么快?),与福葛一起追上来。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对意大利男人有兴趣吗?我真的只是因为好奇,没别的意思!』 双重否定表肯定,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 『嗯……主要是这里排华排亚比较严重,如果以后发生针对亚洲人或者华人的迫害,我肯定要跑路。』 咸鱼也要择水而居嘛。 『万一遇到种族主义的黑手党,见我是个亚洲人,一枪把我崩了,那我要是结婚,家里直接丧妻丧妈,意大利就多了两个伤心人。』 要不是有主角团的人收留,你还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那不勒斯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 福葛对你的联想表示太过悲观,你呵呵两声,告诉他可以把你丢在这里,看看十个向你搭讪的人里面会不会有骂你的。 米斯达显得很气愤,拍着胸口保证他们肯定会教训这种人,不会让你无冤被骂。 『还有我问的不是这个,是爱情啊,爱~呦!』米斯达又坚持把话题扯回去。 啊,好累,你想直接放弃。 『我都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要不要跟我谈……』 “Mista!” 米斯达正提劲想说什么,福葛就打断他,语气压低跟他说了几句。 两人又争吵起来,最后米斯达垂头揪着帽子,像是不怎么甘心,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一样,表情郁闷地抬头,望向别处。 你问米斯达是怎么了,福葛摇头说没什么。 米斯达没再与你搭话,虽然眼睛还时不时往你身上瞟,但他都忍住了。 你觉着奇怪,两人又都不愿意说,你就没追问,毕竟主角团之间的谈话一直都神神秘秘。 纳兰迦见你们不聊了,就接着跑。 他的快乐没有被身后尴尬凝重的氛围影响,米斯达与福葛都不说话,你也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但这都没关系,因为耳边全是纳兰迦快乐小狗般的叽里呱啦,很是放松。 与纳兰迦语言不通,你就不用回应他的问话,他也不会期待你的回答。 仅需一个对视或者笑声就能传递感情,回归到最原始的交流,和他在一起就和一个人呆着时一样,自己想做什么都行,不必去忌讳,也不必在意。 他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也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单纯在你身边,向你传递快乐的因子。 然而晚上到家前,福葛又给你布置了一兜作业,要不是你真哭出来,他都不会良心大发给你减掉一半的作业。 哪还有什么快乐不快乐,你崩溃地做着一页又一页的英语题,福葛特制题都没有答案可抄,你快写吐了。 布加拉提满身疲惫地回来,他把外套丢进卫生间,告诉你近期别一个人出门,上班下班都会让人来接你,最近不太安全。 你在成堆的英语题海中点头,他又开门走了,门被他反锁,不知道他是要去哪。 终于写完,你后知后觉,不会是什么帮派纷争吧? 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几个黑帮,说起黑帮,这里会不会综《魔力家族》和《家庭教师》?一个阿尔卡纳家族一个彭格列家族。 要是这样,那这就是个综漫世界,日本会不会还有《文豪野犬》以及《无头骑士异闻录》? 故事背景发生在1999年左右的动漫你都没什么印象,不确定。 不过这些跟你也没多大关系,那群超能力者的战斗随随便便就会死人,你可不打算自不量力去当炮灰。 咸鱼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首先当然是努力工作攒钱,没钱真的活不下去。 浸泡在英文字母的苦逼日子中,你迎来自己第三个在2000年的生日。 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确实是这样,而且如果按照年份计算年龄,你现在零岁…… 日常的英语学习搞得你七荤八素,你很少去看日历,所以连自己过生日了都不知道。 福葛老师给你放半天假,你还没松口气,就被米斯达推着回布加拉提家。 纳兰迦兴冲冲跑过来给你戴生日帽,你傻愣地站着,这副模样真的很像一条刚打捞上岸的海鱼。 “Happy?birthday~!” 福葛和米斯达对准你头顶放礼花,而一脸被胁迫的阿帕基则拿着篮筐往你身上撒小花。 布加拉提把餐具都摆好,招呼你去洗手准备入座。 桌上的草莓蛋糕是他们一起做的,福葛说米斯达和纳兰迦全程都在捣乱,大部分都由布加拉提、阿帕基还有他来完成。 他们觉得你喜欢吃草莓蛋糕,就给你做了草莓蛋糕。 你其实称不上喜欢,只是妈咪室友做的草莓蛋糕特别好吃,就一直想着再吃一口,亲亲室友答应等你过生日就做,然而这份诺言的实现遥遥无期。 大家都送了你礼物,你拆开包装,布加拉提送的是一双陶瓷筷子,福葛送了一本《意汉词典》,福葛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你接下来要学意大利语?才不要! 阿帕基送的一支阿玛尼口红,居然是奢侈品;米斯达送的是一对耳钉,可你没有打耳洞;纳兰迦送一大袋零食……不愧为零食小霸王。 除了布加拉提和纳兰迦的礼物,其他人的你完全不明白是怎么挑的。 不管这些礼物你需不需要,心意是好的,你对他们说谢谢。 他们看上去比你这个寿星还开心,只有阿帕基冷哼一声,你涂上他送的口红,问他怎么样。 阿帕基坐在离你最远的位置,抱着双臂,盯了你有好一会,才说好看。 他在柜台挑的时候就觉得涂在你嘴上会很好看。 布加拉提起身去拉窗帘,阿帕基和米斯达拿打火机点蜡烛。 点完蜡烛,阿帕基又拿出摄像机,你发懵地看着他,他解释说是布加拉提要录的,你感到尴尬,为什么布加拉提这么执着要留下你的黑历史。 米斯达叫你别害羞,他越这么说,你就越尴尬,脸都烧红了。 你完全理解那些被拉去海底捞过生日的人是个什么感受,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幸灾乐祸。 纳兰迦扑过来抱着你说了几句,福葛说放轻松放轻松,布加拉提把他送的陶瓷筷子清洗干净,放在你的餐盘上。 几个人开始给你唱生日歌,唱的是意大利语,你半懂不懂地跟着打节拍,结束后,福葛又重新起头,一起给你唱了一首意大利风味的中文生日快乐。 小天才纳兰迦在里面对口型滥竽充数。 『因为你是中国人,果然还是加一段中文比较好吧?』米斯达挠着头,『但是中文好难学,比英语都难。』 『我也觉得意大利语比英语难学。』你礼尚往来。 『好啦,快许愿!』 福葛催着,有录像机在,你做出许愿的动作,闭上眼。 你不知道要许什么愿,你从来不许愿,因为你没有想要的,没有愿望,也没有目标。 去年没有期许、今年没有,或许明年也还是。 你也不相信祈愿与祝福有用,因为你没有信仰、不信神,与其寄托于一时的祈愿,不如去好好过日子。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过一年,就这般平静且充实地过着。 于是你像往常的每一次生日那样,在大家面前装模作样地内心数出十秒,而后睁开眼,吹灭蜡烛。 没人会发觉你其实什么想法也没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去掉蜡烛,布加拉提分蛋糕,米斯达和纳兰迦开始往你脸上抹奶油,起先你还配合,结果他们越抹越多,你就四处躲。 福葛喊住这两只捣蛋鬼,让他们过去帮忙,二鬼悻悻离去,阿帕基举着摄影机过来给你拿纸巾。 你接过来擦,但是擦不干净。 阿帕基等烦了,抢过来给你擦,单手就把你的脸揉得更红,他是一点也不控制力度,口红也被他擦乱,你像以前那样泪眼朦胧地在他手里看着他,他却愣了。 阿帕基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向后退了好几步,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你。 你有点疑惑,布加拉提让你们过去吃饭,你就过去了,阿帕基还在一路录像,坐到能录到大家的位子上。 『还录吗?可以了吧……』 你真的很尴尬,问一旁的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笑了一下,说自己带的有酒,问你要不要喝。 你说可以喝一点,布加拉提给你倒了一小杯葡萄酒,福葛在一旁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几个人碰杯,刚下口还好,一边吃饭一边喝,你不知喝了有几杯,就晕晕乎乎的了。 有人在你眼前挥手,问你是几,你眯着眼睛看,说是一,他让你讲英语,你就换了英语的一。 周围又吵闹起来,你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氛围,用筷子夹起面条放嘴里,慢吞吞吃着。 有人问你对黑帮有什么想法,你嘿嘿几声,说黑手党迟早要被警察叔叔抓监狱哒,并喊了一通扫黑除恶的口号。 周围一片寂静,又有人问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你觉得好烦啊,怎么回到上学时候老师问的问题了。 『赚钱……然后……不知道……先不饿死……』 你趴在桌子上混混沌沌地说。 『找UFO……回母星……回家去……』 旁边的人问你是不是想回家,你说算是吧,又有人问你到底是几几年出生,你说2000年。 他们可能还说了什么,但你睡着了。 等你醒过来,恍然发觉自己是被布加拉提诈了,他居然有这样的一面,好叭……黑手党会耍手段是肯定的吧。 还没有完全酒醒,你蔫蔫地蹭着门框出来,他们居然还在玩,这根本不是在给你过生日,只是他们自己想开派对吧? 客厅的诸位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米斯达过来勾着你的脖子把你推到沙发上,福葛坐在你旁边,告诉你一个不可改变的噩耗—— 从明天起,每天都要早起,米斯达会陪你练长跑。 你:⊙_⊙? 你:π_π 你真心认为福葛老师就是一个酷爱折磨你的变态。 11 自此之后,他们对你的态度就越来越严苛。 布加拉提教你如何处理家里发生的各种事(这个还好),福葛加快了英语教学(变态),米斯达也收敛起平日嬉笑无谓的态度,一旦你停下想瘫着,他就把你拽起来,威胁你,要是你不跑完,他就把你揍一顿。 作为一个高考体育后就没运动过的废宅,你真情实意地哭了,边哭边跑,一千米整整跑了十分钟,米斯达的脸都裂了。 『十分钟我走都走过来了!』 米斯达烦恼地举手抵着头,他大抵从没见过体能这么废的人。 你没力气哭,趴在地上捂着嘴干呕,呼吸管道都充斥着血腥味,咽喉控制不住。 米斯达拽起你的胳膊架在肩上,抽出腰间的手枪,顶你的腿,叫你继续动,不能休息。 你咬着牙在他的支撑下又走了两圈,喝下热水,才勉强从鬼门关回到人间。 数不清这样的地狱日子过了有多久,你严重怀疑布加拉提交了学费,让英语老师福葛和体育老师米斯达给你魔鬼训练。 你每天都被老师们骂到哭,连阿帕基都看不下去,但福葛和米斯达都觉得不凶你你就会偷懒,不能惯着你。 他们凶起来比学校里的老师还恐怖,童年阴影接踵而至,你晚上开始做噩梦,要么是被米斯达拿鞭子抽着继续跑,要么是考了零分被发飙的福葛掐死。 梦里的题怎么刷也刷不完,高考收卷铃响,结果卷子还有一整面白,你一边哭一边狂写一边哀求监考老师再给你点时间,然而福葛老师抢过试卷,脸成了黑炭。 『你怎么这道题都不会写!我讲了多少遍,你怎么还不会!啊?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啊?!』 画面一转,戴眼镜的福葛站在你小学的讲台上,穿着一身数学老师的标准衣服,把你没做完的《口算题卡》摔地上。 体型越变越大的福葛用笔敲你的头,可怜无助弱小的你瑟瑟发抖,只能在老师的巨大阴影下哭哭啼啼。 在梦中痛苦的你被人晃醒,一睁眼就是福葛老师的一张大脸,你彻底绝望,因为昨天没做完的作业拖到了今天,而今天餐厅又放假,上午狰狞背书,下午补习题,结果你睡着了! 『你别来!我马上写!我马上写!』 你爬起来慌忙补作业,这辈子就没这么快过,边写边掉眼泪,满屋子都是你的抽泣声。 在你身后站着的福葛安静了好一会,叹口气,说自己不是来检查作业的。 『……又是要给我加作业?』 『不是,今天过年,你学糊涂了吧,大家都来了。』 福葛特别温柔地帮你合上作业,你惊悚地看着他,现在他这么温声细语,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骂你。 你战战兢兢心惊胆战跟着福葛出卧室,米斯达果然也在外面,他正和纳兰迦与阿帕基坐一起,挥挥手让你过来,说要庆祝你四分钟跑一千米。 你磨蹭过去,暗含期许地问是不是以后不用跑步了,米斯达又立刻板住脸,说要提升到三分钟。 “……” 你把桌子上的披萨拍到米斯达脸上,跑去沙发上不理他了。 纳兰迦和阿帕基都惊呆,你居然会发火。 一直以来你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乖巧听话呆呆蠢蠢的小绵羊,他们以为你除了哭泣就不会别的反抗,连骂人都不会。 你怎么不会骂人,你当然会骂人,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你只是懒得发脾气,因为没人值得你生气,你也不会让别人影响自己到那个地步。 米斯达也不恼,拿下脸上的披萨就吃起来,坐到你身边,打开电视机看球赛。 足球赛你看不懂,米斯达看着看着就嚷嚷起来,布加拉提给你拿来毛编毯子,好让你可以盖着。 布加拉提说晚上有烟花,去年你没有见到,今年一定要看一看。 你感觉他说的话有点耳熟,现在发生的这事也眼熟。 纳兰迦搬着凳子过来,吃着零食与米斯达与福葛聊天,阿帕基一杯一杯喝着白酒,偶尔参与他们的对话。 纳兰迦把薯片吃得到处都是,布加拉提无奈,拿来扫帚替他打扫掉。 你有点恍惚。 自己的人生好似被拉长,一团等待发酵的面被拉长,又揉扁,团成一团,又被拉长、揉扁、团团,再一次,又一次。 时间好像是在前进,又好像没有,你的生活似乎在被暂停,又好似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十一点,外边有人唱歌,风大,布加拉提去把窗户锁上了。 米斯达用胳膊把你勾过来,抓一把纳兰迦的零食喂给你,你张嘴吃掉,福葛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一只被塞满的仓鼠。 米斯达也笑起来,捏捏你鼓起来的腮帮子。 『真希望明年也能这样和你一起过年啊。』 米斯达笑着,他却好像哪里不太舒服,笑的没有以前那样轻松。 福葛也支着脸看你,你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虽然……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自己也能活着,然后在来年的新年再一次这样见面。』 『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啊,可能是酒喝多了,说一些胡话……抱歉,你就当我在随便说说。』 米斯达松开你,摸着脖子,摆摆手打哈哈。 你看着他,说,你也希望。 『什么?』 『我也希望,来年能和你们一起过年。』 你对他们说。 米斯达和福葛的表情都变了,但你看不太懂。 他们表情不一,福葛先移开视线,接着,米斯达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别过脸去。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回应。 午夜将至,外边已然放起了烟花,纳兰迦跑过去,趴在窗户上。 布加拉提过来,倚在沙发后边,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的是烟花,你觉得就那样。 但他们看上去都很喜欢,你就说很好看。 布加拉提没多少表情地注视你,足足有半分多钟,你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俯下身,慢慢贴近你的脸、凑近你的耳边,说,你在说谎。 短短这样一句话,他没有再说别的。窗外交响着繁杂错迭的呯砰礼花,耳边是布加拉提落下的稳浅的呼吸,突然间的,你就是很想哭。 阿帕基突然叫了布加拉提一声,布加拉提放开你过去,你的心还在跳、身体还停留在这里。 他们玩起了扑克,你知道那是德州扑克。烟花结束,米斯达问你要不要一起,你摇摇头,还是坐在这里。 不知他们打了有多久,你也没睡着。布加拉提与阿帕基退出,他们二人去一边喝酒,喝了有几杯,布加拉提又去给自己沏一杯咖啡,走过来到你身边坐着。 他问你是不是还在发呆,你“嗯”一声。 布加拉提没再说话,他解开衣领扣子,松松垮垮地,慢慢饮着杯里的咖啡。 “布加拉提。” 你突然靠近他,问:『如果你年纪轻轻就死掉了的话,你会因为什么而死掉?』 『会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吧。』他下意识答道。 『那你会死掉吗?』你问,『你会为了保护别人选择去死吗?』 布加拉提没反应,几秒之后,他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 『就是想问一下。』你说。 『这个不好说呢。』布加拉提思考着,『要等到那个时候来临才知道。』 『那你会后悔自己死掉吗?』 『不会。』他肯定道,『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 你环抱住他的手臂,脑袋埋在他肩上,有点不舍似的,可能。 『为什么会想问我这些?』 布加拉提用空余的一只手挠挠你的脸,你觉得痒,躲开他的手,他笑了一下。 你也不知道。 你抬脸看布妈咪,不管怎么变,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与海天一色的蔚蓝宽广,包容且无尽。 他的内心始终是个温柔的人,就与棕毛先生还有阿帕基一个样,他们都很好。 但是,这里是个会让温柔的人消亡的地方。 『……别这样看我。』 布加拉提捧起你的脸,手指摩着你的眼角,还有你的眼下,重申一遍,『别这样看着我。』 垂下的短发遮住了你眼中的视线,你向后倒去——他衔住你的口唇,左手在你的牙关处稍稍用力,就让你打开不曾对他防备的城池。 你听到杯子摔掉的声音,咖啡洒了,其他人不再说话。舌头被席卷着,你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布加拉提从没这样过,这样紧贴着你,即使你倚过他的腿、他的手臂、他的肩。 你从不知道舌头与舌头之间的接触是这样的,与绿舌头雪糕不一样,痒痒的,有点颤栗发麻,连呼吸都找不到出口。 有人倏的站了起来,布加拉提放开你,你大口呼吸着,视野还很眩晕,他又低头吮起你的嘴角,要把你嘴边的痕迹清理干净。 “Bucciarati...” 过来的人说着,站在你面前。他的声音颤抖着,是福葛的声音。 布加拉提离开你,与福葛说着什么,米斯达又加入,接着是阿帕基。 布加拉提拿了张纸,给你擦眼泪,问你为什么不拒绝他,如果你反抗,他不会继续。 『因为你是个好人。』你说,『我不认为你会伤害我。』 布加拉提沉默一阵,『我是个黑帮,你太信任我了。』 『还有,你觉得刚才的事不算伤害吗?』 『亲吻……算吗?』你不太确定地问。 “……” 他们都有些傻眼了。 『你知道亲吻之后会发生什么吗?』阿帕基问你。 亲吻不就是嘴对嘴吗?还有什么? 你满脸问号,摇摇头。 『你二十三岁了还不清楚这种事?!』 福葛最难以置信,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几个黑帮开始教你性知识,这和学校和家长教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虽然你看的里番小h文小h漫也不少,但你从来没联想到现实,而且看完就不记得细节了。 『哦,所以刚刚布加拉提是想和我做爱吗?』你问。 『不……也不是。』 布加拉提被你直言问得一愣,微微睁大了眼。 『可是你们不是说,亲吻接下来就是做爱?』 你已经被他们的各种言论搞晕了。 『不……这……也不是同一回事……』 他们几个也讲晕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之,你就记住,别人亲你你就躲,不能让别人亲你的嘴,也不要随便和别人上床,除非对方向你求婚……就算求婚也要看准对方能不能结婚!』 阿帕基直接粗暴下结论,你已经从他身上看到当年亲爹亲妈给你科普性知识时的崩溃。 “哦。”你点点头,『那亲别的地方就可以吗?』 『……最好哪里都不要亲,如果是有吻手礼的地方,可以吻手背。』 福葛老师像是很不放心,又补充一句,『绝对不能伸舌头,伸舌头的都是变态!』 『布加拉提是变态?!』 你捂嘴大震惊。 『不……布加拉提不是。』 “……哦。” 你又思考一阵,提出一个疑问,『如果我是个不婚主义者,那我岂不是就一辈子都不能和人亲嘴巴了?』 几位黑帮要被你给整疯了。 最后还是米斯达急中生智,说如果有爱情,就可以接吻! 你一下子就被点通了。 见你没有再问,他们一个个都舒了口气。 福葛吐槽这比给你讲一百节英语课还累,纳闷你怎么会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你说可能做一次就通了。 福葛和米斯达捂着胸口差点断了气。 布加拉提按住你的肩膀,警告你不要再跟别人说类似的话,因为这是在暗示对方可以和你上床。 你大震撼,人类怎么事这么多,真无语!你想回咸鱼星了! 他们又是几番告诫,你一个劲点头,已经不想再听他们唠叨。 反正就是闭嘴和躲,这两样可是你太懂了,这可是废宅的拿手绝活。 最终是你撑不住去刷牙洗脸睡觉,才结束他们苦口婆心反反复复的劝告。 过年以后,他们像是一同商量好,除了工作和学习,就没有再与你有交流,连纳兰迦也是。 即使纳兰迦忍不住要跟你分享零食,也都被福葛和阿帕基制止。 『其实不用这样的。』 在无数次纳兰迦被阻止,你出了声。 『如果不想继续做朋友,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不强求。』 『不、不是……』 福葛想反驳,但是又说不出什么话,沮丧起脸,他从没这样表情明显过。 你跟他说,没关系的。 生命就是聚散合离,有相遇就有离别,不管是不是异世界,只要是生命,就都是这样。 『人总是要接受现实。』你低下头继续写题,『与其闹不开心,不如留下一段好的回忆,你们要是不想跟我玩,我也不会对你们怎样。』 你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小学有关系好的朋友,毕业就分开,初中也是,高中也是,大学穿越了,也还是。 迟早有一天,父母也会像那些长辈一样,躺在那座墓园里,爸爸跟你说过,他们在那里买的有地,还带你去看了,那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人会死去,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分开,你早就接受了,哪怕是少有的夫妻同死,骨灰也是存在不同的盒子里。 这是事实,所以你一直都不强求,朋友想走了,那就让他走,因为你知道自己留不住。 福葛却露出更难过的表情。 『你……不难过吗?』他问,『我以为你会生气,结果你没有,你什么反应也没有,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你停下笔,字母写不出来,圆珠笔在纸张上留下几个点。 『……有。』你说,『我会想你们,或许每年过年我都会想你们,可能每次看到别人放烟花,我都会想起和你们一起过年。』 『和别人坐车去旅游,我可能就会想起我们一起去米兰玩,到公路休息站,我会想起和你们一起吃饭,而你和我坐在一起,穿上旗袍的时候也会想起你们,戴上手镯的时候会想起你。』 『遇到和你们相似的人,我可能会想起。也可能几年之后我就忘记了,十年、二十年,就像我已经忘记小学还有初高中的许多事,我忘记了好多人的名字,也忘记曾经我与他们有多么要好。』 『但我记得有这么一段友谊,它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埋在我的胸膛里,是我生命里的珍宝。在几十年以后,它会与我的身体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可能埋在土里,也可能葬在海里,当然,我还是希望最终的归宿是在外太空。』 你讲完了,继续写着题,没写几道,就听到一阵细小的吸气声,你抬起头,发现福葛已经把身子扭到一边,拿手捂着脸。 『……你哭了?』你惊讶。 福葛摇摇头,没说话,你猜他是说不出来了。 『没什么的。』你说,『真的,这没什么。』 『我反而很感谢你们,愿意和我做朋友。』 『虽然我总是搞不懂你们的想法,也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是谢谢你们愿意为我付出时间和精力,我记忆力这么不好,你还一直教我英语,虽然你总是骂我。』 福葛哽咽着,叫你别说了。 你没再说了。 你只和他相处了两年,两年在人一辈子的几十年里占比何其微小,或许他现在会难过,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忘了的。 福葛现在才十六岁,你十六岁还在上高中,高中有那些好朋友呢?挺多的吧,有印象,但是都记不大清。 反正后来也不联系,同学聚会你从没去过,一直都是呆在寝室和卧室里。 也许等到福葛二十三岁的时候回忆你,也像你现在回忆高中这样模糊不清。 草莓老师说得对,或许你不应该与黑帮有牵扯。 如果是像上次那样的萍水相逢、流于表面的浅淡关系,没有太多回忆,即使分开了,也没什么。 现在的话,你可能需要过个几年,才能慢慢遗忘吧。 回家的时候,是布加拉提来接你。 一路上,你们都没有说话。 本来你与布加拉提就鲜少沟通,尤其是单独相处、你也没话说的时候。 现在就更不会说话了。 某天晚上,布加拉提回来,状态看起来有点奇怪。 他似乎有些亢奋,你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一直看着他,他把自己身上的血迹处理完,与你对视。 『明天……』他慢慢道,『也许,会有什么改变,也许。』 他移开目光,没再说了。 你继续背着英语,回屋的时候,路过台上摆着的日历,3月29日。 三月份要结束了。 过两天的上午,你见布加拉提领来了那个熟悉的金发甜甜圈,乔鲁诺·乔巴拿。 主角登场,剧情要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乔鲁诺穿的是粉色的爱心开胸衣,瓢虫装饰是蓝色的。 布加拉提看了你一眼,没把乔鲁诺介绍给你,而是直接领到隔间,你一直盯着他们,乔鲁诺回过头,对你浅浅笑了一下。 嗯?上一次他可没有主动理你,难道他认识你?有上一次的记忆?还是说只是性格有变化。 而且阿帕茶……你真的很在意这个,就走过去。 乔鲁诺刚鞠完躬,其他人各自干各自的事,看上去很不想欢迎乔鲁诺。 布加拉提表情有点生气,刚要说道几句,转眼看到你,他按下表情,问你过来做什么。 你说过来围观。 其他人也看向你。 布加拉提让你回去,别在这里。你摇摇头。 你第一次这样拒绝布加拉提的指令,他有些惊讶,其他人也觉得奇怪。 餐厅的掌柜过来与布加拉提对话,布加拉提又跟队员们交代几句,离开这里去了柜台。 你还没收回视线,阿帕基就出声,说了乔鲁诺的名字,他手里握着一壶茶。 乔鲁诺坐下,阿帕基给乔鲁诺倒一杯,开口就让你出去。 你忽视掉不想听的,走到乔鲁诺旁边,把他面前的茶杯端起来。 米斯达站了起来,福葛过来让你把茶杯放下,你没表情地问他,为什么要放。 『放下。』 阿帕基用比以往更严厉的表情盯着你。 你才不怕阿帕基变脸,除非他骂你,你顶多哭一哭,手里还是不会放。 『谢谢小姐,请把茶杯还给我吧。』 乔鲁诺也站起来,从你手中接过茶杯,但你还是不放。 近处一瞧,这个乔鲁诺的眼睛还是绿色的,像小猫瞳一样,有点眼熟。 『这茶可能有问题。』 你说着,又觉着他声音过于耳熟,浪川大辅? 等等,他不是配了那个意大利活雷锋吗,又配了乔鲁诺? 『没关系,谢谢小姐的提醒。』 他再次对你笑了下,拿过茶杯,在你面前一饮而尽。 其他人都震惊了。 乔鲁诺放下茶杯,同你上次见到的一样,茶杯里真的没有了,只有丁点的痕迹。 纳兰迦大叫一声,米斯达指着茶杯笑几声说着,福葛也凑近去看,不可置信地说了几句。 乔鲁诺歪头说了几句,他们又震惊了。 乔鲁诺比你还让他们震惊啊,怪不得他们对你接受能力这么好,也是,毕竟是黑帮,又是超能力者,肯定接受能力很强。 他们之间的氛围霎时放松,好像突然就接受了乔鲁诺,你歪了下头,福葛跟你解释,他们只是测验一下新成员的实力。 黑帮的测验就是喝那个玩意吗,这黑帮真不是人人都能当啊。 纳兰迦看着你,突然瞪大眼睛指着你和乔鲁诺,说出几句,米斯达也瞪大了眼,隔着桌子凑近你们。 你又奇怪地歪了下头。 『就是这里啊!』米斯达惊讶地说,『你和乔鲁诺,虽然长得不像,但是就是有点像啊!』 布加拉提走过来,米斯达与布加拉提说着,布加拉提又看向你。 『你和乔鲁诺·乔巴拿认识?』 布加拉提问你,你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情况算不算认识,就转过去看乔鲁诺。 乔鲁诺与你对视片刻,向他们开口,『我在一年以前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一年以前?那就是你过来的第一年,你没见过金发甜甜圈啊? 『与小姐见面的时候,我的头发还是黑色。』 啊?意大利活雷锋是乔鲁诺? 『与小姐相像,也许是我们都有亚洲血统的缘故。』 这么说确实。 你呆呆看着他,不愧是能当上黑帮老大的主角,一下就帮你把话解释完了。 布加拉提点点头,又告诉你,他们要出去,可能要一天,也可能要几天,晚上如果他不回来的话,就不用做他的饭。 你点头,福葛又急忙翻开你的单词本,给你标注几页,说一天要背多少个。 你的表情瞬间扭曲,『你怎么还给我增量了?之前不是一天一单元吗?现在让我背两单元?』 福葛解释没有给你布置纸面作业,只有背诵,你还是感到心梗,对你这个鱼脑来说,背诵可比做题困难多了。 布加拉提又说几句,他们起身,这是准备走了。 他们都跟你再见,纳兰迦还会再见的英语,只有阿帕基没有给你说再见。 你揪住阿帕基的袖子,『你没有给我说再见。』 “啊?” 阿帕基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再见。』 他让你放手,你不放。 脑部冲上血,血管里的血液倒流,你感到难以控制,就是不放。 “喂……”他突然松了语气,『你别哭了。』 阿帕基的手在兜里找了找,转头四处看,乔鲁诺给他递纸,阿帕基顿了一下,接住纸拍在你脸上。 『你哭什么,真奇怪。行了行了,再见,好了吧?』 你扑到他怀里,越抱越紧。 阿帕基僵了,米斯达喂了两声,福葛喊你的名字,但你谁的都不想听。 不是说自己无所谓的吗? 这个阿帕基不是那个阿帕基。 阿帕基轻轻推你,你浑身都在发抖,他静几秒,安慰似地拍拍你。 好像啊,真的好像。感觉自己的胃都在抽痛,许久都没有往里面填过东西似的。 你放开了他。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福葛把手搭在你肩上,打量着你,表情担忧地说着。 你摇摇头,说自己饿了,端走阿帕基位置上剩余的一块草莓蛋糕,吃了起来。 『再见。』 你朝他们挥挥手,继续去工作、去生活。 不知道第多少天,下午浑浑噩噩地背书,受不了,你想开窗透一下气,就发现福葛正站在外面,不知站了有多久。 你开门欢迎他回来,请他进来坐。 福葛在门口犹豫着,正如当初的阿帕基,在门口犹豫着。 你怔怔地站着,眨了下眼,上前拉他进来,问他想吃点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故事一定很惊险吧,他也许还没有吃饭。 你去给他做了一顿番茄牛腩烩饭,忙忙碌碌,他过来想帮你打下手,你让他先去洗手,他去洗了手,过来帮你看锅。 你忘记戴上围裙,油沾了睡裙,你回屋换掉,路过日历的时候,无意间瞟一眼,4月3日。 才四天,福葛就退场了啊? 换掉睡裙,你把油渍处理一下,继续做饭。 做完饭吃,吃完,福葛帮你刷盘子和锅。 晚上的时候,福葛准备走了。 『别走了。』你说,『留下来陪我吧。』 福葛惊讶地抬头,似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像以前那样,你不是总是陪着我吗?』 你含糊地说,不明白自己这话到底是说给谁。 福葛刹时红了脸,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 还是工作背书的日子,福葛把一部分背诵任务换成习题,又过几日,米斯达回来,带着特里休。 米斯达相互介绍以后,特里休除了悲伤,还有一些难言的情绪,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这里有点变了。 米斯达带来布加拉提、阿帕基与纳兰迦去世的悲讯,福葛与上次一样大受打击,你点头,继续写作业。 米斯达讲乔鲁诺解决热情的BOSS迪亚波罗,已经继任老板的位置。 所以剧情在今天就结束了。 你问今天几号,米斯达愣了一下,特里休看眼手机,说10号。 一星期左右,可能还有几天的修整和举行仪式。 你又请特里休吃一次草莓蛋糕,让她有时间就来找你玩,继续写作业。 他们用意大利语聊着,虽然,更多的是沉默。 困了。 你渐渐趴了下去,睡了一觉,没有人来梦里找你,什么梦也没有做。 米斯达没再带你跑步,特里休时常来找你,一开始她的态度还是不自然,但很快就像以前那样。 特里休喜欢你做的饭,也会到布加拉提家找你,看见布加拉提在客厅睡折迭床,她的表情有点怪。 你不会一直与她聊天,她也知道你会累。 特里休有时就坐在布加拉提的折迭床上,偶尔摸着布加拉提用过的杯子,他的毛巾、各种用品,出神。 又过几星期,他们过来找你,带你去参加葬礼。 还是米斯达开的车,福葛坐在副驾驶,后排是乔鲁诺与特里休,还剩一个空位。 你坐上车,特里休在你旁边,隔开了已经气场骤变的乔鲁诺。 你靠在特里休软软的肩上,这和妈咪室友们的触感好像,还是女孩子的身体枕着舒服。 你沉沉睡着,特里休握住你放在她腿边的手,车里谁也没有说话。 到达目的地,你被特里休唤醒,推了几下车门,推不开。 手里没有力气,福葛从外面替你开门,你下车,特里休也从你后边下来。 还是与上一次一样,特里休牵着你的手,进入墓园。 她问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你点点头。 你们为去世的三人献花,特里休哭了,米斯达流了泪,乔鲁诺说出与上次同样的话,他们挨个倾诉,米斯达把自己给说哭了。 你还是静静站在这里,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区别。 望着三人寂静的墓碑,呆着呆着,突然觉得,很无聊。 很没有意思,你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从小就是这样,就算你知道其中的道理,这是习俗、是人们的感情,你也还是这么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 你总会先被他们带去与化了妆的遗体告别,向遗体献花,然后跟着他们在火葬场等着。 殡仪馆处在一个很大的庭院,里面都是绿植与花园,你通常会坐在花丛前边的石椅上,仰望天上流动的白云,发着呆。 焚烧炉通天的烟囱冒出来烟,滚到云野里,呛得天空眼疼。 总有人流泪,他们在哭。 你不明白他们是在哭什么,可能是流给离别、流给想念,又或是生命。 同样是尸体,植物的尸体在燃烧过后会有一股特有的焚香,可人的尸体没有。 它也有种特有的味道,腐烂、干涩、一种停滞的感觉,会让人下意识反胃、恐惧、排斥。 因为失去了鲜活,生命停止,是死亡,不会有人喜欢。 你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只是知道尸体是这个味道。 你总是站在这里、坐在这里,穿着不同的衣服,拿着鲜花,捧着骨灰盒,静静地呆着、看着、听着。 没人理会你,也没人管你。 偶尔有人问你为什么没哭,你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就说你冷血无情。 没有一个人真正来解答你的疑惑。 你是真心地在疑惑,人为什么会这样。 耳边,特里休与米斯达还在哭,你慢慢转过头去,见到福葛也流下了泪。 乔鲁诺低垂着眼,与你同样凝望着无言的墓碑,他的眼中没有泪,后脑垂着的编发搭在镶着金属边的纯黑衣领上,安静得像一座墓园里的雕塑。 他忽然抬起头来,与你对上目光。 你在乔鲁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与他同样的面无表情。 可他眼中蕴含着的比你太多太多,都是些你看不懂的东西。 乔鲁诺从口袋里掏出纸来,递给你,你没有接过,因为你没有流泪。 他又放了下去。 他们抽泣着,乔鲁诺关心着他们,他们擦擦眼泪,准备离开。 你还留在原地,福葛停下,对你说该走了。 你沉默着,福葛过来牵住你的手,想拉你走,你说,自己想一个人在这里多呆一会。 福葛的手用力握着,他瞧着你的表情,随后卸下力,望向乔鲁诺。 他们都看向乔鲁诺,乔鲁诺观察你片刻,点了点头。 他们走远了,但乔鲁诺没有,他停到一棵树后面,这个距离恰好能看见你,也不会打扰到你。 三个人在静悄悄地睡觉。 没人打扰你,你呆呆站了一会,找了个地方,坐下去。 你没觉得地上脏,他们都在地底下埋着,都没觉着脏,你也不会觉着。 太阳还是很好,只是要落下了。 梅子色的烧起来的太阳,天空都像是洒了梅子酒,醉醺了,圆溜的梅子滚着,越跌越落,砸碎一弯平静的天海。 西游记的画面,DNA启动,你不禁哼唱起来。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你哼着BGM,渐渐又发起了呆。 “这是一个,女王爱上一个僧侣的故事。” 你唇齿囫囵地讲着。 “女王想要留下他,但是僧侣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最后他走了。” 安静片刻,风吹过一阵,你又开始说。 “我为什么要唱这首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阳很美,女王也很美。” 没人回应你。 青草被风静静地被吹着,挠过你抱着膝盖的手,挠过你的手背、指尖、指腹,有些留恋似的。 这是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故事。 已经埋葬在时间中、埋葬在土里的故事。 有人走近你,蹲下来,抬起你低垂着的脸。 他用纸擦拭你湿漉漉的脸颊,拇指隔着纸巾挤出眼眶里还藏着的泪珠,乔鲁诺与你对视片刻,说,你确实看着很可怜。 乔鲁诺给你擦完,没有催你起来,反而在你身边坐下,身边是他三位同伴的墓碑。 『谢谢你之前借给我钱。』你对他说,『可我不记得是多少了,你告诉我一个数,我还给你。』 『我也不记得了。』乔鲁诺轻笑一下,『让我随便说一个数,小姐可还不起。』 你不知道怎么回应,没再出声。 没有那些能带动你情绪的人在,你很难再活跃起来。 一颗心又滚回了雪地,平稳地躺着,安稳、寂静,它可能在跳动,也可能没有。 乔鲁诺跟你一起坐了一会,从兜里又掏出一些东西,递给你,是一些照片和一盘录像带。 全是你的黑历史。 你不想接,但他的手一直放在你面前,你逃避不了,只能接过,翻着看了下,是你在米兰的旗袍照片,还有去年过生日的照片。 这东西可是对社恐废宅的暴击啊,你不抱希望地问,他是不是已经把录像带看完了。 乔鲁诺说是。 你:…… 你捂住脸,想要暂时逃避一下。 乔鲁诺仿佛没有体会到你不想理他的心情,继续告诉你,他答应布加拉提要照顾你。 ……什么旧番重放。 『布加拉提说你离了人就活不下去。』 乔鲁诺细数布加拉提的交待。 『说你体能不好、记忆力差、社交能力差、自立能力差,赚的钱还不够给自己租一间房,沟通能力也不好。』 你:…… 『平时不爱理人,心理脆弱还不自知,连自己真正的心情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坏人拐走,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被骗身骗心还蒙在鼓里。』 这是什么亲生父母才会有的臆想。 『太夸张了。』你闷闷地说。 乔鲁诺没回应,你还是不想理他,又过了一阵,他说:『之后我会帮小姐您解决生活中的问题,我会给您准备一部手机,里面存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就打我的号码,钱也不用还了。』 你也沉默一阵,『感谢您,意大利活雷锋。』 乔鲁诺歪了下头,他应该是不明白活雷锋的意思,向你伸出手。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乔鲁诺·乔巴拿。』 你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两下,说幸会,乔鲁诺。 乔鲁诺有些可爱地笑了。 他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啊。 乔鲁诺问你还要在这里陪他们吗,你摇摇头。 他把你从地上拉起来,没有放开你的手,带着你一起离开了墓园。 福葛见到你和乔鲁诺牵着的手,表情不是很好。 米斯达没有以往的咋呼劲,沉默地看着你们二人的手,给你们开了车门。 坐在车上,你又睡着了。 车莫名地左右摇晃,你一会倚在特里休身上,一会倒在乔鲁诺身上,晃来晃去,你皱起脸,要吐了。 猛烈的撞击,一只手紧抱住你,你跌进柔软的胸怀里,睁开眼,是特里休。 特里休一改平日在你面前娇脆又少女的神情,目光坚毅且警惕地环视四周,其他人也同样。 米斯达朝窗外开着枪,乔鲁诺的头发也飘了起来,他们几人说着,一块东西从前方砸向你们,特里休把你按到她的腿上,一阵失重,你和特里休倒向汽车的后备箱。 ……超能力?STAND替身能力? 你没看见他们浑身发光,也没见到那些非人异形,但是异常现象确实是在发生。 还没体验够呢,战斗就结束了,你发懵地跟着他们换辆车,全程估计不超过十分钟。 不愧是动漫世界,即使三次元化,也还是超现实的设定。 平安回到布加拉提家,特里休说要与你单独聊几句,他们就回车里等着。 特里休把你拉到一边,你等着她说,她却纠结起来。 『那个,也许你会讨厌我……』 特里休咬着嘴唇,嗫嚅着,眼神时不时抬起看你,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你生气。 “啊?”你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 她还是咬着唇,吐不出字。 你的目光落在她的嘴上,那里涂着亮晶晶粉红色的唇蜜,她的嘴好小,这真的是人类拥有的嘴巴吗? 小巧饱满又闪着光,你漫无目的地想,如果这样咬下去,一定很有弹性吧。 『因为……布加拉提是为了救我才……』 她好像还没办法接受布加拉提去世的事实,仅仅是倒出一部分真相,她的声音就开始发抖。 『那个,你是布加拉提的女朋友……对不起……』 “……嗯?” 你正听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解释道:『我不是布加拉提女朋友。』 “啊?” 特里休表情一瞬变得有点空白,好像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什么也没问出来,一直烦恼地在想什么,你也没在意,注意力全放在她闪亮可爱的嘴巴上。 上一轮你还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那时她没有涂这样的唇蜜吗? 想做就做了。 你的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放在她的唇上,轻轻按压。 特里休被你的动作惊到,霎时红了脸,甩开你的手,向后倒退好几步。 『你、你在做什么……?』 她瞪圆的眼球止不住地打颤,眼睛都蒙上一层水。 『怎么了?』你呆。 你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有问题,与妈咪室友们也是想摸就摸了,大家都很开心,米莉拉还会反过来亲你,说喜欢被你摸。 不是说欧洲人都很开放吗?而且还是同性,无所谓吧。 特里休怔愣着张着唇,像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说不出话,转身就跑车边钻进去,汽车一溜烟逃跑了。 你:⊙。⊙…… 你只觉得,人类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上演上一次故事的后续。 米斯达与福葛都渐渐淡出你的生活,特里休也像是故意躲着不见你,只有偶尔给乔鲁诺发短信,乔鲁诺会回。 乔鲁诺的回复简短有礼,你不喜欢聊,平日没有需要黑帮照应的需求,就渐渐不再给他发消息。 终于回到原本平静的咸鱼生活,你整日发呆睡大觉,在毛毛虫窝里打游戏。 那些人来一趟搅乱你的内心,现在又走了。 没人会再来打扰你,清闲时吹着海风,去广场上逗逗白鸽,吹一吹彩色的泡泡。 街边有猫咪蜷着睡,你搬着凳子到它身边,陪着它晒暖。 游戏打完了,没有电子产品,意大利的电视节目你又看不懂,渐渐的,你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两年的生活比以往十九年里的任何时间都要有活力,再次回到原本的生活,内心都有点不适应。 但是总会过去的。 乔鲁诺前来探访一次,他问你最近生活怎么样,你说挺好。 他问你近期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你说没有。 他沉默一阵,说你可以给他发短信,也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可以当你的朋友。 你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他绿水晶一样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你,好像回到了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你把录像带和照片重新给他,乔鲁诺面露疑惑。 你说自己只留下那一张合照,其它的你都不要了,问问福葛要不要,如果没人要,就丢了吧。 『拍得这么好看,你不留着吗?』 『我不想要。』 乔鲁诺说他可以帮你留着,等你后悔了,可以向他要。 你点点头,随他便吧。 乔鲁诺留下吃了一顿饭,他收到一条信息,又匆匆走了。 黑帮老大就是忙啊。 你收拾着餐桌,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唯一的合照被锁进小提包里,还有福葛挑的玉石手镯。 这款手镯很适合你,然而太贵,你舍不得戴,怕磕磕碰碰把它弄坏了。 要不是提包太小,你也想把旗袍装进去。 啊,还有阿帕基送的口红。 你把口红也装进去,还有玩腻的游戏机和卡带。 你倒在床上,安稳地睡去。 从明天开始,你就没有任何牵挂,是崭崭新新的一条鱼,空游无所依。 ……原本是这么想的。 你被身下的石子硌醒,望着这片熟悉的漆黑、一堆意大利语和英文的立牌,半晌沉默。 为什么又来一遍啊??? 你翻了下小提包,睡前放的东西都在。 往前走,在那家唯一开着的店里遇到熟悉的服务员,你问现在是几几年几月几号,得到的回答是1999年1月18日。 破案了,你不只穿越进JOJO世界,自己身上还套了一层设定,被困在这1999年至2001年这两年多里! 12 即使是咸鱼星人,也会有特别讨厌的事。 例如,你就特别讨厌重复。 你的精力本就不旺盛,多说一句话都需要充电,除了睡觉与发呆,其它所有的事都是在消耗你的精力,所以你只想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有用的事上。 问怎么样才算有用?只要是能让你最终过上平静的咸鱼生活,就都是有用且必要的。 不过重复并非不可忍受,只要不影响你的咸鱼生活,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就像你会为了在小组作业里躺赢,强迫自己熬夜去陪妈咪室友们蹦迪。 而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在可忍范围内。 两次都断在2001年,你根本就等不到智能手机与互联网时代的蓬勃发展,别说PS4和NS了,你连PSP和NDS掌机都等不到,连载的动漫也都看不到结局……这样荒芜的电子世界,你不要啊! 这对二刺螈死废宅完全就是毁灭灵魂的打击! 原本你以为等个几年就能等到了,不就是多睡几年,还能攒攒钱买小说漫画还有电子产品和游戏,结果,为什么会这样啊…… 你觉得自己必须去做点什么。 自己没有钱,里拉又是由政府印刷,带过来也会被认为是假钞,不能卡时间BUG。 这就意味着,如果之后还重开,你每次都是一个随时可能暴毙街头的流浪汉。 崩溃,什么地狱开局。 你又双叒离开酒吧,第二次躲过那个醉汉,在街上漫无方向地四处游荡。 冷静一点,你可是个能考上211的废宅,转动一下自高考以来就没有真正用过的小脑瓜(福葛:你再说一遍?),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困局的方法。 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如果你留在那辆银白面包车附近,就有可能遇到棕毛先生与阿帕基。 好叭,自己已经走远了,接下来是意大利活雷锋乔鲁诺的接济以及快乐王子布加拉提的搭救。 但是乔鲁诺要到天亮才能遇到啊,布加拉提也要第二天晚上才能碰到。 困。 睡衣太薄,晚上也没有睡够,一月份又冷,能量都用来维持体温,根本跑不到大脑里去。 要不行了。 你贴在墙边,抱住身体缩成一团,进入休眠。 并没有谁来救你,天亮了,也没遇见乔鲁诺。 难道是必须要到之前那个地方蹲着才能碰到他吗?可你怎么可能会记得那里在哪啊。 茫然四顾,你突然发觉这地方有点眼熟。 这涂着彩色小狗的菱形地砖,这不是之前布加拉提和福葛教你认路时候遇到的吗? 你盯着这块地砖思索,站起来望向头顶的太阳光线,再向左右望去,一边是分叉的小巷,一边是衔接楼梯往下走的观景台。 幸亏布加拉提与福葛不厌其烦地领你一遍又一遍认路、教你如何辨别不同的区域,你居然把这条路记起来了,从右边左拐右拐上去下来……就能到布加拉提的家。 在福葛对你的两年脑力开发下,你的思维进步不少,隐隐有重回高考时的巅峰状态。 唉,你都不愿回想,高考那一段时间可是最不咸鱼的时候,全都是被逼学习的痛苦。 路是想起来了,但是耗费了不少脑细胞,自己又没有钱,没法吃饭补充能量。 好饿。 按照记忆一直走,看着熟悉的门扉,你当真找到了布加拉提家,没有迷路。 好强哦,他们的认路法好好用。 你按响门铃,在门口等着,等了一会,门也没开。 你又按了几下,没有人出来,这是家里没人? 在布加拉提家门口蹲了好长一段时间,太阳都往西边跑了,还没人来,你饿得肚子痛。 你还记得从这里去工作餐厅的路,如果布加拉提在那里,说不定会愿意借你一顿饭。 一路找过去,结果布加拉提并不在。 你呆了呆,捂着几乎要抽搐的胃,返回布加拉提家。 布加拉提还是没有回来。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眼前渐渐泛起一群群跳动的小黑点,头也很晕,肉体察觉不到四周的方向,脚下的地面与身后的水泥墙也渐渐感觉不到。 你在布加拉提家门口饿昏了。 等你醒过来,头和眼前还是很晕,心脏也跳动得不正常,外界天旋地转的。 手试着动了一下,上面居然还扎着针,你偏了下脑袋,隐约看到架子上挂着药瓶,这是在给你输液。 有人跟你讲话,你说自己听不懂,他换了英语,问你感觉怎么样。 你说很晕,头也疼,心跳快。 他往你嘴里喂了点东西,有巧克力,还有披萨。 是马里纳拉披萨,相当浓厚的番茄汁,面饼焦焦脆脆,就是大蒜味有点重,你不喜欢。 你怀念酱香饼了,上次吃酱香饼还是在大学食堂。 嘴上沾了番茄汁,他拿纸帮你擦掉。 他给你递的是凉水,你顾不上是冷是热,干渴得要命,可又怕再次胃痛,只能小口就着喝,再渴也不敢直接往胃里灌。 顺便漱漱口,不喜欢太浓的大蒜味,这与咸鱼不搭。 咸鱼应该是海盐味,海苔味也行。 补充完必要的养分,你总算不晕了,只是还有些乏力。 你转头看看这个救了你的好心人是谁……好的,还是布加拉提。 谢谢布乐王子,谢谢。 这一版本的布加拉提与第一版有着同样乌黑的妹妹头,声音听着像中村悠一,你不记得第一版布加拉提的声优是谁了。 这个布加拉提没有第一版那样笑得明媚,但也很温柔,声控绝对会沦陷的那种,想录音给粉中村悠一嗓音的苏小怜听。 布加拉提说你晕倒在他家门口,就把你拉医院来了,他还关心你怎么会饿晕,是不是被抛弃、被欺负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直接说自己是穿越然后轮回,感觉他会立马就近拉你去隔壁的精神科啊。 你一直不开口,布加拉提也没催你,帮你看着药瓶,输完液,他问你晚上有没有地方住。 你说自己没钱,没地方,布加拉提就说可以在他家借住一晚。 不愧是布乐王子,说了与上轮同样的话。 你跟着布加拉提回家,到家门口,布加拉提正要打开门,却突然转过身来,问你真的要进他家? 你点头。 布加拉提问你知不知道大晚上跟陌生男人回家是什么意思,你呆,这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好心人收留? 布加拉提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没跟你多说,开门让你进了,又问了一些你的基础情况。 问到年龄的时候,你掰着指头数了数,假设一回两年半,那现在就是二十四岁。 布加拉提瞳孔都有点小型地震,像是一点也不相信你有这个岁数。 『抱歉……小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他去给你倒了杯水,你说要热的,他又给你加热。 你简略给他讲自己这两周目的遭遇,从穿越到遇见主角团以及剧情的结局,再到事件的重复……包括布加拉提变的内裤消失魔术。 布加拉提表情逐渐有些怪异。 脸颊似乎刮过一阵小风,你奇怪地望过去,旁边什么也没有,窗户也没有开。 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布加拉提委婉地表示你可能需要去精神科,你就知道会这样,直接把小提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 有你已经没电打不开的智能手机、棕毛先生的摩托罗拉手机、布加拉提给你买的游戏机和卡带、福葛挑的手镯、阿帕基送的口红、米斯达送的耳钉,还有你与布加拉提以及福葛的合照。 布加拉提拿起这张合照,明显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看你,又低头去看合照,表情更加的古怪。 布加拉提又去给摩托罗拉手机充上电,拿着你的手机问这是什么插口,你说是type-c接口,这是2018年买的智能手机。 布加拉提全程紧皱着眉宇,再度拿起合照,两眼紧盯,仿佛能往上面穿出个大洞。 等棕毛先生的手机充好电开机,他不信邪地翻了翻,表情蓦然有一种三观崩塌了的感觉。 布加拉提静止两秒,在你身旁坐下,抬手捂着额头。 你猜他的世界观可能正在重建。 他又问了你几个问题,例如他的冰箱有几层、卧室在哪、床头的灯是什么样子、卫生间在哪、卫生间的布局是什么样子。 你缓缓啜着水,把答案都给出来,布加拉提的表情更是空白。 布加拉提语气略显艰难,问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可把你为难住了,帮助与受帮助的关系?亲子关系?好朋友? 『相处挺好,但不太熟。』 你也很懵。 布加拉提又低头瞅起照片,接着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你,那目光似是在哀叹,又像是可惜。 『你……』 他刚开口,对上你茫然的神情,又把目光移开,止住了腹中言语。 『算了,不知道也好。』 布加拉提放下照片,问你跟他讲这些故事做什么。 其实你也不知道,你只是觉得布加拉提很牛,有什么问题告诉他就好,说不定能解决。 『所以……你是想回到原来的时代?可是这里又没有时光机,让我怎么帮到你?』 布加拉提交叉着手,他真的有在思考。 你摇摇头,不一定非要回去,只要时间能正常走就好,自己只是不想被困在1999至2001。 布加拉提又问你最开始穿越前发生了什么,你把能想到的都说了,说着说着,突然间灵光乍现。 苏小怜不是哭着喊要去救布加拉提吗?说不定本来要穿越的是她,结果时空定位定错,把你这个在她上铺的路人甲给拉过来了。 同人作品不都是主角产生强烈的心愿,想要去救喜欢的角色,然后就穿越了吗? 可问题是你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改变剧情? 别人穿越好歹还有个金手指,你除了知道布加拉提与阿帕基与纳兰迦会死、乔鲁诺会当上黑帮老大,其余你一概不知。 你说也许自己需要知道主角团离开之后都做了什么,等到了剧情点,就跟着大家一起去。 布加拉提的表情一言难尽,伸出手要与你比掰手腕,说只要你能不被他扳倒,就可以一起去。 你握上去,还没用上力,就被压倒了。 『反应能力不行。』布加拉提又抬起手,『再来一遍。』 这次他等你使上力,结果还是轻轻松松将你绊倒。 布加拉提与你相顾无言。 你以为自己练了几年的厨艺,连骨头都能砍断,怎么说也算是有点力气……与真正的黑帮相比果然还是不行。 『力量不合格,按照你说的,逃跑能力也差劲。』 布加拉提收回手,无情驳回你的提议。 『假使你讲的都是真话,连我都死了,你去了也只是送死。』 『那我可以觉醒替身吗?』 『想要觉醒替身,你就必须加入黑帮。通过考验就能获得替身,不通过就是死。』 布加拉提不建议你加入黑帮,因为你直接死掉的概率比较大,况且一旦加入黑帮,你就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 你迷茫地看着他,『那我该怎么办?』 布加拉提也不知道。 不管办法有没有想到,剧情点之前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与上一轮一样,布加拉提把卧室让给你,第二天又带你去餐厅。 布加拉提向福葛介绍了你,这次的福葛与第一版相似,白发草莓,表情却与第二轮同样的丧。 嗓音倒是变了,你听不出来是谁,应该是某位不知名声优。 你再次被迫与福葛聊了几句,福葛的眼神又亮了。 这种熟悉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又拉着你哔哩吧啦一大堆深奥文学,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在福葛老师的长期思维调教下,如今的你竟然能对答如流。 什么绝望鱼生,他能不能别讲话了。 你的表情越发的丧,草莓福葛也察觉到你其实并不想聊,终于闭上兴奋的嘴,继续丧起脸。 布加拉提与端着点心的服务员过来,看到的就是你们这两个丧丧的一人一鱼。 服务员把甜点摆在你面前,布加拉提坐下来,问你们怎么这副表情,聊得不愉快吗? 鱼不快。 你一脸深沉地讲,咸鱼是一种游速很慢的生物,它快不起来。 “?” 布加拉提与福葛都不明所以,好叭,意大利人不懂中文谐音。 他们二人不知是聊了什么,待你吃完点心,福葛冷不丁说要考你英语。 你:? 什么鬼,这次不教英语,直接开考? 福葛他还真去准备英语试卷了,你一口气噎在心口,几乎喘不上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布加拉提把你引荐给厨房师傅,师傅的反应也和上次一样,不过这次他说什么你都点头嗯嗯啊啊,随他想象,你不想再做多解释了。 上午工作完,下午就要做福葛交给你的限时英语考试,你定睛一看,好多单词都没见过,这超纲了吧! 根本不需要限时,你头秃地会写的就写、不会写就瞎写,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你就搞完了。 福葛很意外,说一句『你都会?』,拿起来看了一页,表情从期待转为一串句号。 不是省略号而是升级版的一串句号,可见他对你有多无语。 你觉得自己这水平已经很好了,要是能穿越回去,六级铁定能过。 『……好吧。』 福葛有点脑壳痛地揉捏自己紧皱的眉头。 『我知道该从哪里教你了。』 哦,原来这是入学考试。 这颗草莓有点新鲜,教学的方式不一样,尤其是嗓音的变化,听课时感觉很新奇。 催眠程度倒是差不多啦。 草莓福葛要比前两个版本更有孩子气,或者说是直率。 心里有什么话都会与你直说,不像前两位那般强忍——就比如现在,他已经缠了你两个星期,非要跟你探讨上下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文化。 福葛买了各式参考书,连四大名着与《聊斋》的中意英版都有,还拿过来说要和你一起看。 他干脆考个中文系算了,那些教授教的肯定比你这个高考完就把历史考点忘光光的人要好啊。 想是这么想,你还是耗尽脑汁给好学草莓讲词汇了。 福葛先看《西游记》与《聊斋》,《西游记》的古白话文不算费力,但《聊斋》就纯属文言文,你给他分析完一篇,一个字都不想再与他说。 晚上回家你倒头就睡,几天下来,没有一次英语作业是做完的。 福葛万分艰难地做出决定,说你可以不教他汉语,但是英语作业必须做完。 哪来的魔鬼! 你在内心骂骂咧咧,而福葛为了自行钻研中文,甚至把甲骨文的研究书籍都买了。 就这学海无涯孜孜不倦的学习态度,等这位高智商天才钻研完毕,估计能比绝大多数中国人还懂中国。 布加拉提还是一如既往的忙,你终于长出来那么一丢丢属于人类的良心,想要帮妈咪分担一些家务。 然而布加拉提还是催你去做英语作业,你瘪瘪嘴,不情不愿地回屋背英语。 这一切好似都没什么区别,直到你背英语背到近乎昏迷,布加拉提莫名其妙把乔鲁诺领过来了。 此时你正被草莓老师骂到哭,因为让他逮到你背英语打瞌睡。 草莓老师用朽木不可雕也、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气数落你这一周总共偷懒了多少次,自从他研究中华文化,批评人的技能都呈指数飙升,把中国老师的那套pua学生的话术全都学了去。 你甚至开始认真反思自己偷懒摸鱼是不是真的不好。 进来的布加拉提见你哭得稀里哗啦,叫福葛别再凶你了,你本来就脑子不好使,再这样骂下去,你真成笨蛋了。 你:? 『我脑子很好。』 你霎时收回眼泪,严谨地做出纠正。 布加拉提只觉得好笑,随即提问:『我今天早上给你做的早餐是什么?』 你无言看着他,说不出来。 都怪草莓老师布置作业太多,耗费脑力的同时又不让你补眠,导致你现在除了英语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草莓老师的问题! 福葛大叹一声,摇摇头,不想理你了。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布加拉提指着旁边的男孩,『介绍一下,这是乔鲁诺·乔巴拿。福葛,接下来他就是我们的同伴了,以后会与我们一起行动。』 『我是乔鲁诺·乔巴拿,今后请多指教。』 站在布加拉提旁边、留着黑色短发、穿着正常(划重点)的学生制服、有着蓝色眼睛的亚裔男孩如是说道。 你:? 福葛倒是接受良好,与乔鲁诺做自我介绍,你是完全懵了。 这不对吧,他的爱心开胸衣呢? 声音倒是与上一版的一样,可关键是他怎么提前出场了? 这主角团还没凑齐呢,难道剧情有变? 只有布加拉提被你剧透,你看向布加拉提,等他给你一个解释。 布加拉提用意大利语对乔鲁诺说了几句,这个小男孩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了。布加拉提又对你说晚上回去再说,你也点点头,继续背英语。 这版的乔鲁诺变化太大,要是不张嘴出声,你真认不出来。 福葛坐过去与乔鲁诺聊天,这两个小男生好像很聊得来,两人迅速变熟,哈哈笑起来。 福葛完全不像与你聊天时那样又生气又丧,果然是有代沟吗,正好,小草莓不会缠着和你聊了。 有两只小男生的鸟语催眠,再加上英语的洗脑,你很快就睡了过去。 『你怎么又睡了啊啊啊啊——』 草莓老师一把揪你起来,攥紧你的衣肩高速摇晃。 你是真撑不住了,即使他晃你,你也闭目修神,他嘴里换了好几个词骂你,你哪个都没听进去。 这给福葛气得,又拿你没有办法,只好把你放了回去。 时隔一星期,你终于睡了个昏天黑地。 最终是布加拉提把你唤醒的,他来接你回去。 你的头还很晕,布加拉提问你晚饭吃过没,你摇摇盛满浆糊的脑袋,迷糊地说想回家吃他做的,布加拉提笑出了声。 到家之后,你在沙发上瘫了有大半个钟,才勉强缓回来神。 布加拉提把自己与乔鲁诺的初遇陈述一遍,简单来说就是乔鲁诺偷了组织里人的钱,被偷的人让布加拉提帮忙教训乔鲁诺一顿,布加拉提就去了,结果发现乔鲁诺有替身,一段交流过后乔鲁诺提出要加入黑帮,而乔鲁诺也成功通过入门考核。 『那人给你钱了吗?』 你好奇。 『没有,我原本想回拒,结果他说了乔鲁诺·乔巴拿的名字,我就想去见一见这个在你口中未来会成为黑帮老大的人,看看他会是什么样子。』 布加拉提给你温了一小瓶水果汁,拿出来递给你。 你接过来插上吸管,他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你说只要是他做的你都吃。 布加拉提眼神飘了一下,面上的微笑变得有些诡异。 你歪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在想什么。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子?』 你好奇。 布加拉提把冰箱里的蔬菜拿出来,想了想,回复你,『有梦想,有胆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继续说。 布加拉提现在的眼神很不一样,上一轮的布妈咪仿佛又回来了,又能从中看见已然成为教父的乔鲁诺。 令人感到心悸的神情,冷酷、坚定、抱有决绝的信念,无论如何都难以拦下。 你知道自己拦不下,所以从未有过阻拦。 『一开始,我不怎么相信你的那些故事。』 听布加拉提这么说,你毫不意外,他能不直接把你拉精神病院就很不错了。 他说,遇见乔鲁诺的那一刻,就仿佛遇见了命运。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你所谓的“作者笔下的剧本”,摸到了既定轨迹的轮廓。 那是命运。 『……听不懂。』 你完全懵逼,这是在打什么哑迷。 上次听到有人提及命运,还是路边算命的。 那大叔叫住你,说你命中有两大劫难,掏两万块就能给你消灾。 你才不会掏那个冤枉钱,你一穷大学生,浑身上下的打扮不超过二百,也不知这算命大叔怎么就在茫茫人海中锁定你了。 他还自称荒木飞吕彦,那谁啊,听起来是个日本名,怎么坑蒙拐骗到中国来了,中文还讲得那么好。 你在心里瞎哔哔,而布加拉提笑了几声,没给你解释。 厨房的灯光还是老样子。 以前你在客厅背英语,严肃版本的布加拉提就系着围裙在厨房给你做饭。 布加拉提的烹饪技术不比你差,虽然你吃不惯意大利菜,但你不挑食,他给你喂什么你就吃什么,每次他问你想吃什么,你都是这么回答的。 『你做的什么我都吃。』 每当这个时候,不苟言笑的布妈咪都会弯起嘴角,让你见到他为数不多的柔情微笑。 你每次都会看呆,而他就那样注视着你。 白亮又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一切都仿佛被那吊顶的柔光软化了。 布妈咪还一直调整饭菜的味道与口感,做出来的饭越来越合你的口味,每当你说好吃的时候,他的表情都会变得特别柔软。 他说,晚上看你吃饭吃得香,他一整天的苦恼与疲惫全都没了。 你大受感动,这是怎样的奉献型的大好人啊。 布加拉提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最温柔的人。 当然,棕毛先生也很好很温柔,阿帕基也是。 你分不出来谁是第一。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正在做饭的布妈咪问。 你回过神,继续吸手里的果汁。 “嗯?” 他转过头,敲了两下锅铲,等你回答。 『我喜欢看你笑。』 你沉浸在布妈咪圣母般美好笑容中,渐渐又出了神。 『就感觉……很安稳,像睡着了一样。』 你趴在沙发扶手上,眯着眼,吊顶的灯光转得有些刺眼,可能是你困了。 『哪里也不想去了。』 就很舒服。 布加拉提沉默了,过了一阵,问你,上一个他也经常这样笑吗? 你说不是,他是个严厉的人,不爱笑,说话也经常是命令式的口吻,就算是问话,也像是在拷问犯人,所以你不喜欢与他交流。 『但看你们合照,你们的关系看上去很好。』 『是的,他对我很好,就算我做了让他不满意的事,他也没对我怎样。』 你补充,自己只是单纯不喜欢与他聊天。 『这样啊……』 布加拉提感叹一声,又问了一些你和他的相处,你回想着,慢慢给他说。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即使与他住在一起,你们之间的互动还没有你与福葛、米斯达还有纳兰迦的多。 所以你不了解他,而他除了米兰之夜的那次陈述童年,就再也没有与你谈过自己的事。 你也是。 讲累了,你阖眼小憩一会,直到布加拉提将你叫醒,让你洗手吃饭。 吃着吃着,布加拉提突然说,其实按照他们的规矩,他应该在一开始就把你杀了灭口。 “?” 你低头盯住餐盘,这里面不会下毒了吧。 『没有下毒。』 布加拉提微弯的蔚蓝眼眸闪过几分促狭,又似乎有那么几些感慨……慨叹你们自始至终的相遇。 『可能从一开始,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他转着手里的叉子,低垂着眼,说着。 你不明所以。 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布加拉提没有再发言,有关命运的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谁也没有给予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不勒斯的二月还处于要穿薄棉袄的温度,但这群时尚非主流似乎都不知道冷,只有你里里外外裹了一层又三层。 他们甚至都不穿秋裤! 你是必须把秋衣塞秋裤里、秋裤塞袜子里,这天多冷啊,有一点缝寒气就往里窜,秋衣秋裤简直就是保护人体的魔法屏障。 前两轮他们还有在外面穿厚外套,结果这一轮,连外套都没了。 难道他们身上的肌肉能御寒吗?还是说他们的超能力能保暖? 你身体还是不怎么好,一整个一月都没来月经,推迟的天数已经无法计算了,穿越以来就没有规律过。 去医院检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你彻底佛系,生理期爱来不来,来了你就在床上瘫着,不来日子也照样过。 福葛读完了《聊斋》,同时还研究起中国历史与中国哲学,文字的研究也跟着历史进度走,你真心实意佩服这位以学习为乐的超级学霸,看这些书你只想睡觉。 乔鲁诺还在上学,只有放学之后才会过来,和你一起写作业。 你还没与这个普通版乔鲁诺对过话,因为你不工作的时候要么沉迷英语要么沉迷发呆睡觉,基本上都是这两个小男孩坐一边聊天。 唯一的交集,大抵是看到乔鲁诺每次来都要点布丁或者巧克力味的甜点,你就顺手给他做了一杯巧克力布丁。 品尝过一口,乔鲁诺小盆友看你的眼神都变了,咬着勺子表示这是他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布丁。 此后,乔鲁诺一和你见面,他的眼睛就时不时眼巴巴挂在你身上,那直勾勾灼热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在嘴馋。 你没功夫理他,福葛老师布置的作业足以让你焦头烂额,而福葛老师也辅导起乔鲁诺的功课,乔鲁诺也挨了福葛好几顿骂。 可若是福葛不在,这倒霉差事就轮落到你头上。 草莓老师知道你上过大学,就让你帮着给乔鲁诺补习——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难道他不知道普通在校大学生都是只会一天干三顿饭的大学牲吗? 你皱着脸接过乔鲁诺的作业本,这家伙居然喜欢在本本边上画小花……你也喜欢。 你还在作业本上画过连环画,结果被任课老师逮到,放学直接告家长,最终你的初代作品就被涂改液涂掉了。 唉,一代漫画家新星就此陨落,可惜,可叹啊。 『哪道题?』你问他。 乔鲁诺指着中间空出来的一道,你定睛一瞧,啊~这不是因式分解吗,so?easy~ 等等,因式分解是啥来着? 你满脑子空白,除了提公因式,你一个都想不起来。 等小草莓回来,看到的就是你和捧着脸的乔鲁诺坐在一起对着习题发呆。 『……你以前都学了啥?』 福葛老师的表情一言难尽。 『中国的高考不是很难吗?你怎么连因式分解都不会。』 你表示如果在高中时期问你这道题,抬笔就能洋洋洒洒给出三种解法,但是上了大学,自己只会睡觉摸鱼和干饭。 『你这个——暴殄天物的懒货!!!』 福葛脾气一下子就窜上去了,狰狞着脸锤下桌子,放在本本上的笔都被他拳头的威力震掉到地上。 草莓老师又开始数落你,好好的天赋不培养,居然自甘堕落,从一个高材生变成一个大龄痴呆! 他还哔哔了一大堆超级难听的话,连一旁装作乖巧模样的乔鲁诺都惊呆了。 『再怎么讲,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小姐既然从前学过,那再复习一遍就会了吧……对吧,小姐?』 乔鲁诺开口为你解围,你却被吓得立刻止住被福葛骂出来的泪,头顶缓缓亮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不,你一点也不想听福葛用英语讲数学。 草莓老师还真来劲了,拿着习题就给你们重头讲解因式分解,乔鲁诺听得认真,时不时做笔记,你是直接倒头就睡。 这什么双重催眠,你只能听懂中文讲的数学。 有谁在你耳边叹了口气,最终谁也没有叫你起来。 叫醒你的是腹下的隐隐作痛。 胳膊下意识压紧肚子,你汗水淋漓地从刀割的感触中被拖离无梦的安眠,全身都难忍得发抖。 福葛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乔鲁诺说闻到了血的味道,问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你想解释自己可能是生理期,但你一个单词都拼不出来,除了疼,什么也感觉不到。 意识像是被拖进血肉的泥潭,到处扑腾,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踏上的平稳干净的岸边。 你滚下桌子、滚到了地上,福葛捞起你,晃着你问你是哪里痛。 乔鲁诺说快点送你去医院啊,福葛才慌慌张张抱你起来,而你挣扎得厉害,他根本就抱不稳。 『请交给我!』 乔鲁诺接过你,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固定你的身体,让你动弹不得。 但若是不动就更痛,你啊啊啊地叫唤,福葛让你再坚持一下,他借了车,很快就能到医院了。 体力消失得很快,你叫不出来了。 不知道痛了有多久,可能没多久,因为还没到医院。 一阵的剧痛过去,汐潮缓退,摇摆着停在温吞的海平线,你能感觉到身下有血在流,血在崩,而你不知道下一阵的剧痛会在什么时候来。 有人把你脸上黏成一团的头发分开,你睁开眼,是福葛,你正缩着躺在福葛的大腿上。 开车的是乔鲁诺,福葛问你现在是不是好点,你无言,又疼又累,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 乔鲁诺说你一定是哪里出血了,福葛也说你面色苍白,你勾着福葛的手,放在自己小腹的位置。 『腹腔出血?』 草莓福葛努力猜测着。 你:…… 不是说西方的性教育很早吗,这都想不出来? 『不用去医院,去药店帮我买止痛药,跟店员说止痛经的。』 你喘着气,英语单词一节一节吐出来。 本来你声音就不大,现在有气无力的,几乎只剩气声。 福葛低头挨到你的嘴边,听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 他跟乔鲁诺说了一句,乔鲁诺减速,大概是在找药店。 你很快就昏睡过去。 期间你疼醒好多次,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而这两个小男孩除了给你喂止痛药,就完全的不知所措。 不知什么时候你已经躺回被窝,最疼的时候在床上打滚,福葛说这止痛药根本没有效!乔鲁诺问你有没有需要的,你只强忍着表示希望他们别再出声加重你的疼痛了。 屋内瞬间静了。 待布加拉提回来,两位小男孩让出了位,布加拉提坐在床边,掀开被子按揉你的小腹。 你与他聊过这件事,所以他知道怎么做,只是力度把控不好,调整了几次才让你得到缓解。 福葛和乔鲁诺都在一旁认真观察,你目光涣散地呆望着房顶的吊灯,就好像是某个医院病房里的医学生在开实习研讨会,而你是那个倒霉的汇集医学生目光的实验病人。 13 布加拉提与福葛轮流来照顾你,你说不用管你,自己不需要照顾,他们满脸不认同,坚持要轮班。 乔鲁诺放学之后也会过来,不过他没什么事可帮,只能在客厅写作业。 最痛苦的果然是吃饭,你根本吃不下,他们还强行喂,整得跟施刑一样。你一边哭一边强塞,连续吃几口还会吐,咽不下去。 痛着痛着就睡了,睡着睡着就痛醒,你意识混沌地熬时间,而他们看上去也很难受,因为他们只能在一旁目睹你翻来覆去地呻吟,什么忙也帮不上。 顶多就是给你倒倒热水、帮你揉一揉,还有换洗染上血的衣服和被单什么的。 也不是非要揉小腹,抚摸背部与手腕手背也可以,小腿也可以,主要还是为了分散注意力。 这次生理期折磨的时长比上一轮短,最疼的只有三天,三天之后就可以闷在床上打游戏,比连续五天的折磨好很多。 听你这么讲,陪床的福葛表情更是复杂,好像很难以想象你以前是怎么度过的。 福葛说这次真的吓到他了,他还以为你要死在床上。 你手里拿着GBC打《星之卡比》,无语地瞅他一眼,说不至于吧? 福葛没吱声,还是那副复杂的表情,坦白地讲自己从没见过女性痛经痛成这样,以前只在医学书上看到过,但是不知道现实中会是这副样子。 他说自己头一次切身体会到男女的生理差异之大,相比起你,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至少不会每月这样受煎熬。 你不带感情地哈哈两声,什么意思,这小伙炫耀自己不痛经是吧? 福葛也意识到了,立即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这样疼还努力生活,他很佩服你。 反而是他,身体上没遭受过这样的痛苦,却还总觉得自己生活没希望,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在浪费生命。 你没想到这小草莓旁观一次痛经,还能感悟出人生道理。 莫非天才学霸都这样? 在客厅写作业的乔鲁诺走进来问福葛题,见到你在打游戏,就凑过来问你在玩什么。 你给他看《星之卡比》,他瞥见GBC正面印着的《魔卡少女樱》的日文图标,念了出来,“Cardcaptor sakura?” 浪川大辅在念《魔卡少女樱》的标题耶。 你说这是日本动漫《魔卡少女樱》的Game Boy Color限定机,乔鲁诺点点头,趴在床边看你打游戏。 打了一会,你就想睡了。福葛把乔鲁诺拉出去给他讲题,让你在屋里安稳睡觉。 生理期过后,你准备去上班,但布加拉提让你不用急着工作,在家里多休息几天,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去。 你觉得再休息一天也行,确实还有点没力气。 福葛照常上门,见你气色不错,他挺开心的,说你终于不半死不活了,应该敲锣打鼓庆祝一下。 这什么中式玩笑。 听到这话你还愣了一下,因为你从没见过意大利人敲锣,打鼓倒是有,但是西方的鼓。 福葛没急着让你补作业,劝学的态度比以往缓和许多,让你累了就休息,有什么活就让他干。 家里没什么活,早上布加拉提留的有饭,中午直接加热吃就好,你不过是继续瘫着、发呆睡觉。 福葛说他找到《西游记》电视剧的DVD,是民间意化组制作的。 好家伙,这还盗版呢? 福葛表示他也买了正版支持一下,但自己的中文水平还没到能看懂的地步,所以搞到了民间翻译,当然他没给盗版付钱。 至于怎么搞到的,他也没说,估计是一些黑帮的手段吧。 你们看了一整天的《西游记》,下午乔鲁诺放学过来,瞄到孙悟空打怪就写不动作业,跑过来抱住沙发抱枕坐下来一起看。 光碟已经播到女儿国那一集,唐僧与猪八戒因为喝了子母河的水怀孕,猪八戒瞬间接受自己要生一窝小猪崽的事实,生无可恋地说找个手轻点的接生婆,你和福葛在沙发上笑得乐不可支。 不过草莓福葛在观影途中经常抬杠,譬如播到女王在御花园撩唐僧,福葛说鸳鸯其实并非忠贞,雌鸳鸯生完孩子后,雄鸳鸯就会抛妻弃子,甚至会同时搞很多只雌鸳鸯。 你惊讶一下,嘴里吸着果汁嗯嗯嗯,表示用不上的知识增加了呢。 “御弟……哥哥。”女王试探着向唐僧做出挽留,“不去取经行不行?” “这……”唐僧犹豫了。 吸溜吸溜吸溜。 你把果汁喝完了,空罐子放桌上。 播到女王夜里调戏唐僧,给你整笑了,这唐僧怎么一推就倒? 你也顺手把一旁的草莓福葛给推倒了。 正专心沉浸女王与唐僧调情戏的福葛猝不及防,顺着你的力度向后倒在沙发倚背上。 乔鲁诺扭过头来,干净的小脸上满是“你们在干什么”的迷惑。 你捧起发懵草莓的脸蛋,模仿电视里女王的神态和语气,声情并茂道: “你说你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福葛呆呆望着近距离在他身上的你,他的眼睛与他的衣服同样是玫红色,但在日常光的照射下,瞧着像通体流光的琥珀,又像是浇了一层粘稠香甜的蜜。 没戴美瞳,果然是二次元人,什么瞳色都有。 你贴近仔细地打量他,一直以来你都分不清欧美人,现在也是。 在你眼里,他们都是深眼窝、高鼻梁、略长的脸型,如果换成同样的发色瞳色与装扮,你谁也分不清。 福葛还是一脸傻样的呆滞,突然间,他似是从某种状态中骤然惊醒,双颊的温度极速攀升——整颗脑袋都刷成红彤彤的小草莓。 你:⊙。⊙? 『你发烧了?』 你先用手背贴贴,又低下头去贴他的额头,这体温还好啊? 小草莓的呼吸急促起来,又像是大气不敢喘、硬生生憋住了,眼珠子颤抖着紧盯着你,你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在顶,低头一看,他的裤衩那里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你:…… 福葛:…… 乔鲁诺:…… 这种场景你只在工口动漫里见到过,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你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总之先起身让开,你刚让开腿,福葛就立马抢过乔鲁诺怀里的抱枕,按在自己的小小草莓上。 福葛现在好像刚十四岁,十四岁……你隐约记得生理课有讲男孩发育普遍比女孩晚,大概十多岁起开始二次发育,十五岁左右有性能力,正式进入青春期。 所以他刚刚是觉得尴尬害羞了吧,要不然为什么脸红? 『不用害羞,福葛。』你安慰这个小男孩,『这是青春期发育很正常的事,你不用觉着尴尬。』 『我当然知道这是正常的事!』福葛突然喊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我是、我……』 他嘴巴张张合合,又说不出来了,面红耳赤的。 “……哦。”你面无表情敷衍道。 他这还是在害羞啊,还不承认。算了,搞不懂青春期小男孩的想法,不管了。 电视剧已经播到猪八戒对打蝎子精,你给小草莓倒一杯凉水,让他冷静一下小小草莓。 听到你开玩笑调侃他那是小小草莓,福葛原本稍微恢复的脸色变得更红。 『……不是小小草莓。』他最终赤着脸憋出一句话,『它不小。』 你愣了一下,转了会脑子,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介意你说他小。 『好,我以后不会说了,对不起。』 你诚恳地对他道歉,继续看猪八戒斗法蝎子精。 『不是、我……』 福葛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细小的声音被猪八戒的声音掩盖,也渐渐吞回了他的肚子里。 解决完蝎子精,唐僧一行人终究还是要走。 女王能做什么呢,也不过是放手和成全。她什么也做不了,拦不住心上人的去意,只能默默相送。 “相见难……别亦难……怎诉这胸中语万千……” “我柔情万种,他去志更坚,只怨今生无缘……” “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远去矣……远去矣……从今后梦萦魂牵……” 以前你很喜欢看这集,因为女儿国里有好多美女,刷过许多遍。但是这一次看,你莫名有点看不下去结尾的部分。 就是看不下去。 一集结束,DVD停止放映。旁边两个小男孩开始讨论观影感受,他们讲的是英语,让你也能参与。 乔鲁诺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雄心壮志,不应该被美色诱惑,要坚定自己的初心。福葛也同意,说唐僧西行是为了更远大的志向,不应该被一个女人所困,不管再美再有钱有权都比不上那个志向。 福葛扭过头来问你怎么想、觉得他说的对不对,乔鲁诺也看向你,好像也想知道你对他的想法认不认同。 你能怎么想,你能说什么。 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关我的事。』 你说着,起身去厨房打开面袋,八戒他们吃得那么香,你也想做些熟悉的食物吃。 福葛不看电视了,过来问你有没有需要差遣他的,你摇摇头,没说话。 乔鲁诺也过来,两个小男孩面面相觑,福葛问你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你停下揉面的手,不知道怎么回复。 手指被黏在有些粘黏的面团上,拉出来一些细丝。你忽然想起,几年以前你有给棕毛先生与阿帕基做过葱油饼。 那时你还手很生,不怎么会用意大利的食材与厨具,做出来的都是实验品,但是不管好吃还是难吃,他们都会帮你解决干净。 『你们说的没错呀。』你回复他们,『当初老师让我们写观后感,我也是这么写的。』 那个时候,你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份心情。 你又想起阿帕基,他即使是吃到喜欢的,也不会直白地表达出来,直到你终于熟练,做出来一迭香喷喷的葱油饼,他没多少表情地吃完一张之后,说了一句,像家的味道。 他以前从未品尝过葱油饼,这不是意大利的食物,他没去过唐人街,也没去过中国,在遇见你之前,他自然是没有吃过。 他说像家的味道,是哪里的家呢? 你没见过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家。 福葛过来看你的表情,拿干燥的手往你脸上抹了一下,你的脸被擦得湿漉漉一片,他的手也是。 『你身体不舒服吗?别做了,坐下休息吧。』 你摇摇头,说自己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人?』 福葛问。 『就是一个……人。』 你含糊又缓慢地说,『超级好的人,超级超级超级好的人。』 『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阿帕基的引领,你找不到布加拉提,你一个黑户也无法在这里找到正常的工作,等到棕毛先生留下的钱花完以后,你能去哪呢? 英语不怎么样,也不懂意大利语,那不勒斯的路你总是迷失,这里又总有犯罪事件发生。 也许你哪天就死了,亦或是被贩卖到别的地方,就和那些动画或是电影中无辜的路人npc与炮灰一样,大概率不会有好下场。 福葛和乔鲁诺都在看你,他们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隔了几秒,福葛跟你说对不起。 你有些不明白,小草莓跟你道什么歉。 面团揉光滑之后,放置醒面,正好可以再看一集,你们又坐回沙发上,这一集是你喜欢的三借芭蕉扇,尤其是弹幕很搞笑,都在刷猴哥NTR,可惜现在观的是DVD,没有弹幕。 他们大约也不懂什么是NTR。 你看得起兴,但一旁的福葛好像心神不宁,都不跟你一起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看完一集,你去把面团拿出来擀,福葛跟过来,帮你一起擀,乔鲁诺也过来帮忙,两个小男孩跟你学怎么擀面饼,擀得有模有样。 『那个人……』福葛刚开了个头,缓了缓,又不说了。 今天的福葛有点反常,不再有话直说。 你一直觉得青春期小男生的心思最是莫名其妙,在你的印象中,初高中的男生都在犯神经、搞黄色、搞黄色、搞黄色……但福葛现在的状态不像是在犯神经,也不像是在搞黄色。 不懂。 观大半天的电视剧让你既兴奋又疲累,眼睛离开电视之后,就没有动力去想那么多,更何况你本身就搞不清楚这些。 人类啊,最麻烦了。某咸鱼星人如是想。 布加拉提家厨房的窗户是很普通的窗户,只不过没有防蚊的纱窗。 他们的超能力难道不仅能避寒,还能避蚊子吗?夏天那么多蚊子,却只有你被咬得厉害。 透过厨房的窗子,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窗子正对着的花园栽着一排二球悬铃木——也就是法国梧桐。 『姐姐,可以做布丁吗?巧克力味的布丁。』 已经帮忙擀好一摞面饼的乔鲁诺把面饼在你面前摆好,邀功一样地眨眨眼,补充道:『开心果味的也行。』 “Giorno!” 福葛不赞同地大喊一声,你点点头,既然都做葱油饼了,顺手做个布丁也没什么,反正都很简单,你就问福葛想吃什么味的,也给他做一份。 小草莓坚定地摇头,不仅不要你多干活,还帮着你做。 乔鲁诺也在一旁打下手,你烙着饼,顺眼看他的手法,发现他完全可以自己做。 『你们两个很有天赋,即使不做黑帮,也可以去当厨师。』 你这样称赞道。 福葛看了你一眼,那表情好像是有些困扰,又或是忧郁;而乔鲁诺只是微微一笑,手里继续帮你搅拌蛋液。 他们没回应你,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葱油饼慢慢堆出来好几张,趁着刚出锅热乎,你撕下两小块,喂给福葛和乔鲁诺尝尝。 他们说很好吃。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觉得好吃还是假觉得好吃。 天色渐渐暗淡,眼神偶然间再次给到对面的树丛,你发着呆,葱油饼与巧克力布丁你已经熟练到不需要用心的程度。 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忙里偷闲,抽空补充自己的能量。 梧桐树的枝叶正自顾自地摇摆,越过隔着没多远的小窄巷,来到这间房前,轻轻敲打晚冬的窗。 它好似是在向你打招呼,你静静观望着,枝丫刚换上新衣没多久的绿芽也在微微颔首,于细风微雨中,悄悄凝望着你。 你不懂意大利为什么会种法国梧桐,正如你不懂日本为什么要种中国樱花——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你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联想。 它们一直都如此这般存在着,你不懂,却也从未走上前观察过,又或是深究。 因为这些都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也并不在意。 疑问不一定非要解答,即使知道了答案,游过几天,这些答案就有可能被你七秒钟的记忆遗忘。 因为你不感兴趣,它们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向来如此。 学习也好,阅读也好,玩游戏也好,观看各类影视作品也罢,对里面出现的事与物皆是不求甚解。 学习只是被别人逼着学,吃饭也是为了维持生存,喝水也是,呼吸亦是,睡觉亦然。 你对这些都称不上有兴趣。 那活着呢?活着你感兴趣吗? 或许也不算感兴趣,生存只是生物的本能,就如繁衍是基因的本能一样。你很难说对此感兴趣,没有喜欢,亦不存在讨厌。 也许回到咸鱼星就能有兴趣了……可当真如此吗? 如果咸鱼星也没什么意思呢? 就像你从中国跨越时空来到意大利,从地球回到咸鱼星,或许与在意大利并无多大差别。 大脑思维发散着,将布丁的顶部撒上巧克力粉,再放上一块巧克力块与一叶薄荷,一杯色味俱全的巧克力布丁就完工了。 乔鲁诺尤其开心,尽管他笑的幅度轻微,也许是他平时的表现尤为内敛、笑的次数与你半斤八两,一旦他有较大的情绪波动,就相当明显。 你注视这样的他,忽然间有一点明白,为什么米斯达会说你与乔鲁诺相像。 在他们眼里,你的情绪波动也是如此明显吗? 你有情绪波动吗? 不知道。 你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布加拉提还没有回来。 布加拉提总是很忙,也许不忙,只是他不常在家,不像你喜欢宅,也许他现在没有工作,只是在外边吃披萨、晃悠。 你并不关心他究竟忙不忙,以前好奇过他的工作,但你从未问过,因为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管他回不回来,对你的生活都没有太大影响。 所以即使他没有提前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你也从未关心过,除非你有要紧的事找他,你才会在客厅等他回来。 但一般情况下,你没什么要紧的事。 你能一个人生活,他也能。都是独自生活过的成年人,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担心,他没跟你诉说过生活中的苦恼,你同样也没有。 为什么现在要想他还没有回来?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思考起这些事? 大概是因为……福葛老师总是要求你求之甚解。 自己似乎变了一点,是心态上,还是思维方式? 呃,总感觉被改造成福葛老师喜欢的模样了。 一想起福葛老师你就心梗,只希望现在的草莓老师不要在哪一天突然一时兴起要教你意大利语,那样的话,你绝对会立刻立即马上拍拍屁股马不停蹄地滚回海里,再也不与他相见。 ……至于被他抓起来就另说了,你这条咸鱼又躲不掉黑帮成员的打捞。 把厨房收拾一下,你和他们继续看《西游记》,两个小男孩好像吃葱油饼吃上瘾了,没一会就干掉三分之二,你默默移走一张,留给布妈咪吃。 你让他们吃完饼去洗手,但他们看孙悟空打怪看得入迷,你又看不惯他们的大油手会在屋里摸来摸去,就拿过来湿巾,先给身旁的福葛擦。 小草莓瞪大了眼,瞳孔仿佛掀起一场地震,他的身体却僵住了,你奇怪地看他一眼,继续给他仔仔细细地擦。 手掌、指头、指隙、指尖、指甲缝……福葛的手心渐渐红了起来,手温也在变热,你抬起眼,发现他脸红透了。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啊? 乔鲁诺安静地旁观几秒,默默起身,乖乖去卫生间里洗手。 小草莓还在脸红,梗着脖子又低下头,看样子都快要缩起来了,又感觉是在硬撑。 你试图脑补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说他自尊心过强不愿意让你擦手、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被你这样很丢脸? 因为你擦得很仔细,油饼的油多,他们吃的时候又不注意,连手腕上都是,换了好几张纸才总算擦干净,他也像是终得解放,长舒一口气。 乔鲁诺也正好出来,他没再走过来,而是去一边写作业。 又看了一集,布加拉提终于回来,他给你一兜东西,里面是热水袋与一部翻盖手机。 手机已经给你调成英文模式,你看不出来是哪个牌子,你对这个时代的手机不算特别了解,只记得几个知名的牌子,摩托罗拉、诺基亚、三星一类的。 布加拉提让你平时多保暖,晚上可以抱着热水袋睡,这个热水袋是他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的,那不勒斯没这东西,他去了别的城市的中医店才知道这东西可以缓解痛经,在唐人街才有卖。 你大受震撼,他竟然这么在意你的痛经,还跑去别的城市……他不会是专门跑去米兰求医吧。 布妈咪身上的圣光快把你闪瞎了,你把给他留的葱油饼推给他,但是他刚回来还没洗手,你就撕了一块,伸到他嘴边。 布加拉提张口吃了进去,咀嚼几下,咽下去,说很好吃,问你这是什么,是中国的食物吗? 你给布妈咪介绍葱油饼,一般都是家里长辈会做,街上有卖的,算是小吃也算是家常主食。 布加拉提“嗯”一声,对着你笑起来,专注地看着你,说确实很有家的味道。 啊。 你愣怔一下,又想起同样说过这话的阿帕基。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正当你与布妈咪表面对视、实则内心发呆之时,旁边传来杯子敲击在桌子上的声响,有点用力。 你转脸望过去,是福葛喝完水把水杯放回去,他一瞬不瞬盯着你们两个,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油饼吃多了不舒服吗?』 你关心一下这位少年。 『嗯?不。』 小草莓否认了,只不过他脸色还是很怪,好像情绪复杂。 你歪歪头,不懂耶。 福葛没烦恼多久,很快他就去辅导乔鲁诺的作业了。 布加拉提去做晚饭,你瘫在沙发上休息,继续维持着在布妈咪家里蹭吃蹭喝的咸鱼生活。 可自从这一天过后,福葛对你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是奇怪。 不仅不再骂你,上课时对你的脾气也越来越好,乔鲁诺有点可怜地看着你们,因为现在挨骂的只剩他了。 就算你在中途睡着,草莓老师也不再叫你起来,甚至于有一次你在昏懵中睡醒,看到的就是福葛撑着脸看你,面上秉持祥和的微笑,把你吓得不轻。 福葛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再骂你,你坚决不相信,福葛老师在训人这方面已经在你这边失去信誉,只要你摸鱼摸过分,他绝对会再骂你。 然而经过你一个星期的试探观察,他居然真的不再骂你,脾气全往乔鲁诺身上撒,对你就是各种温声细语克制脾气,甚至你注视他时间久了,他还会面颊通红,把他自己点的美食用刀叉切开分给你吃。 你倒是没觉得他变温柔,只觉得他精分。 不管怎样,能摸鱼就是好事。 你倒桌子上昏睡的时长变久了,而乔鲁诺不同,他显然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每次你倒前他在认真写作业,等你睡醒,他还是在认真做作业。 福葛老师不在的时候,乔鲁诺仍会问你题。你稍微了解了下他现在学的,发现他做的题根本不是学校布置的作业,乔鲁诺认为学校教的太过简单,正在学习高中的数理题。 这学习态度,除了牛逼,你都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他目前学的高中数学题和你印象中初二初三的题差不多,先前福葛有讲,乔鲁诺记的笔记也齐全,给你翻译一遍,你差不多能回忆起来。 你与会因为对方学不会就暴躁的福葛不一样,讲话慢、情绪稳定、语调也轻缓,对方答对了,你还会懒洋洋笑着夸对方。 在你讲题的时候,乔鲁诺时常专注地看你。听你对他不重复的夸赞,一开始他只是回以微笑,但听多了,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垂下眼睛,避开你真诚的目光。 不过他看上去挺喜欢被你教,不会的题首先问你,你不会的话再去问福葛老师。 这位少年很有悟性,能察觉到自己不明白的点在哪里,学会之后也能立即举一反三,错误一旦搞明白就不会再犯第二遍,绝对是老师喜欢的学生,成绩很优异人又乖。 有时乔鲁诺会有异议,问你可不可以用别的解题思路,你说当然可以,写几百种解法都没问题,但考试时为了得分,就要写出相应的得分点。 乔鲁诺对此不再有疑问,他表示认同你的说法,在为了达成目标的这个思路上,他与你同样。 不愧是十六岁就成为黑帮老大的热血漫男主角,你默默地想。 乔鲁诺很有想法,只不过平时不说出来罢了。 和你一样。 三月份期,迎来一次小小的长假。 你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忽视掉一堆想跟你搭话的不明所以男,路过一家音像店。 这家应该是卖正版DVD,DVD的标题都是各种排列组合的字母,能看懂的就是英文,看不懂的你也不确定是不是意文。 店内没多少人,你往里边走边瞧,有动画片也有看电影,也有各种音乐CD与演唱会DVD,不清楚全不全,数量是很多。 你挑了几部动画片,迪士尼的几部(《白雪公主》、《木偶奇遇记》、《小飞象》、《仙履奇缘》、《爱丽丝梦游仙境》、《花木兰》),以及画风眼熟(应该是在少儿频道或是卡通卫视看过)的意大利动画(《巴格达玫瑰》、《月亮之子》、《高米迪》)。 意大利语的你当然看不懂,反正是动画片,随便看看。而且二手的很便宜。 接下来的几天你就在沙发上盖着被子缩着看动画,布加拉提回来之后也会陪着你看,一天还好,到了第三天,布加拉提就欲言又止。 『你这几天什么也没干,就蹲在家里看动画片?』 『我抽了一个小时写英语作业。』 你诚实又无辜地说。 布妈咪面无表情,说自己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宅女。 你表示这完全就是九牛一毛,等布加拉提活到互联网发达的时代,你就现场给他表演一个什么叫做大半年足不出户。 布加拉提微笑着说不用了,还是希望你能多出去走走。你用被子蒙住鱼头,假装自己没耳朵。 你听见布加拉提叹了声气,坐到你身边,用手使劲搓揉一顿你的鱼脑瓜。 紧接着,他竟然挠起你的身子,你猝不及防,又叫又踢,咸鱼打滚乱扑腾,他居然还困住你,不让你逃走。 『别一直瘫着,快点起来活动,不起来我就不停。』 布加拉提压低声线威胁你,手里还在咯吱咯吱挠你痒。 “啊啊啊哈哈哈救命!” 你英语都说不出来了,自己的胳膊又被他塞进被子里出不来,腿也被抵住,除了打滚就没别的办法,笑得眼泪都在挥洒。 『起不起来?不起来就继续挠。』 “哈哈哈哈呜嗯哼哼哈哈哈哈……” 精神都要错乱了,这是什么酷刑,难道黑手党就是这样逼供的吗,到底有谁能忍住啊? 不知道挠了有多少分钟,布加拉提主动放开你,你鱼目无光地歪着头,大脑缺氧,快要被玩坏惹…… 等你缓过来神,瞳孔对焦,就见布加拉提一直在看你,他的表情有点怪异。 说是怪异,是因为你没见过这种表情,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不懂呢。 布加拉提的眼睛没有移开,你也没有。这一版的布加拉提比上一版还喜欢与你对视,你一直不清楚他这样看你是在想什么。 突然地,布加拉提弯下身,你以为他又要挠你,缩起腿蓄力,准备踹他。结果他只是抱住你——准确地说,是趴在你身上,手搁在你的肩角,没有用力。 这次换成他的头发挠你了,你用嘴呼呼几下,把他的发丝从你脸上赶走。 布加拉提沉声笑着,平复之后,问你介不介意他这样抱你。 你说不介意。他又笑了好几声。 『介意我这样蹭你吗?』 布加拉提埋在你的肩颈处,脑袋蹭起你的脸颊。 『不介意。』 『那这样呢?』 布加拉提又贴得更近了些,脸与脸相蹭。 『不介意。』 就是他的呼吸挠得外皮有点痒。 这次他没再问了,手抚上你另一边的脸颊,向上撩开你因为挣扎弄乱的头发,抚摸你的前额与头顶。 手指缓慢又有节奏地梳理发根,酥酥麻麻的,你眯起眼,不禁在心里感叹,太舒服了…… 难怪猫咪都那么享受摸摸,你也想一直被这样摸摸。 你闭眼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咪,而铲屎官是布加拉提,那样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只要吃吃喝喝睡睡瘫着,还被这样的手法抚摸,猫生圆满了呢。 『舒服吗?』 『嗯……嗯……』 你这只变成猫的鱼正在喵喵享乐,布加拉提却收回手,准备起来。 『啊……别走……!』你抱住他的胳膊,『继续,继续嘛。』 你恳求地看着他,布加拉提表情松了一下,抬手继续摸摸,你继续眯起眼,喵喵享乐。 『真的有这么舒服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幸福。』 他最后说得不够干脆,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 『嗯嗯嗯……』 你随意应付几声,只想全身心享受,不想说话。 布加拉提沉默一阵。 『你……上一个我也有这样摸你吗?』他迟疑地问。 你说没有。 布加拉提继续摸摸。 被他这样一问,又被布加拉提的手抚摸着,你也想起布加拉提的手。 那双手总是牵着你。 他的手掌有许多疤痕,宽厚、粗糙,不似这位年轻光滑,可同样是十九二十岁,他的手却像是经历过许多风霜。 你与布加拉提的接触不多,又似乎很多。他对你算不上亲昵,只是因为你生病了,才一直拉着你、抚摸你,让你彷徨无依的灵魂好受点,仿佛有了那么一点归处。 他对你真的很好,你也是真的不了解他。 你需要归处吗?你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总是问你开不开心,为什么他总是问你想不想家。 为什么他自顾自地做那些事,最后又让教父乔鲁诺替他照顾你。 为什么不管哪一个布加拉提,都想要撬开你已经保护好了的心。 你抓着布加拉提的手臂,越抓越紧。 胃里觉得揪,渐渐觉得痛,绞住某个地方似的,像是得了某种胃病,你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只觉得胃里越来越痛。 『你怎么哭了?刚才不是还笑着吗?』 布加拉提的声音听着极其疑惑又纳闷,他不摸你了,转而擦起你的眼泪,纸换掉一张又一张,流个没完。 你没办法说什么,因为你也不知道。 你只觉得疼,胃里好痛。 好痛。 14 哭过一阵后,胃痛也一并消失,可能是自己哭得太狠了,牵扯到胃部。 布加拉提又和你贴贴好一阵才放手,你还舍不得,起来用胳膊紧箍他的脖子不让他走,不停蹭他对他撒娇。 妈咪狡猾一笑,说你每天运动足够一个小时就可以摸摸,你直接气成了河豚。 怎么可以如此歹毒! 布加拉提想方设法用各种鱼饵钓你这条鱼,试图让你上岸。又是不给你摸摸,又是做了好吃的不给你吃,总而言之就是各种故意引诱又不满足你,一连好几个星期。 你感觉自己就是以前看过的逗仓鼠视频里的倒霉仓鼠,主人拿食物骗,鼠鼠死活够不着,瞬间蚌住不理人。 你也不理布加拉提了。 布加拉提没想到你会突然间这么有脾性,在他的印象中,你一直属于温顺没一点主见的小绵羊,结果是他误会了。 妈咪多次示好,但你就是刻意忽视,因为这次真的惹怒鼠鼠你。 单方面冷战的第三天,草莓老师给你讲完习题,问你是不是和布加拉提吵架了。 吵架?没有啊。 你不觉得这有什么,每隔一段时间你也会不理逼鱼学习的小草莓,福葛都习惯和你这样相处,没觉得你的低气压有什么。 但是换成布加拉提就不一样了,福葛认为你和布加拉提之间的关系亲密又放松,按福葛的说法,你与布加拉提看着像情侣。 你:??? 小草莓在说什么,哪里像情侣? 福葛还向一旁写物理作业的乔鲁诺求证,乔鲁诺抬起头,暧昧地眨眨眼,没附和,也没说话。 你说自己跟布加拉提的熟悉程度还不如跟福葛的熟悉程度,虽然现在布加拉提和福葛讨鱼嫌的程度没差了。 『讨鱼嫌……你是说我讨你嫌?』福葛不可置信,『你讨厌我?』 『一个逼我学习一个逼我锻炼。』你撇撇嘴。 『这不好吗?你只有学习才能在社会上更好地生存,锻炼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和布加拉提都是为你好!』 福葛皱着脸,手也急促地敲击桌子,一股脾气忍耐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你见他这样,心下一悚,名为福葛ptsd的反应隐隐又要发作。 最终,福葛也只是泄下气,瘫在桌子上,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反感。 你不禁回忆起中学时期的痛苦往事,一时之间泪与悲从中来,相继连绵难以断绝。 你讲起中招体考为了满分,不仅学校天天折磨,放学也要去上体育辅导班。不仅如此,为了考上好高中,语文数学英语历史政治化学物理家长全给你报了一对一。 然而这样还不够,到了高中,每天起早贪黑,早上六点半的早读,你起床的时候鸡都还没醒,中午和晚上只有十分钟吃饭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复习预习做卷子背知识点,晚上一直上到十点多,回家的路上也在背书,等回到家里,已经半夜十一点,鸡都睡了好几觉。 高中时期没有假期,节假日调休直接把周末调没,放假也是要上补习课,周末的假期只有一天,周六中午放学、周天中午返校,周六下午与周天上午不仅要去上补习课还要做作业。 而你的作业从来没写完过,哪怕通宵也做不完,返校之后就要挨骂罚站,不及时补完又要挨一顿骂,可这哪能补完啊,因为紧接着又有新的作业。 贬低的话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你已经很尽力了,但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老师与家长的要求。 你能怎么办,你真的很努力了啊,可是你的努力在大人眼里一文不值,他们只看分数,分数不达标,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价值。 尤其是临近高考……你完全不愿意回忆,鱼生阴影。 福葛和乔鲁诺都听傻眼了,乔鲁诺吐槽这是人过的生活吗?福葛喃喃道,监狱都没有这样折磨人…… 言罢,小草莓又露出愧疚的表情,说原来你经常在学习上情绪崩溃不是因为你脆弱,而是因为有心理阴影。他之前居然还骂你,骂得那么难听,真是不应该,对不起。 你给自己擦鼻涕擦眼泪,说没关系,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小草莓,问能不能再减轻点,比如隔一两天上一次课什么的。 福葛犹豫一阵,同意了。 万岁~! 你顿时喜笑颜开,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睡大觉。福葛与乔鲁诺惊异于你的快速变脸,等你收拾完,小草莓脸都黑了。 『你是不是故意卖惨,就因为不想学?』 福葛拦住你不让你走,他的神情看上去想给你一拳。 『我没有故意卖惨,我就是不想学。』 你的表情纯洁又无辜,话语理直气也壮。 小草莓脸色几般变化,最后放弃了似的捂住脸,对你甩甩手,放你这条偷懒鱼远走高飞。 你开开心心睡了一大觉,第二天,福葛却并没有遵守诺言,还是照样上课,给你布置的作业也与之前的一般多。 你:…… 欲哭无泪,怎么这样。 『我不骂你,也不会让你少睡觉,但是每天的练习必须保持,如果隔一天上一次课,你的记忆力根本就记不住,全白上了。』 草莓老师抱臂严肃,你拿纸遮着鼻子,眼泪汪汪。 『哭也没用,你随便哭。』 福葛一副下狠心的样子,摆着一张冷脸,你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沉浸在英语宇宙里,忍着恶心两眼昏花地背英语。 冷战你也没坚持住,第五天,你就因为背英语背昏头而忘记“不理布加拉提”这件事,等你记起来,布加拉提已经给你摸摸,而你又幻化成鱼的死敌猫咪,喵喵享乐。 呃呃,就这样吧,反正你也不擅长和人闹别扭。 布加拉提算是松了一口气。 三月份一直没来月经,一直拖到了四月初。 挨过最痛的时日,你还在床上蜷着,抱着热水袋补充能量。 热水袋把被窝烧成一座小火炉,你将衣服脱掉,只留着内裤。 鱼本身就不需要穿衣服,但同样也不需要热量,同样也不会来月经…… 你迷糊地睡过去,再次醒来,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居然是米斯达。 他来的时间也和上一次不同。 米斯达正扶着膝盖,弯腰凑近你看。 你一下睁眼,他“哇”地跳开,麦色的脸上陡然刷上一层艳红的油漆。 你:?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你露出自己光溜溜的手臂,换个姿势趴在枕头上,歪头看他。 “……” 米斯达眼神直了几秒,视线移动到空气与被子的交界,闭了闭眼,用蹩脚意式英语跟你解释,是布加拉提让他进来叫你起床,不是他故意潜进来偷看!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解释就是掩饰?』 你嘴边泛起一丝绝对没有一点调侃与恶意的微笑。 『你说不是在偷看,其实就是在说你在偷看哦。』 米斯达愣了一下,反应过后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真的没有!他才不是那种猥琐的人! 紧接着他又对你目不转睛,完全没有叫完人就离开的意思,直白地问你可不可以和他约会。 前两个米斯达也曾万分热情地将视线全部倾注于你,你都习惯了,但现在这个明显不对劲。 他看你的眼神和那些对你起歪心思的陌生男人一模一样,让你感到很不适。你缩回毛毛虫窝里,用被子遮住一半的脸,摇摇头。 米斯达又慌里慌张解释自己没别的意思,讲自己叫盖多·米斯达,是布加拉提的新同事,你可以叫他米斯达也可以叫他盖多,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话是这么说,但被侵犯的不适感还未消退,你小心翼翼又警惕地盯着他,一动未动。 米斯达尴尬地挠了两下帽子,得不到你的回应,就讪讪踏出了门,又扒着门拐头回来解释自己真的没别的意思,如果让你不舒服了,他向你道歉。 你还是戒备着他,直到他慢慢退出去、门关上,你才从被窝里慢悠悠地爬出来。 以前你没往这方面想,但发生了小小草莓那件事后,你忽然意识到米斯达也正值青春期。倒推一下……米斯达现在十六岁,是刚上高一的年纪。 你回忆起自己的初高中男同学,里面不乏恋爱脑,他们都自辩说是大脑发热、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有这种例子在,米斯达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就得以解释了,都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只不过比福葛夸张一些。 ……可能不止一些。 你穿好衣服,拿着梳子出去,歪着脑袋梳头。 客厅内福葛和乔鲁诺也在,四个人正说着什么,见你出来,都笑着跟你打招呼,随后又转回头去,表情严肃地继续用意大利语交谈。 布加拉提招呼你过去吃东西,他买了好多水果,虽然他不怎么爱吃。 因为你比较“爱”吃。 这里的水果与中国的差不多,不像意大利的饭菜让你吃不惯,你也谈不上喜欢,只是倾向于选择熟悉的事物。 从这个角度来想,你其实算是保守的那类吧。 没人跟你说话,你就梳着头,吃着水果发呆。 苹果有点酸,半个苹果你只吃掉其中的一半,剩下的习惯性塞给布加拉提,布加拉提侧过脸来看你一眼,接过去替你解决。 他们的谈话短暂停了一下,其余三人都盯起你们,米斯达看看你又看看布加拉提,乔鲁诺首先平淡地收回目光,而福葛的视线锁在你嘴唇上,表情显得些许抑郁。 他一直都挺郁闷的,但他又一直盯着你看,你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稍稍想了一下,以为他想吃苹果,你就把剩下的那半个给他。 小草莓的神情刹那间变得一言难尽。他抿了几下嘴唇,什么也没说,保持贵族的忧郁,咬下你递给他的那半颗苹果。 小草莓到底想怎样……搞不明白。 他们又开始谈话,意大利人略略略的鸟语回回听你都想睡,意识迷蒙地一口一口嚼着水果,他们突然切换到英语频道,与你聊天。 没聊什么东西,大概就是这几天发生哪些趣事,虽然在你听来一点也不有趣。 意大利人的笑点好像和中国的不太一样——1999年的意大利笑点与2019年的中国的不一样,你嗯嗯啊啊应付,又想跑神,米斯达却换了个话题,说想听你讲几句日语。 你:? 为什么让你说日语,不应该让你讲中文吗? 米斯达脸上写满了期待,你不愿扫这位曾经好友的兴,扒拉一下找找自己会什么日语。 “呦西呦西……” 你张口就来小日本鬼子经典发言。 “哦——” 其他人捧场,你继续搜刮记忆中的台词。 “花姑娘滴!死啦死啦滴!” 乔鲁诺:? “八~嘎牙路!” 有周围人鼓掌,你接着表演抗日神剧里的弱智大佐。 “你滴!大大滴良民!” 乔鲁诺:??? 一旁的乔鲁诺浮现出比听你讲题还懵逼的表情,他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一种熟悉又不熟悉的神情。 你又给他们表演“八嘎hantai无路赛”傲娇三连击。 “哦——” 几个完全听不懂中式日语的人继续捧场。 乔鲁诺:…… 米斯达问乔鲁诺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乔鲁诺面带微笑,说这是夸人的。 米斯达(傻瓜)闻言特别兴奋,让你再说几遍,你也面带微笑,重复道:“八嘎~八嘎~八嘎~无路赛~无路赛~无路赛~” 米斯达(傻瓜)问这具体是什么意思,乔鲁诺笑着肯定,这是在夸人聪明。 乔鲁诺啊乔鲁诺,他居然是这样的乔鲁诺。 米斯达(傻瓜)还想听,但你实在想不出来别的,米斯达(傻瓜)不相信,说你怎么可能不会。 『我又不是日本人。』你有些无言,『日语歌倒是会唱。』 『什么?你不是日本人?!』 米斯达(傻瓜)又一次大惊失色,脸上随即而来的是浓重的尴尬。 『那小姐您是……?』 “I'm?Chinese.” 这句话你感觉自己已经重复无数遍,有点烦,希望以后别再让你重复了。 米斯达呃呃呃,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布加拉提及时插进来,问你会唱什么日语歌。米斯达(傻瓜)赶紧接话补救,说你唱中文歌一定很好听。 你看着米斯达(傻瓜),觉得他这个人比意大利笑话好笑多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反应比较夸张——很夸张,跟你比起来。 你从没像他这样充满精力又充满各种反应,这是一个与你截然不同的神奇生物,神奇到你很想养一只。 不止米斯达与布加拉提想听你唱歌,福葛看上去也想听,你思考一秒,决定唱日文歌。 因为日文歌可以白嫖一只黑发少年(乔鲁诺)给他们翻译。 至于唱哪一首,你首先想到的果然是—— 『《祈愿的彼方》,一部很老套的拯救世界的奇幻冒险动画片尾曲。』 你垂下眼,将双手捧于胸前,应着脑海中歌曲的神圣曲调,打起节拍。 一首沉重的,关于命运、关于挣脱、自我毁灭、又找寻到希望的歌。 他们四人安静下来,认真聆听。 若是两年前,你定然不会有这般处在众人视线中央的胆量。 哪怕是大学演讲,你也要自我催眠,让自己不去注意台下的观众,也仍然害怕颤抖着。 社恐就是这样,你的反应已经相当轻微了。 即使是现在,你也仍有恐惧,心脏咚咚直跳。 没关系,他们几个都是好人。 虽然时间不同、语言不通,但是正义的、充满善意的、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好人。 没关系的。 你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 『蔚蓝天空的狭缝中,一片花瓣轻轻飘落,飘舞的金色微风啊,轻轻吹拂,不知飞向了何处……』 你抬眼,对上在斜对面认真看着你、这奇妙冒险的主角,JOJO。 『历史之轮从这一刻开始转动,追溯长流只愿心未曾改变,伸出手吧……』 乔鲁诺拥有与动画中神子同样的一双眼眸,如果他还有前两轮的那头金发,那就一模一样了。 『碧蓝眼眸的深处,一粒泪珠悄悄滴落,惬意喧闹的银泉荡起一丝涟漪,不知它映出了何物……』 你再次垂下眼,闭上。 『将斩之不断的悲伤轮回与忘之不却的罪孽覆辙都在此颠覆,如今我的手中还残留着些许渺小的希望,无论是怎样的过错,一定都可以彼此原谅……』 忽然之间,胸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这份心愿都不会改变,无论怎样的苦痛,都能甩在身后,飞向远方……』 奇怪的,宛如命运一样的东西。 仿佛丝线一般缠绕在你的心脏处,你不禁怀疑是自己太过沉浸歌曲导致的幻觉,因为是很模糊的感觉。 但布加拉提说过,他感受到过…… 这个世界,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吗?因为是二次元的世界? “Brava!” “Bravissima!” 他们鼓掌,又说了一堆你听不懂的鸟语,你从那奇怪的感知中醒过来,略有茫然地望着他们。 “棒极了!”福葛突然冒出一句中文,『我们都在夸你唱得好!』 他们这么兴奋,你反而尴尬起来。 自己唱得不算多么好,为什么他们反应这么大。 之前第一轮还是第二轮你也唱过歌,他们也没这样啊。 迎面而来具有攻击性的情绪让你的心底涌起一阵难言的紧张与焦虑,过分的捧场与恭维只会让你难堪,社恐毛病又犯了。 比先前过生日还要近距离的冲击,内心有什么东西要被打碎。 你避开福葛自认识以来对你态度最阳光的那张脸,手里揪紧衣服,对这种情感入侵难以克制地感到恐慌。 这种恐慌在短短的几秒之内极速升高。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布加拉提发觉你不对劲,手伸过来想摸你,你躲掉他的手,满脑子只想逃跑——你跑回了屋,踢掉拖鞋裹进被子里,重新卷回毛毛虫窝里。 这样就好多了。 你慢慢放松,果然还是瘫床上好。 过了一阵,有人进来,坐到你床边,掀开你遮住鱼头的被单。 是布加拉提。 『到底是怎么了,是又疼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问你,你不想回答,跟他争夺安全被单,但他力气好大,你拽不过来。 『……社交恐惧症。』 听你说到这个词,布加拉提皱了下眉,『你不是说不害怕熟人吗?』 可以前他们也没有这样全都全神贯注看你啊。 你就是不想说话。你不开口,他也没辙。 『那你害怕我吗?』他接着问。 『单人的时候……没事。』你埋着脑袋解释一下,『这次有四个人,我只能接受两个。』 你对他们不社恐完全是因为那几年的脱敏治疗,但是他们和以前毕竟不是同一个,态度上的陌生感还是会让你应激。 『我记得你讲过我们有过一起集体活动,那超过四个人了吧。』 『那不一样。』 脑子开始凌乱,每次被迫面对自己的问题,你都感到难以克服的恐惧与焦虑。 你都已经把自己保护好了,保护得很好了,所以可不可以别再进来了? 为什么布加拉提总是喜欢做这种事,你都已经回避好几次,为什么他还是要这样。 把你当空气不好吗?随便一个普普通通的摆件,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撬开它。 那是你最后的心理防线,你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它。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还在问。 有点呼吸不上来,你咬住手指,拽着被子想再此埋进去,可布加拉提不松手,他不允许。 你想躲起来,你哭了起来。 好像又回到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日,你不愿意出门,而阿帕基不允许你缩进壳子里。 棕毛先生觉得阿帕基对待你的做法有些强硬,但还是默认了,脱敏治疗也是由棕毛先生主导,偶尔阿帕基会来协助。 这个温柔的布妈咪也是这般强硬,不让你返回自己的安全区。 你真心受不了,用脚去踹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布加拉提让你冷静点,你不听。 你不想再接受刺激,什么也不想听。 似乎又有人进来,你顾不上任何人,只想把他们都赶走,好让你再一次逃回被窝安静又温暖的怀抱。 『你应该去看医生!』 可能是布加拉提喊的,也可能是别人。你不想去医院,医院人那么多,又要吃药。 讨厌吃药,讨厌与陌生的医生沟通,你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平淡或是讶异,都让你感到焦虑。 这里还是外国,应激状态下的你无法组织好语言,更别提转换成英文,去医院不会是寻求治疗,只会是一场究其漫长的折磨。 只要缩在被窝里就好,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就很安全。没人会来伤害你,你也不会接收到外界的刺激。 你叫累了,滚到离人最远的床边,背对着他们,缩在边角里悄悄啜泣。 『……你冷静一下,我们先出去,等你冷静下来了就出来,让我们谈一谈,好吗?』 布加拉提还在尝试与你交流,而你已经哒咩了。 身体彻底失控,你没法回应,也没办法求助。他们再不走,你就会立马翻眼晕掉。 好在他们都出去了。 你慢慢挪回正常的位置,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摊开。 比刚到意大利的时候好,至少这次没有真正昏过去。 紧绷的肌肉放松,呼吸也在放缓,应激反应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快。 虽说每次都会吓人一跳,但这种反应就和痛经一样,你已经习以为常。 布加拉提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答案? 你略有烦躁地在床上翻了身,不想纠结,又控制不住。 窗帘没有拉,从外边钻进来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白亮。 那不勒斯的太阳一如既往的霸道,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它强烈的目光似在扫荡这座城市的每一处死角,所有的秘密都无法隐藏。 也许那不勒斯人也是这样,不一定热情,但那尖锐的入侵感就与这白烈的阳光一个样。 你一点也不想跟他说,不想与任何人说。 原因很简单。 自己总是无法符合别人的期待,头脑不算聪明,也没那么多能量与动力,不像别人能玩得那么开、那么热闹。 别人一旦把关注点放在你身上,你就会把所有事情搞砸。学习也好,交友也好,大到考学,小到与同学聊天,他们总是对你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幻想与预期,而你总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事实上你什么也没做,有时仅仅是站在一个地方,都会接收到别人异样的眼光,而你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别人不理解你的行为与言语,你同样不理解别人。你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他们的反应却像是你应该为自己的不同而蒙羞。 渐渐地,你就不愿意再在意别人,也不想与人说真心话了。 谈论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以此来隐藏自己的内心。别人嬉闹你也象征性地凑个热闹,别人笑的时候你也笑,别人哭的时候你也要假装,显得自己好像多么合群,为的只是让自己不再受伤。 很少有人能接纳真正的你,只有好人愿意,比如你的大学室友。她们从不认为你有多怪,因为她们也很怪,是一群好心肠的怪人,你们都是怪人。 也许怪人才能和怪人成为朋友,像是隔一段时间就搬去别的星球居住的苏小怜,她和你同样是电波外星人,你不着边际的玩笑她都能听懂,她还会返还给你更加古怪的玩笑。 妈咪室友们得知你社恐,还会陪你演讲,帮你克服困难与内心的恐惧,从不笑话你。 有她们在,你的自我封闭才减轻许多,可惜到了意大利,陌生的环境让你原形毕露。 接着就遇到棕毛先生与阿帕基。 你摸着自己的心口,教父乔鲁诺说你的世界里唯独没有人。 你的世界里当然有人,有许多人。 只不过,现在都见不到了。 心脏安静下来,周围的时间仿佛在变慢,行走的空气也都渐渐停下。 有沙粒正在下落。 “……?” 你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凝神去找声音的来源,但这所房间里没有沙子,窗户也是关着的。 布加拉提家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即使外边有细小声响,处于房间内部的人也不应该听到。 幻听了吗?自己的社恐有这么严重? 你狐疑地寻思一会,想不出来。思考这些好累,你并不善于思考。 你只善于想象疑问,而不是去寻求答案。 越想脑子里越是杂乱,你本身就不怎么清醒,放空大脑才是你正解的常态。 都怪福葛,天天让你动脑筋,搞得你现在容易胡思乱想。 你在脑海里埋怨一通福葛老师,应激与胡思乱想让处于生理期的你更加怠倦,渐渐睡了过去。 待你身体恢复,布加拉提就拉着你去精神科。 布妈咪劝说你好几天你才勉勉强强答应,他向你保证会保护好你,结果到了医院,排查病因的项目过多,整个过程都在无限制地延长,你无法控制自己不焦虑。 而在看到账单上流水一样的花费那一瞬,你的焦虑情绪到达了顶峰。 你为毫无怨言为你掏钱的布加拉提感到羞愧,自己好像给他带来了麻烦,明明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别人,结果还是影响了。 明明你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来多管闲事。 中途布加拉提有事要走,你以为可以不用查了,却是让福葛来接手。 福葛安慰你说不用担心,将你搂进怀里,像布加拉提那样,梳理你一直温顺的头发。 你贴着他的前胸,稍微好受一点。 第三天的下午,乔鲁诺也过来,可能是他闲着没事,因为福葛在这里陪你,没时间给他上课。 乔鲁诺上下审视你一番,你对他不加掩饰的视线更感焦虑,他立即对你微笑一下,交给你他带来的甜食,说是想让你放松一点。 你强迫自己放空大脑,慢吞吞吃起来。两位少年时不时聊着天,也许是考虑到你,又或是这里是精神科,他们说话的音量都是窃窃的。 持续三天不间断的焦虑让你吃不下任何东西,甜甜圈被你吐了出来,福葛赶紧拍你后背,乔鲁诺去给你倒热水,安抚完你,福葛看上去比你还焦虑。 你问福葛他焦虑什么,福葛说他一直都很焦虑,每天都有吃药。 原来是病友。 诊断结果出来,特定型社交恐惧症(Social?Anxiety?Disorder),同时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与轻度抑郁,你觉得蛮离谱的,这是什么DeBuff迭加。 福葛与医生交流的时间很长,巨长无比。 你不懂怎么还有话说,很想直接离开医院,但又走不了,坐立难安。 乔鲁诺伸出手安抚你,很生疏的摸摸,此人绝对没撸过猫。 你看了眼他,他对你笑一下。 “阿里嘎多。”你说。 黑发少年眨眨眼,“お役に立てて幸(しあわ)せです。” 听不懂。 你痴呆地看着他,只听出来“幸福”这个单词还有“deisi”这个尾音。 『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他笑了笑,用英语给你翻译一遍。 “阿里嘎多,阿里嘎多。”你又重复两遍。 乔鲁诺还是笑着,眼神却没有多少笑意。他不与你一起重复,反而状似思考着,问:『这是强迫行为吗?』 你不懂他说这是什么意思,主治医师倒是回了一声“No”。 完全放松不了,发呆也在焦虑,咸鱼要成焦鱼了,乔鲁诺也把你头发揉得乱糟糟。 乔鲁诺停下,他可能也觉得自己手法很糟糕,又给你重新理顺。 总算可以走了,福葛熟练地拿药,给你把药分开,说抗抑郁药吃七天,抗焦虑药只在焦虑的时候吃,半个小时以内基本能起效。 你完全看不懂这些药是什么,英文学名你也听不懂,先吃了抗焦虑药物,出了医院门,才走一段路,内心让人抓狂的焦灼感就明显缓解掉许多。 福葛也松口气,问你要不要去哪里散散心,现在他没事,可以陪你。 你摇摇头,只想回家睡觉,外边哪也不想去。 他们把你送回布加拉提家,你钻进被窝里,立马就睡着。 你的症状算轻的,你也没觉得有多少影响,照样上午工作下午学英语,身边多了一个米斯达,布加拉提又开始让米斯达陪你跑步。 这次他给了你理由,运动可以产生多巴胺与内啡肽,对你的病情有好处,焦虑与抑郁都能缓解,还能提高人的积极性。 你沉默,难不成当初没有在福葛老师的高压教学中崩溃,是因为米斯达的魔鬼训练将学习压力中和了? 这一次的米斯达倒是不像上一个那么魔鬼,看到你一千米能跑四分钟,还夸你体能没那么差。 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离开米老师的监督后退步了一分钟。 米斯达还是让你往三分钟练,你百般不情愿,不想早起跑步,布加拉提都会在早晨把你从被窝里拽起来,要不然是米斯达,反正你不跑也得跑。 你惨兮兮地落泪,一开始米斯达还会因你的眼泪而放水,对你跑步中途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他发现你根本就是故意卖惨后,掏出枪抵住你的大腿,威胁你说敢偷懒就射断你的腿! 米斯达还是变成了魔鬼! 每天早上你都跑到蔫掉,偶尔还能撞见似乎是在巡逻(也可能是在闲逛)的布加拉提与乔鲁诺,两人见你气喘吁吁累成狗,都笑得很开心。 这都什么人呐! 布加拉提还调侃你,虽然你力气不行反应也不行,但你可以练逃跑,这也不失为一种对策。 你表示啊对对对。 鱼的生活变为早上跑步上午工作下午学英语晚上写英语作业,你觉得这是阴间生活也不为过。 米斯达还是会经常找你聊天,这人挺会变脸,早上还冷着脸逼你跑步,下午见面就对你笑脸相迎。 你没办法对米斯达生气,同样也没办法像他这样热情就是了。 “米斯达。” 这天,米斯达正与乔鲁诺聊天,你从习题中抬起头,偶然瞥到他手指甲长了,看着碍眼,就叫了他一声。 “啊?” 『把手伸过来。』 『什么?』 米斯达懵圈地把手交给你,你从包里拿出来指甲剪,握住他的手,给他剪指甲。 米斯达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再动。 你剪得很仔细,以前也给妈咪室友们剪过,可以说你的剪指甲服务一流。 妈咪室友都说你如果学会涂指甲油,完全可以开一家美甲店,可惜你懒,要是没钱活不下去,你还是会考虑考虑的。 你给米斯达修完,放开他,发现他脸红得像塞了几百根辣椒,眼神直愣愣的。 看起来更傻了。 你继续写作业,没搭理他。他也不跟乔鲁诺聊了,过了一阵,他问你对黑帮有什么看法。 你完全没看法,米斯达不依,让你好好想想。 你放下笔,毕加思索起来。 『我玩过黑手党题材的恋爱游戏,还看过黑手党题材的动漫,人家也有超能力呢。』 “啊?”米斯达懵。 『《黑礁》啊,《91days》、《文豪野犬》、《无头骑士异闻录》、《家庭教师》……说起来彭格列的设定也是意大利黑手党,初代乔托头上会冒火。』 Giotto和乔鲁诺是同样的配音呢,都是浪川大辅。 “Vongola?”一直旁观的乔鲁诺突然出声,『西西里岛就有个黑手党家族叫彭格列。』 你:??? 『据说第一代首领就是乔托,如今已经继承到第九代。』 你:…… 这还真是个综漫世界? 你又给他们讲自己玩过的几个与黑手党有关的恋爱游戏,故事发生于地中海某小岛的阿尔卡纳家族的《魔力家族》、在南意大利发生三个黑手党大乱斗的《虔诚之花的晚钟》,以《绿野仙踪》、《格林童话》、《穿靴子的猫》等童话为蓝本实际上全员黑手党的《OZMAFIA!!》,以及以《爱丽丝梦游仙境》为蓝本的《xx之国的爱丽丝》系列游戏,里面的帽子屋家族为黑手党。 15 米斯达与乔鲁诺都表现得有些震惊,也不知是震惊于有这么多游戏与黑手党有关,还是震惊于你居然玩了这么多此类游戏。 也可能是震惊于你居然能提起精神,一连讲几十分钟,嘚啵嘚啵个不停。 讲完你就累了,趴在习题册上打算入睡。 『我说啊,你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块日常亏电的蓄电池啊!』米斯达挥舞着手说,『睡觉就是充电,说话就是耗电,这不就是机器人嘛!』 『我是外星人啦。』你半睁着眼嘟囔,『咸鱼星,咸鱼啦……咸鱼就是要睡觉……』 『比起咸鱼,小姐更像是垂钓者。』乔鲁诺莫名来一句,『不是作为被钓的一方,而是作为钓的那一方……』 你迷茫地呆滞,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 『我记得中国有一个典故,叫‘愿者上钩’,也不知上钩后是好是坏就是了……』 乔鲁诺意味深长地瞥向米斯达。 米斯达和你都一脸痴呆,你没想明白,倒是联想到一句土味情话。 『我是渔网,你是鱼。』 你突然对着米斯达背台词,米斯达又懵逼地看向你。 『你已经被我网住啦。』 这土味情话土得你都头皮发麻。 米斯达还呆愣着,几瞬之后,他立即捂住自己脸,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眼睛露出来。 “……?” 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意大利人会被土味情话撩到啊? 反差萌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吗? 一旁的乔鲁诺轻叹一声,埋头继续写化学题。 平凡又忙碌的日常行走着,你很快就习惯这样的日子。 倒不如说,是药物的作用与两位老师的步步紧逼,让你不得不适应。 待到春末之时,你方得知乔鲁诺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你本就不是在意生日的人,乔鲁诺似乎也不在意。他没有主动提起,又或是向你索要礼物,只在你向他询问的时候,他才会告诉你想要布丁。 还是巧克力味与开心果味,他每次都是吃这两个。 这不会腻吗?每天都在吃,连生日礼物也要这个。 『喜欢就是喜欢,一旦喜欢上,就永远不会腻。』 乔鲁诺正趴在你旁边听你讲课,是米斯达离座前提了一嘴,你才知道四月十六日是他的生日。 虽然知道了也记不住。 乔鲁诺没有表现出任何被你忽视的不满,嘴里甜甜地说:『姐姐做的布丁吃起来也永远不会腻。』 他还真是长情。 当然也很会撒娇。 小孩子的话听听就算了,指不定过几年他就腻了呢。 你继续给他讲题,翻到下一页,你发现乔鲁诺这次画的不是小花花,而是鱼竿在钓鱼。 你数了数,岸上已经有三条鱼,还有一条在水里,没有上钩。 乔鲁诺说这是连环画,往前翻几页,隔几张上钩一条鱼,最后没有上钩的那条,是在前面一直远远旁观的。 他问你,最后一条到底要不要上钩? 你说不要吧,上钩就要被吃了啊。 乔鲁诺又说,也许鱼想要被吃。 你说随便,反正他是画手,这是他的故事,鱼会怎么样都由他来决定。 乔鲁诺没多少表情地看你,他好像对你的回答不甚满意,但你不管他满不满意,你又不需要让他满意。 此后,乔鲁诺没再与你聊闲话(本来就没聊过多少),也没再叫你姐姐、拐弯抹角地讨要布丁。 这样才像他,你与乔鲁诺之间虽然相处不多,但在你的印象中,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放下身段喊人姐姐撒娇的软萌弟弟。 可能你做的布丁相当的合他口味。 至于他为什么不跟你撒娇了……你怎么知道,许是他口味变了,不想吃了吧。 日子很快就滚到了夏季,米斯达时不时搞一些怪,某天一个络腮胡男在你身旁坐下,这人穿的和米斯达一样,但看上去是另外一个人,你就以为这人是来搭讪的,没理他。 直到他开口问你自己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你才听出来这胡子男是米斯达。 你沉默一阵,说像自己五六十岁的老爹。 米斯达瞪直了眼,一整天都似是中了沉默魔法,安静如鸡。福葛过来还笑了好一会,坐下来与米斯达聊上几句。 福葛笑得泪都要出来了,扭过来跟你说米斯达留胡子是因为他看到最近国外的流行,宣传是“男人留胡子才有男人味”,问你喜不喜欢。 你皱了下脸,说不喜欢,小草莓笑得更是开怀,米斯达继续安静如鸡。 第二天,他的脸上就剃得干干净净,一点胡渣也不留。 幸好他刮了,不然以后米斯达在你心中的定位就会变成“米老头”。 说起米老头,你就想吃零食,然而这个年代真是……什么都没有!不能网购更没有快递,想起这个就心塞,你拿出游戏机打一会《塞尔达传说:梦见岛DX》,压压心。 米斯达第一次见你玩这个,惊奇地在旁边看,观望一会,说自己从没接触过,这看起来很有意思。 你把游戏机让给他,米斯达建新档,从头开打。都不需要你给他讲解,在开局的探索过后,米斯达就掌握住玩法技巧,过关速度比你还快。 这米斯达莫非是个游戏天才?! 米斯达沉迷十多分钟,停下游戏把游戏机还给你,他刚抬起头,就见你一直鼓着脸看他。 “Sei troppo carina!” 米斯达突然捏住你的脸,同撸猫狂魔见到猫那样兴奋,用厚实的手将你的脸蛋往外拉—— “Sto impazzendo!” 听不懂啊! 你吃痛,想把他的手拉开,但他纹丝不动,你不得已,踹向他的裤裆。 “啊唔呃!” 他瞬间松手,捂住裆部,一脸菜色缓缓倒了下去。 福葛在你打游戏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叫走,现在谁也不在。 没人能扶他起来,而你不想扶,脸颊还很疼,你甚至想再踹他几脚。 米斯达瘫在地上呻吟,过了一会,他好像缓过来了,喘着气,说你好狠心,那里、那里要坏掉了…… 你观察他几秒,发觉这画面有点眼熟,怎么跟你看过的工口漫画一模一样。 那漫画讲的是一个男高中生因为青春期而招惹一个姐姐,而后就被姐姐用脚各种折磨的故事……呃……嗯。 你有点好奇。 “唔呃?!” 米斯达浑身颤栗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目光下移,你已经脱掉鞋子,脚趾轻轻压在他还有痛感的地方。 你的双眼中只有纯粹的好奇,完全没有自己在做奇怪事情的自觉。 你还沉浸在回忆里,想漫画是怎么做的,米斯达唔唔几声,小声提醒你这里是餐厅,要做这种事还是去宾馆……你踢开他裆部别着的手枪,开始踩了。 米斯达倒下的地方正好是视觉死角,路过的人不会看到。 你只是按照漫画里的做,而且隔着裤子,仅仅是一时好奇。 但米斯达——你不明白他是什么感觉,米斯达始终用手捂紧嘴巴,耻于出声似的,又挺几下腰,像是在迎合你,也不知他是想逃走,还是在享受…… 如果享受的话,那是变态吧。 踩了十几下,你累了,漫画里的女主体力真强啊,你做不到。 失去了兴趣,你淡定地收回脚,穿好鞋,继续写英语作业。 片刻后,米斯达从地上起来,坐在你身边。 你埋头写作业,他在你耳边的呼吸却愈发沉重,他蓦地起身,逃跑了。 你呆呆看着他不知逃窜到哪的背影,继续悲催地沉浸在草莓老师布置的题海之中。 之后的几天,米斯达似乎是在跟你闹别扭,早上跑步还是正常跑,只是在别的时候,你明明有在各种玻璃的倒影里看到米斯达一直盯着你,可当你一抬头,他就立马低头或者扭开脸,避开你的视线。 米斯达也没再拉你说闲话,你乐得清闲,终于有大好时间可以用来睡大觉。 福葛问你和米斯达是怎么了,你迷惑,什么怎么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是布加拉提在晚饭时谈起,问你和米斯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啊,你还纳闷呢。 布加拉提又问在一个星期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绞尽脑汁,这才记起来你有踩过米斯达。 你就给布加拉提说了。 『你……』 布加拉提头一次对你表露出这么明显的表情,他好像很是头痛,抬手扶住了自己盛脑子的脑壳,有一点摇摇欲坠。 『……以后不要未经他人允许就对别人做这种事。』 最终他只憋出来句这。 你“哦”一声。 布加拉提说他会帮你劝劝米斯达,你觉得没必要吧,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但你也没表现出来,随他们去。 第二天下午,米斯达又恢复了原样,只是比以前更容易脸红,尤其在你专注注视他的时候。 某天,米斯达突然问你,他们之中谁最适合当老大。 你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乔鲁诺。 乔鲁诺略显震撼地抬了头,他除问题以外,已经许久没有找你说过话,你却这样突兀地提起他。 米斯达表示完全不能理解,起身拍打桌子,问你为啥,老大难道不应该是布加拉提吗? 啊这。 你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老大而不是黑帮老大,虽然你也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你只记得乔鲁诺作为主角会成为黑帮老大。 米斯达执拗地要你给他个理由,为什么要选乔鲁诺。 他觉得自己都比乔鲁诺有资格竞争老大,甚至乱猜你是不是中意乔鲁诺…… 你无语,大可不必这么发散思维。 乔鲁诺也聚精会神,明亮的眼睛关注着你,似乎很想听到你的答案。 两人都在等你回答,你只能愁眉苦思,却不知该怎么讲。 如果你告诉乔鲁诺他是故事的主角,肯定能成为黑帮老大,他不努力了怎么办? 乔鲁诺作为主角,他的影响力肯定最大,万一因为你的剧透而导致最终全灭……不要吧,果然还是不要说。 『不知道,随你怎么想。』 你直接弃权。 “嗨!!!” 米斯达不乐意了,你不理他,继续埋头写英语题。 如今的米斯达已经习惯你的各种不理人,知道你只是心累而不是讨厌他,不会再像刚认识你时那样,因为你不理他就各种沮丧。 八月份是意大利最炎热的时节,八月十五日是圣母升天日,你不是很懂为什么一个人物诞生去世都要设立一个节日,这就是信仰吗? 你只记得玛利亚生了耶稣,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贡献。 你完全不了解,但是不敢问,也不敢提。在这个充斥黑手党与流氓的国家里,你一向对宗教话题保持缄默,你还是个受歧视的华人,免得触犯到谁的雷区,把你直接毙了。 总之一整个八月你都在放假。 厨房师傅只休半个月,你说自己可以帮忙,师傅叫你滚蛋,好好出去玩、去感受意大利各地的风土人情,别跟他一个糟老头子挤在闷热的厨房里,多找几个帅哥玩去。 你不想出去,哪里有帅哥,人类在你这脸盲患者眼里都一个样,美丑都分不出。 你还是被厨房师傅赶走了,只能回布加拉提家,拿出之前买的DVD观影。 布加拉提回来,告诉你他们也放假,问你要不要去海边玩。 你一秒拒绝。 然而这位布妈咪居然吸取了前两位布妈咪的失败经验,不跟你白费口舌,直接把你这条沙包鱼从沙发上杠到肩上,开门出去,丢进车里。 你一下子摔在后排座乔鲁诺与米斯达的腿上,挣扎几下,起不来。 这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后排座没人,你怎么躺都没事,但这次只有一个空位,又因为布加拉提是把你横着丢进来的——膝盖悬空,脚抵在窗户玻璃上,下半身没有支撑力,想翻身都翻不了。 你拍拍米斯达,让他扶你起来。 米斯达却只是把硌你脸的手枪掏出来,又用手按住你的头,把你的脸压得更深,不让你起来。 你:??? 你就这么被迫埋在他的这个位置,锤他几下,他还不松手,你想骂他。可又碍于这位置对于青少年而言过于敏感,你不敢张口刺激他。 谁知道这家伙雄性激素上头会怎样…… 坐在副驾驶的福葛道了几句,他的声音很恼火,米斯达回他几句,渐渐地,两人几乎要吵起来。 乔鲁诺很贴心地给你翻译,是福葛让米斯达放开你,但米斯达不愿意。 趁他们吵架,你咸鱼翻滚,脑袋和米斯达的爪子较劲,马上就要挣脱成功了,腰却一下被乔鲁诺拦住,前功尽弃。 乔鲁诺说你最好不要动,要不是有他拦着,你差点就摔下去了。 可你宁愿自己摔下去,因为米斯达他硬了啊! 鼻子间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说刺鼻也算不上,就是很怪异,也很难闻,你快被熏吐了。 你被熏晕了。 也许是入睡前太过痛苦,你久违地做了一场梦,梦里全都是海鱼与栗子花,漫无边际,那气味熏得你想死。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布妈咪拍拍你的脸,把你叫醒。你醒过来,满脸都是生不如死。 布妈咪问你为什么眼中饱含泪水,你痛不欲生,问男的下体都这么难闻吗,你觉得自己要恐男了。 回忆起那股味道,你捂着嘴干呕起来。 几个人离奇地一同沉默,福葛狡辩说不是,是米斯达不讲卫生。 米斯达喊冤,说自己每天都有好好清洗! 不管怎样,你都不想再见到米斯达,看见他你就反胃,看一眼都要干呕。 米斯达要哭了。 到了海边,没泳衣的你只能在酒店里瘫着。 不对,应该是很幸运能瘫着。 假期海边的客流量巨无敌多,你从落地窗边望向不远处的沙滩,那里人挤人挤人挤人,没密恐的都要得密恐,你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玩。 布加拉提独自前来,把你从床上打捞,说要带你去买泳衣。 你抱紧被子,无声抵抗。 布妈咪说今天只买泳衣,明天再带你去人少的海滩,让你先接触一下,这是暴露疗法的一部分。 『难道你想一辈子都闷在家里,不出去享受这么好的美景风光?』 你说想一辈子都瘫在床上。 最终你还是被布加拉提扛走了。 楼下就有泳衣店,但是完全没法挑,全都是性感泳装,要么性感又成熟,要么性感又可爱。 试穿一下,只能遮住三点,屁股蛋都露着! 你在试衣间根本不敢走出去,感觉走几步就会…… 肩部与后背纤细的系带也让你很没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有社死的风险,达咩达咩,你接受不能。 布妈咪耐着性子陪你找了几条街,只有一家有卖裙式泳装,贼贵,同样的价格都够你买三四张游戏卡带。 你说太贵了,布加拉提就说他掏钱,把你找的各种理由都堵死,终极目标就是让你去海滩受一下刺激。 本应感恩布妈咪的一片好心,而你现在却只想给他一拳…… 你选了店内最便宜的泳裙,和你以前穿的小吊带差不多,只有胸口那里露一半。 布加拉提说这样的款式很适合你,平时也可以这么穿,问你要不要去附近再买几条,作为日常的裙子。 你说自己没钱,他说他有钱。 他有钱关你毛事。 可能是你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布加拉提说自己给你买,十条绝对够。 黑帮到底是有多有钱。 你摇摇头,不想花他的钱,之前买药看病的钱都还他了,这次买泳衣的钱你也要还。 本就在他家白吃白住,没理由再去占他的便宜,你是咸鱼但不是米虫啊。 布加拉提惊讶一瞬,随后笑着夸你有骨气。 ……这算有骨气? 布妈咪讲他在福葛那里听到的中国古代故事,一位叫陶渊明的贫穷县长不为五斗米折腰,宁愿辞职不要钱也不愿意舍弃尊严谄媚别人。又说你虽然赚的钱连自己都养不活,但是从不向他索要任何物品,也不走捷径获取资源,每天勤奋踏实,还想分担家务,你没有骨气谁有骨气? 你愣愣听他讲完,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你还是在贬你。 『咸鱼的骨头是软的呀。』 你回应他。 『咸鱼的骨头是软的。』 布加拉提看待你的眼神还是那样包容,他承认你的话,不会因为你的脱线发言而贬低你或者嘲笑你,即使持有相反的意见,他也从不直言否认你,而是选用别的你能接受的方式,让你认同他。 但说不过的话他就会直接上手,比如硬拖着你这个社恐废宅出来玩。 Bad egg布加拉提。 『可你不要忘了,你是一个人类。』 『人类的骨头,可一点都不软。』 布加拉提好像说了一段非常日漫的台词。 『当然,我又没有认知障碍。』 你是电波外星人啦,和废萌同样是二次元属性,布加拉提这个现充肯定不懂。 『那就好。』 布加拉提笑着,放在你身上的目光既温暖又随和,比上一个布加拉提的眼神还要柔和。 心跳漏了一拍,脑海间一瞬间闪过“溺毙”两个字。 『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咸鱼星人?有什么原因吗?』 布加拉提又问,你从那种恍惚的感觉中缓出来,给他解释二次元的电波属性。 你又给他讲《电波女与青春男》里男主角的姑姑也叫JOJO,妹妹是个电波女,布加拉提听懵了,没明白你怎么突然讲起动漫。 但布加拉提还是听完你讲的整个故事,他一直都很耐心,不管是哪一个布加拉提,都是这么耐心。 讲到最后的结局,你已经倒在床上,打个滚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布加拉提照常给你摸摸,你蹭起布妈咪温热的手掌,渐渐眯起眼。 渐渐地,他的手向下移,抚过你的脸颊,拇指按揉起你的嘴唇,唇珠、唇角,还挺舒服的,你闭上了眼。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有同样柔软的事物贴上你的唇,你睁开眼,进入眼中的是布加拉提微微颤抖的睫毛,蔚蓝的眼睛微闭着,嘴边轻抿吮吸,舌尖也一同舔舐着,辗转于你的唇瓣。 你没懂他怎么就亲上来了,嘴没刻意闭上,他的舌头也没闯入,偶尔与你的舌尖相碰,只轻轻一下,就退了出去。 嘴巴被亲得很舒服,像两团软软甜甜的棉花糖在嬉戏,布加拉提还留给你空隙用来呼吸,等你喘上几口气,再接着亲。 你隐约记起他们好像说不能亲亲,可是这么舒服,为什么要拒绝啊,为什么不能亲。 分开以后,布加拉提还在用双手扶着你的脸,问你感觉怎么样。 你说很舒服。 布加拉提又问你愿不愿意跟他亲。 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说不能亲,上一个布加拉提也说应该拒绝,但是这个布加拉提又似乎是想亲,所以到底是怎样啦。 你累了,这种东西你搞不懂,干脆实话给他讲了。 布加拉提听到还有这种事,原本有些诡谲深邃的眼神瞬间无奈下来,对你露出那种“拿你没办法”的微笑。 他又轻啄你两下,问你想不想摸摸别的地方。 你茫然地问他什么地方。 隔着被子,布加拉提将他的手搭在你的胸上。 刹那间,鸡皮疙瘩全身翻涌滚上,你惊恐地摇头,摇成拨浪鼓,过去的创伤被激醒了。 布妈咪说好好好不摸不摸,双手控制住你摇晃的头,给你正常的摸摸。 好一会才把惊弓之鸟的你安抚好,布妈咪静止片刻,问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 你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便将你的手从被窝里抽出,放在他已经鼓到不能再鼓的不可描述之处。 你顿时僵住。 为什么布加拉提会?! 『可以吗?』 他看待你的目光还是与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猥亵之意,干净纯粹又真诚,嘴里重复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借用你的手解决一下。』 你大脑一片空白,但因为相信布加拉提,就下意识点头了。 布加拉提握着你的手,伸进去,你目光呆滞地凝望天花板,手里被他带动着,解决他的那个玩意。 你恍惚地想,原来那个东西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好怪。 怎么说,像肉质的金箍棒……可能吧。 你又傻乎乎地开始脑补,如果自己从小长个这东西会怎样,想象自己扶着这个东西尿尿……呃,好恶心。 你还胡思乱想着,布加拉提已经沉迷进去,你痴呆呆看他,他的表情非常的……压抑和色,平时沉稳克制的呼吸变得粗重,尽管他有在忍耐,但你的听力可是相当好,总而言之就是工口动漫里才会出现的表情与声音…… 脑袋里闪过好多好多以前看过的本子和里番,你慢慢回忆里面的女主是怎么做的,手指动了下,模仿起里面的动作,慢慢摸索。 以前上过的生理课有讲男性生殖器的解剖,你一边摸一边回想,想不起来的结构就在那一片无意识地摩挲,布加拉提呼吸凝滞几下,俯下身搂住你,把脸埋在你脸旁的枕头上。 你摸完了,说像蘑菇耶。 布加拉提没回应,握住你的手继续。 又开始犯困,你迷糊地感受着手里的东西,小布布很烫手,布加拉提打在你肩上的呼吸也滚烫。 咣当——! 一道极其刻意的摔门声,布加拉提直起身,你也望过去,开门的是福葛,跟在他后面的是乔鲁诺。 乔鲁诺的双手正常插在裤兜里,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福葛的反应就强烈多了——不可置信又夹杂着难耐的愤怒,单手抵在木门上,显然那声巨响是他制造的。 布加拉提让他们离开这里,福葛握紧拳,盯着你和布加拉提,那目光像是燃了一把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恼意。 乔鲁诺把站着不动的福葛拉走,福葛还回头看你们两个,牙齿似乎都要咬碎。 这小草莓为什么要生气啊。 你一头雾水,现在是可以辨别出熟人的一些情绪,但情绪产生的原因你还是搞不明白。 布加拉提告诉你不用理他们,把你这条傻不拉叽的毛毛虫抱进卫生间,给你洗爪爪。 你仰起头看他,布加拉提也低下头,凑到你耳边,问你生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明白,就说不生气。 他给你洗完,又捏起你的脸,在你嘴上贴了一会——仅仅是贴着。 过了片刻,他开始夸赞你的手,又软又细腻又好看,手感也很好,又夸你做的饭很好吃。 你满头问号,狐疑地看着他,布妈咪这是在做什么。 『那你同意2001年主线故事带上我吗?』你趁机问。 『不同意。』 方才还柔情四溢满口夸的布加拉提绝情改口,把你抱回床上,又将你的手塞回被子里。 『等你能两分钟跑一千米,到时候我再考虑一下。』 你:…… 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做不到。 你试图用自己可怜巴巴的鱼目射击让布妈咪心软,布妈咪却直接用手掌把你的双目合上,锁上窗户,拉上窗帘,锁门走了。 怎么能这样! 你在床上打滚,打了几个滚,就自己睡去了。 第二天没能逃掉。 布加拉提还真找到一个人少的海滩,稀稀散散的,属于你能接受的范围。 你去卫生间换掉衣服,出来的时候,没找到他们在哪。 找了个没人的树荫底下,你坐在花坛上,在阴凉处静静呆着。 几个裸男(有穿泳裤)凑过来,你打量他们一会,没找到任何熟人的特质,应该是陌生人。 他们用鸟语跟你搭话,其中两人坐到你旁边,用英语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人陪。 你被陌生人身上的热量冲击得大脑发昏,勉强对他们笑一下,摇摇头。 他们锲而不舍,被你拒绝后非但不识趣,反而更兴奋了。 为什么自己笑一下他们就这么大的反应啊,这是一群青少年?和米斯达一样夸张。 你很想溜走,但他们都围着你,不给你一个缝隙让你逃——空气里都要没了氧气。 又来几声叽里呱啦的鸟语,但不是这几个人说的。 布加拉提与米斯达拉开站着的几人,福葛钻进来,推开坐在你身边的人。 被推开的人很生气,两帮人马激烈争吵,但在几句话过后,那几人忿忿离场。 这场面似曾相识,又尴尬至极。你感觉自己穿越的地方不是热血少年漫,而是某些早古少女漫。 福葛问你需不需要吃药,你摇摇头,说缓一会就好了。 小草莓又说你浑身都在抖,你重复道,让你缓一会。 乔鲁诺说让你一个人呆着比较好,你抬脸看他一眼,想不到他居然会懂。 黑发男孩对你微笑一下。 他们都走开,不过都在不远处活动。你继续发呆,等待身体的反应降下去。 米斯达拿着冰激凌跑过来,喊着想让你吃一口,结果在你身前没刹住车,冰激凌一下子怼到你裸露的胸口上。 米斯达僵住了。 你盯着他手里的冰激凌与自己的胸口,无言。 米斯达跟傻了一样,你见他一直没动,就动手把冰激凌推开了。草莓味的冰激凌混合着草莓粒,有些许残留在你的胸脯上。 冰激凌沾上体温,很快就融化,粉色的奶液顺着乳房的弧度滑入沟壑,你还没尝过这里的冰激凌,用手指在胸前的液体上勾一下,放进嘴里。 米斯达捂住自己的鼻子,向后倒退好几步。 你嗦着,这味道和国内吃过的不一样,像新鲜的草莓酸奶。 米斯达抖着手从帽子里扒拉出来一张纸,要给你擦,结果他绊了一下,失去平衡,倒在了你身上。 你也向后倒在湿润的花坛里,米斯达的脸撞进你露出的胸上,鼻子与嘴巴都被挤着,他动不了,各种意义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你低头看,发现被夹在胸里的米斯达瞪着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他鼻子居然流血了。 『你们在干什……么啊——!』 听到动静的福葛跑过来,声音由担忧转为抓狂,他一把将埋在你胸里的米斯达揪起来,眼睛触到你胸口上的痕迹,立刻捂住脸,仰天长叫一声。 『米斯达!你做了什么!米斯达!你做了什么!』 小草莓看上去要气疯了,比你连错十道题还要愤恨,疯狂摇晃刚遭受过重击的米斯达,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米斯达已然魂飞天外,鼻血奔涌,豹纹泳裤的中间还鼓起了一个大包。 福葛抬腿就给他一记暴击,米斯达捂住自己又一次受伤的裆部,倒了下去。 布加拉提与乔鲁诺赶来,入目的就是这不堪入目的一片狼藉。 乔鲁诺把痛到打滚的米斯达从地上扶起,布加拉提与福葛谈了几句,小草莓的语气格外激动,他气性还没下去,偶尔给你几道视线,那视线却是晦涩难懂。 小草莓怎么又生气了呢? 冰激凌与血迹已经把纯白的泳衣染红,身体僵硬与颤抖的反应差不多消退了,你眼睛寻到不远处有个水龙头,就过去把身上黏糊糊的液体清洗掉。 布加拉提跟过来,问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说米斯达想请你吃冰激凌,结果冰激凌撞到你胸上,他又想帮你擦,结果绊了一跤,摔到你身上了。 闻言,三个人的脸上都一言难尽,乔鲁诺把米斯达放回地上,让受伤的米斯达继续打滚。 『好吧,原来是这样。』 布加拉提一副不想再提此事的表情,问你会不会游泳,你说会。 你们几个丢下在地上躺尸并且时不时抽搐一下的米斯达,游泳去了。 意大利的海景在你眼中并不算稀罕,透明清澈湛蓝的海水在中国就不少见,河也好,湖也好,海也好,哪样都不缺。 脚下的海水一遍遍扑向你的脚背,沙子在你踩下的瞬间在清水中荡起颗粒,又缓缓浮落在你放在海里的手掌心。 你步步向海里走。 犹记得大一被室友拉去观海,夜晚几个人在沙滩上印脚印,湿刮刮的风将你没有绑起来的头发与空气黏着在一起,你被妈咪室友们推搡着,什么也看不清。 米莉拉怕你摔着,一直牵你的手,苏小怜时不时在后边推你一把,你眨着眼,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瞭望见地球在疼痛之时遗落下来的蓝眼泪。 那是宇宙在冷寂与碰撞间流下的眼泪,星河逆流进入平阔的海面,被潮水推送着,一滚滚涌上镌刻脚印的沙滩。 荧蓝色的海光埋过你赤裸的脚踝,在那一刻,你闻见宇宙沉寂悠久的悲戚,祂将星星摘下,送予你。它们流动在你的身体里、在躯壳中流淌,焚燃起一幕幕幽蓝色的火光。 你仿若置身于璀璨流淌的银河,千真万确,而这片孤独沉默又寂寥的宇宙,将会是埋葬你生命的终局。 有人泼了你一捧水,你紧闭双眼,睁开的时候,黑发蓝眼的少年从水里冒出来。 他没有穿衣服,在海里除了泳衣当然不会穿衣服,只是没了着装的标志,你分不清是谁。 男孩伸出手在你眼前晃了晃,你瞟见他耳垂上熟悉的耳钉,乔鲁诺似乎戴过,你不确定地问他是不是乔鲁诺。 男孩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如果他真的是乔鲁诺,这就是你见过的他幅度最夸张的表情。 他说,你刚才居然是没认出他? 所以他真的是乔鲁诺。 没了那身深蓝色的学生装,黑色的短发也因为海水的浸泡而柔软地垂下,平时他有做一点发型,会把头发弄得蓬松一些、刘海翘一些,但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告诉他,自己所有人都分不清。 他靠近了你一点,问你是不是近视,你摇摇头。他又问你是不是脸盲,你点点头。 乔鲁诺从水下拿出一块浮板,推给你,你趴上去,身子半浮于海面,他拉着浮板往海里走,你的腿在后面打起水花。 他问你平时是怎么认人的,你告诉他是靠声音与造型的特征,就算眼睛颜色没变,如果换了发型和装饰,又不开口说话,你还是分不清。 『那小姐的生活会很麻烦吧。』他轻声感叹,『所有人都分不清的话,要如何与别人打交道呢?』 『所以我不和别人打交道呀。』你歪头,『你有见我和别人打交道吗?』 乔鲁诺稍稍移了下目光,像是在回忆,又移回来,继续直视你的眼睛。 『小姐只认识我们几个吗?』乔鲁诺又想了想,『我是说,除了在餐厅工作、跟着福葛学习,就没有别的社交了吗?』 你说没有。 乔鲁诺在水里一起和你蹬腿,这里已经到了他脚够不着的地方。 『那小姐在闲暇时都做些什么呢?』 『睡觉、发呆、打游戏、看DVD、吃水果。』 乔鲁诺缓慢眨了眨眼,『都是在家里?』 『对。』 乔鲁诺点头表示明白,慢慢转一个弯,向别的地方游。 『小姐和布加拉提是情侣吗?』 “……啊?” 你懵,『当然不是啊。』 乔鲁诺继续点头。 他这时很像第二次见到的他了,也是黑色的短发,话少,与你只有简短的一问一答。无所事事,也显得有些无趣。 他是可以嘴甜,但他的嘴甜是有目的的,可能是因为你能感觉到他语气与眼神里的变化,所以能轻易区分出他到底是不是有所求。 这方面你与他太像了。 他的本质是疏离,比丧气的福葛还要有距离感。尽管他看上去是个很普通的少年,有些调皮与稚气,但同时也无法掩盖他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也许是教父乔鲁诺给你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那或许是统治者与掌权者才会拥有的气质。 因为他是主角吗,因为他是JOJO? 你困惑着,乔鲁诺又转了个弯,你打累了,脚蹼开始敷衍起来。 虽说你的印象里乔鲁诺话很少,但那是与你相处的时候,他和福葛还有米斯达聊就话很多,嘻嘻哈哈的,果然是因为跟你没得聊吧。 每次都刻意找话题,辛苦了啊。 你真不明白这种情况下乔鲁诺为什么还要找你聊天,他不觉得尴尬吗? 『小姐刚刚在想什么呢?』 乔鲁诺的目光从海天一色的景色移动到你的眼中。 『一直盯着水面发呆,我在你身边游了好几圈,你都没注意到。』 什么?他还旁观你发呆? 你觉得他的兴趣比你还怪,你喜欢发呆,他喜欢看人发呆。 乔鲁诺等着你回话,你中断内心的吐槽,给他讲自己和蓝眼泪的故事。 『所以小姐才自称外星人?』乔鲁诺展示好似听懂了的样子,『因为你同宇宙产生了共鸣?』 『有这个原因吧。』 更多是因为你喜欢电波系啦。 乔鲁诺继续拉着你抱着的浮板游。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你有点好奇这个热血少年漫主角的想法,一般而言,这种男主角都很中二。 『不会啊。』他回答,『如果小姐这样就算奇怪,那么我也很奇怪。』 “nan dei?” 『因为小姐再奇怪,也不会有一个主动加入黑帮的人奇怪。』 乔鲁诺对你笑了笑,他可能是在开玩笑,也可能不是。 『如果小姐觉得自己奇怪,那我也一样,我们都是怪人呢。』 16 ——也许只有怪人才能与怪人做朋友。 ——你是一个怪人。 自生出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你就发觉了这一点。 不容于世俗,不束于规则,倘若不给你理清一件事物的道理与逻辑,你就无法明白。 他们总说读不懂你,说你冷得像块冰,心硬得像块石头,无情得像个机器,冷漠得像个外星人。 唯独不像个人。 但你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个人类,只是脑子比较笨,还没到智力障碍的地步,一切都很正常。 自己是个再普通再正常不过的人,只是想法与周围人不大一样而已,他们却始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你从不觉得自己心硬,你能感觉出自己是一个敏感的小孩,有一颗敏感的内心,自己只是不明白而已,为什么不可以好好告诉你? 亲人曾向你解释过,可你仍是懵懵懂懂,他们只能叹口气,说你缺了一块。 他们交给你一本书,一本名叫《绿野仙踪》的童话书。 没多少朋友、每日过着枯燥生活的乡下姑娘多萝西被一阵龙卷风无妄吹到了魔幻异世界,旅途中遇上形色各异的小伙伴——没胆子的狮子,没有脑子的稻草人,以及没有心的铁皮人。 你随意翻了翻,了解一下目录与大致剧情,疑惑地望向自己的亲人。 他们说,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那个时刻会到来。 到了那时,你就会成为真正的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 但你不知道那一刻会什么时候到来,而当它来临之时,自己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如果小姐觉得自己奇怪,那我也一样,我们都是怪人呢。』 眼前的黑发男孩静静浅笑着。 过了正午的太阳光,它在慢慢下沉,光辉在水面上闪耀的金路斑驳摇晃着,他此时还是黑头发,在这光斑的照耀下,却显出金色似的,连结着这燃烧水面的摇曳的光。 你呆呆望他,在水中沉下身体,很想往回缩。 像只蛞蝓,被撒了一点盐,想要缩回壳里,一转身,蜗居却不见了。 身体越来越往下沉。 乔鲁诺变了脸色,他收紧表情,像二周目末尾时那样盯着你。 不同的瞳色与外貌,却用同样的眼神抓住你,去窥探你的内心。 内核将要崩塌。 ——他蓝色的眼眸亮得比开了刃的剑还要锋利,它要切开你的内心,剥开你的躯壳,要去看里面到底存放些什么东西。 比试图撬开壳的布加拉提还要恐怖。 泪滴湿润发涩的眼眶,扒着浮板的手臂丧失了力气,肉体与灵魂都仿佛无从反抗,你渐渐沉了下去。 『危险!』 乔鲁诺急忙勾起你的手臂,用上力气要把你拖上浮板,而你只想逃离他,远离这个仿佛随口说一句就能直达最深处的可怕家伙。 那里是你最柔软、最脆弱、最不能见人的地方。 你在那里筑建了铜墙铁壁,钢铁般的护盾层层把守,你不会再向他人诉说,你不会再去做无用的事,你不打算求助。 任何想法都锁在那里,心情都锁在那里吧,喜欢的、留恋的,通通都锁在那里,只要不去看、不去打开,就不会被人发现,不会有人指责你,你不会再因为这些东西而受伤。 你很安全,可以安安生生地、过上平静无人打扰的安宁生活。 只要缩在壳里。 “——!” 你被人从海里捞出来,那人拍拍你的脸,又探你的鼻息,你睁开眼,乔鲁诺的脸色很不好,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他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大概知道他是无意的,但你就是不想与他说话。乔鲁诺把你重新拖上浮板,拉着你往岸上游。 上了岸,你的身体还在抖,几乎走不动路。乔鲁诺搀扶你到沙滩躺椅上,让你在这里躺着不要动,他去找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过来,给你喂了药,你觉得自己不是焦虑,不想吃药,但布加拉提矢口咬定你这就是社交焦虑,不要否认。 你含泪吞下,缩躺椅上自闭了。 布加拉提给你摸摸安抚几下,知道你现在不想理人,起身离开。 海风正刮着,湿咸的气息躲藏在热浪里,一波接一波。遮阳伞挡住天空正位的烈阳,你谈不上多么喜欢这轮太阳,因为它耀眼直接的有些过分。 身体不再抖,你翻过身来,躺平。 乔鲁诺没有走,他还在你旁边呆着,与你一同躺在另一张躺椅上,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杯浅黄色的饮料。 你问他喝的是什么,他说是柠檬甜酒。 乔鲁诺递给你让你尝尝,这杯子里有冰块,于是你只吸了一点点。 “噗……咳咳咳……” 你把酒还给他,捂嘴咳嗽。 刚入口时味道还只是加了糖的柠檬水,怎么咽下去就有那么浓重的酒精味。 头懵懵的。 『没事吧?』 乔鲁诺过来拍拍你,你摇摇头,问他这酒是多少度。 乔鲁诺回答三十度。 你从没喝过超二十度的酒。 视野的边框迷蒙起来,你用力去集中眼睛,勉强可以看得清。 乔鲁诺见你确实没什么事,又躺了回去,他还在喝,看上去一点没醉。 『意大利小孩可以喝酒……?』 你晕晕乎乎,只记得以前家长都不让未成年饮酒。 『没人管。』 乔鲁诺的回复还是这么简短,这很方便你发呆,你就继续呆了。 过了一阵,乔鲁诺叹声气,说你一开始居然没认出他,让他有点受打击。 “……?” 你聚焦去看他,他仍一口没一口地吸饮料,脸上没多大表情。 你努力回忆刚刚乔鲁诺的语气,与从前的作对比,因酒精而生锈的脑瓜子分析出来的结果是他在与你开玩笑。 乔鲁诺转眼瞧你,可能是你脸上的表情太呆,他松开吸管笑了一下,又给这个玩笑增添细节——他自认还是挺有魅力的,不只在街上,在学校也很受欢迎。 你待机了几秒。 『是这样吗?』 『是哦。每天我上学都有女孩子围上来,要和我一起吃饭,约会。她们还会因此吵起来。』 啊? 你手指支起下巴,望天认真思索。 那场景你见过来着,意大利活雷锋请你吃披萨,有好几个穿制服的女孩子围在他身边。 所以乔鲁诺是常理上的帅哥? 你打量起乔鲁诺,他的脸你认不出来,但你知道大众审美对帅哥的标准,除了脸,身材也要好。 从前你满眼都是他的金发甜甜圈与爱心开胸,以及别在奇怪位置上的瓢虫胸针,很难再注意到其它。 你的目光下移,震惊地发现他的肌肉居然是鼓起来的耶! 大胸肌……身上像是长了好多小面包,好夸张。 『我也有大胸诶。』 你意识模糊地托起自己的胸部揉了揉,乔鲁诺呛了一口,酒在手抖中洒了他一身,他别过脸去,捂上嘴狂咳嗽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草莓老师从远处狂奔而来,按住你的双肩疯狂摇晃。 『不要做这种动作!听见没!不可以对别人做这种动作!』 福葛整颗脑袋爆红,他看上去要着火了。 你脑浆也要被摇匀,顺从他松开手,软绵绵的胸部就此失去禁锢,反而跟随小草莓的动作,更加剧烈地摇晃。 “Damn!” 福葛“啪”的一下捂住自己的眼,放开你,倒退好几步。 乔鲁诺总算咳嗽完,平躺回来,没再看你。他面容平静,只是脸颊稍有些红。 你茫然不解。 『太、太刺激了……视觉冲击……』福葛的语气听上去万分艰难,『你别做那样的动作……』 『哪样?』你歪头,再次揉自己的胸,『这样?』 福葛这次双手捂面。 为何身穿性感丁字泳裤的骚年会反应如此之大。 你望向他的丁字裤,那里竟然已经支愣起来。 大脑多年的信息储备暂时无法处理目前的事况,宕机了。 “咳……咳咳!” 乔鲁诺又开始咳嗽,福葛赶紧拿起地上的浮板,遮住裆部,他看上去尴尬得不想活。 你安慰他,青春期起反应很正常,他却似在恼怒,瞪你一眼,抱着浮板拔腿就跑,一瞬间人便没了踪迹。 小草莓怎么又生气了。 酒精的后劲让你的脸也燃烧起来,好久没有进入这种迷蒙熏醉却又能思考的状态,你摸上自己的脸颊,手凉凉的。 小草莓又跑回来,乔鲁诺占着一边的躺椅,福葛没地方,就直接坐到沙滩上。 福葛问你是不是醉了,你软软地“嗯”一声,他不再吱声。 又过一阵,他问你,你和布加拉提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是不是做了。 你懵圈又平淡地说只是把手借给他帮他手冲。 另一边的乔鲁诺又咳嗽起来。 福葛一口气没接上,扶着胸口大喘气,艰难地问你为什么答应。 你不觉得这有什么,自己又没受伤,也不需要动,单单借出手,完全没问题。 『不不不,这有问题啊!』福葛急忙纠正,『这和那个是同一回事!』 『哪个?』 “Ma……make?love.” 福葛好像很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这种词。 你不理解,怎么会扯到这种事情上。 草莓老师给你详细科普了一遍边缘性行为(Marginal?Sexual?Behavior),听得你直挠头。 要按这个标准,你不仅和布加拉提有过,和阿帕基还有棕毛先生也有过,和妈咪室友们也有过。 但你觉得自己做过的事应该被划分到表达友好的范围内,与表达爱慕无关。 『你这么想,可布加拉提不一定这么想。』福葛面无表情地道。 你喊一声布加拉提,福葛马上堵你的嘴,有点小崩溃地问你这个醉鬼要干嘛,为什么要叫布加拉提过来。 布加拉提还是来了,福葛赶紧松开你,当作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你直言问布加拉提,他昨天是不是想和你做爱。 福葛咳得颇为厉害,布加拉提也睁大眼,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说是的话,你会与我做吗?』 『不会。』你即答。 布加拉提哑然失笑,他似乎早已料到你会是这个反应。 『你是对的耶,草莓老师,以后我不会再把手借给别人了。』 你用手指戳戳躲在伞的阴影下的草莓老师。 『谁是草莓老师。』 福葛好像不想理你,拍开你的手,起身走了。 布妈咪摸摸你发烫的脸,给你一杯苹果汁,你迷迷蒙蒙地吸。 米斯达也过来,嘴巴张张合合,酒精让你听不清,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他安静下来,站你对面,背对着天上射下来的光。 同样是黑发的青年,却没有像乔鲁诺那般被太阳漂染成金发。他的一双眼睛像是永无止境无底的黑洞,似乎一直在看你。 话唠的米斯达不再说话,你都不适应。 这份安静更让你陷于困倦,苹果汁还没喝完,你就先沉睡过去。 耳畔还隐隐约约能听见海波的鸣叫,沙粒躲匿在风与潮响里,似有若无地流淌。 一觉醒来,你对喝了乔鲁诺递给你的甜酒之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这是喝断片了。 造成这种后果,你不敢再碰酒,万一喝断片被人奸杀怎么办。 『你这也太夸张了!』 正想邀请你喝酒的米斯达抱头嚷嚷。 你嘴里含着柠檬片,酸酸的味道叫醒你还沉眠着的大脑,你趴在观景台的桌子上,觉得自己想象得一点也不夸张。 『有我们在,怎么可能让你遭受那种事!』 米斯达抓着自己的头发,穿泳衣时他倒不戴帽子,这种黑色毛绒短发在中国很常见,以至于你现在才发觉他的形象其实在意大利不多见。 那不勒斯人大多都是黑发黑眼,但会偏棕偏浅,没有像米斯达这样纯正的黑,许多亚洲人都没有这样的黑。 是会吸入一切光与色彩,通常这样的颜色会显得无神,进而联想到死亡。 这也是许多人面对这样的黑会惊悸的原因,他们惧于死亡。 但你的心中从来都没有这项概念。 福葛从布加拉提那桌过来给你布置作业,你痴呆的目光转变为怨念,为什么出来度假还要学习。 草莓老师无视你的眼神攻击,给你划几页范围,还让你给他翻译并背诵《聊斋》。 王德发(WTF)??? 你宁愿给他赏析翻译唐宋诗词也不愿意翻译《聊斋》,文言文可比古诗词难啃多了。 福葛眼睛一亮,说正好,《唐诗三百首》他也带来了,好多词句他搞不明白,正想问问你。 “……” 你捂住心口,深觉自己受到了内伤,血管里的血液在倒流,呼吸不上来。 早知道就说《西游记》,这里面《西游记》是最简单的吧! 福葛兴致勃勃,你心肌梗塞。福葛老师哗啦哗啦翻页用书签夹在他想听的几十首里,让你每天选两首讲。 你看看书,又看看两眼放光的福葛,很想把他的草莓头拧掉。 福葛雀跃着回布加拉提和乔鲁诺那边,你强忍反胃,又拿来一片柠檬含进嘴里,翻开书。 里面都是中文注解与赏析,居然没有英文,这是一本纯粹的中文书。 共有二百多页,福葛的笔记(意大利文,看不懂)密密麻麻写了六十多页,也就是说他已经读完七十多首。 这才过去几个月?——算了,你不应该用普通人的大脑去揣测天才的学习效率。 你头秃地翻页,渐渐回忆起初中时期背唐诗背到吐,又想起那些诗歌赏析题,你的脑壳突突痛。 又熟悉又陌生,半懂不懂,里面的注解让你重温许多知识点,你甚至还记起当年语文老师讲的各种八卦,谁是渣男谁又被穿小鞋……这些都不重要。 就跟当初考试时脑子里循环放歌一样,你现在脑子里也全是各种野史八卦。 若是在学校做题,你直接下笔如有神,赏析这种东西重在瞎编,套公式刷刷写上,能不能蒙对全靠运气。 但现在是要传播知识,福葛那么认真,你绝对不能瞎编,他会当真的。 先把题做了,米斯达帮助你听写,你再把作业交给福葛,等批改与评讲都完成,你咀嚼起最熟悉的几首。 太长的你不想讲,短的也不好讲,诗越短,扩充的内容就越多,最好找两首中等的。 就选李商隐的七言律诗还有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好了。 福葛布置的作业向来困难,说是古诗词赏析,实际上也考验翻译水平与口语演讲,这是三重折磨。 你在纸上列好大纲,拿着去找福葛,米斯达却跟上来,要与布加拉提乔鲁诺一起凑热闹当评委。 你简直要吐血。 同样是度假,为什么他们都在悠悠哉哉享受惬意慢生活,而你这条本该瘫着的咸鱼却在绞尽脑汁搞跨国古诗词研究。 但你转念一想,他们这些黑帮人士整日枪林弹雨(?),自己只是失去了废宅时间,而他们,失去的可是自由与生命啊! 还是他们比较惨。 你的心平静了,按照提前列的大纲一一给他们讲——先是时代背景与作者经历,接着逐字逐句翻译,运用的修辞手法、词类活用、某些字的意思与英文之间的差异,解释引用的典故,最终落脚到诗歌的情感与主旨,以及在现代场景下诗词的各类运用。 布加拉提与乔鲁诺都是一种听故事的状态,福葛时不时提出疑问,偶尔乔鲁诺也会。 讲完后,你喝起水,其他几人就此话题聊起来。 乔鲁诺与布加拉提都对《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特有感慨,布加拉提对当时的现状与群众生活苦境更有共情,乔鲁诺则对最后三句格外有感触。 你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珠子在你讲述那段时不停地颤动,闪映着同样颤动的微光。 米斯达更喜欢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他觉得好虐,相思之情是如此痛苦,爱是苦,恨离别,恋慕一个人得到的不是快乐而是患得患失如履薄冰的痛苦,自己的心神全部被对方牵引,梦也好醒也好,全部都想见到她,而与爱人离别,心就如暮春之风那般无力,枯萎又凋零,此世间再也没有明媚的春与夏,甚至为这份爱,天塌下来也不足惜。 你都听愣了,这什么恋爱脑发言,虽然他大部分发言都是从你的赏析里抄的。 米斯达心碎的表情过于真实,你怀疑他是不是对谁爱而不得。 福葛评价你的解说进步很大,不仅条理清晰,用词表达上也更为准确、流畅,再过一段时间,你的英语就可以毕业了。 『真的吗?!』你特别高兴。 『是的,接下来就可以学习意大利语。』福葛露出颇为欣慰的笑,你的表情瞬间垮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学意大利语?!英语还不够吗?! 遭受重大打击,你失魂落魄,眼泪啪啪掉。 布加拉提惊讶地问你怎么哭了,你表情沉痛地说生活没有了希望。 前方……前方那可是地狱啊! 有了福葛的死亡(?)预警,你每日心情急转直下,米斯达逗你也没用,假期结束,福葛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你好久,最后告诉你今年不学意大利语。 你问明年呢? 福葛说明年考虑一下。 你撇撇嘴,这只是把今年地狱拖到明年地狱而已。 八月假期结束,重新回归工作的日常,师傅问你玩得怎么样、有没有捞到帅哥,你微微一笑,表示每天都在被某位黑帮分子胁迫着背英语。 厨房师傅惋惜地摇摇头,告诉你不要气馁,你这么好的姑娘,肯定能有帅哥耍。 你呆,为何这位师傅总是执着于让你耍帅哥…… 在主线剧情来临前,你的生活还是无波无澜,你没怎么变,周围这几位黑帮分子却变了。 米斯达开始找你约会,又是说附近有上中国电影的电影院,又是有合你口味的餐厅。 原本疏远你的乔鲁诺也来找你聊天,问你能不能给他做冰激凌,他可以帮你做别的事,但你没有需要的事,有时间就能顺手给他做。 他不同意,一定做交换,每次都会送你不同的花,或是一些巧克力与别的点心。 福葛莫名开始对你嘘寒问暖,每天下午都主动送你回去,担心这担心那,你走路跑神绊一脚,他都要慌张个半天。 他是不是被上一轮的黄毛福葛附身了啊? 布加拉提也时不时送你小礼物,什么路上看到的发夹觉得你戴上会好看,日常消耗品快用完也会提前替你补上,你想还他钱,他不收。 他们这些变化让小蜗你局促不已。 你知道他们是好意,他们一直对你很友善,但现在太过了,你有点接受无能。 不同于其乐融融的“比奇堡”,这里对你而言还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是异国的陌生人,你从不讨好他们,也没打算与他们要好。 在你看来,他们这些过分的好意来得莫名其妙。 你只想保持适当的距离,维持自己平静的生活,来也轻松,去也轻松,谁也不会打扰谁。 天上陡然间降下来一座糖果山,乌压压的糖果雨砸了一片,你捂着脑袋,四处蹦哒,都没处躲。 没有可以喘息的私人空间,你一旦闷在屋里时间长,布加拉提就会把你从被窝里揪出来,他不让你缩。 比起吃那些有副作用的精神类药物,他更希望通过心理治疗来让你恢复正常,可你不会觉得这些糖果甜,只觉被挤压得喘不过气。 自己的心只有那么一点,承受不住别人施舍的那么多的好意,你还不起。 棕毛先生与阿帕基资助你那么多钱,你还不起;布加拉提请你的游戏机与写真,你还不起;陌生的阿帕基送给你昂贵的阿玛尼口红,你仍还不起。 最后留在心里的只有羞愧,因为当你有能力还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你躲开糖果逃跑了。 上午工作完,你就从餐厅离开,搬着藤编小椅去上一轮经常去的巷子里,慢慢做题背英语。 不想写就放下发发呆,小鸟落在与窗台交错着的电线上,它的头顶是蓝汪汪的河流,倒垂于天际。 小鸟扭几下小脑壳,又展翅飞走了。 白云在地球的天罩上顺风流转,从巷子的夹角里望去,那就是一群群棉花聚成的帆。 偶有行人路过,在一旁的披萨店里点餐。斜对角的大叔开的是家书店,他养的一只猫,还有一只鹦鹉。鹦鹉就立在书店门前,而那只灰蓝色的大肥猫,时常就在旁边趴着。 另一侧还有卖服装的大婶、修鞋的小哥……总之都是你眼熟的人,但你们互不相识,因为你只在这里坐着,从不向他们搭话。 会英语的只有那边修鞋的小哥,其他人因为语言不通,不会与你多说,而那小哥性格内敛,也不会与你做多余的交谈。 因此你才会选择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静谧而又惬意,谁也不会管谁,平静得连时间都放轻了脚步,蹲下来陪你一起仰望天河。 扰乱你心的人都被你从内心赶跑了,你不会再因他们烦忧,静静地呆在这里,望四周的光影随太阳之轨迹愈拉愈长。 傍晚,他们都下了班,关上门。蓝猫伸起懒腰,翘起尾巴,大摇大摆,蹦上窗台回到家。 太阳也与你道别,时间向你挥挥手,终于只剩下你一个人。 背景里渺无人声,你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空气在太阳坠落后转凉,你该回去了,但你不想回去。 兜里的手机铃响,持续的,不间断。 这是有人打你电话,你的目光移向裤兜,持续几秒,不想接。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它没落在哪里,你的心也没落在哪里,单纯在发呆。 渐渐的,天沉了,雨下了。 飘零的雨点在壁灯下拉成银白的雨丝,淅淅沥沥,雨点打在皮肤上,凉凉的。 渐渐的,你的视野里只余下灯泡撒下的这束光,以及在光束下辗转难眠、接连不断的雨丝。 如果雨能睡着,它就不会再下了。若是天能睡着,它就不会再流泪了。 耳畔是雨滴肆意的倾打,渐渐地,它愈下愈大。 它下得大不大都无甚区别,它只是雨,仅此而已。 手机又响起,它接连地响,你不想接,不想听,随它如何震动、摔在地上,它被浸泡了雨,你也不管。 你不想管。 衣物竭染于空气,而空气浸泡在水里。 眼睛里只有光下的雨,耳里也是。雨幕能隔绝外界你不想听不想看的整个世界,它为你建立一座自己的城,这里仅有你自己。 你想起这手机很贵,手摸向地面,把它找回,用衣服给它擦干,再卷进还没湿透的衣摆里。 鱼适应雨。雨才是鱼的家。 你喜欢淋雨,水的润泽中有它独有的沉静,任何的躁虑都会在这里消失,被净化。 雨水在抚摸你,那在白光下的丝线让你恍神间想起一个熟悉的人,他也同样有这一头雪白的长发。 那是谁?萨菲罗斯?格里菲斯?…… 阿帕基。 雷欧·阿帕基。 一个和雷欧奥特曼同名的人,你渐渐回忆起与他的过往。 好像是在打开内心的门,很模糊,它们被埋在很深的地方,你需要用自己的手去挖、去使劲挖,才能把他真正从深埋的地方挖出来。 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白色的头发,身形高高瘦瘦,嘴唇上涂着诡绮的紫色,大晚上的,看到只会觉得那是一只缥缈不散的鬼。 他好像确实是一只鬼。 你在黑暗中睁着眼,雨水打进瞳仁里,你又闭上。思来想去,好像找不到他自己的事。 阿帕基的人生像是一个秘密。 不是说他自己是个秘密,而是他在你的世界中,存在得像个秘密。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块背景板,你与棕毛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与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你与他在一起,他也沉默得溶于这周围的背景。 除了他从一个警察变为一个黑帮,你对他一无所知。他噤口,他缄默,连他的呼吸都是轻的,你听不见他的脚步,见不到他来,也见不到他离开。 他留下的只有一笔钱,烙下一段含糊不清的记忆,一句从别人口中听得的不明所以的誓言。 你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又是怎么想的,他只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把他认为你需要的全部都丢给你。 但他从没问过你,你想不想要。 你或许是真的需要,但你又是真的不想要。 他该死的就是一个秘密,只存在于你的世界里。 “——!” 你听见有人在喊你。 那声音穿透雨幕,把你从错杂凌乱的思绪中捞出,尽管你并不想出去。 巷口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米斯达的声音落在你的头顶,他用力扒住你的双肩,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布加拉提都找你找疯了,打你电话你不接,他还以为你要寻死。 即使寻死又怎么样,又跟布加拉提没有关系。 布加拉提他自己都死了。 『虽然不是寻死,但离生病也不远了。』一只手摸上你的额头,接下来是乔鲁诺微冷又平静的声音,『发烧了。』 窸窸窣窣,一件衣服套你身上,米斯达说你浑身都湿透了,肯定会生病,衣服又这么透,独自在这里很危险。 他移开身子,却没让雨水洒落,这是有人在撑伞。 米斯达让你到他背上,他背你回去。你没有动,你不想动,也不想回去。 回去回哪呢?那是布加拉提的家,又不是你的家。 自己只是个寄居蟹,寄宿于海葵身体中的小丑鱼,你都不知道自己还坐在这里干嘛。 不像爱丽丝有拼命挽留她的Dee和Dum,不似多萝西有舍不得她的小伙伴,那些在乎你的人早就远去了,一年、两年……他们要么走远,要么死掉。 如果时间不在循环,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他们死不死关你什么事? 爱死不死,爱走不走,你一点也不想关心。 乔鲁诺把你抱到米斯达背上,你像是个水袋,米斯达扛着,把你扛回了家。 布加拉提什么也没说,给你拿来睡衣,让你先去洗澡。 温水让体温下降些,你手里没劲擦头发,布加拉提帮你用鼓风机吹。 米斯达与乔鲁诺先回去了,福葛又找上门,劈头盖脸对你一顿输出,说你有夜盲还晚上不回家,是去找死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 你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懒得对他们的指责做出反应。 帮你吹头发的布加拉提说了几句,福葛的气郁才掩下,给你拿来体温计,让你夹着。 你确实在发烧。 头部隐隐作痛,你深感困倦,却又睡不着。你在沙发上呆着,布加拉提没有睡,福葛也没走。 随他们怎么便,你不想再去想了。 第二天,烧便退了去。 心中的力气却仿佛被一烧而空,你没有动力再去应付他们,电池亏损到不行,也充不上电。 强迫不爱社交的人去社交,下场也就这样。 疯狂补觉一个月,你的精气神才勉强恢复一点。 米斯达这才敢与你搭话,一个月以来你都对他爱搭不理,现在终于能有点回应——你能敷衍地“嗯”一下。 乔鲁诺见你好了些,也过来跟你说话——他的嗓音竟然变声了。 有点低沉,剔除了童音,换了个人似的。 声优倒还是浪川大辅,听着像某个动漫男高……叫什么,元治? 至于同样处在这个年龄段的小草莓,他的嗓子纯粹是喊哑的吧,再这样下去,会变成真正的鸭子的。 乔鲁诺见你一直盯他喉咙,问你怎么了。 你说变声期最好少刺激声带,不然就会变成福葛那样。 福葛不乐意了,他的嗓音怎么啦?! 『你再喊下去,就会从小草莓变成小公鸭。』 你一脸深沉地讲。 小草莓憋住一口气,没喊,手倒是锤了几下桌子。 青少年的成长变化远不止这些,过一段时日,乔鲁诺把自己的校服改造了。 熟悉的爱心开胸与瓢虫别针,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吗? 同样是爱心开胸,布加拉提的领口是拉上的,乔鲁诺的领口却全然敞开,连拉链与纽扣都不存在。 你对意大利中学管理的松弛程度有了进一步认识。 乔鲁诺还问你他这身装扮怎么样。 你无言以对,只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希望他染发烫发后别顶着一头黄金甜甜圈问你怎么样,你不想打击人,也不愿意撒谎。 他们没再近距离挤压你了,也许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作社恐。布加拉提放你回巢,他说要是再逼你,你这个咸鱼机器人恐怕就要报废。 你表示他给你定义的前缀有点多。 平平淡淡的一年过去,你没见着纳兰迦,也没见阿帕基。 跨年的时候,他们去参加海边的音乐会,你拉上窗帘,开着台灯,缩在被窝里打游戏。 你操控林克又一次打败最终BOSS,这里的一切都是神明风之鱼的梦境,林克唤醒风之鱼,世界也将崩塌。 大梦一场,林克于海面的浮木上清醒,迷茫地四处张望,却于高空中窥见那条并不存在的大鱼。 在可湖霖岛的一切神秘与冒险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但渴望外界的玛琳终于如愿以偿,化作风鱼,在灿烂的烈阳下飞。 完美通关。你放下游戏机,关上灯,裹紧被子入睡。 梦里,你回到校园里的“比奇堡”,妈咪室友们在嘻嘻闹闹地过年。 窗外边是操场上有留校的人放的烟花,噼里啪啦的,你卧在床上,继续打之前没打完的《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 死掉无数次后,你终于成功救出公主,苏小怜说牛逼牛逼,这游戏可以封盘了。 但你有点舍不得,呆望着窗外的烟花,也不知道自己在舍不得什么。 “你舍不得什么啦?2023年荒野之息第二部就出啦,很快的!”苏小怜安慰你道。 2023年?很快? 你模糊地觉着,2023年离你还很远。 一道剧烈的鸣响,你骤然惊醒,心脏砰砰直跳,拉开窗帘,黑夜被巨大的烟花彻底点亮,外边的人欢呼着,唱起你听不懂的歌。 手边碰到枕边的GBC,那不是NS,NS还留在2019年的宿舍里,你也没能救出牺牲自己独自镇压BOSS的塞尔达公主。 这里是2000年,离2023年,还有二十三年。 还很遥远。 18 你最近什么也没想。 在家里,布加拉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干脆放弃思考,只接收指令,瘫着摆烂。 一个星期、一个月、几个月……干扰神经的流沙声逐渐退去,失眠的状况好了许多。 一大清早,你就被布加拉提从被窝里抖出来,布妈咪让你出去跟米斯达跑步,米教练已经在门口等着。 你抱紧枕头想赖床,但咸鱼怎么抵得住渔夫的儿子,布妈咪磨刀霍霍向懒鱼,二话不说就要剥你的鳞。 『你干嘛!』 你一把抓住布加拉提扒你裤子的手,布加拉提冷着脸,说既然你不动,他就帮你换衣服。 『流氓!』 『你在对一个黑帮说流氓?』布加拉提笑了,『我本来就是流氓。』 『坏蛋坏蛋坏蛋坏蛋!』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对你做更坏蛋的事。』 任你怎么翻滚,心狠手辣的布妈咪都成功拽掉你的睡裤,接着就要解开你的上衣纽扣,给你吓得,你睡觉可不穿胸衣,麻溜地起床了。 布加拉提一脸“我还治不住你?”,你哀怨地给他一眼,背着他换好衣服,又被他催着去洗漱。 你被布妈咪提溜着丢出门,眼前就是许久未见的抱腰站着的米斯达,他的位置离你很近,布加拉提松开你,你的头一下子撞上米斯达饱满的胸肌。 “Prenditi?cura?di?lei.” 布加拉提对米斯达说了一句,米斯达点头,回他一个手势。 你仍不甘心,可怜巴巴地向布妈咪发射鱼目攻击,而布妈咪无视你,绝情地合上了门。 你只能跟着米斯达。 在你闭关之后,你就没再见过他,他也没上门来找过你,可能是他不想来,也可能是布妈咪不让他来。 怎样都无所谓,反正你不怎么想见他。 米斯达问你最近心情怎么样,你说还行。 米斯达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行。 你说随便吧。 米教练皱着脸,挠挠头帽,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带着你开跑。 早晨跑步你对米斯达从来没有好脾气,米斯达习惯你的低气压,不会在这个时刻打扰你,你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 跑完一千米,正好卡在三分钟,米斯达赞扬你几个月不跑步居然没退步,你喘着气,扶着腰在街边慢慢走。 米斯达给你水,你接过来慢慢喝,天边的赤日还吊在半空,与火烧的一样。 你们停在像是平桥面的高台之上,倚着喷漆的栏杆。那不勒斯作为南意的旅游城市,不管从哪里都能看到属于这里的不同的风光。 晨风将你的头发吹得很乱,你不喜欢扎头发,就是懒,平时只用布加拉提给你的发夹别上两鬓的碎发,连跑步也只是这样,除非他们有人给你扎。 米斯达的脚踩在边缘的台阶上,向宽阔的海缘眺望着,舌头抵在一面的腮帮,目光又移向了你。 『你……』 米教练开口,犹犹豫豫,挠挠头,表情纠结得有些奇怪,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讲。 『你觉得,我……』 他的脸又红起来,眼神不敢看你,风儿吹过来,好似带来了他胸腔里沉闷重重的心跳。 他的手又摸上了脖子,垂下头,眼神飘忽,咬着嘴唇,又像是遮掩什么似的笑出声。 『今天!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哈哈,你看那边的云……』 说是让你看云,他却背过身,倚靠在生锈的铁栏杆上,眼睛紧盯着脚下堆积石子的破了坑的路面。 最终他什么话也没再说。 你望着这样的米斯达,停断的思绪渐渐连接上。 米斯达与纳兰迦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唯二的快乐源泉。 与只会跟你嘻嘻哈哈的纳兰迦不一样,米斯达的能量更具有攻击性,从一开始你就需要调动全身去适应,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恐惧。 他的能量火热、直接。你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热量,周身仿佛围绕着一团明艳的火,莫说靠近,你仅仅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热。 米斯达好像还在想着什么,手抓着帽子,而后抬起头,他的视线突然对上你。 天边纵起了一场大火。 一场永远也浇不灭的大火,源源不断、熊熊燃烧,明亮的火光延顺广袤无生的野路,烧进你那双始终驻足着的万顷平波的眼中。 刚刚还在郁闷的米斯达此时瞪大了眼,身体倾过来,张口就要对你说—— 『嗯……?你们跑完步了?』 一只乔鲁诺手握冰激凌从旁边冒出来。 “——唔哇!” 米斯达被吓到一样,夸张地撞到身后的栏杆,这场景你觉得似曾相识。 “唔、哇……?” 乔鲁诺舔掉嘴边的痕迹,眼珠子在你和米斯达之间来回摇摆。 『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不、没,没有。』 米斯达晃晃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你做出思考状,他刚刚是想对你说什么? 然而因为乔鲁诺的“贸然”出现,这件事突然就被揭过去了。 『太好了,你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到时状态好多了,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担心你了。』 乔鲁诺吃完冰激凌,和你们一起坐在室外餐椅上,你还在发呆,他点完披萨,抬头对你这么说。 『……?担心?』 你茫然地回神。 『是啊!因为跟我们出去,你就变成那个样子,福葛还冲我们发了一通脾气!啊啊……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 米斯达又开始挠帽子,好像很内疚。 你:? 你露出费解的表情,这有什么好内疚的,他们又担心你什么? 感觉已经听不懂他们的话了,你准备继续摆烂,敷衍地微笑,『谢谢你们的关心。』 米斯达“嘿嘿”两声,拍你一下说有什么好道谢的。乔鲁诺却没有笑,他用一种你看不懂的眼神打量起你。 服务员把披萨端上,你熟练地把自己的玛格丽特披萨划掉一半给米斯达,米斯达很自然地接过开吃,乔鲁诺分披萨的手停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你们两个。 『……你吃这么少?』乔鲁诺只来这一句。 “昂。”你点点头,『我在中间会加餐。』 乔鲁诺也点点头。 “……” 你们俩挺没话聊的。 以前也是,与乔鲁诺发短信时就无话可说,因为你单调的生活就没什么可聊的。 “Giorno~!” 正吃着,乔鲁诺身边又围上一群女孩子,乔鲁诺拿着披萨面不改色,而一旁的米斯达也仿佛司空见惯。 什么经典复刻,你瞳孔地震。 乔鲁诺再次应付完那些女孩子,你怜悯地看着他,道:『每天都应付她们,你一定很辛苦吧。』 “……?”乔鲁诺迟疑地眨了眨眼,『不辛苦。』 不愧是动漫男主角,你感慨他真有耐心。 “……???”乔鲁诺又眨了眨眼。 “啊,乔鲁诺。”你无意间瞥到店里的时钟,『八点了,你不用去上学吗?』 乔鲁诺埋头吃甜点,说不着急,学校九点才上课。 这次轮到你疑惑地眨起眼。 你怎么记得他上次说的是八点半左右啊? 『说到上学——』米斯达咽下披萨的最后一口,看着你道,『你是大学毕业了吗?我记得福葛好像提到过——你不会是和福葛一样IQ152吧?十几岁就大学毕业——』 『我十九岁的时候上大二。』你好心解释。 “——啊啊啊???”米斯达还想继续说,被你插了一嘴,顿时愣住。 『什、什么?十九岁大二?』米斯达瞪直了眼,『你、你今年多大?』 你掰指头数了数,今年是该二十五岁。 『什么?!二十四岁?!可是你看起来和乔鲁诺同龄啊!』米斯达抱着脑袋大叫。 你:??? 特么乔鲁诺才十四岁! 你匪夷所思地看着米斯达,米斯达还捞住在聊天中隐身的乔鲁诺向他求证。 “Hummm...yeh?”乔鲁诺模棱两可地说。 『太夸张了。』你皱眉,『我怎么可能像初中生?』 『难道说……你们中国人都会驻颜术?!永远也不会老!』米斯达又开始胡言乱语。 你:…… 『啊对对对。』你点头,『其实我今年已经一百零五岁了,想不到吧?』 『真的吗?!』米斯达震惊地拍案而起。 你:…… 服了,你无话可说。 你印象里周围人都说欧美人普遍显年纪大,因为学校里有许多留学生,但你其实分不大出来,只能通过胡子还有皱纹之类的特征来辨别。 由于这方面差异实在过大,你难耐好奇,精力恢复以后,你咨询了身边认识的几位意大利人——布加拉提说你像十七八,福葛说你有二十岁,厨房师傅说你看着像未成年…… 所以到底是怎样啦?为什么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 乔鲁诺表示第一眼以为是同龄,但实际相处下来,你比他的同龄人成熟得多。 福葛表示这是人种、环境以及习惯的差异,事实上你是他见过的人里生活最健康的,不熬夜、不抽烟、不喝酒,甚至不用化妆品,饮食也营养均衡,不像某些人挑食。况且你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相对来说难起皱纹。 米斯达甚至夸张地表达,你除了睡觉以外简直像是从上世纪电影里出来的,那种从小受到严苛教育的贵族小姐,连发呆的姿势都和其他人发呆不一样。 你:? 明明社恐死宅都这样。 你现在明白了,在这个人均社牛、二次元绝迹的意大利,你这个废宅绝不可能合群。 可这明明是动漫的世界,为什么你这个来自三次元的二刺螈会比他们这些动漫角色还要二刺螈啊…… 日子再次回归到上午工作下午疯狂英语,只不过现在又多加了画肖像。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都被布妈咪从床上捞起来,你欲哭无泪,觉得生病真好,还可以睡懒觉。 而且因为每天都会被布加拉提掀被子,搞得你都没办法裸睡了。 晕里糊涂地又在英语王国里熬过半年,八月份的长假来临,你这次哪也不想去,千真万确只想狠狠睡上特喵的一整个月。 然而布妈咪哪能放过你,撒下渔网就要抓你这条鱼去旅行,你哀嚎着,使劲挠着被单,还是被这个可恨的渔夫拖进了车。 鼠鼠你呀,要玉玉了。(PS:“玉玉”是“抑郁”的谐音。)(PPS:“鼠鼠”是网络丧文化里的自嘲用法。)(PPPS:网络用语,请勿在正式写作中运用。) 布加拉提把门锁上,你逃不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你安慰自己,权当是换个地方睡。 『布加拉提,你有拿我换洗的衣服吗?』 你记起上一次的教训,拍拍前面驾驶座的妈咪。 『要是时间长的话,我所有的内裤都要带上呀。』 布加拉提还没回应,副驾驶座的福葛却先扭了过来。 『你能不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口无遮拦说这种话!』 小草莓一副忍无可忍了的样子,突然这般冲着你大声吼道。 你猝不及防,被他这没有一丝预警的凶悍表情与语气吓到了。 “Non?parlarle?così?aggressivamente,Fugo,?l'ha?spaventata.” 布加拉提皱着眉,似是在说福葛。 “Ne?ho?davvero?abbastanza!?Lei?non?capisce?nemmeno?cosa?significhi?dire?queste?parole?davanti?a?un?gruppo?di?uomini!” 草莓老师捏着手持续输出。 “Allora?non?devi?urlarle?contro!?E'?gia'?facilmente?spaventata!Non?puoi?essere?gentile?e?dirle?cosa?dire?” 米斯达也捏着手掺和进去。 “Non?credere?che?non?sappia?cosa?pensi!Lei?attira?sempre?gli?altri?amettere?crimini!Non?dirmi?che?quando?la?senti?dire?queste?cose,?il?tuo?dannati?minchia?non?ha?reagito?affatto!” 福葛看上去就是“火上浇油”里的那团火。 你:? 他们在吵什么? 刚刚你还想问难道他们不是每天都换洗内裤吗…… 以前就听同学吐槽过——有的男生不爱干净连续几天不换内裤,旧内裤穿出好几个洞都不换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把内裤当传家宝。 也有传言说男寝的洗衣机不仅同时洗衣服洗袜子洗内裤,甚至还洗鞋。 你呆呆想着,这些事情真的存在吗?好离谱啊,洗衣机表示早知道就烂厂里了。 两位老师吵得欢,根本没有你插嘴的余地。你茫然四顾,唯一没参与的乔鲁诺跟你说不用管他们,你就干脆继续发起了呆。 最后是布加拉提吼了一句,福葛与米斯达的争执才停止。福葛显然心情不佳,手里一直攥着给你批改作业的笔,没有松。 布加拉提转过头来跟你说要去三个星期,问你除了衣服还带什么。你说把睡衣还有洗漱用品卫生巾之类的日常用品都带上,还有钱。 这次去的地方仍是米兰,像是一定会发生的固定事件,只不过这次多了米斯达与乔鲁诺。 连公路的景色都与你印象中的一致,你趴在敞开的车窗上,迎风望向那不勒斯海面崖角的袅袅炊烟。 车里的男孩子们可能是在聊天,福葛大概气消了,你笼罩在呼呼的海风声里,听不到他们讲的话。 “哼哼哼……哼哼哼哼……” 你随便哼起歌。 “送我一句最美的誓言……把它写在……沙滩上面……” “让每朵浪读一遍擦一点……你就可以忘记……不必实现……” 风声吹得你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有没有跑调。 即使跑调了也无所谓吧,反正也没人能听到。 “送你一串回忆的项链……让它吻在你的胸前……那不管风要把你吹多远……我就不怕独自……怀念从前……” “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人梦做得醒不了……笑有人以为用痴情等待……幸福就会慢慢停靠……” 你开始飞神循环哼。 “咳咳!”布加拉提敲敲你这边的车门,『换一首,你已经重复好几遍了。』 “哦。”你托起腮帮子,跑神的脑子也没想出哪些歌。 『你们那边有流行歌吗?在中国。』福葛给你提醒。 『对哦,我还没听过中国的流行曲呢。』米斯达接话。 你毕加思索。 说起2000年,你能想起来的只有杀马特非主流葬爱家族村口蹦迪,还有“??鲵箬殇鹅婕妺趐艕,莪啶燬ィ尔整蓙忝漟。??”这种文艺复兴的东西。 土到极致就是潮!许嵩徐良当年霸占QQ空间的歌已经在你脑袋里嗨起来啦! 曾有幸参加过火星文时代繁华末尾的你给他们来了几句: “适①尅湜莪给沵朂后哋僟浍~鼡芣着怼莪叒犼叒乱嘂~莪①萣怼沵~湜嫃杺嫃嬑~适沵芣鼡唻质寲~” “I?miss?you?I?miss?you?I?miss?you?everyday~呮想看看沵哋脸~想淰沵想淰沵想淰沵哋欢笑~适錁杺~巳属纡沵~~” 『噗……这什么……』 能听懂一点汉语的福葛抖着身子想笑。 而布加拉提和米斯达居然说好听,行叭,这群非主流觉得非主流歌曲好听也蛮正常,你又给他们来了几段当年的非主流歌曲串烧。 福葛的背影看起来抖得很辛苦。 什么《坏女孩》《犯贱》《后会无期》《玫瑰花的葬礼》《伤不起》《爱情买卖》《Run?Away》《逢场作戏》《无语》《海誓山盟亦会分开》……全都给他们来一遍~! 他们竟然听得很享受,还跟着节奏摇摆,你感觉好滑稽啊救命,谁懂啊! 米斯达让你翻译,你坚决不翻,翻了你会尬死,也就他们都听不懂你才敢唱。 副驾驶的草莓老师憋笑快憋疯了,手里坚挺的圆珠笔都被他忍耐的力度折断。 后座的米斯达扒住副驾驶座对他说了一句,福葛转过头来,强忍着笑意讲了几段好长的话。 车内除了你,顿时沸腾成一锅乱粥。 米斯达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乔鲁诺也抖着身子,布加拉提手握紧方向盘,车都开不稳。 你完全懵圈,不晓得他们在笑什么。 『没有,没事哦……』 你都没有发问,只是看着他们,福葛就不打自招、欲盖弥彰。 所以他们是在笑话你? 『这些歌是你喜欢的吗?……不是说这些歌不好听,只是有些感觉上不像是你会喜欢的。』 福葛还在补救,他们就是在笑话你,福葛刚刚极大可能是在给他们翻译歌词。 草莓老师真能完全听懂吗,他中文已经学到了这种程度? 『还好吧……』你应付一声,沉默。 『流行的嘛,大街小巷都能听到,班里的同学也在唱,天天听天天听,不会唱都难。』 还有同学逮住你让你听他唱,你每天都在被这些歌洗脑。 『那你有喜欢的没?』米斯达摸着下巴,『让我猜猜,你肯定喜欢民谣,或者古典音乐,你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你不了解民谣与古典音乐的分类,无法判断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只是当时听了很有共鸣。』你说,『一部动画片里的歌曲。』 『什么动画片?米老鼠那种?』 米斯达怎么不说《猫和老鼠》而是米老鼠?因为都是米开头吗?你在脑子里瞎想。 累了。 『中场休息,我需要充电。』 你拧开一瓶水,望着车窗外慢慢喝。 『不要在这里打断啊!』 米斯达对你总是在他最想知道的时候中止很是抓狂。 你不理他。 布加拉提往车上的CD机里塞入一张CD,他们似乎比起有歌词的,更喜欢听纯音乐。但对你来说,不管是什么风格的音乐,哪怕是摇滚,只要没有你能听懂的歌词,全部都是助眠。 他们渐渐聊起了天,交流的声音不大,混杂着汽车的白噪声,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和亲戚一起出去旅游的时日。 比起加入他们的聊天,你更喜欢这个样子。 趴在抱枕上,你侧着脸,目光穿过乔鲁诺与米斯达的大腿,轻飘飘地落在对面的车把手上。 意大利的夏季于你而言算不上闷热,但有这么多人挤在一辆车子里,都是正有活力的青少年(特指米斯达),车内的气温就显得比室外还要高。 好在有乔鲁诺将你和米斯达隔开,让你紧贴着米斯达,你绝对会热死。 而乔鲁诺的体温也蛮高的,隔着衣服都感觉像贴着小火炉,也就比米斯达那团纯粹的火烧要好那么一点点。 冬天的时候,大概会很舒服吧。 你渐渐闭上了眼。 冬天啊…… 那不勒斯这两年从不下雪。 『……起来啦,起来啦……』 你被别人晃醒。 缓缓地眨了眨眼,晃你的人是米斯达,你的瞳仁向边上移,这辆车已经停在了颇为眼熟的公路休息区。 米斯达在你眼前挥手,说你不会是没睡醒吧,你不作声,他把你从车里捞起来。 布加拉提锁上车,你问这是要做什么,他说该吃中午饭。 与记忆重合,你又来到那个熟悉的令鱼头秃的公共卫生间,皱着脸解决完,出去找他们在哪里。 他们就在不远处找座位,你扯住布加拉提的衣袖,说要去外边吃。 布加拉提转一下眼就明白了,招呼大家去室外,外边空余好几桌,福葛和乔鲁诺和你一起坐位置上等着,布加拉提与米斯达去取餐。 你有点想吃方便面了,统一康师傅今麦郎白象都可以,没有营养但是味道好,可惜意大利没有。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睡这么长时间还没睡好?』 福葛又是诧异又是呛你,他一直看不惯你从白天睡到黑夜、又从黑夜睡到白天。 『想吃方便面。』你说。 福葛说超市就有,他起身就去给你买。 你震惊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自己只是随口一说。 没事干,你趴到桌子上,乔鲁诺也没事干,他没带作业,也趴到桌子上。 你们两只黑头发的一起歪着头发呆。 身后来了几个人,你大概猜到这几个男的来干嘛,旧事重放呗。 你没像上次那样对这几个搭讪男微笑,而是忽视。这几个男的好像很不高兴,阴阳怪气地对你说了什么,你还没想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几个人就突然间被锤飞了。 没有任何人打他们,他们的身体却自己飞了,甚至有人腾空飞了十几米,他们跌到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或脸,哎呦直叫唤。 乔鲁诺直起身子,左手弯着手指支撑自己的下颚,右手放在桌子上松松拳着。一双尖锐上挑的眼藏在凌乱的黑色刘海下,俯看他们。那副眼神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比起地上那些奇怪的家伙,你更惊讶于眼前的发现,自己居然能辩清他的脸。 乔鲁诺转眸对上你的视线,他的神态变了回去,恢复成平日那种普通小男孩无害又乖巧的感觉。 你呆,又脸盲了。 此时脑内的语言系统也翻译完毕,那几个男的在没有得到你的回应后,恼羞成怒说了歧视黄种人的脏话…… 推理一下,这群人是被乔鲁诺的替身能力揍翻了? 活该啦这群人。 这几个人捂着伤口呻吟着跑了。 『谢谢你,乔鲁诺。』你对他道谢。 『不客气。』他礼貌地回复,但又想了想,『你能看到替身?』 你摇摇头。 有什么东西在你脸上轻轻吹了一下,你往边上看,什么也没有。 『唔,你看不到哇。』乔鲁诺惊讶了一瞬,『之前变兔子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反应,我以为你也有呢。』 『我只是知道,没见过。』你垂眼思考了下,沉吟,『不对,我见过迪奥和承太郎的。』 “……DIO?”乔鲁诺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你歪头。 『我的父亲也叫迪奥。』 你:? 『同名?』你猜测。 乔鲁诺不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钱包,给你看他亲爹的照片。 你凑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头肆意的金发,邪恶上挑的眉眼,健硕赤裸的上身,包括后肩处的星星胎记,活脱脱三次元的DIO! 你特喵的瞳孔地震。 说好的JOJO与DIO是死敌呢?!这个JOJO怎么就变成DIO的儿子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此时很想穿越回去补一下原作。 『迪奥·布兰度,这是我生父的名字。』 乔鲁诺用拇指点着照片右上角标的“DIO?BRANDO”一行字,抬眼小心地窥察你的表情,『您见过……认识他吗?』 啊这,看过鬼畜算见过他吗? 『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拥有的只有这一张照片。』 乔鲁诺表现得黯然神伤,语气后转为恳求,听起来就像个想找寻父爱的悲伤蛙。 『如果小姐见过我的父亲,可以告诉我有关他的事吗?』 “……” 你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说起DIO,你满脑子全是DIO的鬼畜,比如被JO太郎打飞掉进比奇堡变成High绵宝宝……总不能说他爹是个打扮很妖艳的谐星? 乔鲁诺还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你。 “呃。”你磕磕巴巴憋出一句,『埃及艳后?』 “……?” 乔鲁诺的眼神也变得茫然。 『等一下……』你举手让他稍安勿躁,乔鲁诺乖巧地点头,等你整理好思绪。 该如何告诉他,他爹其实是个埃及的吸血鬼,而且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某无敌日本高中生给炸了? 你的脑海里演奏起DIO裂开时子安武人的魔性配音—— 子安武人为何总是演变态? 你凝眉苦思,试图找出日本动漫钟情于塑造变态角色的真相。(越跑越歪了啊喂!) 福葛从超市那边回来,他不但给你买来了方便面,还帮你泡好了。 天啊,大好人。 你颇为感动地望着他,福葛耳朵有点红,敛下眼神把方便面放在你身前,你问他要不要吃,他摇摇头。 接着,布加拉提与米斯达也端着意大利面过来,乔鲁诺移开放在你身上的视线,他似乎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道自己父亲的事。 正好,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讲。 『你怎么吃起方便面了。』布加拉提放下原本给你点的那份多余的意大利面,『是意大利面不好吃吗?』 你哪敢在一群意大利人面前说意大利面不好吃。 “Lei?vuole?solo?mangiare.” 福葛说了一句,布加拉提没再提,把你的那份给大家分了。 『对不起啦。』虽然你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布加拉提比了个手势,此手势通常用于对你感到无语并不想在此事或此话题纠缠、让你赶紧闭嘴或滚蛋。 当然这是你自己翻译的,他可能只是“放过你了,吃你的吧”这个意思。 但其实这盒方便面不好吃,不知道是哪里产的,离统一今麦郎差老远了。 应付完午饭,中午休息半个小时,继续上路。 他们这群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你不仅是小乌龟,跟他们相比你更是老奶奶。你在车上又眯半个小时,脑袋才勉强清醒。 福葛说你就是睡太多了,才会越睡越笨,你直接给他一拳。 米斯达说福葛太过分,怎么能说你笨,你可比他(指米斯达)聪明多了。 你:…… 米斯达这个实打实的笨蛋这般为你辩护,你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对了对了!上午被你打断的话题!』米斯达赶紧提起,要不然你又要开摆,『你说有个动画片的曲——』 “啊啊……”你记起来了,『《魔法少女小圆》,我看过好几遍呢。』 睡完你就把之前的话题忘光光,米斯达死瞪着你不让你睡,刚睡醒你也睡不着,只好继续这个话题。 米教练让你唱,你给他一个怨念的眼神,唱起里面最“臭名昭着”的传销神曲,《Sis?puella?magica!》。 你的脑海里同时回放起可悲的魔法少女们的故事。 ——奇迹可不是免费的,祈求希望的话,就会散发出等量的绝望。这个愿望对你来说,值得付出灵魂吗? ——我想重新和鹿目同学相遇,不是作为被她保护的我,而是成为能保护她的我。 ——你愿意为了那份祈愿,以灵魂押注吗? ——再也不依靠别人,也不需要让任何人理解我。只要是为了你,即使我被困在永恒的时间迷宫里,也在所不惜。 ——无论重复多少次,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 小焰究竟是有多爱小圆才会有这样的觉悟,如果是你为了救一个人而反复轮回,又一遍遍地失败,你一定会疯掉。 你不觉得自己会为了谁去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也不觉得自己会爱哪个人爱到如此地步。 这种感情,你难以理解…… 『这不是日文吧,像意大利语也有点像西班牙语,还有德语法语的发音,但都不是。』 在学中文的同时也学习别国语言的牛逼福葛如是道。 『这个是作者根据你说的这些语言自己造的。』 『自己创造的语言?有翻译吗?』 『有好多人破译,我只记得短的。』 你仰头回忆。 『一只小鸟不断尝试打破窗户,它注定死亡,没有朋友,又将飞向天空。外界被海洋隔绝,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即使是玛利亚,也无法用爱拯救我的色彩。』 『这也太悲剧了,没有任何希望吗?』布加拉提叹了口气道。 『真惨呐,为什么要这么惨。』米斯达脸都耷了。 『就是这么惨。』你解释,『用‘绝望’去书写‘爱’,因为太爱那个人,导致为了他做什么都甘之若饴,所有的疼痛都变得可爱。』 虽然你不能理解就是了。 『老天,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故事。』米斯达的表情像个苦瓜,『想想就好痛苦。』 『因为很虐嘛。』你浅浅地笑。 『受虐狂吗?!』 『还有两首片尾曲呢。』 看着他们几个(主要是米斯达)苦不堪言的表情,你蠢蠢欲动,有动力继续给他们唱。 『《心灵归所》与《明天再见》,别的就不会了。』 米斯达问你虐不虐,你说不虐,他说我信你了,你微笑。 『锈迹斑斑的心灵,寂静无比的世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寻找着能将‘再见’说出口的表情,只是不断重复罢了……』 『回神之时伫立于此,只剩下孤单哭泣的背影,在这个好似艰辛又好似寂寞的地方,我好想与你一同牵手走下去……』 『这到底是第几回的心情呢?就算是误会也无妨。一旦抱紧双膝,闭上双眼,仿佛立刻就崩坏一般,拥抱着混乱不堪的思念,想起那些不愿放手的东西,心里就会痛……』 听完第一首,米斯达长舒一口气,表示这首的调子听起来就没那么悲伤。乔鲁诺忽地一笑,说起一串超长的意大利语,米斯达表情渐渐绷不住了。 『为什么啊——』米斯达泪都快喷出来,『就不能来一首两个人在一起的吗?!这首又是什么?两个人没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死了还是都死了?』 你说都死了。 米斯达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瘫车门上自闭了。 你说是殉情呢,两个人死在了一起,这是个好结局。 比一个人死,而另一个人背负对方的性命受困于永恒的自责与绝望,要好太多了。 『你对好结局的定义未免太奇怪……』 福葛老师都忍不住吐槽。 『那另一首呢?《明天再见》,听歌名应该很温馨。』 布加拉提一如既往对这些故事反应不大。 你倒是头顶亮出一个问号,怎么就温馨了?马萨卡意大利语境里的“明天再见”不伤? 你决定给他们一次二次元创伤。 『‘那就再见啦!’向你挥着手,勉强地笑着,心里又开始空荡荡,其实我还有许多话没有与你说……』 『虽然一直假装自己独自惯了,但其实没有那么坚定……与平时一样的景色、一如既往的街道,明明周围什么也没有改变,却让我觉得只有自己这么渺小……』 『‘那就再见啦!’才不该这样说,‘再待一会吧!’如果能这么说该多好……』 『‘那就再见啦!’这样的一句话,是假装我们能再次见面啦!就连这句话也无法传达给你,明明是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遥远……让我们像往常一样,只要一次就好,让我能说出‘明天再见’……』 福葛发出“emmmm”的思考声,说听着很欢快,但鉴于前一首的曲调与歌词表达完全相反,这首他保留意见。 乔鲁诺表示福葛说得对,这首歌表面轻快,内里实则是隐隐的哀伤。 他又说了一大段意大利语,米斯达抱头哀嚎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对方死了!再也见不到面了吗?!』 米斯达还没看动画片就已经被虐到。 『说是‘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啊!』 米斯达吼完,继续瘫着自闭了。 悲伤蛙不是乔鲁诺,而是他米斯达。 『为什么你喜欢这么伤感的歌……这么孤独,难道你认为自己很孤独吗?』 福葛也有点受不了。 『在日语的语境里,这叫‘寂寞’呢。』乔鲁诺贴心解释,『和‘孤独’不同,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的无可奈何。』 『想念一个人却见不到,在人群中却没有归属感……‘寂寞’就是这种东西。』 听乔鲁诺这么说,米斯蛙突然来了劲,从玉玉的状态中起立—— 『啊~!难道你是感觉寂寞吗?这好办,找个男朋友不就好了,你这么漂亮,喜欢你的男人多的是吧!再不济,你考虑考虑我啊,其实我也很帅的,哔哩吧啦叽里呱啦……』 你正望着车窗外跑神。 『……啊?你刚才在和我说话?』你扭过头看他,『我没听,要不你再说一遍?』 米斯达的脸上顿时难绷,其他人都不免抖起身子,忍不住发笑。 你:……? 怎么回事啦。 布加拉提笑完,问你有这种心情的话为什么不跟他说呢?在他们面前又不需要忍着,有话直说好了。 你无言。 这对你来说很困难。 全部直说的话,就没有防备了,你会伤着他们,他们也会伤着你。 …… 不可否认,你已经被伤到许多次,除了忍着,等它自己消除,你没有别的办法。 『没用啊……』你说,『说出来也没用……』 难道他们能保证自己不去死吗?难道他们能保证不离开?一群在刀尖上过日子的黑帮,有什么资格跟你说这种话。 居然说这种话……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有本事,他别去死啊?让你对他们敞开心扉,然后又去参加他们的葬礼,让你每天缅怀他们忘不掉他们然后抱头痛哭吗? 你做不到。 你不会为谁而哭泣,不会为谁的死亡流泪。 『因为没用,所以我不会去做,我讨厌没用,因为没用本身就是一种浪费,我讨厌所有浪费的事,所以我讨厌没用。』 你平淡地陈述,乔鲁诺有些意外地看你一眼。 布加拉提好像是想说什么,刚吸进一口气,似是想起什么,又停下。 “啊……”他语中的情绪低了下去,『你是这个意思……』 『什么?』福葛察觉到你与布加拉提之间氛围的不对劲,『你们难道有瞒着我什么?』 那是你与布加拉提之间的秘密谈话,对此,你们两个都闭口不言。 『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米斯达小声嘟囔着。 渐渐地,没人再说话。 『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你喜欢意大利吗?』 布加拉提又突然问。 “……” 你握了握拳,真搞不懂布加拉提是什么意思。 『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地方。』 你说着只有布加拉提这个知道你经历的人才能听懂的话。 『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 这一切都没有区别。 一开始是宅在家里,后来是宅在宿舍,接着是棕毛先生赠你的房子,之后是布加拉提的家,现在还是。 你所做的,只有静静呆着,等人过来,再等人走。 你只是单纯地存在在这里,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你无法阻止任何事。 19 一开始,只是一支笔。 那是一支平平无奇的笔,套有橡胶垫的黑色中性笔,只有一块钱。它和其它你用一块或五毛同类价格买的的笔一样,一起躺在文具袋里。 它很耐脏,换笔芯也方便,不论是去上课外班还是去亲戚家写作业,你都会带着它。 你称不上喜欢,不像别的同学会对自己的笔倾注感情,于你而言,它只是一支笔,一支实用的笔。 因为实用,它陪了你许多年。从漆面会反光,到坑坑洼洼有破损,橡胶套都变得稀烂,但你就是不扔它。 连向你借笔的同学都看不上,一脸嫌弃问你为什么不扔掉,你沉默,?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没必要。 某次从亲戚家回家的晚上,你抱着手提袋爬上爸爸的车,听到“啪嗒”一声,你疑惑地回头,可是天太黑,什么也瞧不见。 爸爸催你赶紧关门,他要赶前面的绿灯,你只好合上。 心里却怎么也不舒服,好似有东西遗落在那条马路。 你摸索着打开后车灯,去扒拉自己的手提包,与记忆中的做对比,发现那支笔不见了。 你趴上后备箱,试图通过后车窗去找寻那支笔,但窗外漆漆,外边只有一个个刺眼的汽车的眼睛,其余什么也寻不见。 妈妈问你在找什么,你坐回去,说没什么。 静静坐了好一会,耳边晃过一声又一声的车响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了又变,你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那支笔,它永远地躺在了那个地方。 你在文具店去找同样的笔,但因为商品迭新太快,它那一版早就退市了。 你在文具店转了好几圈,抓着书包带,茫然地立在琳琅满目的架子前,最后,你往文具袋里新添了一支外装花哨的中性笔。 早就看不惯你老笔的同桌惊叹一声,你终于换笔了!你还是从前寡淡的表情,淡淡地“嗯”一声。 只是一支笔而已。 你用新笔在课堂上记笔记,光滑的笔身在手里转了又转,上下找寻舒服的握笔位置,调整书写的角度,怎么也用不惯。 大概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你只这么默默想着,偶尔,会想要重新握住那支陪伴你很多年的锈迹斑斑的笔。 你鲜少做梦,仅有非常偶尔的时候,你会梦到那支笔,在黑暗的夜里孤零零躺在刷了漆的油柏路上,它默默无闻地躺着,直到驶过一辆闪着前灯的小汽车,将它无法动弹的笔身碾成两半。 你现在也偶尔做梦。 只不过梦到的不是笔,而是棕毛先生与阿帕基。 偶尔的偶尔,也会有漂亮明艳地笑着的布加拉提,与另一个严肃得如岩雕的布加拉提。 “下雨……” 你的指尖点着车窗玻璃上的小小斑点,回忆起下雨的时候。 沉默且严苛的布妈咪会打着伞接送你,因为你总是不带伞,而他已经懒得说你。 说了你也不长记性。 他通常都没话,你也不与他多说。这条路漫长而又沉默,你贴着他的手臂,眼前是他手里握着的伞杆,耳边是鞋子踏中水坑、伞面被雨滴敲响的此起彼伏的击打。 『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 『福葛今天教的知识难吗?』 『还行。』 …… “布加拉提……” 『嗯?怎么了?』正在开车的布加拉提回应。 『……没。』是你自己一不小心唤了出来。 “……” 布加拉提的手指弹了一下方向盘,你很明显听到发自他喉咙里那种既无奈又有些压抑的懊恼声。 “L'atmosfera?è?un?peccato...Sono?sempre?stati?così??” 米斯达在对乔鲁诺说悄悄话,布加拉提咳嗽一声,米斯达绷住嘴。 双目仍望着窗外,耳畔是风与草叶的婆娑、汽车白噪的嗡鸣,你闭上眼。 浅浅做了一个白日梦。 白日梦里,你做了所有你不可能做出的事,一点也不怯场地做好了每一次自我介绍与演讲,毫不犹豫地参加同学邀请的各种聚会,生日时不是自己过,而是邀请了毕业以后就没联系过的曾经的好友,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玩闹,把好不容易布置好的聚会场地搞得一团糟…… 你与棕毛先生谈了一场恋爱,棕毛先生把买来的皮卡丘氢气球系到你的无名指上,这样你喜欢的皮卡丘就不会飞走…… 妈咪室友们在视频通话里祝福你们,说有生之年居然能亲眼看到你谈恋爱,比太阳长树上还要稀奇,她们应该去买彩票! 阿帕基收拾行李,他打算去远行,你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在他出门的时候,你拽住他,问他要不要再留下吃一顿饭…… 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度过圆满的一生。 你睁开眼,感觉自己是在微笑,目光凝聚在车窗,倒映出的却是已经流经下颌的水珠。 明明是很美好的幻想。 你默默抬起手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水,余下的等它自己干。 福葛突然扭过来,问你怎么哭了,难道经期来了? 你下意识摸了把下面,没有月经的感觉,回复没来。 话说小草莓是怎么从那个刁钻的角度看到你流泪的? “哦——!” 米斯达猛地捂上眼睛,把头别一边去。乔鲁诺也低着头,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Cazzo...” 福葛也捂上自己的眼睛,深呼吸好几次,叫你不要那个样子。 你不明所以。 小草莓语气异常艰难地问,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经期有没有来?为什么要伸手摸…… 你简直匪夷所思,不摸怎么知道?你又不能在这里脱裤子看,当然只能摸了啊。 听你这么说,乔鲁诺都倒吸一口气,米斯达还是瘫着,一动不动。 『怎么会不知……女性感觉不到自己经期来临吗?』 『感觉不到呀,它只是在流血,不痛也没有经前反应的话,就是不知道的。』 你认真给小草莓科普。 福葛的脸色这才勉强缓和过来,表示是他想当然了。 你对此表示理解。 『不对,我想问的不是这个。』福葛终于发现自己被你带跑偏,『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哭——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哭了。』 你也不知道。 『是它自己流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 你这样说。 福葛看了你一会,神情复杂,点点头,眼神从你脸上移开,向你道歉,『是我反应过激了。』 你觉得福葛一直很过激。 一旦你的行为让他不满意,他就会控制不住情绪,而你最擅长的事就是不让人满意。 连温柔的布妈咪都会被你搞得心态不稳,开朗的米斯达也会被你弄自闭,乖巧的乔鲁诺也会无言以对,你可真是个点火小能手! 但这几个人不会批评你,唯有福葛会,你敢肯定,自己百分之八十的抑郁是由经常打击人的草莓老师造成的。 这样下去不行,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你必须改变点什么。 『亲爱的小草莓老师。』 你的语气万分深沉,『我认为我们需要挑明一点。』 小草莓蜜糖一般的双目转向你,仍然保持他那忧郁且复杂的神情。 『我不可能事事都让你满意。』你直言道,『我就是这个样子,不可能因为你一直批评我就能变成另一副模样。』 『如果你觉得我哪里有不妥,你可以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而不是一上来就质问我。事实上每次你冲我发脾气,我都不明白你不满的地方在哪。』 福葛表情更加不好,面部肌肉跳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又憋住了。 『我们可以好好沟通。』你慢吞吞地讲,『你总是逼我学习,我都没有对你发脾气,而我走路绊一脚,你就要说我一顿,是不是不大公平?』 『我只是想让你长个记性……』 福葛忍不住插嘴,但他明白你的意思,遮住嘴不说了。 『你可以和平一点对我说。』你温柔地坚持,『‘和平’,不是‘核平’,好吗?』 『……我知道了。』福葛泄了口气,垂下脑袋,语气闷闷的,『对不起。』 他重复对你道歉,『我不是故意想为难你,对不起,你说得对,我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这样以后挨批的次数就变少了吧!你在心里小小地雀跃。 紧挨着你的乔鲁诺同学沉思片刻,倾身去对福葛说几句,结果被福葛老师怼了一顿。 米斯达囔囔一声“doppio?standard”。 乔鲁诺坐回身子,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 你可怜地看他一眼,乔鲁诺挨福葛的骂可不比你少。 没人再讲话,你又困了,高温让你像条烘蔫的鱼干,没有精神。 你抱住枕头打算继续睡,这时,米斯达突然问你《魔法少女小圆》在哪能看。 严重怀疑米教练是不是故意不让你睡。 『那是二零一零年左右的动画……』你嘴里含含糊糊。 『……二零一零年?!』米斯达的脑子仿佛待机了,随后大叫道,『你在逗我!现在才2000年!』 『对……零五零六,或者一一、一二吧……大概……』 你要睡过去了。 『等等!别睡!你到底在说啥?!』米教练已晕。 “……啊。” 你突然意识到了,『我没告诉过你们吗?我是穿越的。』 『……你说啥?』这下不止米斯达,福葛也懵了。 你勉强睁眼清醒一会,告诉他们,自己来自2019年,按年份来算,你今年才刚出生,实际上要比他们小上十几岁,在正常的时间里,他们其实是一群大叔。 “???” 车里沉默好几秒,闷热的空气里又仿佛塞满了问号。 福葛和米斯达都表示不信,乔鲁诺脸上仅有一点小惊讶的表情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米斯达觉得你一定在逗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福葛表示你要摆出证据,否则他才不会信这种不合常理的事。 一直安静开车的布加拉提此时加入话题,他能证明,随即不知从哪里掏出你的智能手机,福葛讶然接过。 三个小男生开始围起来研究已经亏电的智能手机。 你觉得这一幕有点滑稽,向布加拉提要来画画本,给这一刻画一幅。 他们捣鼓了将近半个小时,甚至将你的手机分尸。 你早就画完了,沉默地盯着自己手机可怜的零件,乔鲁诺保证他绝对能将你的手机还原。 接着又懵逼地回应福葛关于这部手机用电的情况,你是一问三不知。 福葛表示姑且相信你是从未来来的,但是要等到他把手机开启才能完全印证。你对此大为震撼,福葛居然有办法把电充上! 草莓老师讲起他的猜想与实验,你只能听出一些耳熟的物理电学的名词,其余一概不懂。 米斯达也大脑放空,跟你一起痴呆,只有乔鲁诺还能跟上福葛的说明,时不时点头。 米教练闲得没事干,问你十几年后是什么样,这你可有东西说了,给他们讲起二十一世纪网络的发展、VR与机器人与AI的发展,给他们描述4k全彩高清智能电视机,智能手机、汽车、电脑芯片,手机支付、无人机快递…… 他们都听呆了,尤其是米斯达和福葛,一个劲地问你那些具体都是什么东西,惊叹十几年后的未来简直像另一个世界,太奇妙了。 福葛问你那几年有没有重大事件,可你一直对与人相关的事件漠不关心,努力想了想,回答霍金去世了。 小草莓的表情看上去被雷劈了一样,难以接受,他的心灵好似受到了重大打击。 你继续说比利海灵顿也去世了。 『那是谁……?』 你解释比利海灵顿是被称为“王”的男人,他在二次元鬼畜区的地位就如同二次元音乐界的初音未来。 『二次元?鬼畜?初音未来又是谁?』 你:…… 你给这群超能力黑手党讲解什么叫做虚拟歌姬,以及什么叫做二次元与鬼畜。 众人听罢,感叹起未来的世界真丰富,听你讲这些就像在听科幻电影,一点也不真实。 而你现在就觉得很迷幻,如同在听一群魔法师感慨科技的伟大…… 米斯达还隔着乔鲁诺扯着你问东问西,你被迫回忆起以前的大学生活,但实际上你除了睡觉吃饭完成学业,就只有泡网络以及被室友拉出去蹦迪逛夜市…… 『女孩子半夜还敢在外边晃悠,你们那儿治安还真是好。』福葛老师评价。 『伊甸园啊,我也想去看看!』米斯达一副向往的表情。 你表示不至于,只是因为死宅外出都比较慎重——你从不去可疑的地方,遇到有问题的人也直接躲开,所以能规避风险……顺便一头栽进抱枕里,跟他们道晚安。 『等等,为什么讲这么多话你还是要睡啊!』 总之你睡了一大觉。 抵达目的地,你被米斯达捞起来,米斯达扬言你再不醒就要亲你了,你睁开眼,充满怨念地盯着他。 去酒店的路上,福葛告诉你从明天开始就要教你意大利语,你瞬间清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应该知道大部分人其实不会英语,要是想在这里过得顺利,还是要学意大利语。』 “……” 你现在的眼神仿佛要把谆谆教诲的小草莓绞杀。 纵使万般不情愿,你也不得不承认老师说得对。 除了愿意完全包容你语言问题的这几名黑帮分子外,就只有棕毛先生与第一年的邻居先生待你很好,即便是厨房师傅,一开始也对你这个华人各种看不惯。 按照某些你常顾的菜摊老板所言——来这么久都不会意大利语,滚回你的□□(国家的歧视词汇,此处打码)吧! 确实有必要学意大利语,首先应该把意大利脏话学了,这样才能回怼那些欺负你的人。 以前要是谁对你不好,妈咪室友们一口一唾沫就把对方淹死,如今你只能自己应对,意大利法律不会维护你,那不勒斯也没有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你完全没途径求助。 你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福葛立马交给你一本意英词典,布加拉提也把家里你的那本中英词典带来了。 ……他们商量好的吧! 到了极其眼熟的酒店,布加拉提在眼熟的门前把房卡交给你,告诉你怎么开,不等他讲完,你就自己打开了。 福葛讶异,称赞道,你竟然能成功开门! 你:…… 你已经懒得吐槽福葛对你“生活技能为零”的刻板印象,跟他们拜拜,自己继续睡觉。 『你怎么还睡啊……』 把米斯达和福葛的吐槽关到门外,你锁门,打个哈欠,瘫床上闭上眼。 床可比车座舒服多了…… 但是,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你昏昏睡去。 “噔噔噔。” ……卧槽,你想起来了! 特么这里有鬼啊! 你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眼,全身僵硬,脑海里又不自禁回忆一遍《血淋淋的大腿》,心脏在沉寂的空气中愈跳愈烈。 “噔噔噔,噔噔噔。” 门外的声音还在锲而不舍地敲着,你好害怕,生怕那大腿按照故事中的那样下一秒就贴上你的后背。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加油!奥利给! 凭借大脑中循环播放的音MAD,你一脚踹飞门外的那条大腿,在暗黄的走廊上狂奔,灯光一闪一闪,你找到布加拉提与福葛的房门狂拍——开门呐!开门呐!开门开门开门呐! ……DNA混乱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你的脑子里全是鬼畜…… “布加拉提!布加拉提!Help!” 眼见那条腿就要贴到后背上,你眼泪喷射,房门打开,身子随惯性扑进去,布加拉提揽住你,你被吓得浑身都在抖。 『关门!关门!关门!』 你哆嗦着往床那边爬,布加拉提问你怎么了,你又想起那个鬼故事,大叫着捂耳摇头不听不听不听。 你抱住还坐在床上没站起来的福葛呜呜哭,福葛拍拍你让你冷静一下,布加拉提说门外没有东西。 接下来,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头部像是要炸裂一样,世界再一次变为万花筒,DIO的头在飞,还有他与承太郎魔性的叫喊。 “Bucciarati!” “Gold?Experience!”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什么?谁喊木大了? 好像有谁在打架,你想从福葛身上起来,但四肢无力,怎么也撑起不来。 福葛让你什么也不要管,闭上眼睡一觉。你闭上眼,梦里却还是DIO和JO太郎在互殴。 呀卡玛洗!全员揍一遍! 这次你化身暴躁春丽,用气功拳把这两个骚扰鱼安眠的臭傻冒揍出宇宙,成为地球夜空上两颗熠熠闪耀的明星。 睁开眼,头还是很痛。 脑袋里这次没了DIO的“嗨!”,但全是《街头霸王》里春丽胜利后魔性的“哈哈哈哈哈雅达!”,你表面静默着,悄无声息落下了后悔的泪。 以后再也不刷鬼畜视频了…… 两边都躺的有人,你在脑子里连连看猜到底是哪两人的组合,左边的人转过来,问你现在好点没。 是小草莓。你在黑暗里悄声问他,右边躺着的人是谁,福葛说是布加拉提。 你翻个身,拱近布加拉提问他有没有睡,布加拉提没有回应,所以他是睡着了。 你又翻回去,对福葛说自己好多了,就是头还在疼,还有点幻听。 福葛说他帮你缓解一下,随后将你的头放在他的右手上,又将左手搭在你的太阳穴,两边手掌开始用力。 “嗯……” 你还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他的力度有点大,一不小心漏了声,福葛的动作停下,在你的耳边调整呼吸。 你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升高,连带着你也热了起来。 『我力气太大了吗?请稍微忍耐一下……』 他轻声说着,手上再一次用力,头骨都要被他压碎了,但当他松开之时,脑子里那些声音全都消失,酥酥麻麻的,晕晕乎乎,很舒服。 福葛问你好点没,你点点头,他就要收回手,你拽住他。 你将他的手放回自己脸上,那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就好似小鱼在深海寻到柔软的温床,想要一直被锁在里面。 福葛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说很舒服。 他没再说话,呼吸却在渐渐变重。 “哈……” 小草莓翻了下身,你听声音的方位,他应该是平躺着。福葛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想要排出什么似的。 你想到某些工口动漫,里面的男主角在某些情况下也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又紧接着记起上次对米斯达还未做完的事,当时没了兴趣,但放在福葛身上,你有些好奇。 草莓老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想罢,你的腿猝不及防伸进了他的被子里。 “——!!” 福葛身躯一震,他差点惊呼出声,又生生咽下。你的腿在他被子里上下求索,发现他竟然只穿着一条丁字裤,而且还硬了! 难怪会发出那种声音…… 『坏男孩……』你学着动漫里变态学姐,坏坏地轻笑几声,贴近他的耳朵,呼出几息,『你想试试吗……?』 福葛明显慌了,他狂乱的心跳直直传到下腹,用气声问你,要试什么。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慢吞吞背着台词,只把里面的名词做替换,『不要被布加拉提发现……』 小草莓还想说什么,你的腿就勾住从丁字裤里出逃的小小草莓,将它夹进你的大腿与小腿之间。 『——!!!!!』 福葛抽回自己的手,慌乱地要把你的腿掰开,然而你用力夹紧它,草莓老师身子一抖,僵硬地挺直。 自从摸过小布布,你对雄性生物的那个地方就没了兴趣,但那地方的主人各不相同,出现这种状况后,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你的腿开始磨蹭小小草莓,这与布加拉提的差不多,都是又硬又烫,还有跳动着的青筋……嗯?怎么还有游泳圈? 与学过的不一样,你伸手去摸,沿着游泳圈捏了一圈,福葛弓起身子,小小草莓都弹跳起来,他张嘴呼出几声,双手狠狠扼住你的手腕,非要把你这调皮的爪爪从他的被子里赶走不可。 背后传来布加拉提翻身的声响,你与福葛都停止动作,布加拉提的呼吸撒在你的后颈,福葛僵直着,大气都不敢喘。 你唤了一声布加拉提,布加拉提仍没有回应,你戳戳他,确认他没醒,腿上继续研磨福葛的小小草莓。 草莓老师颤抖地说你过分了吧,你在黑暗中眨眨眼,他似乎是不愿意,于是你“善解人意”地停下腿脚,收回去。 你打算继续睡了。 福葛像是噎住,沉寂片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去厕所,把自己关在里面。 原来他是想袅袅啊……你丝毫没有反省的自觉,闭上眼静悄悄地入睡。 身后的人蓦地动了,手臂将你锁进怀里,是布加拉提。 你问他是不是醒了,他没有回应,所以这是睡觉时无意识的行为。 布妈咪的身上总能让你感到安心,你在他胸前蹭了蹭,回忆起小时候和家人一起睡觉时的感觉。 他又抱得你紧了点,你埋在他充满“布加拉提”气息的怀里,安然睡去。 第二天是被布加拉提叫起来的。 福葛坐在窗户边保持沉思且自闭,你观了他几秒,去卫生间洗漱。 上一次只和布加拉提与福葛出来,这次多了米斯达与乔鲁诺,你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与他们的速率差。 布加拉提知道你动作慢,等你刷完牙他才去叫米斯达与乔鲁诺起床,结果他们都过来了,你还没穿好衣服。 不,准确地说,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那么快…… 福葛看上去还在思考人生,你想起昨晚发生的,转头问布加拉提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加拉提与上次一样不告诉你,你知道是超能力攻击,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答应要帮助你,现在是要反悔吗? 福葛从沉思中抬头,乔鲁诺也看了你们一眼,米斯达张口,又闭上。 布加拉提说事情已经解决,没有必要让你知道。 你执拗地看着他。 『我想你必须明白一点。』布加拉提按住你的肩膀,表情看似贴心,却又给予你压力。 『一旦知晓黑帮内部的事务,你就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隐瞒你的原因,你想要过平凡的生活,不是吗?那就应该远离这些危险,什么也不要知道,你的人生才能够安全。』 是这样没错,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 但这已经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不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再一次重来,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要被冻死饿死或者被那个壮汉奸杀了。 你必须知道,这件事与主线故事有没有联系,与你被困于循环有没有关系。 『依你所言,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风险。』 你平静地与他对视,对他由衷的劝告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的情况,现在你又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你其实不相信我当初的话,认为我所处的困境是一个精神病的臆想?』 布加拉提一愣,说他没有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你真搞不懂他。 心里感觉到累,一年比一年累,一月比一月累,学英语有什么用,学意大利语有什么用,跟他们沟通又有什么用?解决不了问题,即使赚了钱也会被清零。 一顿饭你都吃不起,大概只能跟流浪汉一起翻垃圾桶,你还抢不过他们。 『……好了好了,不要哭。』布加拉提松开压制你的手,那种强硬的压力也烟消云散,手揉揉你的眼下,将刚盈出来一点的泪擦掉,『回去就告诉你,我保证。』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因为不是开心的事,现在正在度假,我希望大家能够愉悦,而不是被这种事破坏心情,你能够体谅一下吗?』 你点点头。 旁观全程的米斯达一脸震撼。 早餐又是在华人街,时隔两年,见到熟悉的文字熟悉的食物,你感到心灵被净化,来之前的所有不高兴全被中餐一扫而空。 布妈咪去抢饭,乔鲁诺跟着去,福葛与米斯达和你一起占位等。 米斯达左右瞅瞅,凑近你,问你和布加拉提是不是有一段过去。 你:? 米斯达给你讲述他脑补的故事,你是美国FBI派来的调查员,结果被布加拉提抓到,又或是你是敌方的俘虏结果被布加拉提救了,隐姓埋名…… 你:…… 忧郁沉思中的福葛都不禁叹了口气。 『我是敌方派来的卧底,然后被布加拉提囚禁,最终被他感化,爱上了他……是吧?』 米斯达对你做手势表示你超棒,可以去当编剧了!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穿越的时候从天而降砸死了布加拉提的敌人,然后被布加拉提收留了呢?』 米斯达表示这个也不错。 你无语。 布加拉提与乔鲁诺回来,你帮着他们分,米斯达对新鲜事物很感兴趣,说很期待中餐的味道,你夹起一只煎饺,咬了一口,结果却是满腔的意大利风味。 煎饼果子与肉夹馍的味道一如既往地赞,这条街做的生煎包一如既往地垃。 乔鲁诺喜欢双皮奶,他说如果再甜一点就更好了。米斯达也觉得那个生煎包一般,还是煎饼果子与肉夹馍好吃。 这次布加拉提还是买了糖葫芦,歪果仁似乎一定要尝一次糖葫芦,他买了好几串,葡萄草莓山楂……福葛拿一串草莓的先让你咬一口,乔鲁诺也让你咬一口葡萄的,米斯达又往你嘴里塞山楂,你嘴里快塞不下了。 几个男孩笑作一团,说你看着像仓鼠。你艰难地咀嚼,但塞得太满,根本嚼不动,只能先把山楂吐出来,幽怨地给这群顽皮小孩儿一眼,慢慢地把这些吃掉。 真好呀。 表面上埋怨着他们,心里却不禁这么想。 『啊,是我们玩过分了吗?』乔鲁诺凑近你,『姐姐流泪了呦。』 『嘴疼。』 你捂着被他们塞进来扩张的脸颊,乔鲁诺笑着给你揉揉。 『喂喂乔鲁诺你太狡猾了!』 米斯达从乔鲁诺手下抢过你,报复式地揉搓,你挣脱不开。 『喂!别太过分!』福葛过来阻拦。 布加拉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台相机,对着你们照了起来。 ……不要啊! 咔嚓咔嚓,布加拉提拍下来十多张你可怜兮兮被青少年玩弄的照片,你尴尬得要死,争抢照相机要把这些罪证删掉。布加拉提举起相机躲你的手,嘴里还很不厚道地笑。 他们趣味怎么这么低级! 几个男孩夺过布加拉提的相机,围起来看,『为什么想删啊,多可爱。』 被他们蹂躏哭很可爱吗?! 你追着他们打,这三只小混蛋简直就是逗老鼠的猫,故意让你打,可真打下去,又不让你打着,你就是那只倒霉鼠杰瑞。 气死鼠鼠你啦! 20 米斯达被你逮住捶了一拳,他还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反省对你的捉弄,反而问起你昨晚的事。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叫得那么大声,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呀。』 你把昨晚看到的大腿描述一遍。 『血淋淋的大腿?』福葛皱起眉,『大腿必须关联膝盖小腿脚踝脚背脚跟脚趾才能活动……』 什么似曾相识的台词。 『你们都没听过吗?』你有点疑惑,『《血淋淋的大腿》,一则流传的都市传说。』 几人都摇摇头。 你给他们讲起这个堪称你童年阴影的鬼故事。 有一个人旅行住宾馆,服务员告诉他,千万不要打开电视机下面的黄皮本子,此人不信邪,夜里,他闲来无聊,想看电视,却打不开,他就打开黄皮本子,上面印着这样一句话——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正从一楼走向二楼。 听众米斯达咽了下口水。 『男人翻开第二页——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正从二楼走向三楼……』你阴森森道,『此时,他听见从楼下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除了米斯达,其他几人都对你讲的鬼故事无动于衷。 『第三页——血淋淋的大腿正在你房间的门外……男人听见自己房间的敲门声。』 你慢慢凑近听得入神的米斯达。 『他又翻开第四页……一条血淋淋的大腿就在你的背后!』 你一巴掌拍上毫无防备的米斯达结实的后背。 “呃啊啊啊啊啊啊——!” 米斯达跳了起来,离你远了好几步,转头惊悚地看着你,显然这故事对他的冲击不轻。 『第四页……!你说了第四页对吧!他就不应该翻开第四页!他肯定死掉了!』 米斯达瞳孔剧烈抖动,『我就说沾上四准没好事!唔哇啊太可怕了!』 你:? 你们害怕的好像不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你是怕鬼吗?』 福葛问,你点点头。 『在我们这里,鬼并不可怕……你所说的鬼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吧。』 布加拉提与你一起生活,自然明白东西方的文化差异,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推荐他们大晚上一个人在家看《午夜凶铃》与《咒怨》的录像带。 乔鲁诺问很恐怖吗?你说看了就懂了。 米斯达嘟囔怎么感觉你在坑他们,你微微一笑。 『所以你果然在坑人吧!』米斯达指着你,『你之前就喜欢戏弄我,这次我绝对不会去看!』 『这是恐怖片,晚上一个人看,才能体验到原汁原味的电影观感。』你言之凿凿,『如果你胆小的话,就不要挑战了。』 『胆小?我可不是那种没用的怂货!』米斯达被你说得直上头,『这恐怖片我看定了!』 『哇哦,好耶。』你敷衍地给他鼓掌。 一旁的福葛摇摇头。 『不过,一个人看的话,也太无聊了。』米斯达摸着下巴寻思,『要不你陪我一起看吧。』 『不。』你想也不想就拒绝,『晚上我该不敢一个人睡觉了。』 在前边走着的布加拉提回头看了你一眼。 “啊!” 米斯达看见了什么,指着前面,『那儿有一家——是不是中国的衣服?你看你看!』 被这么一个活跃的人揪着,你好想回酒店里咸鱼瘫。 他指的地方你有印象,是上次的裁缝照相馆,你被米斯达拖过去,这次这家店不只卖旗袍,更早时代的汉服也有卖。 “哇哦……” 米斯达摸起褙子上的刺绣,另一面墙还挂的有团扇与油纸伞,福葛过去,看了一会,说这刺绣是立体的。 你说刺绣当然是立体的,福葛说他之前只看过书上的图片。 又是熟悉的大妈团,你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你卯足了劲不被她们忽悠,结果她们转战一旁好奇着的青少年们,唯一的成年人布加拉提居然被说动,推着你让你去换衣服。 布加拉提又自掏腰包,让你拍写真,好崩溃,你想回家! 你这条鱼可怜又无助,被大妈们扒去衣服套上裙子,又被裹挟着上二楼的化妆室,熟悉的络腮胡大叔双目发光,撸起袖子给你做造型。 这家店到底是有多缺客啊…… 布加拉提钱都掏了,你只好继续呆着,至少能休息不用走,你这么安慰自己。 过一会,几个人上楼,你从镜子里见到他们,福葛乔鲁诺和米斯达都凑上来围观。 米斯达与福葛全程惊叹,与化妆师交流,化妆师看上去很享受这种氛围,用中式意大利语与他们交谈,反正你是听不懂。 化妆师时不时换成中文给你指令,睁眼闭眼向上看、张嘴抿嘴……你能看出来自己的五官被画上东西,但瞧不出具体的变化。 『感觉人没变,但是又变了好多……』 福葛对着镜子感叹化妆师的鬼斧神工。 接着做发型,化妆师往你头上夹一大堆假发包,你已经感到头大了。 乔鲁诺站在一边,摆出严肃的研究表情盯起化妆师的各式操作。 你越来越呆,化妆师插上去好多发饰,簪啊钗啊钿啊花啊的,你感觉自己满头都是武器,要是一不小心撞墙上,就能把自己给扎死。 装饰完毕,化妆师让你起来,你颤颤巍巍,脖子承受它不该承受的重量,你的头摇摇欲坠,好重。 走不稳,步摇还会缠到一起,你只能一步一挪,无比端庄。 “哇哦——” 听取蛙声一片,他们都睁大眼睛瞧着你,反应夸张。 『太美了!就这么穿着吧!你要是每天都这样,追求你的人能把罗马斗兽场给踏烂!』 米斯达黑洞洞的眼都有了亮光,脸也因为兴奋变得红润起来。 福葛深表认同,『简直像《西游记》里的嫦娥!见到你的人全都要变成猪八戒!』 你:……(=_=) 什么离谱比喻。 『果然中国人还是更适合中国的衣服,很赏心悦目,不如让布加拉提给你多买几件?』 乔鲁诺的表现还很正常,但嘴里说的一点也不正常。 『当然可以,如果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美丽的人,心情肯定会很好吧,工作都更有干劲了呢。』 布妈咪居然点了头。 你:…… 好无语啊,果然和满嘴跑火车的意大利人处不来。 你很想吐槽点什么,但是头实在太重,脑力全部留意在头部的平衡上,没空跟他们扯英文。 “诶诶老妹儿!等等,你鞋还没穿!” 化妆师把你捞回去,你一脸懵逼地坐回椅子上,大妈来给你换一双翘头绣花鞋。 然后你就悲催地被拉去当拍照人偶,让你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中途又换了两套服装,其中一套敦煌风,摄影师还教你如何反弹琵琶,你当真要崩溃了。 如果不是流泪会毁妆,毁掉妆容就意味着要补妆拉长战线,你定要挥泪洒当场。 又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拿伞跳一段大学文艺汇演学的古典舞,累。 跳完之后,你满脑子都是想回家。 他们夸夸也没有用,你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是喜欢看你累成狗,喜欢捉弄你。 好不容易熬完,他们又兴致勃勃给你挑汉服,布加拉提还真要给你买,并且一致认为盛唐红配绿的那套最好。 宋制与明制的他们也喜欢,但他们都认为明朝的裹得太严实,排除。而宋朝那套也是红配绿,他们在那套与盛唐这套纠结好久,最终敲定盛唐第一。 ……什么男高特有节目。 他们果然喜欢唐代的,看他们身上那堆衣服审美就知道了。 由于买的太多,化妆师免费给你做一套日常造型,告诉你不想化妆也没关系,头发用簪子绾一下,还方便干活。 你觉得他言之有点道理。 大叔给你辫的是千禧年改编的双垂环髻,又给你系上发带与绢花,像小蝴蝶,至少头不沉了。 清清爽爽站起身,一转头,发现布加拉提把其它几套也买了,所以他们刚才在挑什么啊?有钱真是任性! 这几个小时已经耗空你的灵魂,你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被布妈咪拖着,他们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最后他们打算找地方吃个饭,你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找到餐厅,里面有空调,太棒了,这是你来意大利以后第一次见,之前你还以为意大利禁止装空调。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算多,你们进了包间,坐下来,你才感觉灵魂回到身体里,帮他们点菜。 这次还是点了北京烤鸭,可能这个名声大,他们都听过,特别想试试,还有饺子,以及一些家常菜。 他们居然都很喜欢鸡蛋炒番茄,意大利人真爱番茄,他们这里的本地番茄的确鲜美又多汁。 你教他们怎么包烤鸭,米斯达用叉子叉烤鸭总是掉,筷子又学不会,你就替他包。 『小心点,别洒了。』你把烤鸭给他。 『哦,好。』 米斯达答应会注意,结果他咬下去,还是漏了,满手酱汁。看他这笨手笨脚的,你笑出了声。 米斯达对着你这边发呆。 『喂,吃饭。』 福葛拍了米斯达一巴掌,米斯达才清醒似的,低头吃起来。 你不像这群正处发育期的青少年需要疯狂摄入能量,每样都吃点,直到往嘴里放入一只饺子,咬下去,你的表情蚌住了。 这饺子怎么是甜的?!关键这不是中式的甜饺,外皮是通常水煮的饺子皮,馅却是西式的齁甜奶酪馅! 你捂住嘴,好想吐,但现在是在餐桌,吐出来不好。 布加拉提也吃到饺子,说这和意大利的饺子有点像,只是更甜了,不过吃起来还不错。 你更不敢吐了,吐出来不就是在说他们意大利饺子难吃?!他们这群黑手党会不会因为你侮辱意大利口味而一枪把你崩了! 可这口感与味道着实太恶心,你努力咀嚼,试着慢慢咽下去,身体却不自觉高速抖动,眼泪也冒出来。 太难吃了,难吃到恐怖,库露西。 你突然理解到众网友看到草莓麻婆豆腐的崩溃,这完全就是黑暗料理,跟香蕉炒蒜有得一拼。 啊啊啊,你要不行了。 你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在飞。 『……有那么难吃?』 福葛都呆了,『不喜欢吃就吐了吧,别为难自己。』 当地人都这么说,你立马拿纸吐了出来,把这可怕的东西丢垃圾桶里。 这种东西就不应该进你的胃,垃圾桶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布妈咪问这不是中式饺子吗,你说不是,福葛还是很疑惑,有那么难吃? 你说这不是难吃的问题,大概类似于在意大利餐厅吃菠萝披萨。 他们瞬间就懂了。 几个人就尊重传统饮食文化的话题展开讨论,你慢悠悠吃着,发发呆,回复能量。 吃完饭他们也没走,这个时间点外边太晒,不如在屋里吹空调聊天。 福葛过来教你意大利语,你的表情一点也不欢迎他。 『你就算垮着张脸,我也要教。』草莓老师开始他的教学,『来吧,先从元音开始。』 意大利语的元音为a e i o u,除了e,其它几个发音与拼音相似,但你的语言系统早已被英语日语污染,念着念着就搞混了。 福葛纠正好几遍,你才梳理清楚,意大利语英语日语在e的口型上差不多,但一到复合元音,你就傻嘴了。 舌头与嘴巴打架了似的,脑子里的语言系统打结,福葛换了种方式,用英语里的发音举例,你联想到拼音,才把复合元音完整说出来。 『很好,你看,一点也不难吧?』福葛露出满意的微笑,你的回应只有沉默的六个点。 草莓老师接着教辅音,学完辅音,你元音就忘了。 福葛:…… 他深呼吸好几次,最后只余下疲惫的微笑,『没关系,慢慢来。』 你的感想还是只有六个点。 这个循环练发音的悲催中午终于被你熬过去,大脑空空了已经。 又被他们拽出去,你把玩起扇子,没有布加拉提牵着,很快就掉了队。 他们停下来等你,你慢吞吞,不指望他们会像妈咪室友们那样为了照顾你而慢下步伐,你也没力气去为他们加快自己累赘的脚步。 脚下的绣花鞋不是那么容易走路,很快他们就再一次丢下你,又停下来等你。 这样反反复复来回几次,你感到有些厌烦。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高兴。』草莓老师问你。 『你们就正常走好了。』你说,『我们可以拉开一点距离。』 『好吧。』布加拉提点点头,他们继续走。 大约是在这么长的相处中有了默契,知道你现在不想被打扰,就没有打扰你。 他们用着意大利语交谈,走在前面。米斯达时不时动作夸张,福葛似是在吐槽,布加拉提浮现出微笑,乔鲁诺双手插在兜里,默然倾听。 你在后边慢慢跟着。 突然地,余光注意到楼与楼之间被铁链拦住的夹角处,两个溢出垃圾袋的绿色垃圾桶上趴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他的胳膊很明显被折断了,糊上几层血的头发隐约能看出来是浅亮的紫色,身上破破烂烂挂着黑色露肤的衣服,皮肤又没有一处可以说安好。 一个严重破损了的人形。 你停下步子,扇子遮在嘴前,用眼睛去窥探他。 这是死的还是活的。 『你在看什么?』福葛走过来,你用扇子指了指那堆垃圾,他一霎间明了,“啊。” 『是做任务失败的人吧。』布加拉提也过来,看着夹角里的人,说道,『不用管他,走吧。』 他们转身就走,你没有动。 『怎么了?』 布加拉提回过头,又走向你,立在你身边,看了一会,问:『你是想救他?』 “……” 你也不大清楚。 在那不勒斯,时常有这样的人。有时你买菜回去,就会撞见混混打架,血液四溅。 路边的小巷里也瘫坐着毒瘾患者,他们形同枯槁磐曲的树干,倒在楼梯亦或是垃圾桶旁。 你往往只瞥上一眼,就离去。 毒瘾无法医治,政府放纵毒品肆行,警察也不管那些毒品或是暴行,报警也无用。 对于这座城市的死亡,你一向熟视无睹,早已看惯。 但这里不是那不勒斯,这里是米兰。 布加拉提说这里的治安比那不勒斯要好。 …… 不知为何,你脚下就是迈不开一步。 乔鲁诺翻过铁链,进去,靠近那个人,他抬起那人的头,你瞧见那人脸上戴着遮住一边眼睛的眼罩。 『还活着。』乔鲁诺确认一下,抬头,『要救吗?』 他的目光望向你,他在询问你。 『可以吗?』你问,『会不会麻烦你们?』 『哪算麻烦啊,小事。』米斯达不在意地挥挥手,拿起手机,又看向布加拉提,“Bucciarati?” 布加拉提点了下头。 米斯达打电话,说了些什么,挂掉电话,告诉你他叫了救护车。 福葛也跨过去,与乔鲁诺对话,接着,乔鲁诺做起一些像是急救又或是检查的动作。 你在原地远远看着,隐隐望见那人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那绿色的单眼与你对上视线,又很快闭上。 救护车来得很慢,乔鲁诺时不时动一动他,那人就会醒,又很快昏过去,至少能确定他没有死。 姗姗来迟的医救人员把人抬走,他又睁开眼,目光移到你的身上。 你不太明白,这里有这么多人,他为什么独独看你。 布加拉提把出神的你拉走了。 你感到有些头晕,布加拉提让你坐到路边椅子上,给你喂了些药,过了一阵,那种恍惚感才渐渐消失。 布加拉提说附近有片开放墓地,连着公园,可以去那里散散心。 你记得那个地方,上一次就是与布加拉提还有福葛一起去的。 那时你追着小猫咪,跑得很快,在迷境一般的园林里七拐八拐,最终和找寻你的福葛撞到了一起。 园林与你记忆中的还是相似的模样,那只小黑猫还在,不过你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只,可能只是长得相似,内里已然不是了。 你蹲下去,小猫咪睁开看了眼你,估摸着它还是想晒暖,微微甩了甩尾尖,没有理你。 自天而降的太阳光耀得有些晃眼,你听到相机按键被按下的轻响,布加拉提正转过来,对着你与小猫拍照。 你用妈咪室友交给你的动作,在一边的眼睛前用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圈,对着镜头,单眯起被手指圈住的一边眼笑。 “哦哦……” 米斯达的声音带着笑意地感叹一声,指着自己嘴角的两边,说你这里有两个小漩窝。 福葛说那是梨涡。 乔鲁诺问梨涡是什么,福葛解释是由面部发育不良导致的肌肉凹陷,嘴边笑起来会很明显。 米斯达说平时都看不到你这样,你都不这样笑。 布加拉提自言他倒是在家里经常看见。 乔鲁诺表示自己做对题的时候也能看到。 米斯达不满,怎么感觉自己输了。 福葛说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只在文献中读到过。 他们聊着,站在树荫底下,你的视野被头顶的炫阳染得愈发眩晕,细流中婆娑摇摆着的枝叶遮住天顶一泄万顷的天光,他们的脸不再模糊,你看到了他们,仿佛穿越至另一所时空,那时伫立于你眼前的那两个人。 你仰头对他们笑,他们也在对你松软地笑。 像是一块松软的草莓蛋糕。 小黑猫起身跑了,你又追起它,正如始终追逐白兔的爱丽丝,福葛让你慢点,你愈跑愈快,仿佛这样就能再一次跨越时间,追逐到自己还想要再见的人。 你想要见到谁呢?你想要见到谁呢? 跑了好久好久,也没找到能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树洞。 『嘿!别跑了!』 米斯达抓住你的手臂,你被迫停下,视觉的眩晕也因为这急切的停止一拥而上。 耳边听到有细小的东西在洒落,还有物件跌倒的咚咚声,很快就消失了,视野恢复了平常。 『你又没带手机,要是跑丢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米斯达拖着你往回走,回到旅行的大部队。 骗子。 你想着。 大骗子,米斯达。 他再也没有来找过你,你们早就绝交了。 真是坏蛋。内里的声音泛起嘀咕。他们总是都要走的,不管关系有多好,他们总是要走的。 布加拉提说的没错,他们就是一群坏蛋。 福葛远远就走过来指着你输出,说你喜欢猫也不能在这里乱跑,你这样很让人担心你不知道吗?! 你捂住耳朵,权当没听到,小草莓被你的态度气得面颊涨红。 布加拉提还举着相机,你怀疑他是在录像,为了不留下黑历史,不打算与小草莓发生任何争辩。 最终还是乔鲁诺主动圆了几句场,福葛才不再对你生气,过来拉你的手,说防止你乱跑。 他们要去看墓园,布妈咪说里面景色不错,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心不在焉。 福葛嘴里讲起这座墓园的故事,你听着,感觉那个福葛还在你身边。 他与你的确是亲密的,曾经。 不需要理由就可以牵你的手,你也不需要理由就可以抱住他的胳膊,安心挂在上面当一只树懒。 他是你沉入海底宝箱里的珍宝,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记。 “福葛。”你叫了他一声,福葛停止讲解,扭过头来,问你叫他干什么。 你缓缓挨近他,小声地说:『我好高兴。』 能再一次见到他。 也许以后还是会绝交,也许以后他会忘了你,你也会忘了他,但还是感激这一份相遇,让他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福葛莫名其妙地看着你,你没再解释。 『……哦,好吧,你开心就好。』 他还有点懵,不过看你确实挺开心,就不纠结了。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米斯达上来凑热闹,然而当事人福葛也不明所以。 米兰纪念公墓与你印象中的无甚区别,安静,几乎没有人。布加拉提落在后面,给你们录象,说他突然找到了摄影的乐趣。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雕塑。福葛低声讲着他所知的故事,不可不说他的博学,见到犹太人的墓他能说两句,见到社会主义者的墓碑,他也能扯上两句。不同信仰的刻雕都能被他道出花来,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大学攻读的是法学,你都要以为他是搞艺术或是文学的。 他们大抵很喜欢这里的景观,在这些石碑前停留许久,你不禁发起呆来。 莫名有一种他们还活着的感觉。 但他们又的确是死了。 他们就躺在里面,在地底下,春夏秋冬,可布加拉提还在呢,就站在你的旁边。 他是活的还是死的,你有点分不清了。 『布加拉提,葬在里边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布妈咪“嗯?”一声,好像没明白你的意思。 『这里。』你指着下边,『地底下,不会觉得闷吗?』 『不,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 你自言自语,否定了自己的问言。 『会不舒服吗?』你又问,『人死了之后还有感觉吗?』 但你又想到意大利人信奉基督教,他们好像相信人死后有灵魂,你又赶紧撤回,免得冒犯到他们。 『你……倒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福葛扭过来头,『礼貌过头了,这样显得我多不尊重你似的。』 『是啊是啊,太有素质了,显得我们很没素质。』 米斯达挠着下巴表赞同。 『不,你本来就没素质吧。』 福葛吐槽。 『哦,好吧。』你想了想,『我刚才问的是什么来着?』 『你这记忆力……算了。』 福葛大概还想吐槽你,不过他放弃了。 『人死了就不会有感觉啦,不会不舒服也不会觉得闷,脑死亡,人体也就没知觉了。』 好科学哦,有超能力的动漫角色居然讲科学,更魔幻了。 你点头表示明白了。 『说起这个,我也有一些疑问。』福葛接着言,『你们那里的清明节在未来是怎么过的?文献里说是踏青与祭祖,千百年流传下来,或许会有不同的衍生习俗。』 『不同的地方习俗不一样,别的我不清楚,我家那边是尊重传统,就是祭祖。』 你解释。 『踏青不一定有,因为清明节只放假一天,如果是在周末,那就相当于不放假了。我周末还要上补习班,作业也有一大堆,写都写不完,高中时候我就没回老家祭祖了。』 『写不完?那是多少?!』米斯达看上去很难以想象。 你记不清了,可能一科一套卷子。米斯达说感觉还好啊,你呵呵两声,很想甩他一沓卷子让他亲自做一做。 『祭祖的话,我妈和我爸那边都不一样。妈妈那边是去陵园扫墓,妈妈的妈妈是烈士,她葬在烈士陵园,去那里就是清洁一下她的墓碑,再放上花,对她说说话。』 『您的外婆是军人?真厉害呐。』一直安静听着的乔鲁诺奉应一句。 『不是军人。』你说,『她的妈妈是军人,据说她的妈妈的妹妹在日本侵华战争中被奸杀,她的妈妈就杀了几个日本兵,后来躲起来,没被杀,加入了红军。她好像是文职人员,说是救人牺牲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乔鲁诺沉默几秒,跟你道歉,你也不知道他在跟你道什么歉。 『您的外婆是位勇敢的人。』他又道。你对他说声谢谢。 『我爸爸那边就是去村里的祖坟烧纸放炮,后来迁了,政府拨款修建公墓,就是换了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做的事还是那些。』 『哦!这个就和我看到的差不多。』福葛显得有些兴奋,『你爸爸那边的祭祖是个什么感觉?听起来和意大利的区别很大。』 『不知道啊。』你说,『我都没进过祠堂,我爸那边的老一辈说我有病,不让我进,我讲的这些大部分都是听亲戚说的。』 『什么?说你有病?凭什么这么说你?』米斯达不乐意了,『就算生病也可以去祭奠先辈吧,凭什么不让你进!』 『因为我是个女孩,小的时候让我哭丧,我哭不出来,他们就觉得我不正常。』 『……?和你是个女孩有什么关系?』米斯达不理解。 『他们觉得女孩就应该哭。』你说,『因为我没哭,所以他们觉得我有病。』 不只米斯达懵,乔鲁诺与福葛也满头问号,布加拉提也很迷惑。 『我爸爸没有儿子,所以很多老人不待见我爸爸,也不待见我,他们觉得我爸爸这一脉断了,我爸爸也不愿意再带我过去,只有一些关系好的亲戚会走动。』 『我也不喜欢去,他们总是对我摆脸色,我爬个树都要贬低我没个女孩样,以后没人要,我考不好也说我丢人,嫌弃我一个女孩既不能传宗接代也不能为家族争光。我就不明白了,我给他们争什么光,他们都是谁呀?』 『是有血缘关系,都是一个姓,但我和他们不熟啊,而且他们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一出嫁就跟他们没关系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把我当做家族的一员,又为什么要求我重视家族啊?』 几人没吱声,过了一阵,布加拉提说那是他们的问题。 你深表认同。 反正你理解不了家族,从根子上就无法理解。 『啊……对了,你大学是什么专业的?』米斯达换了话题,『我没上过大学,大学有意思吗?』 『学前教育。』你回答,『比高中有意思,不过你应该会觉得无聊。』 米斯达问学前教育是什么,福葛说就是教幼儿园的。布加拉提惊讶,说看不出来,福葛也说看不出来。 你表示学前教育就是要学唱歌、跳舞、弹钢琴、画画、书法、做手工,还有心理学、教育学、生理学、社会学、卫生学等等,都要学。 经常在家听你哼儿歌看你剪纸的布加拉提懂了。 其实你很多都没学会,大学期末考只要不挂科就能毕业,能翘的课你都瘫宿舍里睡大觉。 他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你的咸鱼属性深入人心。 布加拉提问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是喜欢小孩吗?你说是这个专业需要表演,家人觉得这个专业能治你的社恐,当幼儿园老师虽然累、工资不高,但是稳定,能养活自己,所以报的这个专业。 米斯达说你的表演模式是这么来的,你点头。 布加拉提说你家人对你很好,处处为你着想,你说是啊。 不过你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工作不忙碌,工资也比幼教高。可能人还是要自己作决定吧,只有自己尝试了,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除了没有电子娱乐,其它都还好。 回到唐人街,大家开始找吃的,你见到那家卖电子产品的门面店,拽着福葛要过去。 小草莓让你冷静点,这怎么冷静,店门口挂着宝可梦红宝石蓝宝石的超大宣传海报,固拉多与盖欧卡这对死敌的陶土公仔对立而站,你不懂上次这个时间点才出第一代,这第三代怎么就出来了,但这不妨碍你甩开福葛的手立刻扑上去。 一路小跑,老师大喊慢一点,前面有台阶,小心别摔着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成天把你弱智,唠唠叨叨的。 来到固拉多面前,你拍了拍这位被众上古神兽抛弃的老兄,“还有谁不会飞呀?” 断崖之剑警告! 你独自笑笑,现在没人知道这个梗了。 他们还没人过来,你转过身,张开双臂对他们晃晃,米斯达首先跑过来,跟你抱个满怀。 抱住就不撒手,你拍拍他,他还赖在你身上,福葛过来把他一把拉开。 布加拉提给你们拍了许多照,你跟这群小孩一起摆姿势,感觉自己圆了梦。 小学只能看同学玩红宝石蓝宝石,自己在一旁眼馋,而现在,你都可以和固拉多盖欧卡合照了。 如果有裂空座就更好了,儿时做梦都想让裂空座带你在天上飞,穿破大气层,没准还能撞见来自宇宙的代欧奇希斯。 拍完照,你就迫不及待进去看游戏机,一下子就被琳琅满目的柜台吸引,游戏机出到Game Boy Advance与PlayStation 2,你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居然有《星之卡比 镜之迷宫》,童年回来了!还有《牧场物语:矿石镇的伙伴们》、《恶魔城 白夜协奏曲》、《火焰纹章 封印之剑》、《塞尔达传说:众神的三角力量》……这是游戏和游戏机都提前出来了吗?比上一次见到的好玩多了。 PS2平台有无敌多的乙女游戏,《安琪莉可 Tios》、《遥远时空中~八叶抄》、《遥远时空中2》、《金色琴弦》、《心跳回忆 Girl's Side》、《吟游默示录~优美的记忆》、《梦幻奇缘》、《毕业M》、《阿尔帕雷亚的少女》、《网球王子:校园祭的王子》……还有《炼金工房》系列也出了四部,甚至有一大堆欧美动画片的改,《BEN10》都有! 买!全买!这可都是全新未拆封,还有特典!如此历史性的一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扒拉扒拉自己的小金库,发现钱不够。 “……” 你一下子就蔫了。 早知道就不看病花钱了……自己就那么一点小钱钱,比起看病吃药,你更想买游戏……保不定游戏玩着玩着病就好了。 你沮丧地准备出去。 『不买吗?』 布加拉提惊讶。 『太贵啦,买不起。』 你好失望的。 『哈?就这点钱,让布加拉提请你啦。』 米斯达指指布加拉提,布加拉提表示都已经送你衣服了,再送游戏和游戏机也没什么。 红豆泥?! 你抱住布乐王子,大喊感谢妈咪赏饭。 谢谢妈咪!谢谢妈咪! 周围都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再怎么说,我也应该是爸爸吧。』 布加拉提终是没忍住对你吐槽。 你讶然抬头,『你想当我爸?』 布加拉提无语凝噎,说不想。 他们这群不懂二十一世纪潮流的二十世纪人,你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妈咪只是夸张化的表达感谢与亲切的称呼,不是说真的像妈妈。』 『你和你朋友经常这样说?』 『对呀。』你点头,『我室友做饭超好吃,她投喂我的时候都喊我宝贝,我喊她妈咪。』 『……好奇怪的玩法,你确定你那个室友对你没有别的意思?』福葛也绷不住吐槽。 『什么别的意思?』 『这种……过于亲密了啊,只有恋人才会做这种事。』 『什么?!』你大震撼,『这也有文化差异?好朋友之间做这种事很正常呀!』 『……到底是谁说中国保守的,是谣言吧。』米斯达也加入吐槽行列。 乔鲁诺问如果是叫爸爸呢? 你仰头思考,『好像是表示钦佩和服从的意思吧,我不确定。中学时期他们经常相互认爸爸。』 众人都一副“那路后豆”,米斯达觉得很有趣,福葛老师觉得好纯洁。 你问纯洁?小草莓愣了一下,急忙摇头说没有没有。 难道在这里,叫别人妈咪爹地有不好的意思吗? 草莓老师坚称没有,米斯达张口想说什么,结果被福葛一巴掌堵住了嘴。 布加拉提让你挑游戏和游戏机,你选了以上所有看中的游戏,以及玉桂狗限定GBA与普通版PS2。 妈咪付完款,你抱着这堆游戏和游戏机,说自己死而无憾。 米斯达表示不要随随便便把死挂在嘴边啊,这样很不吉利。 你只笑笑。 21 乔鲁诺与米斯达把游戏机和游戏卡带搬回酒店,你和福葛以及布加拉提去逛超市。 买了一些零食还有花露水风油精,意大利人被蚊子咬了更多的是涂药膏,但你还是不想被咬,直接抹上花露水算了。 布加拉提闻了闻花露水,说像香水,闻起来很高端,居然这么便宜。 你说Florida Water就是经济实惠。 福葛打开闻了一下风油精,“哦”了一声,移开捂住鼻子,缓了两秒,说很上头,清新气息直冲天灵盖。 你说这是涂在蚊子包上的,看了下标签说明,还可以防晕车、驱蚊虫。 不过风油精太冲,花露水味道温和一些,防蚊你一般都用花露水。 这瓶花露水没有标驱蚊,不知道有没有防蚊功效,总之止痒是没有问题。 布加拉提接了通电话,是乔鲁诺,他说酒店内部的餐厅也不错,这里居然有—— 乔鲁诺还没说完,嘈杂的背景音乐里就传来米斯达的欢呼声,说这里居然可以唱歌!KTV——!耶——! 米斯达已经KTV里嗨起来了,在电话那头胡言乱语,布加拉提和福葛问KTV是什么,乔鲁诺说是可以边吃饭边唱歌,一张桌子配三把麦克风,想唱什么都可以,但是点歌要另收费。 震惊,他们居然没听说过KTV,你一直以为KTV是从欧美这边传过去的,结果不是?(PS:KTV全称Karaoke TV,源自霓虹。)(PPS:根据2020年10月17日新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58条规定,明令禁止未成年人进入KTV,新修订于2021年6月1日正式施行。本文没有任何推荐引诱未成年人出入KTV等相关娱乐场所的倾向,在此声明。) 三个人香喷喷地从超市出来,到了酒店,米斯达和乔鲁诺就在大厅等着。 走近他们,对面两人的表情都有点怪,米斯达问你们去了香水店?福葛说去了超市。 乔鲁诺问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你说是六神和水仙。 香喷喷又增加了两人,米斯达嗅着自己的手腕,品上了头,说感觉自己正在森林深处裸奔。 看得出来他们是有多热,你倒还好,跟他们比起来,你相对耐热一些。 “Walking in the sun in around and around……I can believe love at is around……” 你被异常熟悉的早古非主流bgm勾引得停下脚步,向bgm的音源望去——噫……!那是什么!这里怎么会有葬爱家族! 这是村口蹦迪的音乐啊!你的脑子里已经糊满水泥了! 『怎么了?』布加拉提回过头,『你认识?』 你人已经僵了。 那几人的打扮明显是中国杀马特,不是日本视觉系。他们围在一台电脑前,似乎是在打音游。 这时候劲舞团或者QQ炫舞已经出来了吗? 你只在小学时候因为好奇潜入过他们的QQ群,窥屏潜水,从不冒泡。初中暑假又被表姐拉去洗剪吹,组成汜殇灬魔璃姊妹花…… 为什么穿越了还要回忆起自己的黑历史啊! 你一点也不想面对,紧绷着脸,躲到身材最壮的米斯达身旁,试图让这板肉盾遮住极有可能来源于贵族那边的视线。 『熟人?』 米斯达指向那堆蓬松爆炸头的贵族杀马特,你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你拽着米斯达想要赶紧去餐厅,电脑旁的女生一扭头,指着你大叫,你还是被葬爱家族发现了。 “啊呀!有人穿汉服!” 几个女生围上来,叽叽喳喳说着大家是高考完放假组团出来玩的,没想到能在意大利碰上同样是至尊贵族的老乡! 你不是你没有! 其中一个妹子介绍自己叫葬花瑶,那个打游戏的男的过来撩一下头发,邪魅一笑说自己叫葬冷少。 你尬笑,脚下的施工队快把鞋底凿破了。 贵族们莫名其妙与布加拉提他们聊了起来,夸他们很有品味,尤其是乔鲁诺(日系卷)和福葛(草莓叶)的发型,简直走在新时代的最前沿,如此潮流,泰酷辣! 这里完全没人在意你想要逃跑的心情,那个妹子又想加你QQ,说可以互踩空间。 妹子又问你有没有加入家族,如果没有,可以加入他们,冷少会给你充一整年的QQ黄钻! 你说不了不了。她还是不甘心,一定要加上QQ,你报出自己的QQ号,让她自己死心。 结果你的QQ号居然在?!她搜索到你的QQ号,给你发送验证消息,让你快点登QQ号加她。 你登上去加上,她又给你传销自己的家族,你坚守阵地,幸好她被叫走吃饭去,要不然你真遭不住。 那群贵族走了,你松口气,又纳闷这个时间段怎么会有QQ空间,明明是零几年的。 Windows界面窗口也变了,像是WindowsXP之后的,这个世界的科技似乎比你认知中的要前进个一两年。 『这就是QQ?』 突然有人在你身后开口,你立马用手遮住QQ栏,这个QQ还保持在杀马特的时代,你的QQ名还有好友分组全都是火星文! 说话的人是乔鲁诺,他奇怪地看着你,旁边的福葛问你遮什么。 你脸红到爆。 P?碎の琉LI?鸟……这QQ名你看一眼都感到极度的羞耻,签名还是“迩ド慬ωǒ的心”,救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跟风写这些东西啊! 你赶紧移动鼠标想把QQ关掉,结果这几个人像是找到了乐子,非要看你遮住的QQ。 米斯达笑着说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和福葛一起把你架离电脑,乔鲁诺把你的退出操作关掉。 『啊啊啊啊啊不要看啊——!』 会死的!会死的!你从小学到大学的黑历史全部都没有删啊啊啊! 都怪你太懒,别人初高中毕业都在拼命熬夜删黑历史,只有你懒得翻! 然而你这么挣扎,他们更想看了。米斯达和福葛用力架住你的手臂,让你挣脱不开,福葛瞄一眼,说这不是中文,完全看不懂。 你意识到他们看不懂火星文,瞬间放松下来。 『没关系,有翻译器。』 乔鲁诺已经找到网页里的万能翻译器。 你又惨叫着挣扎起来。 『别叫这么大声,别人还以为我们在绑架你,米斯达,把她嘴堵上。』 布加拉提居然与他们狼狈为奸! 嘴被米斯达的臭爪子捂住,你唔唔唔唔,欲哭无泪。 『嗯?这是什么。』布加拉提指着屏幕,『有空间消息提醒。』 乔鲁诺点进去。 “不要啊——!” 你一个鱼雷头槌撞击米斯达的下巴,砸得他眼冒金星,又挣开福葛,扑向在电脑前的布加拉提与乔鲁诺。 然而为时已晚。 本兮的《空虚,沸腾》前奏响起,你整条鱼都石化了,QQ空间在网页打开能自动翻译,你跪在地上,被公开处刑。 “哇哦……”乔鲁诺隐隐笑着,『你的空间还是闪光炫彩的耶。』 你小的时候真的觉得这种彩虹字体很炫酷! “呵灬呵灬灬辶言场絶望の鱼苼巳°卟値淂,本魜已るビ,冇ζh?烧纸,勿扰,乙黑化。” 你鱼目无光,爬到墙角处阴暗自闭。 『说地球话。』福葛吐槽一句,琢磨起你的空间,『上万条说说……你都写了什么啊。』 “呵,呵呵。” 你已经放弃挣扎了。 『让我看看……最早是二零零九年——妈妈让我每天写日记,我就在这里写日记吧。所以这里面全都是你的日记?』 『哦哦哦?!都写了什么?』米斯达来了兴趣。 『今天看了《喜羊羊与灰太狼》、《小鲤鱼历险记》、《中华小子》……』福葛报出一串动画名,接着不报了,表情万分无语,『你怎么都在写动画名啊。』 『那个时候就是天天看动画片啊!』 你为自己辩解。 『有了。』布加拉提念道,『今天下雨,我喜欢下雨天,这样我就可以在家里睡觉……』 四个人都极其无语地看向你。 福葛一脸“不愧是你”,『你还真是一成不变啊。』 你蹲在地上不动。 『我想成为一颗面包树……』乔鲁诺的手指滚动着滚轮,『把我的树枝折断种在别的地方,一直这样下去,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我想当有名的漫画家,这样大家都会喜欢我,我喜欢画画,我也喜欢别人喜欢我,听说当漫画家很累,会被公司压榨,但是为了让别人喜欢我,我愿意被压榨。』 ……? 你站起身,走过去看,这是你写的? 『今天XXX和我吵架,把我推倒了,我的膝盖磕伤了,流了好多血,好疼,可是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那么小气,所以我原谅了她。』 你:? 还有这种事? 『今天过生日,虽然没有朋友,但我依然很开心,可以吃到又甜又好吃的蛋糕,夜晚还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你们说这是不是很高兴的事呀?』 并没有人给你评论。 『我的梦想是交到好多很好的朋友……』 你傻眼了。 『哦!你小时候好可怜!』 米斯达用力抱住你,可你对这些一点都没印象,在你的记忆中,小学的朋友有不少,虽然在毕业后都断了。 二零零九年的下半年,时不时就有类似渴望朋友的发言,直到二零一零年,说说的内容才改变。 『这是交到朋友了吧。』乔鲁诺很认真地在阅读,『和朋友郊游,和家人旅行……真好啊。』 很好吗? 你去过许多地方,有名的景点,默默无闻的乡下山沟……读着说说里一月一月的记录,有转发别人的沙雕说说以及星座测试分享,忽然觉着,自己的童年好丰富。 或许真的很好。 还有前一天说再也不理XXX,结果第二天就写和XXX一起玩很开心,看得你也跟着笑了出来。 不过你不记得XXX是谁了,就名字眼熟。 说说里掺杂着你对作业多以及睡眠少的抱怨,上课睡觉被抓包也记录在案,几个人笑到不行,调侃你竟然从头摸鱼到尾。 断断续续记录一些事,晚自习大家都趴在窗户边看罕见的蓝月亮,上课悄咪咪与朋友分享零食,运动会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结果被朋友抓到,拉去玩狼人杀…… 米斯达指着说说里出现的人名,问你这都是谁啊,你摇摇头,那么久没联系,都不记得。 布加拉提说好可惜。 上了高中,动态少得可怜,有也是在发泄情绪,大家都很震惊,你居然能骂得这么脏、花样这么多。 福葛问你平时该不会也在心里这么骂他吧,你说没这么脏,福葛说你果然有骂他! 你的表情很是无辜。 高考结束,就只有一条“解放啦!”,以及高考成绩的截图与录取通知书的照片。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惆怅,像是看完一部漫长丰富的电影。 空间接下来变成风景分享区,都是你拍的照,有蓝天白云、花花草草、日出日落、奶茶雪糕以及小狗小猫。 一个关系很好的大伯去世了,你发表了一则感言——记起大伯在你家人忙碌时带过你,开车拉着你和弟弟一起去看烟花。那场烟花盛大而又绚丽,周围一点也不热闹,只有大伯和弟弟,却是特别美的一场烟花秀。有星星、夜空,以及烟花雨。那烟花就如彩色的雨一样。大伯去世后,恐怕就再也遇不到比那还要美丽的烟花了。 下一年,沉寂许久的说说里发表一则动态,说好想他。 米斯达和福葛都意表安慰地拍拍你。 你觉得还好,只有那次很想大伯,因为那一天是大伯的忌日。 之后就是与妈咪室友们的合照记录,终于看到熟悉的说说,你不禁缓和了先前紧绷着的面容。 『你这样打扮很好看啊。』米斯达指着你和室友们蹦迪的照片,『怎么现在不这么打扮了。』 『我懒啊。』 你理所当然地说。 社交恐怖分子米斯达都被你这条咸鱼堵得没话。 『你发的照片都在相册里啊。』 乔鲁诺说着,点进上排的QQ相册,你还没反应过来,跳进眼里的就是一张你杀马特造型时期的自拍。 说是自拍,其实是你那个姐给你拍的。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你挥手欲挡住,又被米斯达和福葛拦下,你表示真的要死了。 几人都很乐呵地鉴赏起你完全无删减的黑历史照片,你开始在脑海里杖毙过去脑残的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些照片在QQ相册里备份,妈妈让你把照片另存,你完全可以另找一个U盘,而不是存在空间里。 他们从你穿开裆裤的照片一直看到杀马特洗剪吹,里面甚至有被画成红脸蛋妖精的幼儿园集体表演视频,还有老爸给你录的生活录像。 小时候的你傻不拉几地对着镜头叫爸爸,还被指示着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动作,他们看看视频又回头看你,笑得特别开心。 你真的要崩溃啦! 『别看啦!真的别看啦……好尴尬。』 你伸手去扒拉布加拉提与乔鲁诺,布加拉提说有什么尴尬的,这很美好啊,能记录下这么温馨平静的时光,单是看一看,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幸福。 布加拉提的家人离婚了。 你放下了手。 想看就看吧,这没什么。 你给自己洗脑。 他们没笑话你就谢天谢地了。 总算熬完这场公开处刑,你感觉浑身发麻。乔鲁诺奇怪为什么这台电脑能看到未来的东西,可能是替身攻击,却又对他们没多大影响。 你觉得有很大影响,你已经被精神攻击了。 米斯达抱着你不撒手,说要是学校里有你这样的同学,他肯定天天好好去上学。 你被尬到失去了灵魂,又被他们拉去餐厅,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在唱《知心爱人》,在DNA的瞬间操控之下,歌词伴着bgm脱口而出。 啊,想死…… 身体彻底失控,一整天的社交积压让你彻底刹不住闸,放飞自我,灵魂飞吧。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你抢过桌子上麦克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与隔壁桌对唱,“从此不再受伤害——” “我的梦——不再徘徊……” 对面那男的本来还唱得缠绵,你这一提劲,把他的热情给激发出来,卯足了劲不被你比下去。 “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最后的合唱相当合拍,对面的男士对你竖起大拇指,大家都为你们鼓掌,大声说好! 你才发现这里坐着的大部分都是中国人。 福葛拉你坐下,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布加拉提问你想吃什么。 这里主要提供火锅,也有烧烤,上次吃过烧烤了,这次就吃火锅。 这几个意大利人都不会吃火锅,还是得靠你。 你教他们,他们学得快,餐厅氛围也和谐,有人想跟你合唱,但很多歌你都没听过,会唱的你就拿起麦克风唱唱。 在中文的环境里你好受多了,说话根本不需要再动脑翻译,又因为是老乡,大家都很友善。 布加拉提要了几瓶酒,你喝了一点,脑袋更昏了。 整个世界都甜醉醉的。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你趴在一旁福葛的身上,福葛扶住你,想推开,却又没推,“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福葛张唇细细倒吸了一下,别开头,又回过来看你。 你看到他在迷炫转光下被照得绚丽起来眼睛,就和那被点燃的烟花一般,在这片黑暗里闪烁出微红的光。 他的呼吸很热。 “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你的手抬起来摸上福葛的脸,旁边米斯达的叉子“嗒”一声敲在瓷盘上。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你感到自己贴在他身上的身体也越来越热…… 米斯达站起来把你和福葛拉开了,你迷糊地回望米斯达,他的表情很不好看,不太妙,又很是古怪。 震惊?生气?懊悔? 你看不懂啦。 对桌的人又唱起《爱情电影》,你与他对上眼神,对唱。 “在别人的剧本,演自己的缘分,如果爱要我牺牲,我不怕梦里沉沦或变笨……” 斜对桌的大叔问你会不会唱粤语歌,你说会点,他点了几首,大家一起唱。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 …… 唱累了,你放下麦克风开始吃,布加拉提给你倒一杯热水,你谢谢他,慢慢喝。 餐厅有许多歌唱大师,你陶醉地摇晃身子,乔鲁诺对你说了什么,米斯达和布加拉提也在说,但你心里听不到。 有人拿起话筒说献给十二号桌的汉服娘,十二号桌就是你这一桌,他唱起情意绵绵的《情人》,你咬着筷子对他笑,另一桌的老大叔又点一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你支起下巴,抖着身子呵呵笑。 你记起老爸,他在你小时候也唱过这首歌,在你不高兴的时候逗你开心。 餐厅们突的被推开,一群眼熟的杀马特进来,拿起麦克风,“嘿!都给我动起来!” 几个葬爱贵族在前面的舞台上模仿起郭富城表演《动起来》,其他家族成员在台下喝彩助威,下一首起,那个似乎是加你QQ的妹子突然跑过来把你拉上去,把你从酒醉的状态中惊醒。 “不如跳舞,聊天倒不如跳舞,让自己觉得舒服,是每个人的天赋!” 你看着旁边跳起街舞的动感贵族们,傻眼了。 舞台上就你呆呆站着,你想下去,那妹子又故意跳到你身前,不让你下。 你人傻完了。 似是在帮你缓解尴尬,有人点了《龙的传人》,大家唱起来,你想着终于可以下去,结果这首歌他们也能跳! 点歌的人拍了下脑袋,说,点错版本了! 那妹子在你面前狂甩螺旋腿,你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掐了下人中,拿起话筒一起唱。 干站在台上,你真的很想原地升天,离开这颗令鱼社死的地球。 那人又点了首《爱我中华》,贵族们终于不跳了,但是又上来个妹子,要跟你合唱。 ……这台你就下不去了是吧。 十二号桌的布加拉提居然还举起相机录像,你抽抽嘴,手又被那热情的妹子拉着,歌词倒计时,你只好开口—— 你还没开唱呢,就被身旁妹子的歌腔惊到,高亢又不失轻盈,百灵鸟似的,这是专业人士,好强。 强者在侧,你开始对口型滥竽充数,顺便给她伴一点和声。 又唱《甜蜜蜜》,这次她开始滥竽充数,对你挤眼,你只好唱了全首,由她来给你伴和音。 终于结束,你想下去,但是台下的人起哄不让你下台,就想看你表演,几位老大叔表示可以给你付钱。 你望向十二号桌,他们却一个人都没想帮你,布加拉提给你手势让你接着唱,米斯达在给你喊加油。 布妈咪不会是想借此磨你的社恐吧?完全是他会干的事。 万众瞩目,你的脚开始打颤,意识回到被亲戚指责、站在全班人面前、在讲台上脱稿演讲的时刻。 眼前开始发白、眩晕,前奏响起,歌词进入倒计时,你握紧被染上手汗的麦克风,心脏在体内暴乱地咚咚狂跳,牵扯到胃,翻江倒海。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声音从你的咽喉发出来,牙齿打颤,你睁大眼睛装载厅内的炫光,愣是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表演起来的四肢与表情。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能珍惜……” 你以为自己要晕倒了,却在失控中慢慢找到了平衡。 心跳慢慢降下来。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你的目光无意识划过第十二号桌。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 台下的人都在看你。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 乔鲁诺忽然起身,走上台,背手从身后变出一朵似玫瑰又不太相像的白色花朵,微笑着献给你。 你匪夷所思地给他递眼神,这小屁孩上来掺合什么,被他这么一搞,好多人都抢着要给你送花。 这餐厅算是赚麻了。 你接下乔鲁诺手里的花,他又牵过你的手,垂下头,轻轻吻了下你空荡荡的中指。 陌生的嘴唇让你的皮肤有点痒,手指微缩一下,他抬眼看你,礼貌地放开手。 一曲又毕,再有人点《我爱洗澡》,你表示这是最后一首了,台下人哄笑,吹口哨直夸你演得好,你说夸也不行,众人又开怀大笑。 你怀疑自己就是纯粹在给别人当乐子。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嘞,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嘞~” 你在台上又转又跳。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嗷~带上浴帽唱唱跳跳~嗷嗷嗷嗷~美人鱼~想逃跑~” 有好几个小孩上台跟你一起扭。 “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来握握手~” 你同一旁傻乐着的小娃子握握爪。 “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又揉揉我家的浴缸~好好坐~” 终于结束了! 不顾观众席如波如浪的安可,你浑身发麻地下台,回到十二号桌,好好充一下电。 几个阿姨过来问你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她的儿子外甥或者侄子。 甚至有戴大金链子的大叔起来对你唱《征服》,你被吓坏了,指着布加拉提说那是你订婚对象,这下总算没人再来打扰你。 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碟子里已经有别人给你涮好的肉,但因为你刚刚一直在唱歌,肉已经凉了。 恍恍惚惚填饱肚子,浑浑噩噩坐着痴呆。 米斯达在你眼前挥挥手,你望向他,他说今晚你要与他和乔鲁诺一起,布加拉提和福葛他们要去解决一些事情。 哦。 你继续发呆,接着就被米斯达乔鲁诺拐回屋。 两人把床拼好,米斯达去拿枕头被子,乔鲁诺坐到床边,从行李箱翻出一本书,打开来读。 你勉强缓回一点神,低头看手里抱着别人送的花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乔鲁诺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问他这些花该怎么办。 他说喜欢的话就留着。 留着? 是指一直携带它们吗?那应该把它们放在哪? 你并没有能够装花的兜包。 “……?” 乔鲁诺第一时间没明白你在说什么,目光移开一下,随后又移回来,『你以前没收到过花?』 你摇摇头。 乔鲁诺惊讶,说很不可思议。 你:? 乔鲁诺过来,把他送的花从花束里抽出,手握了一下,那朵花变回一把叉子。 你认出来,这是餐厅的,他是把叉子变成花送你的? 他说自己送的解决了,剩下的你随意。 你愣了愣,可是你想留着他送给你的花啊。 乔鲁诺也怔了一下。 “啊……”他握了握手里的叉柄,『那下次再送你一束吧,我会好好挑选的。』 你缓缓眨了眨眼,把花束放在桌子上,开始卸头上的发簪。 隐藏发夹太多了,你拆起来有亿点艰难,乔鲁诺过来帮你卸,这样一头发型,居然用了十多条小夹子。 解完头发,你去卸妆。米斯达把枕头被子抱回来,你跟他们说要用卫生间的话就快些,待会自己要洗澡。 两人都顿了一下,说OK。 没人用卫生间,你好好清洗一遍,把一天的疲惫都赶跑,一身轻松。 布加拉提拿来的吊带睡裙有点透,不过他也拿来了能遮点的内衣,这种内衣你在那不勒斯找了好久才找到,虽然看起来像蕾丝内衣,但其实是棉质的,由绳子系着没有束缚感,完全符合你对内衣的需求。 刷完牙,洗完内裤,你擦着头出去,把内裤挂衣撑上。 你吹起头发,发着呆,等吹完,你就拿着游戏机倒床上,里面插的卡带是《宝可梦 蓝宝石》。 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乔鲁诺也躺下,问你玩的是什么。 你给他看,游戏开机,先是GAME FREAK的商标,接着是女主小遥起自行车的旅途,片头动画结束就是盖欧卡的游戏界面,看得你心潮澎湃。 乔鲁诺瞧着你,问你这是怎么玩的,你开始游戏。 选择女主、取名,开局女主搬家到未白镇,从小田卷博士那里拿到初始宝可梦,御三家你选择草系的木守宫,没别的原因,高速高攻打起来爽。 乔鲁诺问你这是一个打怪收服的游戏吗?你说这是与小伙伴一起成长最后当冠军的游戏,最终完成成为神奇宝贝大师的梦想。 米斯达洗完澡,你听到他在床边走来走去,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裸着上半身,只在腰间裹了条小浴巾,不过宝可梦更重要,你正在给鲤鱼王升级。 他还走来走去,吹头发也在你余光里晃,跟你搭话,你不理他,他也要说,非要让你看他。 你无语。 『你在孔雀开屏?』 『啥?』 『求偶。』 你放下游戏机,米斯达有点呆住了,脸红起来。 『没事,青春期这样很正常。』 你非常理解他,拿起游戏机继续升级。 乔鲁诺问你为什么要升级鲤鱼王,你告诉他,鲤鱼王虽然是个随处可见的咸鱼废物,但一旦升到二十级就能进化成超级牛逼的平民战神暴鲤龙,只要开局御三家不选水系,你就必定会培养一只暴鲤龙。 乔鲁诺换了个姿势,侧过来将头枕在手臂上,凝视着你说,这应该是厚积薄发的类型。 你说暴鲤龙应该是厚积爆发吧。 乔鲁诺闷声笑了笑。 米斯达坐到床边,躺下来,把你往他那边拉,不高兴地道你和乔鲁诺都快贴在一起了。 你奇怪地看他一眼,继续给宝可梦练级。 米斯达凑过来,你闻到他居然跟你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他是自己没带沐浴露吗?不过你也不介意让他用。 耳边是他渐渐升温的呼吸以及敲击的心跳,米斯达唤了一声你的名字,你在一忙之中分给他一秒眼神。 他问你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 …… 啊? 你呆。 这属实超出你的理解范畴。 『你在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 米斯达抓住你的手臂。 『……你喜欢我什么?』 你感到费解,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条外星鱼有什么吸引人的。 『我每天要么发呆要么睡觉,不主动也不热情,也不爱笑,你们欧美人不都喜欢热情洋溢自信的女孩子吗,我完全不符合啊。』 在这方面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别告诉你他是喜欢逼你跑步累成狗啊,那也太吓鱼了。 米斯达夸你人美心善,身材好,做饭好吃,唱歌好听,跳舞也好看,反正你什么都好。 以上是由你的大脑翻译简化(删除一堆意大利式的多余修辞与肉麻发言)得来的。 『如果是这样,你去艺术院校转一圈,这样的女孩子有一大堆,没必要是我。』 你继续打游戏。 米斯达有点急了,抓住你不让你玩,说自己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每天都在想你,晚上做梦也梦到你,他觉得这就是真爱!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 他细数起自己的优点,身材好品味好乐观向上还能逗你开心,枪法好也能保护你,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米斯达是挺好的,你跟他在一起也开心,但是没必要上升到谈恋爱吧? 『谢谢你的喜欢,那么成为男女朋友以后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你问他。 『就是可以每天都拥抱啊,接吻还有做爱,我们干什么都可以在一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约会,穿情侣装,住在一起,你喜欢小猫我们可以养一只小猫!』 米斯达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啊,好麻烦,除了养小猫以外都好麻烦。 『每天早上起床,我们就一起喝咖啡看报纸杂志,在阳台看风景,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海边,我开着敞篷车带你去公路旅行,在野外扎营,夜晚有星星和萤火虫,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你:…… 这什么现充生活。 『不了,谢谢,你找别人去吧,我还是想在家里睡觉打游戏。』 『为什么?!』米斯达大叫一声,『不出去也可以!我们可以一起睡觉打游戏!』 『我们现在不就也是一起睡觉打游戏嘛?』你挠挠头,『用不着谈恋爱啊。』 『可我还想亲亲啊!』 他喊道,你按住他表情逐渐崩坏的脸,在他嘴唇上吧唧一口。 米斯达呆住了。 你放开他,他又抱住你,还想继续亲,你一个泥鳅回缩,钻出米斯达的拥抱,滚回正在看书的乔鲁诺那边,继续打游戏。 米斯达沉寂几秒,大喊一声,可恶啊! 没人理他。 队伍宝可梦才升到八级,二十级好漫长呀,好想开金手指,然而这个年代没有宝可梦外挂。 你有点困了。 米斯达戳戳你,问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他到底哪里不好,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说出来让他改。 这不是改不改、满意不满意的问题,你总不能直接给他剧透,明年四月份他就会和你绝交吧。 你开始对米斯达使用二刺螈失传已久的嘴遁之奥义。 『米斯达,你才十七岁,正是青春期最冲动、情感最旺盛的时候。』 你故作深沉地对他讲。 『现在你可能这样想,但在两年以后、三年,甚至是一年,你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我的很多高中同学,在进入大学之后都变了个样。青春期的消失会让人丧失冲动与热情,曾经的热爱都会开始变得费力,那种无力感,会随着年龄的增加变得越来越重。』 『就算你们意大利人不是这样,你又该如何确定你能保持这份心情永恒不变?届时你不喜欢了,想分手,你会考虑我的想法吗?』 『到时候你只会觉得我是个拖累,我的存在妨碍你迈入新的生活,不会再有耐心考虑我会怎样。』 等了十几秒,米斯达都没话说。 你转脸瞧他,他的脸色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大夏天的,却愈发惨败,他好像想反驳你,却又无从辩驳。 米斯达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你,真的像个被大人批评的小孩。 『如果我说我不会变呢?』 『这种事情,没有如果。』 你平淡地讲。 『你是个黑手党,会经历比普通人更加艰难复杂的事,你会越来越能够承担,越来越明白,你现在只是还没到那个阶段而已。』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离开你了。 米斯达把头闷在枕头里,挫败地不再出声。 你安慰他,『你现在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能够享受生活,快快乐乐。你看福葛那样,愁眉苦脸的,比我还抑郁,他就没办法像你这样享受人生。』 米斯达闻言,抬起脸,表情还是不高兴。 你想起以前刷到过的吐槽视频,说欧美男生普遍思想成熟晚,二十多岁了还是小学幼儿园的水平,也不知真假。 穿越过来认识的几人,只有米斯达与纳兰迦有点点符合。 米斯达不像纳兰迦需要被数学折磨,他在餐厅里打发时间,都是在吃东西看杂志或者随意聊天,就和你中学的那些傻不拉几喜欢瞎玩的男同学差不多,也同样喜欢美女。 乔鲁诺不看书了,他去洗澡。米斯达还在床上纠结,问你是不是见过很多他这样的人。 你给他讲起高中有全是男生的理科班,当时被派去发宣传,刚开门,全班七八十人就顷刻静止紧盯住你,整个班大爆炸,兴奋得简直像一群几百年没见过异性的泼猴,又吼又叫,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夸张的阵势。 又讲起同校精力充沛的体育生,同桌因为一时好奇下载了约炮软件,在自习课悄悄刷,你当时刚睡醒,不想学习,又很无聊,就一起偷偷看,结果刷到那几个男生在约炮软件上晒肌肉钓妹子。 米斯达安静听着,说难得听到你讲这么长的故事。 因为喝醉酒了吧,你说。 『那你对他们还有什么印象啊?』他问。 你想了想,『打开门一股独属于青春期男生的汗臭味,差点就把命交待进去。』 米斯达赶紧闻起自己的身体,你无语,他不是刚洗完澡吗? 他终于不再缠着你纠结恋爱话题,你继续打游戏,然而没过一分钟,他又问起你,刚刚为什么要亲他。 你纳闷,不是他想要亲的吗? 他又说想跟你做爱。 你说不行。 上一个米斯达还警告你不要乱搞,怎么这一个就想跟你乱搞了。 被你彻底拒绝,米斯达背过身去,盖住被子睡觉。 你也昏昏沉沉,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存档,握着游戏机,昏睡过去。 也许是这一天过得太丰富,脑子开始转起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过世多年的大伯站在不远处,还是与孩童时的记忆那般高大,他招呼你,让你跟他一起玩躲猫猫。 如果你能找到他,他就给你买甜筒吃。 “十、九、八、七、六……一。” 倒数完,你跑起来找人。 白茫茫的一片,脚下是无穷的深海,踏在上面却像是玻璃。 你在迷雾中找到一个人,拉住他,他却不是你的大伯。 他跟你说起以前与你见过,一起做过什么事,你懵懵懂懂,依稀有那么一丁点印象。 但你要找的是大伯,因为他会给你甜筒吃,约定好了的。 于是你又跑起来,抛下那个或许熟悉的人。 你又找到许多人,陆陆续续在迷雾中出现矮矮瘦瘦胖胖高高的人影,朦胧着脸与表情,不管年龄老幼,大家都一个样。 每个人都与你讲起和你在一起的事,你都很模糊,不是大伯,你又接着跑下去。 这片沉沉的雾霭找不到边际,不间断的流沙催促你赶紧去寻找,跑到最后,你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要找谁。 自己为何要奔跑?明明那么累。 脚下绊了一跤,你跌到玻璃上,周围溅起薄薄的一层水花。 有人扶你起来,你问他是谁,他说他是纳兰迦。 纳兰迦?纳兰迦是谁? 还有两个人,他们在纳兰迦的身边。你问他们是谁,长头发的人不说话,而另一个人,说自己叫布加拉提,布鲁诺·布加拉提。 不远处的JO太郎与DIO还在欧拉欧拉木大木大,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拖拉机声,你要被吵死了,捂住耳朵,声音却还是能够传进来。 JO太郎骤然消失,DIO置身于幽暗的古堡之内,他躺在一张奢华又摆满书籍与金器珠宝的古董床上,微微倾侧来身,抚摸起自己肩背处的星星胎记。 “你……在看着我吧……” 他睁开猩红色的狭长双眼,目光透过悠久漫长的迷雾来至时空之外的彼端。 “时间?奇异的空间?有意思……” DIO从床上起身,向你展示他不着寸缕的傲然肉躯,触手一般的诡异长绳穿透迷雾捆住你的脚踝,你被它拖倒在地上,耳畔的噪声愈发响烈,一台压路机从天而降,他对你张开手臂—— “来与我做朋友吧!” 什么鬼啊—— 你从床上弹起,喘上几口气,发觉自己已经醒了,拖拉机的轰鸣却还在响,你向噪音的源头摸过去,居然是米斯达。 这个版本的米斯达在打呼噜! 你坐了好一会,试图重新筹聚睡意,米斯达的呼噜声完全没有停顿,乔鲁诺竟然没有醒,他睡得这么死吗?! …… 好崩溃。 右手放在米斯达轰隆隆发动机的位置,另一只手也放上去,呆滞片刻,一齐把盖在他肩上的被子拉起来。 你一时间产生了谋杀的想法。 22 打扰你安眠的家伙都该死。 你一把将米斯达的被子掀起闷他脸上,呼噜声渐轻,他唔唔叫唤,在睡梦中受到惊吓一般挣扎,你的手瞬间被他抓住移开,他掀开被子,惊恐地问你在干什么。 你幽幽地说他打呼噜声音太响,根本睡不着。 他先是怀疑,自己怎么会打呼噜?!又跟你道歉,说自己不会再打了。 你面无表情地坐着。 米斯达扯扯你,让你也躺下,你这样看着他,他睡不着。 你躺下。 没过多久,他又打起呼噜来。 你一巴掌拍过去。 『干嘛打我?!』 『我要掐死你。』 你低气压,米斯达拖拉机还委屈上了。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打呼噜,自己也听不到,怎么控制嘛。 你说人死了就不打呼噜了。 说罢,就伸手去找他的脖子,他扣住你的手腕,两个人这般僵持着。 睡在你左侧的乔鲁诺动了一下,被你们吵醒了似的,深深吸进一息,问你们在干嘛。 你说自己在实施噪音消除行动。 米斯达大喊冤,说不能怪他啊,自己压根就听不到声音,这不是他的错! 你才不管是何原因,吵着你睡觉,杀。 “kill”被你说得幽怨又悠长,绝对可以去应聘当鬼了。 米斯达向乔鲁诺求助,乔鲁诺说米斯达的呼噜声是有点大,他一开始也不习惯,适应了两天才睡着。 你说看吧。 米斯达难以置信,为什么不告诉他。乔鲁诺表示这并非要紧的事,反正能睡着,就没说。 二比一的压倒性胜利,米斯达说那怎么办,自己又听不到。你说杀。米斯达哭笑不得,求你饶他一命。 最终也没解决,三个人都对打呼噜的机制一无所知,乔鲁诺提议先让你睡着,如果再吵醒,你再打他。 米斯达喊乔鲁诺你怎么能这样!你觉得只能用此下下策了。 松开爪,你很快就入眠,或许是你的杀手模式把米斯达搞怕了,他没再发声。 你换了姿势,向左滚了下,有点奇怪,像是趴在一扇发热的门上,虽然你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能趴在门上,牛顿的棺材盖要合不住了。 坚硬的门把手把硌到腿,很难受,你握上去,想把它拧开,一只同样发热滚烫的手用力攥住你,头顶响起几声压抑又难耐的喘息。 那只手一点一点掰开你握着门把的手指,再慢慢把你往右边推,然而你又滚回去,重复刚才的动作。 来来回回几次,这扇门好像烦了。 有呼吸,门扉胸腔一样的起起伏伏,一波又一波的气息撒在你的头顶,门把手也渐渐发胀,你感到奇怪,来回捋了几下,门扉发出一声非常细微的闷哼,攥着你的手再一次用力,不让你再乱碰。 就这样握着这个奇怪的门把手过了一夜,你到最后也没把门拧开。 清晨是被万恶的米斯达闹铃叫醒的,米斯达掀开你的被子,狂拍你的脸——已经十点啦!太阳晒屁股啦! 他这是在报复你叭! 你晕晕乎乎地坐起身,下床,半睡半醒操控肉体磨蹭到卫生间。 乔鲁诺正在洗漱台前刷牙,瞥见你进来,往旁边挪一步,给你腾出一个空位。 你机械性地进行洗脸刷牙的动作,搞定完,走到时钟下面,抬头,指针才转到七点半。 你:…… 你面无表情,把身体甩回床,重新裹成毛毛虫。 米斯达问你怎么躺回去了,你申诉,米斯达是个骗子! 什么十点,分明才七点半!你还可以睡! 米斯达说布加拉提吩咐过了,要让你早睡早起。 你不管,你就要睡,假期谁要早起(可以早睡),反正你不起,被窝就是你温暖的家,你绝不离开它。 『快给我起来!』 早已熟练叫床业务的米斯达与你争夺被子,被窝被抢去,你又扯过旁边乔鲁诺的被子,卷到自己身上。 米斯达没想到你这么负隅顽抗,把自己的被子抱走,又抢走乔鲁诺的,说,这下你没办法睡了吧? 你安详地平躺,生动形象表现出废宅可以不盖被子睡。 米教练晃着你的肩抓狂,你硬是装死,他停住几秒,说,你要是再不起,就要亲你了。 你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可恶,别睡啦!你这个贪睡虫!』 米斯达继续晃你,乔鲁诺出来,说让你多睡会也没关系,昨晚因为米斯达,你都没睡好觉。 你为助你安眠的乔鲁诺点赞。 米斯达自知理亏,说好吧,问你要睡到几点,你说十点,米斯达“哈?!”一声。 反正你昏睡过去了。 等你醒过来,身上有好好盖着被子。乔鲁诺正坐在落地窗旁的木藤编椅上,倚着扶手,在看书。 你的游戏机被放在床头柜上,打开游戏检查一下,睡前有存档。 “Buongiorno,bella.” 乔鲁诺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对你微笑,『中午想吃什么?我需要先给米斯达打电话,你可以好好想想。』 你看了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怎么没有叫我?』 你有点懵。 “嗯?”乔鲁诺缓慢眨了下眼,『我以为你会想要多睡一会儿,虽然米斯达让我在十点钟的时候叫你,但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有叫。』 你睁大眼睛,过了两秒,又抬手遮住嘴巴。 乔鲁诺有点迷惑,『难道我应该叫醒你?』 『不。』你严肃地说,『没叫我实在是太好了。』 你躺下,打算继续睡。 『不吃中午饭吗?』乔鲁诺问。 你又坐起来。 起床喝水洗脸,把干了的内裤收起来,再换上衣服。乔鲁诺问你要不要编发型,你说不会,乔鲁诺说他会。 那就交给他了。 这帮小伙子比你精致得多,出个门还要带梳子夹子和发胶——除了戴上帽子遮完头发的米斯达。 梳子剐蹭着头皮,力度刚刚好,乔鲁诺的手劲也没有太大力,总之没有弄疼你,舒服…… 你渐渐眯起眼,思考起今天到底吃什么。 乔鲁诺夸你发质很好,巴拉巴拉巴拉,你嗯嗯嗯。 少年说自己每天都有在宿舍练发型,手法比以前好很多,你嗯嗯嗯。 他顿了几秒,又道,今天天气真好啊,天上有四轮太阳,一会要下大暴雨,会从阿尔卑斯山脉刮下来一百来条龙卷风。 你还是嗯嗯嗯。 “……” 乔鲁诺给你编辫子的手停下,问你是睡了吗?你睁开眼,说醒着呢,在想吃什么。 乔鲁诺说好吧,继续给你编辫子,没再搭话。 他编出三条麻花辫,两条围在头顶扎蝴蝶结,后发的麻花低垂,与他后来金发时扎的麻花小辫一模一样。 再往麻花发隙间插上花花与小蝴蝶,完工。 今天就吃粤菜吧,你想着。 乔鲁诺问你如何,你甩了甩头,不重,很好,对他竖大拇指。 商量好一起吃粤菜,乔鲁诺与外边溜达的米斯达通话,米斯达跑临街去了,稍微等一会才能回来,你们就坐在房间里等着。 你问乔鲁诺为什么大家都喊你贝拉,是给你起的外号吗?乔鲁诺说这是对女性的一种称呼,你哦一声,学到了。 乔鲁诺问你有没有给他们起外号,你说有呀,布加拉提是快乐王子,乔鲁诺是意大利活雷锋,福葛是草莓老师,米斯达是米教练。 『活雷锋?』 乔鲁诺疑惑,你就给他讲雷锋的故事。 『所以我在小姐心里是一个好人?这真是我的荣幸。』 他笑了笑,你又问他如果自己取一个意大利名,起什么样的名字好。乔鲁诺想了想,写下Serena。 莎莉娜?可这是宝可梦XY的女主名啊。你问他有没有别的,他又想了想,写下几个名:Liliana(莉莉安娜)、Lucia(露西亚)、Maria(玛利亚)、Dorothy(多萝西)…… 列了有小两行,要么看不懂,要么幻视各个游戏影视角色,你表示放弃。 乔鲁诺继续看书,你接着昨晚的进度升级宝可梦,还没升两级,米斯达就回来了。 “哇哦!” 他刚进门,就睁大眼睛,神采奕奕起来,笑着接近你,『太美了,贝拉!你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把我的魂都勾没了,这是你自己编的发型吗?手可真巧。』 你说发型是乔鲁诺编的,米斯达哈哈两声。 楼下对面就有粤菜馆,菜单上的菜品五花八门,看得你眼花缭乱,最后在与米斯达乔鲁诺的商讨下,点了蜜汁叉烧、上汤焗龙虾、白灼象拔蚌、炒河粉、马蹄糕,以及一些家常小炒。 服务员推荐潮州工夫茶,因为上菜有一段时间,刚好可以看一场茶艺表演。 两位男孩都勇于尝试,也好奇所谓的工夫茶,你陪着他们,虽然在中途就没忍住开始发呆。 “敬奉香茗……” 正好你们三人一人一杯,表演员示意着动作,“先闻茶香,和气细啜,三嗅杯底……” 米斯达的动作有点笨手笨嘴,乔鲁诺倒是能把这份优雅模仿到位,你则表面应付,可算迎来表演者的“瑞气圆融”,不用给人面子硬装了。 『诶诶!你刚才是怎么做的?!』服务员一走,米斯达就凑上来,『就是用袖子遮住茶杯。』 说着,他抬起手模仿你的动作,你拿起茶杯,重新做了一遍饮茶遮袖,米斯达说就是这个。 『因为今天穿的刚好是宽袖。』你解释,『如果不好喝,还可以用袖子遮一下自己的表情,不让人难堪。』 “哦哦。”米斯达懂了,『我喜欢这个,好有趣,也很漂亮。』 你回应是因为衣服漂亮。 米斯达看了你一会,突然表情很不满,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你:? 『每次我夸你,你都这样搪塞我,让我很挫败啊!我认为我已经够明显了!』 米斯达又挨得你更近,本就黑暗的眼睛在下压的眉山下乌云密布,风暴足以摧毁寂寥村庄的威压席卷而上,被擎住一般,你的脸霎时僵掉了。 『是我哪里做得让你不高兴了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 米斯达又焦躁地用十指抓起帽子,『你就是在折磨我!我真的好煎熬啊!』 你僵掉的脸色逐渐转为迷茫。 『你想表达什么?』 你的问话堵得他失语,米斯达“唔”了好一会,说你就不能正面回应一下他对你的夸赞吗? 你呆了,『你在夸我?』 “?”米斯达也呆了,『对啊。』 你们两只呆呆兽相顾无言。 一旁的乔鲁诺没忍住别过头去笑出了声。 “……哦。”你给米斯达面子微笑,『谢谢。』 米斯达看着你,随后气馁地坐回去,托着腮帮子把茶叶叼在嘴里,玩起叉子往盘子上戳。 上了菜,你慢慢往嘴里塞,两个男孩中间隔着你,用意大利语聊起天来。 站于墙角的格力空调细细嗡鸣,头顶的风扇呼啦转,空气如朦胧含糊的水,而自己的脑袋正处于一张巨大潮湿的嘴里。 耳边左右漂浮着男孩们忽响忽暗的语声,让你模糊地幻想起那些立于户外交错电线之上的鸟鸣。 那些声音闷在黏浊的水里,不甚清。 你的手渐渐停下,渐渐闭上眼,嘴里的咀嚼停下,头也在低垂。 “啪。” 一道摩擦出的清响,戳破你混沌的意识。你坐直身子,睁开眼,米斯达与乔鲁诺都在看着你,是乔鲁诺在你耳边打了一声响指。 『是困了还是不舒服?』乔鲁诺体贴地建议,『吃完饭回去睡吧。』 『哈?!等等,布加拉提让我们带她活动啊,一定要晒太阳!』 『拉开窗帘在屋里睡觉也一样能晒太阳。』 你觉得乔鲁诺讲得特别好,非常之有道理,吃完饭不顾米斯达的阻拦,成功钻回床上的被子里睡大觉。 『乔鲁诺!这样下去在布加拉提回来之前她会一直睡的!』 『但是昨天让她很累啊,昨晚也没休息好,没必要对她那么严厉。』 『喂……乔鲁诺你怎么也睡了啊!』 乔鲁诺也倒在床上钻进被窝,脑袋贴着你这条毛毛虫,一起睡。 你听见米斯达语气很不爽的几句,随后他也上来床上,不过他没打算睡,而是拿起你的游戏机,换张卡带打《恶魔城 白夜协奏曲》。 伴着熟悉的bgm,你想着他打到了第几关、失败了多少次,很快,你就睡着。 连续几天布加拉提与福葛都没有回来,你要么睡觉要么打游戏要么画肖像,当然中途还是被米斯达拖出门了。 精神不好就应该出去转!一直闷在屋里会变成阴暗蘑菇的!这是米教练的原话。 福葛甚至留下的有意大利语作业,米斯达没耐心教,所以语言教学落到乔鲁诺身上。 乔鲁诺表示终于亲身体会福葛的崩溃,他感觉自己在教一个弱智。 就这样,在老师与学生都消极的情况下,意大利语教学就这样搁置了,乔鲁诺宁愿和你讲英语。 晚上睡前你们会一起聊天,夜晚也许是另一个世界,人的心态突破一层薄膜,越过黄昏的界限却清晰可见。 就好像戳破了一样。 你踢掉被子,太热了。游戏机被放在床头柜,你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随着自己的呼吸像在大海上飘荡一般起起伏伏。 你们断断续续聊了许多,聊起儿时的游戏,聊起与家人去往乡下,扶着草帽看风吹过麦田,聊起摘草莓的路上遇到的黑色系红蝴蝶结的野猫,以及坐在大伯肩上,挥舞竹竿在柿子树林里打柿子。 小妹穿着碎花裙拿着竹竿在地上边跑边敲打地上成堆的橙红落叶,唰唰扫着,你在大伯的肩上,握着竹竿与柿子往下看,一场满天飞舞的秋叶雨。 小妹和小弟在雨里跑着,一切都变得极为恍惚。 大伯家的小弟和乔鲁诺一个年岁,腼腆不好吱声,却喜欢缠着你。 不过现在,他应该上大学了吧。 乔鲁诺问你喜欢吃什么,中餐很丰富,总有一样喜欢吃的吧。 你说看心情,学校食堂什么都有,想吃甜的就点甜的,想吃酸的就点酸的,辣的咸的等等……吃腻了,还可以点外卖。 称得上喜欢的,没有。称得上讨厌的,那也没有。 只有想吃与不想吃的区别。 米斯达去洗澡,你与乔鲁诺聊起替身。如果自己想要替身,就要参加热情组织的考核,但是布加拉提觉得你会死,所以你就没去。 乔鲁诺给你讲他的考核,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护住打火机燃烧的火苗,讲到他以为波尔波买通了狱警,结果并没有的时候,你有被小小震惊到。 考官都把试卷发给他了,怎么可能给他通融,非亲非故,谁会帮他作弊。 『好天真呀乔鲁诺,果然是十四岁。』 『诶?为什么这么说?』乔鲁诺看向你。 『大人才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你说,『大部分人都没那么好心。』 乔鲁诺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对吧。』你说。 这或许不是多么开心的话题。 『那小姐呢?小姐也是这样吗,不去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 『好像是吧。』 『那小姐为什么要给我做布丁?』 你转回已经移开他的视线,乔鲁诺正两眼专注看着你。 『我似乎没有帮到过小姐,小姐却给我做布丁。』乔鲁诺表面疑惑,『难道小姐期待我为您做某些事吗?』 啊? 你摇头。 『布丁……做就做了呗,我也不是每次都给你做。』 『但事实上你可以一个都不给我做。』乔鲁诺挨近你,『因为我没有付钱,不是吗?』 这属实是在你的认知盲区。 『因为你喜欢布丁?』 你不确定地抛出一个疑问。 『小姐为什么要满足我的喜欢?』乔鲁诺还在问。 他的穷追不舍让你有点恶心,那些细枝末节,有必要知道吗? 连你自己都不曾思考过。 『因为……因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说到底小姐从哪产生这样的认知,我们是一群黑手党……说不好听点,我可是个混混。』 乔鲁诺撑起身子,他就是一个黑头发的少年,你却从他现在的目光中感受到最开始与教父相处时的压力。 『你真的明白我们是做什么的吗?斗殴、勒索、杀人……你觉得这是好人?』 可他却向在路边快要饿晕的你搭话了。请你吃披萨,又给你一沓不少的钱。 『我不在乎那些。』你闭上眼,抬起手背挡住自己的脸,『那些跟我都没有关系。』 『没关系……』他嘴里念着,似乎是在琢磨,片刻后,他躺了回去,『奇怪的小姐。』 你没再听。 夜里睡不安稳,米斯达不再呼噜,但你总是被噩梦烦扰,接连不断下落的流沙,以及在幽暗古堡里那总是能在最后一刻发现你注视的吸血鬼DIO。 白日里晕晕乎乎,你的眼睛就没好好睁开过,乔鲁诺给布加拉提打电话,找到布加拉提背包里留下来的药。 吃了药,总算能休息好,只是精神不振。 你不喜欢精神类药物,吃之前还能感受到什么,吃了之后,什么情绪也感觉不到。 乔鲁诺看了下药物说明,猜你做噩梦是因为之前遭受的替身攻击,你的精神还没恢复,现在又有副作用。 你不想吃药了,他们两个也没逼你吃。 大脑还是在胡思乱想,杂乱无章的想法又同水溪一般流出身子,想了许多,却什么也没记住。 自己的头颅像一只漏斗。 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在与他们聊天,可自己说了什么呢?好像意识不到了。 像一滩泥。 又隐隐感觉到疼痛,浑身出了汗,不知是冷还是热,你蜷缩着身子,捂着小腹忍痛。 米斯达慌慌张张问你是哪里痛,乔鲁诺摸了一下你的下身,说是生理期,说完他就跑下楼去买药,徒留下米斯达跪在床上对着你手无举措。 你在床上打起滚来,模糊地半睁着眼,看到米斯达苍白了许多的脸色。 『你不会要死吧?!』 他抱起你大叫:『别啊,你别死啊!』 米斯达蠢得像个白痴。哪有人会痛经痛死的。 你的眼泪流了出来,『别喊了,我求你别喊……你越喊、我越痛……』 他瞬间绷住了。 乔鲁诺上来,给你喂止痛药,又从包装袋里掏出一张月经纸,问你能自己换吗? 你把纸片握在手里,迭压着肚子动弹不了。 乔鲁诺当机立断把你抱进卫生间。 “Giorno?!” 米斯达的叫喊被关在卫生间门外,你被乔鲁诺放在桶圈上,乔鲁诺跪在你的腿下,掀起你的睡裙扒下渗满血的棉质内裤。 “……!” 羞耻惊吓与疼痛混杂在一起,你夹紧腿,乔鲁诺面不改色,将月经纸垫在新的内裤上,又把你腿根与私处的血擦干,手指隔着纸巾的触碰让你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无论你怎么叫喊,都没有人来阻止那个人对你的侵犯。你崩溃地号啕大哭起来,乔鲁诺抬脸看你一眼,一言不发,快速给你穿好内裤,抱起你出去。 外头焦急等待的米斯达脸都羞了红,你被乔鲁诺放回床上,裙子拉下,他又给你盖上被子。 『好了,好了。』乔鲁诺抚摸你的后背,安慰你,『你忘了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惭愧。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真想死在这里,为什么自己要遭遇这种事,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痛,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做不了一点主。 意识与肉体似乎正在分裂。 它是你的吗?你是她吗?他?祂?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子宫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的身体里有了这个东西,自己就要遭受这些。 『喂,喂,别哭了。』米斯达的手贴上你的额头,将你溻湿的发缕往头上拨,『你都快喘不上气了!』 你确实快喘不上气,浑身都哭到发麻,大脑明显在被麻痹,可你自己又停不下来。 只觉得好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没来救你。 没人会来救你。 没人能替你真正解决任何事,痛你自己忍着,羞辱你自己受着,就因为自己是个亚洲女人。可女人怎么他了,亚洲人怎么他了,华人怎么他了,吃他家大米、杀他全家了?他们凭什么侮辱你,凭什么奸淫你,恶心,恶心死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死? 『喂……你别……』米斯达胡乱地抹去你流不尽的泪,『你别露出这种表情……』 内心掀起一阵巨浪,而这风浪在天地之间又是那样渺小,它只会掀翻一条条拼命游动的小鱼,摧不毁任何事。 你累了。 似是在安慰你,又或许是心灵的自救,一双温暖的手在安抚你所受到的创伤。 深蓝色头发的布加拉提正校对你的作业,他穿着你高中时期的校服,坐在离你相隔一条小走道的隔壁桌。后门正在沉落的夕阳穿过那扇小方窗直直射向他的眼睛,他如海天一般蔚蓝辽阔的双眸底层点缀着金色的光斑,布加拉提抬起头,严肃地告诉你题做错了。 你问他哪里做错了?他指给你看。 放学的阿帕基从隔壁班跑过来,你们三人一起骑自行车回去,一路上布加拉提与阿帕基说说笑笑,你在后边看着,布加拉提拐了弯,剩下的只有你和阿帕基。 阿帕基说他想去当警察,你愣了一下,说很好。 心里却又涌起难受,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阿帕基说他要拐弯了,你刚开口,他就一个加速,向十字路口的另一边前行。 奋力飞舞的校服外套披在阿帕基的肩上,正如一阵风。 回到家,满是落叶的旧楼道口无人打扫,你踩过叶子的尸体,骨头被你踩得嘎吱响。堂弟纳兰迦在客厅坐在地上捯饬着某些东西,表弟福葛在厨房帮妈妈摘菜洗菜。 爸爸与大伯在另一间房聊着什么,你过去,他们在商量两个堂弟乔鲁诺与米斯达的升学问题。 米斯达早就不耐烦了,见你过来,烦恼的情绪一扫而空,推着你要从这个房间出去,却被大伯叫住。他嘴里骂一句,站回乔鲁诺身边,俨然一副不良少年不服管教的样。 这两小子都是不良少年,米斯达不好好学习,乔鲁诺虽成绩好,但因为经常逃课翻墙去找米斯达玩,多次违纪,被学校劝退了。 你和乔鲁诺关系不怎么好,他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你不喜欢与他对视,他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你,沉默地指责你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乖乖女。 米斯达向你使眼色让你救人,你忽略他的请求,回到客厅。 书包丢到沙发上,木头沙发上的毛编垫被书包一下子撞歪,纳兰迦与你聊起小学发生的事,你坐在沙发上默默听着。 电视机播放着少儿频道的《开心超人》,步步高滑盖手机收到特里休发来的短信,周末想约你去xx大道新开业的商场玩,你发过去ok,合上手机,伏在桌上写今天在学校自习课没写完的各科作业。 纳兰迦一直在捣鼓手里的东西,要吃饭了他也在修,费力地用螺丝刀拧着什么。大家不管他,留他一份饭,吃完饭,你继续写作业。 终于快写完了,黑夜将至,大伯带两个孩子回去,纳兰迦也刚好修理完。 “你看!”纳兰迦向你举起他手里的东西,“修好啦!” 由木块与铁钉组成的热气球,篮子里坐着魔术师奥兹,热气球突然变成了真的,朝着窗外飘出去。 你追了上去,但热气球愈飘愈远,脚边撞过来一只白兔,它大喊着“迟到啦要迟到啦”,揣着钟表一蹦一跳向热气球的斜对面跑去。 停下脚步,左边是逐渐飞远能载你回到最初的热气球,右边是不知去往哪里的怀特兔。 “嗨,小姐,你要去哪里呀?” 一只粉红色猫头滚了过来,它的身子慢悠悠走来,把脑袋按回自己的脖子上。 “我不知道。” 你说。 “哦!小可怜,你迷失了自己的路!”粉红猫咪给你盖下定论,“因为这里没有你的路,哈哈哈!” 你无语地看着它。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抄近路。”它得意洋洋地摇头摆尾,“只要你拥抱我,我就给你打开一扇抵达终点的门,这样你就不用再迷失了。” “我为什么要去终点?”你疑惑,“终点在哪里?” “去了就不用再迷失了。”猫咪在你的腿边打转。 “终点在哪里?”你执着地问。 “求你了,你就抱抱我吧!我只是一只可怜的、黏人的妙妙猫!” 粉红猫咪避而不谈,转而翻过身朝你露出肚皮。 “快,接受我!让我来给予你命运的终结!” 可是柴郡猫是个疯子,疯子杀你的概率比帮你高。 不论粉红猫咪如何诱惑你,你都立在原地不动,眺望一片迷雾张望不到尽头的前方,没打算走任何捷径。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人生的尽头是死亡,如果只是追求终点,那就可以直接自我消亡。 猫走了。热气球不知飞到了哪里,白兔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你哪个都没追到。 梦也醒了。 乔鲁诺问你感觉如何,你说还在痛。 小腹还在痛,但精神好了许多。 乔鲁诺下楼去给你买早饭(正确地说是午饭),米斯达用毛巾擦洗你的脸,又拿来牙刷让你刷牙。 『昨天你要吓死我了。』米斯达心有余悸,『比围观生产还吓人。』 你自嘲说不定自己生产的时候就死了。 米斯达呵斥你别说这种话。 勉强吃完饭,乔鲁诺掀开你下身的被子,按摩你的腿。 米斯达瞪着大眼,他也要来。在两位免费按摩师的辛勤劳作下,这个月的生理折磨总算结束。 『你太惨了。』米斯达抱紧你,『以前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啊!』 『普通外星鱼的日子。』 『你的外星幻想还没结束吗?!』 米斯达的手臂勒得你喘不上气,你推开他,他身上好热,大晒天的,你不想与他挨得太近。 米斯达假哭诉你居然嫌弃他,你表示没有,他又要抱你,你随他去了。 好在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物引走,你叹了声气,应付他比陪亲戚还累。 坐在遮阳伞下,你随意地发散自己的目光。 米斯达与乔鲁诺趴在栏杆边往远处看风景,过一阵,乔鲁诺去店里点一杯柠檬酒,坐到你旁边喝。 二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累,精力旺盛,虽然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如此。 『羡慕。』你蹦出来一句,『好像我也有青春一样。』 『小姐的青春也很丰富。』乔鲁诺吸一口酒,『真想去小姐的家乡看一看呐,那些文字与照片呈现的世界令人非常向往。』 『等个十年就到啦。』 你与乔鲁诺都托着脸在阴凉处看米斯达搭讪路边身材好的妹子。 『小姐来的时候,是在上大二,那时小姐十九岁,对吧?』 乔鲁诺突然问。 “嗯。” 『那小姐来到这里是几几年?』 『一九九九。』 『可您今年二十四岁。』 你侧过头,方意识到,乔鲁诺是在套话。 『你们在说什么?加上我一个。』米斯达搭讪失败了,从栏杆处过来,乔鲁诺说没。 你继续发呆,他们两人聊了一会,米斯达拿起旁边桌上的杂志看。 手背贴上一个很凉的东西,你转头,是乔鲁诺手指捏着的冰块。 他把冰块放到你手心上,又握紧你的手,将其覆盖。 乔鲁诺的手很热,黏在你的手上,你下意识觉得自己甩不掉他。 温度与掌心压着的冰块形成强烈的反差,又很快消失,转变为柔软的东西。乔鲁诺松开手,你的掌心盛放出一朵白色的花,与那天晚上他送给你的很像。 你问他这是什么花,他说这是白蔷薇。你又问他为什么送你这个,乔鲁诺略有暧昧地笑了笑。 他将白蔷薇插入自己给你编的小蝴蝶发髻上,正好作为点缀发型的簪花。 米斯达指着乔鲁诺说他偷跑,乔鲁诺笑而不语,米斯达站起身绕半圈桌子,坐到你旁边,又要跟你聊天。 你才没歇多久,还累着,回应他的只有六个点,很想即刻关机。 他从风景聊到美女,从美女聊到电影,又聊到电影明星,米斯达很喜欢莫妮卡·贝鲁奇,你已经听他提过八百遍,他怎么还在提。 『你就是喜欢大胸大屁股吧。』你懒懒地笑,『被基因控制的满脑子都是精虫的繁殖豚。』 米斯达愣了。 他傻傻地盯着你,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 米斯达大喊你居然这样看待他!他伤心得快要哭了! 你也不知道他是真要哭还是假要哭。 『我说的很过分吗?』你问乔鲁诺。 『嗯……你刚才的用词比较过分。』乔鲁诺诚实说道。 好吧。你给米斯达道歉,下次会说好听点的。 米斯达捂着自己的心口,表示他的心已经碎成渣渣,拼不合了。 你无言地看着他,摆正头继续放空发呆。 他又在叽里呱啦。 如果有带游戏机出来就好了,你想着,带了的话,就可以把这无聊的时间熬过去。 离了工作与学习,你一直都很无聊。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啦?』米斯达紧扣你的手,『给我一个答复啊!』 不明白他怎么说到这里了,为了这位曾经的好友,你勉为其难思考一下。 『你……像一个手炉。』你斟酌着。 『你知道手炉是什么吗?在中国古代,天寒时节人们用来暖手的。大概这么小,往里面放上炭火,拿在手上,或者放在衣袖里。』 你的手大致比划出形状。 『需要用一些布垫着,里面放上棉絮,否则有可能被里面的炭火烫伤。』 米斯达:? 『但是那些贫穷的一无所有的人用不起这个。』你讲起故事,『一个农民在无意间捡到一个手炉,那些足以杀死他的冬天变得可以温暖地度过,但是总一天,它会被地主夺走,因为那不是他应该有的东西。』 你见米斯达还是一脸无知,接着道:『你就是那个我用不起的手炉。』 米斯达“啊”一声。 有了他,你无聊的生活多一些乐趣,没了他,不会活不下去。 失去手炉的农民,冬天还是冬天,他们还可以烧柴火,只是拥有过后,总会想再有个手炉,或者烤炭火的时候,回味起袖里揣手炉的日子。 也有可能因为煤柴不够就在寒冬冻死了。 『你怎么会用不起?』米斯达不理解,『我不就在这里吗?』 米斯达贴近你,『你再考虑考虑啊,我觉得我们相处得很好,很合拍!』 …… 他为什么要纠缠不休呢。 你感到一阵厌烦。 『明年四月。』你说,『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想法还不变,我可以尝试和你谈恋爱。』 旁边的乔鲁诺猛地转头看你。 『真的?!等等,四月?!』米斯达大惊失色,『为什么是四月?!不!一定有坏事发生!为什么不是三月或者五月?!』 你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乔鲁诺的目光紧锁,你避开与他的对视,这个未来的黑帮老大好敏锐,不愧是热血漫男主角。 米斯达恢复了些理智,说好吧。但他还是不高兴。 心底有些烦躁。 像是回到高中时留在教室里等待月考成绩,那种焦虑。 米兰的夜晚黯淡无星。 烦躁持续到晚上,吃不下饭。你猜可能是生理反应还未恢复,除此之外,你猜不到别的理由。 不想跟人说话,他们两个都没打扰你,一个写物理题,一个看报纸。 米斯达进卫生间洗澡,你记起还没告诉乔鲁诺关于DIO的事,就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戳戳他。 乔鲁诺的视线从课业上移过来,你悄悄对他说:『你爸爸是吸血鬼。』 “……?” 乔鲁诺眨了下眼,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给他讲你记得的剧情,讲到DIO被欧拉侠欧拉爆炸,乔鲁诺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沉默许久,问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是真的,他可以去日本找杀父仇人Kujo承太郎,不过DIO可能骨灰都没了,也没有坟墓。 『……算了。』 乔鲁诺合上习题本,放到床头柜上,脱了上衣钻进被窝。 『听你这么讲,我倒要庆幸他抛弃我,要不然我早就成为他嘴里的小面包了。』 乔鲁诺这么开玩笑,你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 『对了,布加拉提说你的力气和反应能力都很不行。』乔鲁诺表现得极为乖巧,『请问我可以试试吗?』 你点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拳头已经停在差一丢丢就打到你脸上的位置。 你呆。 自己眼还没眨呢。 『这么慢?』乔鲁诺不可思议,又笑起来,伸出手臂,『来,扳手腕。』 你握上他的手,乔鲁诺要求把他的手掰倒在床上,你开始使劲。 乔鲁诺的手纹丝不动。 你用上另一只手掰他,他也开始用力,手腕处明显暴起一道道青筋,证明你的力气没那么差。 至少有机会扳过一个十四岁少年。 “嗯……嗯~~~!” 你咬牙使出吃奶的劲,乔鲁诺的手臂动摇一瞬,有破绽。你直接压在他手上,乔鲁诺支撑起你的身体。胸腹处能感受到他前臂鼓起的肌肉轮廓,你觉得胜利在即。 “唔嗯嗯~~~!” 用尽浑身解数,然而每次你快要扳倒他,他就把你支撑起来,你再次下压,他再撑,一鱼一人就这样来回较劲。 精疲力尽,扳不动,你趴在他手臂上大喘气,乔鲁诺也泄气,手臂被你压倒在胸口下,还硬着,好似放松不下来。 你直接趴那睡了。 乔鲁诺一直未动,有东西填在怀里,你睡得很香。 旁边的人有没有睡好,你就不知道了。 23 你被可恨的毒蚊子吵醒了。 凌晨或是半夜,天还黑着,窗帘的缝隙处没有透光。 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你在黑暗中睁着干涩的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身上已经抹了好几层花露水,都快把花露水腌入味了,蚊子怎么还来!而且睡前已经打过蚊子,居然有漏掌之蚊?不可饶恕! 你听着左右耳边来回转悠的蚊声,身边这两人怎么睡得跟死猪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坐起来,一巴掌拍开床头的开关,房间骤亮。 乔鲁诺身子蜷缩一下,翻身用被子蒙住脑袋,米斯达抱着枕头,嘴巴呼啊呼啊,还睡得很死。 现在才凌晨两点多,该死的蚊子……你慢慢爬下床,举起电蚊拍四处寻找噪音源,面露凶光。 蚊子不睡你不睡,今晚必须去世一个! 灯光成功亮醒乔鲁诺,他坐起身,问你在干嘛,你严肃地在空中挥舞电蚊拍,说自己正与看不见的敌蚊展开大战。 『要么蚊子死,要么我死。』你的死鱼眼中充满了人类消灭吸血蚊子的觉悟。 乔鲁诺下床跟你一起找,不过他似乎跟你一样还没彻底醒,反正你脑子钝钝的,看到的他也显得钝钝的。 好想睡觉…… 『乔鲁诺,你怎么不穿上衣服?』这点你一直好奇,『不怕被蚊子咬?』 『不会被咬,替身会帮我赶走它。』 『什么?替身可以赶蚊子?我也想……』 你真情实感羡慕落泪,乔鲁诺笑了。 『如果你抱有这样的心愿觉醒替身,也许你会觉醒“灭蚊专家”。』 这替身可以,很实用。 你们成功灭掉五只大花蚊子,黑白相间,一看就毒性很大。你心满意足,瘫回床上,继续睡觉。 『——!你们!为什么会滚在一起啊?!』 一大清早,米斯达的呐喊就吵醒了你,朦朦胧张开眼,自己怀里正抱着一只黑发少年。 男孩的脸被你埋进柔软的胸里,五官都被软肉拥挤得看不见,你的腿也圈在他的腰上,可怜的乔鲁诺完全被你当成安眠抱枕。 好舒服……你迷迷糊糊压到抱枕身上,抱枕一动不动,瘫着没反应。 就是抵着你内裤的东西有点硬,感觉像骑在什么棍子上面,热热的,磨得内裤有点湿……这是什么牌子的抱枕,好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形状的设计? 你现在想不明白啦,睡觉觉。 『喂!乔鲁诺!你是装睡吧?!』 好吵。你一巴掌拍过去,不是蚊子,是个人。 『干嘛打我!』 米斯达委委屈屈,你勉强又一次睁开眼,『对不起……我以为是蚊子……』 不管你怎么解释,还是被生气的米斯达从被窝里揪出来,你被他推进卫生间,慢吞吞洗完脸刷牙,门外的动静叮叮咣咣一阵,听起来像是……打了一架。 你开门探出脑袋,动静立马熄声,米斯达一个闪身远离乔鲁诺,嘴里吹起口哨,眼神飘忽,又悄咪咪与你对视。 乔鲁诺没有挨打的迹象,你的目光扫荡在他的身上,乔鲁诺抬起头,嘴边含笑,向你道早安。 洗漱搞定,你用还不太清醒的大脑坐在床边,考虑早上吃什么。乔鲁诺还在床上瘫着,一点都没起床的打算。 米斯达问今天做什么,乔鲁诺答摆烂,他昨晚没睡好。你说太好了,可以缩在屋里打游戏! 乔鲁诺瞥你一眼,脸上摆着想说什么又没法道出口的表情。 唯一不宅的米斯达晴天霹雳,让他在屋子里闷一天,不如让他去死!(除了不宜出门的四号与周四) 你才不管他,下楼简单吃煎蛋蔬菜喝豆浆,给乔鲁诺捎上一份三明治与一盒奶,回屋把ps2插电视上开机。 米斯达叼着一根油条,问你在玩什么,你说遥远时空中八叶抄。 开局女主角被反派召唤掉入井里穿越,米斯达坐到你身边,问你这是什么。 你介绍这是一款普通高中生被召唤到异世界成为白龙神子打怪收后宫最终拯救世界的游戏。 『……?收后宫?』米斯达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你指着屏幕,『看到没,这些头发五颜六色的NPC,都是我的后宫。』 “???”米斯达拿起游戏盒数了数,『你脚踏八条船?』 “Yes.”你握了下拳,『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有八条线的恋爱游戏只走一条线,那不就纯亏钱吗。 米斯达满脸匪夷所思无法理解欲言又止,瞅你一眼又瞅瞅游戏画面,你每天约会不同的男人,八个男人排列组合,你在八天内把八个男人都约了两遍,米斯达绷不住,嘴里的油条都嚼不动了。 『你喜欢这样的?』 『还好。』 你一边给队友(后宫)加油打气(加buff与回血)一边打怪。 『反派还有星之一族也不错,十个人我完全没问题。』 你面无表情口出狂言,米斯达瞪着大眼,仿佛刚刚才认识你。 玩了两个小时,你方确定攻略路线,先走地之白虎橘友雅线。 这部故事其实你已经看过好几遍,当初psp版全通,官方动画你也追完,但光荣的新罗曼提克系列的角色塑造总是细节满满,主线故事什么的反而在其次,毕竟是老派的拯救世界故事…… 米斯达看着你和绿毛大波浪橘友雅打情骂俏,表情难以言喻,摸了摸头顶的帽子,摘下来,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帽子有没有变色。 『你就是喜欢吧。』米斯达再次确定,『买游戏的时候你眼睛亮得跟大灯泡似的,不喜欢怎么会那样。』 『游戏嘛……游戏。』你应付他,『虚假的,完美的。』 他们是虚假的角色,储存于游戏光盘里,永远都在,永恒不变。 只要想见到他们,把光盘放入游戏机,打开屏幕,他们就还在,会保持完美温柔的微笑望向屏幕前重逢的你,对你倾诉他们的感情。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在屏幕前静静坐着就好。 没有攻略,一周目理所当然失败了,错过一个地点好感度事件收集,主人公没能和橘友雅在一起。 乔鲁诺昏睡一上午,醒来就见你盯着游戏界面发呆,米斯达已经被游戏剧情催眠睡着,你还在思索最后一个事件地点到底在哪里。 『嗯?嗯?……游戏打完了吗?』米斯达骤然惊醒,口糊着坐起来,揉自己的脸。 你嗯。米斯达问你结局是什么,你说被NPC甩了。 米斯达乐,又像怕打击到你,立刻捂住嘴,但他的眉眼走向已经将“幸灾乐祸”这四个字表达得淋漓尽致。 『所以我说脚踏八条船肯定不行啦!看,报应来了吧~』 他忍不住得意,一个小时前米斯达就信誓旦旦地说你这样会被甩,你不信,按照恋爱游戏的机制,只要好感度够、事件全开,就一定能达成HE。 “Love game?”乔鲁诺加入话题,你给他解释恋爱游戏的分类,米斯达问有没有卖男性向的,你说有,封面一群美少女围绕一个平平无奇男就是。 米斯达让你推荐几部,你犯了难,先不提你以前玩的Galgame都是R18,目前记起来的只有《日在校园》和《夜勤病栋》……电波系你也玩过,就是不记得名字,只记得都很震撼鱼心。 再想起来的就是《媚肉之香》、《沙耶之歌》、《Dark blue》、《民工女友》……还有一堆根本说不出口的名字,例如无限某某,虽然这游戏名字很那个,但故事很棒,当初趁家里没人偷偷打开电脑玩,结果被剧本虐到不行,擤鼻子的纸一张一张地抽……在你心里此作可以与《蝶之毒华之锁》同台竞争,从此名叫和泉万夜的剧本郎被你划入红榜,只要是他写的你就敢玩。 ……直到你玩了他写的某馆与某百合,一整天都恶心得吃不下饭,晚上后怕到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睡不着觉,遂将其拉黑。 米斯达和乔鲁诺都是未成年,这几部肯定不能说,《缘之空》……是R18吗? 你痴呆,自己以前玩的都是些什么,哪里是love game,是变态game啊。 你一直待机没反应,米斯达用胳膊肘顶顶你,你捂上脸,说自己想不起来健康的。 米斯达不怀好意地发笑,问你不健康的是什么啊?十四岁的少年乔鲁诺也看着你,你不敢直视乔鲁诺如此纯洁的双眼。 『不行,讲出来就是污染乔鲁诺纯洁的内心。』你拒绝回答。 『哈?他内心纯洁?』米斯达不屑,『他什么都懂啦,现在这个年龄的小孩哪有纯洁的,是不是啊乔鲁诺。』 真的吗?你看向乔鲁诺,乔鲁诺放在你脸上的眼神目不转睛,最后说不,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乔鲁诺似是有意避开,给你和米斯达留空间。米斯达兴奋道这下可以说了吧!那就如他所愿,你给他讲《民工女友》这部NTR界公认的巅峰着作。 米斯达从一开始的迷之微笑,转为菜色,又转为煞白。由于你讲述的是苦主视角,他自然而然代入苦主。 『他有病吧!自己老婆跟别人睡了居然不进去暴打他们?!』 『可以进去打,但是会被诬陷家庭暴力,最终家庭破灭。』 你一点不邪恶一点也不残忍冷酷地讲。 “……” 米斯达快憋屈死了。 你微笑观赏他变换的脸色,接着给他讲牛头人动画经典作《纯洁的轮舞曲》——不看一天难受,看了难受一天。 米斯达心灵防线彻底崩塌,崩溃着脸,求你别说了,捂住嘴干呕,跑卫生间吐去了。 啧啧啧,这就受不了,要是给他讲《夜勤病栋》,他不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你在内心暗自摇头,这届黑手党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等米斯达和乔鲁诺都从卫生间出来,乔鲁诺问中午吃什么,米斯达还很反胃,完全不想吃。 米斯达问有没有不那么恶心的,讲一个纯爱故事给他洗洗脑啊。 你从床上下去,进卫生间换衣服,说想吃牛腩煲,乔鲁诺说ok,米斯达还在抓狂,快给他讲一篇纯爱! 可见米斯达已经被日本人的变态折磨疯了。 你穿好鞋,乔鲁诺帮你扎辫子,米斯达还在被你刚刚讲述的NTR以及乱伦剧情折磨,好吧,那你就给他讲无限某某,把里面的猎奇重口内容删掉,就是一部纯爱作呢。 『真的是纯爱?』米斯达两眼怀疑。 『真的。』你万分肯定以及确定。 『不准骗我。』在米斯达心里你的故事已经没有了信誉,『要是骗我,我就、我就、罚你多跑十圈!』 你立即陷入沉默。 『喂!你果然在骗我吧!』米斯达指责你的用心险恶,『你就是故意恶心我吧!』 『其实……除去开头中间这样那样的剧情,两个人互相救赎最后解脱,我觉得算是……纯爱?』你不确定起来。 『开头中间这样那样是指什么啊?!还有解脱是指死了吗?!哪里纯爱啦?!』纯爱战士米斯达差点就要猎杀你这个牛头人。 这还不纯爱,那就没啦,男性向R18多多少少都带点牛元素,是变态剧本郎的锅。 米斯达还嚷嚷着要纯爱故事,你问接不接受悲剧,米斯达咬咬牙,说接受,你给他讲梁祝,这绝对纯爱。 讲完之后,一向乐观的米斯达沉默了。 可能是先前那两部NTR作把他打击到,又听了纯爱悲剧,他整个人都陷入“down”和“sad”的负面状态。 不过吃一顿鲜美的牛腩煲米斯达就满状态复活。晚上睡前,你贴在他耳边,米斯达心跳加速,黑漆漆的目光闪烁,问你想干什么。你悠悠讲起无限某某的故事,米斯达呆滞着眼,一整夜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他念叨为什么雪和泽瓦尔没有真正在一起,哪怕睡一觉也行,这纯爱太过头了! 『正因为什么都没做,这份感情迎来终结之时才那样触动人心。』你说,『不老不死只是一种痛苦,所有的爱与恨都会在时间流逝中消亡,爱人与敌人会老会死,任何事情都会过去,任何感情都只有自己记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最终雪仅仅是为自己而死,为了抵抗自己永恒的寂寞。』 『泽瓦尔成功守护住还未穿越的雪,让雪能够过上平凡的日子,也让永久痛苦着的雪找回真正的自我。他的任务完成,可以从无尽的轮回中解脱,雪也从无尽孤独中解脱,这份美好的感情坚持到了最后,多棒呀。』 『棒个头啊!最后都死了啊!』米斯达简直要哭了,『你别讲了,我需要静静。』 ……至于吗? 你瞄着又是抱头又是捂胸口的米斯达,他已经完全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转头问乔鲁诺这个故事怎么样,乔鲁诺说很浪漫,两位主角也达成自己的目标,算是个好结局。 看吧,哪有米斯达那么夸张。 你们三个又悠哉悠哉两天,不用跑步不用学外语实在太棒了,橘友雅的恋爱结局也达成,你换GBA插卡,开始种田。 矿石镇是个世外桃源,镇上的小伙伴们都很友好,没人歧视你,也没有生存危机,你只需养殖种植钓钓鱼,给可攻略NPC们送礼,爆一下肝就能赚到好多钱。 不过你不知道赚那么多钱干嘛,这一版本太早古,自由度不高。 自己适应的那些游戏要十年左右以后才有,《星露谷》啊,《传说之下》《上古卷轴5》《黑暗之魂》《模拟人生3》什么的。 唉。 从游戏世界里脱离,你注视着握在手中的像素GBA,抬起头。 方形的白色窗框平角处有虫子瘫倒的尸体,黑色的,夏季的太阳灼烈,没有树,大约是被烤焦了。 米斯达自己闲不住,在你沉迷游戏时就出了门。乔鲁诺安静地坐在你身边看书,你瞅了眼,看不懂。 一通电话,乔鲁诺被叫走,他让你在屋里待着不要乱跑,你点头,乔鲁诺把书塞回行李,出去锁上门。 你瘫倒,又钓起鱼卖钱泡NPC。落日余晖,他们还没回来,你关机拔出卡带,将卡带收纳回盒子里,进卫生间,脱去衣物洗澡。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嗷~” 给自己的头发打泡泡,再往身上打泡泡,打完泡泡洗内裤,洗完内裤冲泡泡,冲完泡泡,你开始清洁私处,顺便发发呆。 咣当——! 有人踹门闯入,你还没回神,就被浴巾包裹成茧,来人关上水,是被水淋湿漉漉的布加拉提。 墙凭空裂出一道口子,布加拉提夹起你,像人猿泰山那样跳进那道裂口,一直跳出了酒店大楼。 ……啊?什么?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三楼窗户,你整个人都是懵的。 布加拉提稳稳落地,你懵逼地被丢进车里,福葛坐在副驾驶,乔鲁诺进后排,接着是米斯达,布加拉提坐上驾驶座,让大家坐稳。 你∶? 布加拉提猛踩油门,《速度amp;激情999意大利风云》限时上映! 你被裹得严实,没法坐稳,一脑袋砸上车玻璃,乔鲁诺拽你到他那里,摁倒,刚被你撞上的左车窗就迸发出噼啦啪啦的火花响。 米斯达朝窗外开了几枪,同时又说了什么,车内的几人用意大利语交流,你倒在乔鲁诺还算结实的腿上,随惯性滚来滚去滚来滚去。耳边时不时有轮子的刹车声与枪响,你心中哇哦,切身体会到给他爱系列里面着名的飙车环节。 “Sex Pistols!” “Gold Experience!” 你∶? 上一轮他们还没自己念出来啊。居然自己喊口号,你也想拿个变身器喊口号变身。 你是看不见他们的替身,也没有动画里JO太郎和DIO身上释放的那种特效光焰,只能听到砰砰啪啪,这是在和别的黑手党打架? 天色昏暗,他们还没打完,不过汽车开稳,追兵似乎不多。偶尔几声枪响,你趴在乔鲁诺腿上,很快睡了过去。 “……喂!喂!” 你被晃醒。 『我还以为你被吓晕了!』米斯达见你醒过来,表情一变,『你居然在睡觉!这种情况你到底怎么睡着的啊?!』 『米斯达你的枪声不大啊……催眠……』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继续睡了,『晚安……』 “喂!” 你头一歪,快快乐乐睡大觉。 ……又被吹风机声吵醒了。 布加拉提在给你吹头发,你还裹在浴巾茧里,问他衣服呢?他说先这样,等明天再去拿,今晚将就一下。你表示理解,问发生了什么,布加拉提说和你没关系,是他做的任务与杰索家族有冲突,所以连累到你了。 你问那是什么家族,福葛解释是由白兰·杰索建立的新兴黑手党组织,你“哦”。 行吧,《家庭教师》里的终极反派,拯救世界这项任务就交给男主角纲吉来解决,你只是一只可怜无助没有存在感的咸鱼小龙套罢了。 吹完头发,布加拉提放生你回床上,你蛄蛹蛄蛹,半躺在你目的地旁的福葛满脸嫌弃。 很快他就别开眼,耳根通红。 『好了,快钻被窝。』 布加拉提把你身上的浴巾往上拉,你后知后觉,脸有点烧,立刻滚进被子里。 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拿走你身上已经半湿的浴巾,你不敢乱动。 “福葛……”你凑近草莓老师,想问他是不是看见了,结果被他吼了一顿,『别跟我说话!睡你的觉!』 吼完他就闷在被子里不吱声,始终背对着你。 以前妈妈教育过,这几个地方不可以被看,却没告诉你如果被看见后该怎么办。 妈妈的意思是被看到后很可能遭受性侵害,可是福葛这么纯情,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你一秒释怀,闭上眼。 第二天,屋里除了布加拉提,其他人都不在。布加拉提给你衣服,游戏机与卡带也都带了过来。只有那条你还没洗出来的内裤泡了一夜,不能再穿,你损失一条超级舒服的内裤。 话说,人类为什么一定要穿内衣?不仅增加花销,舒服又好看的内衣还贵,适合自己型号的还非常难挑……人类为什么不能裸奔? 布加拉提问你在想什么,你在思考人类为什么必须穿衣服。 “……” 布妈咪无言以对,『你是穿还是不穿,不想穿?』 穿也行,不穿也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穿。 『不想穿就不穿吧。』 水壶尖叫着烧开,布加拉提给你倒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今天不出去,福葛去找乔鲁诺和米斯达了,这里只有我,我不介意你不穿。』 『真的呀?』你震惊。 布加拉提坐到窗户旁边的小沙发上,打开电视,对你做“可以、随意、请便”的手势。 以前你只裸睡,没在白天不穿衣服过,有点好奇是什么感觉,于是你把衣服扔一边,瘫在床上打游戏。 没有特别的感觉,唯一知道的是原来不穿内裤分泌物会流出来……弄湿了酒店的被子。 你去卫生间穿上内衣和睡裙,把被子交给布妈咪,问他怎么办。 布加拉提展开被子,那一块在阳光下看就是一小片水渍,『等它晾干不就好了。』 『不是,这不是水。』你稍稍红了下脸,还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是分泌物,它流出来了。』 布加拉提的拇指刚按上去,停住。空气里一阵凝滞的静默,妈咪倒吸一口气,说知道了。 他拿着被子出去,过一阵,抱一条新的回来。 『谢谢。』你伸手去接,布妈咪却不给。 “Grazie.”布加拉提扬一次下巴,『意大利语中的谢谢,念对了,我就把被子给你。』 你∶…… 『要是念不对呢?』 『那你就别盖被子,想盖就和我盖一条,或者和福葛,我想他应该很乐意。』 你傻眼,他怎么这样。 福葛要是知道你因为念不出单词而没被子,你偷懒没学意大利语的事不就败露了!他只会骂你一整夜,才不会分给你被子! “……grazie.” 你憋屈道。 除了尾音不好发,前面发音和英语没区别,学得还算有模有样。 “Bene.”布妈咪满意,将被子给你,『以后说谢谢就用意大利语,不要再用英语,否则你又该忘了。』 “哦。”你蔫了。 布加拉提回来后,你的生活质量瞬间从废宅提升到健康水平,不准闷在房间里打游戏,必须在外面活动晒太阳。福葛老师重头教你意大利语,不骂你,但换成了冷脸与“想插鱼”的眼神。为什么……为什么要为难你这条咸鱼……你要阴暗爬行。 你总下意识脱口而出“thanks”,布妈咪咂一下嘴,你立马改口,磕磕绊绊念出“grazie”,米斯达眼睛一亮,夸你发音很对! 次数多了,米斯达吐槽,怎么跟训狗似的。 你艰难地给他一眼,没错,自己就是巴普洛夫的狗的翻版布加拉提的狗,只要布加拉提发出类似的指令,你都差点脱口而出“grazie”。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休养回来一丢丢的活力又被耗光,你整日郁郁寡欢,无精打采。 晚上洗完澡你就想睡觉,福葛却逼你背单词。 屈于草莓老师的淫威之下,你可可怜怜落下痛苦的泪水,迫不得已,颤颤巍巍绞尽脑汁背出当日新学的意大利语词汇。 第五天晚上,你再也承受不住,意大利语比英语难一百万倍,真背不下去了,抱紧被子痛哭流涕,夺门而出。 『喂!你是想逃课吗?!』 背后草莓老师的怒吼让你溜得更快了,逃到乔鲁诺和米斯达的房门前,敲门求收留。 开门的是米斯达,米斯达吓一跳,问是谁欺负你了? 乔鲁诺正在刷牙,见你进来,倚着卫生间的门框观察情况。 你控诉福葛老师的种种罪行,米斯达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最后的面无表情。他一把将你拦腰扛起,要将逃课鱼给福葛送回去。 差点忘了,米斯达是会拿枪抵在你腿上逼你跑步的魔鬼教练,他和福葛一样冷酷无情! 但是呆jo不,还有唯一(也许)不迫害你的乔鲁诺,你向在卫生间门口站着的围观群众求救,乔鲁诺唔嗯唔唔,他现在说不出话,你绝望地闭上嘴,泪流满面。 乔鲁诺对米斯达比手势,米斯达停下,你可怜兮兮,寄渺小之希望于唯一的良心身上,唯一的良心去漱口,出来后,问你想不想和他睡觉。 你忙不迭点头,完全没意识到“Would you like to sleep with me?”这句话有多大问题。 有唯一的良心乔鲁诺的救援,米斯达不迫害你了,他刚刚就是想报复你前些日子一直用变态故事摧残他稚嫩心灵的万恶行径。 米斯达放你回床,你的脑袋埋进枕头里,还红着湿漉漉的眼眶,语气软软的,跟他道歉。米斯达定定看了你几秒,喉咙里发出一声巨大的懊恼,恨恨把自己的身体砸进床,原谅你了。 夜里相安无事,就是胸部痒痒的……你分不清做梦还是什么,很想挠,但是不知为何手臂动不了,只能忍受敏感之处的痒意,腿不自觉夹了起来。 痒意渐渐消失了。 第二天,米斯达和乔鲁诺都有些沉默,除了对你道早安,米斯达居然不拉着你瞎聊了。 你乐得清闲,结果刚被布加拉提叫出去,走廊上等着的福葛就用他的鱼叉之眼插你。你赶紧躲到米肉墙后,福葛眼刀射射射,但都被米斯达挡住。 草莓老师无奈叹息,告诉你减去睡前的单词检查。 到了傍晚,布加拉提问你回不回他们那间屋,你摇头。 鉴于前车之鉴,福葛老师有极高概率出尔反尔,自己还是呆在米斯达和乔鲁诺的房间里比较好。 结果福葛却亲自上门,吓得你立马揪着身前的乔鲁诺当鱼叉盾牌,福葛大叹一声,说不是来逼你学习的。 你将信将疑,福葛把智能手机还给你,他充好电了。 ……你都忘了这事。 手机已经被福葛开过机,三个好奇男孩凑过来,你解开锁屏密码,有2G信号。 手机时间还在2019年6月1日,你以前从不注意日期与节日,结果这场穿越居然是儿童节玩笑吗,怎么不在4月1日? 你登入QQ和微信,可以看到穿越前的消息,群聊和私聊都停止在6月1日,你试着给寝室群聊发一条消息,无网络,发送失败。 淘宝闲鱼还有各个娱乐app可以进去,但是内容刷新不出来,只有本地缓存和下载过的小说漫画和视频可以看,还有音乐。 单机小游戏也可以玩,总之这部手机不算一无是处。 为了方便他们看(你懒得讲解),你把系统语言调成意大利文,他们瞬间看懂了,但是系统图标你完全认不出哪个是哪个…… 你让给他们玩,福葛与乔鲁诺没有第一时间接,乔鲁诺刚抬手,米斯达就先抢过,『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米斯达在桌面滑来滑去,问电影视频在哪里,你说点图库,再点里面的视频。 他听言点进图库,结果手指一转,点进相册里。米斯达说你的室友都是美女诶,这你无法回应,你只能认出好人,认不出美人。 相册里有照片和拍摄的视频,都是大二视频,还没来得及上传。照片基本上都是你拍的花花草草还有树木光影,还有猫猫鸭鸭小蝴蝶,还有室友以及合照。视频有室友拍的你弹钢琴以及古筝的练习,还有一些表演练习,点开就是你社死开局“小朋友们好~”……当时很尴尬,现在看着更尴尬!幸好他们听不懂,要不然你立马逃跑。 结果福葛噗嗤笑一声。 你∶…… 草莓老师学了中文来着。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你待不下去了,钻进被子里,听到自己以前表演儿童故事的声音就想钻地洞。 视频里时不时传出你室友们的大爆笑,这三人也发出爽朗(?)的笑声。 福葛老师故意翻译成英语让你听见,你拿起枕头砸他,乔鲁诺也偷笑,你把他们三个都砸一遍,一群坏蛋。 福葛的口头翻译换成意大利语,你蒙回被子,装死。 社死表演他们终于看完,接着开看歌舞……还是秧歌的舞蹈创编,隐约有点印象,你冒出脑袋趴过去看。 乔鲁诺说你进步蛮大的,平时给他讲课完全就是老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视频里的学生。 那都是练出来的……大一上台同手同脚,大二上台声情并茂。 『你还真就一张忧郁脸应付到底。』福葛指着视频里的你,『可以看出你在努力驯服自己的四肢,怎么不驯服一下五官表情?』 『就是啊,跳舞的时候笑一笑嘛。』米斯达表加一。 『这是大一的,大一驯服四肢,大二驯服表情。』 关掉视频按时间顺序翻,你找到大二的舞蹈课练习,有芭蕾练习还有各种中国舞,儿歌舞蹈编排也有。 三个男孩瞳孔地震,米斯达惊呼这是一下从猿猴进化成人类!涅槃重生啊这是! 你∶? 『有一种看到植物人突然会站起来走路的感动。』福葛语气格外颤动地评价。 你∶…… 他们真应该去学前教育长长见识,那里有许多医学奇迹。 看完全部的“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珍贵录像”,他们可算笑完了,你虚着眼,拿你当笑料是吧。 米斯达继续往前翻,翻到一组明显不是日常随手拍的,而是在大众审美下身材火辣的少女私房照。 你手机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但这些相片在你眼里这并不性感,艺术性超越情色,摄影师单纯在赞颂纯粹的肉体之美。 照片里的主角被塑造成一座美感而鲜活的雕塑,用轻纱、珍珠或是绸缎系成的蝴蝶结遮住隐秘的部位,水果与花作为点缀。 鲜红的几粒草莓被放在平坦又仿佛呼吸着的腹上,从篮子中跌落的橘子倒在了摊开的手掌上似的,蓬松的长发在地板或是皮具上自然地泼洒,主人翁闭着眼,又或是张开,凝视着远方。 黑发,红唇,白色的珍珠与蕾丝,各色鲜亮的水果与装饰物,柔软的肉体在自然光线下散发出生命的光泽,安静祥和,却又流动着不可思议的神圣之感。 米斯达翻页的手速降慢,福葛与乔鲁诺默不作声,他们的脸都红了,似乎从未见过如此暴露的照片。 可是沙滩上穿比基尼的比这暴露多了,他们也没这种反应。 米斯达继续往后翻,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你渐渐想起来。 这是你十八岁被室友拉去找亲戚拍的私房纪念照啊! 社死终极现场,你要去世了。 一把抢过自己的智障手机,你悲痛欲绝,挨个删掉这些美丽的图片,再见了地球,今晚你就要飞往火星避难去…… 『你删了做什么!别删啊!』 米斯达扑过来,你回头,泪水糊住了眼眶,你什么也看不清。 你被他推倒了。 硬硬的事物砸下来,他的身子压着你,呼吸胡乱地拍打在你的脸上,一阵不知所措的飓风摧倒了阿尔卑斯山下万千茅草破败的村庄,那么轻易,那么恶意。 入侵的舌头恶意地挖取你的心,千铜万铁在他的双臂与呼吸间脆弱得仅如被几根木头撑起的茅草,他随随便便就能闯进来,把你搭建许久的房屋削得粉碎。 他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这份恶意却有千斤重,没有棉絮垫着,灼烧的炭火烧烤金属的表皮,将手握暖炉的冬天烫出一个洞。 你恐惧它,又放任它,一点一滴,肢体适应它温度,再被它烫伤。 ——真希望,来年也能这样和你一起过年啊。 曾经的他这样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骗子。 大骗子。 『喂……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米斯达放开你,用手抹你的脸,你踹他,踹不动,用手机砸他的头,米斯达抱住脑袋,你裹进被子里,把头蒙住。 你不想再理他了。 24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自己状态之差。 差劲到胃都在绞痛。 身体里被塞进一辆巨大的绞肉机,沙子混交在血肉里被来回旋转着,搅拌着,插入心脏的血管失去送氧功能,氧气都不进去。 有人用手用力将你的头抬起来,撬开口唇,给你一种通道顺畅的错觉。 『呼吸!快呼吸!听见没有!』 缺氧几乎到了昏厥的地步,你开始进气,出气,福葛的声音说就是这样,他松开拔着你下巴的手,抚顺你的胸口,让你缓下频率。 模糊地按他的指令照做,眩晕感与胃痛逐渐消失,过激的反应慢慢平复了,你眯起了眼。 海潮一般的疲倦感。 耳畔还能听见相隔久远的婴儿般的海潮鸣音,犹同来时那晚之所聆,滩岸边缘细小的沙粒被时进时退的浪潮卷进了潮水里,窸窣作响。 阳光下的沙子洒进了海水里,海水被洒了金。 皮肤表层密布潮湿的水,自己好似刚被打捞出来,迷迷胧胧,嘴边被塞了药,灌进水,咽下去。 布加拉提将你打包抱走了。 身体缩成一团小毛毛虫球,布加拉提抢去你裹紧着的被子,都湿透了。 『什么也别想。』布加拉提把窗帘拉上,灯也关上,给你换了张新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你彻底闭上眼。 扰人的沙粒声还在耳边,钻进耳蜗,流进大脑,模糊之中又望见了DIO,他还是侧卧在那座凌乱摆放着一些古书与宝石的暗红色床上,这次你见明白了,他正在看书。 “你又来了。” DIO没有回头瞧你,但你明白他是在对你说。 他没再二话不说就用触手捆你,似乎已经明白那样对你没有用,你们不处同所空间,他没有能力将你绑过去。 除非你自己愿意归属他。 “这只是我的一个梦。”你奇怪,“为什么我会梦到你?” “梦?”DIO抬起头,合上书,“所以你现在是在做梦。” 吸血鬼从床上下来,暗影迷雾于他身侧消散。 英俊伟岸的赤裸身姿停驻在水泊流转的玻璃彼岸,DIO朝你抬起他的手,宽大的手掌上皮肤纹路清晰可见,他离你那么远,又那么近,只要你也抬起手,就可以牵上他。 “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过来,来我这里。” 他的语调灌满诱惑与甜蜜,像是涂上一层柔软的蜜蜡,滑滑的,又满是香甜。 “来我身边,我就能给予你想要的安稳与安心。” 脚下的玻璃浮满了清水,埋住脚趾,你忽地发现,自己的脚趾是半透明。 “可是我很清醒。”你轻声对他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疼痛让一直迷糊的意识再也无法沉睡,即使想不明白,也无法再停止。 “我需要……思考。” 你转过身,迈出步子,脚下的水被脚背带起来,你踏上前方无边无尽的平原,离他的城堡越行越远。 “必须思考才行。” 唯有不断地想下去,不断地行走下去,才能找到自己的答案。 答案……答案。你甚至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答案。 也许是所有,也许那里什么也没有,尽头之处什么也没有。 但是必须走下去才行。一直走,不可以停。 一觉睡到自然醒。 你坐起来,发了片刻呆,去冲一下澡,洗漱,再把换洗的内裤搭上。 布加拉提问你感觉怎么样,你觉得还行。 乔鲁诺敲开这间房的门,问你换好了没,你点头,他进来给你编辫子。 还是麻花辫,只是这次换了一种编法,更像是他之后金发时编的麻花辫,又向上将发尾塞进最上边辫洞里,用有韧性的花枝把麻花辫不规则地撑开,乍一看就是复杂的盘发——以上是布加拉提玩你手机用录像拍摄下来的。 最后插上簪花,布加拉提连拍好几张,他居然学会从十几张里挑选最好看的一张的技能……因为智能手机操作方便。 福葛的良心居然长回来了,给你放假一天。你颇为感动,吃饭的时候疯狂给他夹菜,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唯独被你忽视掉的米斯达在一旁紧盯,他早上跟你道歉,你嗯一声,但是一上午都没理他。 不只是他,其他人跟你聊天你也没理。平时也这样,很正常,可能是昨晚发生那种事,让他们变得有些在意。 别在意。 现在这样反而让你厌烦。 下午走累了,你坐到咖啡厅前的遮阳伞下休息,但和他们呆在一起只会觉得闷,便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去马路对面的遮阳伞下。 服务员给你菜单,你点一份Panna Cotta,加蜜桃果肉,也就是桃子布丁。 坐着发一会呆,你又去问布加拉提有没有带游戏机,布加拉提魔术师又从奇怪的地方——指的是下巴,拿出你的游戏机。你呆,难道上一个布加拉提是把你的内裤藏他下巴里了? 你没接游戏机,陷入沉思。 『创造异空间、创造生命、操控子弹。』你挨个指着布加拉提、乔鲁诺、米斯达,道,『对吧?』 “诶。”米斯达惊讶。 布加拉提与乔鲁诺都没刻意对你隐瞒,但你能猜这么精准,着实让他们吃惊。 『二刺螈都能猜到吧。』你接过游戏机,“Grazie.” 你转身就走,布加拉提叫住你,问你是要在对面休息吗,你点头。 布加拉提问你是不是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你点头。 福葛叹出一声,说你直白得令人伤心。 你的目光移向一直通向地平线的街道,沉默片刻,抬脚往对面走去。 『又不搭理人。』米斯达故意用英语抱怨道。 夏季高温的炙流几乎能将粘膜灼烧,你吸进一息,于弯弯绕绕的躯壳中千回百转,仿佛堵在血管里,不愿出来。 久久才分挤出一些气息,从咽部吐出。 有些许沙子在耳边轻微地洒。 回到遮阳伞下,开机GBA,里面插着的是宝可梦,你继续升级。 服务员端来桃子布丁,你接过餐具,慢慢吃。 升级是个消耗时间的活,很无聊,反复在草丛里击打相同的宝可梦,没过多久,一杯布丁就快吃完了。 右边桌子坐来一群人,桌与桌之间相隔甚远,但还算在安全范围,你便没有转移座位。 你埋头给宝可梦磕血药,那桌来了一个人,想请你喝咖啡。 只要不跟那些黑手党呆在一块,就会有人来搭讪,你已经习惯了。 你回避与他的对视,那人很快就放弃。搭讪的人轮流转,忽然有人将咖啡杯顶到你的唇边,非要让你喝。 可能是你的行为让他生气了,因为你不给他们面子,总有一些人是这样自以为是,这些年你在意大利遇到过好几个。 他强硬地搂住你的肩,一定要将咖啡灌给你。 电光石火之间,你抢过他手里的咖啡杯,将咖啡泼到他脸上。 咖啡还是烫的,它在他的脸上冒青烟。 对方捂脸大叫,那桌的同伴站起来几个,你的动作未有停顿,将杯子砸向桌面,拾起其中一块,用瓷片的尖刃插进他的脸颊,拔出,再插进去。 他的同伴上前阻拦,他也与你扭打在一起。 早上被乔鲁诺细心编好的头发被对方拖拽开,你的手里还在插他的脸,瓷片捅进他的嘴里,他越是拖拽你的头发,你就越是往里捅。 是他先触犯了你的危险应激。 曾经那位帮你解决实验餐饮的好心邻居告诉过你,一定不要接受陌生人递来的饮料。 『你知道的,意大利男人都有点……我不是在贬低我的同胞,只是你的外貌实在太有魅力了。』那时邻居和颜悦色地替你解决你的失败披萨,『他们大多都会想要和你约炮,如果接受他们的咖啡,就相当于同意与他们做爱。况且在这座毒品泛滥的城市……饮料里可能会掺些什么,你懂吧?』 当时你就想,这里可真危险。 自己既弱小,又无知,不知不觉就会掉入陌生人的陷阱,遭受侵犯。就如最开始那样。 『好了,快松手。』福葛拉起你的手臂,他们已经将两帮人分开,『让我看看你的手。』 眼前有些发昏,你恍惚着,松开瓷片,整张手掌都被扎烂了。 他们争吵了些什么,或许打了架,最终对方悻悻离去。 那人到最后还回过头来瞪你,分明是他们先招惹你,却搞得好像你做错了事一样。 你呆呆立着,对外界没得反应。 有谁去买了药膏,给你的手掌消毒,涂上。 乔鲁诺把你乱了的头发拆开,重新给你编。布加拉提问你感觉怎么样,你说头晕,眼前看不清。 米斯达说你抖得厉害,你呆愣着,自己感觉不出来。 布加拉提没给你喂药,大概这种程度不需要吃药。 乔鲁诺编完后,你慢慢倒在桌子上,把剩余的布丁吃完,小憩一觉。 等你醒过来,已经在米斯达的背上。黄昏时的公园已经格外僻静,外界都停止了,只有那圈橙黄的落日晕染整座天空,以及遮阳的树荫。坪草枯黄,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在夏天还是在秋天。 左手被缠上纱布,伤口还隐隐泛痛。你收起手臂,抱紧米斯达的脖子,脑袋埋进去。米斯达抬下巴仰了下,问你要不要下来走走,你摇头。 『你不是嫌我体味重吗?怎么赖在我身上不下去了。』 米斯达语气还有点别扭,你说确实,现在也想把他的汗腺拔掉,给米斯达吓的。 『喂喂,你这话太惊悚了,我怎么就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点好话。』 其实还好。 以前你在某杂志上读过,说是国外的空气都是甜的。穿越以后,你只想把写这类句子的人通通拉出来,按到街边的排泄物上,让他们闻个够。 散不尽的咸腥味,大街小巷漂浮着的汗臭气,各种为掩盖体味的香水,还有挥发在空气中的排泄物……十里飘“香”,你嗅觉都快失灵了,天知道最开始你是怎么适应的,居然能吃得下饭,而不是窒息而亡。 被你说难闻之后,米斯达似乎很注意这方面,至少你现在没在他身上闻到异味。 米坐骑任劳任怨,你抬起头,楼与楼之间的夕阳在他脸上留下道道斑驳的痕迹,头顶的云海火烧沸腾,鼻尖仿佛能嗅到硝烟的气息,他的眼神亮亮的,漆黑的眼睛珠子映射出各种环境中的光,像颗玻璃珠,被造物主镶进了骨头眶里。 他一转眼,和你视线对上。 谁也没有讲话。 一旁的乔鲁诺突兀唤了声你的名字,你转过脸,他手中的冰激凌还未吃完,问你要不要尝尝。 福葛阻拦你不能吃冰激凌,乔鲁诺反驳,尝一口也没问题吧。 乔鲁诺将自己还没咬的那一面伸向你,注视你的眼睛直勾勾,一份不容拒绝的意味在这片狭窄的空气里蔓延。 后背发凉,你垂下头,在有些融化了的开心果球表面吮了一口。 『如何?开心果味。』 乔鲁诺问你。 …… 你怔愣一刹,目光放空,略有疑惑地眨了下眼。 哪里很熟悉。有点熟悉。 一点点。 『……有缘无分。』 嘴里莫名蹦出这一句。 福葛笑一声,说你这可真是说话的艺术。 『不喜欢啊。』乔鲁诺说着,收回手。 你仍怔怔的,望着一边的街道空地发呆。 那种熟悉感很快就在心中消失了。 可惜。……很可惜。 好像有一件可惜的事。 落日渐渐下沉,直到淹没在人潮翻涌的地平线。晚上你吃不下饭,勉强塞了点,想早点回屋休息。 布加拉提给你房卡,你起身离座,米斯达叫住你,你回头,他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没。』米斯达低下头。 你转步移步,上了楼,换衣洗澡,吹干头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随意划动。 电量还是满格,你点开音乐随机播放,躺在床上,阖起眼。 『或许某一天,在我们存在的另一个世界,两人能再次重逢……』 『哪怕在我无法触及之地,只要你能够快乐安好,此刻我便心满意足……愿终有一天在梦境中,两人偶然的相会,命中注定,能与她再次重逢……』 梦里的雾海茫茫,你坐在一条长椅上,这条长椅在漫无边际的玻璃上显得小小的,自己也渺小得如同一粒沙。 你谁也没有等来。 照常起床,你有点恍惚,涌起一种昨晚与室友去酒吧蹦迪喝一整晚的宿醉,你跑去卫生间,趴在洗手池上狂吐。 什么也没吐出来,除了胃酸,昨晚的饭早就消化光了。 你慢慢倚着墙壁坐到地上,身子发麻,渐渐失去了知觉。 有谁为你做了急救,你醒过来,头很痛,耳里全是嗡鸣,还有流淌着的细沙。 又睡了一整天。 好在第二天你就恢复精神,仿佛前几天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开开心心地用勺子刮着吃马蹄糕,米斯达被你搭理了后松了口气,乔鲁诺还在执着给你编麻花辫。 布加拉提给你们录像,下午在咖啡厅休息,福葛借用咖啡厅里的钢琴,弹起你听着熟悉但不知道叫什么名的曲子,店里竟有两位——也许可以称之为歌唱家,伴着福葛的弹奏合唱。 这对福葛好似是一场惊喜,这么多年,除了这两回第一次遇见你,他这双阴郁的眼就没有如此迸发过灿烂的亮光。 一个懂他的人,远比一个爱他的人更有价值。 假期还未结束,不过也快接近尾声。还是在那家熟悉的中餐馆吃福州菜,门外响起枪声,有一群路人尖叫着四处逃跑。 布加拉提打个手势,他和米斯达先出去,福葛与乔鲁诺警惕,你则心平气和夹菜吃。 福葛惊讶于你不仅不害怕还不受影响,你实在不想回答这“梅开二度”的问话,严重怀疑写这篇文的作者是不是在水字数。 『哦,一会儿会发生爆炸。』 你不甚在意地吃吃吃。 福葛一愣,乔鲁诺看你一眼,福葛问你怎么知道? 『阅灾难片的经验。』你瞎编,『要么对方带了炸弹,要么枪支扫射到什么引发爆炸,都是这么拍的。』 『……先不说你这个思维逻辑多么有问题,总之先躲起来!』 福葛吐槽,拽着你向一边倒去,美味佳肴都被子弹扫射,你还没吃完呢……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你:? 乔鲁诺挡在你们身前,喊出他亲爹DIO的台词,你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满头问号。 浪川大辅居然在喊子安武人的台词,你还是觉得DIO的木大更鬼畜,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像机关枪。 “WRYYYYYYY——” 你:…… 这声咆哮让你怀疑乔鲁诺被DIO附体了。 福葛捞着你在餐厅里躲来躲去藏来藏去,乔鲁诺好像是在用替身与什么东西战斗,可你的视角里只有乔鲁诺一个人在喊木大,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混乱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加速键,除了入耳的枪响、尖叫、物体的撞击、乔鲁诺的木大以及福葛的呼吸,就没有任何东西在脑内留下。 外界巨大的轰鸣,一段尖细的鸣叫声穿越耳蜗钻进大脑,又是那种奇妙的精神境界,像是被划入了某场领域。 这是个综漫世界,自己可能是处在某个超能力者的射程范围内。 意识与感知都在动荡,当你稍稍恍过一些心神,你们三人都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倒了。 福葛抓紧你的肩臂要起来,骨头的断裂与肌肉被撕裂的声音从左腿传递到大脑里,手指甲猛地掐入福葛的臂肉,他意识到了,眼睛向你的身下望去。 “……!” “Gold Experience!” 小草莓僵硬的瞬间,乔鲁诺从废墟里爬出来,一声大喝,压在你左腿上的力量骤然消失。 腿很麻,你转过脑袋,映入眼帘的是左下肢被埋在碎石与木屑玻璃碎片里,血肉模糊。勉强能认出是自己的腿,但你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被一双手遮住视眼。 福葛没起身,慌乱狂跳的心鼓动薄薄的肉壁,你贴着小草莓的胸膛,他的身体炙热无比。 左腿的麻钝过后,是泡进辣椒缸里火辣辣的疼,隐约感觉到有小块的东西扎在里面,格外清晰的刺痛与肿胀感,肌肉在被撕扯,筋脉断裂,血液正被火焰燃烧。 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幻觉? 外界的声音模模糊糊,他们说了些什么,也可能是你的错觉。 越来越痛,比生理期痛多了。 耳骨仿佛能传达那些维持体内运转的社畜细胞们的哀嚎,集体大罢工,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却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 混混沌沌,昏昏沉沉,你昏睡几次,醒来几次。 什么也感觉不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唯一能听寻的声音是忽远忽近的意大利语,草莓老师的教学真可怕,哪怕是在这种时刻,你还记得意大利语。 意识重新与身体连接,你睁开眼,自己正躺在病房内。 右手的手背插着针管,上方是滴下透明液体的吊瓶,吊瓶上贴着的标签你看不懂,不清楚这输的是什么液。 茫然地凝望天花板,身子无意识动弹一下,诡异的地方生出诡异的痛感,你呆愣片刻,自己的尿道竟然插着一根导管。 喉咙也不大舒服,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四肢有没力气,只能就这么干躺着。 房门被推开,布加拉提进来,与医生交谈。福葛过来趴在床边,问你难不难受。你转眼,小草莓的眼球上居然遍布血丝。 嗓子似乎被破坏了,你无法正常发声,哑哑地问他眼睛怎么这么红,没睡好觉吗? 福葛嗫嚅着,什么也没说清楚,半跪在地上抓紧你的手,脸埋进去,很难受的样子。 你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布加拉提与医生聊完,又打起电话,福葛退化成一只小傻瓜似的,魂不守舍。布加拉提给他踢来一张凳子,福葛坐上去,半睁着眼放你盖着的被子上,发起呆来,许是他困了。 你告诉他可以趴在这睡一觉,福葛移来他发呆的眼神,摇摇头,就这么看着你。 随他便吧,你又管不了。 布加拉提打完电话,过来问你疼不疼,你以为他问的是管子,就说还行,不动就不疼。 可是为什么会插管子啊,你做手术了吗? 过一阵,米斯达与乔鲁诺来了,米斯达走到你床边,张口想对你说什么,但是张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说。 迟钝地感受到气氛之尴尬,你问什么时候能出院,布加拉提说要两周。 你:? 乔鲁诺坐到吊瓶杆旁,捋顺了一下弯弯折折的输液管(ps:此动作不要学),讲你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你回复他六个点,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得癌症了?』你挑一个最离谱的问。 乔鲁诺说这倒没有,是你的腿被超能力者攻击,腿部坏死,为了保命所以做了截肢手术。是的,你左腿没了。 你:…… 啊? 过了好几秒,你才接受这样的现实。下意识动了下腿,左腿在不在你没感觉到,却是又被插在里面的导尿管疼掉泪。 好疼啊这个,为什么会这么疼,你还不敢动,手上的针在肌肉紧张的时候也会痛,你想骂人了…… 布加拉提问你怎么了,你眼冒金星,说管子插着好疼。 不能哭,哭了只会更痛,你很快止住身体的抽泣,表情平静下来,内心骂骂咧咧。 祝愿那个攻击你的超能力者尿道塞一百根导尿管,你无怜悯地想。 一瓶液输完,医生推门进来,几个男孩被赶出去,护士掀开你腿上的被子。 医生护士叽里呱啦讲意式英语,意思是要给你换药,你坐不起来,瞧不见截肢后腿是什么样,但从截面痛感的位置来判断,应该是在大腿。 痛得你要晕了,眼泪哗哗流,医生问你要不要上镇痛泵,你连忙点头又是嗯,再不止痛你就死在床上了。 有了镇痛药,你活过来,缓缓舒口气,护士们忙来忙去,催眠,你很快睡过去。 又被疼醒,不算特别痛,不知是尿道还是膀胱总是难受,异物感一直都在。 此时傍晚,他们正吃饭,不同食材与油水的香气钻入你的鼻腔,你却不能吃。 布加拉提给你喂了点水,还有一些寡淡的粥。 无聊,GBA打不成,你想刷手机,布加拉提把智能手机给你,你在存库里扒拉扒,开一局愤怒的小鸟,又点开音乐听歌。 米斯达问你是什么歌,你把手机屏幕面向福葛,暗示他来翻译。 没你的回应,米斯达显得有些沉重,他不是真想知道这是什么歌,只是想和你搭上一句话。 可你不想说话。 福葛趴过来跟你道歉,是他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失去一条腿。 你不记得什么时候有求过他们保护,也没向这群黑手党交过保护费。 “啊。”你突然懂了,『你是在愧疚吗?』 他们都看向你,你纳闷,黑手党会愧疚?烧杀抢掠还会为断别人的腿愧疚? 『又不是你把我的腿打断的,安心啦。』 反正你不需要用腿做饭打游戏,装上义肢照样可以行走。 该被抢劫还是被抢劫,该被歧视还是被歧视,该工作还是工作,该宅还是宅,没差。 龙套npc死伤残都很正常,这比在民风淳朴的美国哥谭好多了,那里什么乱七八糟妖魔鬼怪都有,你要是穿过去,分分钟上天。 你表示是自己倒霉而已,这样却好似戳中福葛的软处。 『可是不和我们扯上关系,你根本就不会卷入这场战斗!你又不是黑手党,和这种事本来没关系……』 小草莓喊着,布加拉提立刻打断他,因为你需要休息。福葛默然片刻,道了声歉,逃也似的跑出病房。 乔鲁诺跟过去,屋里余下的只有布加拉提与米斯达。 『你真的觉得是自己倒霉吗?』布加拉提坐下来,问你,『不会恨我们吗?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签了手术协议书。』 『要是你打断我的腿,我觉得我可能会恨一下。』你万分诚实地道。 米斯达插话,『要是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死了之后没感觉。 守床的两人都闭了嘴。 『截肢手术没那么简单。』布加拉提又开口,『会有很多后遗症,如果恢复不好,你可能一辈子都……』 『那也要活着啊。』 都已经这样了,你能怎么办,又不能找一条腿给自己安上去。 日落之前,医生又来一次,说要拔尿管,你什么也没想,结果被医生的操作疼出杀猪叫。 喵的,你恨他们了…… 医生安慰道拔完了拔完了,可你的尿道还留着痛,身子一抽一抽,福葛问你还疼得厉害吗?你紧咬牙关,欲语泪先流。 护士说你就忍忍吧,等你生孩子的时候还要插呢。 该死,你这辈子都不要生孩子。 又昏昏沉沉睡着,这可谓是咸鱼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但也许以后还有更糟糕的,现在无法下定论。 夜里再一次被迫惊醒,脚趾针扎一般的疼,五指连心,那些针好像插进了指头或是指甲隙里,你在昏与醒之间挣扎,手在被子上摸着,陪床的人问你怎么了,是乔鲁诺。 你说脚趾疼,他掀起你右边的被子,可你疼的是左脚…… 左腿都没了,左脚怎么会疼? 大脑仿佛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拼命地向你的左脚下达指令,可左脚不知去了哪,指挥官发出的电报永远没有细胞接收。 你想摸自己的左脚,努力去够,碰到被切割掉的左腿,那里被纱布裹缠,下边空荡荡一片。 可它却好像还在,可它又确实不在了。 乔鲁诺挤压止痛泵,但药物对不存在的地方无效,他又握住你的手,手心已经全是湿淋淋的汗。 有好几人围上你,低声说着意大利语。最后都静默了,空气中似是无人,一阵离去的脚步,房门紧合,乔鲁诺坐回你的床边,什么话都没对你讲。 你哭到喘不过气,肌肉与皮肤还在被火烧,脚底又被碎快扎着,有木屑,还有爆炸射出的玻璃,你想把这些都拔出来,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乔鲁诺裹起你的手,愈发用力,骨头都要陷进你的骨头里,你被他攥得痛,呻吟一声,他又霎时松开。 “Do you trust me?”他喃喃道,“Could you trust me?” 你哪有功夫理他,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但可能是白天睡太多,现在一点昏迷的征兆都没有。 快来人把你打晕!你受不了了! 乔鲁诺掀开你的被子,又揭开伤口处的包扎,你惊悚,这家伙要干嘛!紧接着一阵更加怪异的疼痛,你怀疑他要谋杀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再也没办法控制住四肢,手臂挣扎掉手背上插着的针管,差一点就要翻滚下去,又被奇怪的东西摁住。 急促的抽泣,头反复撞击床板与栏杆,无论如何都盖不住腿部的疼痛,还没愈合的缝合口被硬生生撑开,神经被挑断,你趴在床边干呕。 『请坚持住,就快要好了!』乔鲁诺对你喊,你只想骂他,这能坚持个什么鬼! 永别了,地球,今晚你就要魂归咸鱼星…… 断断续续被腿部的疼痛折磨,身子被浸湿了,像是自己的汗,又像是哪里的水,你趴在里面,淹没得出不来气。 鱼应该会吐泡泡的,但你忘了怎么吐泡泡,找不到自己的鳃。 前方突现一点光亮,游啊游,眼睛一闭一睁,啊?自己怎么还在地球上。 你坐起来,已经回到布加拉提家的卧室,掀开被子,左腿回来了。 虾米玩意,之前断腿的事是你做的梦? 走出卧室门,布加拉提见你醒了,掏出手机打电话,他拉着你坐沙发上然后吃水果,你懵懵懂懂地吃着,接着就被闯进来的米斯达扑倒。 这名肉装战士差点把你给压死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米斯达被福葛揪起来,乔鲁诺把抱着的一大包酒与零食从袋子里掏出来,挨个摆好,他居然顶着一头金发,暂时还没有那三个奇怪的圈。 布加拉提说要庆祝你的腿恢复,你“啊?”一声,不是梦? 他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英语与意大利语参半,又吃又喝,一醉方休,最后东倒西歪,客厅里纵横四具尸体,全都不省人事。 你:…… 什么庆祝你腿好,纯粹就是他们想开派对吧。 心下无语,你把栽倒在自己大腿上的米斯达推一边去,起身跨过福葛的尸体到阳台吹晚风。 那不勒斯凌晨三点还有地方灯火通明,意大利人居然这么能熬夜,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中国人也不遑多让。鱼生第一次熬这么晚的夜,屋子里都是酒气,熏得你只想逃。 你也喝了些酒,神志不怎么清醒。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尸体,沉醉在莫名其妙的快乐里。 这快乐吗?你并不懂他们在高兴什么,只是米斯达一直劝你酒,你才勉强喝几小杯。 这酒算不上好喝。你就没喝过味道好的酒。 乔鲁诺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出来和你一起倚在铁栏杆上。 『今天开心吗?』 你“嗯”一声。 『腿还有哪里不适吗?』 你摇摇头。 乔鲁诺在栏杆上伸了一个懒腰,你端详着他在灯光下的一头金发,说他这样有点吓人。乔鲁诺歪了歪头,问你为什么。 『我还以为迪奥来了。』你嘟囔着,『这也太像了。』 『小姐亲眼见过我的父亲?』 『在梦里出现好几次,回回都用触手抓我,幸好我醒得快。』 乔鲁诺眼眸闪了闪,原本亮得有些攻击性的蓝在月光下褪色成雾霭蓝,有东西缠上你的手腕,吓你一跳,立马从栏杆处跳开,结果那是刚刚趴着的那段化成带有花骨朵的藤蔓,乔鲁诺抬手遮在嘴边,沉沉笑出声,他是故意吓唬你的。 “Bad boy!”你过去推了他一把,他撞到栏杆上,还在笑。 你又揉搓起他的脸,往两边扯,乔鲁诺瞪着他这双无辜的眼对你唔嗯嗯,你无动于衷,继续制造大饼脸,装乖已经在你这里不起作用了。 松开爪子,乔鲁诺扶住自己的脸,你好像把他捏疼了。你还是辨不清他的长相,他的爹特别邪魅狂狷,身为儿子却没这种感觉。 你问腿是怎么好的,乔鲁诺告诉你,你的左腿是由他的能力变出来的。 『你是个奶妈?』你的语气逐渐古怪,『热血漫主角居然是个奶?』 “Healer?”乔鲁诺思考一下,承认了,“Alright,it fits me.” 所以一个奶妈当了黑帮老大?这比打团辅助踹掉输出夺登第一还神奇。 『为什么说我是主角?』乔鲁诺问你,『热血漫……因为我们有超能力?』 你眯起眼,不说话。 他的敏感就不能放在别的地方? 你不说,他也不能怎么着你,你向他道晚安,把他丢在阳台,回卧室睡觉。 乔鲁诺却跟了进来,你跪在床上,疑惑地看着他,他靠着门,说想一起睡,你猜他可能是失眠了,有人喝了酒会失眠,因为太过亢奋。 你推着乔鲁诺去卫生间洗漱,又给他自己的睡裙,乔鲁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你发现他身材比例和睡裙很相适,个子不太高,肌肉与皮肤也紧致,如果是先前的黑发,简直就是你亲戚家刚入青春期的小妹。 你躺进被窝,乔鲁诺爬上床,也钻进来。被子不大,你为了好好盖着他,贴上他的前身。 乔鲁诺向后缩,你又向前贴,他又缩,你又贴,他非要和你拉开距离,你不耐烦,压住他不让他乱跑。 下一秒,你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腿间之物顶到你的小腹,乔鲁诺按上你的肩,缓慢推开你。 『需要我帮忙吗?』你问他。 『……什么?』 『帮你解决,你这样睡不着吧。』 睡不着可太糟糕了,最重要的是这很影响你睡眠。 『……你是喝醉了吗?你还清醒吗?』 这你不确定。 乔鲁诺悄悄说:『明天早上你会忘了吗?』 这你也不确定。 太困了,你掀起他穿的裙子,伸进内裤,早结束早睡觉,你的大脑已经迷糊——不,是早就迷糊了。 你现在只想好好睡觉。 乔鲁诺一动不动,你的手没经验,胡乱摸着,毕竟你不需要打飞机,乔鲁诺闷哼一声,似乎是你把他搞痛了,他立即圈住你的手,停顿几秒,再慢慢动。 不需要你费心,你便窝在暖和和的软被里睡去,至于乔鲁诺怎么样,你就不知道了。 25 一大清早,金发乔鲁诺就沦为被你压在身下的抱枕。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一概不知,不过那都无所谓,乔鲁诺牌抱枕手感真好,又软又结实。 现在你终于明白自己不反感和乔鲁诺贴在一起的原因,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体味。 以前与福葛聊过这个话题,福葛查过资料后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东亚人的祖先基因突变,导致大汗腺分泌物质减少。 意大利商店有一排货架专门摆放止汗剂,在中国你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上一个布加拉提还和你介绍过,当时你在卫生间里看着他手里的那瓶止汗剂,满头问号。 福葛讲自己为了解决体味这个问题,除了日常清洁以及注意饮食,止汗剂也是必备,他大约是小队里最爱干净的,乔鲁诺来了以后,他退居第二。 许是有东亚人血统的缘故,也可能是吸血鬼基因突变,总之乔鲁诺既不是吸血鬼也没有体味,清清爽爽很干净。和乔鲁诺呆在一起就好像还在国内,周围的空气瞬间清新无比。 一夜宿醉甚至没有酒气,你埋在他金灿灿的卷毛里,不想起来了。 以前见他都是编发,想不到他头发散开有这么长,他的头发是怎么做到变色后突然长到和你相同长度,还卷成小波浪。 耳边的呼吸频率增快,乔鲁诺醒了,他偏开头,手搭在你肩上,轻轻推了推。你赖床装睡,纹丝不动。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叫你起来——除了威胁你再不起来就扒你衣服的布加拉提。 乔鲁诺深吸一口,放开你,不再动。 你的赖床持续到布加拉提开门进来,布妈咪把你这只八爪鱼从乔鲁诺身上扯走。 『酒醒了吗?』 不清楚布加拉提是问乔鲁诺还是在问你,你睁一下眼,没聚焦,继续闭上,假装是一条死鱼。 布加拉提把你放回床上——更像是丢,乔鲁诺没出声,起身下床,把床位还给你。 你夹住被子躺尸,但是睡不着了。昨晚被米斯达灌了一些酒,太阳穴还有些痛。 耳畔沙沙,分不清是他们行走时带动布料的相互摩擦还是沙子声,布加拉提叫你自己起来,你摇头,他俯过来晃你,你哼哼唧唧。 布加拉提一把抽走你腿间夹着的被子,右手抱被,左手叉腰,布妈咪这是要生气了。 你翻下身,没成功,还想装死,布加拉提痛下黑手,强行让你与心爱的小床床天涯永隔。 摆烂鱼最终被狠心的布妈咪拦腰扔进卫生间,好在正刷牙的乔鲁诺手疾眼快,你才没落得以头抢地的下场。 『好了,赶快刷,刷完吃早饭……不对,是午饭。我给你买了超级大西瓜,你要是再睡,就被米斯达和福葛抢光了。』 “Yes,sir!” 听有大西瓜吃,你立马从软绵绵的状态支愣起来。 意大利的西瓜价格远没日韩那么离谱,却也是你买不起的价格,自从来到意大利,你就再也没享有过冰冻大西瓜的归属权。 身为大夏天需要吃西瓜避暑的死宅,被禁吃雪糕没空调又没有西瓜吃,煎熬的酷暑全靠你心静自然凉,多么悲催的鱼生。 在乔鲁诺无比震惊的目光中,你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结束洗漱战斗,狂飙到客厅。 结果布加拉提骗你,米斯达和福葛根本没在抢西瓜,大西瓜完好无损坐在橱柜上,他们两人在吃披萨喝咖啡。 『今天动作怎么这么快?』 布加拉提还没做好饭,桌上有剩余的披萨,那是留给乔鲁诺的,你的单独另做。 『你说他们抢西瓜……』 你迟疑地指着厨房里的西瓜,布加拉提“哦”一声,脸上全然没忍住笑意。 『所以用西瓜当诱饵就能把你这只乌龟钓出房啊?』 布加拉提切开一只表皮鲜亮的可口红番茄,边笑边瞧着你,你鼓起脸怒视他。 米斯达从你出卧室门就一直在看你,你和他对视,不懂他在看嘛。 乔鲁诺从卧室出来,问你睡衣放在哪,你接过来闻了闻,现在酒醒了些,鼻子反而能嗅到酒气,你去卫生间把睡裙泡上。 布加拉提居然给你做中餐,意式烩饭与中式烩饭差异很大,不管是处理米还是用料,完全是不同的菜式。 番茄肥牛烩饭,他居然还买了生抽和蚝油,在意大利人的厨艺下吃到家的味道,你都要感动落泪了。 『味道怎么样?』 大厨布加拉提问顾客感想,你给其打一百分。 吃完饭你就直奔厨房切大西瓜,抱住一半的西瓜宣布这归你了。 『半个全吃掉?你吃得完吗?』 福葛强烈怀疑,你一脸深沉,说他不懂。 “Hand hands,loud louds.” “???”饶是天才学霸福葛也没听明白,“What?” 呵,就算IQ152又怎样,照样不懂来自未来的网络谐音梗。 你已经五年没吃过西瓜,嘴里仿佛都失了忆。但当勺子插进瓤心,画出大大的圆,将中间最甜的地方挖出,再咬上一口,沁人心脾独属于西瓜的清甜便从喉咙涌入你的心间。啊,夏天,这才甜美的是夏天。 『为什么吃个西瓜还能吃出圣徒的感觉啊?』福葛与米斯达都感到异常离谱。 如果是他们背井离乡多年才吃上一口意大利披萨,肯定也跟你一个样。 你想回怼,但又记起上次被乔鲁诺抓到漏洞,就咽了回去。 现在不能在主角面前说这么明显的话,你要控制变量。 乔鲁诺吃着披萨观察你,你忽视掉他对你疑似故意又疑似无意的打量,继续享用意大利昂贵大西瓜。 现在还处于假期,他们在休假,你也在休假——本应该是这样的。 小草莓老师课堂开课啦!孩子意大利语老不好,多半是废了…… 你晕圈地拿着一个字母都看不懂的意大利语习题册,坐在旁边的乔鲁诺居然在学拉丁语。 『因为我还不确定自己是读文科高中还是理科高中。』乔鲁诺解释,『文科必须学习拉丁语与希腊语,理科对我相对没那么难。』 意大利人也太惨了吧,你刚这么感慨,又听到福葛讲意大利高考就是拿个高中毕业证,高中毕业后除个别学科以外大学可以随便上。 你:…… 还是中国考生比较惨。 心塞地背完今日份单词,下午又被米斯达拖出去跑步,那不勒斯地面的陡峭程度依旧惨不忍睹,如果你是那不勒斯居民,铁定要举报市政府,城市基建都做不好还当什么屁官。 你在心里骂骂咧咧,但很快就没了想法,天知道你是怎么撑到米斯达规定的终点的,浑身蔫得活像霜打的茄子。 水……快……快给你水…… 米斯达拧开水瓶,兴奋地宣告你一千米仅用三分半! 你的魂已经从嘴里飞了。 『快回魂快回魂。』 米教练喂给你几口水,你想灌个爽,但他夺过杯子,不让你多喝。 『再走五百米,今天的任务量就结束!』 五百米……五百米…… 『坚持住!你一定能行!』 他再怎么给你加油鼓劲也没得用,你踉踉跄跄迈出几步,直接跪了。 『不能休息!起来!』 一到训练就严酷起来的米教练架起你的胳膊,用膝盖顶你的腿,叫你动。 你哭着摇头,真的不行了,腿一点力气都没,求放过…… 『哈,我倒是希望能在床上听你这么说。』 不等你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米斯达就掏出腰前别着的枪,还温热着的枪口顶在你的腿根。 『好了,快动!你不想我真的射出来吧?!』 “呜哇哇!” 凶残的长跑训练在你的身心俱疲之下告一段落,米教练十分满意,布妈咪也万分满意,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一千米三分钟。 泪成瀑布,你真切地希望明早的太阳不要升起,让你一直睡大觉吧。 第二天准时被布加拉提叫醒。 你痴呆瘫床上,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放假就是嗨,你放假就要回到学生时期,又要学习又要跑操(仅两人还掉队)。 不能睡懒觉算什么假期,你要抗议。 『抗议驳回。』布加拉提抱臂俯视赖床的你,『今天起我要开始工作了,以后就由米斯达叫你,如果一分钟后我还没见你起来,我就让米斯达进来了。』 你起,你起行吧。 就这样早起跑步上午学意大利语下午做作业,连续折磨一个星期,眼看八月份假期再有一周就将结束,星期日的晚上,做完作业,你坐在窗边,保持思想者(1880年奥古斯特·罗丹所创圆雕)的姿势思考人生。 实际上你刚想个开头就开始发呆。 『晚好!在想什么呢,忧郁女士?』 不知何时来到布加拉提家的米斯达从背后偷袭,揽上你的肩,顺便还给你起了个新外号。 你反射性抖了两下,米斯达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故意似的往你脸上吹气,你更是抖。 『米斯达,她的大脑需要休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打扰她?』 福葛埋头批改你错误百出的作业,语气亿万分不妙,你又抖了两抖,总觉着福葛下一秒就会把作业本砸你脸上激情开骂。 『可是我很无聊啊。』 『无聊你去找乔鲁诺。』 也在埋头狂写的乔鲁诺无辜被cue,抬起头,『我正在做作业,福葛老师。』 『看,没人陪你玩,你可以回去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 米斯达忽视百般阻拦的福葛,热意腾腾的肉躯挨得你更近,胯部顶在你的后背,你都能感觉到他手枪的形状。 你不懂他哪根筋抽了,身子抖了又抖,浑身蚂蚁乱爬似的难受。 『晚上有时间吗贝拉?我见海边有人在开小型音乐会,人不多,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你拒绝,今晚要思考人生。 『人生?』米斯达摸起下巴,『终于不是鱼生啦?』 他依旧很会抓重点。 布加拉提说你可以在海边思考人生,你幽怨地瞟他一眼。 最终你还是被拉了去,另三个人也一同跟去,米斯达指责他们打扰你和他的私人约会,他们三个都一脸“鬼知道你会对她做什么”。 你倒不觉得米斯达会对你做毛线,他要是想做坏事,早就做了。 那不勒斯的地面对夜盲症患者根本就是灾难,即使有路灯也不是所有坑坑洼洼都能照亮。在手牵手的情况下你还摔倒n+1次,米斯达无奈蹲下来,让你骑到他背上。 『驾!』你夹住米坐骑的腰,“Arriarri!” 『你把我当马匹了啊?!』 日常连接上你脱线脑回路的米斯达立刻抱怨起来,其余三人递来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目光,米坐骑嘴里仿出一声究极像的马儿嘶鸣,拔腿开跑。 『冲啦!!!哦吼——!』 夜晚的风在米坐骑的奔驰中呜呜凄凄,化为残影的灯光在你眼睛里留不下任何影像,手里牢牢扒紧身下的米马马,把身子的重里全都交给他。 你什么都看不见,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米斯达在呢。 『到啦!』 米斯达减速、站定,微微喘气,他没让你下来,你便赖着不下去。 眼前是几团在沙滩的篝火,映出几半火光里的人,穿红衣T恤衫的人手拿吉他,听起来不是电吉他。 “...Mirrors on the ceiling(天花板上镶嵌的镜子),the pink champagne on ice(冰镇着的粉红香槟)...and she said we are all just prisoners here of our own device(她说我们都不过是这里的囚徒,为自己的欲望负债)...” 是《加州旅馆》。 嘶哑的烟嗓与扑在滩上的水拍响,你又捕捉到电吉他与贝斯,鼓点是由吉他手拍打奏出的,让你想起大学时隔壁楼有个男生每天都在女寝楼底下弹唱,相传是在追楼上的学姐,可是学姐一直没有下去。 室友说那男生痴情,你当时就想,学姐要是下去了不就社死了吗。 “...Last thing I remember(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I was running for the door(是我跑向大门).I had to find the passage back(我必须找到来时的路),to the place I was before(回到之前的地方)...” 后面被你和米斯达甩开的三人匆匆赶来,刚好可以听到这首歌的末尾。 “...You can checkout any time you like(你可以随时选择结账),but you can never leave(但是你永远无法离开)!!!” 冗长的一段吉他独奏,吉他手大概是想炫技,但在你听来这水平跟你半斤八两,让你想要睡觉。 米斯达把你放在篝火旁的横木桩上,这里的确像米斯达说的,没什么人。也许周围有人,但你看不见。 奏完一首,海风迎来短暂的间歇,他们有人拿起饮料拧开瓶口,遥遥远远有着细细碎碎的意大利语。 橙黄色的火团跳出几粒顽皮的小火星,火星子溅出一道弧度坠到踩满鞋印的小沙坡,害怕被烫到似的,你收了下脚。 “Happy?”米斯达也起了瓶碳酸饮料或是酒,咕嘟咕嘟灌几口,坐到你旁边问你。 你“嗯”一声。 米斯达问你喝不喝饮料,你说可以尝尝,他把瓶口对过来,你就着瓶口饮了一口。 “咳……咳咳!” 『啊,抱歉!』 米斯达把瓶身扬得太高了,多余的饮料呛到你的气管,又浇湿了你的衣服。米斯达一手拍你后背给你顺气,一手拿来别人递过来的纸巾擦你身上的水,气管的涩痛还未消失,脑门就先晕晕乎乎起来。 那是一瓶酒。 咳嗽的幅度慢慢减缓,你倚在米斯达的肩上,米斯达擦拭酒液的手渐渐停下,抚摸你后背的手揽上你的腰。 乐队又演奏起来,空气却显得格外的沉闷,除了吉他音与贝斯,仿佛还有些什么,密密匝匝,犹如针扎一般的强烈视线,以及别的…… 又响着一些水流与沙石挂花的音效,细腻的沙子正在透明的水中流动。 无人出声。 几波海浪涌过,周围接着渐起欢笑,刚刚那段寂静仿佛只是在认真倾听,郁闷的空气也不再停滞,一切都归为正常。 『你醉了吗?』 福葛冷静的声音问你,如果不是音色不同,这压抑的语调你还以为是乔鲁诺。 你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 『就是醉了。』 布加拉提一口认定,你撇撇嘴,醉了又怎样。 『醉了你就失忆了。』布加拉提还很耐心地对你解释。 原来你是醉醒了会失忆的那类人吗……哦好像是的,你之前就喝断片过。 啊……酒精,都怪酒精……你现在脑子转不动了。 有人在摸你的脸、捧起你的脸,突然你被另一边的人拽了去,福葛一声『你不要趁人之危!』惊醒差点进入深度睡眠的鱼。 你小心脏都要被他的呵斥炸裂了。 『……对不起。』 看你捂着心口大喘气,福葛也没想到你会惊成这样。 『人在进入睡眠被叫醒会刺激大脑细胞和交感神经,就会受到惊吓……』乔鲁诺不知何时搞到了乐手的吉他,乐队休息,乔鲁诺手里拨弄着琴弦,他轻轻耸了耸肩,『就像现在这样。』 你的惊吓反应好一阵子才缓和下去。 “Moon...river...Wider than a mile...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day...” 乔鲁诺弹的一首极为缓慢的歌,这曲调你听得熟悉,好像是哪部电影里的,你记不起来。 “You dream maker...You're heart breaker...Wherever you're going...I'm going your way...” 燃烧纷飞的火苗也映出他的脸,蓝色的瞳色也被染红,那火星仿若在他的眼瞳中蹦跃,星子落了下去,找不到星星坠落的野地。 乔鲁诺的额前还没有甜甜圈,他只在后面扎了麻花辫。怎么看都像少年时期的DIO。 他的嗓音一向偏冷,只有为了吃布丁讨好你的时候才会甜甜的,同为礼貌,福葛的声线就更偏温暖。 人的声音会带有感情,天生视觉弱于他人,你只能在听觉上弥补眼睛的缺失。一个人的声音除了表达情绪,也会透露出他个人的本性,乔鲁诺的声音比福葛细腻,他的心也的确比福葛硬。 这是当然的,他之后会成为黑手党的老大。心不硬的人,只会在权利斗争中被杀。 一曲唱毕。福葛记起你说过读学前教育会点乐器,他问你会不会吉他,你说会点,乔鲁诺把吉他给你。 你只在大一的时候摸过吉他,因为钢琴实在弹着不顺手,学不会,你就试了试同学的吉他。相比起击弦乐器,你更适应纯粹的弦乐器,古筝、箜篌、里拉琴……它们的底层逻辑是相通的,就和人一样。 太久没弹了,没有多大印象,你只能凭感觉。根根弦的摸索之中回忆起了大一学的一些基础,又记起当时室友教你的。 “曾经我是不安河水……穿过森林误入你心,没计划扎营搁下了是非,一去不回……” 中间歌词一句不记得,你哼哼,反正只要吉他的音给足就行。 山谷般的音乐高潮过去,过山车降入谷底,忽地平静,自然而然带出了记忆中存寄的歌词。 “……在这之前,别说再见,请帮我停住这时间……就这样,别安慰,诶,等我找到你,试探你眼睛,心无旁骛地相拥,那是我仅有的温柔也是我爱你的原因……如此不可及……如此不思议……” 零落的弦音彻底落地,四周零零散散响起鼓掌声。 几个意大利人跟你搭话,米斯达和福葛帮你翻译,他们觉得这歌有点凄美,没听过这种编曲,像是摇滚又有很多不同,觉得新奇,问你这歌是什么意思。 这你哪知道,又不是你做的曲写的词,也没研究过幕后故事。你就翻译了一下记得的歌词。 『这是个单恋的故事啊!』米斯达又忧郁了,『你怎么总喜欢这种歌。』 『人活着就是单恋。』你把吉他还给红衣衫的吉他手。 『想要的得不到,求不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追也没有用。』 “Oh...You are philosopher?” 吉他手拿回自己的吉他,摇摇头,“So poor...” Poor...? 你微笑,垂着眼。 极少人会用“可怜”来形容你,大多数人都会说你冷漠无情。 即使对方因为你的温和友善接近你,也会在某件事上突然听到你内心的声音,从而被欺骗了似的谴责你冷漠。 上一个说你可怜的,还是已经成为黑帮老大的乔鲁诺。 微醺温热的海夜在昏睡与流沙声中淌过。 假期的最后七天,你在学意大利语的空余中疯狂打游戏,米斯达跑完步想邀约你,你拒绝,说要打游戏。 米斯达问你要玩多久,你说一周,在家压根呆不下去的社交达人米斯达差点被你的宅属性吓晕。 『你好内向啊,内向得有点过头了吧。』米斯达震惊脸,『像只猫。』 那他就是狗。 “So?”你啪啪敲手柄按键。 『跟我出去玩嘛。』 『不行,今天我有约了。』 『什么?跟谁?!』米斯达头顶雷达警戒。 你指着电视机屏幕里《网球王子:学园祭的王子》正和玩家约会的不二周助,“Fuji Syusuke.” 三次元现充米斯达回给你的只有一串点点点。 米斯达说不动你,他自己出去嗨。 八月假的最后一天,你成功攻略下不二周助,布加拉提问你下一个男朋友是谁,你说没时间了。 早上跑步上午上班下午学意大利语晚上赶作业,哪有功夫琢磨攻略角色。 上班第一天,你照常按师傅的习惯处理食材,随口带了几句意大利短语,厨房师傅瞳孔地震,直夸你意大利语好,除了没学会灵魂弹舌。 他那夸张的表情和语气仿佛自家弱智孩子考上哈佛,你寻思这不至于吧。 厨房师傅一整个上午都情绪高涨,你不太明白自己会点意大利语,他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师傅他脾气算不上好,时不时跟你吐槽他之前带过的徒弟跟你比起来有多么垃,你要是手上失误,他也会连带着骂你。 他夸起人来也连米斯达的嘴炮都拼不过,这次师傅把你夸得上天入地,你全程面无表情。 『你这小姑娘,别人夸你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太肉麻了。』 师傅的不满让你想起米斯达,每次米斯达夸你,你都没多大反应,这让他十分挫败。 你在此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不擅长应对夸赞。 很多批评与夸赞都会让你的思维卡壳,对方若是没有明确说明,又或他们的说法你并不认同,批评与夸赞就超出你的理解范畴。 人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不似小猫小狗,它们喜欢你就想贴着你,讨厌你就冲着你叫。 喜欢你的人,会开口贬低你,讨厌你的人,也会张口赞扬你。你通常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转变那么快,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你仅仅顺其自然,一切随心。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贴标签,不去刻意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不犯法,始终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即使这样,也总有人批判你。 你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没有去做任何坏事,也不打算去讨好谁。你并非不能接受,你活得坦荡,只是那些批评或赞美你的人似乎总抱着某种期待,希望你做出他们幻想中的反应,而你的反应,又从来不符合他们的期待。 他们希望你成为他们幻想中的人,而你只做自己。这就是发生冲突与分歧的根源。 那么你会为了别人而去改变自己吗? 你的手里有一只番茄。 意大利人没了番茄就同中国人没了西瓜。意大利的番茄鲜嫩又多汁,它会成为意大利人钟爱的番茄糊、番茄酱、番茄沙拉、番茄意面、番茄汤…… 如果你是番茄,你打算成为什么? 你只打算当一只番茄。 中午忙完,你去大厅看他们在不在,如果福葛老师不在,那么今天就是放假。 福葛依然在的。 不仅福葛在,纳兰迦也在。纳兰迦埋头揪着头发写着,福葛这是又一次开启他的数学教学。 你把作业给福葛,福葛向你介绍纳兰迦,纳兰迦疑惑地抬起头,福葛两边翻译,你又一次与纳兰迦相识。 你对纳兰迦微笑,纳兰迦笑得有些羞涩,语言不通,除了傻乎乎地笑,全然一副不知道怎么对待你的模样。 福葛开课,他的意大利语小课堂非常完美,你很快就香香地睡着了。 等你醒来的时候,福葛的位置上坐的是乔鲁诺,旁边的纳兰迦在算术本上画画摸鱼。 乔鲁诺头顶三个甜甜圈,他的究极发型终于归位了。 “Buonasera.”乔鲁诺礼貌问好,第二句话就是问你他的新发型怎么样。 你盯着他头顶用发胶固定了的金圈圈,实在说不出赞美的话,双手下意识抬起,又缩了回去。 乔鲁诺说可以摸,请小心一点。 那就是不能戳洞洞了。 你小心翼翼碰了碰,像弹簧,稍微按下去,它就会弹起来。发丝被发胶固定,粘在一起,硬硬的,不是蓬松柔软的触感。 救命,你很想把手指戳进去。 『我可以戳洞洞吗?』你的星星眼极其认真,『可以吗?』 乔鲁诺扬眉,很惊讶,纠结几秒,说不可以。 你遗憾。 他以后当上黑帮老大,更不可能给你戳了。 收回手,低头看到意语单词本上被福葛标注的背诵范围,你更是叹出一声气。 『怎么了?』 『不会背。』你撇撇嘴,『记不住。』 乔鲁诺没说话,可能对他来讲记忆东西一点也不困难。 你和纳兰迦一同纠结学习,作为同甘共苦的学习小队,你们很快建立深厚的友谊——主要体现在分享零食以及偷懒逃课。 辛勤教学的福葛老师快要被你们两个气疯了。 米斯达还在坚持邀约,你回回拒绝,周末在家里打游戏,布加拉提实在看不惯你的网瘾样,鼓励你出去和米斯达社交。 你在布加拉提身上见到自家家长担忧你变自闭儿的影子。 『今天可以不?』米斯达锲而不舍。 『……好吧。』 就跟他出去一次吧。 终于邀约成功的米斯达惊呼一声,催你赶快换衣服,现在就出发! 你磨磨蹭蹭存档关掉游戏,挪去卧室,布加拉提让你穿在米兰买的汉服,他买下那么多,回来你一件都没穿过。 你不知道穿哪件,布加拉提进来帮你挑,米斯达在外边等着,他相信布加拉提的品味,准备等待一份惊喜。 烟粉色的折领长衫、青绿色绣有牡丹的小吊带以及淡紫色百褶裙。你在卫生间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敢走出去了。 长衫薄如无物,本应松松的小吊带居然撑不住乳量,束在腰间的百褶裙反而凸显腰臀比。明明是素淡儒雅的宋制裙,在你身上硬生生成了半遮半掩的性感。 以前你从不在乎身体怎样,大学蹦迪也穿着露半胸的小吊带,但来了意大利,种种遭遇让你不得不在意起来。 穿这么显眼的衣服,不就明摆着吸引那些种族主义者来骂你吗。 万一有极端种族主义者开枪毙了你怎么办。 你忧心忡忡慢腾腾挪步出去,米斯达眼都亮了,『贝拉!你现在比今天的太阳还要耀眼!』 他与福葛的兴奋点截然相反啊。 『来。』布加拉提给你戴上首饰和发簪,戴耳夹的时候,他的手在你的耳垂上逗留片刻,你哆嗦一下,好痒。 『我真的不会被种族主义者枪毙吗?』 你没忍住问出来,两人一愣,随即都笑了。 『怎么会呢,没人敢这么做。』 『别怕,有我在呢!』米斯达牵起你的手,『谁要是敢羞辱你,我替你揍回去!』 你看着米斯达充满活力又骄傲自得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你居然希望他一直都在。 他才是太阳那样耀眼的那一个。 布加拉提让米斯达天黑前把你送回来,米斯达说ok,拉着你上路。 路上果真有人在看你,那些视线很明显落在你的身体上,而不是衣服穿得比你少的米斯达。你贴紧米斯达的手臂,试图缓解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 你想把自己埋起来,埋在无人发现的僻静之地。 『别紧张。』米斯达搂住你的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是太在意了,你越是害怕,别人就越是想要欺负你。』 他说得对。 恃强凌弱的人,世界各地哪里都有。 米斯达不会把事情看得太过认真,你慢慢放松下来,一起看了一场美国科幻悬疑烂片,你和米斯达笑点一致,电影主角在劣质特效与狗屁不通的剧本中仓皇逃生,你们坐在电影椅上哈哈大笑,旁边位置的观客一脸诧异地斜视你们。 米斯达说从没见过你笑这么开心,你说因为这太搞笑了啊。 出了电影院,米斯达跟你吐槽电影笑点,你这才发现略有不同。你笑是因为这剧本烂到逻辑迷幻,有一种精神错乱的美,外星人来都要喊一句仿佛回家了一般亲切,米斯达则纯粹是因为主角倒霉……还是他更缺德。 米斯达问你想不想吃冰激凌,可你不能吃,米斯达贱兮兮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不告诉别人,布加拉提和福葛就不知道你吃。他买来一根小冰棍,让你慢慢吃。 你一边嗦冰棍一边看他,他也在看你,问你好吃不好吃,你点头,酸酸甜甜,是水果味但不知道是什么水果。 你们两个又无言对视,米斯达问你想不想拍照,布加拉提把相机给他了,想让他拍点照。你无所谓,就点头。 米斯达从脑子里掏出来相机,你迷惑,相机是怎么装进去的,四次元帽子? 他先自己捣鼓一会,搞明白怎么用,拉着你合拍。米斯达居然在这时点亮自拍技能,用的是胶片相机。 米斯达多拍几张,给你看怎么样。 粗糙的画质与低饱和度,与你的智能手机相比画面满满的颗粒感,对这里的人们而言这是正常的,在你的眼中,这却是怀旧。 此是千禧年,你生命的开始。生于千禧年,逃不开的千禧年。 米斯达拍摄你一路,一开始你还能强颜欢笑,到后面,你实在累了,米斯达戏称你回归忧郁女士,你找块路边的橱窗当镜子,玻璃反映出一张模糊的脸,你认不出自己的长相,手摸上去,确实有些许疲惫。 不再是大二时无忧无虑一心单纯只想着玩的年纪,从什么时候起,你的脸上开始出现散不开的忧郁? 『米斯达,我老了吗?』 『怎么会?』米斯达愣了愣,『你看起来年龄比我还小。』 『跟你们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老奶奶。』你说,『你们年轻有活力,浑身又充满干劲,我就哪个都没有。』 『没关系。』米斯达挠挠头,『又不是所有人都要跟我一样天天出去遛达。』 『你说得对。』 他不多想,连带着你也放空大脑。再走一段路,你累得不轻,米斯达蹲下来,说,老奶奶,快上来! 你爬上去,米斯达让你坐好,开冲! 米斯达火箭一路冲到布加拉提家门口,你拿钥匙开门,布加拉提不在家,米斯达把相机给你。 『照片洗出来给我一份。』 『好。』 你点头,米斯达潇潇洒洒转身离去,你换了衣服,瘫沙发上看相机里的照片和录像。 布加拉提拍了好多,你喝醉酒弹吉他唱歌的视频都有。 那天晚上的事你是没一点印象,视频里的自己也看起来好傻。 不过歌是好听的,想不到自己喝醉酒唱得比清醒时候好很多。 你赶起作业。布加拉提回来,问你今天玩得怎么样。你说没那么糟。 布加拉提说社交没你想的那么困难,你耸耸肩。 困难不在于别人,而在于自己。外出与宅家二选一,你选择宅家。 假使智能手机有网络,你甚至可以瘫床上刷手机一整天。 这次与米斯达的单独交流,让你心情轻松不少,但在几天后,你轻松的情绪被最后一个熟悉的来人一扫而空。 是阿帕基。 26 阿帕基。 一个总是存在你回忆里的人。 一个即使在梦里,也会离你而去的人。 按照外国人的起名方式,阿帕基是他的姓,你仅记得他的姓,却不记得他的名。 只隐约记得他的名与某个奥特曼有关。 布加拉提唤了声你的名字,你从出神的状态中回神,对他们懒懒微笑。 福葛检查你的作业,错误少了许多,他满意地给你开讲。 纳兰迦还在一旁纠结两位数乘法,乔鲁诺在写数理题,米斯达在看时尚杂志。 此次因为乔鲁诺先加入,阿帕基作为最后加入小队的成员,没有发生前两次对乔鲁诺干的那种恶心事。 你到现在还难以理解,阿帕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归根到底,还是你不了解他。 他对你好,也仅仅对你好。 他仅仅是对你好罢了。 福葛老师用笔尾轻敲你的手背,你回神,继续听课。 很快,你的目光又落到阿帕基身上。 白色的长发,蓝紫色双眼的底部浮着粉金,这样梦幻的特征,与第一个阿帕基一模一样。 连穿的衣服也与你印象中的一致,也戴着同一款红色耳机,一时之间,你有点恍惚。 “啧。” 福葛咂了下嘴,你把目光转到不耐烦的老师身上,他的脸上却又几乎没有表情。 『你和阿帕基认识?』福葛问。 正在饮茶的阿帕基抬眼,你摇摇头。 米斯达的脑袋从杂志里的一堆美女抬起来,眼神疑惑地扫着你们。 福葛盯了你一阵,继续讲课。 上完课,你埋头写作业。纳兰迦又做错了题,被福葛训。米斯达怒斥服务员切了四块蛋糕,阿帕基默不作声拿走其中的一块。 这里的一切照常,与你对过去的印象一样。 之后的每一天,你都忍不住去看阿帕基。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讲话,来到这里就戴上耳机,闭上眼,吮着茶。 始终的自我封闭。 他们不是每天都在,餐厅他们是交换着来,有时都在,有时有三个,有时有一两个。 只要他在,你都会忍不住去瞧他。 一看,就是看好久。 阿帕基能注意到你的视线,他问你看什么,你说没,他奇怪地看着你,随后闭眼低下头,不再理你。 他的行为一如既往,在众人间沉默得像块背景板,听音乐、喝茶,与偶尔的回应。 只有布加拉提在的时候,他才隐隐露出一些笑意。 呆望着他对布加拉提的笑,在这一刻,你深切地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缄默得像一个秘密。 当你的目光真正开始追随他,他就从一个秘密,化为一团神秘的谜。 与阿帕基交谈的布加拉提目光移向你。 你沉默着,阿帕基也将他的目光移向你。 与他的目光接触了一会,你垂下眼,他们的交谈声又渐起。 等他们谈完,福葛给你留下的作业你也差不多做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你不确定的答案。 『阿帕基。』你蓦地开口,『我可以听一听你耳机里的音乐吗?』 阿帕基奇怪地看着你。 你望着他,阿帕基眼光闪烁几下,将自己的耳机给你。 你把耳机戴上去,入耳的是合唱团的高低音和声,听起来像是会在基督教堂听到的合唱,你不记得那种音乐叫什么,是基督教风格的神圣音。 你没有宗教信仰,对音乐也没有特别喜爱,所以共情不了。 只是,感觉离那个人更近了一点。 仿佛踏入了他的领域,忽然了解他了一点。 你就这么坐着,戴着他的耳机听,直到布加拉提喊你回家,你才从颂歌样的音乐中抬起头。 阿帕基略有诧异地问你喜欢这种歌?你说一般。他看待你的眼神更奇怪了。 你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圣母晚祷》,克劳迪奥·蒙特威尔第的作品。你点点头。 阿帕基没什么分享欲,你也没有,布加拉提牵着你走了。 但你还是回头看他,他也有所感应似的,回头看你。 你并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直到看不见阿帕基,你才扭回来头。 距离家还有一段距离,路边有各种商店,布加拉提问你想不想在外边吃,你说都行。 结果还是回家做了。 你照常背意大利单词,布加拉提在厨房做饭,你的饮食结构与意大利人不同,吃饭重点放在早餐和午餐,他们反而是在晚餐。 布加拉提练得一手好厨艺,连中式炒菜都会了,他不炒多,他自己不喜欢吃,只有你吃。 晚餐你吃些炒菜再喝杯牛奶,夜晚的能量消耗就足够了。手里转了转杯子,你有点想喝豆浆。 意大利的米奶也蛮好喝,但那味道毕竟与豆浆不同,无法替代。 『穿那件衣服吧,明天。』布加拉提咽完一口,说道。 他指的是他买的衣服。第二天早上跑完步,布加拉提给你挑了一身,好看又方便干活,头发也帮你用发簪绾上。 『你要是不穿,我不就白买了吗。』布加拉提是这么说的。 你是无所谓,反正浪费的不是你的钱。 穿着这身汉服去上班,迎来厨房师傅的夸夸,同时被他怀疑能干活吗,在你干脆利落刀起刀落处理完食材,絮絮叨叨的厨房师傅闭了嘴。 下午他们都在,米斯达吹了声口哨,说你终于不再浪费自己的美貌。纳兰迦好奇地摸你褙子上的绣花,福葛也在摸。乔鲁诺说很好看,希望能天天见你这么穿。 阿帕基在热闹之中睁眼看了一眼,随即又闭上。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你还是时不时在看他。 阿帕基仿佛适应了你这奇怪的注视,对你没得反应,终于你熬完福葛的小课堂,写了会题,抬头问阿帕基,能不能尝一尝他手里的茶。 乔鲁诺猛地抬起头,米斯达也十分震惊,来回偷瞄你和阿帕基,只是他这偷瞄有些光明正大。 阿帕基那种奇怪的眼神更明显了,一副“你到底在搞什么”,但还是把他自己掏钱买的茶推给你,让你自己倒。 你说想喝他手里的那杯。 “???”阿帕基皱紧眉,满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关心他的态度,你只想喝。 阿帕基把自己杯子里的茶喝完,给你重新倒了一杯,“啪”地放在你身前,不接受挑货。 你端起茶杯,尝了一口。 很苦,还是和上一次尝的一样苦。 口腔里全是苦涩,茶里面没有糖。你仍然不喜欢这个味道。 握着杯把的手在抖,茶杯在颤,茶杯磕在杯托上,连续几声颤抖的脆响。 你的牙齿也在抖,身体也在抖。用力闭着眼,渐渐地,你缓和下去。 其实也就那样。 以前不是没品过茶,年龄大的亲戚都喜欢喝,大伯还经常往家里送,爸爸说上好的茶带有纯粹的清香,而你只觉得苦。 他说那是你的嘴里苦。 “Grazie.” 你道声谢,把茶杯还给阿帕基。 米斯达问你好喝不,你说太苦了,接受不了。 米斯达说确实,你喝的都是甜的。 你继续写起作业。 米斯达还是会和你开启茶话会,聊起脸盲,连着聊到表情认知,外国人的表情你只能分辨出个大概,米斯达做出表情——瞪大眼、瞳仁收缩、眉头紧皱,让你猜这是什么意思。 你仔细扫描他的五官和肌肉走向,犹豫片刻,『看到美军入侵意大利结果对面街上的小男孩变身超人飞天把美洲大陆轰炸分裂的震惊?』 『……这是愤怒!』米斯达都要无语了,『你那是什么举例啊,太夸张了!』 『那你见到匪夷所思的事是什么表情?』 米斯达做出表情:瞪大眼、瞳仁收缩、眉头紧皱……这不是一样的吗? 『嘴巴!看嘴巴啊!』米斯达指着自己的嘴,『愤怒的时候会咬牙,震惊的时候是张嘴!』 “……哦。” 你默然两秒,表示学到了。 有时乔鲁诺也会参与茶话会。 『小姐有考虑考一个驾照吗?』 『不考虑。』 『为什么?』 『因为开车需要动脑子。』 正吃着草莓蛋糕的福葛吐槽一句『不愧是你』,乔鲁诺说开车也没那么难,你说自己开车上路那就是马路杀手,乔鲁诺表示理解。 你一个走路都能睡着的人,开车睡着一点也不奇怪。 阿帕基从不参与你们的聊天,他会英语,可除非有谁刻意叫他,否则他就不会说。 你见到阿帕基对布加拉提笑了第五次,回家的路上,你比平时更要沉默。 布加拉提问你怎么了,你说真羡慕他。 阿帕基的笑容有多么珍贵,相处了那两年,他对你笑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布加拉提看着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你别过头,不再理他。 日子还是在跑步工作与学意大利语中度过,乔鲁诺提醒你画肖像,你的偷懒被抓住,又把画肖像也提上日程。 每天都很忙,你没时间想别的,光是意大利语都耗费了你大半的心神。 但你还是忍不住看他。 阿帕基喜欢沙拉和奶油披萨,你就做一些送给他;阿帕基喜欢葛雷西·多佛,你就尝试往点心里加入一些白酒,看看能不能好吃。 阿帕基满面莫名,问你给他这些干嘛,你说这是实验品,请他帮忙试吃。 这是无所谓的小事,又是他喜欢的,阿帕基接受了你这有正当理由的投喂。每次你都站在他的面前盯他,观察他面部的反应。 几个星期下来,被冷落等待布丁投喂的乔鲁诺不高兴了。 早上跑完步的时候,乔鲁诺找上来,你们三人一起吃了早餐,他们两个聊着,你吃着发呆,在你磨磨唧唧快要吃完的时候,他们的话题落到你的身上。 『你以前真的不认识阿帕基?』 米斯达问你,你摇摇头。 米斯达和乔鲁诺两人都面无表情,你咬着叉子慢慢咀嚼,他们的眼神压力对你不起作用。 乔鲁诺说你都不给他做布丁了,你说今天就给他做。乔鲁诺说肖像也不画他了,你说今天就画。 乔鲁诺盯了你几秒,问之前帮助过你的那个人是不是雷欧·阿帕基。 你的咀嚼停下。 『你刚刚否认你认识他啊。』米斯达撑着脸说。 『他是叫雷欧·阿帕基。』你说,『他是个警察,因为受贿进了监狱,后来加入黑帮,然后他死了。』 乔鲁诺与米斯达面露诧异。 『他们是很像,但是那个雷欧·阿帕基已经死了。』你重复道。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他们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抱歉,我没想要提到您的伤心事。』乔鲁诺沉默一瞬,向你道歉。 你说没关系。 一个黑帮死掉,你觉得算不上伤心。 他们两人没再提这件事。 按照约定,你给乔鲁诺做了布丁,又给他画了肖像。 乔鲁诺拿着画本往前翻,前面的十多页全都是阿帕基。 喝茶的阿帕基、听音乐的阿帕基、打盹的阿帕基、吃东西的阿帕基、微笑的阿帕基、与布加拉提聊天的阿帕基…… 乔鲁诺的目光停在这些阿帕基身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我画得很烂吗?』你问他。 『不。』金发男孩回应,『您画得很好。』 乔鲁诺不再变着法子讨要布丁,不过你还是会想起他来,给他做各种开心果味甜点。 金发男孩神情难辨,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叹息一声,拿起小勺子开吃。 他惆怅地说,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你觉着以后有望开个甜品店养活自己,但那不勒斯的治安实在稀烂,你可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那一点小钱交了税还要分成给黑社会,还是回中国开店吧。 周末,你刚打开游戏机,就被布加拉提赶出家门。 妈咪说你再沉迷游戏眼睛就要瞎了,让你出去跟米斯达玩。 米斯达说你眼珠都是血丝,昨晚肯定在熬夜打游戏。 你说自己熬夜写作业,米斯达不信。 布加拉提到底添油加醋给米斯达说了什么?导致在米斯达心里你成了一个网瘾病患。 米斯达甚至接下福葛的委托,帮忙锻炼你的意大利语,一天约会下来,你头都是大的。 现在你不是沉浸在英语王国,而是意语王国。 噩梦里原先漂浮着的英文字母全换了意语字母,考试也成了意语考试,每晚都被梦里发飙的巨无霸福葛老师揍醒,几天下来,你心脏病都要犯了。 你捂着心口,白日精神萎靡,工作可以无误,课上就错漏百出。 『我都给你讲过多少遍,你怎么还错!』草莓老师拍案而起,反复殴打桌子,『你是傻子吗?!』 『您说得对,我就是傻子。』 你一脸痴呆地说。 “……” 小草莓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跌坐回去,他要被你的记忆力整崩溃了。 你一连痴呆好几天,福葛老师不得已降低教学难度。这只是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的正常状态,却不想引来一个奇异的人。 一个戴着深棕色方框眼睛、头顶黑色卷毛的自称是中国人的凯文从餐厅的另一桌起身走来,与你搭话。 说是中国人,却不对你讲中国话,标准的中式英语又显出他是个中国人,真是奇怪。 凯文先与你寒暄一番,自我介绍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考古系大四生,你说自己是学前教育的,他说幸会幸会。 桌上的除了阿帕基以外的黑手党都在明面围观,米斯达和纳兰迦一脸“这货来干啥”,你也不是很懂。 他问你是毕业了吗,你嗯,他说毕业论文一定不好写吧,你嗯。 凯文表现得烦恼,说自己的毕业论文是研究一把古老的钥匙,得到的消息钥匙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他来到这里好几个月,却始终没有找到。 你说真辛苦。 他突然话音一转,问你是阿撒托斯的信徒吗? 你:……? 谁? 『伟大的阿撒托斯!』他的面部逐渐扭曲,变得痴迷且疯狂,十分的神经质,『祂是世界的主!世界的一切!世界的源头!』 你一脸痴呆地看着他。 『——没错!就是这个表情!』 凯文将他那狂信徒一般灼热无比的视线刺向你的全身,手臂撑着桌边半起身,熨烫整齐的西装身子前倾过来,在圆桌上投落下巨大的阴影。 『盲目!痴愚!无知!却又洞悉一切!』 你:…… 闭目沉浸音乐阿帕基都睁开眼,几名黑手党都用看“某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的眼光看他。 『哦,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凯文推了推眼镜,绅士又端庄地坐了回去,方才的疯狂一扫而净,你满头问号。 凯文解释因为你看起来笨得不像个正常人,所以试探一下,怕你是哪个邪教的狂信徒。 ……他演得更像个狂信徒。 他们考古系这届的课题研究就是一把上世纪流传的银色钥匙,约长十三厘米,上面有阿拉伯花纹以及象形文字,占卜师说某位来自中国的女性会知其下落,所以他才会与你搭话。 你:…… 不是,他认真的吗? 『你是在玩跑团?』你真心疑惑。 『跑团?』凯文愣了,『那是什么?』 你:…… 卧槽,真的假的? 他没有透露更多,但任何一个知晓《克苏鲁神话》的都能听出来他讲的是什么。 作为二十一新世纪网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网友在互联网各处拉人跑团,你曾一时好奇加入某COC跑团的QQ群,在KP的带领下玩了两局,游戏没玩懂,设定倒是读了不少。 整个宇宙都是阿撒托斯做的一场梦,因为阿撒托斯一直在睡觉,所以被称为盲目痴愚之神——大概,你没记清。 你只记得“痴愚”与“吃鱼”谐音所以大家都说阿撒托斯最喜欢的食物是鱼。 桥豆麻袋,要这么讲,阿撒托斯的食物岂不就是你……? 你陷入沉思。 银色钥匙则是一把与犹格·索托斯(类似时空之神)有关的钥匙,持有银之匙的人可以穿越时空,也可以进入另一个生命体内。 拥有银之匙便可以穿越“门”,拜见犹格·索托斯,被授予全部宇宙的智慧。 当然,这类人最后都疯了…… 凯文叽里呱啦讲了一堆,你从始至终呆滞着脸,没怎么听。 凯文问你真的没见过那把钥匙吗?你说没。 你没见过真货,cos道具倒是有,室友苏小怜的床帘上就挂着一把银之匙当装饰呢。 凯文盯了你许久,你呆呆和他对视,他说好吧,给了你他的名片,说如果见到钥匙一定要交给他。 你嗯嗯哦哦,表示会的。 凯文失望而去,你看他离开餐厅,蹑手蹑脚贴在门口确定他真的走远,坐回桌后。 这个世界真的有阿卡姆这座小镇吗? 如果这里综了《克苏鲁神话》,那还有什么活头。 别的影视动画小说的危险发生地都局限于某国某城某镇,这尼玛,直接是全宇宙! 乔鲁诺带的课本上刚好有世界地图,但是阿卡姆是个小镇,大地图上没有。 福葛问你这很重要吗?你说那个密大就是阿卡姆的,如果地图上不存在阿卡姆,那凯文所说的话都是编的。 『邪神……真的存在吗?』 米斯达无意识嘟囔一句。 『别好奇!』 你大声道,米斯达身子一抖,其他人也都诧异地看你。 『千万别好奇。』你给这群热血漫主角团讲道理,『恐怖片里最先死的就是爱冒险的人,你会最先嘎掉,还死得很惨。』 『可是现实又不是恐怖片。』 『你怎么知道不是呢?』你幽幽地说。 『你忧心过头了吧。』福葛也不信,『真要是有那种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见过你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你继续幽幽地讲。 『……你现在更像是从恐怖片里出来的。』米斯达的脸上落下一滴汗。 几人就信与不信展开讨论,你不希望在JOJO主线发生之前他们先因为妖魔鬼怪嘎掉,不仅浪费了这两年,自己也有可能倒霉被他们牵扯进去嘎得很惨。 乔鲁诺找附近的人借了下电脑,查到阿卡姆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不仅如此,你还在那片地图上看到更恐怖的地名,位于美国东北部的印斯茅斯。 “我靠。”你忍不住,“吓死个人了。” 听不懂汉语的乔鲁诺纳闷地望你一眼。 所以那只大章鱼克苏鲁现在就在大西洋沉睡啊! 幸好意大利邻地中海而不是大西洋,要不然你现在只想逃命了。 你面色沉痛地坐回座位上,福葛问你发现了什么,你说千万不要去印斯茅斯旅游。 米斯达问为什么,你沉默。 这能说吗?告诉他那里有鱼人,万一有狂信徒知道他知道了,把他献祭又顺藤摸瓜找到你,把你也给献祭了怎么办? 『你还是别知道了。』 『喂!告诉我啊!』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是什么吗?』 米斯达这么执迷不悟,你只能发动嘴炮技能。 『……黑手党?』福葛猜。 『不,是作者、画家、考古学家、冒险家、警察、侦探。』你深沉地讲,『还有一些叛逆期非要探险的学生。前者是职业缘故需要去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后者就是纯纯作死。』 『你恐怖片看多了吧。』福葛吐槽。 『既然黑手党不是最危险的职业,那我知道也没问题吧?』 米斯达的脑回路在你讲的那堆话里绕了一个弯。 刚刚那段不管用,换策略,主攻他的弱点。 『要让我告诉你,不如让我现在给你一枪,你还能落得个好死,不受折磨。』 你满面悲痛。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遇到比4还倒霉恐怖的事。一辈子都会被霉运缠身,幸运点直接死了,不幸就直接成为疯子被关进疯人院,在惊吓中度过余生,或者人体畸形,总之没有好下场。』 『什么?!比4还恐怖?!』米斯达大惊失色,『那我不要知道了!你不要告诉我!』 『你也不要去印斯茅斯。』 『我也不会去印斯茅斯!』 很好。 进攻成功,你低头接着写作业,米斯达还在抱头小声嘀嘀咕咕。 看来你刚刚的那段话把他吓得不轻。 你已经说到这份上,没人再好奇。日子正常过着,那个凯文也没再来找你。 九月,布加拉提的生日。他们工作到很晚,布加拉提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渗的都是血。 没有开生日派对,但你做了一块小蛋糕。你在沙发上等他等睡着,他的进门声吵醒你,你弹坐起来,对他说生日快乐。 布加拉提怔了一下,随后很温柔地笑了。 他的脸上还有血,但不妨碍你看呆。 真美呀,像座艺术品,你越来越能体会苏小怜收集布加拉提周边的心情了。 按照流程,关上灯,点蜡烛,你唱生日歌,布加拉提许愿。 布加拉提吹灭蜡烛,把小小的蛋糕一分为二,将大的那一半让给你。 『你全吃好了。』你推回去,『我晚上吃过了,这就是单独给你做的。』 布加拉提收过去,他什么话都没说,只微笑着。也不知是灯光的问题还是怎样,他的模样让你移不开眼。 再之后,就是你的生日,在国庆节之后。十月一日是中国的国庆,十月四日是意大利的国庆。你的生日在十月十日。 十月十日发生了许多事,辛亥革命的纪念日、世界精神卫生日、八女投江、海卫一的发现,以及某个最美彗星离地球最近的日子…… 那些事情离你很是遥远,看似与你没什么关系,如今你却又觉着,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是第四次在2000年的生日。 你出生了第四次。 他们再一次给你惊喜,同样的事。米斯达推着你回布加拉提家,打开门,纳兰迦兴冲冲跑来给你戴生日帽,福葛与乔鲁诺对准你的头顶放礼花,阿帕基拿着小篮筐,往你身上撒小花。 只是多了一个乔鲁诺。 『虽然不比你做的好吃,不过还算不赖吧。』 阿帕基注视着他们一起做的草莓蛋糕,破天荒开了口跟你搭话。 你抬起头,望向他。他还是和你印象中的那般高挑,阿帕基站在你的身边,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没得到你的回应,他低下头。你移开视线,将目光放在餐桌上的草莓蛋糕上,轻“嗯”一声。 这些对你算不上惊喜,你也算不上喜欢草莓蛋糕。 姑且表现得自己还算快乐。 『来!快来坐!今天的幸运星!』米斯达从身后扑上你,把你推到座位上。他们送了你礼物,都堆在桌子上,等着你拆。 布加拉提送的是盖欧卡毛绒玩偶,也不知他从哪个周边店买的,福葛送的是一只手镯,你拆开,愣了。 灰青色的冰种翡翠镯,透着淡淡的蓝晴底,戴在手腕上,又增添皮肤暖调子的肉色。 与金发的福葛老师送给你的一模一样,连花纹都是。 『因为我看你手上没有装饰,这个的话,你穿什么都会相配吧。』小草莓出言解释,『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和你很相配。』 “……” 你静止好久,才道了声谢谢。 下一个是米斯达,这次他没再送你用不上的耳钉,反而送了一张三丽鸥的游戏卡带。 纳兰迦送的是一大包零食,都是你喜欢吃的。乔鲁诺的礼物在前些天就已经给过,一束不会凋谢的花,他还凑到你耳边,悄悄说到时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你。 他们都很用心。 你分神想着,拆开阿帕基的包裹,里面是阿玛尼的包装盒。 大脑一刹间空白。 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做了,一切都含糊得像隔了块玻璃,视觉、声音……你看着自己的两手打开包装,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支阿玛尼口红。 一模一样。 它和你小提包里锁着的那只阿玛尼口红一模一样,包装、色号、外壳,全都…… 你忽地笑出声。 自以为自己的时间在前进,实际上只是活在过去。 不管走了多远,时间度过有多久,你还是会回到这里,拿到同样的东西,发生同样的事。 这一切有什么区别吗? 只是在打转而已。 你笑得捂上脸,双肩都在发抖,气一出一出。 只是被困在一座偌大的迷宫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被时间耍得转来转去。 你没有能够斩开围墙的库洛牌,没有能够帮助你离开的猫伯爵,最后不过是回到原地,周围的事物都没有变,唯有你在变。 谁都会忘了你,每个人都会忘了你,所有的东西都会清零,只有你自己全部记得、全都忘不掉。 你的笑声戛然而止。 阿帕基挑这款口红的时候,有在想些什么吗? 上一个阿帕基送你这么贵的口红,他有想些什么吗? 他躺在墓地底下,会不会觉得很凉? 他会不会觉得地下很空?因为没有人能陪他。 ——有人陪,有布加拉提,还有纳兰迦。 他们三个躺在坟墓底下,连件衣服都没有。到了秋天,到了冬天,当风刮过去的时候,当雨水渗进去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冷? 可即便是冷也无法呼唤了,因为他们连一张嘴也没有。 你握着口红的手在抖。 眼前被湿润得恍惚看不清,咽喉被堵塞,地底下的土壤仿佛塞进了那里,鼻腔嗅到泥土的腥味,自己好像就被塞在那里。 好冷。 土地底下好冷。 坟墓底下好冷。 真的好冷。 “……!”布加拉提按住你的肩晃你,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你说是太高兴了,从来没有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 布加拉提说你胡说。 胡说怎么了。 胡说怎么了。 又不是开心的事,难道非要你说出来搞坏气氛吗? 他们给你做了蛋糕,准备了礼物,细心布置了场地,他们那么开心,为的就是给你过生日,难道你还要不给面子,把他们全部的辛苦都给破坏? 明明布加拉提自己就说过,不要搞坏气氛。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们,你一直都在忍。 一直都在配合他们,你哪里都跟不上,力气跟不上,速度跟不上,精力跟不上,心态跟不上,他们却还拉着你跑,又在你面前跑得飞快。 把你当做一个物件,一具摆设,放在一边,不要在意你。 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就这么困难吗? 别再关心你了。 别再对你这么好,给你这么多东西,到头来,你什么都还不起。 你不想再去参加谁的无聊的葬礼。 『说出来,好吗?』布加拉提安抚你的后背,『是不是我们给你压力太大了,恐惧症又犯了?来,先吃一片药。』 布加拉提给你喂药,你咽下去,心底那些混乱焦灼的情绪,很快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但也没了别的情绪。 『今天是你的生日会,大家只想让你高兴,但也没有要逼你高兴,你不用那么有心理负担。』 『对啊对啊,我们都知道你很难开心起来嘛。』米斯达接上布加拉提的话,『你每天都不高兴,也没有扫我们的兴,你能开心更好,不开心也无所谓。』 『……真的吗?』 『真的真的。』米斯达点头,『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人——哦,除了纳兰迦和阿帕基,不过他们俩你不用管啦,还是你的心情更重要,嗯嗯!』 『因为今天你才是生日会的主人嘛!』 你看着他们,纳兰迦满眼迷惑,福葛给他翻译,他立马对你笑起来,用力点头。 『就算你摆着冷脸,我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你对我们冷脸还够少吗?』福葛也不甚在意地摊手,『就算你现在对我们非打即骂,我们也只会想办法哄你开心,别把我们想得太过脆弱,我们可是黑手党。』 『是的,小姐只要自然而然就好。』乔鲁诺赞同,『没人会去要求有焦虑症的人强行开心,没人会去苛责一位精神病患不体贴人。如果有人那样要求,只能说是那个人的问题,不是您的问题。』 “……”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你因药物影响感觉不到任何作用,无法分析他们的话到底适不适用。 你只知道一点。 在明年的主线结束后,他们就会一个个离你而去,谁也不留。 27 既然他们这样说了,那你就不再给他们面子强颜欢笑。 他们本身也不会一直与你聊天,他们自己聊就能聊很嗨。 你被他们灌了酒,一起喝了那么多次,他们大概掌握了你的酒量,不会让你醉得厉害。 你吐槽所有人都应该像他们这样懂得适可而止,那些没底线劝人喝酒的家伙实在太可恶了。他们都笑笑。 关灯点蜡唱生日歌,到你许愿,你闭上眼,说自己要发大财! 福葛提醒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管,反正就要发大财,还要找到UFO,回咸鱼星去。 『你真的是咸鱼星人吗?』米斯达居然有点信了,『你真的是外星人?』 你煞有其事地点头。 『……不要乱信啊!』福葛试图挽救一下米斯达被你带坏的脑子。 吹灭蜡烛,开始分蛋糕。 作为寿星的你自然分到了最大的那块,你倒在桌子上用叉子吃,晃晃悠悠,弄得满脸都是。 纳兰迦挖更多的奶油往你脸上抹,你抓住他的手,也要往他脸上抹。 米斯达加入混战,最终三个人的脸上都成了大花猫。 吃完蛋糕,又吃了些菜,稍微醒醒酒,你想把脸上擦干净,不过酒精还让你晕飘飘的,最后是布加拉提抬着你的脸帮你擦干净了。 乔鲁诺站起来,说要给你惊喜,你望着他,福葛也一语不发地站了起来。 客厅搭建着一块小舞台,有钢琴和吉他,你进门时没怎么注意,所以他们是要给你演奏? 福葛坐在钢琴前,而乔鲁诺拿起吉他,前奏响起,这么熟悉,这就是你闲着无聊在华人街买的几张音乐DVD里的其中一首。 曲风一耳罗大佑,不过你记得这是个双人组合。 “当我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为何眼中竟是一片沧桑……” 福葛那一口标准的中文震惊你了,还很好听。 “当我再次见到熟悉的景象,你是否别来无恙,记忆中的你依然闪亮,逝去的年少不再轻狂,只空留惆怅……” 音乐间奏,你鼓起掌,这语言天赋太强悍,意大利人唱中文歌你居然能听懂。 “迈开脚步我又向着落日出发,让时间把影子越拉越长,唱着的歌仍然和那时候一样,你是否会在前方……” 这次是乔鲁诺,这首歌音不低,他居然能唱上去,听起来就是浪川大辅在给你唱歌,又奶又甜。 声优演唱会,这是你能免费现场观看的吗? “你是我归去的方向,纵然有再多的迷惘,也无法阻挡……” 怎么感觉乔鲁诺声音有点夹? “谁能,给我一对翅膀让我能越飞越高,试着看到无尽远方依稀有你去向——” 福葛也夹了!高音唱不上去所以夹起来了吗! “让我的眼中不再涌出所有,你的愁,也许是我的梦……” 两个少年夹子合唱,震惊你一年。 大家鼓起掌,你也鼓掌,布加拉提举起相机,两人咳嗽几声清理喉咙,瞬间不夹了。 两位少年还是注意形象的,坚决不留黑历史。 下一首依然由福葛开始。 “就像山风吹不落雨的夏天,你的心沉入迷濛深渊,就像春雷敲不醒的一个梦,他的爱,无缘无故离开……” 这是适合他嗓音的曲调,变声期的小鸭嗓不适合唱之前的高音啦。 “心情坏,只发呆,你的难过不会有人睬,路很长,站起来,或许远方同样有谁在等待,你的爱~” 乔鲁诺不夹就是正常讲话时的声音。 心里吐槽累了,你靠在布加拉提肩上,安安静静聆听。 “For?you,my?dear?friend,I'll?be?always?on?your?side,当你很想远离痛苦,寻找爱……” “With?you,my?dear?friend,越过高山和大海,勇敢面对危险We're?on?the?road?again~” 选这首歌是想激励你吗?感谢他们的用心…… 你和大家一起鼓掌,福葛下了台,台上只有乔鲁诺,接下来是他的单人表演。 拨动琴弦,乔鲁诺的眼睛注视着你,你也回望他。 他看了你好一会。 “怎么会从你的双眸中决定了我的难过……” “这次只有我们知道在彼此之间交换的承诺……” “我没有说出感受,只有不经意的沉默,却不能肯定你真的会懂……” “你身旁的他,该是告诉我不能再说,在我再想从你的眼中找到悸动……也许我从门口离去,不能代表些什么,我以为你会留住我……” “只有自己爱上你的夜里,我不知所措……让你轻易地把我的心带走……” 如果当初那个求爱的学弟在楼下唱的是这首,那个学姐应该会下去吧……你想着。 米斯达又过来给你喂酒,你的眼神越来越迷朦。 乔鲁诺唱完,大家呱唧呱唧,米斯达和纳兰迦当气氛组,只有福葛的脸色不怎么好。 布加拉提关掉相机,问你还吃不吃晚饭,你摇摇头,他起身去和其他人喝酒。 你就倚在沙发上,听他们在那嗨。 腰不舒服,你躺了下去,抱枕塞怀里,灯光与人影在你眼中都旋出昏花。 这种感觉渐渐变得熟悉。 不管是他们对你嬉笑打闹,还是拉着你东奔西跑,好像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想让你融入这里。 仔细一想,自己好像找不到有你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周围都是人,全是热烘烘的体温,身体好像适应了,心里又觉得可怕。 时间被他们填满了。 生日过后,又过一周,你向工作的餐厅请假,也向布加拉提请假,不想直面草莓老师与米教练,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布加拉提问你去哪,晚上回不回来。晚上肯定回来,不过是白天在外边晃悠。 你就是想自己一个人思考一下。 布加拉提让你带着手机,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你嗯。 不想吃药。可是不吃药,脑子里又开始七想八想,工作与上课都静不下心。 头颅像颗保龄球,环面都是孔,很重,里面又是空的。 空的里面又装着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咣当咣当,走几步,它仿佛就会流出来。 手里去摸,又什么也摸不着。 『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布加拉提说。 你摇摇头,脑子里的水晃荡晃荡,『我想一个人呆着。』 布加拉提皱眉看了你好一会,勉强同意。 省去了一些麻烦,这样他们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到处找你,不再让你被福葛骂一顿。 远离布加拉提的家,你不认识路,专门走向和布加拉提家与餐厅都没关系的路,远观这些陌生的地方,才把那些黑手党从自己的脑子里剔除。 你坐到广场中央的喷泉边,一些鸽子围在你的身边飞,它们不怕人,但你手里没有吃的,所以不会来打扰你。 意大利人散漫的很多,应该是工作的时间,这里也还有许多无聊的人。要么放假,要么无业,也有混混在街上,无聊地坐在街边。 背后的喷泉从雕柱边缘唰唰唰地流下,盖过你脑内波荡的水声,鸽子咕咕叫也将你叫醒回现实,缓慢眨了眨眼,自己的意识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说是思考一下,自己还是在发呆。 你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一呆就是好久。 『喂,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 一个白色长发的人站到你的侧前,白鸽羽翼扑扇,从你们二人的中间滑翔而去。 你抬眼,阿帕基正拾起刚刚那只飞鸟掉落的羽毛,你打开掌心,他把羽毛给你。 默契得仿佛他还在。 你把羽毛举起来,白色的丝线在刺眼的太阳光下染得只剩下光,金色的光,燃烧了一样,但它没化为灰烬。 “阿帕基。” 你没回应他的话,拿出他送你的口红,打开瓶盖,伸给他,『帮我涂上吧。』 阿帕基拧眉,他完全不明白你做这些事的意义。你就这么看着他,他接过去,抬起你的脸,给你涂。 膏体在你的唇瓣上滑动,他迷梦一般的目光垂落在你的唇上,手里仔细帮你涂抹,他的手只松松扣在你的下巴处,呼吸之间,偶然的触碰让皮肤感觉到痒。 涂好了,他放下手,把口红还你。 『好看吗?』你问他。 阿帕基点头,说好看。 『你的口红也好看,紫色的,很特别。』你望着他渐变色的眼睛说。 阿帕基的面部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又用那种诡异的眼神打量你。 『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继续。 『讲。』 『你的眼睛颜色是天生的吗?』你坐直了身子,从一开始就想问了,『还是戴了美瞳?美瞳在哪买的?』 还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穿开胸衣啊? “……” 阿帕基抽了下眼皮,他的神情从无语到疑惑到悟了又回归无语,嘴角也抽搐几下想说什么,最后告诉你,眼睛是天生的,衣服是时尚。 『你发色也是天生的?』 “嗯。” 果然是动漫的世界。 解决了几年前的小疑惑,你没话说了。阿帕基也没话,他还有工作,便转身就走。 你望了他的背影好一会,扭回头来,接着发呆。 中午买张披萨果腹,下午又坐回喷泉旁,一直坐到黄昏。 有时夜晚就在街上睡,布加拉提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直到他找到你,把你拎回家。 每日出门你都探不同方向的路,没有地图导航,那不勒斯就是间路痴地狱。路标地名你没一个记住,巷子与建筑也都长得差不多。 偶有意大利人和游客与你搭话,搭讪你都忽略,问路你也一问三不知。 就这么兜兜转转,漫无目的。到了最后,你来到那不勒斯城市的边缘,立在这座环海城市的臂弯里,眺望这片每天清晨拉开窗帘就会接触到的海。 你坐在海岸上高耸的礁石边。 海水从你的脚下攀上这块暗红色的岩石,碎花拍击,再柔软的水也抵不过坚硬的礁石,挣扎几下,落回水中。 穿越到意大利,听到的第一种声音就是这片海的海浪,第二天醒来,入眼的就是这一望无际的海蓝。 你坐在这里,从白天一直到黑夜。渔夫收了网,身边的游客来来去去,沙滩洞里的螃蟹找到自己蜗居的壳,举着贝壳横着走。 有人丢下了零食袋,海鸥飞下来叨起里边撒到沙上的薯片,几只海猫拍着翅膀落到你的手边,它们啄啄自己爱惜的绒毛,又再一次起飞。 潮汐卷来的海风也带起你的发梢,太阳在云层中变换着光线,太阳落了起,起了落。月亮落了起,起了落。 一天二十四小时这般轮转,一晃眼,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留下来的又好像只有你自己。 你托起腮帮子,心想一开始的自己是什么样。 刚来到这里,也还像现在这样,随便找点什么地方,一坐就能坐一晌。 心中无风也无雨,风在外边刮,雨在外边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调动你的心神。 闲时遥看旭日之闪耀,凭栏静听,闻风嗅雨。逗逗鸽子、吹吹泡泡,遇见一只街边的小猫咪,就和它一起睡大觉。 一切都变了味。 那群黑手党驾驶飞车冲进你的人生,把你平凡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你说他们坏,他们还承认,自己就是坏。 赶也赶不走,擦也擦不掉。 “本来就空无一物,做什么要染上尘埃。” 你忆起以前读到过的偈子。 一个心灵真正清净的人,不会被外界的繁杂所干扰。归根结底,自己不是一个六根清净的人。 许是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你垂眼看自己脚下荡漾着的水波,夜里只能瞧见那些在月光下翻涌的绦绦波光,一条条,一道道。星星也映在看不见的水里,地球凹陷的表面仿佛倒悬着九天银河。 水是鱼的家。 你知道自己不是一条真正的鱼,现实生活中也根本没有外星人。 但那是你的向往。 仿佛从出生以来就注定了的,那里将会是你的归宿。 水,蓝色,宇宙。 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向往,只是每当接触到与之相关的事物,灵魂就仿佛受到了召唤。 水能带给你安稳,宇宙在呼唤你。 你站起身,望向黑暗中这唯一的星河光芒,着了迷似的,向这片宇宙倒了下去。 海水浸泡住你的全身。 冰凉的水包裹你,比雨幕还要有用的隔绝效果屏蔽了所有外界对你的干扰,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其余什么也听不到。 不会再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指责你、辱骂你。这里是那么的平静安定,以至于你都想要放弃呼吸。 不要做一个人了,做一条鱼吧。 也许某一天,你就能成为最幸运的那条鱼,被宇航员抱进透明的鱼缸里,跟着火箭,一同升入那遥远的外太空。 “……!”你突然被人从水里捞了出去,那人抓着你的肩膀,又拍你的脸,『你疯了吗?!』 『跳什么海啊!有事好好说!别告诉我你是一时好奇想体验跳海死亡的感觉!』 你睁开眼,是米斯达。他从没对你发这么大的火,这么气急败坏。 低头咳嗽几声,齁咸的海水呛进了鼻腔,呼吸道被困得有点难受。 他拍你的背,又上下抚动给你顺气。你并不需要,摇摇头,咳嗽几下就好了。 米斯达要送你回去,你不想回去,他硬拉着你。 『你浑身都湿透了,不回去换衣服你该生病了啊!』 『生就生呗,反正本来就有病,多加一个也无所谓。』 『我有所谓!』 米斯达强硬地拽过你的手腕,非要把你拉走,你用力后退,甩开他。 『……你到底怎么啦?』米斯达难以理解,『是谁让你不开心吗?你倒是告诉我啊,我都说过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抖了两下,『你怎么帮我,你能帮我一辈子?』 『怎么不能?』米斯达反问。 骗子。 你背过身,月光还平静地洒落着,水纹上、礁石上,幽蓝色的光也让你平静,许是药物的缘故。每晚回去,布加拉提都会要求你吃药。 『反正你再也没来找我了。』你嘟囔着。 他再也没来找过你,你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你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一开始,我完全没把你当朋友。』你自顾自地道,『老实说,我不是很懂,为什么你那么有热情,即使我冷淡对你,你也能热脸贴冷屁股。』 “?”米斯达挠挠帽子,『你一开始对我很好啊,按你这种性格,算是热情了吧。』 『我还纳闷呢,你怎么一上来就对我这么好,我还以为你被我迷住了呢。』 米斯达自己笑了几声,又说自己在开玩笑。 你想,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 『对你而言,我们只相处了一年。』你继续说着,『但对我来说不是。三年,四年,五年?……我不记得了。』 你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你不记得了。 只觉得好漫长,好快,又好模糊。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米斯达的声音里满是迷惑,『什么三年五年,你出幻觉了吗?』 『哈哈哈。』你忽然笑出了声,『对啊,你不知道。』 随即,你又沉默下去。 像块从海边跌崖的石头,在海里沉没。 他还是把你拉走了。 回到布加拉提家,你被强行喂进药,又洗澡,换掉衣服。 布加拉提给你吹头发,闻讯赶来的福葛冲进布加拉提家,他喘着气,身子也抖。 『先是不打伞自己淋雨,现在又跳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结果还是难逃福葛的发怒。 你无言望着他,等他发泄完,你问他。 『你是想要控制我吗?』 『什么?』福葛一愣。 『如果不是想要控制我,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焦虑发泄到我身上?』 你没有任何谴责他的意味,只是单纯地询问。 福葛突然怔住了。他目光涣散地望着你的周围,一句话也没说出。 『不……我不是……』 他想反驳,喃喃自语,几个单词盘巡在嘴里,又说不下去。 『你能告诉我吗?』他涣散的目光回到你身上,『你为什么要跳海?』 因为水是鱼的家。 隔绝外界,能够让你焦躁的内心获得安心。 『你喜欢水吗?』你问他,『你有这种感觉吗?』 福葛说不出话。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说。』他转而说起别的,『我们一起想办法,说不定可以解决呢?』 『帮我,你能帮我什么?』你抬起头,盯着他,『你能制造时空机送我回家?』 他张了张嘴,语言全是空白。他在你直白的目光中无所适从,逃避视线,米斯达插进来,他退了一步。 『海里很有趣吧?你要是喜欢水,我们去水族馆吧?潜水怎么样,或者去威尼斯,坐船你肯定喜欢吧?』 米斯达找到乐子似的哔哔叭叭,你说都行,等你应付完米小狗,福葛已经走了。 ……所以福葛只是跑来骂你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稀松平常,有跳海一事后,布加拉提就禁止你一个人出远门。你看着布加拉提,很想说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即使你死了,也和他无关。 依旧是上午工作下午学习画肖像,你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药物让你没了情绪,却阻止不了那些眼花缭乱的噩梦与入侵感官的幻想。 越是思考,你就越能感受到疼痛。 流沙声怎么甩也甩不掉,半夜你惊醒坐在床上,觉得可能要适应好一段时间。 你总是能梦到阿帕基,可能是这一个阿帕基与那一个太过相像,总有一些你已经忘掉的记忆从意识深处蹦出来。 你仿佛能看清他的脸,他不再是模糊的一团,每当你与棕毛先生在一起,他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梦里的哪里都有他,街边有他抓捕逃犯的身影,拐角处又撞上吹着酒瓶正失意的阿帕基,他尝了你做的饭,说有点想老家了,你给他刮了胡子,他又抱住你。 你问他可不可以不走,他还是走了。 梦醒以后,你摸着淋湿的枕边,都不知道梦里的这些是真是假。 你已经忘记了好多好多。 又好像确实有点想他。 唯一的好事便是福葛看在你难受的份上给你减轻了课业,隔两天才上一次。 草莓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好好休息,但你都在趁着他给你放假打游戏。 打游戏不会胡思乱想,全神贯注在游戏上,就不觉得哪里痛了。 直到你熬夜打游戏的事被福葛老师发现。 『我让你回家睡觉修养,不是让你熬夜打游戏耗费心神!』草莓老师要气炸,『难怪你这空脑袋一天比一天痛,你这就是打游戏打的!』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不打游戏,你试着用别的方法,试了试,写日记最有效。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写下来,头脑就能被理清晰。 棕毛先生与阿帕基早在你的幻想里死了八百遍。 你把这些没用的幻想与噩梦撕下来,团吧团吧丢垃圾桶里。 就这样边写边扔,你的状态没几天就恢复正常,比吃药都管用。 布加拉提见你有所好转,渐渐让你戒断了药。 这天,福葛教完课,纳兰迦与乔鲁诺伏案做作业,你还在毕加思索。 中场休息的乔鲁诺吃着沙拉,他问你吃不吃,你不吃,他问你在想什么,你说你突然悟了。 『人一旦思考,就会变得痛苦。』你满面深沉,『但是正因为痛苦,才会有活着的感觉。』 『人死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快乐协会委员长米斯达首先提出反对意见,活着就应该寻找快乐! 福葛吐槽,这就是米斯达平日不动脑子的真相吗? 几个男孩子叽叽喳喳吵起来,你撑起脸,继续魂飞天外。 周末,米斯达上门,见你状态非常不错,重新约你。 你刚要开口拒绝,布加拉提就已经打算把你这只自闭的家里蹲踹出去了。 因为你窝着插电视打游戏,游戏手柄还要反复充电,家里的电费一路狂飙。 你表示自己可以交电费,但你还是被米斯达拉走了。 这次你穿的是明制一套,秋季刚好可以穿。你是不知道自己穿上的效果,单看衣服,是很好看。 他们特别喜欢色彩鲜艳又带有花纹的,明制完全符合,而唐制胜出的原因纯粹是其露肤度最高。 米斯达跟你说想去水族馆,你说行呀,他就看地图找找。 他和你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没计划没准备,带着手机钱包和一把枪。而你更是潇洒,只拿个用来联系的手机就出了门。 虽然你是被迫出门的。 米斯达找到路,走路就可以过去。你叹了一声气,拽着他的手臂开走。 自己不想干的事,就一点动力都没有。 米斯达被你拽得东倒西歪,他问你能不能正常走路,你说不能。 『你为什么非要找我玩啊。』你着实纳闷,『找其他人不行吗。』 『因为我喜欢你啊。』米斯达理直气壮。 你:……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就不明白了,『我都是个精神病了,你还喜欢?』 米斯达不喜欢你这个说法,他皱了下眉,又耸耸肩,『喜欢你,那当然是连你的缺点也喜欢喽。』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米斯达望向别处,『我以前不喜欢天天丧气的人,也没喜欢过谁喜欢这么久。』 『你说得对,我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变心,我没想那么长远的事,我不敢向你打包票。』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享受当下不行吗?』 “……”你没话说。 『很不可思议是吧?』 米斯达笑了笑,有点想缓解尴尬的意思。 『是啊。』 这简直不可理喻。 一路无言,你们到了水族馆,小型,人不多。 米斯达先买饮料,他自己买冰的,问了好几家都没有店铺卖热的,没办法,他只能买一罐凉的放怀里温温,再给你喝。 『以后跟你出来应该先准备一瓶热水。』 米斯达埋怨了一通那些拒绝他不通人情的店员,最后做出总结。 以前的阿帕基与布加拉提总是会给你备热水。 你回想起来,一时更为沉默。 检票员在支着脸篮球赛,你与米斯达进去,左拐进入一条狭长的走廊。 幽闭,昏暗,米斯达说前边有小台阶,你看不清,他扶着你,一点一点往下走。 上一次进水族馆还是在特别小的时候。 属于水的蓝色光亮照在你的脸上,眼前是摸不着边际的“海中遂道”,你向边上一直摸,找到隔绝水与空气的玻璃壁。 只是看上去摸不到边际罢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鱼在巨大的玻璃罐子里游动,有魔鬼鱼贴上墙壁,疑似嘴巴的地方刚好对上你的手心。 『你该不会真是外星鱼吧?』米斯达瞪着双大眼,『你一来它就过来了。』 『巧合吧,又不是所有鱼都过来。』 说话间,那只魔鬼鱼就呼扇着游走了。 『你不再承认自己是鱼了?』 “……” 你扭过头,『我还是想成为鱼的。』 米斯达看着你,他没再接话,也不再逗你。看了一会,他开口,『你要是变成鱼,我就去当渔夫,把你钓上来,然后关鱼缸里养着。』 你回看他,他没有表情,你分辨不出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大水缸里的鲨鱼、海豚,被塞进小玻璃罐里的水母、小丑鱼……米斯达不是时时刻刻都话唠,在这座安静的大玻璃缸里,他也显得格外沉静。 他说,待在你身边,好像时间都变慢了。 『如果跟别人这样,我肯定要无聊得发疯。』米斯达就这么静静待在你身边陪你看鱼,『真神奇。』 “……” 你不懂。 鱼也没什么好看的,一开始有点新鲜,因为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鱼类,但是看了一段时间后,就觉得无聊。 这里不是海也不是湖与河,这就是一堆玻璃罐。 它们只是被关进来了而已。 这里的生物不多,难怪游客不多。你们停在还未开放的玻璃罐面前,蓝色的水光罩着你们,人在这巨大的玻璃罐下,也被囚禁了似的。 人和鱼有区别吗? 有。 人在水里,会被淹死。 饮料暖好了,米斯达把罐瓶揭开给你,你握着罐身,那上面全是他的温度。 有点出神,你眨了眨眼,回过神,垂下头慢慢喝。 米斯达搭上你的肩。 你抬眼,他在看你,瞧了好一会,问你可不可以亲。 你隐约记得,米斯达说过接吻要有爱才行。 『你爱我吗?』你问他。 『我爱你。』米斯达回答。 你望着他,他刚刚还说自己有可能会变心,现在又说爱你。 爱到底是什么。 你说不可以伸舌头,米斯达“嗯”一声,贴了过来。 他没再莽撞地闯进来,单纯地用嘴唇相贴,连他的嘴唇都是热的,一呼一吸掀起炙热的海啸,仅仅这般贴着,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但他贴了好久。 今天的米斯达变得好不一样。 你被他箍进怀里,感受他胸口处沉重的击响,分开彼此的唇,他的脑袋埋进你的头发,不规律的呼吸就在你的耳边。 『想伸舌头。』 『不可以。』 米斯达失望得垂头丧气,在你头发里深呼吸。 逛完水族馆,又到街上逛,你叹口气,好想坐下来发呆或者躺着睡觉。 『真的不能和我谈恋爱?』 『我不是说了吗,四月份。』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到四月份!』米斯达听到四都应激了。 『明年四月都等不到?』你究极疑惑,『你连几个月都等不了,还说爱我?』 『为什么一定要四月?三月五月六月不都行吗?!』 『行,那就五月。』 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延长一月,米斯达更心塞了。 『你不爱我。』米斯达委屈地道。 『这重要吗?』 『你是不是没有爱。』他开始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懂爱?』 『这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米斯达转过身来,他看着你,大声道,『一个人的生活里要是没有爱,那怎么能算活着!』 …… 你被他送回布加拉提家。 布加拉提问你今天玩得开不开心,你缩在沙发上,没出声。 他停下手上的事,擦干净手,坐过来,给你摸摸。 布加拉提问你和米斯达闹矛盾了吗,你说算不上矛盾。 只是……不怎么舒服。 米斯达当时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没有爱,就是错的。 好像你必须要有爱。 你必须去爱点什么。 如果你没有爱,你的人生就全然没有意义。 『爱重要吗?』 你问布加拉提,布加拉提一愣,说当然重要。 人离了爱,就像鱼离了水。人无法正常活在没有爱的环境里,人的心灵会崩溃。 布加拉提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跟他讲起今天与米斯达的事。 『何为爱?』你倒在布加拉提的肩上,『我知道我的家人爱我,因为我是二人的骨肉,是唯一的孩子。我知道我的室友们爱我,因为她们从不嫌弃我,一直鼓励我、推我前进,为我出谋划策。我想我也是爱她们的,我爱我的家,爱我的朋友,爱我的祖国。因为只有那里才愿意接受我,我在那里不会被伤害。』 『一想到她们,我的心里就会感到温暖……但在这里不是。』 『离开她们,我就不懂什么是爱了。』 布加拉提仍在抚摩你的脑后,他想了几秒,说:『因为你离开对你友善的环境,这里……又危险。』 『我以为我已经尽我所能让你远离那些危险了。』 『……嗯,我知道。谢谢你,布加拉提。』 他真是个好人。 没再聊天,布加拉提去做晚饭,你瘫沙发上,观布妈咪独自在厨房里与食材战斗。 『米斯达说的心动,即使在原来的世界,我也没感受过。』 你又开始讲。 『恋爱和我说的爱是同一回事吗?我不明白。你说人类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复杂,要分个七类八类。难道我没有爱是一件不好的事吗?』 布加拉提暂停刀下的功夫,他似乎在沉思,也许他不曾想到自己会被你带着思考这种问题。 『那我们呢?』布加拉提继续切起蔬果,『你想到我们,不会心里温暖吗?』 …… 『我觉得心里痛。』 28 布加拉提回头看你,长久地沉默,你头一次见到他这样伤心的表情。 他放下菜刀,脱下围裙,走过来,蹲下,抱住你。 皮肤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颤抖,你稍转了下头,问他为什么难过。 他说你就是个傻瓜。 你:? 布加拉提怎么还骂起你了? 『年岁较长,却什么也不懂。』布加拉提支起身子,嘴边微笑,你却看出了忧伤,『你还是保持不懂吧。』 你不懂他的意思。 他继续去做饭,你过去帮忙,做完饭吃饭,吃完饭,他催你背意大利语,你浑浑噩噩背到睡觉,也没听见他给你解释。 自从你落水,福葛的情绪就一直低落,他本就有些忧郁,现在的他更是满面愁绪,眉头都能夹死一只飞虫。 你是不懂他怎么了,他骂你你都没郁闷,怎么他先郁闷起来。让你好好学习讨他欢心那是不可能的,你顶多给他做点草莓小蛋糕,减少他因为你偷懒没完成作业对你发脾气的几率。 结果福葛更郁闷了。 米斯达举手也要你的小蛋糕,你说没空。阿帕基的投喂、乔鲁诺的布丁、纳兰迦的薯条、福葛的小蛋糕,你没精力再做米斯达的了。 米斯达锤一下桌子,忿忿地道果然会哭的小孩有奶吃。 你没管他,还在观察阿帕基的表情,你做的奶油披萨以及酒心巧克力已经大受好评,怎么阿帕基还不笑呢? 你只是想看他笑一笑。 过年,他们一起相约去海边,你不想去,只想在屋里好好睡一觉。 他们没强求。你躺在床上,又做了那样一场梦。 寝室的室友们大多都回了家,只有苏小怜与来自荷兰的米莉拉还留在宿舍,米莉拉待不住,跑去室外看烟火,苏小怜还瘫在你的下铺,平板播放着《JOJO黄金之风》的主题曲。 “絶望が手招く~世界に立ち向かう~Don’t care!慈悲などいらないさ!” 苏小怜伸着懒腰跟唱,你又一次救出塞尔达公主,苏小怜从下铺探出脑袋,说明年塞尔达新作王国之泪就要出了。 明年?明年是什么时候? “2023年呀,你怎么几几年都不记得了。” 苏小怜吐槽,缩回头继续重刷黄金之风。 2023年?2023年…… 你被那不勒斯午夜的炮仗声惊醒,伸手开灯,今年是二零零一。 如果你回不去的话…… 就算时间能正常前进,你想要玩到新作,也快五十岁了。 五十岁啊…… 人生的一大半。 一月寒,二月凉,三月望春风。 滑过三月的脊梢,于尾头迎来阿帕基第二十年的生辰。 你自前一天就开始准备,当天早上起得很早,收拾收拾厨房做蛋糕,你还手工剪制了生日帽,买了《蒙特威尔第:圣母晚祷》的专辑唱片。 早上晚上回来旁观的布加拉提欲言又止。 寿星阿帕基被米斯达他们拉过来,阿帕基坐沙发上,你给他戴生日帽。 上一次给他戴生日帽,他十九岁,你二十岁;这一次,他二十岁,你却二十五岁了。 『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我还只比你大一岁。』 你轻声出神地说。 『那个时候,你还对我笑呢。』 忆起那个时候,你的嘴边浮起浅浅的微笑。 那时周围还没这么多人,只有你和棕毛先生给他过生辰,他还没留这样一头长发,还是毛楂楂的平寸头。 阿帕基用难以理解的眼光注视起你,你恍过神,表情逐渐变得空白。 终归不是同一个人。 你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无法说。送给他你买的唱片,没有参加这场生日派对,你回卧室随便穿了件衣服,从布加拉提家走出去。 还没走多远,乔鲁诺就追了过来。 『布加拉提让我陪着您。』乔鲁诺同你并排,『您想去哪里?』 『哪也……』 …… 你停下脚步。 没有地方属于你的。没有哪里是值得去的。天下之大,也仅是天下而已。 『今年会下雪吗?』 “……?” 乔鲁诺歪了下头,与你一起抬头看天。 那不勒斯的天空还是这么蓝,太阳还是那么亮。不论凡世间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干扰到它。 『已经……五年没见过雪了。』你说了一句,便沉默。 『那不勒斯很少下雪。』本地人乔鲁诺道。 是啊,很少。 就算有幸今年下,你也不一定能见到了。 日历一页一页翻过,二六、二七、二八…… 三月二十九日。 做完餐厅里人点的中午饭,你下了班,也过去吃。正吃着,米斯达突然说起有关肉食的话题。 他讲的是意大利语,你能勉强对上词汇,什么猫肉、鱼肉…… 大概就是好吃的动物都是草食,所以米斯达认为,人类是肉食动物,人肉就很难吃。 阿帕基觉得很有道理。什么,他认真的? 纳兰迦一脸惊恐,虚着语气说了几句,米斯达指着他,说他的肉肯定很好吃。 福葛无语至极,指着米斯达对纳兰迦道了几句,你捂嘴笑起来。 『才不是,人肉很香的。』你首先反对。 米斯达也惊恐貌,『你吃过?』 『没有,但是肉毕竟是肉,只要处理好,任何不腐坏的肉都能变得香。』你摇头,『人肉不能吃是因为脘病毒,好像是在大脑、脊髓……如果挑选风险低的位置,做好烹饪,理论上是可以吃的,味道也会不错。』 “……” 听到你说出朊病毒的时候福葛还欣慰得笑了一下,结果你又说人肉可以吃还很香,他和桌上的其他人都一同呆滞了。 纳兰迦听不懂你讲的英语,问“What?What?”,福葛连忙摆着手对他说“No!No!”……米斯达也没听懂,但他觉得你微笑着说这种话好吓人。 布加拉提来了,乔鲁诺还没来。他们与布加拉提聊起来,你顺着福葛与布加拉提的视线望去,隔间里坐着一个携带手提箱的男人。 布加拉提见你盘子里是空的,问你吃完没有,你点头,他就让你去别的地方玩。 是黑帮的事务,也就是说今天不用上意语课。你收拾东西,回布加拉提家。 再有两天就是剧情的开始,乔鲁诺提前加入黑手党,剧情却没有提前,你也不确定剧情会不会后移。 心里有些焦躁,你又出了门,在那不勒斯市里乱逛。 鬼使神差,你踏上一列不知会开往何处的电车,坐在后排。 过了几站,感觉有人在盯你,你抬起头,和前排正对面的金发甜甜圈对视个正着。 起身过去,发现他居然是坐在座椅对面的折迭桌上。 乔鲁诺向你问好,你沉默一阵,问他为什么坐折迭桌上。 这就是叛逆少年吗? 你这个问题问得并不好,气氛尬住了,叛逆少年也不可能回答自己就是想反着来。 乔鲁诺果然什么都没说,只微笑着,半站起身问你要不要坐这试试,蛮好玩的。 你说算了,他又坐了回去。 你在乔鲁诺的对面坐下,对视片刻,问他下午怎么没去上学。他说是现在就要去学校,你把胳膊支在窗户台,撑起脸。 你问他加入黑手党后是不是就没去过学校,乔鲁诺面不改色与你对视,没及时反驳。 “Bad boy,Giorno.”你笑起来,乔鲁诺霎时放松,也对着你笑。 他刚才完全是做坏事装乖被家长发现的表现呢。 乔鲁诺没说自己原本要去哪,只说可以陪你,你们两在下一站下车,在街边随便逛。 “Ah!Giorno Giovanna!” 有人从身后追过来,乔鲁诺身子一僵,你侧过身,来人是个穿着日制校服的亚洲男孩,指着乔鲁诺叽里呱啦,说乔鲁诺是小偷。 乔鲁诺看了你一眼,摆上笑脸对小男孩说了几句,小男孩满脸的气愤,又注意到你,对你也说了几句。 你说你听不懂意大利语。 “斯密马赛!”结果这小娃又给你来了几句日语。 你:…… “I'm Chinese.” “斯密马赛斯密马赛!”这小娃慌了,连忙九十度鞠躬,“So……骚瑞骚瑞!” 他这份大礼给你吓得倒退一步,以前听说过日本人道歉爱鞠躬,真碰到还是会惊一跳,太夸张了,感觉要折寿。 这娃会说意大利语却不会说英语,他的英语水平和你刚来那不勒斯时半斤八两。 他自称什么什么孔乙己,不晓得他姓名的正确翻译是什么,你在心里默默称呼他为孔乙己了。 从对方有限的英语词汇里,你拼凑出事情的原貌,孔乙己来意大利旅游,结果上了乔鲁诺的黑车,行李被乔鲁诺偷了,他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乔鲁诺没有反驳,所以他不仅逃课还开黑车,不愧是黑帮。 你问他的行李呢?乔鲁诺摊手说已经卖了。你无语,行动真快哈? 『不过他的护照在我的宿舍,我本来打算还给他的。』 乔鲁诺还试图捡起他的乖宝宝伪装,你看透他了,说那现在就去拿吧,孔乙己感谢你,乔鲁诺叹了口气。 一路上那两人还在说话,不过是意大利语,你听不懂。 到了乔鲁诺的学校,这所中学的园区大到与你上的大学很像,只不过装修风格不同。周围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你四下张望,略有缅怀。 操场有一群学生在踢橄榄球,你们路过操场,有奋力夺球的学生注意到你,他们的动作突然矫揉造作起来。 “Hey,girl~”几个男孩围上你,用意式英语问你晚上有没有空。 中心的那个男生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对你挤眉弄眼,又摸自己的下巴,又咬起嘴唇。 在你旁边正对那男生的孔乙己明显往后缩了一下,两眼挤满不忍直视。 上一个见到这么油的还是某鱼塘塘主,上上一个是演某霸总的黄某明,你捂住自己下半张脸,生怕笑喷被这群青少年打,弯起眉眼摇摇头。 乔鲁诺揽着你对他们说了几句,这群男孩走了。 你满脑子都是那些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邪魅一笑,还有短视频里吐槽油腻男经典动作的画面,笑得肚子都在抽。 “大丈夫ですか?”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的孔乙己懵逼又担忧地问。 “呆、呆jio布、呆jio布……”你拽着乔鲁诺的手臂当扶手,脚下歪七扭八,笑了好一会才停下。 『所以笑点在哪里呢?』乔鲁诺事后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又想起油腻男的苍蝇腿手势,没完没了了。 孔乙己手足无措站立不安,一副没见过女性开怀大笑似的,也可能是你现在笑得比较疯,完全变成一只鹅。 结果你一笑更多人过来了,还有女孩子从花丛里摘花送你,问你是哪个班的,可不可以当她的女朋友,你笑着say No。 孔乙己感叹你好受欢迎,你倒是觉得这是亚洲人在意大利稀有以及意大利人爱搭讪的缘故。 乔鲁诺对你莫名其妙的笑点习以为常,在你停不下来的途中,顺便帮助橄榄球队拍照,帮打扫卫生的老爷爷搬东西。 孔乙己站你旁边,说乔鲁诺好像是个好人。 你勉强缓下来,有点迷,『可是他偷了你的行李耶。』 『……对哦!』孔乙己瞬间从乔鲁诺受同学与校工欢迎又乐于助人的感慨中拔出来。 一起上寝室楼,不说走廊的装修,光是单人寝室你就慕了。 乔鲁诺从储物盒里找出孔乙己的护照,还给他。你见墙边还有两扇门,打开,一扇是衣柜,另一扇居然是独立卫生间。 这是学生宿舍?你羡慕哭了好吗。 『……你为什么要对着卫生间哭?』乔鲁诺过来,还以为卫生间里有什么,但他没发现异常。 『这是广大中国大学生的泪啊。』你擦擦眼泪,『要是能住单人间,人笑都笑醒了……』 你吐槽起那简陋的八人间,要不是大家一起把宿舍折腾一番,那宿舍生活纯粹就是陋室铭,墙有洞床板掉渣不说,连个桌子都没,都是你们集钱买的。 还有校园网,你买Switch完全就是因为那校园网烂得连听音乐都卡,动漫直接卡成PPT,在游戏机到货之前,你都只能用手机畅玩保卫萝卜。 后来你着实忍不了,办了张手机卡插平板里,自己掏钱买流量。 乔鲁诺深表同情,孔乙己两眼放空,他听不懂。 你吐槽完,没过一秒,两人就打起架,起因是孔乙己让乔鲁诺还行李,然乔鲁诺已经把行李卖掉,钱也不打算还。 “Act There!” 孔乙己大喝一声,乔鲁诺被看不见的东西压倒在地,你刚眨了下眼,盘曲的树根就从地板的缝隙处生长,乔鲁诺翻身挂上枝干,沿着树木的生长向窗外出逃。 孔乙己追上去,跳出窗户。你寻思他们超能力者还能飞呢?你也过去,发现外面是有一层藤蔓与树枝织成的网,他们只是在攀岩。 失望啦,你还以为他们能像林克那样从高空滑翔呢。 你伸手拽了拽,很结实,这跟爬墙网没多大差别,你也想试试。 于是你也翻出窗,脚蹬在结实的树枝上,重拾逃离校园翻墙翻大门的技能,慢慢往下爬。 安全着陆,一扭头,那两人不打了,就在你旁边看着。 『不打了?』 『……怕你摔骨折。』乔鲁诺手插兜里说着。 不管怎样,两人握手言和。你不懂他们怎么就互相断定对方是好人了,最终乔鲁诺也没还钱。 你怀疑乔鲁诺就是单纯不想还钱所以才给孔乙己发好人卡,孔乙己还信了。 『你的超能力是什么?』你问孔乙己,孔乙己没听懂,乔鲁诺说他是替身使者。 日本的替身使者?那他是不是认识JO太郎? 『您认识承太郎先生?』 孔乙己大吃一惊,你摇头,不认识。 『那你知道迪奥吗?』你又问。 『迪奥?!』 这次孔乙己更是震惊,他指着你,眼神都变得颇为警惕。 孔乙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你拼凑一下,他是在怀疑你是迪奥的同伙。 『没错,我是吸血鬼。』你扬起一抹阴险的笑,『迪奥大人命令我收集一百个青少年的血液,你闻起来好香,下一个就选你吧。』 “唔哇哇!”孔乙己战术后退,“Act There!” 乔鲁诺抓住孔乙己的手,说出几句,孔乙己放松,道你居然骗他。 你迷思,『我就站在太阳底下,你怎么会信我是吸血鬼呢?』 “诶多……”孔乙己无话可说。 孔乙己问你怎么知道迪奥的,被你用“听说过”搪塞过去,这种事解释起来很麻烦,对于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懒得解释。 最后,孔乙己拜托乔鲁诺给他一小块皮肤,乔鲁诺与你对视一眼,咬下一小块手指的表皮给了他。 孔乙己小心地收起这块表皮,跟你们说再见,很高兴认识你们,接下来他要在意大利旅游。 你与乔鲁诺一同目送孔乙己离开,乔鲁诺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你摇头,可能回去打游戏。 乔鲁诺送你回去,又和你一起玩双人游戏,乔鲁诺的操作不比米斯达差,不论作为对手还是队友,打起来都很有意思。 第二天,你照常上班,无事发生。 第三天,三月的最后一天,31日,也是上一次乔鲁诺加入布加拉提小队的日子。 你记得他们是上午走的,工作时心不在焉,从厨房门窥见布加拉提从隔间出来接电话,与你印象中的一样。 布加拉提原本放松的神情突然凝固,果然,有事情发生了。 布加拉提回到隔间,不到一分钟,他们所有人都从隔间里出来,你急忙向师傅请假,匆匆脱下围裙,追过去。 “布加拉提!” 你喊住他,布加拉提回头,他们都站定。 『你们要去哪?』你问。 他们看向布加拉提,显然这几人都不知道。 布加拉提显得有些苦恼。 以往你与布加拉提僵持,米斯达或者福葛会来插一嘴缓和气氛,但这次他们没有。 他们即使什么都不清楚,也察觉到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你也从这氛围中感觉到。 『我也一起去。』你说。 『什么?你……』 福葛想说什么,被布加拉提止住,布加拉提上前来按住你的肩,对你说:『你真的明白吗?如果你跟过来,我们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你很有可能会……死。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你说,『我从来没有要你们保护我。』 布加拉提还是不想让你去。他让你再好好想想,可你明白,时间不等人。 『布加拉提,你觉得我现在这样,算是活着吗?』 你真心问布加拉提。 『如果一个人的人生停止,这人和死了有区别吗?』 布加拉提紧绷着表情,无言回应。 『生命就像时间一样,总是要往前走的,可是我呢?』你覆上他的手,『你答应过我的,布加拉提。』 如果真的想要帮你,就不应该把你放在所谓“安全”的位置。既然他无法替你解决问题,就不应该拦着你去解决。那不是在保护你,那是在害你。 “……” 布加拉提按着你的双肩,他的手越发的紧,你从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纠结的神情,纠结到仿佛要把心脏给揪出来,脸颊都拧出了汗。 『……那么,好吧……对……』布加拉提闭上了眼,『我答应过你。』 『我会尽力保护好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往危险的事上靠,及时逃跑,好吗?』 “……”你简直无语,『我当然会逃,我又不是呆瓜。』 你是去调查回溯原因又不是去送死,能避则避,避不了的话……那也没办法,自认倒霉呗。 虽然你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够倒霉了。 布加拉提睁眼,这怀疑的眼神,就差直言“你就是傻”。 别的妈咪对你的滤镜都是可爱小猫咪慵懒小咸鱼,怎么这位妈咪对你的滤镜就是一个“傻”?一定是他的问题。 成功说服布加拉提,他就不会再赶你走了。 『什么?你真的要跟过来?』米斯达难以置信,『你连打架都不会,过来干什么?』 『我需要搞清楚一些事。』你跟上他们,『别误会,我不会参与你们打架,只是和你们同路。』 『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福葛问。 『不知道。』 『那你怎么能说是同路。』 “……”面对抬杠草莓,你说,『我需要知道。』 抬杠被谜语鱼中止。 确定你要加入他们的行动,几名黑手党对你的态度瞬间变了,除了还不明所以的纳兰迦。 称不上讨厌,但你能感觉出来,他们对你加入的态度持不欢迎。 不欢迎就不欢迎,不管他们怎么想,你都是要去的。 一行人抵达海边港口,布加拉提去借游轮,纳兰迦买来一堆零食,撕开和你一起吃。 是二号船,上去后大家就各干各的,纳兰迦戴上耳机听歌,米斯达在旁边看杂志,另四人在船头望风。 船身在海浪上有些晃,你以前坐过轮船,不记得是几年级的事,这种晃度还算可以适应。 布加拉提没告诉你这是要去哪,可能暂时不方便说。 你百无聊赖地趴在铁质的栏杆上,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它,船帆的桅杆在你的眼中倾斜,将两眼所能目及之处都一分为二。 布加拉提没有将船帆展开,乔鲁诺注意到你在他身上停驻微长的视线,侧过身来,对你眨眨眼,用口型问你有什么事。 你单纯盯他的甜甜圈发呆而已,举起右手,在与甜甜圈同一位置的前额上比出三个“o”。 乔鲁诺愣了下,像是惊异于你的手能弯曲到这种地步,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对你扬起嘴边熟练的弧度。 你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墓园的时候。 那时的乔鲁诺就站在你身边,低垂着头。 正午的那不勒斯太阳一如往常,那一个乔鲁诺的眼睛还是绿色的,但不论是绿色还是蓝色,浸淋在同样的日光下,都璀璨得像颗无声的宝石。 突然觉得他离你很远。 一直都很遥远,即使他可爱得像你老家的表弟,即使他穿过你的睡裙、与你睡同一个被窝。 乔鲁诺始终都是这样,不管是坐在后车座沉沉看着你的黑帮老大,还是在街边停下问你来自哪的黑发男孩,亦或是最终在葬礼上注意到你的视线望过来——都同那矗立在墓园中的石雕。安静,圣谧,遥远,却又隐秘着一出不安的动荡。 他的内心拥有一场动荡的漩涡。所以那时你才会害怕,不仅是他锋利要穿透你的目光,还有这份动荡——那意喻着危险,寻求安逸的你不想要靠近这场危险。 同时,又觉得他和你很相像,你们都较为安静,偏向观察。 不过他比你活泼得多,你是没他这么有动力。 『不要这样趴在这里。』 福葛从阿帕基身旁走过来,『这样很不安全,你会摔下去掉海里的。』 你直起身,海浪是让船体不稳,栏杆也在海水的潮气中湿滑,但也不至于会摔倒吧。 鉴于草莓老师总是操心过度,你还是船边远点比较好,省得再惹他生气。 『喂,布加拉提!差不多该告诉我们这艘船是要去哪了吧!』 在纳兰迦旁边休息的米斯达起身喊道,众人都看向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开始了任务解释,眼瞧他们从疑惑到凝重到一惊一乍,你的意语水平还没到能听懂的地步,在你耳里还是鸟语的叽里呱啦。 布加拉提又用英语给你翻译,对你讲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卡普里岛有一百亿,我们现在就是要去取。』 “哦。” 这不就热血漫的标配,你低头记小本本,他们还在说,你刚抬头,就见正兴奋的纳兰迦被什么东西吸进了甲板里。 布加拉提喊了声纳兰迦,其他人也到处喊纳兰迦。 『你们找纳兰迦?』你指着那个方口,『他刚刚缩进去了,看起来像变成了橡皮人,是超能力攻击?』 众人围过去,那里只剩下纳兰迦的一只鞋。 乔鲁诺拿起那只鞋,福葛说完全搞不明白情况。 『你们都没看见吗?』布加拉提和你一样看到了,他开始沉思,『我看见纳兰迦像是被吸进了这个箱子里。』 『什么?』 福葛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那家伙不会是掉海里了吧。』 米斯达也不相信。 『而且我听见了漏气声。』你补充,『什么情况下橡皮人会漏气?那当然是被戳一个洞啦!』 你摆出卡特莉艾尔·雷顿(出自推理游戏《雷顿女士:百万富翁的阴谋》的主人公)推理时的动作,就差在手里握一把放大镜。 『假如替身能力是以科学为基础而不是魔法,那么这个洞就是从物理上被戳出来,是由一个尖锐的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那么这是一种可以把人软化的超能力,还有一把武器。』 几位黑手党听着你的话大脑风暴,而你觉得自己的推理特别有道理。 『敌人究竟是远程还是近战,暂时无法估计,但既然他躲起来用此等方式,就证明他的战斗力不足,没办法打架。』 你玩RPG游戏就是这么干,等级不够就耍阴的,RPG最无聊的就是练级,你才懒得练呢。 『而且他能躲起来找不到人,就证明他有空间系的能力,或者通过能力的取巧制造出近似空间系的能力。』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得有道理。』阿帕基的眼神犀利了起来,『讲得这么笃定,你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打游戏都是这么玩的啊。』你真诚回答。 “……” 大家瑞思拜的眼神瞬间熄灭。 『这不是游戏。』小草莓一脸头痛,『一人仅有一个替身,不可能同时拥有软化与空间两种搭不着边的能力。』 『你们推一下嘛,对照替身能力的分类——有人做过整合攻略吗?』 『不不不,自己的替身能力不能告诉别人,更不可能汇总做攻略!你别把这当游戏玩啊!』 福葛已经不想在此做纠缠,大家又重新找起纳兰迦。 你:…… 不出几秒,米斯达就失去踪影。 寻找米斯达的福葛也在众人眼前消失,剩下的三人不得不确认,他们是遭到了敌人的攻击。 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喽。 布加拉提大喊一句,把你夹在他们三人中间。 『有人正潜伏在这艘船的某个地方,一定是意识到只有我才知道隐藏财产的藏匿地,打算抢走这笔钱,也就是说,这是组织里的人。』 『你是说这家伙在上船前就一直跟踪我们吗?』 阿帕基也被带动着讲起英语,正好,方便你了解剧情。 『恐怕是。因为我一直不告诉你们财产的藏匿点,所以他失去了耐心,肯定是打算把你们都收拾掉,最后逼我说出藏匿点。海上无处可逃,他有的是时间逼问。』 『所以你们考虑一下我的推理呗?』你插一句嘴。 『安静点!』 布加拉提堵住你,你瘪瘪嘴。 『那纳兰迦他们是死了吗?』正在警戒中的阿帕基问。 『这不好说,毕竟是为了一百亿,就算大家隶属同一组织,他也会痛下杀手。』 『不,纳兰迦他们还活着。』乔鲁诺蹲下身,『他们就在这艘船上的某个地方,敌人大概是想拿他们当人质吧。』 『你怎么能断定他们还活着?』阿帕基眼神又一犀利。 『我用替身把纳兰迦的鞋子变成了苍蝇,这只鞋子正打算回到主人的身边。』 乔鲁诺指向飞虫的轨迹,它正在通往船舱的入口附近乱转。 『你能找到他吗?』 『他不在船舱下面,也不在储物柜里,它一直在那附近旋转,寻找纳兰迦的位置。』 『那家伙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所以考虑一下你的推理又怎样啊,你觉得你推得很对啊。 『我认为纳兰迦所在的位置就是敌人的所在地,换句话说,敌人并非只是单纯躲在暗处。』 『原来如此,在解开敌人能力的谜题之前,贸然靠近是会吃亏的。』 『是的,并且,只能隐藏起来攻击,这也是敌人能力的弱点。』 听完乔鲁诺的分析,布加拉提若有所思。 你站在他们身后,完全不明白他们三个怎么就蹲成一排了。 『我推得没问题啊。』 你抱臂,乔鲁诺已经帮你证实了。 『的确,我没想到你这么有预见性,是我低估你了。』布加拉提承认,『我们会考虑的。』 『你之前说了什么?空间、针?』阿帕基问你。 『软化,锐器,异空间。』你数三个。 『利器作为能力的触发工具,就像拉链,被利器接触就像充气……气球那样放气瘪下去。』 布加拉提理智分析,中间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嗯……他刚刚是不是想说充气娃娃?是你理解的那个吗? 你还在毕加思索,他们已经开始揭秘异空间是怎么造成的了。 阿帕基唤出他的替身,只见他们围在纳兰迦消失之处,布加拉提手里揉摸着某样东西,他推测敌人也将自己软化藏匿在船内的某个地方。 『船,异空间?』 灵光一闪,布加拉提掏出船的钥匙,阿帕基与乔鲁诺也反应过来,同时望向轮船的桅杆。 『这是一号船的钥匙,我们却在二号船上!』 布加拉提大喊,你“啊?”。 谜题解开了。 敌人将二号船软化,套在本应该启动的一号船,敌人就在这层表皮的二号船上! “Sticky Fingers!” 布加拉提喊出一声,拦腰抱着你到桅杆附近,阿帕基与乔鲁诺也过来,船面蓦然开出了大洞,海水上涌,这是船底也被打穿。 船渐渐立直下沉,布加拉提与阿帕基喊了几句貌似是威胁或是挑衅的话,你的耳边出现一个男人溺水“咕噜噜噜”的声音,布加拉提让你抱紧他的脖子,船要翻了。 轮船表皮裂开一层,露出里面的一号标识。你赶紧化身八爪鱼缠布加拉提身上,三人从下沉的一号船跳到完好的二号船上,打了几滚,布加拉提起身,拍拍你,说没事了。 你睁开眼,放开布加拉提,望向海面十多米外只剩一点小尖尖的二号船,不禁再一次沉思。 他们的弹跳能力可以参加奥运会拿冠了吧? 阿帕基揪出来一个绿头发的男人,此人遭到三位黑手党的群殴。 被抓为人质的三人也从软皮恢复成真人,其过程可谓是给那种娃娃充气……你晃晃脑袋,不能再想了。 醒来的米斯达福葛纳兰迦也去群殴绿发人,船上又变得热闹非凡。 等等,这个人的头怎么滚一边去了? 米斯达蹲在人头前,对它做了什么,他站起身,居然是把人头的眼皮挂在鱼钩上! 人头被悬吊在了栏杆上! 你捂住眼,这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与《死神来了》没差,电影只是一瞬间的冲击,叫你在现实中一直注视这样的画面,着实令鱼心慌。 『因为他不说啊……』米斯达换英语解释,『如果他不回答,我们都会有危险。』 你的手分开一条缝,米斯达给人头戴上一副眼镜,纳兰迦点击船上的播放器,华丽转身,在人头面前随音乐蹦起社会摇。 “?” 你露出眼睛,目瞪口呆。 米斯达与福葛依次加入,他们三个一同在甲板上起舞,正对面的人头则被太阳的聚光折磨眼睛——你终于记起,此乃大名鼎鼎之黑帮摇! 然而你以前刷到的是魔改过的秧歌版! “唔……唔唔……” 那人居然活着,人头呜呜直叫,眼睛因灼烧的疼痛而翻起白眼,泪与口水横流,嘴巴像是被看不见的事物缝住,即使想求饶也无从求出。 阿帕基又上前给了人头一拳,人头被锤飞——这场景让你忆起几年前那场血腥肆溅的爆炸,那个被甩到你身前被破坏了的人体、马蜂窝一般的人脸。 红色的血,白色的浆,刺鼻的硝烟与浓重的腥臭,誓要扎破你耳膜的路人的尖叫,在你的记忆中久久无法散去。 强烈的眩晕,以及反胃。你压着失重的心口,跑到船边扒着栏杆干呕。 『我就说……你怎么受得了这种场面。』 福葛跑过来,帮你顺顺气。 『所以你还要跟着吗?这还只是小场面。』 『……我适应适应就好了。』你说。 『哈……别逞强啊。』 福葛见你已经直起身子,叹了声气。 29 据阿帕基的替身调查,这个人的同伙已经到了卡普里岛,等着与绿毛汇合。乔鲁诺将救生圈变作一条大鱼,与米斯达一同去暗杀绿毛的同伙。 乔鲁诺与米斯达最后都会存活,所以你就不跟着去了,等他们回来听他们讲就行。 留在船上的几人暂做休整,布加拉提问你感想如何,福葛说你都吓吐了,就是在逞强。 你虚着眼瞟他,『感想有,你们上船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船号错了?中途也没发现?』 “……” 几人被你问得流下了虚汗。 『咳,这件事情过去了……』布加拉提调身去船头,你抱臂,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大意吧? 『没想到啊,你还有两把刷子。』草莓老师迟迟称赞你,『我不该不听你的,你的推理有一定道理。』 你呵呵。 马后炮有个毛子用。 轮船抵达卡普里岛的港口,米斯达没有把敌人杀掉,敌人只是昏迷。乔鲁诺不见踪影,过了一阵,他才从一辆远山而下的卡车下来,为米斯达疗伤。 米斯达痛得嗷嗷叫,你回忆起乔鲁诺给你长腿的时候,也跟着幻痛。 布加拉提告诉你先去女厕避一避,待会有组织里的干部会来收取财产,你不能被发现。 你点头,进厕所去把绾在头发里的发簪抽出,在镜子前假装编头发。 刚编完一条麻花辫,厕所门口就来了人,一高一矮,清洁工的打扮。高个子的帽子里藏着一头粉色的卷发,还有那熟悉的樱桃小嘴,纳兰迦出来与她发生冲突,她一开口,你就知道是特里休。 你把麻花辫散开,重新绾起,去厕所的隔间偷听。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个矮个子的老人应该就是布加拉提所说的干部。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他们怎么还没说完?你脚都站累了。 你从隔间出去,假装整理汉服的系带,特里休进来,去隔间,想关门,却关不上。 『这里的门坏了。』你说,『我刚都试过了,也不知道市政府的钱都拿来做什么的。』 『……哦,谢谢。』特里休有点惊讶,又略有拘谨,半开着门背对着你换衣服。 她脱去帽子与外衣,腰身穿靴子,又直起身摸向自己的后背。 你秒懂,看她够了半天也没扣上胸衣的扣子,对她讲:『我来帮你吧?』 她又愣了,对你道谢。你进隔间把手伸进她的衣服,触到里面的肌肤,她瑟缩了下,耳根都红了。 现在她跟你还不熟,你强忍着想捏她耳垂的冲动,给她扣上。 “Thanks……”她又跟你道了声谢,你对她笑笑,去洗手台整理头发。 特里休穿好靴子,在你旁边洗手,出去。她与黑手党们交流,你从镜子里见到福葛脱下上衣给特里休,特里休直接拿他的上衣擦手。 福葛的一张小脸黑成碳,见严酷老师吃瘪,你喷笑出声。 “喂!”福葛对你的嘲笑恼羞成怒。 那个干部已经走了,布加拉提向你解释,特里休是组织老板的女儿,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 你点头,和他们一起追上特里休,特里休回头见你,表情变得迷惑。 『你也是黑手党?』特里休问你,你说不是。 特里休问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你说顺路,特里休眨了眨眼,她更迷惑了。 坐船回到那不勒斯,坐车穿过一座葡萄庄园,来到一栋房子前。布加拉提说这里是秘密基地,具体是组织的秘密基地还是干部的秘密基地还是谁的秘密基地,你不清楚,他的意思就是暂时在这躲着。 特里休去楼上的卧室休息,她对黑手党的态度与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像是在警惕着,言语硬气。 你问他们怎么了,布加拉提说特里休要喝法国产的水,不是法国产的她不喝。 什么鬼,不同产地的水味道不一样? 你直接去厨房烧一锅,倒进洗干净了的透明玻璃茶壶里,又洗两杯子,端上楼。 布加拉提与米斯达正于二楼走廊里守着,米斯达说他也要喝,你让他自己去洗个杯子,在特里休门前敲门。 特里休打开一条缝,见到是你,开了门。 『喝白开水吗?』 『白开水……?』 你现在深刻怀疑是不是整个地球只有中国喝热水。 『我烧的。』 “……” 特里休盯着你端着的茶壶,放你进去了。 你把茶壶和杯子放桌上,给她倒一杯,给自己也倒一杯,你也渴了。 烧开的水你又用凉水散过热,所以不烫,可以直接喝。你喝着正好,特里休拿着杯子研究一下,试毒似的小口细品。 『……有点怪。』 你:? 『白开水和矿泉水味道有区别?』你问。 特里休琢磨片刻,『比白开水甜?而且我第一次喝热的,第一次见这种喝法。』 你沉默,『那可能这就是中国的民俗吧。』 『中国?你是中国人?』 你点头。 特里休眼睛一亮,『那你是不是会功夫?』 你:…… 『啊对对对。』你点头,『我们中国人还修仙。』 特里休问修仙是什么,你给她讲天地初开巴拉巴拉,从修仙体系讲到金庸武侠体系与古龙武侠体系,听得特里休不知不觉中灌了好几杯,还津津有味。 『你的衣服是中国的衣服吗?』特里休目光扫描在你胸前半袖的繁花祥纹,『还有头上的发饰,那是什么?』 『这是发簪。』你把簪子抽出来,原本卷成一团的头发转眼间披散下来。 特里休来一句“妈妈咪呀”,摸了摸自己的短卷发,遗憾地说她也想试试。 你说下次给她整头假发。 又站起身,介绍这是唐朝武则天时期的衣服,放松华丽,自然慵懒的同时又凸显线条。 你给她看裙子上同样有花纹的系带,被半袖遮住的腰部花纹,还有被你束在衣服里的帔子。 『哇,好几层。』特里休摸着半袖与背子,『但是很舒服,感觉风一吹就能吹起来,一点也不臃肿,怎么做到的呀?』 这你也不知道,没研究过。 『诶,那你会唱中国歌吗?就是那首茉莉花,我之前去看过图兰朵,听别人说里面那首就是根据茉莉花改编的。』特里休小嘴突突突,『还有戏,你会唱戏吗?我看电影里中国的国王和王后听的就是戏。』 好的,好奇宝宝话唠特里休已经现出真身了。 你把发簪绾回去,喝水润喉。 『我学过的茉莉花有两首,都唱唱给你听哦。』 你轻咳两声,开始回忆。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茉莉花开~雪也白不过它~……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比也比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特里休鼓掌,你给她翻译,接着唱下个版本。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特里休又呱唧呱唧,你给她翻译,特里休问怎么还不一样呢,你说不同地区流传就有差别。 她还想听戏,这个你要想一想,戏曲你只临时学过一咪咪,还有以前在春晚经常听到的。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后面的不会了,你发愣,待机两秒,再来。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又不会了,换。 “蓝脸的道尔顿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你停下,『不对,这好像不是戏曲。』 而且道尔顿是谁? 你的才艺表演结束,轮到特里休,她给你来上几段流行的意大利曲,听得你一脸懵。 这可能就是她听中国歌曲的感觉吧,什么也听不懂。 特里休正唱着,门被敲,她立马止住声音,坐了回去。 你去开门,是米斯达,他把杯子洗好了,找你要水。你掂水瓶给他倒,米斯达看了眼特里休,问你和她关系变好啦? 你点头,把这个不受特里休欢迎的黑手党轰出去。 继续与特里休聊一会,你困了,趴到床上,倒头就睡。 特里休推推你,『这种情况你能睡着?』 然而你已经睡香了。 等你被特里休晃醒,居然到了第二天中午,可见陪特里休有多消耗你的精力。 洗漱完,吃了点桌上特里休给你留下的食物,楼下已经发生“纳兰迦去买东西结果被敌人跟踪虽然解决了敌人但是秘密基地被暴露”这件事。 你还在发懵,见阿帕基、福葛与乔鲁诺要出发,赶忙喊住他们,跑下楼。 『带上我带上我!』 『为什么在这种事上你变得这么积极?』福葛百思不得其解,『都说了这是很危险的事。』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讲,『我已经对你解释过了。』 『你那能算解释?』福葛指责你这条谜语鱼。 『行了,就让她跟着你们吧。』布加拉提开口,又对你说,『记得逃跑,知道吗?』 你点头。 三人加你一起上路,他们是要去庞贝遗迹拿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可以开启老板给的交通工具。 上车你就开睡,睡前警告他们绝对不可以把你丢车上私自去,一定要带上你。 『所以你到底要知道什么?』福葛手指敲击方向盘,『如果是你要找东西,直接告诉我们不就行了,可以顺便帮你找。』 『正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去找。』你道,『只知道可能和你们做的事有关,但也可能没关,首先要调查才能排除吧。』 『你只要别拖后腿就行。』阿帕基道。 『我会跑的……午安。』你歪头,一秒入睡。 “哈……”有人叹了一声。 『……醒啦,醒啦。』有人推你,『再不醒我们走了,不能怪我们,是你自己不醒的。』 你立马睁眼。 『哦,还真醒了。』阿帕基对福葛的唤醒咸鱼方式略感惊奇。 你眼睛是挣开了,魂还没醒,行尸走肉跟着他们,还被路上的小坑绊一脚。 『还是把这家伙丢车里吧。』阿帕基及时拦住你,没让你摔倒。听他要把你丢回去,你连忙摇头,扒紧阿帕基的手臂不松手。 『喂,放开。』阿帕基推你,他越推你越紧,大脑还半懵半醒,只知道必须跟着。 阿帕基深吸一息,他可能是想揍你。 进入古城遗迹,很快你就松了。刚适应一点你这挂件的阿帕基还纳闷你怎么突然放开,你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你有一种超不祥的预感。 鸡皮疙瘩与寒毛悚立,你搓起自己的胳膊,前方的区域会非常危险,多踏一步,你就有可能葬身在此。 『我在这里等着。』你后退几步,『小心一点,前边特别特别危险。』 『你还有感应雷达?』福葛不忘吐槽你。 不管怎样你都不肯再动一步,在他们取完钥匙回来前你就打算在这里当雕塑。他们说不动你,只好继续前进。 你见他们停在一面镜子前。 福葛消失了。 所以那面镜子有问题,小草莓镜中奇遇? 乔鲁诺开始调查镜子,但很快他们两人就跑到一边,像是避开什么。两人进入你的视觉盲区,接下来你就什么也看不到。 你的视野里值得注意的只有那面被打碎的镜子,强忍好久,你才压下去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乔鲁诺又出现在你的视野里,拿起掉在地上的镜子碎片,往镜框上拼装。 没过多久,像是断手一样的东西找上乔鲁诺,乔鲁诺从那只手里接过一样东西。他们看恐怖片一定不害怕,这画面已经够惊悚了。 接着,乔鲁诺被一块飘在半空的镜子碎块吸了进去,半截小腿还卡在镜子外。 这看得你强迫症要犯,好想把他腿塞进去。 他的腿进去了。 几个眨眼的功夫,又有个没见过的人从镜子里出来,你躲到后面的拐角处,探出个眼睛偷窥。 这人莫名其妙倒了。 紧接着你听到乔鲁诺的惨叫。 发生了什么啊?你动了下腿,很想过去看,那种不祥的预感已经消失,但出于谨慎,你还是没有动。 又过一阵,阿帕基与福葛架着昏迷的乔鲁诺走过来。 『结束了吗?』你问。 阿帕基对你亮出任务钥匙,这……不就是苏小怜床头挂着的那把吗,苏小怜说这能开启乌龟的什么总统套房,原来是出自这里? 他们刚把乔鲁诺丢车上,乔鲁诺就醒了,你问他们发生了什么,阿帕基不回应,福葛在开车,乔鲁诺拿着地图跟你讲,你记小本本。 这次的敌人能制造出镜子中的世界,福葛被拉入镜子中,阿帕基去取钥匙,乔鲁诺留下解开谜题。 乔鲁诺的陈述省略掉许多细节,但总而言之,这件事听起来与你被困时间回溯没关系。 『你想要知道的东西知道了吗?』福葛问。 『没,不是这个。』 你在胸前打叉,意喻排除。福葛又叹一声,他是搞不懂你了。 回到秘密基地,大家都相安无事,钥匙中央的红石映出老板的下一步指示,他们要将特里休护送至威尼斯。 特里休抱住一条腿,显得有些不安。她和这些黑手党相处一点也不自在,你握起她柔软的手,就像前两次去墓园,她都会牵着你。 特里休抬眼,你对她微笑,她抿了下嘴,也对你笑一下。 汽车猛地一转,没来得及坐稳,斜对面的福葛撞上你的背后,你向前倒,压住身后就是椅背的特里休。 你和特里休就这么阴差阳错亲在了一起。 “呃啊啊啊啊——” 米斯达揪起压在你后背的福葛,特里休睁圆了双目,你与她在适才的突发事件中都没有闭紧嘴,彼此的舌头也就这么触碰到了一起。 你呆。 特里休在片刻的发愣过后,整张小脸都红透透的。 “啊啊啊!”坐在第二排正好能看见你们的纳兰迦也惊声大叫,抱起他自己的脸,又捂上自己的眼。 特里休浑身都在抖,小小地“唔”一声,你觉得她这样有点好玩,于是在她嘴里舔了一下。 “……???!!!!!!” 特里休僵住,又猛地推开你,整个人看上去烧成一只小龙虾。 “You……you you……”特里休抖着手指着你,你接一句,“切克闹?” 粉毛小姑娘捂严实脸缩在椅背后面自闭了。 你:? 特里休靠着的那架椅背正好是布加拉提的座位,布加拉提也和其他人一样,一脸疑问又有点复杂的表情。 这你更懵了,呆呆与他对视,布加拉提回去头,懂了什么似的,扶额叹息一声。 你:??? 所以到底怎么了? 空气维持在你不懂他不懂他也不懂谁都没懂的气氛下,汽车来到那不勒斯的列车站。 特里休和第二轮那次一样,又开始躲你,你到她身边她就背过身,不与你对视。 她到底怎么了啊?你挠挠头,去找布加拉提了。 布加拉提还蹲在列车旁的饮水池,乔鲁诺立在门口,你问怎么啦,乔鲁诺说还没有找到老板交代的移步工具。 你说乌龟啊乌龟。 布加拉提拿着钥匙放在上面比对,抱起乌龟立即跳上来。在他身体撞上你的一刹间,一股奇异的吸力与失重让头脑眩晕,你扶着脑袋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间没有窗户方形房里。 暖色泛橙的房间,天花板是巨大的半弧拱形,能从中看到外边的情形。外边的一切事物都变大了——应该说是你缩小了。 比照一下就明白,这就是苏小怜说的总统套房。 墙边有一扇深棕色的木门、一面镜子、几副挂画。地面上的地毯、木桌、红沙发、柜台、时钟、冰箱……其他人陆续从天花板掉进来,你打开那扇门,里面是衣柜。 没有卫生间,幸好你没喝水,不急。 他们也好奇研究了一下房间,沙发位置足够,你抽掉发簪,放桌子上,躺沙发直接开睡。 『喂,你怎么又……哈……』福葛老师懒得再说你了。 中间你醒了一次,福葛乔鲁诺阿帕基都睡了,所以福葛有什么立场说你? 布加拉提与特里休分别坐在那两张单人沙发上,两人拿着冰水,特里休含着吸管低头看杂志。 米斯达与纳兰迦靠在墙边,米斯达问你喝饮料吗?你摇头。米斯达说你嘴唇都干了,从冰箱里拿出一小块,让你放嘴上润润。 你刚准备放嘴里,布加拉提说不能吃,你闭嘴,贴在唇上。 米斯达蹲在冰箱前又用意大利语说了什么,纳兰迦发生了异样。 他开始驼背锤肩,动作与语气都变得迟缓,甚至用口水沾手指翻页……这怎么比你还像个老年人。 纳兰迦突然咳嗽起来,放开手,一颗牙掉了出来。 你从沙发上撑起身,旁边的睡着的乔鲁诺皮肤肉眼可见地增出皱纹,再旁边的福葛与阿帕基也是。 转眼间,这四个人就变成了老头,你去探阿帕基的鼻息,没死,另两人也呼吸正常。 “Bucciarati!” 『我知道,这是替身攻击,列车上已经出现敌人了吗?!』 你听米斯达与布加拉提交谈,特里休看着纳兰迦掉下来的白发,已经吓到呆住了。 乔鲁诺醒了,和纳兰迦一样,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米斯达的毛发变白,也出现皱纹,接着是布加拉提。 『能使人老化的替身……难道我们躲在乌龟里的事已经暴露了吗?!』 米斯达立即用枪指向天花板。 『冷静点,米斯达,如果这只乌龟已经暴露,那敌人就会直接袭击,但他没有这么做。』 布加拉提说着,米斯达看向他。 『这说明我们还未暴露,敌人大概只猜到我们蹲在这班列车的某个角落,为了找到她,敌人正在对整辆列车进行无差别攻击。』 特里休眼下也出现皱纹,她摸着自己的脸,望向言语提到她的布加拉提,很紧张。 布加拉提提出两个选择,带着特里休逃离列车,或是找到这个不知道射程距离有多长的敌人将其干掉。 米斯达选择后者,由他去暗杀。 纳兰迦的指甲与皮肉已经开始剥落,米斯达着急,但被乔鲁诺叫住。 『老化的速度,为什么我们会和布加拉提出现差异呢?』 乔鲁诺说着,他快倒了,你扶住他。 『相比之下,我和米斯达的症状较轻,特里休和……几乎没事,这是为什么?』 布加拉提提到你,你看了眼镜子,瞧不出自己的变化。 米斯达说老化的速度肯定根据个人体质啊。乔鲁诺反驳,如果这样,敌人如何保证目标特里休不死? 『这个老化的速度必定存在条件,我就直接说结论吧,敌人是根据性别……即体温的变化来区别老化的速度。』乔鲁诺笃定,『因为女性体内脂肪较多,相较男性体温不太容易产生变化。还有一种说法是女性比较抗衰老,所以寿命也会比男性长。』 『不觉得从刚才开始周围就变热了吗?敌人就是根据这么点微弱的体温变化来区别老化的速度,只要她的老化速度比男性慢就可以了。』 『你的推论确实合理,但你我之间的差异又如何解释?你不会想说我是女人吧?』 米斯达摸着自己的脸,特里休恍然,『这样,我们的体温确实比较低,因为我们刚喝过冷饮啊。』 特里休拿出杯子里的一块冰,放在纳兰迦眼角,那块皮肤瞬间恢复了正常。 证实乔鲁诺的猜想,米斯达想用冰箱里的冰块给大家降温,但冰块数量不足,他必须自己拿着保证暗杀。 米斯达出去,特里休把冰块涂在纳兰迦脸上,你也起身,拿下嘴上剩余的冰块放在阿帕基脸上。 这一小块冰很快就化了,乔鲁诺要睡过去,你把乔鲁诺拉到冰箱边上,拿出里面的冷饮放他怀里。又把福葛与阿帕基拽冰箱旁,重复上述操作。 『你别消耗体力了,保住自己要紧。』布加拉提已经喘起气,『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就拿着冷饮停车跳下去。』 布加拉提也让特里休停下对纳兰迦的施救,冰块必须用在她自己身上。 『为什么你会没事呢?』特里休问你,『你没有喝冷饮,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我体寒?』你猜。 你将帔子取下来放冰箱里,让它浸入寒气,围在布加拉提脸上,但这并不起效。 特里休也不听他的,还在试图对纳兰迦进行施救。 布加拉提叫她别做了,特里休说不行,再这样下去,第一个死的就是纳兰迦。 『纳兰迦和我们在接到老板命令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安全。』 布加拉提硬撑在沙发扶手边,『这是我们的工作,毕竟你也不是因为喜欢才跟着我们来的。』 特里休的表情裂出些许松动。 『那……你为什么?』特里休朝你望过来,『你知道这么危险吗?这也是你的工作?』 『不是。』你摇摇头,『我在寻找答案。』 『答案?』 『一个造成时间困境的答案。』 “……?” 特里休完全没听明白。 『安静。』 布加拉提突然对你们竖起手指,你和他一同望向天花板。 两道不同的声音进入驾驶室,讲的意大利语,应该是敌人。 布加拉提谨慎聆听,忽地起身,从天花板出去,身影却消失了。 乌龟被那人找了出来。 特里休拽住你,天花板映出一个古怪的绿毛萝卜头与一个浑身穿蜘蛛西装的金发男,那金发男说了什么,目光扫视一圈,最终锁定你。 他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抛弃了这个疑惑,指着乌龟大喊,又被那个萝卜头止住。 这两人说了布加拉提,他们发现布加拉提不见了。 金发男像是受到攻击,你听他们叽里呱啦,萝卜头要伸手过来,又被突然出现的布加拉提踹飞。 叮咣叮咣,他们打着打着出了列车外面,天花板视野有限,只能听声音,你对目前的情形有点迷。 『你……你有看见吗……』特里休瞳孔地震,『那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你歪头。 『啊,没。』特里休闭嘴了。 你:? 没过几分钟,纳兰迦的外表就恢复年轻,那三人也恢复,特里休说这是布加拉提赢了吗?但没高兴多久,四人又变回老态。 那个跑出去的萝卜头又回到驾驶室,把乌龟放进他的衣服里,你与特里休什么也看不到。 『这、这怎么办?』特里休抓紧你的袖子,『我们要被带走了!』 你还懵着呢,说不知道。 你将帔子重新束回衣服里,又把发簪绾回去,特里休问你不害怕吗,你摇头。 『你好冷静。』特里休也把纳兰迦移去冰箱那,『我都要以为你是老手了,你真的不是黑手党?』 『我是厨师的助手,在一家餐馆打工。』你趁机打起广告,『有空来我们那里坐坐?』 特里休耸耸肩,“All right.” 突然地,你和特里休被放了出来,地上一滩血,头顶就是那个萝卜头。 特里休扑你怀里,你拉起特里休,远离他们。 萝卜头作势要摔乌龟,布加拉提将自己的手臂拽断,丢向了他。 被拳头击中的萝卜头在你们眼中四分五裂。 萝卜头微热的血溅到你的脸上,你看着地上血泊里分辨不出原型的人体肉块,捂着嘴跑一边干呕。 『好吧,看来你真不是黑手党。』 特里休跑过来拍你后背,有你这种反应,她反而被安慰到。 你倒是纳闷,特里休面临这么血腥的场景怎么不吐,那呛鼻冲头的腥味都给你熏吐了。 『走吧,他很可能已经通知了同伴,我们必须换个移动手段。』 『等一下,让她缓一缓不行吗?』 特里休还在给你顺气,布加拉提沉吟,说你现在可以回去。 你边呕边摇头,拉着特里休进总统套房。 乔鲁诺已经醒了,其他人还在睡。乔鲁诺也帮你顺气,问你还好吗?你点头又摇头,瘫沙发上休息。 乔鲁诺帮你把发簪抽出来,让你躺他腿上。 『你们……是亲戚吗?』特里休打量你们两人的脸,『好像有点……像?』 『不是。』乔鲁诺回答。 特里休的神情转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你嘟囔他的腿太硬了,乔鲁诺把他肉肉的手垫在你的脑袋下,这下你可以安心入睡。 中途是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的。 你枕着的已经换成特里休,乔鲁诺与纳兰迦倚在墙边,福葛与阿帕基在看地图。 『还是女孩子的腿舒服。』你迷朦着,脑子暂时不清醒,摸起特里休的大腿,『膝枕赛高。』 “!!!”特里休脸红着一把将你推开。 福葛见你睡醒,问你又吐了?你双目放空,说太难闻。 草莓老师说你是不是嗅觉太灵敏,你呵呵两声,自己刚来到意大利,就被路边某些歪果仁熏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呢。 『真的耶。』特里休凑近你嗅了嗅,『你身上一点味都没有,用的什么牌子的止汗剂?』 『……我不用止汗剂。』 『什么?!』特里休震惊,『真的假的?』 你回答这是东亚人基因突变,特里休实名表羡慕。 “诶。”米斯达叫你一声,『你过来。』 你起身,疑惑地望他。 『过来。』 米斯达对你招招手,这有点反常,你觉得有诈。 『干什么?』 『你过来嘛。』 你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不过去。』 米斯达啧一声,问你为什么,他又不会害你。 你觉得他有可能伺机报复你,毕竟你经常坑他。 『你也知道你坑我啊?』米斯达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望天花板望墙望地,当自己什么都没承认。 『……诶。』特里休又拽拽你,在你耳边小小声,『你想上厕所吗?』 『你想上厕所?』你问她,她“嗯”。 『布加拉提,我们想上厕所怎么办?』你转头就问。 『啊、啊?!等等!』 特里休大受震撼大跌眼镜,头脑爆炸。 她叫得太大声,引来其他人视线的聚集,特里休立刻躲你身后,你也不舒服,偏脸避开他们投来的视线。 被点名的布加拉提陷入沉思,他说的确是个问题,起身去开衣柜,在里面的地板上用手指拉开一道口子。 『请吧。』布加拉提指着里面。 『你、你在搞什么?!』藏在你身后的特里休要崩溃了。 『请把这个柜子当成厕所吧,虽然不知道这下面通向哪里,但应该对乌龟无害,说不定还充满营养。』布加拉提一本正经。 『你在说什么啊?理解不能!』特里休难以置信地遮起自己的耳朵。 你撕掉几张纸,拖大惊失色的特里休进去,『私密空间还是蹲厕,不用担心人身安全和卫生问题,多好,上吧。』 特里休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就差大喊“臣妾做不到啊!”。 你歪头想了想,『如果你担心洒到外边,我可以帮你擦。』 自认考虑十分周全,你连她的脸面都顾及到了。 『你在说什么啊!』 特里休大崩溃,把你赶出衣柜,嘭地关上门。 你眨了眨眼,特里休又开门缝伸出手,跟你要卫生纸,你给她,她又用力合上门。 『你是被布加拉提同化了吗?』米斯达吐槽,『不对,你一直都这样。』 你:? 『那她为什么这个反应?』既然米斯达懂,你就问了出来。 『你要是不知道,那我更不知了。』米斯达摊手。 你毕加思索,人类啊,真是难以捉摸。 米斯达还想对你说什么,有什么东西引起他的注意,就见他拳头往上挥了下,下一秒,撞车了。 福葛指着米斯达,米斯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盯,他闯祸了啊。 众人只好重新找一辆车,但是这附近没有可以搭的顺风车,倒是有一片停车场,你观他们的态度,似乎是想“借”一辆车。 停车场的车都被攻击飞起,零碎的部件变成青蛙,仅留一辆汽车——这就不是只“借”一辆了啊,你沉默。 乔鲁诺拿着乌龟去停车场门口,其他几人开始盗车。这附近刚好有个公共卫生间,你去上一下。 许是郊外的缘故,这卫生间居然无人打扫,你又回到被野外厕所袭击的感受,憋气强忍着恶心解决完,赶紧跑出去洗手,呼吸新鲜空气。 再多待上几秒,你感觉你就要死那了。 你在台阶边深呼吸,乔鲁诺一个人站在那,他突然扭过头来,你感受到有一种东西在用超出常理的速度向你袭来。 不等你转动脑筋,双脚便自动迈开,拔腿就跑。 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差一点点,你就要被炸到了。 『没事吧?』乔鲁诺跑过来,按住你的肩上下确认,确定你确实阻碍,才松口气。 『以后请不要再贸然接近来了,很危险。』 “……” 你没答应,米斯达那边整好车,虽然有敌人袭击,但无人伤亡,乔鲁诺坐上驾驶座,众人前往目标地威尼斯。 时间过了晚上八点,白天睡多,也可能是刚刚爆炸的余震,你没一点困意。 坐在后排,车灯的反射下你只能看见车窗倒映室内的影子,外边通黑,即使不开灯,你也什么都看不见。 呆了许久,副驾驶的福葛进乌龟里,车里只余下乔鲁诺与米斯达,这两人会坚挺到最后,没什么好让你关注的。 『要吃点东西吗?我给你们拿出来。』你对他们说。 『好啊,随便来点吧。』米斯达回应。 你进乌龟拿了些面包和水,丢给米斯达一份,乔鲁诺开车不方便,你打开包装,喂给他。 『啊~我也想被喂~』米斯达趴过来,你把他脑门摁回去,他控诉你的偏心,你不理他。 一手喂乔鲁诺,一手自己吃。从前窗可以看到外面车辆行驶在大桥上,看上去超级长。 一柱柱的灯管略过,很快就困了。都吃完后,你收拾一下包装袋和瓶罐,再给乔鲁诺擦擦嘴。 米斯达说他也要,你也给他擦擦。 『晚安。』你把垃圾袋系好,他们也跟你道晚安,你进入总统套房,房间内的气氛有稍许凝重。 你瘫沙发上,特里休坐你旁边,小声跟你聊。 『刚才……我看见……』特里休低着头,『贝利可罗先生……就是那个在这之前保护我的老人,他自杀了。』 你睁开眼,抬起头。 『黑手党都是这样吗?为了命令可以去死……我不明白。』特里休注视自己的手指,『我感觉很可怕,但是……他保护了我,虽然时间很短。』 “……” 你目光放空,无言。 脑海里浮现许多人。 『你说……我会死吗?我们会死吗?』 特里休抬眼望你,她的凝眉并不会感染你一丝一毫,你沉静着,说不会。 『我死掉的概率都比你死掉的概率大。』你悄悄告诉她,『因为我是个路人炮灰,而你可是会活到最后的主角团成员呢。』 30 特里休听不懂你说的话。 她只神情不安又疑惑地看着你,说你不要死。 可你死不死,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躺下身,进入睡眠。 才两天而已,这么丰富刺激的剧情,已经让你心力疲惫。 没有被子,没有枕头,但你睡了一场特别好的觉。 待你自然醒,天已蒙亮。新的目的地是圣乔治·马焦雷岛,位于威尼斯的一座岛屿,只有一个人能带特里休上岛,去见这个黑手党组织的BOSS。 上一次的米斯达好像告诉过你,那个BOSS叫什么来着,迪亚波罗? 隐隐回想起“帝王乃我迪亚波罗哒!”以及各种旋转跳跃的粉红章鱼,你面色沉重,为什么大脑记住的全都是网友们的恶搞鬼畜。 特里休更加惴惴不安,眼见马上就要到那座岛,她攥紧你的手臂,问你,她的父亲会喜欢她吗? 『他要不喜欢你,你把他踹了不就得了。』你直言不讳,『一个不爱你的父亲要他干嘛,让他补给你钱就行。』 布加拉提不认同,你歪头,『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谁都命中有父,不爱女儿的父亲多着去了。你们老板生下特里休就跑没影,对女儿与母亲不管不问,你可别告诉我这是父爱,这要能称为爱,乔鲁诺都可以是我亲爹。』 布加拉提扶额叹气,乌龟外无辜躺枪的乔鲁诺一脸懵。 『你父亲没养你没陪伴你没教育你,也不给你母亲抚养费,你指望他什么?还是个黑恶势力的头头。』你绾起头发,『就算你想要一个爸爸,也要挑选一个好爸爸。』 布加拉提说你讲得太过分了,特里休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我以前从没这么想过。』特里休低着头,『我并不是非要有一个从没见过的父亲,只是……可能是我母亲去世,我……我想要有人来爱我。』 你愣住。 特里休又抬起,直白的期待直白地望向你,强烈的穿透感让你心惊肉跳,心脏被牙签戳进去似的,堵在血液循环的管道口。 抱住自己的手臂,你别开了脸。 『布加拉提,我们到了。』拿着乌龟的乔鲁诺汇报,布加拉提“嗯”一声,让特里休跟着出去。 你也出去。 在小艇上几人的氛围已经变得轻松,米斯达见到你,问你现在四月份了,可以考虑和他谈恋爱的事了吧? 结果被布加拉提喝止,大家又恢复警戒状态,最后由布加拉提领着特里休上去。 布加拉提踏上岸,特里休仍立在船上,低垂着脑袋。 『……你。』她突然转过来,『可以……拥抱我一下吗?』 你对她张开手臂,特里休扑到你怀里。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特里休毛茸茸的脑袋埋了进来。 『真神奇,我们明明才认识两天,我却感觉我们认识好久了。』 “……” 你半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 『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好朋友。』你摸摸她的后背。 『我……我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 『可我不想你是我人生的过客。』 特里休抬起头,她执拗又直白的目光让你的心无处躲藏,你忽感不适,眼神闪躲,很想躲到哪片树丛里。 『好了,走吧,时间不够了。』布加拉提催促,特里休放开你,盯了你许久,你都没有抬起视线。 她走了。 布加拉提还与他们说了什么,讲的意大利语,他们似乎还很高兴,你抱着双臂,心灵放在小舟旁起起伏伏泛滥的水波。 两人走远,进入那座教堂。 其他人放松下来,甚至开始聊起天。你仰首凝视教堂之上那尖顶的大钟楼,蓦地觉得哪里熟悉。 倒退一步,放目四周。 被建筑灌满的岛屿、天主教堂与红棕色的尖塔、被海波浸没的浅黄色阶梯、以及暂停在台阶处的木制小舟。 悠久的火光燃烧掉被水色击打的海岸地平线。 你回首。 梅子色的朝阳穿破海面,将相融在一起的幽蓝海水与浅粉的天空在此解离。 你站在这广阔无垠又渺茫一片的天海,怔愣许久。 『怎么啦?』 米斯达拿出一盒巧克力,『与特里休分开,舍不得了嘛?』 你缓缓眨了下眼,移过眼神,他们都在看你。 『这个场景……很熟悉,梦里?』 『哈,肯定是那个啦,那个——』米斯达甩甩手,『哦对,既视感!啊纳兰迦!你这家伙干嘛一个人偷吃啊!』 他又换成意大利语。 纳兰迦与米斯达争抢起巧克力,你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倚在船边的阿帕基身上。 骤然间,耳中一道嗡鸣,眼中的场景被切割了一般,进行了跳跃。 “诶?” “咦?” 大家都感到奇怪,但他们没太在意,只有乔鲁诺拿起手提电脑,私自上了岸。 阿帕基站起来,指着他说了什么,又是一阵钻耳的嗡鸣,你闭上眼,等你缓过神,阿帕基已经出现在了乔鲁诺的身后。 “咦?” “咦?” “诶?” 这下大家都注意到了不对劲。 “Bucciarati!”乔鲁诺意识到了什么,甩开阿帕基向教堂门口跑去。 他们争吵了几声,福葛让你在船上待着,他们一齐上岸去追乔鲁诺。 你坐下去,岸边吃完鱼的几只小猫过来,对你喵喵叫。 你注视着它。 『你要吃了我吗?』你问。 “喵咪咪。” 肥肥花猫蹭起你的脚踝与裙角,像是在向你讨要什么。你不摸也不投喂,它们翻脸冲你叫,甩着不高兴的尾巴,跳上岸跑了。 你托脸发一会呆,他们就回来了。布加拉提抱着失去意识的特里休,将她安放在你的腿边。 探了下她的鼻息,活的。 他们进行一番气氛不太妙的交流,布加拉提回身对你解释,因为老板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接下来他要背叛老板。 终于要打BOSS了,你托着脸,继续围观。 『我希望你能在这里下船……虽然我这么说,你是不会听的吧。』布加拉提轻叹一声,不再看你,转头接着对他们讲话。 『你……要跟着吗?』福葛神情颤动,你点头,他问你为什么。 『你知道会死的吧?!你什么能力都没有,接下来可不是之前那样可以躲的了!』 你注视着他,『我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他握起拳,又低下头。 阿帕基首先上了船,接下来是米斯达,纳兰迦抱紧自己的脑袋纠结,布加拉提上来,最后是乔鲁诺。 『呐,你说……』福葛又叫住你,声音抖得要命,『我应该跟上来吗?你告诉我……』 他正在动摇。 但若是福葛加入,变数就增多了。 『你觉得你能打败老板吗?』你站起身,靠近他。 被迫与你对视,福葛的脸上溢出了星星点点的汗,他的目光失了神采,面色逐渐剥落成灰白。 片刻过后,他摇了摇头。 『那你别来。』你退回去,『不来你还能活,我是希望你别来。』 如果因你的缘故让福葛没有离队,之后的发展不就全乱了套,你不想增加所谓多余的变数。 福葛抬起头,他紧盯着你,双手在发抖。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你,像是在你的脸上试图寻找些什么,希冀于寻求某种答案,而你的神情一如平常,似乎没什么能够撼动你,哪怕死亡也一样。 随后,某样东西在他晶莹如蜜罐般的眼眸中轰然崩塌了。 他要栽倒一般,踉跄几步。 布加拉提拉扯发动机,福葛又凝神望来,双眼一直注视着你。 仿佛只要你开口,他就一定会跟上。 你什么也没说。 游艇驶过一段距离,已然看不清福葛的表情。你远眺小草莓逐渐在视野中遥远的身影,对他挥了挥手。 再见。 抱着特里休的布加拉提同乔鲁诺说了几句,乔鲁诺将手里的乌龟给他,又发现了什么,叫他扭脸看。 纳兰迦游泳游过来,大声叫着,乔鲁诺将他拉上来,大家都对纳兰迦笑。 只有你没有笑。 『话说,你真的跟着我们吗?』米斯达对你讲话,『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话说到底是为什么啊?』 『而且你说四月份才可以,现在想想真是奇怪,难道你提前知道四月份会发生的事吗?』 米斯达随意推测着,其他人都看向你。 “……”你面无表情,『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 『诶,不要这样嘛。』米斯达仰着头,『怎么突然变这么冷淡,这一点也不像你了。』 你不喜欢对一个人说相同的话超过三次。 既然对方听了三遍都没记住,那么说第四遍第五遍,他也不会记住。 对于跟过来的原因,你已经解释很多次了。 『像我?』你笑了一声,『你懂我什么呢?』 米斯达困惑地看着你。 你只是回归原样。 回归到自己做自己的事、他们干他们的事的样子。 只有这样,你才能冷静下来,才能不被他们影响。 布加拉提制止你们,让你带特里休进乌龟房间里休息。你接过特里休,注意到她手臂上被整齐砍断的痕迹。 她的小臂已经被接上,但还流着血。 你记起一点苏小怜吐槽过的黄金之风剧情,小怜说布加拉提死得最早,怒骂了背叛布加拉提的福葛,说他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按苏小怜片段式的思维逻辑,能让她这么愤怒,说明布加拉提的死与福葛背叛处于同一个剧情点。 你摸上布加拉提的手腕,紧接着,沿他的手臂向上。 他的体温没有那么热了。 你又摸上布加拉提袒露的胸口,没有跳动的起伏。 阿帕基突然过来拉开了你,『你做什么!』 米斯达也有点受不了,『喂喂喂,就算你想跟布加拉提亲密,这个时候不太好吧……而且我会羡慕的啊!』 你不管他们怎么想,也没抽回被阿帕基攥疼的手。 双目不带任何情绪地与布加拉提对视。 他湛蓝的眼眸清澈而敞亮,正如他毫无阴霾的心。 他一直都不曾变过。 明知自己会死,却还是这样选择了。他说过自己不会后悔,即使是自己死掉。 布加拉提比你这个没看过原作的穿越者更了解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是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你只是不懂他。 长久以来与外界隔阂的壳裂出一道缝,有东西从眼眶里翻滚出来,你起手抚上去,是水。 阿帕基紧握着你的手抖了下,放开。 『……对不起。』 你听到他向你道歉。 阿帕基居然会对你道歉,一个歉意鲜少、笑容也少的人。 你从没听过他的道歉,也极少见到他的笑。而你再想要听、想要再去看,也再也听不见、见不到了。 这个给予你最初的庇护、又注定即将走向死亡的人。 胃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拧起那块皮肉,在里面旋转、发疯,当座绞肉机,将胃里的血肉搅和在一起。 痛得要死。 『喂……你怎么……』 阿帕基搀扶住脱力跪下的你,你抬起头,一张脸上挂满的全是泪痕。 “阿帕基……” 你搞不懂,他们每个人你都搞不懂。 『你是觉得我没有心吗?』你拽紧他的衣袖,越来越紧,『我是一个机器人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每周给你打钱,却又不来见你? 你明明说了让他来找你玩,他却不肯来见你。你想让他笑一笑,他却吝啬得连一副笑容都不给你。 说是不会照顾你一辈子,却又处处惯着你,他什么都为你考虑好了,又偏偏要离开你。 你抽起泣来,埋进他的胸怀里,深深地。 “阿帕基……” “喂……”他试着推你,你不松手,『这怎么……』 米斯达说自己嫉妒得想杀人。 『你这样会妨碍我行动,快放开。』阿帕基拍拍你。 『你抱着我行动好了。』你闷闷地说。 有人倒抽一口气。 阿帕基用力把你从身上扯掉,你被惯性推得向后倒退好几步,跌在米斯达身上。 『喂,你小心一点啊!』米斯达不赞同地对阿帕基指责。 『啊?是她自己擅自扑过来——』 『那你不会力气小点啊?!』 …… 你呆呆望着海面。 威尼斯的海水映照着残霞,太阳快被摇曳的海波淹没了。 这是日出,却看着跟日落似的。 『没事吧?摔着没有?』米斯达问你,你站起身。 谁也没去理会,你扶起昏迷的特里休,进入总统套房。 『心情很差吗?』拿着乌龟的布加拉提低头问你,『要吃药吗?我带了药。』 你把特里休放在沙发上,又从房间里出来。 『给我。』你对他伸手,『我自己看情况吃。』 反正他已经死了,药还是你拿着比较好。 布加拉提定定看了你两秒,从下巴处拉开一道口子拿出药片。你手疾眼快,双手拔起他的下巴,又将手指深入那道深渊般的开口。 什么也摸不到,没有温度,口子的边缘处也仅是皮肉,你凑近去瞧,里面就是一片吞没光的漆黑。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能看到?』 『我能看到一道黑色的口子。』你回应米斯达,『但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替身能力是物理系还是魔法系?』 『这……』 他们也回答不上来。 你左摸右摸上看下看,研究不出来,遂放弃,回总统套房里休息片刻。 “唔……” 特里休醒了,她摸着手腕坐起,随后受到了惊吓似的,四处张望。 『这是……』特里休看到你,『是你们救了我吗?』 你给她解释了一下,她呆滞好一会,才接受自己的父亲要杀害自己的事实。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非要有他才好……』 特里休抱紧自己受伤的手腕,嘴里这么说,表情却很是阴郁。 你瘫沙发上,眯着眼准备睡了,特里休却倒在你身上,双臂环着你,赖到你身上似的,说想要听你唱歌。 反应好一会才意识到她是在对你撒娇。 你吸了下嘴里因睡意泛滥的液体,问她想听什么,她说想听安眠曲。 “……” 除了一闪一闪亮晶晶你就想不出来,干脆,『我们来听歌吧。』 特里休略有疑惑地从你肩膀处抬起头,你从小挎包里拿出智能手机,筛选出一些曲调相对缓慢轻柔的,放给她听。 『不需要言语……身体好碍事……』 『细微的树枝的声音……为了稳固树身在土壤中的树根……脚下跳动着的树叶……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冷酷……』 特里休看不懂中日语,她趴在你身上,睁着眼,你顺手安抚几下特里休的后背,先睡了。 惊醒你的是手机自动关机的震动,你按开机键,开不了,这是听歌听没电了。特里休还在熟睡,失血过多让她的脸色也看着惨白。 她迭你身上的样子让你想起迭猫猫,据说猫咪在面对环境压力时就会一只迭另一只身上,美名其曰“好兄弟快借我躲一躲”。 乌龟外面的那群黑手党已经补起餐,你从总统套房里出来,结果一下子撞到了脑袋。 是谁把乌龟放在桌子下的?! 『没事吧?』布加拉提捞你起来,揉揉你的额头,又给你投喂剥好的虾。 其他人都吃了一部分,只有布加拉提面前的一盘分毫未动。乔鲁诺在不远处望风,你扫了一圈,这里是水道边的餐厅室外。 你进餐厅去找卫生间,借着洗手台洗了一把脸,头脑清醒一些。 从餐厅出来,就见纳兰迦米斯达还有阿帕基在群殴一个人。布加拉提让你别理他们,又用小刀划开肉,叉子插上喂给你。 他现在不需要吃东西,你就把这盘都干完了,他们也揍完,纳兰迦苦恼地说着什么。 解决完那个被打晕的人,那三人又坐了回来,布加拉提开始给他们讲话。他还记得和你的约定,所以会翻译成英语。 老板拥有削除时间的能力,而且那段时间里只有老板自己能动,任何人的攻击在那个替身面前都会失效,但如果掌握了老板的真面目,就可以对其本人进行暗杀。 『他不是叫迪亚波罗吗?』你一脸懵,『那个粉毛发霉章鱼。』 那么明显的造型一眼就能认出来吧,难不成他还能隐身? 这时米斯达才慢一步补上『老板把自己的人生轨迹都抹去』这句话。 你:…… 啊这,你剧透了。 几人都瞪大了眼看你,布加拉提问你确定吗?你摇头,说不确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米斯达满脸怀疑,『你现在非常可疑哦。』 阿帕基说特里休的身上也许有线索,所以那些家伙才会追杀她,老板也想杀了她。 你说确实,亲子肯定长得像,除非迪亚波罗去整容。但要把特里休抓来杀掉,他应该是没去整容吧? 话题中心的特里休竟然醒了,她从乌龟里出来,对着他们说了许多。 你听到撒丁岛这个地名,所以这就是接下来的目标地点? 众人表情都很严肃,你痴呆听他们讲各种鸟语,举起桌上的杯子想喝上一口,突然间那股奇怪的危机感又占领了你的四肢,逼迫你放下杯子,躲开好几米远。 事变突发在纳兰迦身上。 有东西在纳兰迦的汤盘里游动,你分明看到了汤面有鱼一般的波动,却看不见有任何东西。 乔鲁诺推你和特里休进总统套房,外边响起餐盘与木桌被击碎的声响,特里休抓着你的手腕,惊魂不定地望向天花板。 『……为什么会有鲨鱼?』她表现得万分困惑,『为什么汤盘里面会有小型——迷你型的鲨鱼?你看见了吗?』 『我只看见了汤在动。』你说,『你能看见他们的替身?』 『替身?那是什么?』 『只有替身使者能看见替身,那是一种有形态的超能力,没有替身能力的人看不到。』 『你的意思是……我也有超能力?』特里休看着自己的手,向前伸开,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能还没觉醒?』你挠挠头,『你爸爸有超能力,如果有遗传的话你应该也有。』 『我也能削除时间?』 『这我就不知道了。』 特里休对着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各种东西散发意念、精神磁波,仍旧无事发生。 特里休有点沮丧。 你评价她的中二程度跟你差不多。 仅仅过了五分钟左右,敌人就被打败,他们的战斗都好迅速,那动画是怎么做到一集二十多分钟的? 布加拉提向你解释接下来要去机场搞一架飞机去撒丁岛,那里有老板的线索,又问你说的迪亚波罗可不可信,你说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明天就是四月三号,上一次离队的福葛回到那不勒斯找你的时候。 他们搞到一架飞机,特里休要去外边放一下风,你也跟着出去,下午的光线依然很浓烈。 布加拉提说两小时就能到,你看一下时间,差不多就到傍晚。 阿帕基找进了驾驶室,纳兰迦与布加拉提上去,特里休坐到前排,纳兰迦对机外的米斯达喊一声,你从机窗处探出去,有个人在往这边靠近。 米斯达开枪射杀他,敌人倒地。 有这么容易?乔鲁诺也不信,但当他亲自过去检查尸体之时,在你心中涌起愈发强烈的不妙感。 这份不妙在他上飞机与你擦肩而过到达让你情不禁拔腿就跑的阈值,一个加急闪避,乔鲁诺问你怎么了,你说他身上有东西。 乔鲁诺谨慎地反复检查自己的身体,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太不对劲,你觉得这份不妙感是一种紧急避险,还是进乌龟躲起来好了。 乌龟在阿帕基那里,阿帕基坐在驾驶座的旁边,仿佛那里有人一样。 伸手摸过去,有实体的触觉,只是你看不到。替身在非替身使者眼里就像隐身,也听不见它的声音。 阿帕基没制止你的乱摸,你摸索了几下就收回手,进入乌龟。 抬头还可以看见在外边的阿帕基,只要能看见他,心里就感到安宁。 你一直在乌龟里看着他。 没过多久,布加拉提就抱着昏迷的伤员进来,这才几分钟,就折损三位大将。 米斯达右半身都是洞眼,纳兰迦的胸喉处有着洞眼,乔鲁诺直接失去了双臂。 布加拉提看上去很不好受。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你问他。 『就在这里待着。』他看了眼你,又低下头,『……可以的话,请帮他们包扎一下吧。』 他的表情看上去真痛苦。 布加拉提出去,你过去仔细查看他们的伤势,乔鲁诺的双臂截口已经被做了处理,和布加拉提下巴处的开洞很像,应该是布加拉提的替身做了什么,让乔鲁诺没再流血。 纳兰迦与米斯达身上就是单纯的洞眼,好在总统套房里有急救箱,不过你不会搞,大学开的急救讲座早忘光了,凭感觉随便弄弄。 先给镊子消消毒,给伤口消消毒,用镊子往里捅捅看里面有没有残留物。残留物你没找到,被捅的这两人在昏迷中一抽一抽。 这洞你还以为是被子弹射的,结果不是,替身伤害有够神奇。 确定每个洞里都没有残留物,你就懵了,接下来怎么做,缝上? 你毕加思索一会,这和缝布料应该没多大区别吧? 于是你给纳兰迦和米斯达各自缝了几个不同图案的小补丁。 正当你沉浸于给米斯达的皮肤绣花花的时候,米斯达颤了几下,他醒了。 『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一幕……』 米斯达无力颤抖着搭上你给他缝合的手臂,你一愣,『什么?』 『抱歉……』 他说完这一句,又昏了过去。 你愣了好几秒,垂下头继续给他缝伤口,缝完一块孔洞,又发起呆来。 他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看着米斯达疼痛难忍痛出了汗的脸,你百思不得其解。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给两人缝完,你去处理乔鲁诺的伤。 乔鲁诺的断臂你不知道怎么办,他是主角,你放着不管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他最后两条胳膊都安在。 你给他擦擦身上的血迹,可能是酒精大面积的刺激,乔鲁诺本就痛苦的面容看上去加倍痛苦。 他醒了过来。 乔鲁诺微微转动了下眼球,面部肌肉与青筋还在因剧烈的疼痛颤抖着,紧咬牙,却是对你道了声谢。 这么疼还能说话?你痛经的时候直接脑浆蒸发,哪会说出完整的词。 不愧是能当黑帮老大的主角,这忍耐力,强,你甘拜下风。 于是你毫无负担地擦起他的伤口,擦得他身体直打战。 血迹都擦洗干净,你将乔鲁诺拥入怀里,抚摸他战栗着的脊背,『真可怜啊,乔鲁诺……』 你摸摸他发汗冰凉的额头,又摸摸他快要散开的小辫。 乔鲁诺又闭上了眼。 另一边的纳兰迦呻吟着痛醒,你把乔鲁诺放好,过去安抚他,等这一只也睡着,抬眼就见米斯达一直在盯这里。 米斯达说他也想要,于是你过去,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也给他摸摸。 米斯达就这样在你手下躺着,帽子被你摘去,你揉起他短茸茸的黑发。他沉默着,片刻后,说了一句,他看到了死后的天堂。 你没回他,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天堂。 布加拉提与特里休进到乌龟里,特里休手里拿着乔鲁诺的半截手臂,布加拉提给它装上,顺便告诉你,他们已经安全着陆。 特里休也告诉你,她真的觉醒了替身。 你:? 所以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两个小时才到吗?』 你懵,布加拉提给你解释,新的敌人破坏了飞机引擎,特里休使用替身能力让飞机驾驶舱软化成降落伞,大家飞过去的。 你:…… 真就林克化身了是不?你滑翔伞还没在游戏里用熟练,这几人可就在现实中亲身体验了一回。 乔鲁诺很快就恢复意识,坐起来给自己与纳兰迦米斯达治疗。你亲眼见证乔鲁诺取下自己胸前的瓢虫装饰将其变成另一只手,又从兜里掏出来新的两个别衣服上,你瞳孔地震。 不带备用辅助物不是好治疗。 米斯达与纳兰迦在乔治疗的手下悲痛欲绝,你给他们缝伤口他们都能忍,这就不行了,可见乔鲁诺的治疗是有多痛。 你感到自己之前的断腿又幻痛了。 有人摸了你一下,你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倒是特里休跟上课偷吃被班主任抓到似的心虚别开脸,目光乱飘。 你:? 他们商量一阵,布加拉提与纳兰迦出乌龟,米斯达与乔鲁诺就在这里守护特里休。 特里休告诉你这里是撒丁岛的翡翠海岸,你顺着天花板观望,纳闷至极,这哪里像翡翠了?沙滩是黄的海是蓝的,只有几棵树是绿的。 『呃,因为海水很清澈……?』特里休也不懂。 失去福葛小百科,你的疑问都没人能解答了。 伸出手,你准备出去,乔鲁诺叫住了你,不让你出去。 你转头看了乔鲁诺几秒,手指触碰到天花板,平安坐在金黄的沙滩。 他们三人不在这附近,你反应慢了,刚刚应该和他们一同出去。 你随便选个方向跑,找到在石滩上聚集的布加拉提纳兰迦与阿帕基。 布加拉提问你出来干什么,随即他又闭了下眼,反应过来自己问的是废话,告知你接下来他们三人的行动。 纳兰迦检测到山崖上有追兵,布加拉提与纳兰迦要过去,阿帕基则留在海岸,用他的替身能力倒放出十五年前老板的真身。 一面是布加拉提与纳兰迦,一面是阿帕基,你来回看了两眼,最终站定在阿帕基的身边。 布加拉提自出任务以来一直严肃的表情微笑一下,不再多言,转身与纳兰迦跑向通往山崖的坡道。 阿帕基走向石滩上的一处方形构筑物,你不会打扰他,站在一边放空着凝望。 他的目光集中在某处,也许是他的替身,你看不到。 几个玩足球穿球服的小孩跑过来,他们把足球踢到了树杈上,一个粉发男孩抱着另一个男孩,那男孩嚷嚷着够不到。 阿帕基“啧”了一声,过去帮他们把足球打下来。 ……粉发? 耳边一道尖锐的嗡鸣,刺耳的振鸣声就近在咫尺。 视觉仅有几瞬间的恍惚,重新聚焦后,原本站在树杈边的阿帕基已经坐到旁边的石块上,他的胸口被捅出一拳大洞。 血不要钱似的挥洒在他的全身,披了一层红布一样,你看不清,想要过去掀开瞧,身下的双脚却与地面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出去。 那群踢足球的小孩欢笑着跑远了。 身后是拍打岩石阵阵歌唱的海浪,他们赶过来,一众人都极为安静。 布加拉提问你看见了什么,你说不出话。 张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喉咙像是被某些东西卡住,你摸上自己的咽喉,那里并未出什么毛病。 只是头脑有些发懵,眼前也有些恍惚。 鼻间渐渐嗅到了除海咸以外的血腥气,夹杂在海风里,脚下也渐渐失去了感知。 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听不清。 世界变得极为缓慢,时间、声音、影像……连身后相近的海浪声也被拉长,意识犹如无限延伸的河流,潺潺绵延,延之不尽。 胃部的疼痛又将灵魂拢回这壳身躯,你眨了眨眼,世间仍雾蒙蒙。 你立在这里许久,直到被人拉走。 自己仿佛在下沉。 地面软得像一盆沙,每行一步都在下沉,难以拔出脚,也难以陷进去。 身躯被卡在天与海的交界线,不上也不下。 你要被这个世间淹没了。 自己又开始做梦。 你总是很难以做梦,原本。想见的人见不到,想做的事做不了,因为难以做梦,所以连“在梦里做一做”这种事都做不到。 那样的安眠早已习以为常,以至于如今频频做梦,你都觉得精疲力竭。 自己站在一望无尽的水面之上。 你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在水面的边缘见到一片沙。 沙上站着一个人,一个模糊的人影。高挑、干枯,一道瘦长的影子,它有着雪白的长发,发尾处微微翘。 你跑过去,他的身影还是那么的模糊,模糊到只能看见他穿着一身长衫,以及他留长的头发。 你慢慢靠近他,抱住了他。 想要对他说什么,还想要再见见他,你抬起头,才发现这只是沙子做成的虚像。 阿帕基的雕影在你的双臂中溃散融化,跌落于这片沙粒中,你跪下去,扑了个空。 张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手里在这片沙地扒拉,然而这下面只有满片的晶莹的沙。 天空开始下起雨。 梦里没有天空,梦境告诉你你在哭,但你知道自己没在哭。天在下雨,你又确实在哭。从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转为大雨磅礴。 你在哭。像是个总是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号啕大哭。 即使你眼中没有泪,面上没有表情,嘴里无声。 梦醒,你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 头上的簪子已经被人拔掉放在桌上,布加拉提问你如何,你说还好。 布加拉提给你讲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罗马,刚才在你昏迷时接到一个自称是同伴的陌生人,他的手里有一把箭,可以打败老板,所以他们要去与陌生人汇合。顺便,你说的迪亚波罗是对的。 『什么箭?』 这听起来像是来送神器的NPC。 布加拉提给你看箭的截图,这……这不就是苏小怜挂着的另一周边吗? 『虫箭啊。』你了然,既然有周边,那肯定是重要道具。 『虫箭?你怎么知道它是虫箭?』 『那不是有个像虫子一样的雕刻吗?当然是虫箭喽,总不可能是羊箭鱼箭牛箭吧。』 你指着图上那块地方理所当然地说,布加拉提乔鲁诺以及特里休都一脸无语。 『你还有别的线索吗?』布加拉提暂不深究你的消息从哪来的,『迪亚波罗也好,虫箭也好,更加详细一点。』 “……”你思考,『当时阿帕基在帮小孩子拿球,其中有一个粉色头发的,那些小孩要么棕发要么黑发,只有他一个是粉头发。』 “!”布加拉提振奋,『就是他!』 当时他与纳兰迦去追踪逃跑的人,结果倒在那颗石头后面的是一个被扒去衣服的普通小孩! 『所以那个小孩是迪亚波罗伪装的,可他怎么做到伪装成小孩?他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离得太远,没看清。他的个字不高,乍一看和那些小孩差不多,只比他们高一点。』 获得情报,他们的士气显着提高,你抱腿倒沙发上,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失了兴趣。 可是你又不得不去了解,那样你才有可能找到解决时间的方法。 耳畔窸窣的流沙声吵得令你心烦,太阳穴也痛,胃也不舒服,你含水咽了一片药,才好一些。 特里休坐过来,问你还好吗,你不说话。她摸上你的额头,说不烧啊。 你当然不是发烧。 抬头仰望天花板上夜晚稀稀松松的星空,脑海回想起几年前的事,那仿佛是好久好久,又仿佛才刚刚发生。 31 『特里休,你会想要回到过去吗?』 『什么?』特里休愣了一下,又陷入思考,『……会的吧,我会想要回到妈妈还在的时候,我们就在那栋小房子里,每日迎来普普通通、没有一点变化的朝阳。』 『……是啊。』你闭上眼,『为什么时间不可以停在……』 你渐渐没了声。 突然间,强烈的不安感缠绕你的全身,每靠近一秒都离严重的危机更近一步。你说接下来会很不妙,捂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在狂跳。 『快要到罗马了。』待在船上拿着乌龟的米斯达眺望目的地说。 到了。 海岸僻静无比,只有几个醉鬼偶尔发出呻吟,你感到自己已经身处在危机的中心,心脏适应了几秒,反而不再狂跳。 那份不安感也许是身体的一种危机预警,但若是已经进入危险区域,警报就不响了。 你安静地抬头仰视,米斯达与纳兰迦出了问题,紧接着乔鲁诺看向自己的手,特里休的大腿烂出一个洞,除此之外你未发现异常。 似乎只有你和布加拉提没事。 接下来发生了你无法理解的事,好像是米斯达射击游艇的引擎让在大家被炸上岸,布加拉提出去,受伤的纳兰迦被放进乌龟由乔鲁诺治疗,特里休的腿也被医治。 乔鲁诺要检查你的伤,但你身上没有一点伤,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疑惑又怀疑地看着你。 躺在沙发上的纳兰迦与特里休聊起天,特里休表情很不好,她提到布加拉提,但你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纳兰迦转过身去休息,特里休坐过来,问你了解布加拉提吗?你说不了解。 『我只知道他是个快乐王子,做饭很好吃,笑起来很好看,很受当地人欢迎,追他的人估计能排地球两圈吧。』 特里休问你和布加拉提是什么关系,你说自己就是暂住在布加拉提家,当初在街上饿晕被他救了,他慷慨相助免费让你住他家。 『住在一起也不了解吗?』 『我又不和他聊天。』你理所当然,『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学意大利语或是发呆打游戏,不理人的。』 特里休有被你这自闭死宅的日常生活震撼到。 乌龟外的米斯达受了伤,似乎是发生了一场战斗,乌龟被布加拉提放在某个地方,他跑远了。 你想出去,乔鲁诺拉住你,颇为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你说出去看一下,乔鲁诺说不能出去。 “……” 你突然觉得这个主角有点烦。 『同样的话请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乔鲁诺扣紧你的手腕,『重复同样的话是件没用的事,我不喜欢这种没用的行为。』 『……对。』 你收回打算摸向天花板的手,『我也不喜欢。听到重复的话我就会不耐烦。』 但你和他是有差别的。 按照他的意思,不让他重复的前提是你必须听他的话。然而不管对方听不听从,你都懒得重复,你从来都没想过有谁必须听你的。 自己又不是世界的主宰,只是一条懒懒散散的咸鱼。 乔鲁诺看着是挺有礼貌,但其实内核很强势啊…… 『可我为什么要按照你说的做呢?』你对他笑,『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你不能替我解决我的困难,就不要妄想我会听你的。』 乔鲁诺皱紧眉头,『那你的困难是什么?』 『时间。』你答,『只要你能让时间正常行走,我就可以听你的。』 金发少年紧盯着你,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为了不让你再对我唠叨,这次我就听你的。』你坐回沙发,『但我希望下次你不要管我了,我需要去解决我自己的问题,这是我和布加拉提的约定,你没有立场干预我,所以下次请忽视我,乔鲁诺。』 “……” 『你就坚持做你自己的事,我也做我的事。』 乔鲁诺的神情难辨,他握紧了拳头,用力闭了下眼,随后,又抬头望向天花板。 几分钟过后,他从乌龟房间里出去。特里休用湿毛巾擦拭纳兰迦的身子,她看上去很不好受。 『我以前一直以为黑手党很可怕。』特里休轻声道,『但我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 『所以布加拉提才叛变了嘛。』你撑着脸,『因为他看不惯。』 特里休回头望你,又转回去头,『……也是。』 你望向乌龟外,发现出车祸了。 乔鲁诺拿起乌龟,手掌遮挡住天花板的视野,你与特里休仅能听见外边的声音。他们似乎在紧急商量,兵分两路,布加拉提的声音远离,乔鲁诺与米斯达一行。 又是突如其来的状况。 近距离的嗡鸣,时间的变动离你极其接近,有某种东西过来了,但你不确定那是什么。正当你的目光聚集,自己居然身处在一架直升机上。 有人扣住了你的脖子,你转过眼,身后是一个扮相奇怪的绿头发的人,最诡异的是,他的下半截身子居然是空的!只有一截脊椎骨! 他用意大利语对你乌拉乌拉,你用英语回他,『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鬼,从别的片场跑出来的妖怪吗? 『你居然不会意大利语。』他改为英文,『与意大利的黑手党一起行动居然不会意大利语。』 『因为意大利语很难啊。』你答。 『哼哼,我乔可拉特不在乎那些,倒是你,应该说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免疫我的青春岁月,可你又有脉搏与心跳,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叽里呱啦一大堆,眼球转向被树枝撑开的飞机门外,你听到外边有人攀着树枝上爬带动的吱呀响。 『——这些都无所谓了!老板特意叮嘱过要解决掉布加拉提小队里的东方女人!只是可惜,如果是在之前遇到,我想我们会有一段相当愉快的相处。』 外边的人越来越近,绿发人拿起桌上的手术刀,捅向你的脊椎——『既然看不到你这张美好的脸出现绝望的表情,那就利用你让乔鲁诺·乔巴拿好好感受绝望吧!』 “……!” 身体不止被捅了一刀,刀子在肉与血管中进行切割,有钳子夹住你的血管,你叫出了声。 从树干攀上来的是乔鲁诺,绿发人拽着你的头颅大笑,你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与四肢已经与主干失去联系,零件滚在钢板上七零八落,脖子也只剩下颈椎与大动脉,他再多动一下,你的脖子也要跟着断了。 你与匪夷所思着的乔鲁诺对上视线,过度的失血让视野浑浊,你对他眨一下眼—— 『乔鲁诺·乔巴拿!要不要救你的同伴啊?你再过来一下,看看是你的攻击快,还是我的刀——』 “Gold Experience!” 乔鲁诺心神意会,这简直是你与他最有默契的时刻。不等绿毛人嚣张完,他就被锤到背后的钢板上,你的头还被他拽着,身子滚到地面的钢板,颈椎被桌子的折角撞到,咔吧一声。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WRYYYYY——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乔鲁诺生怕锤不死他,你倒是希望他能先帮你把头按上,连接肩头的颈骨已经断裂,脆弱的血管可撑不了多久。 这么疼的情况下你居然没晕,大脑还能吐槽,你都佩服你自己。 “Hold on please!”乔鲁诺抱起你的躯干,“I'm treating you!” 血管!血管啊! 你的口腔不断地涌出血,再造细胞比被砍断还要疼,这次不仅是一只腿了,膝肘、腰胯、腕部……一直到脖子,你真情实感同情起课本里的商鞅,他是尸体被大卸八块,可你还没变成尸体呢。 “Hold on!Please!” 乔鲁诺大喊着,连他的声音也愈发遥远,牙齿也痛得咯吱响,然而你却连挣扎也做不了,直挺挺躺在钢板上,堪比现代版凌迟。草啊,让你死吧—— “Hold on!Please!Hold on!” 别hold了!你现在耳朵里都是ho,你都要听到猴叫了啊——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羊驼—— 嗯嗯嗯嗯嗯嗯嗯……(ps:此为羊驼的叫声) 你眼冒金星,脑袋在青青草原与奔腾的羊驼与嬉闹的猴群中被踢踏出一片白光,彻底失去了意识。 咯嗒。 坠落声。有零件在跌落。 也许是水,也许是金属,也许是肉块。你睁开眼,一汪凉薄的水地,你坐起来,抱住膝。 四肢与脖子还在痛。 自己是在做梦吗?还是什么。自己晕过去了吗? “你已经死了。” 古老带有回音的人声响起,你抬起头,上空的不远处冒出一颗人头,人头的身子掩在缥缈的云海里。 “什么?”你没明白。 “你已经死了,在乔可拉特肢解你的时候,他的霉菌包裹你的伤口让你暂时没有死,但他被乔鲁诺杀死,释放霉菌的能力就解除,即使乔鲁诺给你治疗,由于你的肉体被过度破坏,黄金体验的能力来不及起效。” 你:? 这个声音……不就是当初给你算卦说你命中有两大劫让你掏两万块消灾但你觉得是个江湖骗子所以没有给的明明有个日本名却说中国话说得贼溜的荒木飞吕彦吗?! ……脑壳疼。你揉揉眉心,难道在动漫世界经历的这几年只是你做的一场梦?说不定你现在还躺在宿舍床上,醒来就一切回归正常。 “不要抱侥幸心理,不要自欺欺人。”荒木飞吕彦盘坐着从云雾里飞起,抬手挥一下怀中拂尘,捋了捋下巴处虚长的胡须,“因为你当初没有给我两万块,所以我选中了你。” 你:…… 什么沙雕东西,你一定是在做梦。你平躺下去,双手放于胸腹,闭上眼,等着在现实中自然醒。 “吼啦!你这家伙别再睡了!” 他崩出一句日语,你被他丢下来的拂尘砸醒,郁闷地坐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啦?”你脑子转不过来。 “你考211的智慧呢?你帮主角团分析局势的大脑呢?!” “耗光啦。”自己后面都在躺平耶。 “所以你才死了!” 你:…… 自称荒木飞吕彦的人开始对你逼逼叨逼逼叨,说什么他找合适的人选有多么困难,又要防止读者偏心只救自己喜欢的角色,又要防止魅力值过高导致角色们成为穿越者的后宫,游遍世界好几年,才碰上个你。 “所以我的优势是?” “你幸运值A啊!”荒木飞吕彦掰起指头细数,“脸盲不会被他们英俊的外貌迷惑,不爱社交欲望低下防止开后宫,你也没看过原作,对角色没有任何滤镜!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在我流浪街头吃不起饭快要饿死的时候给我两万块!” 你:…… 所以他就是在报复!前面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你放我回去,打电话给我妈说你是绑匪,我妈肯定会为了防止撕票给你两万块。” “那我不就坐牢了吗!” 荒木飞吕彦一个激动,把自己下巴处的胡须拽掉了。你眯眼一瞅,好家伙,这长胡子是粘上去的。 此方沉默。 “……咳。最主要的是幸运值A,在JOJO的世界中,越是幸运的人,就越是受到命运的眷顾。” “所以我开局就是流浪汉?” 故作高深的荒木飞吕彦被你的问话噎住。 “命运自有它的道理,JOJO的故事中幸运值比你高的就只有DIO、普奇,以及DIO的儿子乔鲁诺。” “普奇是谁?” “……等会儿我让你回去自己补。” 荒木飞吕彦继续为你解释,因为对角色的死亡结局不满的人太多,过多的怨念导致身为作者的他受到诅咒,如果无法创造出一个圆满的结局,他就会每天都被无形的恶鬼折磨,为了找到自己的救赎,他才巡游各地,寻找能给予他救赎的人。 “那是你活该啊。”你语气单纯地说。 “……所以!就决定是你了!”荒木飞吕彦做出抛出精灵球的动作,“去吧!去拯救JOJO的世界!去达成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人在搞笑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啊?”你真心疑惑,“你自己创作的作品,自己改不就行了?” “已经……晚了……”荒木飞吕彦沉痛下去,“原作已经完结了,我现在已经画到平行世界,因为平行世界目前剧情还不算多,所以怨气不太重,暂时还没事。” 所以他画平行世界还是在发刀子啊?! 这样死不悔改的作者你也是头一回见,你问他为什么要把角色画死,他摸了摸下巴,说忘了。 你:…… 荒木飞吕彦咳嗽一声,把一切都推脱给神奇的命运。你觉得这很扯。 “那也是你的问题。”你又躺了回去,“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我没有义务帮你改变剧情,放我回去。” “晚了。”荒木飞吕彦摇摇头,“为了让你定时定点穿越,我向隔壁的洛夫克拉夫特借来犹格·索托斯的一部分力量,放进你的身体里,除非你能成功达成圆满结局,否则这团时空的力量就不会停止。” 你:? “克苏鲁的作者不是早就去世了吗?你怎么借来的?”你难以置信,“你骗我呢吧。”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穿越?还能死而复生?怎么想都是超能力吧。” ……这确实。 你的身上还穿着最开始的便宜小吊带,挎着米莉拉给你买的小提包,里面的东西都在,日记本上也都是记录着的各种小事,画画本也留着肖像,只有PS2因为太大,没能装进包。 “所以没别的办法了?”你问。 “我调查过,你玩过COC跑团,了解克苏鲁神话的背景,你知道的,外神的力量不可能为人类所掌控,我也只是借用,而且目前勉强能被我压制,事实上,那股力量已经在你身上失控过许多次。” 荒木飞吕彦细数你失控的经历,遇到异世界的DIO,二周目时回到一周目的圣乔治·马焦雷岛,还让电脑网络连接上了未来,三周目死亡有部分原因是迪亚波罗在附近使用时删影响到你,甚至你的精神恍惚与幻觉、幻听,都是犹格·索托斯力量带来的副作用。 这么多字给你听晕了。 “这没办法。”荒木飞吕彦哀叹一声,“因为你的幸运值太高,导致你其它数值比正常水平低。我这边初始判定的数据是你的精神力仅有六十五,只比及格线高出五点,正常人一般都在七八十左右,一旦低于六十,就会沦为精神病患者。” “现在你的精神力跌至五十五,不过别担心,精神力与真正的精神疾病不同,可以提升的,只要你能过得开心幸福,就能升回六十以上,你就不会再被焦虑抑郁困扰。”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你将信将疑。 他又给你解释,由于犹格·索托斯的力量超出人体的承受度,你每一轮都会固定扣除五点,但只要中途你过得开心,这五点就会补回来。你前两周目就一点也没有扣,可见正常情况下你的心理调节能力很稳定,三周目的十点完全是被角色的死亡吓着了。 他是这么说,你又有点疑惑,自己当真单单是被血腥场面吓到了吗? 不等你回忆思考,荒木飞吕彦接着给你讲解,如果你的精神力归为零,你就会彻底疯狂。 你懂,外神的力量都这样,所以精神力就是SAN值对吧。 “所以我现在只能帮你了是吧。”你接受了现状,“只有达成圆满结局,才能把犹格·索托斯的力量从我身体里取出来,我才能回家。” 荒木飞吕彦点头表是。 “那么达成圆满结局的条件是什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荒木飞吕彦非常困惑,“诅咒只说要达成圆满结局,因为投诉的人大多都是喜欢布加拉提、阿帕基、纳兰迦,还有承太郎以及就不能接受团灭结局的读者,所以应该救回这些人、阻止普奇毁灭旧世界,圆满结局就达成了吧。” “那个普奇是终极BOSS?” “是的。”荒木飞吕彦的周身萦绕起白色的云烟,“接下来我会给你七十二小时——也就是三天的时间让你回去补原作,你可以准备一下物资,我能让一个包的限额跟随你。” “……行叭。” “对了,你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你有点好奇,“你说。” “当时迪亚波罗在罗马使用替身能力,他的能力是时间系,而你的精神力在那时已经低于六十,不是我能压制的了,这就导致你身体的时间与空间发生了跳跃。” “你跳跃到几分钟后的战斗场地内,这可不是巧合,乔鲁诺·乔巴拿继承了DIO的强运,幸运值S,命运为了减少他受伤的概率,就把幸运值低于他又正巧失控的你拉去,替他挡伤害。” “……” 你心里有点不平衡。 “然后我就被肢解了。”你语气略显阴阳,“原作中他也被肢解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是肺穿了个洞、静脉被切割、骨头被打断之类的?”屑作者荒木飞吕彦望天试图回忆。 ……好吧,这不就半斤八两,你心态恢复平和。 “顺带一提,替身能力进化后的普奇幸运值为S+,人类的天花板。” 你:…… 这他爹的怎么打? 荒木飞吕彦没有能再向你解释的,打了个响指,你一下跌坐在艮屁股的水泥地面,这一震感觉脑袋都要掉了,你伸手扶了扶,脑袋还好好长着。 你上床打开平板,开始补JOJO系列的动画。 “——诶?!你没失踪?!” 正当你看到第二集,苏小怜一惊一乍的聒噪声推门而入,跟你说因为你那天晚上失踪,学校都报警了,警察也找不到你! “吓死我了,你去哪啦?怎么突然跑没影了。” 苏小怜爬上来,一愣,“你回来就开始看动画?” 你给小怜解释这几年在异世界发生的事。 “啊啊啊?”苏小怜懵,“你穿越了?蒙我的吧?” 你给小怜看小提包里带来的东西,苏小怜看了你的合照还有画画本,惊掉了下巴,“我去……” “你信啦?” “这还不信我信啥?!这不都明摆着了!总不可能你失踪这一个月专门跑去意大利找coser合照吧!” 唔,说得很有道理。 你给小怜讲目前的状况,只有三天的时间在这里,苏小怜听罢,张口就来荒木飞吕彦是个屑,自己发刀子不回收,威胁别人帮他回收。 “还好我没回家,学校放假大家都回去了,我还可以帮你。”苏小怜打开笔记本电脑,“这次期末考试超难的,我差点就没过!” 你们互相吐槽了一番各自的经历,开始静下来研究JOJO剧情。 因为集数太多,为了提高效率,你先去听别人讲的大致剧情,再切回来一集一集看。 这就是围绕着JOJO、DIO与箭展开的宿命故事,第一季幻影之血的时间线位于1868年至1889年,讲述的是JO家人宿命的开端,DIO的渣父阴差阳错救了主角一家,渣父去世后DIO成为乔斯达家养子,给乔治·乔斯达下毒,又处处给乔治的儿子乔纳森使绊子,争夺乔斯达家的家产,结果被乔纳森识破,DIO戴上乔纳森母亲玛丽生前研究的古代文物石鬼面,变成吸血鬼,乔纳森为打败DIO前去修炼波纹气功,最终两方大战,乔纳森的尸体抱着DIO的头沉入大海。 第二季战斗潮流于1938年至1939年,二战时期。主角乔瑟夫是乔纳森的孙子,反派为远古时期制作出石鬼面的柱之男,柱之男想要得到乔瑟夫母亲守护的超级艾哲红石来让石鬼面力量完整,使自己戴上后可以成为究极生物,主角修炼波纹气功,最终成为究极生物的卡兹被推向宇宙成为类陨石生命体,乔瑟夫活着。 第三季星尘斗士于1983年DIO的棺材被水手打捞,至1988年DIO被主角团打败。本季主角为承太郎,是乔瑟夫女儿的儿子。DIO拿到迪亚波罗挖出来卖掉的箭觉醒替身,由于DIO的头用的是乔纳森的身体,在有血脉设定的世界观里JO家人都觉醒了替身能力。 第四季不灭钻石于1999年,正好在你穿越之后,主角仗助是乔瑟夫出轨留下的儿子,你怪纳闷,乔瑟夫年纪那么大了还能举呢? 本季乔瑟夫与承太郎均有出场,承太郎为调查剩余箭的下落与告知仗助身份来到杜王町,描绘各个替身使者的故事,并最终打败隐居于小镇里的连环杀人魔吉良吉影。 第五季黄金之风于2001年,DIO的儿子乔鲁诺花九天时间最终打败黑帮老大迪亚波罗。那天遇见的广濑康一就是第四部主角团的角色,他受承太郎的委托前来调查DIO的儿子。 你看着最后死得只剩下三个完整的人,第三部主角团里的波鲁那雷夫不但残疾,肉体死亡后灵魂还居于乌龟里,难怪你穿越的落地地点是意大利而不是杜王町,第四部跟第五部相比就没死几个人。 动画展现了你没见到的战斗画面,以及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你发现他们其实心狠手也辣,只是他们对你太温柔,以至于你知道他们是一群黑手党,心里却下意识认为他们对你很无害。 紧接着,你又忽然想起,第一次与布加拉提见面时感受到的一阵风,阿帕基还焦急地挡在你面前,第三轮求助于布加拉提也是—— 好家伙,所以最温柔的两个布加拉提在一开始就用替身试探你吗?差点就砸你脸上,反而是严肃的布加拉提对你完全的温柔! 你真心实意体会到人不可貌相,别看布加拉提在对你笑,实际上替身已经竖起了拳头! 苏小怜跟你一起细扒,“嗯……咱们这里的意大利中学可没校服,你去那里有见到校服嘛?” 你说有,苏小怜说果然,异世界就是异世界,不仅有超能力,其它地方也和这里不相同。 你看完第五部,在日记本整合一下,记下角色们的替身能力与面板,还有每场战斗与剧情设置。布加拉提在救特里休时被迪亚波罗击穿,阿帕基在倒带找迪亚波罗真面孔时被击穿,最终战时纳兰迦因为是能够搜索迪亚波罗的侦察兵,首先被迪亚波罗杀害。 “呜呜呜布加拉提……”苏小怜擤着鼻子又呜啦啦哭了。 你是把这当成课题研究,分析这分析那,完全没感觉。 第六季石之海,于2011年至2012年,承太郎的女儿徐伦因普奇神父的计划被陷害入狱。普奇是DIO的挚友,要替DIO完成天堂计划,而天堂计划的关键在承太郎看过DIO笔记并将其烧毁的记忆里,普奇的能力能将人的记忆与替身化作光盘抽出来,也能放进去别人的,后期又进化为加速时间,你都不知道这怎么解。 主角团除了小男孩安波里欧以外全灭,安波里欧进入新世界,依靠普奇的孪生兄弟天气预报的光盘打败普奇。 JOJO系列里的最终反派一个比一个谨慎、一个赛一个难,不说前面这些个,光是让你阻止普奇进化后加速世界毁灭旧世界,你都觉得这成功概率跟让你去考哈佛一样,近乎不可能。 现在问题来了,怎么让布加拉提、阿帕基还有纳兰迦不死?三人都是迪亚波罗杀的,可你对上迪亚波罗,那也是个死呀。 你脑容量不足,苏小怜也绞尽脑汁。 “你说那三轮有很多不一样,很可能是平行世界,但我觉得应该是有一样的地方的,比方说让你达成大团圆,那就证明原本是铁定无法大团圆。” 听苏小怜反向分析,你抓抓脑壳,感觉要长脑子了。 “JOJO的世界观可以说是因果论,一环扣一环,比如暗杀队是促进主角团友谊以及主角成长,梅洛尼一战就是让乔鲁诺晋升奶妈,按游戏的讲法就是送经验。” “虽然你参与的剧情是黄金之风,但开局其实可以参与到不灭钻石!第三部的波波躲起来不能帮你,承太郎还是有机会遇到的!” 苏小怜开始在笔记本键盘上噼哩啪啦。 “不行,找不到SPW集团的联系方式,那你就只能去杜王町等承太郎了,要小心吉良吉影,万一目睹到凶案现场,肯定会被他炸死!” “……我不想被炸死。” “放心,有承太郎还有仗助他们,搞定迪亚波罗肯定很容易,只要承太郎在迪亚波罗时删之前时停,有乔鲁诺和仗助两位奶妈在,也不用怕受伤,干完迪亚波罗再去美国找到普奇,提前把他干掉!” 你那路后豆,提出一个致命问题,“那我该怎么去日本?我没护照,还是个黑户。” “……”苏小怜也懵了。 “让万能的布加拉提给你偷一架飞机?” “我也不会开飞机啊。” 你们两个呆瓜面面相觑。 “而且找承太郎会不会导致他提前死掉?”你发现了华点,“第五部的主角是乔鲁诺,你看承太郎在第四部就被削了,第六部被削成什么样了,失去无敌光环,到了第五部,仗助也会被削吧。” “嘶……”苏小怜毕加思索,“你说得对啊,那不就只能依靠乔鲁诺了?他有主角光环!” “可是乔鲁诺能打败迪亚波罗是因为他开挂啊,没有虫箭之前他打不过,而且到第六部失去主角光环,他也会被削。” “嘶……” 苏小怜抓耳挠腮,她也不会了。 你们夜以继日地研究,把动画与漫画看完,又去看了同人漫画与小说,还有荒木飞吕彦的创作访谈,视频漫画与小说都缓存,内存不够,又下单256G的内存卡。 关于替身与剧情发展的分析,你翻阅各大平台搜罗到每个角色的信息与不同人的猜想,把这些都标注上,光是笔记就做了几十页。 “我高考都没这么累过。”苏小怜揉揉眼,继续埋头苦抄,“这两天你赶紧多点点外卖尝尝,穿越后可就没处吃了。” 你对她竖起大拇指,立马下单肯德基疯狂星期四(意大利没有中式改良),小龙虾也点上,再下单小容量与大容量的充电宝,以及转接头。 咸鱼还能淘到两千年左右的老式插头,下单下单。 终于,你们在最后一天整理出详细的时间表,从公元前五万年携带变异病毒陨石坠落格陵兰岛,到2012年世界末日,吉良吉影第一次行凶居然与DIO苏醒是同一年,吉良吉影比迪亚波罗大一岁,DIO被干掉的同年乔鲁诺跟母亲移居意大利、布加拉提的家长离婚,布加拉提父亲去世的同年乔瑟夫做了肾结石手术。 你觉得这个时间表槽点有点多。 购买的大容量挎包也到了,你不敢选用背包,在那不勒斯分分钟被小偷从背后偷袭。 “那就一轮一轮来吧。”整理完毕的苏小怜伸起懒腰,“失败了就当试错了,就跟做实验,多推理多尝试,哪怕是单用排除法也能找出来通关方法了。” 你边点头边啃猪蹄边炫热干面,享受最后的美餐。 “而且比起救他们,你得先保证自己的生存,毕竟他们是动漫角色,死了无所谓,还可以重来,但是你死了可就真没了!你这次是活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真死了回不来了!” 你严峻地点头。 可是在异世界他们也是真人啊。 “还有,把零食捎上!” 苏小怜下楼买来一大堆,什么巧克力饼干薯片口香糖棉花糖泡泡糖山楂卷方便面旺旺大礼包…… 你说塞不进去啊,苏小怜把她旅行用的大背包给你,把挎包塞进去,让你先这样把物资带去。 “……我觉得我刚过去就该被抢劫了。” “再带上电击棒!”苏小怜说着就把电击棒塞进去,你怎么不记得她有种东西! “要不你把Switch也带上?” “别,这要被抢我存档全没了……” 你眼睁睁看着妈咪室友把背包越撑越大,什么护发素防晒衣,被褥放不进去,只能塞一个柴犬脖枕。 “哎呀,你到那流落街头晚上没被子盖可怎么办啊!”苏小怜擦擦眼泪哇哇哭,你赶紧拍拍她,说当晚就去找万能的布加拉提。 “对,还有手电筒。”苏小怜又跑下楼,上来塞进手电筒与电池,你都不知道学校小卖部竟然有这么多东西…… “谢谢妈。” “……” 苏小怜呆了一下,“怎么感觉你这一回来变成熟了呢?” 啊? 苏小怜摸起下巴,“你以前……都需要我们逼一逼你才愿意动脑子,现在——哦好吧,有荒木催你。” 你挠挠头。 “感觉你长大了。” “……” 荒木飞吕彦从窗户那钻进头,给你倒计时,你问苏小怜能不能看见荒木的头,她说看不见。 最后的两小时里,你们两个一同吃起刚煮开的小火锅,苏小怜涮开几片羊肉,放你盘里,“婉莹还记得要给你做草莓蛋糕呢,因为你一直想吃,她就等着你过生日,单独做给你吃。” “……” “她还新学了布朗尼,可惜没剩下来,没法给你尝。” “……” 你闷头吃着她又给你涮的牛肉片。 “我……我还想着等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当伴娘呢。”她倒进去土豆片和地瓜片,“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结婚,这不还远着吗,只是我想着,要是真结婚了,你就来当伴娘,等我生了孩子你就当干妈。要是咱俩都独身,那我们可以一起住,老了互相照顾,多赚点钱,请个长不错的小年轻给咱们当护工。” 她想得倒是挺美。 “你这么喜欢我啊?”你从没想过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还想和我住一起。” 你本意是调侃,苏小怜却绷紧嘴,憋了又憋,没绷住,嘴里的音都飞到没边。 “只恨不能一起长大。” …… 你也绷紧嘴,埋头苦吃。 又一盘青菜豆腐鱼丸下锅,她又焦又急,弯下身去看火,恨不得给它加速让它烧快点。 “这么急做什么?” “我怕你以后吃不到了,他们那里有火锅吗?” 苏小怜哭丧起脸,“中国的火锅开到意大利得多久啊?2012你要等多久啊?我要等多久才能和你见面啊?没有火锅,那肯定连干锅都没有……” 你别过头,手捂着脸,涕泗堵塞在咽腔里,哽得你咽不下。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做……” “对不起!我本来想笑着给你送别!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没关系……” 终于把火锅清扫而空,最后一分钟倒计时,苏小怜把床上的虫箭周边乌龟钥匙周边还有布加拉提吧唧娃娃都给你。 “没错我搬家了!下个目标地是五条悟星!我要当五条悟星人!” 你点头哦哦好的。 “而且说不定就变成真的啦!”苏小怜指着你手里的虫箭,“那样岂不是就能随时开挂?!好想有个替身!” 你也想。 “万一你不回来了呢?”她猛地抓住你的手臂,“说不定在那里找到了真命天子,你就想在那里结婚生活了,穿越小说不都是那么写的吗?” 这你不确定。 “反正你绝对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死!你要好好生活!知道了吗!” 你点头点头,知道了妈咪。 她死活不肯松手,白光在四周渐渐闪起,床铺在白光中瓦解,地面与墙壁也随之剥落,苏小怜的手指也在消散,她还试图摸着你,哭得很难看。 她这副样子你还以为自己跟布加拉提一样死得很惨。 后背安全着陆,有妈咪硬塞的巨无霸背包垫着,柔软厚实程度都可以当床了。 黑夜,咸湿的海岸。 打开手电筒,这里是那不勒斯,也是你每次重新开始的地方。 这次你不用再去那家酒吧问服务生现在是几几年。 乔鲁诺视角(12-13) 十三岁的乔鲁诺,想要成为流氓巨星。 而成为流氓巨星的第一步,就是要加入当地的黑帮组织。 然而如今他才刚上初一,能够离开那个破烂的家在学校里住宿,对于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 ……总之,先赚点生活费吧。 既然从那个家独立出来,他就没想过从不管自己的母亲与继父那里讨到生活费,他也不在乎,赚钱的法子多了,他总能做到一个。 平日的小偷小摸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日常消费,必须找到更多的,例如……开黑车。 首先要解决车的问题。 偷一个就好了,把车牌号换掉,做一个假的车牌有些麻烦事,其它的都还好。 至于警察,贿赂就好,这些都是这里的规矩,既然想要在这片土地生存,就必须适应这里的规矩。 而后掌控它,操纵它,为自己所用,凌驾于它,再推翻它。 生活费的事情解决,接下来是如何接触黑帮。学习不能落下,想要达成最终目标,丰富的知识储备必不可少,好在学校教的简单,他现在已经自习到高年级的知识,即使多翘几堂课,也没关系。 乔鲁诺本就在学校里待不惯,讲心里话,周围的同学都像是一群傻瓜。他们既不懂思考未来,也不懂得计划,简单的事都能做得一团糟,甚至还会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不禁想,自己是被关在动物园,周身全是未进化的猴子,做着一些毫无逻辑莫名其妙的事。没有一只猴子能与他聊得来,自然也就没有朋友。 ……想是这么想,他只是被某些人骚扰得有点烦,平时不会一直这么想。 乔鲁诺待人亲和友善,有人需要他帮忙,只要他有空,就一定会帮。 他不认可自认高人一等就要表现出傲慢,他仅仅是不愿意对无法交流的人敞开心扉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乔鲁诺不想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人生,更何况他们不理解自己的想法,他也就不会对那些人交与信任。 乔鲁诺仅对种族歧视、持强凌弱的人绝对的无话可说。 大多数时间,他会忽视掉那些来找他茬的人,实在不耐烦,他才会生出把对方干掉的想法。 他也对那些想要接近他的女同学倍感无言,无法理解她们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即使自己说过不喜欢被打扰,她们也总是打扰他的清净,让他有些烦。 自己的外型有这么吸引人?还是说她们的脑容量不够,又或耳朵不好,听不进他的话? ……以上的内心os都不会表现出来。 她们没有恶意,他也无法去说什么,只能保持礼貌将她们赶走,日复一日重复这样无意义的动作,再去构思自己成为流氓巨星的长远计划。 他当真讨厌重复,重复是最没用的,最讨厌了。 几个月下来,乔鲁诺还在观察到底该怎样接触黑帮,某天,泪眼路卡居然亲自找上他,原因是自己在他的地盘开黑车,没有给他交场地费。 泪眼路卡不是好相处的人,确切地说,黑帮就没有多少好人。在与路卡的对峙中,乔鲁诺发觉自己似乎能操纵不同寻常的能力。 与生俱来一般,乔鲁诺盗走泪眼路卡的钱财,用能力生成的树干爬上房顶,一路逃跑。 成功甩开泪眼路卡,乔鲁诺回到学生宿舍,开始研究自己突然出现的能力。 一个金黄色的伴身虚像出现在他的眼前,乔鲁诺伸手,摸上去,这种触感像是在抚摸自己。 暂且还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乔鲁诺能感觉到,这是自己的一部分——Gold?Experience(黄金体验),他为这个伴身起这个名字。 在乔鲁诺看到这个伴身的模样,他就想到Gold,由Prince演唱的一首歌,正属于专辑The?Gold?Experience。 乔鲁诺一边在学校图书馆寻找神秘方面的书籍,一边研究自己的能力。它可以让无生命的东西化为生命,但需要一定的生长时间,让它从胚胎生长成一个成熟的生命。 目前他还无法完全操控这些生命,向它攻击的话,就会遭到同等的反伤。刚开始乔鲁诺不明白这点,差点把自己掐窒息。 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作为反伤的盾牌,是很好的能力。 乔鲁诺还未研究透彻自己的能力,两天过后,就在电车上遇到泪眼路卡的同伙——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解释自己不是泪眼路卡的同伙。 不论是何缘由,两人打了一架,乔鲁诺发觉布加拉提未对他下死手,不禁有些疑惑。 二人没了进攻的欲望,战斗自然也就停息。 布加拉提不是来为泪眼路卡找场子,甚至没让乔鲁诺还钱,布加拉提此次仅是来试探他,而乔鲁诺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黑帮试探。 但这些无所谓,他可以借由布加拉提加入黑帮。于是乔鲁诺没有在布加拉提的动机上纠结,而是向眼前的人提出请求。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吧。”布加拉提并不赞成,“不好好上学,加入黑帮做什么?” 因为他要成为黑帮老大,占领这座城市,整治那不勒斯的不良风气——这就是他乔鲁诺·乔巴拿心中所认定的正义! 布加拉提露出异常古怪的表情。(此处布加拉提受某咸鱼的影响,差点脱口而出“中二病”。) 不管怎样,布加拉提还是向在监狱中的上司波尔波引荐了乔鲁诺。乔鲁诺在布加拉提那里得知,自己的能力叫做替身,拥有替身的人被称为替身使者。 而这座城市里,还有许多替身使者。 进入监狱,乔鲁诺被眼前的庞然**震撼一下,正常人类是如何做到变成这副模样?难道他也是替身使者? 波尔波给他的测试是保证打火机的火苗在二十四小时内不熄灭,中间发生一些小困难,但乔鲁诺都好好应付过去,回到宿舍,就一直看着,直到测试结束。 乔鲁诺向布加拉提展示自己拿到的组员徽章,布加拉提向乔鲁诺介绍热情组织,他们这样的小喽啰分为六到十人一组的小队,被波尔波那样的干部管理,接下来,他就要带乔鲁诺去见自己的队员。 “你的队员也是替身使者吗?” “从现在开始,不能称我的队员,而是你的队友,乔鲁诺。”布加拉提给他纠正,“至于是否是替身使者,这需要你们自己去交流。” 他要先取得队友的信任。 布加拉提说过,替身能力是一个人的秘密,就像没有人会随便给别人看自己的底裤,一旦被其他替身使者摸透,就相当于敌人被抓到了弱点。 乔鲁诺跟随布加拉提前往一家餐厅,此时的餐厅人很少,布加拉提推开门,里面就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以及一个男孩气到发飙的怒骂声。 『你是弱智吗?!我费心费力去教你,熬夜给你写教案,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只有一页单词,你还能背睡着?!一天天好吃懒做,我看你就是一头猪!大蠢猪!你别在这睡了,去猪圈睡去吧!』 乔鲁诺绕过那面隔墙,入目的是一个看上去与他同龄的男孩,用着英语在辱骂另一个看上去也同龄的性感亚洲女孩——不是说他喜欢性感,只是按照常理判断,她绝对属于性感,即便是这样随便穿着灰色的宽松T恤,也无法掩盖她物理意义上的“巨大”,并随着她的哭泣上下起伏,完全无法让人做到忽视。 “哈……怎么又是这样……” 布加拉提一副烦恼的表情,乔鲁诺暗道,这两位就是自己的队友? 『福葛,别再凶她了,她本来脑子就不好,你再骂她,她就真成笨蛋了。』 布加拉提看似严厉,乔鲁诺却能感觉到他气场变得柔和。 被说是笨蛋的女孩蓦地收回眼泪,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布加拉提,随即一脸严峻地开口:『我脑子很好。』 …… 乔鲁诺轻轻吸进一口气,目光移向一边,想,居然有人会认真反驳这个地方。 布加拉提笑了,『哦,那我今天早上给你做的早餐是什么?』 女孩答不上来。 『现在除了英语单词,我什么也记不起来,是福葛给我布置的太多,还不让我睡觉。』 女孩把问题推卸给那位叫福葛的男孩,男孩大叹一声,全然不想搭理她。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介绍一下,这是乔鲁诺·乔巴拿。福葛,接下来他就是我们的同伴了,以后会与我们一起行动。』 ……没有叫那个女孩? 乔鲁诺的内心有小小的疑问,但他还是礼貌地向桌后的二人打招呼:『我是乔鲁诺·乔巴拿,今后请多指教。』 “你好,乔鲁诺,我是潘纳科达·福葛,请暂时叫我福葛吧。” 拿着英语书的男孩点头向乔鲁诺致意,而女孩只是坐着,没有回应他的招呼。但她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看他,好像很纳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认识她吗? 乔鲁诺搜刮一遍自己的记忆,没有她的任何痕迹。 如果自己有遇见一个这样性感的亚洲女孩,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样的人在那不勒斯可谓是珍稀物种般的存在,最主要的原因是居住在那不勒斯的亚洲人本身就少。 有这种引人瞩目身材的就更少了。 “乔鲁诺,你不必在意她。”布加拉提向他解释,“她是这里的店员,与黑帮无关,只是跟着福葛学英语,她也听不懂意大利语。” “如果你想和她聊天,不要泄露任何有关黑帮的事。” 乔鲁诺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布加拉提对女孩说晚上回去再说,女孩也点点头,低下头背英语单词。 她应该是与布加拉提有关系,但既然与黑帮无关,他就不关心了。 IQ152的福葛与他很聊得来,乔鲁诺唯一不满的一点是,福葛批人真的很凶…… 体验过一回福葛的辱骂,乔鲁诺望着自己有一半都出错的习题,突然能够理解那女孩的心情。 那个女孩从没与他说过话。 她仿佛是不存在,如果乔鲁诺不曾抬头,他都感觉不到旁边还有人坐着。 女孩始终都在做英语题,背诵的声音也极其微弱,福葛教导她时她也从不插嘴,只有福葛问她,她才会出声。 她甚至没有表情,要么在学习,要么在睡觉。只有被福葛批评的时候,她才会显得非常委屈地啪啪掉泪。 但也只是掉泪,她不会去反驳什么。 乔鲁诺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存在感薄弱的软弱的女孩。 直到某一天,女孩路过他,在他的位置前放上一盒巧克力布丁。 “?” 乔鲁诺看着眼前卖相极佳的巧克力布丁,抬头看她,她完全不搭理他,坐下就埋头写起英语题。 “……” 乔鲁诺又盯起这盒极其诱人的布丁,凝目十多秒,终是忍不住,倾身问她,『请问这是给我的吗?』 她好像没听见,还在皱眉苦思手里的题。 乔鲁诺只好坐回去,继续做题,但那盒巧克力布丁是那样吸引他的心神,他根本就写不进去。 十三岁的小小少年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出现第一道障碍,那就是吃不吃这盒布丁。 『啊?就是给你的。』女孩好像才听到,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你不是喜欢吗?吃呗。』 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巧克力布丁。 『谢谢您。』 虽然不知道她是何目的,但既然送给他,他就不客气了。 一勺入口,乔鲁诺仿佛看见宇宙的终极,前十三年的人生都白活了,人出生就是为了吃上这一口点心,能降世活下来真好。 绝世甜品,绝对是绝世甜品。 乔鲁诺一脸凝重地一勺一勺往嘴里塞,莫非她是名不见经传的神厨传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才能免费吃到这么完美的巧克力布丁。 “很好吃吧?”一旁看书的福葛抬起头,与乔鲁诺分享甜点经验,“她做的草莓甜品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厨师做的都好吃,她才二十四岁,只要好好发展,绝对可以做出本地的一线品牌。” 二十四岁? 乔鲁诺有些吃惊,他以为她与自己同龄,以前听说过亚洲人显年龄小,自己也是亚裔,比周围人显年轻,但没想到纯正的亚洲人会这么夸张。 他儿时在日本居住过,但那时太年幼,他对日本人根本没印象。只拿自己的日本母亲比较,样貌大概会比那不勒斯本地人年轻十岁。 她也确实比他大十岁。 “……” 乔鲁诺想不通。 不懂就问,与福葛老师探讨起不同人种之间的差异,乔鲁诺的生物知识储备增加了。 吃完布丁,乔鲁诺意犹未尽,咬着沾有布丁味道的勺子,说,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布丁。 她对乔鲁诺笑了笑。 这神秘的微笑在乔鲁诺眼中俨然成为甜点大师的微笑,他发现自己先前对大师的认知不正确,拥有此等天赋与才能,却不骄不躁,稳重沉着,她不是怯懦不懂反抗,而是懒得与小她十岁的福葛计较,拥有宽宏的气量与博大的胸襟。 乔鲁诺认为自己应该向大师学习。 回到宿舍的夜晚,乔鲁诺做了一个梦。 白云堆积的天堂里全都是各种开心果味与巧克力味的甜点,大师姐姐穿着一身纯白的厨师服,满面笑容端来几盘形色不一的甜品。 “乔鲁诺,这是我新研发的开心果甜品,快来尝尝。” “谢谢您。” 乔鲁诺正要拿起小叉切,大师姐姐却温柔地抢过自己手里的叉子,用另一只手垫在点心的下面,喂过来。 “来,张嘴~” ……!!! 乔鲁诺心脏“咚”的一声,从点心天堂里醒来,他捂住发痛的头顶,是自己做梦时撞上床头。 啊,是梦…… 乔鲁诺在床上呆躺一会,周围根本没有成山成海的开心果布丁,书桌上只有昨天剩下来的小面包,他静静地看着,突然感到发自内心的失落,从天堂摔回人间,这样的落差产生无底洞的空虚,小面包都不香了。 好想再吃一次……布丁……这次要开心果味…… 这般想着,乔鲁诺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在那家餐厅点了巧克力布丁,这家不提供开心果味,只能点巧克力。 可这巧克力布丁不是昨天吃的那个,不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有差别,虽然也很好吃,但他还是喜欢昨天那个。 福葛说大师姐姐只是厨师的助理,主要还是厨师在做,乔鲁诺感到失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吃到那么完美的布丁。 乔鲁诺见到大师姐姐忍不住就直勾勾地注视,希望她能再做一次,他甚至提出掏钱买,但她实在太忙了,工作与学习身心俱疲,根本没有闲工夫再给他做。 小小少年暗戳戳在自己的梦想里添加一项,当上黑帮老大之后,一定要雇佣她成为自己的专属厨师。 乔鲁诺从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尤其是每次被福葛骂,他成为黑帮老大的动力更强了,等当上黑帮老大,就给福葛扣工资。 开玩笑的,他知道这是福葛对学生的鞭策,福葛是位对学生尽心尽力的好老师。 有时福葛不在,就会让大师姐姐给他补习,但大师姐姐看起来也不太会,和他一起瘫在桌子上,等福葛老师回来。 『中国的高考不是很难吗,你怎么连因式分解都不会?』 福葛的表情一言难尽。 『如果在我高中的时候问我这道题,我能立刻写出三种解法。』大师姐姐诚恳地说,『但我只是一个大学生,会的事只有干饭睡觉和摸鱼。』 …… 乔鲁诺抿起嘴,还未来得及被大师姐姐的俏皮话逗笑,福葛就骂道真是暴殄天物的蠢货! 福葛又骂了好多难听的话,大师姐姐委屈地落泪,乔鲁诺不甚赞同。 『再怎么讲,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小姐既然从前学过,那再复习一遍就会了……对吧,小姐?』 乔鲁诺自认是在为她解围,大师姐姐却好似被他的话吓呆了。 ……? 乔鲁诺不懂。 福葛一下子上头,给两位学生讲起因式分解,大师姐姐直接昏睡过去,叫都叫不醒。 福葛老师痛苦地捂住脸,大叹口气。 乔鲁诺认真学习,听福葛讲解,一边分心……难道说,她其实不喜欢学习? 学完因式分解,福葛接着讲下面的题,乔鲁诺记着笔记,突然感觉到旁边的大师姐姐在发抖。 鼻间嗅到若有若无的腥甜味,是血,有谁流血了。 “唔……呃……” 大师姐姐呻吟起来,她蜷着身子,用力压住自己的腹部,满头大汗。 『喂,你怎么了?』福葛有点紧张,晃了晃她。 『有血味,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她没有回应,似乎越来越痛苦。她的身子倒了下去,像是失控的蜗牛在地上滚来滚去,乔鲁诺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是替身攻击,但他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喂,你到底是哪里痛?!』 『快点送她去医院!』 福葛看样子已经慌了,乔鲁诺大喊,福葛才猛然回过神,将她抱起来,可她还在挣扎,福葛根本抱不稳。 『请交给我!』 乔鲁诺抱过挣扎的身体,用黄金体验固定住,福葛还未掌握自己的替身,这种事只能由他来。 她挣扎得更厉害了,身体动不了,她只能大叫,乔鲁诺尽快把她塞进车里,由福葛看着,他去驾驶座开车。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好像睡着了,又或是晕了过去。 “她怎么样?” “闭着眼,没反应,应该是痛晕了。” 乔鲁诺呼出一口气。身边人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他有点紧张。 再有一个路口就到医院,她醒了,说不用去医院,买止痛经的药就好了。 ……痛经会这么痛吗?乔鲁诺知道女性月经有痛经的情况,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乔鲁诺掉头去找药店,去买止痛药,店员问他是给家人买的吗,乔鲁诺点点头,店员说痛经最好去医院,止痛药只能暂时止痛,不能治。 乔鲁诺点点头,付完钱拿上药就跑回去,开车往布加拉提家,把又一次昏迷的她抱到床上。 她的身体很软,但他没心思注意这些。 又痛醒了,给她喂了止痛药,却没有用。她还是在痛,晕了醒,醒了晕。福葛说这止痛药根本没用!乔鲁诺心里也有点慌。 坐立不安,乔鲁诺问她有没有需要的,他想要做点什么,她却说什么都别做。 什么也别说,别理她,让她安静。 她一直强忍着,他们又什么都做不了。福葛焦躁地磨起牙齿,他已经给布加拉提打过电话,现在只能等布加拉提回来。 乔鲁诺告诉自己她只是在痛,没有生命危险,等这一阵痛过去就好。但看她像条搁浅的鱼那样抽搐,他的心在重重地跳,仿佛有一条巨大的鲸,将他连接血管的心脏冲出了脑壳。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时钟的走动是如此漫长。 终于等到布加拉提回来,乔鲁诺与福葛都松了口气。布加拉提掀开被子给她按揉,她的表情好了许多,终于不再是痛到要死了。 乔鲁诺的目光无意中移到福葛脸上,发现他的面色异常的灰白。 等她睡着,布加拉提让他们去客厅,福葛和乔鲁诺出去,福葛立刻吃起药,乔鲁诺见他手抖得拿不稳,过去帮他扶住水杯。 “谢谢。”福葛还是灰白着脸,吃下药,坐到沙发上。 乔鲁诺也坐下,过了几分钟,布加拉提从卧室出来,带着浸血的衣服与被单,拿去卫生间泡上。 “她怎么样了?”福葛站起来急迫地问。 “她睡着了,现在没有事。”布加拉提把这些都放在凉水里,洗了手出来。 “她每个月都这样吗?”乔鲁诺问。 “是啊。”布加拉提点点头。 “去药店买止痛药的时候,店员说最好是去看医生。”乔鲁诺向布加拉提转达,“止痛药只能暂时止痛,更何况这止痛药不止她的痛。” 布加拉提点点头,“等她好了带她去看。” 乔鲁诺这下彻底放松下来,喝了一杯水,心想明天应该就好了,结果不曾想,她竟一痛痛了三天。 乔鲁诺难以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光是站在一旁看着,他都生出一身冷汗,但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学着布加拉提那样抚摸她。他问她这样行不行,但她似乎意识模糊,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三天过后,她开始在床上打游戏。乔鲁诺趴过去,问她在打什么,她说是《星之卡比》。 小小的屏幕上是一个圆圆的粉红妖精打怪向前冲,这种游戏他没有玩过,乔鲁诺心想,她应该是喜欢打游戏。 她又睡了四天,第五天的时候,乔鲁诺下午照常过去,发现她和福葛在看电视剧,听不懂是哪里的语言,但里面的猴子打怪吸引到他,他写不进作业,就坐过去一起看。 字幕是意大利语,这让他能看懂,这是一个僧人与三个徒弟去取经的故事,演员的表演生动有趣,不管是猪还是猴,亦或是那个僧人,表演得都很到位。 福葛与她都时不时跟着剧情笑,乔鲁诺手里抱着沙发抱枕,看着这两个人,觉得这样的时间也不错。 电视剧很吸引人。 女儿国的女王想要留下唐僧,但唐僧要走,他有远大的目标,不可在此停留。 播到女王调戏唐僧,大师姐姐突然从沙发上跪着起来,把一旁的福葛推倒了。 乔鲁诺睁圆了眼看这两人。 大师姐姐捧起福葛的脸,贴近他,对他说了什么。乔鲁诺看呆了,有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又好像有点明白。 福葛整个人烫得要爆炸,她的眼睛下移,乔鲁诺也向下看,一同发现福葛胯部立起来的小帐篷。 乔鲁诺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起身让开,福葛一把抢过乔鲁诺怀里的抱枕,按在那上面。 总之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很尴尬。 乔鲁诺发现,大师姐姐似乎并不太能理解这个年龄男孩子的心思。 在她眼里是正常现象,但对于福葛来讲,这就是极其害羞也在意的事。 看完一集,乔鲁诺与福葛聊起观后感,发表完自己的看法,福葛问她认不认同,她什么都没说,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她说不关她的事。 乔鲁诺不懂。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厨房,乔鲁诺与福葛面面相觑,福葛看样子也不明白,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了,她停顿几秒,说没有的事。 他们说的没错,当年她写作文的时候,也是这么写的。 可她的表情却是在哀伤。 平静的哀伤。 她的眼睛平静地落下泪。 乔鲁诺隔着福葛瞧她,瞧她泛红的眼眶溢出来的泪珠,那水珠顺着她圆滑的脸颊滑下,被福葛的手接住、抹去。 『你身体不舒服吗?别做了,坐下休息吧。』福葛担忧地说。 她摇了摇头,说自己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福葛问是什么人。 她含糊其辞,说就是一个人。 『一个超级好的人,超级超级超级好的人……』 乔鲁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再一次陷入沉默,看她恍惚出神的视线,以及她没有多少幅度的表情。 乔鲁诺又突然觉得,自己一开始对她的判别是对的。 她不是一个存在在这里的人。 她存在于别的地方,大约谁也找不见的地方。 明明就站在这里,却仿佛与他们相隔几个世界。 接下来的时间莫名难熬了起来。 乔鲁诺吃着自己帮忙一起做的油饼,好吃,但他高兴不起来。 心里莫名觉着隔应。 见到她给福葛擦手,乔鲁诺沉默着,起身离席,不想再继续看。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 就是很不适,让他想要离开。 夜晚,乔鲁诺做了一个梦。 大师姐姐乔装打扮成女儿国国王,而自己坐在电视剧中唐僧所坐的位置,穿着一身僧侣的袈裟。 她吹灭桌台上的蜡烛,转过首来,用那时对待福葛的那副模样,明艳的目光比桌台上的烛火还要蛊惑人。 乔鲁诺起身想离开,她却踏着小步渡来,手轻轻搭在他宽阔的肩上,让他坐下。 他坐下了。 她褪去外衣,掀去一层轻薄的纱,始终用那副眼神看着他,含带笑意。与平日死水平波的神情不同,是那样生动。 她的身体贴上他的,他明明有穿衣服,那身袈裟却仿佛完全不存在。大师姐姐将她的那双手覆上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渐渐垂下头,贴上他的嘴唇。 梦境变得一片混沌且含糊。 白茫茫的雾笼罩住她光裸的身体,她将他推倒在床上,做起那些他曾经在别的地方看到的事来。 他见过自己的母亲,幼时他的母亲根本不顾他的存在,与情人在客厅做着那些事,乔鲁诺感到恶心,一瞬间将身上的与母亲的形象重迭,推开了她,梦中的自己却又反过来,将她死死按在床上。 两人的身下还连在一起。 一种超乎常理的禁忌感,又仿佛是源自于基因的毁灭欲,以此来发泄他自出生以来就一直感到的不满,他把梦里的女人欺负到只能唤出细细的娇声,像一只匍匐在地发情的母狗,撅着屁股给他操。 乔鲁诺惊醒了。 深深地喘出几口气,手左右摸了一下,确认自己还在寝室。 现实并没有发生那样离奇的事,只是自己一个虚假无痕的梦。 裤子里忽感不适,乔鲁诺掀开被子查看,头脑一阵嗡鸣,停滞片刻,突然懂了。 十三岁的少年在星夜之中静静地坐着。 今天的自己是在逃避她。 逃避她没有满足自己的幻想,逃避她与福葛以及布加拉提的亲密,也逃避自己在内心对她生出的,小小的萌芽的感情。 乔鲁诺视角(13-19) 爱情,人类学者自古研究到现在也没有统一结论、众说纷纭的一样事物。 在那一夜过后,乔鲁诺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 他是个想法很清晰的人,既然意识到自己在逃避,那就应该去解决它。他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不好的体感内,这对他现在的生活与未来的目标都没有价值。 也许自己早就在意她了,在吃过她做的布丁之后,就开始若有似无地观察她,并对她抱有幻想。 乔鲁诺翻阅许多有关爱情的书籍,却始终没能找到确切的答案。 他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爱情,可能只是在意她,还没到爱情的程度。性梦是他这个年龄段会发生的很正常的事,因为他从未疏解过,积满之后,自然而然就会通过睡眠溢出,而梦的对象也不一定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乔鲁诺翻着医学上各种奇怪的事例,觉得自己梦的对象是人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是布丁与冰激凌,或者章鱼沙拉。 但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乔鲁诺还是决定去实施。要先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值不值得自己去爱,有没有必要加入自己的人生规划,如果不值得也没必要,就算喜欢,乔鲁诺也打算把她从自己的人生里剔除。 他不喜欢别人干扰他,尤其是会带给他不好影响的人。 在学习与完成黑帮工作之外用来享受生活的时间里,乔鲁诺抽出少部分时间,用来观察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的生活相当简单,除去每月因为生理期需要修养的一个星期,她的日常就是上午工作、下午学英语、晚上回去写英语作业,哪怕是放假,她做的事也只是瘫在布加拉提家里,或者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在那里坐着。 不与人交流,也鲜少表露情绪,一个多月下来,在洞察人心这方面有些天赋的乔鲁诺也摸不出她到底喜欢什么,又到底讨厌什么。 不似他们那样精心打扮,穿着廉价也不怎么合身的衣服,不像他们有着很鲜明的饮食喜好,她吃什么都是一个表情。 说是讨厌学习,她也认真学了,若说喜欢福葛与布加拉提,她又从未主动过,甚至从不关心。她只在他们找她的时候做出应对,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乔鲁诺不清楚自己会喜欢怎样的人,但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人,她几乎占领了绝大多数——没有计划与目标,懒懒散散,活得不清不楚,得过且过,甚至还有点笨。 她又同小说里那些玩弄爱情的魔女一样玩弄福葛与布加拉提,乔鲁诺都分不清她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的表现让人困惑,捉摸不透。 唯二合他心意的就是她的不吵闹以及高超的厨艺技能。 硬要说的话,她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讲话温柔,从不发火,看上去很没有脾气,他甚至都没见过她生过谁的气。讲课很好,比福葛的教学还要合他的胃口,就像是在品味那块完美的布丁,从绵软的口感到甜品的用料,她在制作甜品一样地制作他的课堂。 她会露出与他梦里那般同样、在平时根本见不到的微笑,温声细语地夸奖他,不虚假也不过分,还会与他交流更深层次的知识,让他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笨。 可她平日又看起来像个笨蛋。 每当她浮现那种笑容,乔鲁诺都忍不住移开眼,他总会想起夜晚的梦,隔一两天就会梦到。梦里的大师姐姐变换成各种模样,邻家面包房的老板娘,表面严厉实则温柔的音乐老师,警察安插进来的间谍,在酒馆色诱他的杀手,从天而降的外星人,在巷子里被他捡到的机器人,水族馆里向他求助的咸人鱼……连乔鲁诺自己都觉得这些梦越来越夸张,但无论哪一场梦境的最后,都会变成大师姐姐用各种方式“喂养”他。 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觉得自己要顶不住了。 好在自己不是与她朝夕相处,清醒十多秒,他就可以调整好心态。 梦与现实他分得很清。 这样的两个月,乔鲁诺也没能摸清楚她这个人,却搞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感觉——和她待在一起,自己会很舒服。 乔鲁诺想,也许是她从不打扰他,很安静,不会干扰他的想法与所做的事,而当自己需要她,她又能做出温和友善的回应。 大小姐……该这么说吗,很有教养,她肯定成长在一个与这里截然相反的地方。 乔鲁诺猜她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过来,然后被布加拉提救了。 『你和布加拉提吵架了?』福葛突然问她。 乔鲁诺停下书写的笔,听到她否定了。 『我一直都这样对你们呀。』 她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是那是布加拉提。』福葛说得有点犹豫,『你们……那么亲密,跟情侣似的,这样闹别扭很奇怪吧。』 大师姐姐没有出声。 『喂,乔鲁诺,你觉得呢?』福葛拿笔尾戳戳他。 乔鲁诺这才抬起头,暧昧地眨眨眼,他不想参与这种话题。 心里有点点不舒服。 大师姐姐解释自己是不想学习和锻炼,福葛非常不能理解,她便讲起了自己的“疯狂”往事。 乔鲁诺听后,代入一下,觉得好窒息。如果是他,肯定会逃课的。 不过这样他就明白了,大师姐姐从小就在高压与批评的环境中生长,严格遵照学校的规训,努力达成别人的要求,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事,只能不断地奔跑,所以如今离开那个环境,她就不明白该去做什么了。 大师姐姐这样慢悠悠地过日子,其实是在疗愈自己的内心吧,乔鲁诺感慨。 『原来你是有心理阴影……好啦别哭了,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骂你。』福葛安慰她。 『那可不可以减少一点,比如隔一天上一次课什么的。』她还可怜巴巴地红着眼睛说。 福葛好像立刻就要点头,但他又定住犹豫,挣扎几下,还是同意了。 大师姐姐顿时眼泪失踪,喜笑颜开,收拾东西背上包打算走人。 福葛:? 乔鲁诺:? 她居然是装的! 『你特么……你是不是故意卖惨,就因为不想学?』 福葛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乔鲁诺寻思如果他这么做,福葛早就一叉子怼上来了。 『我没有故意卖惨,我就是不想学。』 她的表情特别无辜。 乔鲁诺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多面。 不,一定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 乔鲁诺谨慎地想,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把大师姐姐当成一道数学压轴大题来解。 这世界上没有事情能难倒他,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成功。年轻气盛中二少年乔鲁诺如是想。 “乔鲁诺,你为什么一直在看她。” 这天,乔鲁诺依旧暗中观察,福葛好似憋不住了,问了他一句。 “什么?”乔鲁诺舔着冰激凌,眼睛还放在她的身上。 “啧。”福葛皱起脸,头一回对他展现出如此明显的敌意,“你是不是喜欢她?” 乔鲁诺收回目光,看福葛一眼,那眼神不言而喻。 “你小子……”福葛想不明白了,“什么时候?”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乔鲁诺避开话题,反问道,“你不想知道吗?” “……我也想。”福葛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郁闷地仰起脖子,长叹一声,“我做梦都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做梦?” “……” 在乔鲁诺抓住那个词眼后,福葛的脸兀的红了。 除了与她相关,他还没见过福葛在别的事上脸红,乔鲁诺一下子就明白。 被性梦困扰的不只有他一个。 乔鲁诺不想在此事上多谈,福葛看似也不想,两人默契地止住话题,不再提起。 下个月,队里来了一名新人,盖多·米斯达,他一来就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杀了人进监狱,被布加拉提捞出来的。而他为什么杀人,是为了救人。 又是一位好人。 乔鲁诺对新人没什么想法,只觉得他有点吵,直到那天在布加拉提家集合分钱,布加拉提让米斯达去叫她起床。 福葛看向布加拉提,皱起眉。 乔鲁诺也隐约感觉到布加拉提行为的刻意,仔细想来,大师姐姐与黑帮无关,布加拉提却有意无意将他们每个人都带给她认识,这不奇怪吗? 米斯达进去后,十分钟了还没出来,不知福葛联想到什么,站起来想进去,却被布加拉提拦下。 “万一他做了什么——”福葛担心道,布加拉提却摇摇头,米斯达就是射杀强奸犯才入狱,他不会做出那种事。 乔鲁诺不担心这个,他更想知道这串巧合背后的原因。这时,米斯达从卧室出来,扒着门,对屋内的人道歉,并反复声明自己没那个意思。 福葛的脸都黑了。 等米斯达关上门过来,跟布加拉提汇报他叫过了,福葛用食指戳上米斯达的胸口,质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福葛。” 布加拉提警告他一声,福葛扭过头来,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 几人分完钱,随便聊起最近发生的超能力案件,据说是与西西里岛的彭格列家族有关,还不清楚会不会牵连到热情。 正聊着,一直睡觉的人终于出来了,她还在梳头,神情迷迷糊糊,还没睡醒似的。 乔鲁诺不自觉笑了一下,对这条呆呆傻傻的咸鱼姐姐打招呼。 福葛与米斯达也打招呼,她愣愣的,对他们没反应。 布加拉提对她招手,『来,坐到这里,我给你买了水果,别再睡了。』 她呆了有两三秒,才走过来,在布加拉提的旁边坐下。布加拉提给她提前削好了苹果,又掰成两半。她拿起其中一半,慢慢啃,不吃了,又把剩下的交给布加拉提。 乔鲁诺总算明白为什么福葛说她与布加拉提像情侣。 收回视线,乔鲁诺就当没看见。继续聊天,乔鲁诺心不在焉,只是应付。 『啊,话说,小姐是亚洲人,来几句日语吧!』米斯达的声音传过来。 ……? 乔鲁诺回过神,有点奇怪,大师姐姐是中国人,叫她说日语做什么。 大师姐姐沉默了,她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米斯达,开口:“呦西呦西……” 嗯?她真会啊。 大家都很捧场地鼓掌。 “花姑娘滴!死啦死啦滴!” 乔鲁诺:? 他怎么听不懂了。 “八嘎牙路!” 她还表演上了,乔鲁诺觉得有点好笑,但她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你滴!大大滴良民!” 乔鲁诺疑惑起来,到底是她日语没讲对,还是他小时候日语没学好。 “八嘎hentai无路赛~!” “哦——!” 乔鲁诺:…… 接下来讲了几句非常没意义没营养的话,唯一的乐趣就是与大师姐姐一起逗弄米斯达。 想不到大师姐姐也有此番小坏心思。 布加拉提让她唱一首歌,她想了想,唱了。 “蔚蓝天空的狭缝中,一片花瓣轻轻飘落,飘舞的金色微风啊,轻轻吹拂,不知飞向了何处……” 这是一首她唱出来,唯有他能听懂的歌。 乔鲁诺静静欣赏着。 “碧蓝眼眸的深处,一粒泪珠悄悄滴落,惬意喧闹的银泉荡起一丝涟漪,不知它映出了何物……” 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乔鲁诺专注着,看她眼睛里的自己,她眼睛中投射出的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他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对他与众不同的情感,但这细微的情绪好似不是给他的。 她闭上了眼。 如果她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他断然不会因为这点细小的波动就去在意。可正因为她什么也没有,她这份不知从哪里生来的拥有,才格外的让人感到心惊。 他一直都在观察,他很清楚。 这里面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声音渐渐停止,其他三人都极为捧场,乔鲁诺也跟着鼓掌,但他更在意她这奇怪的变化。 尤其是很可能与自己有关。 乔鲁诺还未琢磨出什么,她却先吓跑了。 所有人都很诧异,布加拉提进去,乔鲁诺也过去,听到她惊恐的尖叫,乔鲁诺感到事情的发展不明不白。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鲁诺巡视了下周围的几人,福葛与米斯达也对这突发事况一头雾水。 最后布加拉提退出来,叹了口气,说她有社交恐惧症。 福葛发表反对意见,平时就没见过她反应这么大,不管是第一次遇见他,还是与乔鲁诺、米斯达,最开始都是陌生人,但她没有现在这种反应。 布加拉提用无法言说的眼神看了福葛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 乔鲁诺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他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几天过后,大师姐姐被布加拉提带去医院,一连好几天。 乔鲁诺晚上又梦到她了,白日思来想去一秒钟,决定去医院看她。 她正在福葛的怀里,见到他的时候,满眼都是戒备与恐惧。 乔鲁诺对着她笑一下,给她自己带来的慰问品,福葛说她在医院被检查折磨三天,精神状态很不好,乔鲁诺问还要几天,福葛说下午就应该出来了。 乔鲁诺的目光移向她,她看起来的确很不好,没了平日那样放松的神情与挺直的脊梁,整个人蜷缩着,像是被放置在猫堆里的小老鼠,透亮的精神都蒙上一层灰。 她把甜甜圈吐了出来,乔鲁诺去给她倒热水,心想,自己挺不喜欢见到她这样的。 心情会不好受。 结果出来,她竟然同时患有焦虑症与抑郁症,福葛说这很正常,焦虑症会诱发抑郁症,随即说道自己很后悔,她的焦虑很大一部分就是他造成的,因为他总是骂她,还一直逼她学习,她不喜欢做这些事,他却总是苦苦相逼。 “你也是为了她好。”乔鲁诺安慰道。 “但造成这个后果,显然不是为她好了。”福葛自己也精神不振。 “如今你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倒不如以后好好对她。”乔鲁诺提议。 福葛点点头,“你说得对。” 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又显得很难受,“她……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强奸,她说当时都没人救她,她怎么喊都没有人来,那些男人就在那边看着,看她被打,就在车外面吹口哨。她没有身份证,她什么都没有,很可能是被拐卖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乔鲁诺拍了拍他颤抖的肩。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对伤害她怀有负罪感,那就对她好点吧。” 福葛点了点头。 医生有许多要交代的事,福葛听着,乔鲁诺去安抚她。她已经开始环望四周,像是在找什么,这似乎只是无意义的动作,来减缓她的焦虑。乔鲁诺学着布加拉提那样摸起她的头发,但很遗憾,他的技法很生疏,这没有办法,他以前从来没与别人这么亲近过,但他可以学。 如果能让她好受点的话。 送她回家后,解决完其它的事情,买了一支双球冰激凌,回到单人宿舍,乔鲁诺开始回顾这一天里发生的事。 想到大师姐姐,他想起福葛说的那些话,乔鲁诺想着,光看她平时的表现,很难想象她经历过那些。 但也许就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冷漠与伤害,才使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就和他一样。 可她更加坚强,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人生,就算承受着身体与心理的痛苦,也一直在努力生活。 从待人接物上就能看出来,如果她自暴自弃,就不会练出这样一番好手艺,不会尽力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对他们这么好,一直对他们释发善意,哪怕他们是一群做着恶事的黑帮。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让人不忍心看她受苦。 乔鲁诺想着她的事,又联想到自己的事。 他好像已经没办法把她当成别人来对待了。 她什么错也没有,他也觉得,自己什么错也没有。 所以他才想要去改变,让像他这样的遭遇少一点,让像她那样的遭遇,少一点。 乔鲁诺吃完冰激凌,抬头仰望窗外的星空,他眯起眼,高举起手,握住那遥远的顺着轨道转动的明月。 他也希望她能想要去改变,至少,能多笑一笑。 大师姐姐开始被要求着早起跑步,这是件好事,但看到大师姐姐累得像条狗,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真的相当滑稽。 他甚至能理解布加拉提为什么这么喜欢逗她,她那虚着眼鄙视人以及表面微笑实则内心辱骂的小表情,都比平日死气沉沉的模样生动许多。 然而不似他们三个表达得内敛,米斯达就开放得多,动不动就想和她约会,工作结束后也感叹着今天的愿望是和她一起出去吃个饭。 显然米斯达每次都没能成功。 有段时间米斯达都要放弃了,她却又时不时对他很好,这忽冷忽热的态度令米斯达欲罢不能,乔鲁诺心想,又一个人要沦陷了。 乔鲁诺一边写着作业,一边默哀,一边关注米斯达与她的互动,偶尔也会加入进去,仅限于他感兴趣的话题。 十四岁的生日乔鲁诺没有过,以前也不过,因为没人给他过生日,他自己也不在乎。 队里的其他人却记住了他的生日,给他送了生日礼物,乔鲁诺有些惊讶,他自己从没提起过,这可能是布加拉提的主意。 而在两个月后,大师姐姐也突然提起,要补给他生日礼物。 虽然他是觉得无所谓,但既然大师姐姐要送,这个机会当然不可以放过。 又能吃到完美布丁,乔鲁诺想想就开心,真希望每天都吃到。 大师姐姐纳闷,每天吃不会腻吗? 乔鲁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旦喜欢上,就永远不会腻。 但大师姐姐好像完全接收不到他的暗示,继续讲题,接着发现他随手画的连环画。 这是他观察大师姐姐钓鱼摹出来的,乔鲁诺个人认为十分形象。 他又说了几句暗示,也不知大师姐姐究竟有没有听懂,她只道随他便,他的故事应该由他来决定,乔鲁诺怀疑大师姐姐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谁被钓他无所谓,但他自己可不想被钓着。 乔鲁诺想要把她从自己的想法里推出去。 并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因为她做的甜品好吃、说话温柔、身子也很软……但这些都不是能够让他选择的决定性因素。 如果总是想着她,会影响他日常的做事效率。 别再想她了。乔鲁诺对自己说。 过了一段没有再被性梦干扰的时日,某天,他突然发现米斯达变得有点怪,废话变少了,经常发呆,福葛问他怎么回事,米斯达支支吾吾。 “看到了新世界……” 米斯达说的话很莫名其妙,但他那副左右乱瞟的眼神以及泛红的脸,就知道他想的不是正经东西。 大家都很无语,没再理会他。 乔鲁诺也没再继续关注这件事,只听闻福葛与米斯达吵了一架,布加拉提又拉住两人训话。 第二天,米斯达问她他们之间谁最适合当老大,乔鲁诺埋头思考物理题,耳边听到大师姐姐说了他的名字。 乔鲁诺:……? 什么意思。 乔鲁诺抬头看她,大师姐姐是觉得他最适合当老大? 他确实是想当黑帮老大,她这是在表达对他的欣赏?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米斯达很不忿,『是乔鲁诺的话,我也可以吧!难道不应该是布加拉提吗?为什么是这家伙!』 『还是、还是说——你喜欢他啊?!』 乔鲁诺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他感觉其他人的声音自己都听不到了,眼睛里只有她,耳朵里也只想听进她的声音,他想知道她的答案。 但她却露出烦恼的表情。 『不知道,随你怎么想。』 她放弃了。 米斯达还在不服气地追问,乔鲁诺的心思则是一团糟。 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如果喜欢,那他就去追求,要是不喜欢,他就可以直接放弃。 乔鲁诺想,大师姐姐才不是鱼,自己才是那条上了钩的鱼。 好吧,是他输了。 八月份放假,大家一起去海边度假,大师姐姐一如既往不愿出门,被布加拉提强行扛出来,扔到他们身上。 感受到她软绵绵的地方撞上来,乔鲁诺不动声色移了下自己的腿,避开她的那个地方。 但米斯达就完全把持不住,他恐怕肖想这一刻妄了很久,逮住机会,就是不放开她。 乔鲁诺猜米斯达的行为有一定的报复心,因为几个月以来大师姐姐都对米斯达忽冷忽热,他和福葛对她的这种态度无所谓,但米斯达就难以忍受。 “你就知足吧,她看着你笑的时候可比对我笑的次数多太多了。” 当时的福葛这么说,可这句话反而让米斯达更加挠心。 乔鲁诺也感到奇怪,明明米斯达与她相处的时间最短,她却表现得对米斯达更为亲近。 被迫趴在他们腿上的大师姐姐挣扎起来,乔鲁诺隐隐有一种“她活该”的想法,于是没有帮忙。 “喂,米斯达,你快放开她!” “不放。”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争吵起来,而大师姐姐还在挣扎,就在她马上成功的时候,乔鲁诺头脑一热,又伸手把她揽了回来。 『最好不要动,小姐,要不是有我拦着,你刚刚就要摔下去了。』 乔鲁诺嘴上这么说,实际就是不想让她起来。 就当是他对于大师姐姐钓鱼的小小报复吧。 对于海滩,乔鲁诺喜欢看海景,但他不喜欢人多。大师姐姐没有泳衣,所以她如愿以偿在酒店里瘫着。他们在海边玩了一会,布加拉提去带她去买泳衣。 乔鲁诺见到两人买完回来,却一直没有再下来,福葛想上去看一看,乔鲁诺就跟着过去。 大师姐姐的房门没有关,福葛轻轻一推,结果就看到那样的一幕。 福葛猛地把房门摔在酒店墙上。 乔鲁诺从一开始的惊讶很快镇定下来,冷静地分析,两人都好好穿着衣服,她又被裹在被子里,不可能是在做那种事,顶多拥着比较亲密,福葛这是误会了。 布加拉提让他们离开,福葛没有动,乔鲁诺将他拉走。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福葛反复低声说着,但他除了这样发泄,就没有别的行动。 黑手党的规矩禁止成员间内讧,如果为了争抢一个女人而出现任何差错,组织就会追究她的责任。 福葛骂了好一会,才歇下气。 玩了一整天,晚上又在海滩参加别人的派对,一直玩到深夜凌晨。 乔鲁诺喝了些酒,坐在躺椅上。米斯达还在与别人大笑着说些浑话,布加拉提握着酒瓶惬意地吹风,福葛则在不远处,拿复杂的眼神望着布加拉提,手里挠着自己的手背。 乔鲁诺记得,福葛的替身“紫烟”手背的位置就是毒气囊。 而替身又是替身使者精神的具象化。 福葛可能还在纠结白天的事。 乔鲁诺一个人坐在离那些热闹远一点的地方,静观一刻,又偏过头,朝着海景酒店的方向。 她的房间灯关着,窗帘拉得严实,应该早就睡去了。 她在哪里都可以睡着,睡得很死,就算有人对她做什么,她大概也感觉不到。 乔鲁诺开始想七想八。 派对结束,米斯达与他一起回房间。乔鲁诺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米斯达还在畅谈今天在海滩遇到的美女,乔鲁诺索然无味,闭上眼睡觉。 梦里,是下午见到的场景。 福葛人不在,是他一人撞见她与布加拉提在做那种事。他开枪杀死对自己有恩的布加拉提,并把她困在床上,上了个爽。 “……” 从梦里醒来,乔鲁诺只觉得,里面的主人公越来越不像自己。 第二天,乔鲁诺见到她换上泳衣,倒也不是没幻想过,梦里比现实暴露多了,但见她穿这么优雅保守的泳裙,乔鲁诺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更符合她。 她也不会像梦里那样来引诱他,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大师姐姐被几个中学生围住,她浑身都在发抖,乔鲁诺觉得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就向其他人提议。大师姐姐讶异地抬起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他对大师姐姐微微笑一下。 他和其他人走开,布加拉提掐着时间,大概给她十分钟。 但五分钟不到,就听福葛的几声咆哮,他与布加拉提赶紧赶过去,见到的就是暴怒的福葛与在地上捂裆打滚的米斯达。 乔鲁诺去把米斯达扶起来,转眼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她走到一旁的水龙头清洗,半跪下去,水柱打在她半露圆弧的胸上。 乔鲁诺感到喉咙很紧,泳裤也很紧,连忙收回视线,让自己冷静。 布加拉提问她事情的经过,她说是米斯达把冰激凌撞到她胸上,又绊了一跤摔到她身上。 乔鲁诺立刻能脑补到事情的画面,一时间没控制住,把米斯达又丢回了地上。 米斯达还在捂裆打滚。 他们谁也不想再提此事,太郁闷了。 乔鲁诺去冷静了一下,又在发凉的海水里游泳,身体总算得到平静。 他想了想,还是想去找她,远远看到她在海里站着,笔直的像刚从海里生出的欧阿耳涅。 白色的衣裙很适合她,不是意指她的纯洁,而是她的存在于众人而言,是一片空与白。 乔鲁诺拿上浮板,游过去,她的目光不知投向了哪里,哪怕他围绕她游了三圈,海面的泡沫打在她的身上,她也看不到他。 乔鲁诺从水里出来,泼了她一捧水。她闭上眼,随后茫然看着他。 就是她的这副表情。 她就好像漂浮在这个世间,让人放心不下。 乔鲁诺在她眼前挥挥手,她慢悠悠地开口,问他是不是乔鲁诺。 乔鲁诺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居然没认出来他? 聊了几句,她居然还有面孔失认症,乔鲁诺终于懂了她为什么不在意别人,因为她根本就分辨不清! 脸盲、夜盲、社交恐惧、抑郁……她不是真心喜欢懒懒散散,她只是屈于生活的无奈,对世界的感知天生就是缺失,不是她不愿意去认识,而是她根本就看不见。 没有人会指责一个盲人描述不出色彩。没人为她打开一扇门,她就走不到外面。 她只是选了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让她自己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 『小姐和布加拉提是情侣吗?』 乔鲁诺问出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得到大师姐姐的否定。 乔鲁诺点点头,他放心了。 他拖着这个对谁都分辨不清的姐姐,沐浴在海面的阳光下,两人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听她聊起宇宙,聊起夜晚与朋友在海边遇见的蓝眼泪,她的世界一点也不匮乏,虽然与现实有些差别,却也很是有趣。 如果是在平时,他绝对没有听这些话的兴趣,但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好。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她突然问。 『不会啊。』乔鲁诺答。 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倒不如说,很有意思。 她的社交恐惧还是很严重,乔鲁诺将她扶到沙滩的躺椅上,布加拉提来给她喂了药,乔鲁诺去要了一杯柠檬甜酒,躺在另一边。 她问他喝的是什么,乔鲁诺递给她尝尝,她喝了几口,竟然醉了。 大师姐姐看上去晕乎乎,面上醉浮了酡色,乔鲁诺移开眼,心里感觉被一只小绵羊轻轻挠着。 随口聊了几句,乔鲁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聊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故意叹一声气,『小姐一开始居然没有认出我,让我有点受打击呢。』 听不到她的回应,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呆呆的脸,乔鲁诺咬着吸管笑起来,忍了一下,『其实我自认有几分魅力,走在街上很受欢迎,在学校里也是。』 『……是吗?』她看起来完全想象不出来。 『是哦,每天我上学都有女孩子围上来,要和我一起吃饭,约会。她们还会因此吵起来。』乔鲁诺说。 大师姐姐支起下巴若有所思,她这样的动作就像杂志封面上的那些性感女郎,乔鲁诺动了下喉咙,眼睛移开。 『我也有大胸诶。』 大师姐姐莫名其妙来一句,脸上显出迷离又天真的笑容,双手抬起本就露出一半的胸部,向中间挤了挤,又打圈揉了几下。 乔鲁诺在心里骂了一句,同时喉咙被酒呛到,背过身咳嗽起来。 远处的福葛崩溃地跑过来,警告她不许对别人做这种动作,乔鲁诺深呼吸,想把那幅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却怎么也忘不掉。 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之后发生的事一团乱。 福葛冲去厕所干了什么,乔鲁诺一想就知道,他也有点想去,但是自己也去的话,意图就太明显了。 过了一阵,福葛回来,问她昨天与布加拉提做了什么,大师姐姐直言是给他手冲了。 乔鲁诺又遭到冲击,又一次咳嗽起来。 他实在忍不住了,脑袋里想,为什么被帮手冲的不是他?! 但紧接着他的理智就把这想法驱赶走,觉得这真是弱智。 两秒以内他的想法百转千回,最终都被消除,恢复了冷静。 乔鲁诺回忆近期学的数理化知识点,决定清心寡欲一阵。 清心寡欲到第二天,福葛让她做中国的古诗词演讲,乔鲁诺对新的知识感兴趣,也好奇她会怎么讲。 米斯达也过来凑热闹,四个人围一桌在她面前,她拿着稿子的手都在抖。 『冷静,冷静。』福葛做手势安慰,『要是受不了,不脱稿也可以。』 她颤颤巍巍把稿子交给福葛,抖着身子做深呼吸。 乔鲁诺欣赏她勇于面对困难的勇气。 『没关系。』她像是在对他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没关系,没关系,我……』 她脸都发白了,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很快镇定下来。 『今天呢,我来给大家介绍两首中国唐朝时期所留下的两首古诗,不知道大家对唐朝的了解有多少?想必了解的不多吧,在讲解古诗以前,首先给你们分享一下时代背景以及两位诗人的生平遭际……』 大师姐姐演讲起来,全然没有刚刚恐惧的神色,声音铿锵有力,讲至深处,那神采飞扬充满智慧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领入久远的不为他们所知的异域时代中。 他们听得认真,福葛时不时提问,她都能对答如流,即使问题跑偏,结束完回答,她也能回到正轨上继续讲,直到演讲结束,他们都感觉像是听了一节中国古诗词鉴赏课。 布加拉提的神情显得有些惆怅与向往,说讲的真好。 大师姐姐的表情有点小骄傲,『那当然,我们寝室的小组作业分很高呢,哪一步我都可以胜任,我从来没给她们拖过后腿。』 但很快,她就蔫了,像是水分瞬间蒸发的海绵,趴在桌子上,一点也没有方才演讲时的自信与光彩。 米斯达说刚刚那样多好啊,为什么平时不那样,大师姐姐说那是紧急模式,现在她要进入休眠模式充电,拜了个拜。 她倒头就睡。 还想刚认识她的时候,乔鲁诺觉得她这种行为是一种懒惰,但现如今,他居然只觉着可爱。 喜欢上一个人,其实也没那么糟。 乔鲁诺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没有用,就算自己喜欢她,她也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干扰。 她是只小蜗牛,在自己的赛道上慢慢爬,不管他去到哪里,只要他愿意拐回来到这个地方,她就还在这里,慢慢悠悠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乔鲁诺开始主动找她玩。 说是找她玩,其实也只是待在一起,各做各的事。大师姐姐没那么多能量聊天,正好他可以安静地待着,思考自己的事。 除了不能有亲密行为,其它的一切都是完美。 走在路上有时突发奇想,就买点好吃的好玩的送她,大师姐姐都会给他准备好各种甜点,这样的日常让乔鲁诺感到很满足。 但她却跑了。 布加拉提打电话说她还没回家,现在下雨了,天又要黑,她没带伞,她是躲哪了去? 天一黑,她就回不了家了。 “抱歉,乔鲁诺,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实在是担心……” “好的,没问题,布加拉提。” 乔鲁诺正好刚与米斯达吃完饭,听布加拉提讲完,两人立刻动身。 米斯达说布加拉提担心过头啦,她想去哪用得着他管吗,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哪里玩呢。又说正好,找到了可以一起玩。 但乔鲁诺就没他这么乐观,既然布加拉提这么说,就证明她以前从来没有晚过,这是异常行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找到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一个人坐在小巷子里,仰头,淋着雨。米斯达赶紧过去看她是否昏迷,乔鲁诺给她撑起伞,她很快醒了。 米斯达问她怎么回事,但她闭着嘴,没有意识一样,什么也不说。 她发烧了。 米斯达把她背起来,她的头搁在米斯达的肩上,乔鲁诺在一旁打着伞,双眼注视着她,发现她好像流泪了。 面无表情,却流着泪。 只有用伞将她头顶的雨水挡住,才能看得见。 她静默了一个月,能够工作与学习,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许是能听到,只是没有力气回应。 不过一个月后,她就恢复了精神,重新说起俏皮话,好似一个月以来对他们的忽视不存在一样。 不管怎样,恢复了就好。 乔鲁诺拿钱改造了自己的校服,她看了许久,乔鲁诺对自己的身材有自信,问她怎么样。 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所以,她是觉得不错的意思吧。 乔鲁诺还是像之前那样与她交换物资,但他发现其他人没有再对她那么热烈,她也明显舒适许多。 乔鲁诺推测,是他们太过热情,导致她社恐犯了。 过年了。他们一起去海滩的音乐会跨年,他趁着氛围喝了许多酒,他的耐酒性很高,一直喝到其他人都要倒了,他也只是微醺。 他原本不喜欢喝酒,他的继父在喝醉酒之后必定会打他,直到他从那栋房子里搬到学校宿舍,他才放下心里的那根刺,尝试着去品酒。 他不在意那个继父,唯一介意的是,他那唯一母亲的冷漠。 听着耳边杰夫·贝克吉他乐作品的翻演,他想着,或许自己已经没那么在意。 过完零点,他们回到布加拉提家,她那边的卧室开了一点缝,米斯达张开双臂过去,她又关上门。之后,布加拉提进去,又过一阵,她拿着几片红色的东西出来。 乔鲁诺接过,听他们说着,这是中国过年的习俗,送给家人寓意平安的。 乔鲁诺低头看着,这是由她亲手折的,封面的“福”字是用剪刀剪的,再用胶水粘上。 因为是短时间赶工,红包做得一点也不精致,但他觉得,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好的跨年礼物了。 家人,祝福,平安。 他都不舍得把“福”字揭下来,不舍得把红包打开。 里面有多少钱,他不在乎。 新年的第一天,乔鲁诺回到宿舍,从自制的书架上拿出翻了好几遍的《悲惨世界》,这是他最喜欢的书,他随便翻开一页,把红包夹在里面。 到最后,他也没有打开,没有取出里面的钱。 新年来了,她却不怎么高兴,像是被烦恼困住,做事效率都慢下去。 正好米斯达想请她去听歌剧,乔鲁诺就提了出来,她答应了。 乔鲁诺开的车,他对米斯达的话题没兴趣,她看起来也没兴趣,只是为了让米斯达高兴,所以才假装在听。为了摆脱米斯达无意义的话题,乔鲁诺开了汽车广播,慢慢找频道。 听到一首中文歌,主持人介绍这是中国人歌唱祖国的,乔鲁诺听不懂,但觉得她应该会喜欢听。 她的确跟着哼了起来。 她哭了。 撕心裂肺,好像把一切痛苦都彻底撕碎,一直以来按耐着的压抑都在此刻功亏一篑。 她可能是在委屈。 她可能是想家了。 也许,可能。 乔鲁诺只能猜着,因为她什么也不说。 她哭到睡了过去,到了目的地,乔鲁诺停车,从驾驶座爬过去,检查了下她的脸,她眼睛都哭肿了。 “她到底为什么哭?” “可能是想家了。” 米斯达疑惑,“想家?那让布加拉提找个人带她回家看看呗,怎么不回去?” 如果能回去,布加拉提早就把人送回去,现在更有可能是……她的家没了。 “……啊,哦。” 米斯达一时陷入沉默。 “真可怜。” “……” 两人没再说话,米斯达看起杂志,乔鲁诺吃起她带过来的布丁。 等她睡醒,米斯达去搞票,乔鲁诺陪着她。 她一直盯着地面,不知是在看什么。乔鲁诺把布丁盒放在她的手心,给她变了一个魔术。 眼睛红红又贪睡的小白兔,就和她一样。 她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松开手,放小白兔跑了。 她向他问了一个问题。 爱丽丝为什么要追赶白兔。 乔鲁诺读过爱丽丝两部曲,有着数理与哲理的儿童着作,乔鲁诺问她是不是在给他出题,她没有回答。 她似乎也不明白答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突然间有一点心有灵犀。 乔鲁诺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拿爱丽丝作为例子,套在她的身上。 『白兔其实是爱丽丝追逐的目标。一开始爱丽丝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突然出现一个她感兴趣的事物,她就想去追逐。』 『但她其实并不知道白兔代表着什么,而自己追上去又会经历什么,发生了许多高兴或不高兴的事,但她还是一直追下去。』 『如果要我去赋予它一个定义,那就是梦想,白兔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让她有了追逐的目标,人能够追逐的其实就是梦想。』 这是他给出的答案,这里面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谁是白兔谁是爱丽丝,爱丽丝又会经历什么,她又能做到多少,这些,他想暂时留着,等着以后去发现,也等她自己去发现。 到那个时候,她应该就不会再迷茫了吧。 三人一起看了歌剧,回去的路上,大师姐姐给他之前的回答打分。 不是满分,而在大师姐姐的语境里,他似乎永远都不能够拿到满分。 但正因为不是满分,印证了她对自己的期待。 又不高兴,又高兴。 他们又带她去看脸盲,买了一大堆画笔和画本,将她送回家。 她全程都是懵懵的。 真可爱。 然而,第二天她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布加拉提说是累着了,让她多休息,乔鲁诺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布加拉提同意他们探望,他与福葛去布加拉提家找她,才知道她的状态是有多么不好。 乔鲁诺想到可能是自己刺激到她,她那一天确实耗费精力,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看她这样憔悴又不死不活的样子,他总算明白福葛的心情。 他想给她道歉,她却先给了他平日最喜欢吃的布丁,冷藏着的,开心果味。 只有他才喜欢开心果味。 拿着这盒布丁,乔鲁诺低着头,一点也不高兴。 他感到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她都这样了,还照顾他们的心情。他对她道歉,她也只是淡淡笑着,说没关系。 …… 乔鲁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布加拉提说她一开始就没恢复好,只要没治好,复发很正常,乔鲁诺想起她听歌听哭的事,对布加拉提说她可能很想家。 布加拉提看着他,移开视线,他在沉思。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隔一段时间乔鲁诺就去找她,跟她一起剪纸,试着做饭,给她当模特让她画肖像,画上的自己越来越有他的模样。 乔鲁诺感觉离她能认出自己不远了。 五月份的某天,乔鲁诺早上正吃着冰激凌,发现不远处有她和米斯达。乔鲁诺心想她是好了吗,正要上去,敏锐地发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 他更要上去打断了。乔鲁诺一点也不故意地过去打招呼,堵住米斯达即将诉出的嘴。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他明知故问。 米斯达摇着手否定。 乔鲁诺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米斯达,凭自己对米斯达的了解,米斯达应该会毫不在乎地接着说,但他现在却在纠结,乔鲁诺隐隐生出一种直觉,这家伙,是要认真了。 『太好了,你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到时状态好多了,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担心你了。』 乔鲁诺随意说着,她却怔愣住。 『……担心?』 『是啊!因为跟我们出去,你就变成那个样子,福葛还冲我们发了一通脾气!啊啊……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 米斯达也说道,她却更加的迷惑。 乔鲁诺感到古怪,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迷惑的。 她很快收了表情,微笑一下,『谢谢你们的关心。』 …… 乔鲁诺看着她,心想,这家伙,是在说假话吧。 她好像不明白什么是“担心”。 大师姐姐又问他怎么不去上学,乔鲁诺撒了一个谎,说九点才上课。他还想在外边悠哉一会。 她又露出迷惑的表情,好像知道他说的时间不对、又不确定似的。 那种古怪的直觉更明显了,乔鲁诺却找不到问题所在。 又一八月份的假期,布加拉提开车一起去米兰,米兰有华人街,布加拉提应该是想带大师姐姐去贴近一下她的故乡。 大师姐姐在性方面一直口无遮拦,不是说她总是刻意挑逗,只是她好像不在意。 大家都知道她没那个意思,福葛也向她解释过很多遍,她都听不懂似的,理论知识都懂,却仿佛无法关联到生活实际上。 大师姐姐又唱起歌,福葛说想听中国流行歌,大师姐姐进入表演模式,乔鲁诺听不懂,但是感觉那些歌曲的调子还不错。 米斯达让她翻译,她不翻,福葛扭过来翻译,乔鲁诺忍不住笑了。 难怪她不翻,她是不好意思翻吧,尤其是那首《伤不起》,她如果亲口翻译,自己绝对会忍不住。 中午到休息区吃饭,他和大师姐姐一起等着,看她这么趴着,他也想趴。 来了几个人搭讪大师姐姐,大师姐姐没有搭理,那几人恼羞成怒,说了脏话。 不只骂她,把他也骂进去了,他最烦这种人,还骚扰她,乔鲁诺用替身给他们一拳。 大师姐姐看不到替身,黄金体验附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她茫然地左右环顾,他觉得很可爱。 聊起替身,乔鲁诺意外从大师姐姐口中听到迪奥的名字,倍感诧异。 他给大师姐姐看自己生父的相片,她居然真的见过。 这到底是怎样的巧合,她竟然认识自己的父亲。 不过大家陆续回来,这个话题暂时断了。 下午,她又被米斯达缠着要她唱歌,她拗不过,就唱起动画片的歌。 第一首,米斯达说这歌怎么这么惨,她说就是这么惨,用绝望去书写爱,因为太爱那个人,导致为了他,做什么都甘之若饴,所有的疼痛都变得可爱。 乔鲁诺看向她,她上午说过这歌她有共鸣,她在共鸣什么? 她是有在意的人吗,为了那个人,她什么都愿意做? 乔鲁诺记起之前她提到的那个对她很好的人。 她当时流了泪。 大师姐姐又唱了两首歌。 能听懂日语的乔鲁诺坐在她旁边听着,他能感受到,隐藏在歌曲里的她的寂寞。 大师姐姐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吗,是从来到这里之后起,还是从出生起? 就像不存在一样。 她的心在别的地方,就算生活在这里,现在就与他们一同坐在这辆车里,她就坐在他的身边,她也不在这里。 她是在想什么吗,她的世界里就不能有他一个吗? 乔鲁诺沉静着,这般想着。 布加拉提让她有什么情绪不用忍着,直说就好,她说这样没用。 乔鲁诺明白。 正因为试过了,得不到正面的回应,所以才觉得没用。 她的心防很重,只有她完全信任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她的内心。 乔鲁诺自己也是这样。他非常能理解。 聊完之后,她又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 乔鲁诺看她手指点着玻璃车窗,看她张口唤了一声布加拉提,看她又抵在窗户上,闭上眼,流出了泪。 她到底在难过什么。 福葛问她是不是经期来了,她伸手摸了一下,说没有。 乔鲁诺立马别开眼。 福葛问她为什么要摸,她说不摸的话,总不能现在脱下裤子看吧。 乔鲁诺的内心画面热到发白。 不,可千万别想。 福葛又与大师姐姐和平交流,乔鲁诺琢磨一下,问福葛能不能也对他和平。 结果被吼了。 好吧……能预想到会是这样。乔鲁诺一点也不失望,一点也不。 大家又聊着,大师姐姐说她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乔鲁诺以为她还在说俏皮话。 结果她居然是认真的。 布加拉提带的有她所谓的智能手机,但因为没电,手机打不开。充电插头不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的确难以让人反驳。 拆开手机,他们都对里面的构造感到惊讶,福葛说他有办法给手机充电,他可以试试,乔鲁诺有一点兴趣,期待未来的智能手机充上电会显示出什么。 米斯达缠着大师姐姐讲未来的世界,大师姐姐来了劲,谈起未来的科技与日常,乔鲁诺惊叹一下,又心想,难怪她会感到无聊。 与未来的繁华相比,这里确实单调枯燥了。 晚上,米斯达还在聒噪,乔鲁诺看了会书,打算睡了。 突然听见走廊里大师姐姐的尖叫,她狂拍布加拉提与福葛的房门喊救命,他与米斯达赶紧出去,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却在走廊拐角的另一边,发现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躲藏。 “Gold Experience!” 乔鲁诺用替身击中走廊的地毯,化成藤蔓一路延过去把准备逃跑的人捆住,他手上的匕首掉落,被藤蔓掩盖在地毯底下。 米斯达开枪打过去,乔鲁诺奔过去,给了他一串木大昏迷拳。 把这个昏迷的男孩绑回房间,过了一阵,一个自称是组织里毒品小队队长的人出现,来领走他的队员。 乔鲁诺不清楚他与布加拉提交涉了什么,总之,那男孩被放走,大师姐姐也安然无恙。据布加拉提所言,她只是被替身能力的范围性发动波及了。 福葛把两张床并在一起,把她房间的枕头与被子抱过来,让她睡在中间。 米斯达欲言又止,乔鲁诺沉默着,两人被布加拉提赶回他们的房间。 米斯达不再畅聊对米兰的各种谣言,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翻了翻身,翻了又翻。 乔鲁诺平躺着,也睡不着。 “诶,乔鲁诺。”米斯达突然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床上干点什么。” “干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不懂啊。” 米斯达转过来,比出一个下流的手势,乔鲁诺秒懂。 “但她说自己和布加拉提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也有可能是炮友啊!”米斯达还执迷不悟,“她和布加拉提住在一起,你信这两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现在还是躺在一张床上,布加拉提和福葛能忍住?” “你能不能别总想这种东西。” 乔鲁诺有点忍无可忍,他对同伴的私生活没兴趣,更不想谈及有关她与别人的情色意淫。 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心里还会不舒服。 米斯达还在说着,但他听不进去,乔鲁诺背过身睡觉,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清净点。 因为睡前米斯达的这番话,他又做梦了。 梦里的大师姐姐跑到他这里来求救,自己把伤害她的人揍飞,大师姐姐跳起来,抱住了他,而后,给了他一个酸甜可爱的草莓味的吻。 乔鲁诺视角(19-31) 乔鲁诺于后续不能播的香梦中惊醒,身下的不适感让他不得已坐起来,下床换一条新内裤,去洗浴室里解决。 越想她越受不了。 乔鲁诺瘫在马桶上喘着气。喜欢一个人有这么艰难吗? 门突然被推开,米斯达惊奇“哦”了一声,乔鲁诺放下遮住脸的手,面上隐隐不耐烦。 “出去。” “咳……原来你也会……没事~我懂我懂~” “请出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乔鲁诺冷着脸驱赶,米斯达双手举顶投降,说着好好知道了,背过身离开,却不关门。 米斯达是故意整他。 乔鲁诺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被米斯达这么一打扰,他反而清醒了。 冲一场凉水澡,乔鲁诺又接着在一大清早写起物理习题,进洗浴室刷牙的米斯达盯了他一会,调笑着说还没冷静啊? 乔鲁诺不理他。 两个小时后,布加拉提才来通知他们,和米斯达一同过去,抬眼见到大师姐姐还未换好衣服,乔鲁诺别过眼去。 真够要命。 乔鲁诺仰脸望天花板开始默背物理公式以及思考哲学,一晃眼,靠在墙边的福葛也在思考人生,眼下发青,一看就没睡好。 ……他头一次不想懂得这么多。 “喂,你们做了吗?”米斯达过去问,福葛表情立刻变得恶心,嫌弃的同时脸颊又有点红。 他这反应让在场所有人都秒懂,米斯达还欲再问,乔鲁诺完全不想知道昨晚在另一所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想要离他们远点,脚下却移不开。 福葛恼羞成怒,他什么也不肯透露,乔鲁诺暗暗松口气,心下又不安宁。 怎么想都不是滋味,不想也不是滋味。 话题中心的人穿好衣服出来,乔鲁诺也面壁思考哲学,分心来听大师姐姐与布加拉提谈话,两人险些发生争执。 『依你所言,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风险。』 『你知道我的情况,现在你又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知道某些不该知道的事了吗? 乔鲁诺沉思着,布加拉提又安慰起大师姐姐。 二人的中间仿佛已经没了别人可以插足的余地。 乔鲁诺一眼也看不下去,深刻理解到那些爱情小说里出现的恋爱疯子,爱情会使人发疯,他还没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爱,就已经感受到这份情感的恐怖。 难以直视她,乔鲁诺随着布加拉提去取早餐,眼睛里只要装着她,内心就无法平静。 取过去餐,大师姐姐熟练地分起餐饮,手指在接餐时相碰了一下,乔鲁诺正常收回手,放在桌下,另一只手覆盖在被碰到的位置上。 他无意识捏起那里,望着一旁的台阶走神。 中餐味道不错,尤其是被叫做煎饺的食物,吃起来符合意大利人的口味。可是中国的甜点居然一点也不甜,他有些疑惑,不甜的点心为什么要叫甜点。 嘴里含着双皮奶,这种入口即化的感觉乔鲁诺很喜欢,与布丁不同,更水,更清,但味道只有纯粹的蛋香与奶香。 『如果再甜一点就好了。』乔鲁诺点评。 米斯达喜欢那两个肉夹馍与煎饼果子,乔鲁诺承认那很好吃,但他还是觉得相比起这两份中国食物,意大利的传统披萨更符合他的胃口。 或许他是个恋旧的人。就在这一刻,乔鲁诺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大师姐姐一直以来的情绪。 在意大利,吃着意大利的饭,她是不是也有这么想的? 乔鲁诺移过眼神,大师姐姐正低垂着脑袋,熟练地使用筷子。她的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想哭。 ……啊。果然。乔鲁诺明白了。 饭后,布加拉提买来几串糖葫芦,中国甜食最有名的就是这个,乔鲁诺接过一串冰糖葡萄先尝一口,另一边的福葛将第一口让给大师姐姐,乔鲁诺沉默,把第二口给大师姐姐。 他到底在攀比个什么劲啊。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又被大师姐姐嘴巴塞满的模样逗笑,真可爱,一只储存食物的仓鼠。 大型仓鼠吐出食物,幽怨地递来没有实质攻击性的眼刀,乔鲁诺再次起了坏心。 『啊,是我们玩得太过分了吗?』乔鲁诺明知故问,『姐姐流泪了呦。』 大师姐姐可怜兮兮地说嘴疼,乔鲁诺笑着上手去揉揉。 脸也很软。 『喂喂乔鲁诺你太狡猾了!』 米斯达过来抢人,大家都不约而同欺负起大师姐姐,气得她将混混们追着打。 乔鲁诺第一次体会到与同伴一起玩,小时候经常见同龄小孩你追我跑,但他从未体会过。 大师姐姐转而讲起鬼故事,成功吓唬到米斯达,乔鲁诺远观大师姐姐窃窃的得意样,她似乎对米斯达很特殊。 她只对米斯达起坏心。有时乔鲁诺不确定哪一个她才是真实的,她与米斯达相识最晚,却偏偏对他最是亲近。 大师姐姐被米斯达拖去中国的衣馆,在众人的围堵下又被拉去化妆拍照,乔鲁诺好奇,跟着他们一起上去。 衣服已经换好,大师姐姐坐上沙发椅,被化妆师抬起脸描眉。化妆师上妆的手法以及妆容风格都与意大利以及欧美的流行大相径庭,乔鲁诺脑补一下,还是中式的更合适。 “这种眉形叫做远山眉,当然我根据她的脸型做了一些微调。”化妆师让大师姐姐别紧张,“见过中国山水画吗?云雾缭绕的远山在画纸上空出留白,若有似无的情愫,供人以遐想以寄情,可以说是神秘……我不太懂怎么用意大利语来表达。” “哦,请不用在意,我们能听懂。”福葛回应,米斯达说他听不懂。 接着画起眼线、睫毛膏、唇彩……妆容成型后,看上去就是个从西游记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人。 这让乔鲁诺想起当天晚上做的那场不可描述的梦,内心深吸一口气,转念背起乱到没有规律的数学公式。 为什么大师姐姐就不能像梦里那样属于他? 乔鲁诺忍不住想。 他喜欢哪朵花,就可以变出来一束同样的花来。他喜欢大师姐姐,却变不出一个独属于他的大师姐姐。 有什么办法…… 大师姐姐的发型也完成,着实让大家惊艳了一把。谁要是能讨她欢心被同意与她约会一次,肯定高兴疯了吧。 大家又给大师姐姐挑起衣服,你一言我一句,被装扮的主人公立在一边,她全然没有被这边的气氛感染到。 这算不算是在迫害她?乔鲁诺后知后觉地想。 最终摄影完毕蔫成一条鱼干的大师姐姐被布加拉提拖着走。 他们是开心了,她是一点也不开心。 大师姐姐不愿意与他们交心,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乔鲁诺无法分清。 据说抑郁症会让患者难以对他人敞开心扉,大师姐姐被确诊的是轻度抑郁,或许对人际交往会有一定的影响。 乔鲁诺其实不大能懂精神疾疾病患者的内心是怎么想,福葛可以从他的替身来推断,大师姐姐却没有任何可见依据。 『你想救他吗?』布加拉提问停在路边的大师姐姐。 “……” 她看起来也不知道。 倘若脚下不动的话,乔鲁诺就当是想救了。乔鲁诺翻越围栏的铁链,检查这个已经失去意识的紫发眼罩人的生命体征。 『会不会麻烦你们?』大师姐姐问。 不会。 都已经是朋友了,还这么客气。 可能是等待救护车的时间过久,大师姐姐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布加拉提给她喂了药,提议一起去附近的开放墓园散心。 但这大师姐姐的灵魂好像不在这具身体里,米斯达聊天叫她,她都呆着张脸没有回应。 米斯达问她这是休眠了?福葛摊手说不知道。 她又被别的东西吸引,挣开布加拉提牵引她的手在草坪边蹲下,那片草地上卧着一只黑猫。 黑猫是魔女的标配,乔鲁诺是觉得很配她。 大师姐姐笑起来比她亲自做出来的布丁还要甜。 乔鲁诺在一边看着,连周围的时间都变得极为缓慢。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乔鲁诺不明白,他什么也不懂。浸泡在闪耀白光的阳雨里,他都不懂大师姐姐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大师姐姐站起身,她跑了。 透光的薄裙与飘带乘着风飞舞,拴在发间的繁花与叮铃作响的细小吊坠在凌乱的发间乱晃,那道身影愈奔愈远,乔鲁诺忽然感到平地向下塌陷的惊慌,如果就让她这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外,好像就再也见不到了。 米斯达率先追出去,乔鲁诺也不自觉踏出几步,他愣了几瞬,又停下。 自己竟然差一点失去了理智,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就倍感不妙。这算什么,迷恋?自己竟然会迷恋上一个人?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居然会觉得没有她不行—— 但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乔鲁诺能在她的身上获得从来感觉不到的温暖,称不上渴望,但确实带来了满足。 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如何?不仅是聘请她当自己的厨师,也会是自己的女朋友。他可以给大师姐姐涨工资,如果她想要开餐馆,自己可以给她投资,只要未来能够上位,不管她想要什么,金钱荣誉又或是地位,他都可以帮大师姐姐实现。 仅仅不到一秒,乔鲁诺的大脑风暴就考量完毕,增加未来与大师姐姐一起生活的计划。 不过那些美好畅想的前提是他要先成为热情组织的首领才行。这样自己就可以每天无限制吃到大师姐姐做的布丁,还可以与大师姐姐亲密…… 离成为黑帮巨星的梦想才刚刚踏出第一步的小小少年开始浮想联翩。 大师姐姐被米斯达拉回来,福葛与大师姐姐起争执,乔鲁诺打起圆场,大师姐姐的手又被嘴上不饶人的福葛牵住。 乔鲁诺:…… 队友全是情敌怎么办。 因为眼前有这两人牵着的手,乔鲁诺完全没心情去欣赏风景,大师姐姐又贴近福葛,那双含水的眼神别提有多温柔。 他心里是真不舒服。 大师姐姐问死后是什么感觉,却怕得罪他们似的,摆摆手说没事了。 福葛告诉她不用这么礼貌,米斯达也同意。福葛又问起大师姐姐家乡的事,她才愿意和他们讨论自己的家乡。 意大利的文化氛围重视家庭,这对于没有家的乔鲁诺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他甚至产生一种同感,与大师姐姐同样不大能理解家庭以及家族的价值。 谈话又牵扯到战争,相当沉重的话题,距离二战已经过去五十多年,早已成为历史教科书上的一隅。乔鲁诺沉默。历史有讲二战中的日本侵华战争,同为法西斯联盟的意大利虽未入侵中国,但在更早的八国联军中,意大利可是侵略中国的一份子。 那也只在教科书上被一句话略过。 此番想着,乔鲁诺心里不舒服起来。他不怎么想承认意大利对中国的侵略,也不怎么想承认自己身上的日本血统。哪一个都是对她怀念的故乡的伤害,大师姐姐不一定会愿意接受他了。 乔鲁诺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没资格代表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国家道歉,但也许这样做,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还是没多少表情。 是自己想要了解她的,但这才只深入了一点点,心情就分外难受。 布加拉提问过她喜不喜欢意大利,她没说喜欢。乔鲁诺想她应该是不喜欢的,哪里都一样,只要不是她的家乡,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一个总是伤害她的国家,让她怎么喜欢。 大师姐姐喜欢游戏,纵使她不承认,表现上也是喜欢。 傍晚,布加拉提让他和米斯达去找餐馆,告诉他们自己与福葛要去调查被杀害的热情成员的事,让他和米斯达看好这条咸鱼,别让它乱跳导致被危险牵连。 今晚就是他们与大师姐姐一同睡了。 两人奉命去找餐馆,结果米斯达抬脚就到旁边的药店,乔鲁诺跟上,就见米斯达找店员要了几盒避孕套。 乔鲁诺:…… 米斯达问乔鲁诺要不要,让他自己挑型号,乔鲁诺转身就从药店出去。 “嗳,你真不要?万一她要和我们做呢?” 乔鲁诺无言,他倒是觉得第二天福葛会与米斯达打个半死不活,自己直接渔翁得利。 米斯达全然不知乔鲁诺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还吹着口哨向外散播他的好心情。 “晚上吃什么?还吃中餐吗?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怀念披萨了。”米斯达摸起下巴,“不过我看她挺喜欢吃,就挑一家没吃过的?” “我们可以去酒店的餐厅看看。”乔鲁诺建议。中国人开的酒店那应该都是正宗的中国菜吧。 两人原本没抱多少期待,结果让他们发现了什么,KTV?这是什么好东西,米斯达嗨疯了! 米斯达拿起桌上的话筒就哼哼啦啦,因为是中文歌所以米斯达看不懂大荧幕的提示词,乔鲁诺也不懂。 晚餐里定在这里,米斯达意犹未尽放下麦克风,出去迎接回来的几人。更大的收获是能看到大师姐姐的……QQ空间?大师姐姐说那是黑历史,他们都觉得有趣。 闪光的彩色字体乔鲁诺觉得很炫酷。 大师姐姐为什么要从时尚界退役?这黑色的口红与渐变色漂染发型很帅气。 『不要看啊啊啊啊啊——』 大师姐姐意图阻止,但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拦下,乔鲁诺不解,她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让人看。大师姐姐小时候很可爱啊,肉嘟嘟,走路一晃一晃像只企鹅崽,还和现在一样呆。 如果以后两人生下孩子的话,肯定会一样可爱吧。 乔鲁诺又开始畅想。 大师姐姐一副死过了一次的样子,不再有所顾忌,放飞自我,还没进餐厅就放声跟唱。 然后疯狂喝酒。 这就是大人的体面吗,只要自己不清醒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乔鲁诺悟了。 她唱得嗓子都哑了,大师姐姐捂起嘴咳嗽,布加拉提让她喝水,她慢慢喝。 喝水也不安稳,大师姐姐的身子在节拍中摇摆,像根海底的海草。乔鲁诺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不再沉闷着脸,双目迷乱又无人,沉醉在环境里。 『小姐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乔鲁诺倾向她问。 她好像没听懂,微微歪了下头,只静静地望过来。 两人对视了有一分多钟,米斯达插进来,挥手打断两人的对视。 『也看着我嘛,不要总看他啊。』米斯达勾住大师姐姐的肩,大师姐姐发呆没反应。 所以她刚刚只是盯着自己发呆啊。乔鲁诺遗憾地想。 乔鲁诺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 看着她对别人笑,又被人拉去台上演唱,她的目光下意识投过来求助,委屈的表情,又鼓起勇气。 乔鲁诺听不懂中文,但他觉得特别好听。 怎么会不喜欢呢?亲眼见证这样的她,怎么会不喜欢? 乔鲁诺惊然发现,原来不懂一个人,也是会真心喜欢的。 心脏无法控制,眼睛也无法移动。 舞台上的大师姐姐在他的眼中闪闪发光,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最为明亮的那一个。那些绚烂的摇曳灯光,没有一种色彩比得上她。 大师姐姐的眼波流转,乘着小舟划来,落在乔鲁诺的身上。就在这一刻,除了她的歌声,那些环境嘈杂的声响,乔鲁诺一概听不到了。 乔鲁诺陷入了恋爱。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哪个人,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哪个人。他不觉得有谁值得,在他心里,自己的梦想才是第一。 现在变了吗?乔鲁诺有些摸不清,他并不想改变。 但是,如果,她能参与自己的未来的话……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乔鲁诺头一次觉得自己离“幸福”这个词如此接近。 乔鲁诺将手里的叉子变作一朵花。 将白色的蔷薇花献给她,层层迭迭的花瓣正如她难以窥伺的心,神秘,不可思议,又却是梦幻,又是温柔。倘若她出现在那不勒斯海岸的深夜,那海面上道道痕痕皎洁的月光都要为此羞愧。 她接过代表心意的花,乔鲁诺牵起她的手,在空白的中指之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这个位置他先预订了。 乔鲁诺瞥眼,自己的两位队友米斯达与福葛脸色都不好看。 再看大师姐姐,她还是没反应。她到底是接不到暗示,还是装作不懂?不过没关系,既然决定要得到,那就不会放手了。 大师姐姐相当受欢迎,不仅收到大家送的花,也被人围住。大师姐姐指着布加拉提说了什么,众人又失望地一哄而散。 “她说什么?”米斯达问唯一能听懂中文的福葛,福葛表情不怎么好,说布加拉提和她订婚了。 米斯达晴天霹雳,转过头问布加拉提是否有此事,布加拉提惊讶了一下,说没有。米斯达长舒一口气。 “嗯……因为那位阿姨想把自己的亲属介绍给她,她可能是想挡桃花吧。”福葛缓缓补上一句。 “你早说啊!”米斯达锤他一击。 乔鲁诺隐隐能感觉到,福葛一直看米斯达不爽。 现在乔鲁诺懂了,那是一种嫉妒。 “米斯达,你要是敢动她,我和你没完。” 布加拉提与福葛临走前,福葛把米斯达扯到一边,警告他。米斯达表面说好好不会,但乔鲁诺知道米斯达心里正在说反话。 目送布加拉提与福葛远去,米斯达伪装的正经终于撕破,跃跃欲试起来,他要把酒醉的咸鱼拐回屋,乔鲁诺心道不妙,默不作声在另一边扶住走不稳的大师姐姐。 他还没有大度到真的要将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米斯达去拿枕头和被子,大师姐姐低头看着手里的花发呆。她以前居然没有收到过花,这怎么可能?大师姐姐这么有魅力,在她生长的环境中居然不受欢迎吗? 还是不为难她了。乔鲁诺拿回自己送的花,把叉子变回去。大师姐姐却说她想要,乔鲁诺是真没想到。 他以为自己送的花在她心里与别人送的并无不同,结果居然是特殊的吗? 『可是那是你送给我的啊,我想留着。』 她有些愣然又略带哀愁地说着,比说一句情话还要令他心动。 所以大师姐姐是在意他的吧,想要珍惜他送的花。 『那下次再送你一束吧,我会好好挑选的。』 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还会有无数次,他都会好好挑选的。 如果大师姐姐喜欢花的话,婚礼上他可以变出一片花海。 乔鲁诺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大师姐姐卸发夹卸不掉,乔鲁诺过去帮她,这么多小夹子在头发里面,难怪她即使困了也要支着头,因为压到会痛。 米斯达回来,把床铺好,大师姐姐说她要去洗澡,乔鲁诺本来想读会书,她这么一说,就控制不住自己脑补的画面。 别把香艳梦代入现实啊。大师姐姐没那个意思,她只是去洗个澡,才不会故意在他面前脱衣服又洗到一半邀请他进去一起洗呢。 果然,人家只是在洗澡。乔鲁诺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等大师姐姐从浴室里出来,两个男孩都傻了眼。试问自己喜欢又没确定关系性格保守的对象在自己面前一改前非穿着只遮点的衣服怎么办? 不说这个露出一半胸也露出大腿的长度,最主要的是这个透明,在灯光下面里边是什么样一眼见尽,她里面穿的是系带只在关键处有遮挡的蕾丝内衣!这真的不是为了方便解开吗?她真的没在暗示什么吗? 虽然听过见过但从没实操过的乔鲁诺混乱了。 她还把内裤挂在墙上,他们都会看见的啊!她真的只是不在意吗?!真的不是在暗示吗?! 乔鲁诺瞟了眼另一边的米斯达,他也很傻眼。 但是紧接着,大师姐姐就把游戏卡拿出来插进游戏机里,裹紧被子瘫床上打游戏。 ……果然是他们误会了吧。 乔鲁诺紧张的心松懈了下,另一边的米斯达失望至极。 大师姐姐玩得入迷,乔鲁诺问这是什么,大师姐姐便介绍起,这是玩家操纵主角一路冒险最终实现梦想成为冠军的角色扮演游戏。 乔鲁诺听着,眼睛不自觉移向大师姐姐的……哦天,他不是有意要去看的,那两团软绵绵还有深渊似的沟壑就摆在他面前,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啊。 乔鲁诺产生一种强烈的人身危机。 另一边洗完澡的米斯达也开始搔首弄姿,大师姐姐说他在求偶,只是她把这当成青春期的正常现象,没有多想。 大师姐姐又低头玩起游戏,解释为什么要培养鲤鱼王。乔鲁诺勉强冷静下来,从咸鱼废物进化成超级战神,这不就是大师姐姐本鱼吗? 乔鲁诺说这是厚积薄发的类型,大师姐姐完全没听出来他的调侃,一本正经地纠正这是厚积爆发,乔鲁诺笑出了声。 宇宙里最可爱的大师姐姐。 乔鲁诺还没高兴多久,爬上床的米斯达就率先表了白。 『你在开玩笑吗?』 『我认真的!』 乔鲁诺面无表情假装看书听这两人说。 大师姐姐拒绝了他,乔鲁诺刚暗自松口气,大师姐姐就亲上米斯达。 被亲吻的人呆住,乔鲁诺也呆了。 米斯达回过神还想亲,被大师姐姐躲掉。但这两人似乎还要纠缠,心生不爽的乔鲁诺在这张床上待不下去,暂时去洗浴室里洗澡回避。 等他擦着头发出来,大师姐姐已经睡着了,乔鲁诺拿下她手里还握着的游戏机,放床头桌上。 米斯达与大师姐姐离得很远,像是闹了别扭,但他的替身性感手枪又都跑到大师姐姐身上,以此证明就是很喜欢她。 “乔鲁诺!你不可以霸占她哦!” “就是就是!” 几个小人仗着大师姐姐看不见替身,藏到她头发和睡裙里,No.3还钻到她的胸里,黄金体验冒出来把No.3揪出来。 “其实是你们在霸占她吧。”乔鲁诺借黄金体验的口对他们警告,“你们想品尝一番福葛紫烟的威力吗?” 几个小人顿时缩了,在黄金体验手上的No.3大喊谁怕他!No.5怯生生地说千万不要告状啊乔鲁诺。 “那就看你们是怎么做的了。” 乔鲁诺把占他位置的大师姐姐往中间移了点,好让自己有地方躺。 结果大师姐姐翻身就压在他身上。 “……” 原本还不服嚷嚷着的小人们都沉默了。 乔鲁诺干睁着眼,只觉此时的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男人。 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旁边的两人吵醒。大师姐姐无法忍受米斯达的呼噜声,决定谋杀。性感手枪们都在她身上拽她让她住手,但是他们比不过大师姐姐的力气。 又好不容易解决,乔鲁诺想着可以继续睡了吧,大师姐姐却一下子握住他的—— 乔鲁诺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用手掰开她的手,结果她又滚回来,重复刚才的动作。 “……” 这让他怎么睡。 乔鲁诺突然明白福葛为什么夜里睡不着。 这真是一份甜蜜的痛苦,被喜欢的人亲密接触,可正因为是喜欢的人,才格外难以忍受。 她甚至捋了好几下,乔鲁诺头脑要炸了,如果不是确定大师姐姐睡着,他都以为这家伙是故意的。这个手法,该不会是做梦梦到猫尾巴吧? 才只过一个夜晚,乔鲁诺就觉得自己的意志力上升一百层。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不会难到他了。 大概只有上帝知道他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如果上帝存在的话。 乔鲁诺在凌晨醒过来,第一时间推开身上的人,跑去卫生间。他目前的毅力还没有顽强到能够胜过最为强烈的生理欲望,大师姐姐绝对是上天派来磨练他意志的。 天彻底明亮,乔鲁诺头晕脑胀,刷着牙,转眼见大师姐姐正倚在卫生间门口,乔鲁诺心虚了半秒。 她应该没发现吧? 事实证明大师姐姐对这方面的观察力为负,她什么都不知道。 谁都不能阻止一个坚决睡觉的人,大师姐姐开启她漫长的回笼觉。米斯达放弃叫人,这里需要有个人留下看守,乔鲁诺自觉留下,米斯达问他想吃什么,乔鲁诺说随便哪个意大利披萨,再帮他带一份凉粉,他有点好奇。 大师姐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游戏存档,乔鲁诺大约摸清了大师姐姐神奇的脑回路,原来这就是二次元。(作者:二次元不背锅谢谢,拒绝刻板印象,从你我做起。) 决定一起吃中午饭,大师姐姐换好衣服,乔鲁诺想给她编头发,就问她,大师姐姐同意了。 这次他把大师姐姐的头发照顾得很好,不枉他在路边见到一只猫就去做梳毛训练。 给大师姐姐编完头发,乔鲁诺欣赏起镜子里倒映着的绝赞完成品,觉得自己的技术可真棒。 『怎么样?』乔鲁诺问她。 大师姐姐甩甩头发,为他竖起大拇指。 她睡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却还是差点睡着。是不是太累了?乔鲁诺端详着闭上眼还在努力咀嚼的咸鱼,觉得有点好笑。 大师姐姐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 乔鲁诺在她耳边打一个响指,咸鱼打挺惊醒,乔鲁诺稍稍抿了下嘴,差点笑出来。 乔鲁诺提议回去接着睡觉,深得鱼大师拥护。两人谁也没管唯一不赞同的米斯达,一起快乐贴贴睡大觉。 乔鲁诺从来没觉着和人睡在一起有这么开心,是因为身边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吗? 但他喜欢的人不开心。 乔鲁诺近日观鱼有感,此鱼情绪分为有点开心、一般、不开心、极其不开心。睡觉打游戏吃好吃的属于有点开心,出门不开心,学意大利语与跑步锻炼属极其不开心,其余都是一般。 忽然感觉大师姐姐的心思也没那么难懂。 睡前听大师姐姐讲过去的故事,乔鲁诺闭着眼,自己也仿佛进入那片丰收的柿子林,与大师姐姐一起上下学,一同去往广阔无边的野地,帮助农户扎稻草人。天空湛蓝一片,那里没有海,却有无垠的山丘、绿油油的田野与金黄的麦穗,大师姐姐在前边跑,他在后边追。 有点想去中国看看,见一见大师姐姐的故乡。 两人又聊起替身考核,大师姐姐说成年人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乔鲁诺明白,但他唯一不懂的是,最开始大师姐姐为什么要送给他亲手做的布丁。 乔鲁诺仍记得最初见到大师姐姐的时候,她摆出那副略微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认识他。 他才追问两句,大师姐姐的目光就开始动摇,回避这个话题。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人触及到某个范围,她就会转移话题,又或是闭口不谈。 布加拉提也是,有关大师姐姐的事,布加拉提一直有所隐瞒。 难道大师姐姐的真实身份与黑手党有关?但是布加拉提又不让人告诉她有关黑手党的事,这到底…… 乔鲁诺想要搞清楚,但她心情不佳,他也不好再问。 她开始做噩梦。 夜里总是皱紧眉,像是在躲避某些东西的追赶,她时常在深夜十分惊醒,恍惚中又似是受到了惊吓。 性感手枪安慰她别害怕,但她听不到。有时会流出眼泪,白日里问起她,又什么都不记得。 大师姐姐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游戏也不再打,乔鲁诺问她什么感觉,她嘴里吞吞吐吐,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乔鲁诺给布加拉提打电话,布加拉提告诉他药放在哪,每晚睡前服一粒。服药的当天夜里就好很多,但她白日仍是精神不振。 布加拉提说这就是药物的副作用,她反应比较大。药物的反应会这么大吗?大师姐姐眉头是不皱了,看起来却跟已经死了一样。 米斯达不敢跟她说笑,问她有什么感觉,她说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想吃药。』大师姐姐在床上动了下身子,因为没有力气,又瘫了回去。 『……想死。』 她说得有气无力,两人也不敢逼她吃。 大师姐姐的身体还未有好转,又来了生理期。乔鲁诺连忙跑下楼去买止痛药,喂完药,又帮她垫卫生巾。 乔鲁诺是一点旖旎之心都没有,她还拼命挣扎,像条濒死的鱼躲避坏人的捕捞,彻底崩溃一般大喊大叫,身子砸向后面的水箱,黄金体验稳住她,她又开始哭。 掰开她的双腿,用卫生纸沾水擦洗干净,耳朵里净是她尖锐的哭喊,乔鲁诺沉重的心也不消停。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布加拉提对她那么温声细语、福葛即使想对她发脾气也多次忍着,他们深刻地明白这就是条生活在海里的鱼,捕捞上岸会死,用鱼叉插一下也会死。她内心受创却仍那么努力生活,还对他们友善,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善待。 迅速解决战斗,乔鲁诺抱着干净鱼出来,放到床上安慰。他居然也会真情实意安慰人了,不是用道理去说服,而是单用真心。原来自己也有这样一颗柔软的心。 她还是在哭,缩成一团,乔鲁诺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生理痛还是别的,只能多摸摸她的肌肤,尽量让她的感官分散些。 一直到她哭昏了过去。 “生理期有这么可怕吗?”米斯达脸上滴了汗,“你们没带她去看医生?” “布加拉提说检查无碍。”乔鲁诺摆好鱼的身子,“是我给她清理的时候触到她的内伤了吧,她以前……” “以前什么?”米斯达没理解他的示意。 “……被……强奸过。” “……” 米斯达张了嘴巴,表情急转直下,变得极为愤恨。 “我要是当时在场,一枪把那贱货杀了!” 乔鲁诺也这么想。 如果他当时也在场,绝对不会放那样的人逍遥法外。 “那怎么办,问问她那贱人是谁,替她报仇?” “她不记得了,那时她刚来意大利,她晚上又看不见对方的长相,人是被警察带走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判刑。” “哼,就算蹲监狱也蹲不了多久,指不定那家伙已经出来了。” 米斯达掏出枪磨了磨,手指又按在扳机上,咬着牙,“真该死的。” 乔鲁诺摸着她的脸,脸颊湿漉漉,头发也湿。他又把被子掀开,拿来吹风机插在床头的插座,给她的身子吹暖风。 米斯达沉默地倚着窗沿,盯在这里,擦着枪。 大师姐姐一觉睡醒,没再哭。乔鲁诺下楼买饭,一勺一勺喂给她,她吃不下,总是想吐,两人折腾好久才喂进去一顿饭,乔鲁诺收拾完东西,掀开被子,按摩她的腿。 米斯达递过来“你干嘛”的眼神。 “这样她会好受些。”乔鲁诺保证自己没有想歪。 米斯达说他也要,乔鲁诺觉得即使自己手酸也可以让黄金体验代替自己,为什么要交给别人,米斯达不管,他就要硬来。 乔鲁诺看着米斯达名正言顺对大师姐姐动手动脚,只觉这家伙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有点想揍他。 五天过去,大师姐姐的身体缓过来,精神也恢复许多。这次她必须出门晒太阳,两人拉着她出去,补补钙。 乔鲁诺谈到自己想去大师姐姐的故乡看看,她随意地说再有十年就到啦,乔鲁诺一凛,敏锐地察觉到她经历中的年数漏洞。 她十九岁来到这里,可才过去不到两年,她就已经二十四岁。 怎么想都不合理,是她年龄谎报,还是中间出现了差错?这三个数字之间有什么规律? 她又在回避。 大师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了什么要与他们结交。 她看上去心情不好。 乔鲁诺将去暑的冰块放在她手上,给她变出一朵白色蔷薇花。大师姐姐问为什么要送她这个,乔鲁诺笑而不语。 因为喜欢。 米斯达还没放弃,对大师姐姐纠缠不休。大师姐姐讲起哲思故事,这样听起来她更像是一位大师。 她觉得米斯达是自己用不起的手炉。 乔鲁诺还没琢磨明白里面的意思,大师姐姐又说四月份之后可以和米斯达谈恋爱……等等,为什么?!四月份会发生什么事情改变她的主意? 但是从大师姐姐的情绪反应上来看,她这么说只是在敷衍米斯达。她又为何笃定米斯达的喜欢撑不到四月? 乔鲁诺又不懂她了。 睡前,大师姐姐提起父亲的事,说迪奥是只吸血鬼,乔鲁诺匪夷所思,听她讲述日本不良高中生殴打埃及吸血鬼的故事,她在逗他玩吗? 大师姐姐表示可以去日本找杀父仇人空条承太郎,乔鲁诺无言,如果她讲的是真的,那他就不想找自己的父亲了,他不是吸血鬼,找到父亲后岂不就成为吸血鬼的盘中餐。 乔鲁诺想起布加拉提说她战斗能力很弱,他想试试她的反应有多慢,大师姐姐同意让他试,然而他的拳头已经距离大师姐姐的脸有几厘米,她还呆着张脸,完全不知道往一边躲开。 啊呀,被吓呆了吗? 这反应太可爱了。 乔鲁诺还要掰手腕,大师姐姐伸出手,她有些力气,自己要使上力才行,但是和他比,还是木大木大哒呦。乔鲁诺心想自己要胜了吧,结果她压到自己身上,那两团……就这样夹住自己的手臂,他呆住了。 好在乔鲁诺只恍神一瞬,立刻清醒,即将被压倒之时再次发力,不过乔鲁诺心里还是觉得,刚刚那一下其实是她胜了…… 而且大师姐姐为什么要发出那种声音,是不是故意的! 乔鲁诺不想认输,最后两人都累瘫,大师姐姐瘫在他身上,乔鲁诺没心思移。 大师姐姐睡着,但是他睡不着。被自己喜欢的人抱着睡觉……真的有人能忍住? 乔鲁诺彻夜失眠。 夜半,大师姐姐突然坐起来,乔鲁诺闭眼装睡,听到她打开室内灯,光线太亮,乔鲁诺顺势假装醒过来,问她在干嘛,她说她要消灭蚊子。 总算消灭完,乔鲁诺想最好是自己先睡着,可旁边的大师姐姐入睡太快,他还没攒起睡意,脑袋就被她夹在怀里。 乔鲁诺:…… 他之前是羡慕过福葛和米斯达能埋胸,但真落到自己头上,他快呼吸不上来了…… 可是又不想推开。 乔鲁诺不争气地在香香软软缺氧的环境下昏迷过去。 乔鲁诺是被米斯达殴打醒的。 “你这家伙,居然趁着我睡着对她做这种事!”米斯达用气声发泄他的愤怒,乔鲁诺疑惑,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结果米斯达拍了下他起立的下身,乔鲁诺咬牙抱着腿在床上打滚。 大师姐姐突然从卫生间探出头,乔鲁诺立刻停止滚动,强忍下身的剧痛,强装笑脸对她道早安,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师姐姐疑惑地缩了回去。 黄金体验一击锤向米斯达的下体,这下米斯达和他一样要瘫着了。 米斯达把他毕生所学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乔鲁诺无动于衷,黄金体验没有收回,飘在半空中死盯着他,米斯达咽了下口水,说不打了不打了。 乔鲁诺完全想不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特别乏力,只想在床上瘫一整天。 难道自己被传染上咸鱼病毒了…… 结果就是在房里待不下去的米斯达自己出去,乔鲁诺瘫着,大师姐姐也一起瘫着。 接着他就见大师姐姐把游戏里八个男人上至四十岁下至十几岁全部约了一遍。 乔鲁诺:…… 难道大师姐姐不仅是点心大师哲学大师,还是个恋爱大师? 回来送饭的米斯达表情绷不住,问她脚踏八条船?大师姐姐说十个人都没问题,乔鲁诺肃然起敬。 屏幕里被大师姐姐操控的女主人公与成熟英俊绿发波浪卷各种甜言蜜语,乔鲁诺一转眼,却见手握手柄的大师姐姐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欢的情绪,唯有冷漠。 这是位恋爱游戏大师。乔鲁诺更是瑞思拜。 乔鲁诺撑不住,沉睡过去,醒来后她还在玩,但是放下手柄不动了。 米斯达也醒过来,问到哪了,大师姐姐说她被甩了,米斯达立刻捂住嘴。 乔鲁诺明眼见到米斯达几乎要大笑出声。 大师姐姐玩的是恋爱游戏,原来真的有这种分类。米斯达问有没有给男生玩的,大师姐姐发起愣来,米斯达用胳膊肘顶顶她,大师姐姐捂起脸,说那些都是不健康的十八禁。 再有三个多月就成年的米斯达不怀好意地问是什么不健康啊,大师姐姐不愿意说,说这会污染乔鲁诺纯洁的内心。 乔鲁诺:……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纯洁呢? 米斯达说他肯定懂,大师姐姐也望过来,乔鲁诺可以承认,但看着她没有特殊情绪的眼眸,他又不想承认。 自己对她有欲望,她却对自己没有欲望。他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 乔鲁诺洗一场清爽的澡,正在镜子前刷牙,米斯达推门而入,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趴在洗手池呕吐。 等他吐完,乔鲁诺也刷完,问他怎么了,米斯达大喊变态! 乔鲁诺不明所以。 中午订好吃牛腩煲,乔鲁诺仍然担任大师姐姐的发型师,米斯达还在揪帽子,大师姐姐撇撇嘴,说大发慈悲讲一部纯洁的爱情故事。 米斯达觉得大师姐姐是在骗他,大师姐姐被戳穿,于是换了一篇故事。 可是这是一部悲剧啊。听完《梁祝》的乔鲁诺想。 米斯达也郁闷了。 晚上,大师姐姐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又贴过去给米斯达讲纯爱故事,米斯达最后呆滞着脸,藏在大师姐姐身上的性感手枪们也一一蔫掉。 乔鲁诺觉得这个故事其实很好,在永生中追求生命意义的少女,以及为了完成使命而在少女身边不断轮回的历史修正者,没有刻意的情爱,虽然直到最后都没能告白,但两人生存的目标都已经完成。在首要任务面前,情爱是放在一边的。 米斯达说理解不能。 接下来的几天里,乔鲁诺渐渐适应夜里被沉睡的大师姐姐折磨的日常,他已经能做到即使□出来也面无表情,自己真是太强了。 直到乔鲁诺接到布加拉提的电话,他们遭到杰索家族的袭击,需要支援。乔鲁诺去抢一辆车开,接到布加拉提与福葛,又赶回酒店找落单的咸鱼。 车换布加拉提开,布加拉提把大师姐姐丢进来,裹着浴巾,她看样子是洗澡中途被抓出来的。 一旁的米斯达吞咽了一下。 她浑身上下一点防御力都没有,乔鲁诺只好把她压进怀里,好在她不会乱闹、干扰他们对危机做出的反应。 结果她居然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乔鲁诺:…… 居然能在枪战中睡着,他是真的敬佩。 福葛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准备接着睡的大师姐姐微微一笑,『好刺激哦。』 大家都对她的脱线无言以对。 布加拉提回来后,大师姐姐就不和他和米斯达一起睡了,夜晚躺在床上,乔鲁诺睡不着,米斯达也叹口气。 “好空虚啊!”米斯达叫唤着,性感手枪们也出来附和。 乔鲁诺也觉得,好寂寞啊。 大师姐姐不在身边的第一晚,梦里就出现了大师姐姐。大师姐姐只穿着那身半透明的吊带裙,里面没了内衣的遮挡,在他身前蹲下,解开他裤腰上的拉链,媚笑着说要服侍他。 在后续一系列打码的剧情中,乔鲁诺惊醒了。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她根本不会这样做。梦里越来越奇怪了。 一天比一天奇怪,一开始还只是在宿舍或是酒店里,后来到了布加拉提家,又到了车里、飞机里,甚至到那一望无际广袤的金灿麦田,大师姐姐坐在他身上,阳光与麦粒铺散在她的全身,仿佛是一座塑满金身的佛像,却微笑着,满足他在现实中日益压抑的情欲。 “乔鲁诺……”她亲吻下来,伴随着她甜腻的声音,“乔鲁诺……” 梦里的自己终是忍受不住,放弃了似的,将她压在身下,开始发泄自己在白天憋屈许久的兽欲。 醒来后的乔鲁诺只明白了一件事,人类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动物。 他的情绪还没从接连不断的梦里出来,大师姐姐就自动送上门,他本来不想管的,自己应该冷静一下,但在她叫了一声“Giorno~!”,乔鲁诺彻底忍不住了。 “你是想和我睡觉吗?” 他说的睡觉,可不是单纯的睡觉哦…… 大师姐姐丝毫没有多想,只想躲在这里所以点头,但乔鲁诺可不管了,这是她自己自投罗网。 她还是穿着那身半透的睡裙,布加拉提与福葛什么都没做?他可不信。 黑夜里不需要开灯,他的夜视力很好。大师姐姐正睡着香甜,乔鲁诺盯着眼前圆润丰满的乳房,她再靠近点,就要撞上来了。 是她自己送上来的,乔鲁诺心想。 心脏跳得有些快,他原本对女人的身体无感,成熟的女性会让他想起那个从不管他的妈,他没有好的回忆,谈不上讨厌,只是不算喜欢。 心里会难受。 但是这样的时刻不一样,他只会感到兴奋,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被眼前的这个人吸引。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因此多出许多困惑、许多痛苦,也有许多喜爱。 连鼻间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甜蜜,生活不再是在海边的拿坡里,而是在甜点的王国。 手指拉下那欲盖弥彰的棉布与系带,因为充满弹性,轻轻一拉就会将里面包裹着的剥离出来。 乔鲁诺的呼吸撒在那上面,他眼睛看直了,她似乎想动,黄金体验出现按住她的手臂,她微微张口,呼吸带动着身体渐渐出现起伏。 “你在做什么!乔鲁诺!” No.2爬出来生气,脚一滑掉进大师姐姐的乳沟,他努力站起来,又一滑,跌到刚被乔鲁诺拉开的红软山峰上。 “啊……” No.2浑身发抖,动不了,黄金体验把他捏起来。 米斯达阴着脸从大师姐姐的背后坐起,刚要拉开乔鲁诺的手,就被速A的黄金体验攥住。 “乔鲁诺,你……”米斯达压着嗓音,言语又断掉,乔鲁诺此时的眼神正是一头待用餐被打断的雄狮,不再像之前那样压抑隐忍,这样的威慑与攻击性让米斯达下意识警惕。 “你不怕她醒了吗?”米斯达低声问。黄金体验代乔鲁诺开口,“只要你不说话,她就不会醒,米斯达。” “要是她被你吵醒,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要遭殃。” “你威胁我?” 米斯达简直气笑了,但乔鲁诺说得没错,他还真没办法。乔鲁诺可以借替身说话,但他米斯达不行,性感手枪具有自我意识,而黄金体验没有,更别说性感手枪有六个,真要替本尊说话,他都不知道挑哪个。 乔鲁诺不再理他,手指轻轻压在那柔软的顶端上,米斯达一阵屏息。 心跳得更快,他知道自己在干坏事,但正因如此,更增添了名为禁忌的快感。大师姐姐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她会有什么反应?生气?难过?还是说像梦里那样?仅仅这般想着,乔鲁诺的脸上就更是升温,眼睛也越炽热。 “嗯……” 她皱了下眉,但没醒,想要缩回去,但有黄金体验挡着,她躲不了。 轻轻松开手,圆润的顶端像是充了气一样地贴着他的指尖涨起,乔鲁诺也觉得自己身下发胀,不受控地,他低下头贴上那个红润的顶端。 “……!你!”米斯达扣住乔鲁诺的肩膀,但被亲吻的人身子动了动,不仅乔鲁诺不敢再动,米斯达也僵在原地。 她居然夹起腿,脸也开始发红,两人都十分震惊,她这是起反应了。 乔鲁诺还想要再亲,米斯达是根本看不下去,拿枪顶在乔鲁诺的脑袋瓜,如果他再乱动,自己就要他脑袋开花。 米斯达已经解开左轮的保险,他是认真的。 乔鲁诺冷静了些,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与队友起冲突,把裙领拉回去,黄金体验也放开她。 米斯达盯了他好一会,才把枪收回去,一言不发地躺回去睡觉。 第二天,大师姐姐正常醒过来,而昨晚偷偷干过坏事还差点血溅床头的两人暂时无法恢复正常。 晚上福葛拿来大师姐姐的智能手机,已经充上电,大师姐姐操作起这块手机,他们三个都看不懂。 手机的时间是2019年6月1日,大师姐姐是儿童节过来的。所有聊天记录都停在六月一日,但是据大师姐姐所言,她到这里时已经入冬。 手机里可以存放的东西相当丰富,各种虚拟娱乐都储存在里边,乔鲁诺终于对未来科技有了实感。相册里有她的表演,比起那些小说电影,他还是更想看大师姐姐的录影视频。 大师姐姐钻到被子里,他笑了,结果被大师姐姐枕头砸。 视频很少,都是一些几分钟的片段,但能明显感受到她的进步,不管是语言表达还是情绪的开放,和大一刚开始唯唯诺诺说不出话的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到了后面,已经是个成熟的幼儿讲师了。 米斯达拿着手机往后翻,居然翻到了大师姐姐的裸体照,乔鲁诺瞪大了眼,虽说关键部位都被挡住,但都是些水果与花,乔鲁诺想起昨晚自己干的事,脸滚烫起来。 大师姐姐迟迟做出反应,大叫着抢回手里,她有脸盲,怕是一开始压根没认出来那是自己。乔鲁诺刚想安慰,米斯达就率先扑了上去,吻住她。 米斯达不是无意摔在她身上的,乔鲁诺看得很清楚,他就是故意把她压在身下亲。大师姐姐哭得很厉害,拿手机砸米斯达的头。 福葛慌张起来,大师姐姐又开始缺氧,她倒在床上,福葛把她抱起来,呼唤她的意识。 乔鲁诺庆幸起昨天晚上的事没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了…… 福葛将她抱走,留下他和罪魁祸首米斯达待在这间屋里。 “她并不喜欢你,米斯达。” “我知道。” 米斯达烦躁地抓了抓头,坐回床上,沉闷地安静片刻。 “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麻烦。”米斯达抱着臂,“又要在乎这又要注意那,还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乔鲁诺也这么认为。 “可是又控制不住,这不是我能掌控的。”米斯达又摸起脖子,“要是想不喜欢就不喜欢,我现在肯定不喜欢她了,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吃力不讨好啊。” “那你要放弃吗?” “不。”米斯达一秒不想,“除非我不喜欢她,只要我喜欢一天,我就要追一天。” 乔鲁诺点头,他就是欣赏米斯达这一点。 作为队友很值得信任,但是作为情敌,就有点麻烦了。 过十多分钟,布加拉提过来,米斯达问她怎么样,布加拉提说她已经睡了。 “我过来是有事对你说。”布加拉提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以后别对她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 “这对她而言不单单是一个亲吻,米斯达。” 布加拉提话语停顿一下,没再继续说。 “你要明白一点,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她不想掺与黑帮的事,你和她……不合适。” “那布加拉提为什么要把她介绍给我们?”乔鲁诺插进去话,“你是有意这样做,对吧,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不否认,“没错,的确有意,但那是她自己的事,这点你们可以放心,她不会加害于我们。是我一开始答应要帮她,也答应替她保守秘密……所以,抱歉。” “一点也不能透露吗?” 布加拉提摇摇头。 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乔鲁诺想着,米斯达却向前踏出一步。 “呐,布加拉提,你是喜欢她吗?” “……” 布加拉提皱着眉,没回应。 “如果你是为了最后将她占为己有,我是不会放弃的。”米斯达毫不退让,“如果不是,那你就不用管了,她已经答应如果我能喜欢她到明年,她就愿意和我谈恋爱,这可是她亲口说的。” “明年?明年什么时候?” “……四月。”米斯达纠结地说出口。 布加拉提的表情更复杂了。 “好吧……随你吧。”布加拉提转过身,他准备回房了,“我是喜欢她,但我知道我和她不可能,我只想让她过得幸福,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我可不会原谅你,米斯达。” “你连她跟谁谈恋爱都要管?” “……这就是我喜欢的方式。” 布加拉提头也不回地走了,米斯达站在原地,看着布加拉提的目光不太妙。 “米斯达。”乔鲁诺抬手压制住他的肩,“队内禁止内斗,如果因为争女人造成人员内耗,她会被我们牵连的。” “我知道。”米斯达顿时泄了气。 好在米斯达是真心喜欢她,不是单纯为了泄欲,还在乎她的死活。 这天晚上,乔鲁诺没再做那种梦了。只是还是梦见她,但她一个人在路上走,周围没人理她。 乔鲁诺追上去,想和她搭话,她忧郁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 没有理他,她直直地走了。 哪怕到梦的最后,乔鲁诺也没能多得到她的一分视线,没能看到她不再忧郁。 醒过来,心底怅然若失。 他有点能理解布加拉提的想法了。 第二天,大师姐姐看起来是在跟米斯达闹脾气,嘴上说原谅,实际上不原谅。 米斯达被她反着来的行为摸不着头脑,抓耳挠腮,问乔鲁诺懂不懂,乔鲁诺懂,但他不打算说。 这导致米斯达也开始对大师姐姐闹起脾气。 大师姐姐不想跟他们坐在一起,大家都习以为常,不过总有人想抱怨一下,因为关系相熟,忍不住说起坏话。 但她似乎受了伤。 福葛与米斯达反应过来,又拉不下脸面去道歉,乔鲁诺心想这不错,自己的胜率又提升了。 有人围上大师姐姐,乔鲁诺站起来想去解围,布加拉提叫住他,让他再等等。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社恐在意大利的社会混不下去,布加拉提不打算过度保护。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乎大家的预料。乔鲁诺以为她最多会害怕到僵住,或是向他们求助,却不想她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直接把咖啡泼那男人的脸上,又把茶杯摔碎捅他的脸。 他们头一次见她爆发出这样的攻击性,几人赶紧过去隔开那些人,福葛去检查她握着碎片的手。 她的手被扎烂了,仿佛感觉不到痛,一直魂游天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布加拉提后悔,是他太心急。福葛问他心急什么,布加拉提又不肯说。 福葛的表情也变得不妙。 大师姐姐在两天之后才彻底睡醒,接下来的几天无事发生,大家的度假都很开心。 眼见假期就要结束,原以为会有个好的结尾,结果大伙被超能力者的战斗卷入误伤,大师姐姐被压断了腿。 因为是超能力攻击,她的腿部组织完全坏死,必须做截肢,布加拉提代替她的家属签下字,大师姐姐被推往手术室,几个人在手术室外守着,福葛的脸色从她的腿被压住开始就很难看,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大师姐姐大多数时间都很乐观,但在某些事上极其敏感,大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最焦虑的是福葛,乔鲁诺轻拍他的肩膀,在这种情况下,他比一般人要煎熬。 米斯达起身给福葛倒杯水,福葛说声谢谢,顺着这杯凉水咽下药,才好了些。 此时还只是有些沉重,当真见到她没了左边的腿,乔鲁诺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她真的会接受吗?以后该怎么生活?做什么事都会不方便。 超乎乔鲁诺的想象,她居然接受得很快,一点也没有埋怨他们的意思,还让他们不要担心。 这让他们更是愧疚。 福葛最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逃了出去,乔鲁诺赶忙追上,等他追过去的时候,福葛居然在偷偷抹眼泪。 “我要这么高的智商有什么用?我有这个替身有什么用?”福葛拿头顶着墙,“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福葛,她不会责怪你。” “对啊!因为她不喜欢我!她只把我当做一个小弟弟!所以我做什么她都不会真的生气!” 福葛喊着,乔鲁诺没话安慰了。 “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脑袋一头热,还害她变成这样,她要是没有来到这里就好了,在她那个时代,肯定生活得很好,她来这里之后就没一天过得好过!” “或许她没有这么想?” “但我看到的是这样!” 福葛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乔鲁诺想拉他出来,却进退两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发病中的精神病人交流。 “抱歉,乔鲁诺,是我太激动了……”福葛又很快冷静下来,“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真的没事?”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乔鲁诺皱着眉,担心他想不开,但他已经赶人走,自己再留下来也不合适。一步三回头,他居然福葛的身上看到大师姐姐的影子。 乔鲁诺惊异地发现,这两人居然有些相像。 他改变主意了。乔鲁诺又走回来,在福葛身旁坐下。 “你做什么?” “我怕你想不开跳楼。” “……”福葛的表情看上去是真的想跳。乔鲁诺平静着表情说:“如果你真跳下去,她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福葛沉默,他离开墙边,坐了过来。 “其实她很在乎你,你和布加拉提去做任务的时候,她还提起你,说你整天郁闷着脸,希望你能开心点。”乔鲁诺说了一半的假话。 福葛撑着腿思索片刻,又遮住一半的脸,流下泪。 乔鲁诺顿了顿,他心想,福葛大概是队伍里最喜欢她的。 喜欢到连自己的存在都快要消失了。 乔鲁诺的心情有些沉重。自己喜欢她真的是件好事吗?会不会最终也变得像他那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不想再喜欢了。 在一旁看着她被拔去尿管,看着她在床铺上被痛得一抽一抽,乔鲁诺久违地找回那种抽离感,以前不怎么觉得,现在却认为这是一种对待他人的冷漠。 这份冷漠只坚持到了晚上。 今晚乔鲁诺来守夜,在地上铺了层被子,原本他已经睡着了,却被她的呻吟声唤醒。 『怎么了?』 乔鲁诺见她没被插针的那只手一直在摸索,靠过去问。 『脚疼……脚趾……』 她脸上都是汗,乔鲁诺走到床的右边掀开她的被子,问她是这里吗,她的左手还在向下摸。 她摸到被包扎的伤口,控制不住地大哭,痛得脸都在发青,乔鲁诺挤压止痛泵,但她没有任何好转。 心脏在跳,又像是回到第一次见到她痛经的时候,自己手足无措,干站在一边,什么也做不成。 乔鲁诺叫来值班的护士,护士急匆匆赶过来,检查一下,说这是幻痛。乔鲁诺不解,护士说现在医学上还没有明确的解释,可以理解为大脑暂时无法接受肢体的失去。乔鲁诺问要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护士说情况好的几个月就好了,也可能伴随终生,这需要病人与病人家属的配合。 乔鲁诺问怎么配合,护士说好吃好喝,多鼓励安慰她,配上假肢会好很多,回去以后疼得受不了就做镜像治疗,把镜子放在腿中间让她看到有两条腿,大脑会被视觉欺骗得到安慰。 “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要是很着急,我们可以先安排上电疗,不一定有好转,或者等她这一阵过去,明天医生上班给她开一些抗抑郁抗惊厥类还有弱阿片类的药,但那也有副作用,你们要考虑好。” “……谢谢,请容我考虑一下。” 听着病床上的人伴哭声的呻吟,乔鲁诺的脸上落下了汗,护士关门出去,他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他在思考,如果使用电疗或者开那些药,她会好受吗?吃抗抑郁药就已经那么多反应,如果疼痛没减轻,她只会苦上加苦。 接下来呢?她会疼一辈子吗?一辈子都要吃药,那些药物会损害身体,若是长期服用,她以后该有多痛苦。 她还想摸自己的伤口,乔鲁诺握紧她的手,手在抖,他也在抖。乔鲁诺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自己拥有能够创造生命的力量,却不能帮到她。 创造……生命…… 乔鲁诺灵光一现。 他为什么不能创造一条腿?可他从没在人身上用过,他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要是失败了呢?会不会对她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但是如果治好了她的腿,她就不用承受后面的痛苦了。 乔鲁诺转念几瞬,心想要是自己没能成功又对她造成伤害,自己就照顾她一辈子。 “你能相信我吗?”乔鲁诺起身,“你可以相信我吗?” 她没有回应,只在哭,他等不下去了。 “Gold experience!”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黄金体验将支架插入她的手术缝合面,刚开始发力,她就尖叫起来,乔鲁诺知道这是比幻肢痛更加强烈的疼痛,她难以控制地在床上翻滚,针头都被拽掉,黄金体验压制住她,她趴在床边干呕。 以支架为变换的基础,腿部重新生长出骨骼与肌肉,神经的生长一直刺激她的大脑,乔鲁诺很是担心,会不会还没生长完全,她就已经撑不住了。 『请坚持住!就快要好了!』乔鲁诺嘴里这么说着,其实才生长了不到三分之一。 她吐到没了力气,仰在床上抽搐,治疗也到了尾声,她没了意识。乔鲁诺连忙过去探,她只是痛晕了。 还好,乔鲁诺松口气,看样子是成功了。 用替身检查一遍确实无误,乔鲁诺给布加拉提打电话,他们赶过来,连夜办出院证明赶回那不勒斯,米兰太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仇家就上门。 “乔鲁诺,你头发怎么变了啊?” 米斯达指着他,乔鲁诺看向车内的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变长,从黑色褪成金发,还是自来卷。 看着很像照片里的迪奥·布兰度。 “难道替身能力进化还能给头发染色?”米斯达深思。 乔鲁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大师姐姐醒来,见到她能正常走路,大家都特别高兴,米斯达大老远就助跑扑过去,大师姐姐还在茫然。 那些不高兴的事就不让她知道了,大家喝酒庆祝,也灌了她不少酒,大师姐姐呆坐着,接着被迫跟他们滚到了一起。 其他人都睡了,乔鲁诺也意识迷朦,他看到大师姐姐起身去了阳台,他也过去。 乔鲁诺问她开心吗,她面无表情地“嗯”,一点也看不出她开心。 博她一笑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师姐姐说他现在很像迪奥,又说自己经常梦见他的父亲,经常用触手抓她。乔鲁诺把栏杆变为藤蔓,大师姐姐吓了一跳,说他是坏男孩,推了他一把,又捏起他的脸。 她要回去睡觉,乔鲁诺跟过去,想一起睡,大师姐姐把她的睡裙给他,让他穿上,乔鲁诺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裙子,说好吧。 乔鲁诺走进卫生间,展开睡裙,棉质的很柔软,一想到这是大师姐姐穿的,他就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幸好酒精让他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起立,要不然他就从卫生间出不去了。 套上裙子,配着这头金发看上去还挺好看,乔鲁诺在镜子前独自欣赏一会,大大方方出去给大师姐姐看。 要是大师姐姐不脸盲就好了,说不定还会夸他一句可爱。 大师姐姐向他打开被窝,乔鲁诺钻进去,她贴过来,乔鲁诺向后缩。又贴,又缩,大师姐姐奇怪地看着他,乔鲁诺面无表情。 再贴就要出事故了。 她又压过来,身下顶到她的小腹,她一愣,乔鲁诺强忍着,慢慢推开她。 乔鲁诺还想着她要是问起该怎么解释,结果她张口第一句就是问需不需要帮忙,乔鲁诺都忍不住“啊?”。 大师姐姐特别贴心地说他这样肯定睡不着,自己可以帮忙。 乔鲁诺:…… 『你喝醉了吗?明天早上是不是什么都忘了?』 大师姐姐很迷茫地看着他。 她面上迷茫,手里可一点不消停,掀开他的裙子往里面摸,真就给他…… 乔鲁诺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轻轻掐了自己一下,发现是梦想成真。 大师姐姐的手上技术可一点都不好,乔鲁诺包住她的手,还是决定自己动。这样主动可真让他兴奋,她还在观望自己的表情,目光这么专注,要不是他还有些许理智在,现在已经压着她开干了。 虽然他的经验为零。 乔鲁诺走神片刻,刚回过神,大师姐姐居然已经睡着。她怎么会睡着?!自己在她眼里就这么没魅力吗?乔鲁诺感到一阵挫败。 他也失了兴致,瘫在床上,但因为动作太大把被子拖走了,乔鲁诺又起身把被子给她掖好,身体贴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回到那不勒斯后,没了在米兰酒店时那样日日夜夜的亲密,乔鲁诺的情绪渐渐降温下去,突然在某一天,他发现自己没再那么迷恋她。 晚上不再继续做那种梦,也不再离她近一点就感到兴奋,见到她还是会开心,只是没那么强烈,更加平和。 让他能够回归自己的事,理智不再被感情赶一边去。 乔鲁诺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 还有一周假期就要结束,米斯达邀请大师姐姐去海边,乔鲁诺不放心,福葛与布加拉提也不放心,最终五人一起去海边,只有被拆散二人约会的米斯达在抱怨。 米斯达先背着大师姐姐跑了,布加拉提说让让他也没什么。等三人过去,乐队的《加州旅馆》已经到了后半部分。 乔鲁诺站在几人的身旁,篝火勾勒在暗黄色的沙滩,夜风习习,额前没有扎的头发随吉他手的鼓动和风的吹拂,衣角也被带动着摩擦腰际与袖口,他闭上眼,还是喜欢吉他乐。 吉他手换演《杀手皇后》。 “She keeps her Moet et Chandon in her pretty cab(她把酩悦香槟放在漂亮的橱柜里)...Let them eat cake,she says,just like Marie Antote(请他们吃蛋糕吧,她说,活像玛丽·安托瓦内特)...” 乔鲁诺见米斯达把大师姐姐放在木桩上。 “A built-in remedy for Kruschev and Kennedy(这是对赫鲁晓夫与肯尼迪的一种内在的补救)...At anytime an invitation,you can't decline(任何时候发出的邀请,你都无法拒绝)...” 乔鲁诺映着火光看着坐在那里的心上人。 “Drop of a hat she's as willing as playful as a fussy cat,then momentarily out of action,temporarily out of gas,to absolutely drive you wild(她能立刻变成一只贪玩催情的小猫,一会就不动了,一会就没油了,完全要把你逼疯)...” 这分明就是在唱她。 “She's a Killer Queen(她是个杀手皇后)...Gunpowder(火药),gelatine(明胶),dynamite with a laser beam(带激光束的炸药),guaranteed to blow your mind(保证让你心醉神迷)...Anytime...” 陷入恋爱的人会听到任意一首情爱歌都觉得是在唱自己吗? 布加拉提问乔鲁诺喝不喝柠檬酒,乔鲁诺说不喝。 见到大师姐姐,他的心情就变得甜,见她和别人坐在一起,他的心情就变酸涩。 米斯达在给她喂酒。 烈酒呛到了她,流进她的衣领里,乔鲁诺盯着那里,一直没有移神。 目睹两人亲密,乔鲁诺的心情跌入谷底,他不想看米斯达放在她腰间的手,起身去向中场休息的主唱借吉他。 福葛拽开米斯达不安分的手,大师姐姐被惊醒,她和米斯达没再贴在一起,乔鲁诺心情晴朗了些。 吉他音也能让他心情好,一首《月亮河》,想要舒缓自己的情绪,也安慰她。 “Moon river(月亮河)...Wider than a mile(比一英里还要宽广)...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day(我终将横越你)...” “You dream maker(你是梦想的编织者)...You're heart breaker(你是心碎的缔造者)...Wherever you're going(无论你去向何方)...I'm going your way(我都会与你同行)...” 大师姐姐受到惊吓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安静地凝视着他。 乔鲁诺弹完,大家鼓起掌,福葛问她会不会弹,她说会点,乔鲁诺就把吉他给她。 她的歌打破了乔鲁诺刚刚营造出的温馨。开头的敲击带来紧张感,音调一节一节升高,达到顶峰宣泄出难以名喻的情感,每到表演的时候,她就变了,从一个透明变得有颜色,最后有了具体的形体,让人忘不掉。 果然,那些原本不关注她的人都围了上去。 几人聊着关于歌曲的话题,这是一首悲剧,米斯达问她为什么喜欢这种歌,她说人活着就是单恋。 越是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 乔鲁诺感到一阵刀钻。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追也追不到。 乔鲁诺望向眼前脚下的篝火,那火光就如同坠落的星星,人们握不住流星。 凌晨,乔鲁诺回到宿舍,在床边坐了好久,也没睡。 要是她在就好了。乔鲁诺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又摇摇头,向后倒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他开始想念那些梦了。 过了几天,队里新增一名成员,是之前福葛带进来吃意大利面的纳兰迦,听布加拉提说他小学还没上完,被布加拉提赶回去上学去。 结果纳兰迦瞒着布加拉提一个人去见波尔波,通过考验,布加拉提不得不收下他。 大师姐姐很快就与纳兰迦关系好起来,乔鲁诺毫不惊讶,似乎只要她想,就没有处不好的关系。 但是据他观察,大师姐姐了解纳兰迦了解得有些过分,全都是纳兰迦喜欢吃的,一份不差,无一份多余。 这段时间,乔鲁诺新学了刘海造型,跟时尚杂志上学的,把刘海固定成三个圈。 练习好后乔鲁诺第一时间给大师姐姐看,等着被大师姐姐夸手艺好。 大师姐姐盯着他新做的刘海,嘴角的微笑僵住了。她想摸,乔鲁诺就让她摸,大师姐姐的手碰了碰,又问可不可以戳洞洞。 乔鲁诺:…… 『不可以。』 她很失望,垂头背意大利语,更失落。乔鲁诺问怎么了,她说意大利语好难记。 要是大师姐姐和他在一起的话,就不用学意大利语了,他可以给大师姐姐当翻译。乔鲁诺想。 大师姐姐仍然时不时给他做甜点吃,乔鲁诺觉得这样的日子非常棒,这样棒的日子持续到队里又来一个新人,大师姐姐变了。 从布加拉提将雷欧·阿帕基介绍给大师姐姐,大师姐姐的神情就变得恍惚。在此之后,她开始时常出神。 只要阿帕基出现在餐厅,她的目光就在追随他,不止乔鲁诺发现了,这么明显的变化,了解她的人都能发现。 她竟然想喝阿帕基手里的茶,想听阿帕基耳机里的歌,甚至开始每天打扮,坐乔鲁诺对面的米斯达瞠目结舌,“我失恋了?” 乔鲁诺没回他,福葛的脸色也不好看。 大师姐姐还给阿帕基做披萨和沙拉,阿帕基吃的时候她还在旁边候着。乔鲁诺冷眼旁观,接连好几个星期,都没等来属于他的布丁。 乔鲁诺从米兰回来后就开始翻阅心理方面的书籍,在亲密关系的描述中,乔鲁诺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就是书上写的母亲宠爱独生子后又生下第二个孩子,导致第一个孩子受到冷落,心理不平衡。 即使得知阿帕基和大师姐姐死去的救命恩人相似,乔鲁诺的心情也没有变好,尤其是看到她画的肖像,全部都是阿帕基。她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她喜欢的人不是他乔鲁诺·乔巴拿。 乔鲁诺心情特别复杂,想放弃,她却记起他来,继续给他做开心果味的布丁。乔鲁诺吃下几口,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放弃不了。 可是显然大师姐姐芳心暗许那个阿帕基,他能怎么办。 如果是阿帕基喜欢她,他还有办法应对,但现在是大师姐姐喜欢阿帕基,阿帕基不喜欢她。 任务中途,米斯达与福葛都对阿帕基抱有敌意,总是故意坑他,布加拉提呵斥他们,不要把私情带进任务中。 那就是平时可以坑他喽,米斯达甩着枪说。 阿帕基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幼稚个什么劲。 除了新来的纳兰迦与阿帕基,大家都在变奇怪。 大师姐姐快要过生日,乔鲁诺提前送给她花。他和福葛从布加拉提那里借来大师姐姐买过的中文CD,行动和演练全都瞒着她。 大师姐姐生日的那天,她并不开心。 礼物拆到阿帕基给的阿玛尼口红,她一反常态,先是笑了几声,又开始止不住地掉泪。 大家只当她是社交应激,等她吃完药,情绪稳定下去,再安慰她。 她似乎听不进去,剩下的时间里都心不在焉。演唱的计划照常进行,果然,一旦听到中文,她的眼神立刻恢复了神采。 乔鲁诺还是喜欢她有神采的样子。 “怎么会从你的双眸中决定了我的难过……” “……我没有说出感受,只有不经意的沉默,却不能肯定你真的会懂……” 他不懂大师姐姐,但大师姐姐也许也不懂他。她从来不像对阿帕基那样对他深究,只有他自己一头热,想要了解她深藏的内心。 “你身旁的他,该是告诉我不能再说……”乔鲁诺瞥了眼她倚靠着的布加拉提,又继续望她,“在我再想从你的眼中找到悸动……也许我从门口离去,不能代表些什么,我以为你会留住我……” “只有自己爱上你的夜里,我不知所措……让你轻易地把我的心带走……” 排练时乔鲁诺希望她能懂,现在又不希望她能懂了。 福葛表情突变,这首歌是他背着福葛准备的。 等他表演结束,她又开始发呆。 坐在沙发上,好像她的周围没有人。乔鲁诺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街上无人理她,她一个人走,走了好远,他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她却不给他多余的一丝眼神。 一个奇怪的人。乔鲁诺想着,大师姐姐可真奇怪啊。 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也把他们变奇怪了。 一周后,她没来餐厅上班,布加拉提说她是自己出去散心,乔鲁诺去收完保护费,就在街上多遛达,想着说不定能碰见人,但是乔鲁诺找不到她。 那不勒斯这么点地方他都找不到,要是大师姐姐离开那不勒斯,他更没处找。 乔鲁诺试着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大师姐姐的电话他就没有打通过。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大师姐姐失踪几天后,又回来,但是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 福葛的状态也很不好,但因为不影响工作,大家都没说什么。 大师姐姐总是在走神,做的甜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但她不再开口讲话。 布加拉提说这可能是药物的戒断反应,过一阵就好了。如他所料,没过几天,大师姐姐的神情就恢复到平常。 乔鲁诺吃着沙拉,看她吃饭吃到一半就发呆,问她在想什么。 她说她悟了。 乔鲁诺:? 『人一旦思考,就会变得痛苦。』 她语气深沉地道,『但是正因为痛苦,才会有活着的感觉。』 乔鲁诺:谢大师,我也悟了。 2001年的新年,他们一队去海边跨年,大师姐姐只想好好睡觉,她就一个人留在布加拉提家里。 乔鲁诺与伙伴们一同现在沙滩上,拿着烟火仰望天上绽放的烟花,乔鲁诺回首,觉得自己的身边很空。 如果大师姐姐在就好了。乔鲁诺又一次想着。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是睡着了,还是被烟花吵醒,拉开窗帘,与他们一起仰望同一片天空下的烟花? 心里突然变得很空虚。 明年和大师姐姐一起过年吧,乔鲁诺微笑着想。 新的一年,大师姐姐的笑容变多了,乔鲁诺也笑起来,他喜欢看大师姐姐笑。 一切会慢慢变好的吧。乔鲁诺想。 三月末给阿帕基过生日,虽然他们三个都看阿帕基不爽,但还是给阿帕基精心准备了礼物。朋友与情敌身份两不误。 乔鲁诺正帮布加拉提分餐盘,布加拉提让他出去陪跑出去的咸鱼。 大师姐姐什么时候出去了? 乔鲁诺急忙追过去,她还没走远,乔鲁诺追上,问她去哪。 大师姐姐看了他一眼,又发起呆来。 『哪里也……』 什么也没继续说。 她望着天空,乔鲁诺也抬头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深邃的蓝天。 『今年……会下雪吗……』 她轻声说。 『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雪了……』 她的眼眶渐渐发红,但乔鲁诺只能实话实说,那不勒斯很少下雪。 『是啊……是……』她低下头,『很少……』 她接着往前走,没有目的地,就像乔鲁诺梦里那样,一个人走着,没有分给他一分眼神。 乔鲁诺就在她身边跟着,直到她走累了,坐下休息。 乔鲁诺就一直陪着。 阿帕基的生日后,日子还是正常地过。乔鲁诺刚和抢地盘的混混打一架,搜刮对方身上的钞票,给对方留了一些硬币。 顺便去开黑车赚点零花钱,他骗到一个日本高中生,听对方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乔鲁诺试探一下对方了不了解意大利行情,确定对方是第一次来,利用超低价让对方上当,等对方把行李箱放上副驾驶,关上门,乔鲁诺火速逃跑。 却没想对方竟也是替身使者,汽车无法开动,乔鲁诺将行李箱变作青蛙,和他一起逃跑。 甩掉那个日本人,乔鲁诺将行李买了,只留下护照,放宿舍里。中午在外边吃一顿饭,又坐上电车,本想随便去个地方,大师姐姐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大师姐姐就坐在后排,望着窗台发呆。过了几站,她才抬起头,注意到乔鲁诺。 大师姐姐走过来,开口就是两道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坐在折迭桌,他加入黑帮后是不是就没有去上过学。 乔鲁诺难以回答,他不想对大师姐姐说谎,但说真话,自己一直以来伪造的好学生形象就全毁了。 她都猜到了,只是笑笑,开玩笑说他是个坏男孩。乔鲁诺舒口气。 下了车,乔鲁诺本想着今天可以是两人约会,那个日本人居然追了过来,用意大利语说他是个小偷! 幸好大师姐姐听不懂意大利语也听不懂日语,要不然他的形象都碎成渣渣了。 结果大师姐姐与日本人进行碎片化的英语交流,最后拼成事情的原貌。大师姐姐问他的行李呢?乔鲁诺不想还钱,摊手说已经卖了,但是护照还在,自己准备还的。 那个日本人一点也不信任他。乔鲁诺不在意,只要大师姐姐还信任他就好。 三人一起去宿舍取,日本人名叫康一·广濑,问他行李到底去哪了,乔鲁诺张口敷衍。他可不想还,既然被他得手,那就是他的了。 进了学校,乔鲁诺再一次明白大师姐姐有多吸引人,好多同学都想约她,他的情敌一下从队友扩充到男同学女同学。 大师姐姐笑着拒绝,乔鲁诺搂着她,表示这是他的女朋友,那些人才散去。 大师姐姐欢笑了一路,乔鲁诺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抵达宿舍,大师姐姐好奇地观察他的寝室,乔鲁诺把护照还给康一,大师姐姐在卫生间门口流泪了。 ……怎么哭了呢? 『独立卫生间啊,这么大!』大师姐姐眼泪汪汪指着里面,『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独立卫生间。』 大师姐姐诉起大学宿舍的苦,乔鲁诺听着,纳闷她们的学校是在哪个贫民窟? 大师姐姐讲完,康一又来要他的行李,他还不死心,乔鲁诺拒绝还钱,康一唤出替身,乔鲁诺承受一击,随即让地砖变成树,又让墙外的水管变作藤蔓,跳墙出去爬下去。 康一追过来,乔鲁诺继续跑,但扭脸就见大师姐姐也翻墙出来,身子吊在空中,他又调头跑回去。 “喂!你跑去哪?!” “她要掉下来了!” 这位康一是个好人,听到有人有生命危险,架也不打了,跟他一起赶到墙下,仰头看大师姐姐一步一步往下爬。 好紧张。 不过她要是摔下来,自己就可以接住,英雄救美,大师姐姐会不会因此喜欢上自己? 乔鲁诺又开始胡思乱想。 大师姐姐安全着陆,他有点小失望。 『不打了?』大师姐姐疑惑。 『……怕你骨折。』乔鲁诺把准备接人的手插回兜里。 又因此事,康一认定他是个好人,不追求行李的事了,乔鲁诺表面感叹一声,说康一是个好人。 康一是受大师姐姐提到过的承太郎委托前来调查他,临别时,康一向他要一块他的皮肤,乔鲁诺也想知道自己的基因成分、自己为什么不是吸血鬼,就撕下一小块给康一。 大师姐姐累了,乔鲁诺就送大师姐姐回去,顺便一起玩双人游戏。 隔一天后,布加拉提接到一通电话,召集全员,他没说是要去做什么,大师姐姐就从后厨赶了过来,她也要一起去。 布加拉提与大师姐姐展开一段加密沟通,最终布加拉提同意大师姐姐跟着,米斯达与福葛都匪夷所思。 在那不勒斯港口借来一艘游艇,目的地还不知道是在哪,乔鲁诺与布加拉提站在船首,温暖的海风吹得人身上很舒服,乔鲁诺注意到大师姐姐趴在栏杆上看他,对她眨眨眼,问她有什么事。 大师姐姐歪着头,用柔软的手指在额前比出三个圈。 好可爱。 满心溢出的喜爱,喜欢的人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戳中自己的心,乔鲁诺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心这么软过,戳一下就会动。 福葛去把大师姐姐从栏杆处拉走,米斯达问布加拉提是要去哪,布加拉提这才宣布目的地,卡普里岛。 今早干部波尔波自杀,他生前有一笔一百亿里拉的隐藏财产,当初由布加拉提藏匿,只要把这笔钱交给组织,布加拉提就能成为新任干部。 小队遭受攻击,有大师姐姐的推论帮助,大家成功解开敌人替身的谜题,大师姐姐看着布加拉提手里标着一号的钥匙,满眼都是“你们是弱智吗?”,大家都很沉默。 接下来是追击已经在卡普里岛的敌人同伙,乔鲁诺决定先过去暗杀,米斯达一起去,乔鲁诺将救生圈变作大鱼,两人过去。这个敌人也成功解决,布加拉提领众人到公共厕所,说财产就在这里。 大师姐姐被布加拉提赶去女厕所,干部来收取财产,那笔财产被布加拉提的拉链藏在便池里,任谁都想不到。 布加拉提成功上位,同时也接收原波尔波的任务——保护老板的女儿,敌人同样是替身使者。 乔鲁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接触到与老板有直接关系的人,既然老板的女儿在被追杀,那么她的身上一定有老板真面目的线索! “打探老板的过去,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对组织的挑战。” 干部的这句话,乔鲁诺更加笃定,老板的女儿特里休身上有老板的线索。 干部不认为特里休身上有老板的线索,但那些觊觎毒品路线的亡命之徒会做没有把握的行动吗?同样是替身使者,还是一个队伍,乔鲁诺深知敌人的谨慎,既然打探老板真面目的人都会被秘密处死,那么他们追踪特里休,应当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干部走后,大师姐姐从厕所里出来,特里休似乎愿意与大师姐姐交流,乔鲁诺闪过利用大师姐姐打探情报的想法,又被他压制下去。 众人前往葡萄庄园里的秘密基地,买东西的事交给纳兰迦,他的替身能力能够侦查,但纳兰迦记性不好,出门后,过了预计的时间点也没有回来,福葛焦急地挠起手背。 纳兰迦当初是被福葛捡来,若说福葛与谁的感情最好,除了大师姐姐,就是纳兰迦。 如果纳兰迦出了事,恐怕会对福葛造成严重的打击。 幸好,纳兰迦安全回来。秘密基地被暴露,老板发来消息,去庞贝遗迹拿取开启移动工具的钥匙。 布加拉提让乔鲁诺、福葛与阿帕基一起去,剩下的人守着特里休。大师姐姐在特里休的房间探出头,挥手喊要带上她。 乔鲁诺还不明白大师姐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说要寻找答案,却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到地方叫我哦,不可以丢下我私自跑。』大师姐姐睡前提醒,福葛他是真不想叫。 乔鲁诺认真看着地图,偶然瞄到车内后视镜,大师姐姐居然倚在阿帕基的身上,阿帕基也居然没有推开熟睡着的大师姐姐,难道阿帕基其实对大师姐姐有意思?! 因为这一分神,导致乔鲁诺错过了拐弯口的提醒,福葛刚想发飙,也瞟见后座的那副景象,咬牙切齿,终是什么脾气也没有发。 到达目的地,阿帕基从后车座下来,大师姐姐没了支撑,倒在车座上,福葛说这都没让她醒,上前推了推,威胁她再不醒他们就走了,大师姐姐睁开眼,从车座上起来。 她还浑浑噩噩,乔鲁诺走在她身后,如果她倒了,自己就能及时扶。结果却被阿帕基抢先,大师姐姐抱紧阿帕基的手臂,阿帕基只轻轻推了推,没用力,一句重话也没说。 乔鲁诺生出严重的危机感,阿帕基绝对是对大师姐姐有意思,以阿帕基的体力,推开大师姐姐绰绰有余。 但是取钥匙要紧,大师姐姐也在进入庞贝古城后停在一边,保护自己的安全。 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有些担心,乔鲁诺还是决定相信她,她说会保护好自己,那他就相信。 新的敌人能够制造镜子的世界,福葛被拉入镜子中后,乔鲁诺与阿帕基兵分两路,体能最佳的阿帕基去取钥匙,作为治疗与脑力担当的乔鲁诺留在原地解谜。 乔鲁诺利用镜子会隔绝的原理,先让自己感染福葛的替身紫烟的病毒,再故意被敌人拉入镜中,将其感染,敌人为了逃命躲去镜外,而紫烟就在外边,福葛用紫烟打中敌人,战斗结束。 乔鲁诺从镜中出来,赶忙去治疗阿帕基,接着检查福葛的伤势,最后抬起头,大师姐姐所站的位置恰好就在紫烟与镜子的射程之外,她的第六感强到精准。 取得钥匙,大家赶回去,这一趟大师姐姐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乔鲁诺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钥匙里藏有下一步的指令,前去列车站找乌龟。布加拉提在指令的水池旁寻找能被钥匙开启的地方,但锁孔都不对,大师姐姐过来询问,乔鲁诺说找不到移步工具,大师姐姐说乌龟,布加拉提震惊地瞪大了眼,迅速拿起乌龟,将钥匙插进乌龟壳子上,跳入列车,众人被吸进乌龟的替身当中。 乔鲁诺在房间里观察一番,这就是普通的房间,一转脸,大师姐姐已经在沙发上躺下睡着。 跟他们这样一路紧迫地赶路,她很累吧。 与镜子敌人的一战也让他很累,乔鲁诺坐到她旁边,也开始睡。 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变老了。乔鲁诺观察一圈,大师姐姐没有变化,其次是特里休与布加拉提和米斯达。 在米斯达出去干敌人前,乔鲁诺说出自己的推测,解开老化的谜团,米斯达拿着冰块出去,大师姐姐将她手上的冰块放在阿帕基脸上,果然…… 乔鲁诺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明明自己离她最近,她却选择先去救阿帕基。 敌人顺利被解决,大师姐姐似乎看到了什么,一直在反胃,眼泪都冒出来,她看不得这种血腥的杀人场面。乔鲁诺帮她把发簪去掉,让她好好歇息。 特里休问他和大师姐姐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乔鲁诺立即否认。 大师姐姐又说他的腿太硬,乔鲁诺把自己的手垫在下边,这样就好一些。 半个小时后轮到他监视,乔鲁诺准备把大师姐姐放在沙发上,特里休自告奋勇要当枕头,乔鲁诺看着特里休,觉得自己的情敌还要再加一个老板的女儿。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大师姐姐讲过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亲密,这种事情不需要大惊小怪。 乌龟搭乘的顺风车出了问题,乔鲁诺在附近的停车场干碎其它车辆,只留下他们要盗的,拿着乌龟去门口等着,却遭遇下一个敌人。 好在是一个于自己能力相反的敌人,它能够分解,乔鲁诺能够再生。利用摩托车变成自己的手臂狸猫换太子被敌人吞下,乔鲁诺等着它爆炸,却不想大师姐姐从不远处走过来,这家伙对他怀恨在心,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乔鲁诺连忙追上,大师姐姐站在台阶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就跑,敌人爆炸,乔鲁诺用替身挡一下,立即跑过去检查大师姐姐有没有受伤,还好她没事。 这是敌人的远程替身,乔鲁诺将替身的残骸变作毒蛇让它回去攻击它的本体。接下来要开车前往威尼斯,敌人还有两人。 晚上,大师姐姐居然亲自喂他,而且只喂他不喂米斯达,如果不是现在正在开车,还要监察前方有没有敌人,他都要心动了。 接下来的敌人相当棘手,能够让空气降温、控制水成冰,他的身上还有一层替身形成的难以射穿的防护服,只有脖子后面的呼吸孔是他的弱点。 有惊无险,乔鲁诺庆幸自己的替身能够治疗,否则这一趟不知要损伤多少。 成功干掉敌人拿到老板指示的光碟,最终的目的地是圣乔治·马焦雷岛,老板就在那里等着,这是揭开老板真面目的最佳时机,乔鲁诺将瓢虫胸针变作乌龟生命,作为追踪器,暗示布加拉提将追踪器安到老板的身上。 布加拉提带特里休上岸,特里休与大师姐姐拥抱,差一点就表白,乔鲁诺心下确定,老板的女儿也是情敌。 大师姐姐似乎舍不得特里休,一直望着岛上发呆。 突然发生了奇怪的事。有哪里不妙,乔鲁诺上岸,阿帕基阻拦他,可是阿帕基还没上岸,下一秒就拍在他的肩上。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乔鲁诺接到布加拉提的发话,他们一直都保持通话,乔鲁诺向布加拉提汇报老板的行踪,但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乔鲁诺还未说完,布加拉提就对老板发出攻击,通话中断,大事不妙,乔鲁诺发动在胸针上的能力,将老板吸进乌龟房间里。 这样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接下来,自己必须赶过去! 乔鲁诺跑过一楼的拐角,见到满身是血倒下的布加拉提与已经被拉链接上手同样昏迷的特里休。有拉链,证明布加拉提还活着,黄金体验为布加拉提进行治疗,布加拉提的拉链却消失了。 “不……不会吧……布加拉提!” 听不到心跳,没有脉搏,布加拉提……死了吗?这怎么可能!自己已经为他疗伤了! 乔鲁诺似乎听到了有谁叫他,回过头,谁也没有。 原本自己以为已经死了的布加拉提忽然坐了起来,他没有死!布加拉提说快把阿帕基他们叫来,乔鲁诺立刻将笔记本电脑变作飞鱼砸出去,吸引门口他们的注意。 小队的其他人赶来,大家一起出去,乔鲁诺却感到奇怪的视线,回过头,但是找不到人。 乔鲁诺还是追了出去,布加拉提打算背叛,其他人都在纠结。如果可以,乔鲁诺希望大家能够一起行动,多一个战斗力就是多一份希望。 布加拉提希望大师姐姐在这里下船,老实说,他也这么想。大师姐姐即使有那样强大的第六感,面对老板,恐怕也无力逃跑。他不希望大师姐姐出事,但架不住大师姐姐要做自己的事。 最终只有福葛没上船,米斯达也想不通大师姐姐为什么要跟过来,甚至猜测她是不是提早就知道现在会发生的事。 大师姐姐说同样的话她不想重复,她之前说过,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米斯达说她怎么突然变这么冷淡,一点也不像她。大师姐姐冷笑一声,米斯达懂她什么。 两人差点就吵起来,布加拉提制止,让大师姐姐带特里休回乌龟里。大师姐姐低头看着特里休,又摸上布加拉提的身体。 大师姐姐被阿帕基拉开,大师姐姐回过头,乔鲁诺这才发现她竟然在流泪。 她的眼泪特别少,就和她的笑容一样少,很多时候都是装的,真心特别少。 这一次她居然是真心的。 “阿帕基……!” 她扑到阿帕基怀里,仰头望着他,哀求的眼神让乔鲁诺既难受又嫉妒,她为什么要为别的男人哭。 『你觉得我没有心吗?!你觉得我是一个机器人吗?!』 她在质问,但是乔鲁诺不知道她是在问谁。被她抱紧的阿帕基两眼疑惑,他完全不明白。 米斯达已经掏出枪想要正面射杀阿帕基。 阿帕基让她起来,说她这样会妨碍自己行动,大师姐姐说那就抱着她行动。米斯达与乔鲁诺都倒抽一口气。 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对别人撒娇……乔鲁诺深觉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提早心脏衰竭。 大师姐姐被阿帕基推开,米斯达抱怨阿帕基就不能轻点。大师姐姐从米斯达身上起来,表情看着很呆。 也不理人,她抱着特里休进入乌龟房间,布加拉提问她要不要吃药,大师姐姐出来,向布加拉提索要自己的药。 她在和布加拉提闹脾气,却又好奇起布加拉提的替身能力,那点小别扭很快就在好奇的摸索中荡然无存。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但好在她不生气了。 布加拉提推断接下来会遭遇亲卫队的袭击,又到了中午,还是决定先摄入能量。 餐桌上谈起只要掌握老板的真面目,就能进行暗杀。默默吃东西的大师姐姐突然语出惊人,说老板的真名是迪亚波罗。 真的吗?她为什么会知道?! 最终大师姐姐摇头说自己不确定,线索还是需要在特里休身上找。特里休醒过来,告诉他们在撒丁岛,老板与她的母亲相遇。 转眼间,纳兰迦就遭受敌人的攻击,乔鲁诺把大师姐姐和特里休推进乌龟里,他赶紧去给纳兰迦做急救。纳兰迦的舌头恢复,表现上却很不对劲,说话前后矛盾,也极力在表达什么。 “纳兰迦,你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吗?”乔鲁诺按住他的肩,“请让我看一看你的舌头。” 纳兰迦捂着嘴巴,又向后退去。 “果然……”布加拉提唤出替身,在纳兰迦的手和脸上开了道口子,但是他的舌头上什么也没有。 虽然没有找到,但布加拉提还是决定追击敌人,对于老板来说他们的背叛出乎预料,威尼斯不会有太多亲卫队的成员,只要打败这次的敌人,就能够放心出海。 然而没能及时推测出敌人替身的秘密,还是掉进了敌人的陷阱,乔鲁诺被埋伏在水中的替身鲨鱼咬进水里,这才意识到,这次的敌人是两个! 鲨鱼为了躲避纳兰迦的攻击而钻进他的喉咙,乔鲁诺呼吸不上来,这滋味可真不好受……但为了打败敌人,这点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乔鲁诺故意让自己的身体中弹,好让纳兰迦能够通过自己身上的硝烟反应追踪到敌人,即使自己停止呼吸,纳兰迦也可以进行追踪。 乔鲁诺将自己的胸针变成纳兰迦的舌头预备件,丢给纳兰迦,纳兰迦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击败敌人的本体,让他捡回一条命。 这样频繁地受伤治疗,乔鲁诺竟然产生了同感……大师姐姐也是这种感觉吗?一直忍受这样的疼痛,却没人能够给她治疗。 顺利离开威尼斯,却在检查无误的飞机上遭遇敌人替身的袭击。乔鲁诺自认十分谨慎,却还是将敌人的替身带进飞机来,这家伙是无敌的吗?! 乔鲁诺确定敌人的本体已经被米斯达杀死,是因为自己触碰了敌人的尸体?大师姐姐提醒他身上有东西时他也仔细检查过了,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潜伏在自己身上的! 自己的替身在被吞噬,米斯达击穿乔鲁诺的手臂,乔鲁诺强忍剧痛,米斯达的替身也被敌人捕捉。 这个替身的本体是故意送死,好让替身成为自动追踪,只依靠能量存活,所以它会不间断追踪有能量的生命体,但是,追踪的选择条件是什么? 纳兰迦跳出一步,追踪对象又换为了纳兰迦,布加拉提让特里休躲进壁橱,追踪对象又换为了特里休,他明白了! 黄金体验高速攻击机窗,敌人替身果然转而包裹住自己的手臂,它是根据速度!优先攻击速度更快的物体,所以它才能追上飞机! 这下不得不抛弃自己的手臂了,乔鲁诺用能力制造手臂零件,但因为是人体较大的零件,生长速度缓慢,剧痛难以忍受,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人,乔鲁诺陷入昏迷。 乔鲁诺是被酒精痛醒的,大师姐姐在为自己擦拭伤口。有喜欢的人在,乔鲁诺不想显出自己不够坚强可靠的一面,因为她总是把自己当作小孩。 “乔鲁诺……”她把自己拥入怀里,很心疼似的,『真可怜啊……』 大师姐姐在安抚他。 乔鲁诺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想承认自己可怜。但是她这样抚摸着自己的脊背,这样温柔又平静地看着他,只在这一秒,乔鲁诺有点想哭。 情不自禁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那么漆黑的地方没有人愿意拥抱他,饿的时候只有忍受饥饿,害怕的时候只能咬自己的手指,他无论怎么哭,他的母亲都在外面与她的情人玩乐。继父也只会打他侮辱他,又因为自己是个亚裔,周围的小孩也只会欺负他。 警察不愿意搭理他,他曾经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渣滓、一块垃圾,没有人愿意对他好,这个世界容不下他,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教会他什么是信任,他恐怕不会成长为现在这副模样…… 即使这样,他也没觉得世界是好的。那些同龄人不欺负他,是因为保护他的男人是个黑手党。这个社会弱肉强食,只有自己占领绝对的地位与力量,才能受人尊敬,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他一直认为这个社会残忍冷酷,自己只有适应这个社会,才能在这个社会中往上爬。所以只要他愿意,什么手段都可以使,违法也好,偷盗、抢劫、杀人……这么数来,自己可真不是一个好人。 乔鲁诺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她。书上说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产生自卑,乔鲁诺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如此。他觉得大师姐姐太好了,对他好,对别人也好。她本人就很好,而自己好像没办法带给她什么。 如果自己和她一同长大会怎么样?如果自己的母亲是像她这样的人会怎么样?意识不太清的乔鲁诺胡乱想着,如果自己成功上位,她就愿意接受他了吗?她的言语中一直都不喜欢黑手党,如果自己以老板的身份帮助她,她会愿意接受吗? 在这些混乱的猜想中,乔鲁诺再一次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自己的左臂已经被布加拉提接上,帮他拿回手臂的竟然是特里休,特里休觉醒了替身,名为辣妹,能力是软化物体,力量与速度与他和布加拉提相当,这真是超出乔鲁诺的想象。 难以确定特里休的立场,如果特里休站在老板那边成为敌人,恐怕会是个难打的对手。不过现在,不妨碍乔鲁诺向她道谢。 乔鲁诺去给米斯达与纳兰迦治疗,发现他们的伤口处——尤其是米斯达,被缝上好多花与小猫小狗,他能用缝合线把里面的伤口愈合,但这缝合口的形状可就保留下来了。 算了,既然是大师姐姐缝的,米斯达估计会看着乐吧。乔鲁诺就当自己没发现,给他们愈合伤口。 一扭脸,就见特里休的替身辣妹在偷偷摸大师姐姐。 乔鲁诺:…… “特里休,你喜欢她吧?怎么不告白呢?喜欢就应该勇敢上啊特里休,不然她可是会被别人夺走的。” 辣妹在特里休耳边说着,特里休抱着手臂,当做自己没听到。 乔鲁诺:……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特里休也喜欢她?”米斯达捂着嘴还忍着痛小声说,他都懵了。 “她好受欢迎啊。”忍痛的纳兰迦单纯地说。 乔鲁诺心情极其复杂。 阿帕基在外边用替身重播,布加拉提与纳兰迦去外边监守,乔鲁诺与米斯达留在乌龟内待令,大师姐姐打算出去,乔鲁诺叫住她。 但是大师姐姐不听他的,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出去。 “……” 乔鲁诺心里不舒服,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没过几分钟,航空史密斯就来通知他们去海岸,乔鲁诺与米斯达出去拿着乌龟去往目的地,大师姐姐与阿帕基就在岸边站着,阿帕基的替身忧郁蓝调还在倒带。 布加拉提与纳兰迦不在这里,敌人已经出现了,不过有阿帕基在大师姐姐身边,乔鲁诺比较放心。 但是当他们赶到时,出事的却是阿帕基。 “怎……么会……” 米斯达跑过去,阿帕基的胸口被捅出大洞,人已经没了呼吸。这是近距离击杀,一瞬间就没了呼吸。 乔鲁诺回头,大师姐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没多少表情地望着这边。 “这不可能!你快治好他啊乔鲁诺!” “太迟了……” 纳兰迦拽着他,乔鲁诺低下头,太晚了。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老板知道阿帕基的替身能力,首先消除的就是能直接调查到他真面目的人。 阿帕基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让敌人轻易近他的身?乔鲁诺不敢多想,也想象不出来。同伴死在自己面前,阿帕基胸前被击穿的洞就像挖在他的身上一样。 布加拉提跑去大师姐姐身边,问她看到了什么,她张开嘴,说不出话。接着摸上她自己的喉咙,神情静止住了。 “敌人还在这里,千万不能让特里休从乌龟里出来,敌人会立刻要了她的命。”布加拉提立即下达命令,“都是我的错,这里已经没有老板真面目的线索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你在说什么啊,布加拉提!”纳兰迦还不愿意相信阿帕基已死的事实,“阿帕基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只要乔鲁诺能治好他!” 看着纳兰迦这个样子,乔鲁诺只感到一阵心痛,喉咙哽咽,但他无法说什么。 “我说得没错吧!乔鲁诺!他很快就能醒了!对吧!呐!呐!” “……” 乔鲁诺咬紧牙关,他不忍心直言告诉他。 “别吵了纳兰迦!这里太危险,快叫出航空史密斯警戒四周!” “你说什么啊布加拉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啊!”纳兰迦指着布加拉提,“要是敌人还躲在附近,我就立马给他颜色看!米斯达!对吧!乔鲁诺!” 米斯达与乔鲁诺无法回应。 “我们必须离开了,纳兰迦。” 乔鲁诺开口,纳兰迦像是突然崩溃了,指责他一定是他没尽力去救,正要给他一拳,米斯达就来拉开纳兰迦,纳兰迦挣脱米斯达,撞上他,乔鲁诺向后撞到阿帕基的身体。 纳兰迦愣住了。 “阿帕……基……” 眼泪从纳兰迦的脸上滑落,“你要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吗布加拉提!” “你要把阿帕基孤零零扔在这里不管吗!不要丢下他不管啊布加拉提!我不要啊!” 纳兰迦大吵大闹,布加拉提走了几步,停下。 “这是命令,纳兰迦。阿帕基是做好了觉悟,才会一路跟过来,我们赶紧走吧。” “不要啊布加拉提!” 纳兰迦绊了一脚,摔在地上,他站不起来,捶起地面撕心裂肺地哭。 乔鲁诺听着纳兰迦的哭声,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他站起身,低头最后打量阿帕基的尸体,却发现阿帕基留下的线索。 “请等一下,布加拉提!” 阿帕基手里握着一块石头,乔鲁诺将石头变作瓢虫,飞向一开始他调查时所站的标志物旁。 那上面已然印着一张人像,阿帕基的回播在他死前已经结束了! 他们必须先离开这里,留出时间查找老板的真身。大师姐姐还在那里站着,乔鲁诺过去拉她,还没走几步,她就倒了。 “她怎么了?!”布加拉提与米斯达过来,乔鲁诺检查一下,她只是晕了,可能是被吓到了。 是啊,她喜欢阿帕基,亲眼见到阿帕基死在自己眼前,她肯定很受打击。 乔鲁诺这么想着,把大师姐姐放进乌龟房间里。 用网络查找指纹信息,但是找不到匹配的,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人。 特里休说她感应到杀死阿帕基的就是她的父亲,就在刚刚那片位置。 正一筹莫展,一个自称是他们同伴的人进入他们的网络通讯,说出老板的名字迪亚波罗,这正是之前大师姐姐说过的名字! 他的手上有一把箭,他要他们去往罗马斗兽场取这把箭,那时他会告诉他们如何使用这把箭! 接着他讲起箭的来历,数万年前一颗陨石砸向格陵兰岛,在约克角留下了陨石坑。那颗陨石封锁着来自外星的病毒,那些箭就是由陨石制成,人们相信病毒能够使人类进化,为了追求神一般的力量,他们制造出箭,死亡的人被淘汰,存活的人则拥有了替身。 这把箭的使用方法他只会告诉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替身将会提升到全新的境界。 与陌生人的讯息中断后,没多久,大师姐姐醒了过来。布加拉提告知她接下来的行动,大师姐姐看着箭的图片,一脸见过的表情。 她说那是虫箭,布加拉提暂不深究她从哪知道那么多,问她知不知道别的,她说看到阿帕基是被一个粉头发的小男孩杀的,个子不高。 可是黑手党的老板怎么会是小男孩,布加拉提说与他对战的老板是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 大家想不出,一个替身能力是消除时间的人,怎么还能这么快改变自己的外形。 抵达罗马的港口,还没上岸,米斯达就用望远镜观测到替身攻击,敌人早已埋伏在这里了,米斯达的手被霉菌一样的感染,正在腐蚀肌肉。 纳兰迦从按上跳下来,不仅是纳兰迦,整个乌龟房间都被霉菌侵蚀,乔鲁诺自己的手被感染,特里休的腿也被腐蚀出洞,只有布加拉提与大师姐姐没事。 米斯达要伸手拉纳兰迦,乔鲁诺喝止他,这个替身攻击一定是被某个关键动作触发,必须找出来才行! “……动作?” 米斯达说着,手刚往下一点,霉菌就生出来。 “身体到了较低的位置就会遭到攻击吗?!但是这样下去你们就完蛋了!” “真菌……” 乔鲁诺记得之前看过,某种真菌会寄生在昆虫的身体里面,被寄生的虫子只要到了较低的位置,真菌就会在它的体内繁殖,并将宿主杀死,类似蝗虫真菌还有冬虫夏草之类的。 “可是这是替身啊,究竟为了什么才会有这种习性!” “为了不断扩大替身的射程距离!通过尸体传播真菌,人移动后再死去,这样真菌的射程就能无限大!那家伙就是希望这种事发生,因为替身是本人无意识表现出来的才能!” 乔鲁诺对布加拉提解释,接着又大喊:“你快向上走!纳兰迦!跳到岸上去!” 纳兰迦上不去,布加拉提让他把乌龟丢上去,米斯达射击将大家炸上岸,布加拉提出去,受伤的纳兰迦进入乌龟房间,乔鲁诺为纳兰迦与特里休治疗,但因为敌人没有击败,伤口上还附着活着的真菌,即使愈合,真菌也会让皮肤重新腐化。 乔鲁诺检查大师姐姐的身体,她的身上居然没有一点真菌,为什么? 大师姐姐也不明白,算了,没事就好。 “布加拉提也太冷酷了。”抚摩自己伤口的特里休生气地说,“居然只让你把乌龟丢出去,而不是关心你的伤势。” “他这么说很正常啊,因为跳下船的人是我。”纳兰迦解释,“幸好是得救了,但也有可能因为我的缘故导致团灭,而且要是没有布加拉提让我把乌龟丢上去,我早就掉进海里了。” “这种事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他对大家太冷淡了。”特里休一脸的看不惯。 “那啥……我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关心你吧?” “……你说什么?”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抵达罗马,你自己想吧,我现在很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纳兰迦转过身,他不想聊了。特里休又起身,走过来问大师姐姐了不了解布加拉提。 大师姐姐说不了解,她只知道布加拉提是个好人,笑起来好看,做饭好吃。 特里休的表情立刻变了,问她和布加拉提是什么关系,大师姐姐说自己是当初饿昏被布加拉提救了,就收留了她。听到这,特里休紧张的表情缓和下去。 乔鲁诺心想,这个老板的女儿也太好懂了。不过按特里休的胆量,应该不会在大师姐姐不同意的情况下对她做什么。 乌龟外发生战斗,大师姐姐居然想出去,乔鲁诺阻止她,大师姐姐很不高兴,但因为不想听他唠叨,这次就听他的。 乔鲁诺以前没发现她有这么固执。 大师姐姐说除非他能解决她的困难,她才会听他的,乔鲁诺问是什么困难,她说时间。 『如果你能让时间正常行走,我就可以听你的。』 时间?正常行走?什么意思? 乔鲁诺想不明白,这是和她的穿越有关系吗? 大师姐姐说希望他下次不要管她了,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事。 但是乔鲁诺不希望这样。他希望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有她的相伴。 外边的战斗结束,米斯达搞来一辆车,乔鲁诺出去为米斯达疗伤,米斯达问布加拉提有没有被真菌腐蚀,布加拉提没有回应。 乔鲁诺让米斯达先休息,由他来监视车后。 但是转眼,乔鲁诺就见布加拉提手上有伤口,更诡异的是,布加拉提的伤口上没有真菌,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乔鲁诺立刻探上布加拉提的脉搏……怎么可能?布加拉提……死了?怎么会,他这不是还活着吗? “怎么了乔鲁诺,你刚刚有跟我说话吗?”布加拉提说一声,“……啊,原来如此,我的时间不多了。” “等等布加拉提,怎么会……难道在那时已经……” “真不可思议。”布加拉提极其平静地道,“我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命运,并欣然接受。” “这是上天赐予我的,偶然而短暂的命运。” “为……为什么要瞒着我,我的黄金体验能把你的伤势治好,你现在的异状,我肯定也有办法让你恢复!” “乔鲁诺,关于这点……我想你的黄金体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布加拉提仍然平静地开着车,“已经结束的生命无法挽回,我的生命已经在那时……” “你能答应我吗?乔鲁诺,向大家保密,以及在一切结束之后,给她一处容身之所,如果你能够成为老板,这件事很轻易吧。” “不……不可能,你居然……” 乔鲁诺难以相信,布加拉提竟然真的…… “等等,有什么声音!” 布加拉提制止他,紧接着,一具尸体砸向前车窗,米斯达惊醒,这是下坡路,三人不得不跳车。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是故意的,他以残忍为乐,把这个当作自己的生存价值,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替身。 “这家伙的替身没有限制,他是个恶毒到没有底线的男人!再这样下去,罗马会被他屠城的!” “怎么可能,罗马有三百万人口,这里也有组织的人,这对老板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啊!” “那家伙……根本不在乎,他就是在以此为乐!” 这样的人渣,就不应该活着! 而且在他们达到斗兽场前,真菌就会首先占领那里,布加拉提让米斯达向直升飞机射击,上面的人却是故意被打中,以此来判断他们的所在地,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 “不行……距离不够!” 米斯达瞄准逐渐飞远的直升飞机,乔鲁诺握住他的枪,将枪内的子弹变为树的种子,射向飞机,生长出的树将直升飞机与屋顶固定,那人无法逃跑了。 先前跳入地面的敌人也追了过来。 “布加拉提,可以交给你吗?” 乔鲁诺看向布加拉提,布加拉提与他对视,让他们两个赶紧上去。 乔鲁诺抱着乌龟与米斯达爬上屋顶,直升飞机进入米斯达的子弹射程,性感手枪们进入,留在米斯达身边的No.5却说里面找不到人。 性感手枪受到攻击,米斯达的身上喷出血液,性感手枪被抓住,他收不回来。 替身挟在对方手上,乔鲁诺无法为米斯达疗伤,果然,那家伙必须由他亲自上去解决! 乔鲁诺够到飞机的横柱,用黄金体验测出里面的生命反应,敌人还在里面,手枪们怎么会说找不到人? 黄金体验击打飞机,让树枝在里面穿梭,没有打中的手感,那家伙到底躲在哪里? “啊啊啊……” 为什么他听到了大师姐姐的声音? 乔鲁诺刚撑上去,见到的就是敌人将她头与身体撕开——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哈!乔鲁诺·乔巴拿!”那人将刀子抵在大师姐姐脖子仅剩的几根血管,“要不要先救你的同伴啊?” 乔鲁诺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大师姐姐还没有死,她的眼睛移了下,与他对视,轻轻眨了下眼,乔鲁诺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之前的那句话—— “Gold Experience!” 不等敌人说完,乔鲁诺就在他最狂妄的时刻砸下重击,自己必须尽快把对方打死,否则就没时间救了! 确定这人渣已经死掉,乔鲁诺赶紧用飞机上的东西给她制作脖子,她一直都在吐血,乔鲁诺手忙脚乱,捡回她的身体零件,找不到的就制造,但这实在太多了,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制造这么多! 『再撑一下!』乔鲁诺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手也在抖,『再撑一下……』 最后他听不见大师姐姐的喘息声,只能听见自己的,但他不相信,还在把她的肢体拼全,只要自己帮她恢复,她就能醒过来…… 恢复了。 乔鲁诺松口气,刚擦一下脸上的汗,大师姐姐的身体却在褪色。 怎么会这样?!乔鲁诺摸向她的身体,是正常的,但是皮肤与肉却在变透明,显出里面的骨头与器官。乔鲁诺俯下去,听不到心跳,又去探脉搏,怎么会…… 『醒一醒!醒一醒啊!』乔鲁诺拍着大师姐姐的脸,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 『快醒过来……』 乔鲁诺趴到她身上,为什么会这样…… 他已经把身体修复好了的,为什么会这样…… 已经结束的生命无法挽回。 乔鲁诺忽然想起之前见到的,火车上只有她没有皱纹,刚到罗马,她的身上也没有真菌…… 难道她本身就是死的吗?!不,和她睡在一起时有听见心跳,死人也不可能会有生理期,他刚刚也看到她的伤口上有真菌!可是为什么! “……!” 她的身体正在消失。 乔鲁诺渐渐摸不到她的皮肤,接着是筋脉、肌肉…… “不……别……”乔鲁诺伸手往里探,“不要……” 最后她的骨架与器官失去支撑,大脑与心肺滚落在地。 “……” “………………” ……米斯达,他还要去救米斯达。 乔鲁诺抬起头,匆匆起身,No.5还在她的身旁哭,他又想起来,要给大师姐姐一片花丛。 这片花丛可以保护她的身体不受伤害,他同样给阿帕基的尸体做的有。这样等一切结束,他们还能给死去的人安葬…… 乔鲁诺把手枪们找到,下去给米斯达治疗,特里休也在,她抬头看见他,告诉他原本在乌龟里的人不见了! 他知道。 “怎么会不见呢!”米斯达捂着伤口站起来。 “她死了!她消失了!”No.5哭起来,“她、她被乔克拉克肢解了!乔鲁诺杀了乔可拉特之后去救她!可是、可是!” “别说了……No.5。” 乔鲁诺听不下去,米斯达让No.5继续说。 “然后、然后她……呜呜呜……”No.5哽咽,“她没醒……然后,她的身体消失了!只留下器官和骨头……” “什么?!”米斯达抓住No.5,“你说什么?!” “她在哪里?乔鲁诺!”米斯达抓起他的领子,“人死了我也要见尸体,不然我不相信!” 乔鲁诺说不出话,No.5指着飞机说上面,米斯达放开乔鲁诺,爬上去。特里休看了乔鲁诺一眼,也追过去。 突然失去了力气,乔鲁诺跪在地上,眼前很晕。抬起头,深夜里看得见月亮,却看不见星星。 上方的直升飞机传来米斯达锤东西的叫喊,还有特里休压抑但抑制不住的哭泣。乔鲁诺拿起地上的乌龟,摇摇晃晃起身,又跪下去。 他深呼吸好久。 活着的人总要收拾好情绪。米斯达与特里休下来后,乔鲁诺看不见两个人的眼泪。 “走吧,去找布加拉提。”米斯达将手枪插在腰间,“去罗马斗兽场,然后干掉老板。” 特里休一语不发地进到乌龟房间,乔鲁诺与米斯达赶向斗兽场,在斗兽场的外墙边缘,特里休又出来,说那家伙来了!自己感觉到了,和撒丁岛时一样! “不行!我们快进去!不能让老板先到那个地方——” 三人赶过去,爬楼梯的时候,时间跳跃了。 “来不及了!斗兽场的人已经处在老板的射程范围内!” “……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一个人趴在场地中央,三人警戒着,乔鲁诺看到布加拉提倒地,一回头,米斯达与特里休也倒在地上。他感受到强烈的困意,抵御不住,也栽倒下去。 乔鲁诺醒来,自己是在乌龟里,胳膊上绑着绷带,衣服也不是他的,拿起桌上的方镜,看到的是一张纳兰迦的脸。 自己的身体在外边,与纳兰迦的灵魂互换了。 米斯达与特里休互换,与他们约定的人在乌龟的身体里,布加拉提在迪亚波罗的身体里,而布加拉提的身体里则不知道是谁。 “她呢?”布加拉提问,乔鲁诺知道他问的是谁。 没人回答,布加拉提看众人的表情,便明白了,“这样啊……” 之后的时间,快得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纳兰迦被迪亚波罗杀死,布加拉提的灵魂也离去,再也没有谁成为乔鲁诺心灵的阻拦,除了打败老板,他的心中不存在任何迷惘。 乔鲁诺·乔巴拿夺得虫箭,将黄金体验进化为黄金体验镇魂曲,迪亚波罗进入镇魂曲的境界中,乔鲁诺虽然不清楚迪亚波罗去了哪,但确定迪亚波罗已经与死掉没有区别。 进化后的替身与进化之前不一样,乔鲁诺隐隐感觉到自己不能完全控制他,看了他一眼,黄金体验镇魂曲望着迪亚波罗倒下的水面不动。 波鲁那雷夫——就是带来虫箭的人,问乔鲁诺这把箭准备怎么办,乔鲁诺想了想,决定由自己拿着。 这把箭是他同伴们的意志,这把箭将会成为他梦想前进的助力,在这个由黑手党占领的肮脏的社会中。 乔鲁诺将布加拉提与纳兰迦的尸体放入乌龟的房间中,回到被树干固定着的直升飞机上时,乔鲁诺将那片花丛变回去,看着自己手中的白骨与内脏,乔鲁诺沉默不语。 “这位是……”波鲁那雷夫也望着,乔鲁诺没有回应,他也不便再问。 其他人都是完整的尸体,只有她的不是。乔鲁诺用她留下的碎衣服包裹起她的内脏,将骨头一起放入乌龟房间,接着去撒丁岛的海岸,为阿帕基收尸。 乔鲁诺的上位并不顺利,组织里的替身使者众多,而他又刚刚十六岁,一开始并不让人信服,但在几波都想篡位的替身使者暗杀失败后,不得不臣服。组织里大多都是谁是老板都无所谓,只要给发工资、自己还能干活就行,在教训完所有不服气的干部后,乔鲁诺的继任仪式才正式举行。 干部们在仪式中亲吻乔鲁诺的右手,以献忠诚。成为新干部的米斯达推开窗子,金色的风从窗外吹进,乔鲁诺心里想着,要是大师姐姐也在就好了…… 波鲁那雷夫帮助乔鲁诺处理事务,乔鲁诺现在没多少信任的下属,让米斯达去找福葛。乔鲁诺又去了布加拉提之前所在的公寓,整理出两人的遗物。 大师姐姐的背包在哪里也找不到,就同她的肉身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她的PS2以及游戏卡带都还在,还有她买的光碟,之前拍的艺术照,还有布加拉提给她买的那些衣服。 她的睡衣内衣也都在,布加拉提的胶片相机也在。乔鲁诺打开看,都是这半年多里拍的照,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 大师姐姐在相机的视频里一蹦一跳,也有在家中打扫时发现布加拉提偷拍害羞地过来挡镜头说别拍了,照片里有她抱着抱枕在沙发熟睡的样子,也有她趴在桌子上,在朦胧的阳光下对着镜头笑。 『布加拉提……哈哈哈哈哈别挠了!』 『看看是哪个小坏蛋说好的早点睡觉,结果熬夜玩游戏的?』 『啊呀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哈哈哈哈别挠了,别……』 大师姐姐在镜头里笑得晃出残影,捕捉不到她清晰的笑,就和他现在记忆里的一样,在现实繁杂琐碎堆积着的事情中变得虚伪又迷幻。 脸有点凉,两滴水滴在相机屏幕上,乔鲁诺才发觉自己流泪了。 过了几天,米斯达找到福葛,乔鲁诺邀请他参加同伴们的葬礼。意大利人习惯土葬,但大师姐姐不是意大利人,他们还没决定好怎么安排。 “中国人说是用火葬,放进骨灰盒,再放进墓地。” “那就这样吧。” 乔鲁诺想着,或许她还是想去外太空,到星星上面去,去银河里去。 只是现在的科技还无法满足,只能埋在地球里。 “或者用海葬?她喜欢海,我想她应该会喜欢在海里。”米斯达接着道。 这个可以实现,但乔鲁诺不同意。 葬到海里,乔鲁诺就找不到她了。 火化的当天,特里休与福葛都在场。因为特里休不想与黑手党扯上关系,所以她去了那不勒斯郊外布加拉提的遗产处,在那座房子里住下,在附近继续上学。福葛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眼下发青,他望着被焚烧出的灰烟,眼下又渐渐泛红。 乔鲁诺不清楚福葛有没有好好吃药。 火化结束,工作人员抱来骨灰盒,交给乔鲁诺。骨灰盒是乔鲁诺买的,接手热情之后,原本迪亚波罗的财产也成了他的,乔鲁诺曾经想过自己成为老板之后能为她做什么,现在他有这么多钱,能为她做的也不过是买昂贵的骨灰盒与一块墓地。 乔鲁诺捧了骨灰盒一会,交给米斯达。米斯达也捧了一会,交给特里休。最后特里休交给福葛,福葛抱着这盒骨灰,沉默着,淡淡说了一句,她好轻啊。 其实不算轻,加上骨灰盒有五千克,只是和她本人相比,的确是轻。 乔鲁诺后悔给她火化了,可是单看着她的骨头,他又觉得难受。 葬礼是在两天后举行,参与者只有五个人。墓碑的位置几人纠结了好久,最后乔鲁诺想着,大师姐姐还是和阿帕基合葬吧。 她喜欢阿帕基不是吗? 死了还让两人分开,未免太过残忍。 没人提出异议。 乔鲁诺把大师姐姐的骨灰盒放在阿帕基的尸体旁,他停了一会,又把骨灰盒拿出来。 米斯达问他到底想要怎样。 到底想要怎样? 乔鲁诺也不知道。 大师姐姐的骨灰盒最终还是放在她的墓碑下,合上盖子的时候,特里休哽咽起来,米斯达也是。 乔鲁诺深吸一口,按照流程让大家给死去的人说话。米斯达与特里休说了好多,乔鲁诺与波鲁那雷夫也说上几句,最后轮到福葛,他什么也没有说。 “喂!福葛?你去哪?!” 他突然转身走了,大步流星,又步履蹒跚。米斯达大声呼唤他,他的耳朵却仿佛失了聪。 乔鲁诺望着他逐渐被黄土地掩埋的背影,隐约觉得熟悉。 听闻福葛来自那不勒斯一家豪门,家财万贯,现在的他却形同那些在街头深巷处的流浪汉,一个茫茫然、一无所有的乞丐。 乔鲁诺示意米斯达追过去,他与特里休悼念完,特里休离开,他拿着乌龟向米斯达那边追去,米斯达说福葛去了海边,当他到的时候,福葛已然浑身湿透。 “你疯了吗?!闲得蛋疼跳什么海啊!”米斯达拽紧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你才十六岁!大好年华等着你,现在我们混出头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福葛站起来挥开米斯达,显得气急败坏。 “我是才十多岁,可是她也才二十多岁!她的人生也很长啊!”他挥舞着手,“有替身能力又怎么样?!聪明又怎样?!我什么忙都帮不了!她腿断了是因为我!她死了我不在!我算个什么?!我算个什么啊?!我就是个废物……” 最后,他颓唐地坐到地上,呆滞地,像是消耗掉了生命里所有的神采。 乔鲁诺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他都不知道,那些事困扰福葛那么久,一直折磨着他。 但还是想给自己的朋友一次机会,乔鲁诺安排福葛去做文书工作,但是没过多久,他的替身就失控了。 大家都说他疯了。他只要见到水就要把脸埋进去,下雨不打伞,在外边跳舞,办公桌上放着一口鱼缸,隔几天就往里面放一条,鱼死了也不拿出来,一条一条累积,积满一箱死鱼,他也不拿出来。 紫烟失控差点杀死好几名员工,乔鲁诺及时治疗,米斯达将福葛打晕。不得已,乔鲁诺只好把福葛送去精神病院,将他控制在安全的空间内,让他接受治疗。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水?” “因为她说喜欢水,水是她的家。” “为什么想把自己淹死?” “我想她了。” 乔鲁诺与米斯达在门外听着,深深地叹息。 经历过的人走出来了,没经历过的人反而走不出来。 医生说他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让教父放心,在这里一定能把他治好。 乔鲁诺点头,最后望了一眼仿佛被咸鱼附身对着窗外发呆的福葛,与米斯达从这里离去。 刚当上教父的乔鲁诺相当忙碌,尤其是他的禁毒之路,触及毒药小队以及部分人员其它帮派的利益,乔鲁诺不得不提拔新人,着重培养自己的势力。他认识了许多人,只是有教父这个身份隔着,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与谁亲近。 几个月过去,毒药小队被彻底歼灭,乔鲁诺终于打算放松一下,发现自己许久没有吃过甜点了。 米斯达开车去找甜品店,乔鲁诺在后车座坐着,他望着车窗外,外边的人形形色色,心里想着下一场宴会该怎么推脱,又是想要收买他的政客与鸿门宴。他哪个都不想去。 他现在非常能理解前任老板为什么要封锁自己的消息,光是应付那些政客,乔鲁诺就已经烦到透。 到达那不勒斯水平最好的甜品店,乔鲁诺点一份开心果味的布丁,等它上来,拿着勺子吃。 脑袋里逐渐被那个人占满。 这家做的很好吃,不输于她做的,甚至比她做的还要香。但他尝一口就忘不掉大师姐姐在梦里喂他的场景,那只是个梦,梦里的记忆却比现实的残留还要久。 渐渐的,他不想吃了。 拒绝所有的甜食,他开始吃沙拉,开心果味原本是他最喜欢的,现在却因为一个人从此讨厌了它。 乔鲁诺没再弹吉他,没再翻开一直很宝贝的《悲惨世界》,却保留大师姐姐留下来的衣服,实在想她,就抱她的衣服睡觉,玩玩她喜欢玩的游戏。 布加拉提相机里的照片被他洗出来整理在相册里,视频制作成录像带与光盘,光盘用于收藏,录像带用来看。 黄金体验镇魂曲有自主意识,乔鲁诺在往后的日子里逐渐了解清楚。他在夜里用大师姐姐的内衣自我满足,黄金体验镇魂曲自行出来,飘在半空中看他情难自禁的模样,说你还是忘不掉她。 忘不掉,这怎么忘掉。 以前总苦恼于夜里梦到她,现在想梦到她,都梦不到。 白天忙于组织与禁毒工作,晚上就关在自己的小家里,黄金体验镇魂曲说小心你这样放纵下去以后不能用了,乔鲁诺喘着气,动作不停,说随便了。 反正他也没想过要有一个后代。 大师姐姐的内衣使用过后,他都会小心地洗干净,生怕弄坏了,没有别的可以替代。 晚上睡不着,乔鲁诺从卧室出来,到客厅打开电视。他躺在沙发上看大师姐姐的录像带,大师姐姐在电视机里对着屏幕笑着叫乔鲁诺,乔鲁诺微笑,她的头发是他编的,这个录像也是他当时录的,自己喂给她豌豆糕,她张口吃了。 “乔鲁诺~” 她没什么事,就是单纯叫一下,就像她有时会单纯看着他发呆。她这样叫一声,乔鲁诺就会觉得开心。 “你没救了。”黄金体验镇魂曲坐在一边,“她是很可爱,但你准备这样持续多久?” “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乔鲁诺不知道。 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慢慢闭上眼。 如果能做梦梦见她,那就更好了。 32 背包太重,你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依靠手电筒照亮表皮坑坑洼洼的马路。 那不勒斯的市政什么时候才能变好,这么烂的市政府,以后绝对不要在这里生活。 前方不远处就是最开始发生案件的巷口,那附近是之前你进去问时间的不知名店面。 你走向案发地点的下一个巷口,等待醉汉出来,同时用三天没睡好觉的大脑思考自己要不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可以等到棕毛先生与阿帕基,但是又不一定,既然是平行世界,细节之处很有可能会不同。 困了。你打了个哈欠,从限时研究的紧张中放松下来,就很想立刻找个地方睡觉。但是还不行,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事情要去做,还要再撑一撑。 ……实在不想动脑了,你决定把难题抛给万能的布加拉提。 去布加拉提家,出发。 你从背包里找出棉衣和棉裤,以防自己冻死。为了防止这么大的包被抢,你将背包背在前面,用胳膊和手抱着,空出一只手来探照崎岖的路面。 居住在那不勒斯五年,差不多能根据海岸的方向判断自己目前所在的方位。只要到达布加拉提家附近,你就可以凭借地标定下准确的位置。 希望布加拉提家的地址没有变。 你摸着墙,边找路边整理穿越来要达成的目标:保证布加拉提、纳兰迦、阿帕基三人不死,再阻止第六部的悲剧,阻止世界被普奇毁灭。 其中必定会遇上的BOSS就是迪亚波罗与普奇,但你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应对这两个反派,怎么想都是一个死。 “也不是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荒木飞吕彦突然从一旁冒出来,你手一抖,差点就把手电筒给摔了。 吓死个人了,还以为是只鬼…… “只要能让承太郎他们活着、旧世界没毁灭,就算完成了吧。”荒木飞吕彦同样也在费劲琢磨,“哪怕你说服迪亚波罗不杀人、普奇不加速世界,或者打断他们腿让他们无法行动,都可以完成条件。” “……”你抽了下嘴,“我觉得我还没打断他们的腿就先死翘翘。” 荒木飞吕彦的身影一眨眼又不见了。 你唤了他好几声,没个回应,只好继续前往(疑似)布加拉提家。 终于找到熟悉的路标,向东南角进发,来到前两轮布加拉提家的公寓。 略有忐忑地敲上一轮布加拉提家的门,大概三遍,门开了。 是布加拉提。 虽然他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有扎起来,但这双令人记忆深刻的蔚蓝眼睛,只需对视一秒,你就能立即辨认出来。 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变过。 『晚上好,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眼前的人在和煦地微笑,是温柔一些的布加拉提。 这句意大利语你能听懂,感谢福葛。你点头,将背包交给布加拉提。 在房屋主人的准许下踏进屋,环视一圈,房间的布局与摆设都未有变化,布加拉提请你先坐沙发休息,问你是想喝咖啡还是果汁。 你说喝白开水。 布加拉提的表情有些许困惑,你用英语解释什么是开水,他继续带着迷惑去厨房拿锅接水,放灶台上开火。 他用意大利语说了几句,你表示自己意大利语才刚学没多久,听不懂。 布加拉提惊讶一声,换成英语,他在问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大晚上不回家,是不是家里有人欺负你。 你说自己今年二十五岁。布加拉提原本还有些困意的眼睛瞬间睁大,上下打量你了一下,说不好意思,那就是大姑娘。 他怎么还说俏皮话呢。 你从头到尾简明告知他前面这么多年经历的事,布加拉提微笑着等待水烧开,听着听着,眼就发直,嘴角也僵硬。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起你,虽然他做得十分隐晦,但你与布加拉提同居几年,轻而易举就看穿他的微表情。 发丝被吹起一点,你有些奇怪,左右转头,门与窗都是关着的。 ……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小姐是在开玩笑?』 布加拉提没直接开口让你去精神病院,还好。你没再解释。 等水烧开,布加拉提倒进杯子里放你面前的桌子上,你把背包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超越时代的科技,还有他的周边,以及你与他们的合照。 布加拉提睁大的眼睛全程就没合拢过。 将平板里下载好的《黄金之风》漫画也展示给他看,布加拉提读了几话,闭上眼。 你在他脸上读出“三观崩塌了”这几个字。 如果这一轮失败,布加拉提的三观还会崩塌无数次。 总之,布加拉提信了你的话,因为他已经收了福葛,与这漫画大差不差。他也认为,如果事态真如漫画中的发展,他的的确确会那样做。 布加拉提问你有何计划,你捧起水杯,心平气和地说,没计划。布加拉提无言。 你快困死,熬夜整理这么多笔记,又是补番补漫画补小说,能有什么计划,你现在只想埋头睡大觉。 布加拉提还在翻阅你的笔记,你细细啜水,眼睛一合一睁,头一点一点。布加拉提合上书,说要把卧室让给你,你从差点睡着的困倦中惊醒,摇摇头,不想再夺了他的地盘。 『你今后打算住哪里?要我把卧室借给你也可以,厨师助手的工作我也可以帮你争取。』 布加拉提主动提出此事,你感动地望着他,他仍然是个大善人。 布大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你睡沙发,说那样会显得他很没有气概。 你不懂他在意的这份“气概”,也不想过多争执,见他这样坚持,就去睡了大善人的床。 时隔三天,这张床还是这么熟悉,被子与枕头也是熟悉的气味。你闭上眼,沉浸在布加拉提的“怀抱”里。他仿佛还没有走,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布加拉提,都还在你的身边。 “Dormi bene.” 布加拉提撑着门,你眨了眨眼,大概翻译出来这是类似“好梦”的意思,你回给他“buona notte”。 布加拉提对你笑了笑,关上门。 一夜无梦。 得到良好的休息,第二天,你恢复了些精神。布加拉提带你去餐厅,还与上一轮一样,将你介绍给福葛。 与动漫相同的着装与配色,神情不丧,像是第一轮那个贵气又矜持的福葛,声音却与上一轮相同,不是动画配音。 他似乎有些奇怪布加拉提为何要把你介绍给他,但还是礼貌地对你扬起微笑,向你问好。 福葛老师ptsd发作,你下意识想用英语回他,刚发出一节音,口齿就暂停。 望着眼前情绪如此稳定、一点也不认识你的福葛,你闭上了嘴。 他不是你的老师,不是你的朋友,这是一个全新的、还与你没有任何关联的福葛。 你突然不想继续了。 倘若这一次不能成功,这就是一份限时的友情,为什么要继续呢? 那份友谊已经足够美好,储存在你的记忆里,即使重复,他也不是那个会牵着你手走路的福葛老师。 只要不再开始,那就不会有烦恼。 不会为他生气,不会被他影响,不会再因为他的事情产生动摇了吧? 于是你打乱英语的语序,拆掉复杂的句式,使用偏美式的发音。布加拉提奇怪地看你一眼,福葛保持礼貌的微笑,这次,他的眼睛没有点亮。 这样就好了吧。 你收敛嘴角的弧度,呆呆地注视他那双葡萄紫的眼睛,心想,这样就好了。 经过这一次你才发现,从前他望向你的那双眼有多么明亮。 明亮到驱散去他平日面上的乌云,以至于你总是忘记,他与你同样有病的事实。 福葛……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知道你死了,他会吓到吗? 你回忆起《恬不知耻的紫烟》与《黄金指环》里的福葛,同人作品里他一直都在消沉,自己对朋友的背叛,以及纳兰迦的死,都让他的世界里仿佛没有一日晴天。 可是动画中的福葛会感叹海上的天气好,虽然那段是动画的原创。 福葛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并不了解他。 布加拉提唤了声你的名字,你方从不着边际的思绪中回神。他打算接着把你介绍给店长,你扯住他的衣服,说不用了。 他问你有更想做的工作了?你摇摇头。 你只是不想再在这里工作。 布加拉提不懂你的想法为什么有变,但没多说什么。你请他帮你寻一间房子住,租金你会去挣,布加拉提这才面露诧异。 『你有想法了吗?』 “嗯……” 有福葛在,你不想多说,布加拉提带你去店外,问你有何计划。 你说想去外边住,在别的地方工作,总而言之,远离他们。 与他们太过亲近,反而会害了你。你珍惜那段友情,但对你而言,那实在太过沉重、太累了。 与他们在一起,头脑总是发昏。 『我不想再与你们当朋友了。』 『嗯?怎么了呢?』 布加拉提奇怪,你抱住双臂。 『你们让我难受,我想让自己高兴点。』 “……” 布加拉提偏头思考,目光在你脸上短暂地打量过后,说好吧。 这个布加拉提居然完全不逼问你,换人设了? 你还有点懵,回布加拉提家,布加拉提要去做他的事,出门前,问你,真的不住在他这里吗? 不需要你支付房租,你的压力应该会减轻许多。 『我住在这里的话,你和我就会加深感情。』你认真道,『我不想和你加深感情。』 布加拉提显然愣了一下,被你说得有些难堪似的,却还是扬起微笑,『我有这么惹人厌吗?』 不,你只是…… 『我不想再参加你的葬礼。』你实话实说。 “……” 布加拉提睁大了眼,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手动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 话题中心的人略显无措地在原地站着,眼神又讶异地注视你,最后,叹了口气,跟你道别。 你立在门后,出了好一会的神,接着回沙发那里,收拾背包。 整理被你拿出来的周边,撩起虫箭,往自己手臂上戳。圆钝的金属配件戳不破皮肤,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周边就是周边,不会让你拥有超自然能力。 又翻出上一轮布加拉提给你买的手机,你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样一部手机。 因为几乎没有用过,所以遗忘了。 掀开盖子,入目的是乔鲁诺打来的好几通未接电话。对比日期,前几通是你一个人出去散心时给你打的,后面都是在第五部主线结束之后。 估计他在纳闷人死了怎么手机也不见了吧。 你试着回拨,理所当然失败了。给布加拉提发送短信,也失败。手机屏幕显示有2G信号,似乎是时空不同,导致通讯不成立。 次日,布加拉提找好房子,领你过去。路上的建标越看越熟悉,抵达公寓门口,你呆。 这分明就是最初棕毛先生给你找的那栋房子。 兜兜转转,居然转回来了。 布加拉提带你去办理电话卡,你全程跟在他身边,观他与工作人员比比划划,精通各类鸟语。 电话卡交到你手里,你把翻盖手机里的卡取出来,一对比,一模一样。 布加拉提也有点呆。 手机号不变,无需插入新的卡,旧卡就能使用。你大概懂了时空物品的机制,只要符合新时空的某些条件,从旧时空带来的东西就可以投入使用。 但是这个条件是什么?快来位物理大佬给你解释解释。 你给布加拉提发过去一条“Hi^-^”,布加拉提从下巴处取出手机(他还是这么爱往下巴里藏东西),工作人员都看傻眼,布加拉提点开短信,问你后面那三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你说那是颜文字。 布加拉提没听懂,你给他解释就是用字母以及符号表达表情。 你做出“^-^”的眯眯脸,指着那三个符号说那是眼睛嘴巴和眼睛。 布加拉提顿悟,露出既好笑又觉着有意思的表情,低头给你回了个“^_^b”。 布加拉提解释b是竖起大拇指的意思。 好家伙,无师自通啊。 你也给他竖大拇指,布加拉提微微一笑,告诉你大拇指在别的国家是称赞的意思,但在意大利,对别人竖大拇指是在侮辱对方。 你的笑容消失,大拇指渐渐缩了回去。 布加拉提看了你一会,笑意更浓,随即告诉你,他是逗你的。这个手势在中东是在骂人,在意大利没那个意思。 你:??? 这个布加拉提不对劲! 他居然会戏弄人,你沉浸在这样的震撼当中,被他拉回公寓,又把你介绍给公寓的房东。 房东就住在楼下,当时与其姐筹钱买了两间房,这间原本属于其姐,只是其姐与丈夫换了住所,这间房才闲置下来。由于低价,上门求租者络绎不绝,上家租户刚搬走,有布加拉提这层关系,你才得到入住的机会。 感谢布加拉提。 待布大善人离开,你问房东认不认识棕毛先生,房东很吃惊,棕毛先生是其朋友,可惜去年因公殉职,这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 房东一副逃避的神情,不想于此事多聊的样子,你就没再问。 只是想着,原来命运是这种东西,幸运A又是这么个东西。 上楼用钥匙打门,隔壁邻居也恰巧此时从公寓里出来,抬头看见你,上下打量一番,摆出友好的笑容,语言轻佻又甜蜜地向你问好。 此人发出声音你才认出来他,是当初待你很好的邻居先生,他还住在这里。 你的耳朵自动过滤掉意大利式甜言蜜语,也微笑。 邻居先生的打扮一比一还原黑帮电影里的刻板印象,一身乌黑,只有微卷的头发与眼睛是棕色的——虽然乍一看还是乌漆麻黑。 你之前问过他,是不是一名黑帮分子。他说不是。邻居先生人蛮好,那段时期你的厨艺长进多亏了他,不仅告诉你怎么改造,还帮你解决失败的成品,不浪费食物。 他的那一长串名你是一个音没记住,邻居先生之后也没再自我介绍过,你就一直叫他邻居先生。他本人默认了这个称呼,还觉得这称呼很特殊。 你是不知道“Mr.Neighbour”特殊在哪。 这次邻居先生自我介绍,称呼自己为康诺罗·穆罗洛。 你:? 以防自己听错,你让他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意大利文你看不懂,一脸呆滞地问他能不能写成英文,他与最开始相识时一样,面对你垃圾到婴幼儿程度的外语水平展露出既无奈又包容的神色,说着OkOK,给你写下一串英文。 Cannolo Murolo。 你说谢谢邻居先生。他问这是对他的昵称?你点点头,邻居先生咧嘴笑笑,放开手里捏着的纸张。 回去翻苏小怜帮你记录的笔记,与康诺罗·穆罗洛的英文标注一字母不差。 所以那时的邻居先生在骗你,他就是一名黑手党。 《恬不知耻的紫烟》的设定中,康诺罗·穆罗洛为热情组织情报小队的成员,在动画里被暗杀小队的队长里苏特·涅罗威胁,不过这段是动画的原创,穆罗洛相当于一个二创角色。 小说中乔鲁诺·乔巴拿上位后,为了让某一群人“改过自新”,组建一支讨伐毒药小队的禁毒小队,穆罗洛被任命为禁毒小队的队长,离开布加拉提小队后以弹钢琴讨生活的福葛则被招收为禁毒小队的队员。 可是小说塑造的穆罗洛与你认识的邻居先生大相径庭,一个是自我意识过剩动不动就尊敬尊敬的典型二次元日系大叔,一个是很正常的意大利人。果然,日本人写的外国背景小说不能带进现实。 将邻居先生的事丢去一边,你托起下巴,开始想接下来做什么。发了半个小时呆,一瞥时钟,才记起来要做中午饭。 ……你没钱。 冰箱里也没有东西,你忘记找布加拉提借钱了。好在苏小怜给你塞的有零食大礼包,可以应付几日。 咬一些盼盼小面包充饥,拿一包米老头青稞米棒就出门。边咔滋咔滋边寻找哪家店缺人手,转了几圈,发现还是后厨的工作你更容易得到。 一方面是你有手艺,另一方面这类工作不需要应付客人。但如何通过老板的面试是个问题,你站在街边的这家面包房门口,还记得这个老板,当初就因为你是个亚洲黑户拒绝了你。 无功而返,肚子倒是填饱了。 回公寓里沉思,你想着,要不然给自己加一层弱势buff——装哑人? 一个健全的亚洲人,他们会觉得即使自己不收也有别的去处。但如果是一位需要帮助的残疾人,就会激发他们的善心。 再者你有合格的手艺,听话,不惹是生非,对方没有理由拒绝你才对。 只要有机会让老板尝一次你的作品…… 你给布加拉提发短信,借他的钱买一本英意词典。好心的布加拉提直接买来送你,还多赠你一沓钱。 『是我欠考虑了,你刚过来,怎么会有饭钱。』 布加拉提弯下身,此时的你正坐在门口,看似思考人生实则发呆晒太阳。 『中午吃饭了吗?你不会还饿着肚子吧?』 你刚想说自己吃了零食,又记起自己现在是个哑人,立刻翻开词典,在手机上拼拼打打。 “mi(我) mangiare(吃) pranzo(午餐) pletamento(完成) sono(饱)” 布加拉提抬了下脸,点头表懂,并指出你的问题,mi是宾语,作为主语要用io。 “Io lo avuto pranzo.”布加拉提用你的手机打字说道,“I have had lunch,you see?” 你痴呆仰头看他打出来一行不知道是什么的意大利文,快崩溃了。 怎么又来一个老师。 “Lo means have,with io.”他对你比手势,你反反复复听他叽里呱啦好长好几遍,才搞明白,意大利语里的avere相当于英语里的have,跟随不同的人称代词就会有不同的变化,在“我”的后面就是“lo”。 “吃饭”是“have lunch”,也就是“avere pranzo”,“我吃过饭了”是现在完成时,英语的现在完成时就是助动词have加上过去分词,因此第二个avere变形为过去分词avuto。 你很想说他直接金盆洗手去当老师算了。 从开始到放弃,仅需一分钟。已经不想伪装哑人了怎么办。 干脆找布加拉提借钱度日,或者回去跟着厨房师傅打工,可是那样就不可避免与他们做朋友—— 很想找人求救,找个人帮你做决定,但是能依靠的妈咪们都不在,只能自己下决心。 ……还是坚持下去吧。 你空白着脸,与布加拉提手机交流,听他讲完各种时态变化,合上手机,转脑就忘光光。 ……想放弃。 忽然想念起督促你学习的福葛老师来,有他的鞭挞——算了,还是自己学吧。 再当他的学生,还没救活他们,你就先一步发癫。 傍晚,邻居先生回家,你捎上下午烘焙的面包,敲门请他品尝。 你竖起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编辑,希望他能帮助你锻炼意大利语。 无需日日练,只要双方不忙,又见得到面,就与你用意大利语交流,教你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交换条件是每日可以向你免费预订一样餐品,前提是这样餐品你会做。 邻居先生讶异得笑出一声,问你这是在干嘛,为什么不讲英语,他又不是不会。 你继续翻字典打字——自己在扮演哑人。 邻居先生饶有耐心地倚着门框看你查字典,你用无句式的意大利单词艰难拼出“自己试图用残疾人身份博取有黄种人歧视的人的同情”这个计划,邻居先生看懂了,饱有调侃意味地感叹,你可真努力。 你表示不努力就没钱吃饭没地方住了呀。 『要是做我女朋友,就可以吃我的、住我的,不用费劲学意大利语。』 “……?” 你挠头。 这位邻居先生比你之前认识的轻佻好多。 上位还提醒你警惕意大利男人,这个怎么一上来就表白了啊? 你摇摇头。 邻居先生耸肩,他收下你的小面包,撕咬一块,略微不爽的表情瞬间变了。低头看看面包,又抬头看看你,他神色复杂地问,这是你自己做的? 你点头,面前的人仿佛百思不得其解。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店?要说你的手艺,这条街上恐怕没有哪家比得上你,绝对不会赔本,比你给别人打工赚多了!』 你打字回应,因为麻烦。 要与不同的人打交道,还要向黑手党交保护费。最主要的原因,亚裔在这里本就受歧视,又与别的店发生利益纠纷,这不就纯找死,指不定对方雇黑手党来砸店。 邻居先生的表情凝固一瞬,说有道理。 他没再提工作的事,与你小聊片刻,为你纠正许多你尝试但失败的句式。 耳边响着平稳且没多大起伏的重低音,意语课堂听得你快昏过去了,实在忍不住,哈欠一阵接一阵,眼眶也挤出少许泪花。 邻居先生不讲了,叫你去睡,你点点头,凑近手机眯眼通过朦胧的视野打出“Buona notte”。 他说这次对了。 因为你本来就会呀。 正准备回去,邻居先生突然抱了过来,在你的脸颊亲了你两口。 你:??? 这给你的惊吓堪比康一的九十度折寿鞠躬,你全身僵硬到石化,又反应过来,他的嘴巴其实没有碰到你,只是脸颊碰脸颊,同时用嘴虚空发出亲吻的声音…… 意大利的习俗? 但这亲密程度还是超出了你能接受的范围,头皮发麻。 你被吓成一只呆呆鼠,邻居先生也被你的过激反应惊到,缓了一下解释,这是意大利的贴面礼,中国不是这样吗?你机械式地摇头。 他问你在中国是怎样的,你傻了,这你怎么知道,你一死宅压根就不出门! 社交礼仪完全超出你的知识范畴,除了站如松坐如钟微笑不吱声,你一概不知。 学校不是没交过,但是考完试你就忘了!因为根本用不上! 你紧皱眉头,模糊的记忆从小学溜回幼儿园,又蹿到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哪个视频,终于想起来,初次见面要友好握手。 于是你对他伸出手,他挑眉看你的手一眼,摘下帽子,与你握手。 你上下晃动两下。 “Pu...u...” 他像是记起什么好笑的事,捂着脸笑得不亦乐乎,你满脸懵圈。 等他笑完,邻居先生放开你的手,表示你实在太有趣了。 你:????? 哪里有趣了。 意大利人的脑回路简直一等一的奇怪,自从穿越过来,你就没遇上一个你能搞懂的。 邻居先生跟你道晚安,你挥挥手,转身磨蹭回房间,关上门,倒回沙发上。 还不想睡,掏出GBA打《宝可梦 蓝宝石》。八大道馆徽章你早已全部集齐,可要去打冠军还更早。 现在的队伍连冠军之前的四大天王都打不过,你又不喜欢枯燥练级,想着能不能装备先制之爪让宝可梦先手攻击,利用属性克制一招秒。 一路打过冠军之路,连升几级,来到宝可梦联盟。自觉五十级应该没问题,对方才四十六级,碾压过去小意思~ 结果你被第一位恶系天王三招推队。 主角两眼一黑,输了几千块钱…… 你:…… 感觉自己像个上门找虐的傻叉。 梦回玩《塞尔达:荒野之息》辛辛苦苦升级完防具又到处捡高攻武器满箩筐,战战兢兢去打人马,还是被虐得狗血淋头。 估计在迪亚波罗眼里,你就是个送上门找捅的傻叉。 “……” 瞬间没了打游戏的兴致,仰头瘫在沙发布上,任由温热的空气席卷自己的四肢。 似乎怎么也驱散不了你指尖的冰凉,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来到意大利之后,手脚便愈发寒冷。 原本你耐寒不耐热,这下可好,冷热两不耐。夏天蔫成鱼干,冬天冻成冰干。 若是SAN值掉光,还要变成深井冰。 你锤一下沙发,荒木被诅咒关你什么事,他自己造的孽,居然要让你这个无辜路人来补救,屑。 心底暗暗骂了一会,渐渐睡去。手机铃突响,你被吓一跳,这谁啊,大半夜的,没心脏病都要吓有了…… 晕晕乎乎按下接听键,是布加拉提,他问你一个人有没有事,晚饭有好好吃吗? 有事,你差点被他吓出心脏病。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哑人,只哼哼唧唧。 『你被绑架了?』电话那头的布加拉提声音紧张起来。 你:…… 这人怎么总对你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脑补。 为防他产生奇怪的误解,你只好破功,嘟囔着表示自己现在是哑人,不会说话。 『哦,抱歉,我忘记了……』 布加拉提的语气变得无奈,他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着急。 所以他在急什么,你不懂。 被迫与他聊天,他又开始意语教学,你特喵真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头一次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布加拉提。 他人是好,但架不住三番五次听他讲意大利语! 瞎胡掰扯好几句,你才让貌似想当你意语老师的布加拉提挂掉电话,鱼快吓嗝屁翻肚了。好不容易摆脱福葛,你可一点也不想再次回到那悲剧的学习生活。 成功从意语课堂中脱身,裹着棉被打起滚,突然有种当上幼教应付小孩的深沉疲惫感,好累…… 这个布加拉提与前面那些大不相同,多了几分孩子气,倒不如说,这才是十八岁应有的。 之前的几位布加拉提,都太过老成。 补完原作的你当然明白他少年老成的原因——早早独立混社会。但荒木没有交代角色更详尽的成长历程,所以你仍不了解他。 你始终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快就答应你,还对你表示关心。 现在的自己与他没有分毫关系不是吗。 除了他是个快乐王子、一个大善人,你找不出别的理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阿帕基与纳兰迦都听他的,只要布加拉提愿意帮助你,这三人的性命应该都能保住。 剩余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自己不在与迪亚波罗以及普奇的对峙中死掉。 翻来覆去,想不出来。 好想召唤万能的水友来帮忙…… “荒木,飞吕彦,你快出来,帮我想想啊。” 你在毛毛虫被窝里扑腾几下,空气沉寂,没人理你。 未接来电里还亮着乔鲁诺的名字,看着这一行行未接来电,有点好奇,他打这么多次电话是想做什么。 你试着回拨,嘟——嘟——咔,居然拨通了。 “Pronto.” 另一边传来简短的你听不懂的语言,听起来不太像浪川大辅的音色,成熟低哑,完全没了少年音,却有点像。 不确定,小野贤章与浪川大辅某些时候的声线你会听混,所以不知道这是不是乔鲁诺,又或是哪一个乔鲁诺。 “……Giorno?” 你试着问一声,那边的呼吸停滞一瞬,同样不确定地唤出你的名字。 真是乔鲁诺。 『你是哪一个乔鲁诺?』你噼里啪啦说一堆,『我认识好几个,你是答应阿帕基照顾我的乔鲁诺,还是救了我请我吃早饭又给我一沓钱的乔鲁诺,还是和我相处过两三年的乔鲁诺?』 “……” 那边的人仿佛听晕了。 他说是最后一个。这场通话连接的时空是对的。 乔鲁诺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大致给他速通自己的经历,他那边一直沉默着,你移开电话,还以为通讯被神秘力量中断。 他缓缓地说辛苦你了,声音还是很哑。你问他感冒了吗?他说不是,因为已经躺上床,准备入睡。 你问是不是打扰到他,他说没事,让你继续讲。 你说讲完了啊。他沉默。 问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说没有,却又不肯多说。 你纳了个闷。 又过几秒,他才开始讲自己的事,原来他那边已过去六年之久,你算了一下,他二十二岁。 你问他当黑手党老大是不是很忙,他表示一天天忙得要死,但是很充实,很有意义。 那他应该早就把以前给你打电话的事忘了。 谁会记得六年前自己给别人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呢?你连给谁打过电话都不记得——好像没给谁打过电话。 啊,是不是应该问问怎么打败迪亚波罗? 可是乔鲁诺打败迪亚波罗是用了虫箭,难道要你去提前拿到虫箭给他吗? 可虫箭只会选择它认可的人,乔鲁诺是因为经历友人的死,精神彻底升华才被虫箭选择,你现在所在时空的乔鲁诺,能控制住黄金体验镇魂曲吗…… 况且找到波波的藏身处是个问题,即使拜托电话里的乔鲁诺去问,这个时空的波波也不一定就藏在同一个位置。 拿到虫箭后如何带回来交给乔鲁诺也是一个问题,假使波波此时正在被监视,你极可能引祸上身,在回来的途中就被迪亚波罗或是托比欧杀害。 去找承太郎的话,你又该如何躲过吉良吉影……不止吉良吉影,杜王町有许多替身使者,反派不止一个。日本变态又太多,比那不勒斯还要危险,自保是最大的问题。 况且承太郎去杜王町就是为了解决小镇的替身使者,如果想要说动他帮助你解决迪亚波罗,必定要等待他解决杜王町的事,也就是第四部主线结束。 哪一条路都行不通……哪个反派你都不想碰上,已经有迪亚波罗与普奇两个难题,你不想再多加一个吉良吉影。 乔鲁诺叫了好几声你的名字。 你缓过神,说自己在想事情。他问你是什么事,你告知他自己的忧虑,时间的谜题是解开了,可随之而来却是更加困难的谜题。 自己就像只被放进迷宫魔盒里的蚂蚱,想往上跳找捷径,都摸不到围墙的顶。 他那边也沉默好一会。 乔鲁诺问你现在在哪,你说是在布加拉提帮忙找的公寓。乔鲁诺沉吟片刻,说如果这一次也失败,下次可以找他试试。 只要你告诉他实情,他一定会帮助你。毕竟,两人的目的相同。 你提前谢谢他,虽然你觉得他一个小孩帮不到你什么,即使他是这一部剧情的主角。 他又与你说了好多好多。 一开始那个沉默的乔鲁诺似乎消失了,一个劲地向你倾诉。你看了眼通话屏幕,如果不是上边标注着“Giorno”,你还以为这是哪个别的角色来串频。 你都不知道乔鲁诺这么能说,这与漫画动画还有同人小说里的都不一样呀。 他倒是没透露多具体的事,除了帮你问乌龟波波1999年躲在哪,就是吐槽遇到的某些奇葩黑手党奇葩议员。你记下波波藏匿点的笔记,听得脑壳都是胀的。 社交真可怕,还是当个死宅最棒。 旁听乔鲁诺繁忙到没时间休闲娱乐的工作日常,你肃然起敬,更加坚定“一辈子当条吃喝玩乐睡大觉的咸鱼”的决心。 你渐渐困了,电话那边响起他下床走路的声响,接着他喝了水。 咕嘟咕嘟……甚至能想象出他喉结滚动的场景。 说起来,男孩子的喉结都很明显,原理是什么?请生物学大佬求教。 大脑混沌地想着,水与液体与喉咙,似乎也扭曲成了一团无法开解的结。 红色,水。 脑浆要被炸裂开,心脏也隐隐流露出剧痛,躺在床上却感到急迫性的眩晕——刀刮般的耳鸣,你猛然睁开眼。 乔鲁诺说了什么,听不清,问他,他重述一遍。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你说,可能无缘再见面了罢。 另一边沉默。 读空气能力为零的你终于从他的沉默中感应出几分失落,于是开口。 『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一定会去找你玩的。』 他也终于轻笑一声,『一言为定。』 33 你聊起自己的伪装计划,乔鲁诺也谈起你的手艺,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你被他夸张又繁琐的用词震撼到,他终究还是被“浪漫”的意大利同化。 中间安静了几次,其实没什么好聊的,但他似乎不想断,停了几秒,就重新找话题。 可你真的困了。 『不要挂。』 电话那头的语气忽的显出几分急切,你听到有肌肤与被褥摩擦的响动,以及他咬字间不断深呼吸的吐息声。 『不要挂,好吗?请不要挂……』 你说好。 他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那边的窸窣声与不稳定的微妙呼吸持续了至少有几分钟,你脑袋埋枕头里,昏昏欲睡。 他又叫你一声,不让你睡。 是不是有病…… 正要说不想聊就挂,他突然问可不可以为他唱一首歌,你说可以。 你猜他可能是睡不着。 一时除了《小星星》想不起什么哄睡的催眠曲,起来去客厅在背包里翻出智能手机,挨个听哪一首较为合适。 找到一首。 “Turn out,高い场所なら,ひとりに気付く……” 你照着歌词里的罗马音小声给他翻唱。 “Turn out,遥か远くに,语らう声を……” “……独り,爱に,梦に,巡り合うために……” 一分多钟的曲子唱完,隔了几秒,乔鲁诺又忽然笑一声。 “Se c'è il destino nell'aldilà.” 你不懂,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 回到床上,他还在说着,扯起别的话题。你实在困,大脑渐渐转不动,眼也闭合。 『……你睡着了吗?』 “……” 你睡着了。 唤醒你的是清脆的鸟鸣。 于清晨张开眼——不,已经十点了,是上午。 昨夜你没有关窗,屋子里都是霉味,专门开窗通风。结果鸟儿却是看不惯懒鱼睡懒觉,故意在窗前争吵。 你拉开窗帘,鸟儿们拥挤在横七横八的电线上,左右蹦哒。这就是那不勒斯的白日。 手机早就熄了屏,与乔鲁诺的通话居然有三个多小时,你可从没煲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粥。试着给他拨回去,无法接通。 查无此号,时空的链接已然失效了。 忘记问其他人的近况怎么样,还有普奇的事……算了,既然你已经讲到2012要世界末日,他应该会去查。 洗漱做早餐,吃完搬个凳子去门口晒太阳,照着字典背意大利单词。你仍是记了忘忘了记,一上午也就记住了几个,下午又忘。 ……不想学了。 仰着脸纯发呆,上楼路过你的邻居先生伸头瞅你,评价你现在就是只井底仰头望外面的青蛙。 感谢他没说是癞蛤蟆。 他开门进去,过了一阵又出来,问你要不要和他约会,他现在没有事。你下意识要拒绝,还想着回去瘫,却记起这次要自己督促自己,强忍懒惰,手机打字问他去哪。 邻居先生说随便走走,看你想去哪。真好,你那也不想去。邻居先生面露无语。 最终变成试吃大会,你做了简单的面包与布丁,问他像不像那家店的口味。邻居先生说没吃过那家的,不过感觉没你昨天做的好吃,问你为什么要更改产品的口味。 人心无常,人类会嫉妒。你打字,带过你的师傅说,这条街的食品店竞争激烈,如果一个人才做的比自己强,除了想要留住,就是想要毁掉。 邻居先生问怎么毁掉,你答可能是把胳膊砍了吧。毕竟没了手,就没办法做食物啦。 邻居先生一脸老爷爷地铁看手机。 他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残忍,你打字更正自己二十五岁,他的反应比布加拉提还夸张。 『骗人吧,我特么以为你十五岁!』 你回应没骗人。 他上下左右打量你,还是不相信。 不信算了。你低头喝起饮料。 这次你尝试做饮品,当然是热饮,水果茶之类的。但是不太成功,只要是热饮,味道几乎殊途同归——酸的就是酸的,甜的又被热度压盖,尝不出任何水果的原味。 第二天,你尝试做奶茶。 有邻居先生的参考,你买到还不错的茶叶,顺便买了《猫和老鼠》与《贝蒂小姐》的光碟,恰好中途遇见有光盘店在播放,就购入全集,用布加拉提赠的钱。 你突然想起普奇用能力把音乐光碟插入人脑就能播放,那如果把《猫和老鼠》插进迪亚波罗的大脑,迪亚波罗与托比欧会不会就认为自己是汤姆和杰瑞。 黑着脸脑补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太魔鬼了,况且你无法说服普奇帮你做这种事。 『你喜欢看动画片?』 邻居先生问,你歪头,与其说喜欢,不如说只有这些能看懂啊。 回去的路上有人拦住你,你僵住。来人叽里呱啦,邻居先生帮你翻译此人是在问你外套在哪买的。 这是2018年的《小王子》联名羽绒服。 你沉默,手机打字“Negozi in Cina(中国店铺)”,路人失落而去。 邻居先生道第一次见你这样的装扮,一路上回头率很高。 有注意到周围人在看你,但为了不让自己应激,几年前就练就了“忽视路人隐晦目光”的技能,不然你门都不敢出。 也多亏当年他们帮助你适应这样的环境。 你现在的这身装扮在未来很普通,羽绒服里是JK制服加光腿神器加长筒靴,大学生冬季日常穿搭,这些还都是妈咪室友们给你搭的。 不知道怎么回应,避重就轻打“Differenze estetiche(审美不同)”。 邻居先生没多在意,似乎“你是一个中国人”就能掩盖所有的奇异点,就像许多人真心认为四川家家户户一只大熊猫、俄罗斯人每日骑熊出门。 曾经的你也真被网友哄骗信了男生有换蛋期。 回去后开始做奶茶试验,第一杯太苦,尝不出奶味,你又多加了奶,但是始终配不出印象里奶茶店里的味道。 你又试了淡奶咖奶还有厚乳,味道总算像了一些,邻居先生也来给你提建议(蹭喝)。练习意大利语的同时,调配出了你们二人共同认为好喝的热奶茶与冰奶茶配方。 加入不同的糖浆、选用不同的茶叶与奶,味道就能拉开好多,再放入与糖浆相应的水果肉,邻居先生喝完一杯,赖在你家不想走了。 在你专心调配奶茶精修配方的时候,邻居先生工作之余也没闲着,帮你去探你想应聘的那家面包店,回来给你的甜品提建议。 耗时一个多星期,你在纸张上写下求职信,把面包饼干布丁以及奶茶都包装好,拉住早上出门的邻居先生,让他帮忙检查一下你的着装与微笑有何不妥之处。 邻居先生绕着你走一圈,拍上你的肩,说:“Very good!” 虽然很紧张,但是为了安稳的生活,你出发了。 面包房老板看见你,眼神就不太妙,但他还是阅了你的求职信,也品尝了你的作品。显而易见的不信任感霎时在吃下甜品后转为疑惑,吸入奶茶后又转为惊喜,一板敲定你入职,还想与你探讨关于奶茶的制作与售卖。 他提出想要买下你的奶茶配方,你的确带了,猜到对方可能想买,以前看的好多小说动漫电视剧都是这么发展。 可真当你准备把配方拿出来,动作却迟疑了。 如果他买下你的配方,要赶你走怎么办? 这里的法律与道理可不保护你。 你纠结,老板百般承诺,绝对不骗你。他若是骗你,岂不就是在欺负人? 意呆利人欺负你的还算少吗? 你心里吐槽,最终还是给了他。老板没有食言,还许诺你奶茶的分成,他六你四。只要你一直在他店工作,他就会一直给。 但愿吧。 有前几年的工作经验,你很快就吸收老板拆解给你的烘焙知识,由于店里主要面向老客户,即使老板承认你做的改良口味更好,也仍按照这家店原本的制作配方。 『毕竟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嘛。』 老板是这么说的。 面包房里只有老板与看板娘两名员工,加上你就是三个。 看板娘是位甜美可爱的小姑娘(老板亲口所言),初中毕业后就辍学打工。老板又把你拉去一边,告诉你,这小姑娘的老爸是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人渣,家暴老婆还想把女儿卖给暴发户,小姑娘是为了摆脱那渣滓,才辍了学。如果你见到有哪个奇怪男人纠缠这姑娘,可千万不要理,是那垃圾来找自己女儿讨生活费。 你:? 他孩子未成年,居然找自己孩子要钱? 这操作可真离谱。 现在顾客不多,老板让你教看板娘怎么做奶茶。店里工具不齐,勉强能用,看板娘不会英语,你们两个语言白痴互相比手势,看板娘全程两眼痴呆地看着你,原来这位也是一只呆呆兽。 经过十几分钟的肢体切磋,你与看板娘组建一套只有你们两个能理解的身体语言,并在接下来的反复练习中完善体系,旁边搓面的老板都看呆了。 一家面包房塞着三只呆呆兽。 顾客上门,看板娘去迎接,你继续调制没做完的饮料,做完这一杯,老板与看板娘交谈,转首告知你今天开放试喝。 是那位顾客好奇你与看板娘在忙什么,没听过奶茶,就想尝一尝。 看板娘把做好的奶茶端过去。 有这一人开头,更多路过的人凑过来好奇。你独自做不了那么多,老板让你分成小杯,暂时用这里的咖啡杯。 看来还需要专门的包装杯啊……老板嘟囔着。 灯火阑珊之夜,却是路人攒动最为好奇的巅峰。 居于那不勒斯的生物仿佛都在此刻倾巢而出,你手里搅拌茶与奶,眼观他们或疲惫或慵懒的姿态,饮进奶茶的刹那,大放光彩。 以前的学校老师教过这句话——某些工作是服务于人,为人与人之间搭建桥梁、为失落的人提供得不到的情感服务。 这就是第四部意大利厨师与灰姑娘美容师为人服务的心理。 可是,为什么见到别人开心,自己就会开心呢? 为何别人哭泣,自己就要难过呢? 人与人之间情绪必定会传染?可你并不会。 伤心是他们的,开心也是他们的,这与你有何干系。 因为自己缺少这样的情感桥梁……? 人与人之间又为何要建立这样的桥梁。 因为人类是社会性动物? 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 看板娘与那些顾客陪笑,与老板说着你听不懂的语言。你守在灶台与橱柜之间,一直忙碌到今日的工作结束。 冬日的夜晚更冷了。 你与老板与看板娘相互道别,踏上与别人不同的路。灯稀星稀,只有头顶那一弯小小的月钩映照前路,没带手电筒,习惯了仅上午的工作制,你没想到面包房的工作会持续到这么晚。 看不到路标,稍微一走神,你就迷了路。 还好自己穿得够厚,不会冻死。 你给布加拉提发短信求助,他问你在哪,你一夜瞎子,哪里知道。 布加拉提指挥你往四周摸索,寻找路标。你描述有哪些店、店名是什么,他说知道了,叫你别动,他过去找你。 你蹲在路边,手撑着脸。 发呆到不知何时,一只手在你眼前晃,对方发出声音,是布加拉提过来找你了。 『来。』 他把你拽起来,牵你的手走。很快你就被这坑盲人的破烂路绊了一跤,他蹲下,让你上他的背。 我滴天,他怎么这么好心。 你无数次地在内心感叹布加拉提的善良,可惜荒木这个屑,非要把好人画死,难怪被读者诅咒,该。 他问你今天工作如何,你说还行,挺好。这群意大利人好像非要找点话题聊,你打起哈欠,没心思回复布加拉提的问话,在他的后背睡了去。 没有声音再吵闹。 结果,是一股浓烟呛得你反胃。 “咳……咳咳咳!呕……” 谁家失火了?! 你捂住嘴,头扭到一边,布加拉提放你下去,你趴墙边,肠子都快吐出来。有人在轻拍你的背。 干呕好一阵,人快死了,转过身,越过眼膜糊着的泪,居然是邻居先生在抽烟。 当然,他已经把烟灭掉,否则你现在还在吐。 他说了些什么,你耳朵里都是自己心脏传来的鼓动,听不清他的。 布加拉提手里安抚你,双目却盯着他。邻居先生的目光也移向布加拉提。 两个同一组织但不同小组的黑手党相互对视、沉默,你从恶心一直到发懵,完全读不出来他们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 这俩认识? 布加拉提收回视线,问你感觉如何,你说没事了。布加拉提又告诉你,如果有需要就找他,你点头。他跟你道晚安,你挥手拜拜。 『这是你约会对象?』 邻居先生问你,你说不是。 你没继续装哑巴,心身俱累,没脑练意大利语,英语都不想说。 “Fai una bella dormita.” “Notte notte...” 没听懂他在说毛,直接回晚安晚安。邻居先生点了下头,开门进屋,你也回去。 累趴了,你哈欠连天,洗漱完,换上睡裙,扑软软的床上倒头就睡。 八点起床,洗漱完磨叽磨叽,吃完早饭,九点到面包房。下午一点,下班吃午饭。吃完趴收银台上睡觉,三点被叫起,教看板娘做奶茶到四点,晚上六点下班。 每天回去与邻居先生一起吃晚饭,明明要练意大利语,你的脑袋却点成小鸡仔,眼睛根本睁不开,吃几口就要睡,邻居先生帮忙扶了下你的头,省得你整张脸都砸盘子上。 『看你这样,我都觉得我的工作轻松好多。』 邻居先生的语气复杂,你仰脸思考了下,他说的工作是黑手党,这次你没犯说漏嘴的失误,只当听不懂。 一连上班到周五,周六周天双休。睡了一场大懒觉,醒来就是十二点。工作让你摆烂,什么规律作息,什么自主学习,都滚蛋滚蛋。 蒸上米,你撕开印有周杰伦的可比克与上好佳的田园薯片,再开一包浪味仙、一包南瓜酥,你要度过一个享受垃圾的周末。 打开电视机,播到意大利的少儿频道,动画片看不懂,太抽象,别的频道更抽象,你放弃,把光碟放入驱动器,盲按遥控器,全凭幸运A没把电视搞坏,成功看上《猫和老鼠》。 “吼~吼~吼~” 狮子老兄说得对! 你把开包的零食都倒盘子里,从第一集开始看,最初的汤姆毛茸茸,可爱。 初版的汤姆更像一只猫,后来的汤姆就如兔八哥那样被人化,杰瑞是没怎么变。 乐滋滋看汤姆戏弄杰瑞反被杰瑞捉弄,米蒸熟,你把波力海苔撕碎,撒在里面,炒胡萝卜丁、黄瓜丁,红烧小里脊肉块,再炒个蛋,混进米饭里,抟巴抟巴,自制成咸鱼牌饭团。 一半放冰箱里,一半拿来吃。看完几集汤姆与杰瑞“相亲相爱”,你翻开手机,给布加拉提发观后感。 意大利语稀烂还敢写小作文,你可真有胆。 果不其然,又一集过后,布加拉提发来同样一篇小作文,把你的语病与错词都修好了。很好,一句话三个病,自己的水平果真烂。 你又写《吃零食感想》、《上班感想》、《摆烂感想》,字典被你反反复复翻好几遍,布加拉提那边没了回信,他可能改得很头大。 『看起来你过得很充实。』他只回复给你这句话。 『Yeeeeee!!!XD』你回。 他没再回复。 动画大赏继续,汤姆家的美食好多,你一口一饭团,以息自己胃里的馋馋之虫。 一猫一鼠总要分个输赢,要么杰瑞赢,要么汤姆赢,有时是平局,它们却互为关系最好的朋友。 虽然经常争吵、打架、会因为利益或是感情反目成仇,但这两可爱生物的友情始终坚不可摧。 你渐渐分了神。 手里还在往嘴巴塞薯片,猫与老鼠的嬉闹还在色彩缤纷的屏幕中继续,光束昏花,却进不了你的心。 渐渐地,不再咀嚼。 你在想谁呢? 心里还有谁呢? 曾经心里装载着许多人,但现在,好像谁也找不到了。 你继续吃起薯片。 迟早会适应的,猫与老鼠的追逐仍在继续,你被制作组的创意与奇思妙想乐开花。 新的生活,在不断的忙碌中逐帧稳定,时间不再是滚轮,因为你根本察觉不到。 周一至周五工作,周末看动画片,写破烂小作文,练习意大利语。一恍,就过去好几周。 你才想起来要考虑干掉迪亚波罗这件事。 荒木提示过把他囚禁起来也行,但你实在想不出怎么囚禁迪亚波罗,除了去找承太郎,没有别的可实施办法。 你翻开笔记,重新梳理。 最稳妥的方法,让乔鲁诺开挂解决迪亚波罗。乔鲁诺开挂的前提是意志超越迪亚波罗得到虫箭的认可,虫箭由波波按正常流程带来,那么主线经历的敌人与战斗不变。 倒推,第一个问题,没死掉的布加拉提无法与塞可一对一,必须首先解决乔可拉特。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一。 乔可拉特……想起他,你的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隐隐幻痛。 如果命运非要让你给乔鲁诺挡伤害,那就需要提前解决乔可拉特。 第二个问题,保证主角团不死。迪亚波罗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不会团战,要避免人员落单。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二。 身体互换后时删造成的人员落单如何解决……这太为难你了。 第三个问题,布加拉提如何救出特里休时不被迪亚波罗击杀。你在这里标注序号三。 第四个问题,没有同伴牺牲的刺激,如何保证乔鲁诺的意志高于迪亚波罗。你在这里标注序号四。 大体上就这些问题,只要能解决掉,就可以按照原着路线走。 ……想不出来。你决定往后放一放,说不定哪天就灵机一动,一切都解决了呢? 继续过着工作与学意大利语的日子。邻居先生不是时时都在,有时他在,又恰逢周末,就会约你出门,每次都被你拒绝,他就陪你一起看《猫和老鼠》,在你家蹭吃蹭喝。 邻居先生完全符合你对意大利人自由散漫的刻板印象。邻居先生说你完全不符合他对中国人勤劳智商高的刻板印象。 笨笨懒鱼拉低了中国人的平均值真是抱歉了哈。 你吐槽,邻居先生笑得喘不过气。 他问你为什么是鱼啊,你说不仅是鱼,还是外星鱼。 你给他描绘咸鱼母星的模样,一颗星球里都是水,每条鱼整天游来游去,爱怎么游怎么游,也有仰着肚皮什么也不干的,瞪着个眼张嘴吃微生物就行。 邻居先生快笑厥过去。 这还是第一个被你的一本正经瞎扯逗笑而不是感到无语的意大利人,真是……哦莫西路一欧豆扣。 夜晚,通常是你熟睡的领地,但许是压力减少,又或是荒木所说的理智值,你开始失眠。 倒不是全然无法睡去,刷刷ipad,刷刷手机,时间很快就溜过了。 …… 没过去。 你已经连续三天凌晨两点还没有入眠。 睁大着干涩的眼死盯这片黑暗,这根本就是对咸鱼巨大的沉痛打击。 困得要命,却睡不着,你坐起身,只觉憋屈得要死。 “……哼……” 不知道如何从嘴里的发出的这样细微的声响,液体从眼眶往下落。 头很痛。 除了海洋卧于海岸的鸣叫,就是海鸥,石块被水入侵过后质与质的分裂,沙子被泡沫卷进洋流,像是流星,呈现出动画里才有的kilakila——细碎的铃音。 你下了床,脚下不稳,双脚好似找不到地面,手扶住墙,摸索着,开了灯。 很长一段时间的天旋地转。 脚步移出屋门,坐去沙发,胳膊肘支撑在凹陷的扶手上,你趴在上面,手裹住发胀的头。 有谁拍了你一下。 “……!” 倒抽一口气,你回过头,周围谁也没有。 深呼吸好久,心跳才渐渐稳下。荒木说犹格的力量会造成周围时空的不稳,所以不一定是鬼或者隐形人入室打劫什么的,别吓自己。 “Are you ready for the future?” 金发披散的人影出现在你的身侧,你向后退,卡在沙发的边缘。 “For the truth,the truth of the world.” 虚幻的影子只能看清他赤红的双眸,双手抚上你的脸颊,覆在那之上,这对鲜亮的红又转化为充满生命晶莹的绿。 幻像消失了。 黑夜的狂风骤雨在风卷残云之际与幻影一同于雷霆电闪之中湮灭,无声无迹。 “Are you ok?” 又一道声音,你眼睛转过去,荒木不知何时飘在你的斜上方,他盘腿而卧,“嗯……”了几声,说你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 你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要好好睡觉啊。』荒木以为是你故意熬夜,『年轻人就是仗着自己身体好随意折腾,你可知人老了想睡一场好觉有多难——』 他还没说完,身影就从陈旧的墙面消失。 徒留下你一个人呆坐着,不明所以。 今夜仍在失眠。 次日去上班,老板关心了一下你的睡眠情况,你说没事。搅面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是犹格的力量导致时空错乱,荒木就是利用这样的空隙,在别的地方与你交流。 显然这份力量他无法控制,你也无法控制。 犹格·索托斯的力量有谁能控制,超人都不行。 话说,那个红眼睛的是谁,迪奥?绿眼睛的是乔鲁诺?三个时空? …… Cpu干烧了。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物理领域的事你一呆头鱼还是不要深入了,反正搞不明白。 再次想念起IQ152的福葛老师。 下午与看板娘一同制奶茶,中间短暂地歇息,看板娘指指你,再指指自己的眼下,摆出睡觉的动作,又摊手歪头耸肩,她的意思是“你眼下乌青,没睡好觉吗?”。 你摆摆手,笑了一下,意思是没事。 看板娘挠挠头,面上疑惑。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你没休息好,邻居先生连续几天都用诡异的眼神打量你,终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有睡眠障碍。 你说可能有。 他帮你想原因,是不是一个人睡觉太孤独寂寞,你晚上可以去他家里和他一起睡。 你:…… 你想起大学那几个想跟你开房的同学,又记起莫名其妙亲你的布加拉提与米斯达,他们都伸舌头了,按照他们交给你的性知识,这两人岂不是都想跟你上床? 成年人类男性的脑子里难道都是这种东西? 你毕加思索起来。 邻居先生得知你的想法,也无言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怎么会突然因此孤独寂寞呢?』你打字问他。 『人有的时候会渴望与人亲近呀,小贝拉。』邻居先生的手交握在一起,『即使注定要一个人生活,也渴望能有人相伴,人类就是这样反叛又别扭的生物。』 呃,听起来这台词像日式小说。 『你怎么能确定所有人都这样呢?』你问。 邻居先生咧嘴一笑,『我自己的人生感言。』 好吧。 『至少我观察是这样的,大家都渴望有人关心,希望别人能看穿自己故作坚强……人都有柔软的那一面,自己不愿意暴露,又希望别人能够拥抱自己。』他补充上。 “……” 你低头看着餐盘里的食物。 『你为什么抽烟呢?』你举起手机打字,『是因为尼古丁能起到安慰剂的作用?』 邻居先生怔了一下,随即扶额笑起来,『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委婉,是有这个作用,不过你可不要跟我学哦。』 他似乎在想什么事,你的问话让他陷入了回忆。 解决完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你端起餐盘去洗刷,边洗边想,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着。 『不留下来吗?』邻居先生擦完桌子,又问你一遍。 你想了想,打字不想做那种事。 “Just hug.” 他张开双臂,对你敞开怀抱,你又想了想,突然悟了。 是邻居先生孤独寂寞了吧? 你点点头,他显然开心了许多。 先回去洗漱,换上睡衣,想了想,还是礼貌性地洗个澡。抱着被子与枕头过去,邻居先生已经给你腾好床位,他也刚洗了澡。 你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他这个人对你社交安全区近距离的入侵。 知道他人很好,但还是下意识恐惧。身体在恐惧,你无法控制。爬上床,你就在床上僵着,邻居先生向你伸出手,你盯着他,见你不投入他的怀抱,他就抱向你。 全身都紧张起来。 他安抚你几下,抚摸你的后背,接着把你蜷缩的手臂打开,揽到他自己身上。你头皮发麻,愣是呈相拥的姿态僵硬好一会,邻居先生还纳闷你怎么这么紧张,他都说了不会和你做那种事。 好一阵才渐渐适应。 两个人睡觉与一个人睡觉确实不一样,更像是多抱一卷被子,只不过把被子换成了人。 应激反应过后,你很快找到了舒适感,手臂与腿缠到他身上,身子也往他身上贴。 这次轮到他身体僵硬了。 『你怎么……』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虽然舒服了,但还是睡不着,你时不时动一下,找更舒服的角度,却像是在磨蹭他的身体。很快,你就感觉到身下的多余。 你:…… 三十岁的男性也这么容易受到刺激? 原以为这是青春期特供,结果是全年龄范围吗。 你是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多了个东西。你还是时不时换姿势找角度,邻居先生大出一口气,说他后悔了。 你抬头警惕地盯着他。 『我没别的意思。』在窗帘缝隙的月光下,他晦暗的表情全是无助与无奈,『碰上你这么个女人,算我倒霉。』 你不喜欢他这种话。 起身用力压到他身上,让他变成你的床垫。他骂了几句,却没推开你。 怀里抱着东西睡觉确实比不抱东西舒服,尤其是会自动发热的软体,对方的心跳有点扰人,但优点更多。 令人安宁的安稳感。 你再次蹭了蹭,终于……可以睡一次好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邻居先生还被你压着,但他早就醒了。你说这方法确实有用,邻居先生一脸生无可恋,说自己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没懂他什么意思。 邻居先生表示他不想当你的抱枕,你暗暗失落,想着还是买一个毛绒玩偶吧。 睡了一场好觉,你的精气瞬间恢复,看板娘和老板都为你高兴,但就在当晚,没有人体抱枕,你又开始失眠。 毛绒玩具不管用,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不是生命。 34 腥味。 分不清究竟是泥土的腥味,还是海的腥味,亦或是血的腥味。 海岸的沙,岩石,海鸥,四肢化作植物一样地插进没有水分的沙底,你想动弹,动不了一分。 自己明明在床上,身子沉在被褥中,却宛如陷入沙地,一点一点往下沉,是螺旋状的沙。 你晃了下眼球,视线聚焦在可视区里的幽幽冥光,方块的区域是天花板,竖线之光是窗帘缝隙泄露进来的明月辉痕。 那月亮白得跟太阳似的。分外刺眼。 天外之月转为日,起床,上班,下班回来,躺下,闭眼,耳畔又回响那些大海才拥有的波涛与鸥鸣,时隐时现。 嗅觉出了一些问题,好在你技艺娴熟,哪怕这世界沉溺于血海,眼前所视之地皆是岩浆与跳动的肉体器官,你也凭借自己的经验,使工作不出岔子。 你知道自己身处在幻境。 这是理智值的降低带来的短暂性功能失控,只要熬过这一阵就好。 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心情很不好。 炼狱一般的幻影过三天就消失,天空乍明,身体却伫立于海岸,僵化为一棵棕榈树。 熟悉的人就在不远处。 布加拉提带领特里休走去那幢岛屿上的教堂,不过多久,乔鲁诺也便追进去。 阿帕基独自立在石滩上,小孩在踢球。像是游戏中穿模一样地跌入地底,树仍然扎根于土地,他的身子就这样坠落于你的眼前,不是当初远远站在一边,不是动画里那样单纯的空了一块,薄薄的躯体只是一块被神明随手丢下的破布,气球的皮与揉碎了的骨与肉,都轻飘飘又重重地砸成一个堆。 你是一棵树,就在这堆烂肉前面单单站着,自始至终伸展拼命向上的枝叶,汲取他溅出血水之后那自行流失的养分。 甜的,又很涩,很苦。 你趴在床边,冲着地板狂呕,胃里仿佛不止塞了阿帕基的血液,还有他的肉与髓。 胃在疯狂殴打你。 绞痛感掠夺走你的力气,身体不知为何动弹不得。血管似乎都异化成了茎,皮肤化作鳞纹,肢体僵硬。 随着太阳的升起,这些令你失去自主意识的丧失感又全都消失。 布大善人发短信问你这周过得好吗?你回不好,他问你怎么不好,你没回。 当天下午,他就过来找你,仔细询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回答得断断续续,他拉你去医院。 『你觉得我是精神病吗?』 『总要吃药缓解一下吧。』 他没说自己信不信所谓的理智值,你也不知道他怎么与医生说的,只开了一些药,说是助眠。 『一直睡不着,人会死的吧。』布加拉提这么说。 是这样吗? 你只听过人不吃饭喝水会死,不知道不睡觉会死。 这夜,布加拉提陪在你身边,他要看着你入睡,他说既然决定帮助一个人,就不应该半途而废。 至少不能因为睡不着觉这个原因让你死掉。 他握着你的手,你半睁着眼,眼睛干涩。布加拉提起手向下合拢你的双眼,热度穿透眼球使其发胀,你不舒服,又不想让他放开。 『……哪里不舒服吗?你流眼泪了。』 布加拉提拿开被你润湿的掌心,你抓住它,让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为什么这么好。』你道,『我心里很难受。』 回应你的是他的沉默。 『我真希望你不是一个好人。』你蹭着他温暖的手,说着。 这样,你就不需要救他了。 『我并不是一个好人。』他回应。 这次轮到你沉默。 第二天醒来,布加拉提就已经走了。你以为是药物的效果,上一天班,夜里按时吃,可你又一次失眠。 你与阿帕基躺在同一张床上,有时是具完整的遗体,有时是片糜乱的肉堆。 浸湿被褥的血液与沾污嗅觉的尸臭,你蜷在被子里,渐渐感到麻木。 以为自己可以适应,幻觉却故意似的变换招数,这次在幻觉中死掉的是你,乔可拉特用柳叶刀切开你的表皮,像是对待某种被捕猎的野物,他叫你皮开肉绽,扯断你的筋,掰碎你的骨。 制作一盘松子鱼,一刀一刀,刀刀见皮不切断,顺着肌肉纹理削出一层层薄薄的肉片,神经一条条被切割,最后砍下你的脑袋。 夜晚的凌迟挨到白天,你苍白着脸,几天吃不下饭。 『给你放一星期假,赶紧回去休息,你这抖得吓着我了。』 好心的面包店老板将你赶回去家。 吃一口你就呕吐,夜里被活剥的感觉还在白天持续,神经不断抽搐,你趴到地上,肉体痉挛。 疼痛到黑暗的深夜,那些感知才如潮水般退去,地上一片湿,汗水夹杂着血水,今天是这个月的生理期。 幻觉消失,生理期的疼痛却堪比凌迟,身体在地板上打滚,半昏半沉的意识,你听到有人在敲门。 “……!……!” 来人在喊你的名字,声音熟悉,你爬过去,支起身给他开门。 他抱起你奔去医院,你听见他在骂人,听见他的焦急,属于人类生命的体温让你恢复了些意识,你被放在病床上,护士给你打上针。 好累。 你终于闭了眼,沉睡好一阵。 张开眼,坐在床边守你的是邻居先生,身体不再疼,除了身下流淌的血,你感受不到别的。 邻居先生注意到你的苏醒,抬起头,说吓死他了,还好你没事。你半睁着眼,浑浑噩噩。 出院之后,邻居先生照顾了你几天,做饭陪睡监督吃药,又帮你去延长假期。 布加拉提上门探望你,见你倚在穆罗洛的怀里,没说什么,放下送给你的水果,转身便走。 你没有理会他。 过去一个星期,生理期结束,身体也有好转。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些可怕的幻觉留有残余,后知后觉才止不住恐惧,没有谁想被千刀万剐。 得知这段时间是邻居先生在照顾你,你感谢他,可惜你没有钱,没办法回报他。 他说,你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吧。 失眠有一些缓解,但幻觉与噩梦仍存在,乔可拉特每晚都在梦里凌虐你,渐渐的,你习惯了。 恐惧也失去,忆起这个名字,想起那段感受,你只产生将他同样千刀万剐、剥皮去骨的冲动。 坐在你对面吃早餐的邻居先生身子一抖,说你的眼神简直是急冻寒冰。 你慢慢啃起煎蛋面包。 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某样东西正在消失。 身体产生了渴望。 为了弥补这份缺失似的,心灵产生了渴望。 渴望星空,渴望水,迫切地渴望一切能够包容你、又使你安静的东西。 你将脸埋进水里,直到意识即将模糊;凌晨醒来无法入眠,你便搬小凳子到门口走廊,楼道灭了灯,眼睛里只有银白的弯钩与夜幕里星星点点的光斑。 直至寒冷,直至出阳。你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为何自己可以撑下去。 身体凉得像具尸体,旁边也有阿帕基。 你宁愿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在外边?』邻居先生开门,被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的你吓了一跳,『你一直在外边?』 『嗯。』 『坐在外面不冷吗?为什么不叫我陪你?』 『不想打扰你……』你垂着脸缓缓眨眼,『夜空能让我的心安静。』 邻居先生捂了捂你的脸与额头,确定你没冻着。你回房吃早餐,正常上班。 装哑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正大光明敷衍人,老板与看板娘都不会在工作之余拉你闲聊,你可以名正言顺偷闲发呆。 邻居先生回来后就陪着你,你一句两句与他聊天,他言夜空寒冷,以此为契机,聊到了那广阔的宇宙。 你忽然有了倾诉的冲动,给他讲述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故事——起源于宇宙,却与大海相关——印斯茅斯小镇的阴霾。 让邻居先生感受完“进入诡异邪门的大西洋闭塞小渔村”、“从酒鬼口中得知大衮密教的起源与镇中隐秘”、“无奈在镇中过夜半夜被追杀,目睹从海中走出的鱼人怪物”、“逃离疯狂的印斯茅斯并报警”、“警察围剿印斯茅斯”、“鱼人竟是我自己”……你意犹未尽,不等邻居先生做出反应,继续讲起与大衮相关的深海谜团——克苏鲁的呼唤。 『你的意思是世界会被章鱼怪毁灭?』 邻居先生从你干巴巴的英语演讲里回神,眨巴眨巴眼。 『那是克苏鲁!』你更正,『颠覆一切物质、力量、宇宙法则!』 你挥舞起双臂,『咿呀!克苏鲁发糖!』 邻居先生:??? 邻居先生欲言又止,『你终于发疯了?』 『没有。』你放下手臂。 虽然没成功吓到他,但有人愿意跟你聊这些东西,心情放松了不少。 夜里,阿帕基的尸骨还在你的旁边,但不再有流脓的血液,不再有腐臭,干净的他与干净的你躺在干净的被子里,这一次,你睡得很安甜。 荒木说过,提升san值需要你感到快乐幸福,你想了想之前的经历,自己可能还是需要朋友。 与朋友聊天,还有布妈咪的拥抱摸摸,可以有效清除你因san值降低而不受控的胡思乱想。 羊毛不能只逮着一只薅,邻居先生不是时时都在,所以你把第二“折腾”目标定位在布加拉提。 下班你去布加拉提家蹲守,布加拉提站在你身前,神情古怪。你告知他自己的需求,布加拉提表情更是古怪,『你来找我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你点头。 他说好吧,对你张开手臂,你站起来扑进去,他轻轻拍拍你的后背。 不是同一个人,却还是有布妈咪的感觉。你紧紧抱着他,西装紧实的材质印着你的脸,自己像是要融进去。 “……” 布加拉提好像要说些什么,你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听到他张开唇,但是什么也没说。 他仅在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抱够了,放开他,把新做的甜点与披萨交给他作为这一次的报酬。他没拒绝,只说拥抱是免费的。 布加拉提送你回去。有手电筒,经过几次练习你已不会在夜里于面包店与公寓之间迷路,但布加拉提家到公寓的路线你认不清。 路上,你开启爱手艺(洛夫克拉夫特英文Lovecraft)故事大会,向亲爱的布加拉提先生传递什么是宇宙恐怖。到了家门,你也不放他走,请他进屋,继续给他讲《异形》、《迷雾》、《湮灭》、《深空失忆》…… 屋外黑灯瞎火,布加拉提听完,说你这是在恩将仇报。 你良心大发现,在布加拉提临走前给他加讲《火星人玩转地球》,给他听笑了,走时提醒你记得学意大利语,你鼓起脸,他绝对是故意的。 日常改变了一些,但没太多变化。不过是被窝里多出来阿帕基的幻影,每周保持与布加拉提写意语小作文,下班回来与邻居先生一起吃饭。 痛经比以前疼得厉害,除了打止痛针,没有别的办法。 眼见不灭钻石的剧情就要开始,你仍没想出应对策略,即便现在过去,空条承太郎也不会立刻跟随你来那不勒斯,他肯定要先解决杜王町的谜团。 你可以把漫画交给他看,直接剧透,但是这样会掀起怎样的蝴蝶效应?你不清楚。 如果普奇有派人监视承太郎身边的情况,会不会加快普奇的计划,导致世界末日提前降临? 时间线与事件打乱的话,你所获得的这些信息就不具备优势了。 所以,这一次先保证护卫队的三人不死,保证黄金之风顺利结束,再通过波波联系上承太郎,想办法于石之海故事线之前解决普奇。 ……等等,你怎么把康一忘了,他会在黄金之风开局来到这里,你可以通过康一联系承太郎。 那么不灭钻石你就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参与。 (可以说是没有的)计划终于有了(可以说是没有的)进展,你心安理得,过起黄金之风主线触发前的开摆日常。 奶茶与水果茶大卖特卖,才过去几个月,就有店家推出相似的饮品。毕竟奶茶简单,只要在味蕾上有些天赋,又有经验,复刻出基础奶茶相当容易。 幻觉与失眠都在逐日消失,老板不再时常赶你回家,看板娘也道你气色健康不少。 果然咸鱼就要过咸鱼的日子,摆烂万岁! 没了福葛老师与米教练的凶残特训,生活别提有多滋润,周末瘫着睡觉打游戏,就算不写小作文布加拉提也不催你。 然而幸运A终究是让平凡日子发生了波澜。 『我想找你问一下路~』 多亏意大利语的学习,你没有错过这段剧情。 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男孩拿着地图问看板娘,此时老板正在厨房,而你在做奶茶。男孩的同伙进入店里偷面包,被你抓个正着。 『放开我!放开我!』 小孩一脚蹬掉你,往门外跑,纳兰迦卷起地图也想跑,被你一把揪住。 『你干嘛!』 因为被你揪住后领,纳兰迦挣脱不开,你挑了两块比较好吃的面包,塞进他衣服里。 他呆呆愣了一下,你拍一下他的后背,他回神,顺着你的力度从门口逃跑。 看板娘将此事告诉老板,老板叹气,说你可真是好心,面包钱就从你工资里面扣,你比OK。 『这附近的小混混太多了,都是离家出走或者没妈疼没爹爱的,这世道,唉,都看惯了。』 你看着老板为流浪儿唉声叹气,心想,这位老板做的好心事(收留你与看板娘)可比你(给特定角色送面包)好心多了。 小混混只闯进这么一次,某天,你买完菜回去,路上碰见头发染成金色的纳兰迦,与动画同样的着装与配色,很好认。他正与其他小混混谈笑。 你走过去戳戳他,他在你靠近的时候没理你,被你戳两下,才认出你,吓了一跳。 『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 小混混问纳兰迦,纳兰迦急忙否认,你对这群小孩扬起微笑,双手轻轻揽纳兰迦的身子,要他跟你走。 『呦呦,漂亮姐姐找你耶,真羡慕!』 『诶?!不是……!』 纳兰迦想挣开,表情惊慌,但他的后脑勺埋进你的胸里,又脸红起来,挣扎的幅度也减小,半推半就,被你带回了家。 经你几周目的观察,大约摸清楚了这群小男孩心态变化的规律,只要一埋胸,他们的态度就会变软。 你不太明白胸怎么会影响这么大。 纳兰迦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不断地问你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来,表情又转为凶悍,告诉你他可不是好惹的,就算你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他也有勇气跟你斗! 你尝了一口熬出来的鲜汤,盛出蒸好的米饭,在米饭周围浇上土豆咖喱鸡排,与汤一起端到桌子上。 纳兰迦更加紧张,『你是要迷晕我?』 你用勺子分出来一些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去。纳兰迦盯着你,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一个哑人。』你牢记自己的人设,运用自己超垃圾的意语水平在纸上写,『饭前要洗手。』 你又拉他去卫生间,指了指水龙头和香皂,纳兰迦抬头死盯着你,不情不愿地听你的话洗手。 洗完手,你和他一起进食香喷喷的午饭。意大利的超市没有卖咖喱块,这是你自己用香料调配出来的,碍于原材料的限制,这只能说是盗版咖喱。 纳兰迦是还紧皱着脸,不知是在怀疑饭里有毒还是觉得咖喱难吃,但几口下去,他表情就变了。 眼泪从他的眼眶流下,他急急忙忙抬手擦掉,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继续吃,吃得很快。 烫出泪了还吃得这么急,有这么好吃? 你慢慢嗦着勺子,想起他跟那群混混都是偷面包吃,这一顿咖喱的确美味。 『谢谢……』他还在吸鼻子,『但是我没有钱……』 你写这是免费的。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之前也给我面包,我不明白……』 为了返还人情。 『你很像我远在家乡一个朋友的弟弟。』你写,『欢迎下次来玩。』 你又塞给他一篮面包与各式小饼干。 『这样你就不用偷了。』 纳兰迦的双目再一次盈泪,『我、我一定会回报你对我的好意!』 不要这样。 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曾经那些纳兰迦对你的好,你永远都无法还清。 纳兰迦离开你的家,此后,他没再出现。 你翻看剧情,此时他应该是被混混陷害,关进了少管所,一年以后才出来。他出来以后,就会被福葛捡到,布加拉提帮助他治疗眼疾,让纳兰迦想要追随布加拉提。 这部分剧情没你什么事。 接下来的一年,你过得轻轻松松,除了老板、看板娘、邻居先生和布加拉提,你就没有更多的社交,假期没人逼你出门,可以安安心心地瘫在家,打打游戏、看动画片。 生日这天,邻居先生给你带来一包小礼物,你以为是那种无聊的套路,比如项链香水之类的,结果居然是美少女战士的变身器! “Moon prism power-make up!” 你举起变身器转圈圈,来回变换动作,“爱と正义のセ—ラ—美少女战士(aitoseigino se-ra-bisyoujyosenshi),セ—ラ—ム—ソ(se-ra-mu-n)!月に替わって(tsukinikawatte)、お仕置きよ(oshiokiyo)!” “呃啊!” 邻居先生攥紧胸口面目狰狞后退一步,『水冰月好生厉害,这就是月亮的力量么!』 『太快了,我刚变完身,还没发招呢。』 你取下额前佩戴的月亮冕环,向他挥去,『月之冕,出击——』 邻居先生被重击到弯下腰,“呃唔!” 『月光升华——洗礼!』 “噗哦!!!” 『月亮公主华丽圣光——』 『月亮螺旋心攻击——』 『彩虹月亮爱心攻击——』 “噗哦哦哦哦哦——!” 布加拉提拎着包装袋上楼,入眼的就康诺罗·穆罗洛被你打倒、再起不能,以及你摆各种POSS的画面。 是新的敌人! 你对准进入攻击范围的布加拉提,举起魔法棒—— 『银月水晶力量之吻——!』 布加拉提迅速朝后倒退一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玩闹,回给你两组点点点。 “Atashi se-ra-moon deisu!”你举着法杖继续摆POSS。 布加拉提:…… 邻居先生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直起身,向布加拉提打招呼,布加拉提点头回应。 『生日快乐。』 布加拉提给你他手里的袋子,里面就是生日礼物。你打开,金狮子与头顶的赤红宝石,是雷欧奥特曼的变身戒指! 『这个礼物我应该没有挑错。』他笑了笑。 你戴上无名指,握拳,“雷欧——!” 可惜这只是一个玩具。 兴奋十多分钟,你就蔫了,可布加拉提人都来了,你不好赶他走,就请他进门,一起吃蛋糕。 没弄蜡烛也不唱生日歌,你直接把蛋糕切好,开吃。 布加拉提问你不许愿吗? 你摇头。 到了万圣节,布加拉提邀请你去和他们玩,你不去,在家和邻居先生玩找不到糖就捣蛋。 每次都是邻居先生赢,你强烈怀疑他动用了替身,可你又不能揭穿,被怀疑就完蛋。 圣诞节,你还是拒绝布加拉提,过年,你也拒绝。 邻居先生不在家,你下了楼,天上的烟花足以照亮所见之处,你跑向大海,在海浪的冲击下高举双臂迎接新生的星星,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片幻影。 “阿帕基。”你对着他微笑。 他的胸前空出一块血洞,他抬着头,同你一起仰望星空。 “新年快乐。”你于海风中说,“来年也要一起呀。” 海风吹起他干涩的头发,你望着他,过了一整夜。 冬春似乎让某些蛰伏的事物早早复苏,失眠与猩红的世界再一次降临,床榻变为随心跳鼓动的巨型肉块,黏糊糊又湿冷的血浆,让你抬起腿都困难。 阿帕基的肉体在腐烂,即使适应过一段时间,你还是会吐。溃烂从他伤口处的脓疮开始,渐渐露出他苍白的骨,不是动画里浪漫处理过后星星点点的消散,而是一步步,被真菌侵蚀。 再也看不到他漂亮的眼睛了,再也看不到他光泽理顺的长发,你勾住他的指头,那里只余下纤细坚硬的骨节。 鼻腔酸涩,眼睛酸涩。 自己仿佛被包裹在某人的身体里、被怪物吞进了肚子里,唯一的伙伴消失了,徒留你一个人在陌生恐怖的世界里苟活。 你终于忍受不了,将阿帕基的尸骨亲手打碎。 不会再有人陪你,混浊的心灵回归澄澈的空虚。 失眠的情况好了许多,因为你知道不会再有人真正陪你了。 『那个,我……』 四月,下班回来,家门前坐着一个小男孩。纳兰迦托着下巴,见到你,立马起身。 你开门,请他入门。 他已是黑帮的扮相,成为你熟知的纳兰迦。其实算不上熟悉,以前你从不与他交流,了解他仅仅通过动画。 一起吃了晚饭,他说好吃,又犹犹豫豫,你猜他可能是想对你说什么。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别看我年纪小,但其实力气很大!』 他向你展示他手臂上的肌肉,你摇摇头,不需要。 碗里的食物都是变质的血与肉,通过纳兰迦的正常反应,你确定世界没有变异,这一切仍是你的幻觉。 纳兰迦还与你说了什么,你没听清,时有时无的流沙声与肉块的鼓动会干扰正常的声音,而为了不陷入这些幻觉,你时不时就需要确定真实的世界是怎样。 记忆总是在断片,行走也踩不到地面,有时会摔倒,因为脚下不是铺平的直路,而是起起伏伏蠕动着的肉块与内脏。 情况严重的时候,老板就给你放假,奶茶饮品是暴利,光是拿到分红,就足够你付房租与日常的支出。 纳兰迦时常来找你,他不聊黑帮的事,只聊自己的朋友,聊福葛,聊米斯达,聊布加拉提。 他小学没毕业,又不服输,请有大学学历的福葛教他学习,但他总学不会数学,数学太难了。 你写学不会就算了,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 纳兰迦不服气,虽然他学着学着就想偷懒,但他觉得自己没有不行。你无心与他争辩,只告知他,数学后面还有物理化学生物地理。 一起去书店找教材,店长帮忙找,纳兰迦翻一遍理科科目的教科书,娃要崩大溃。 最终你们决定去看一场电影,平复一下被知识冲击的心情。 “Mista!” 纳兰迦冲前边排队买电影票的人挥手,是米斯达。 米斯达回应纳兰迦一声,随后两眼盯着你。这样的开头你几乎习惯了,也盯着他。 两人嘀嘀咕咕,语速太快,你听不懂。米斯达大大咧咧地对你笑起来,你无动于衷。 你在手机打字问纳兰迦想看什么,纳兰迦说你不用掏钱买票啦,米斯达请客,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米斯达兴致勃勃,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演员莫妮卡·贝鲁奇主演,今年的新片! 这电影你不仅欣赏过,还看过拉片。具体情节没记清,只对拉片的解读有一丁点印象——女主角象征二战中的意大利,而男主对女主的感情则代表了导演对意大利深沉的感情。 米斯达买来电影票,三人入座。即使有英文字幕,你也半懂不懂,因为有些词汇你已经忘记了,只看着眼熟。 演员的演技令你不适,小镇男人们下流的打量、女人们的敌意、男主视角下导演刻意模仿偷窥的镜头,都让你恶心得想吐。 女主玛莲娜没有自我,她只是一个被窥视被众人幻想的美女。有了丈夫则有了主人,成了寡妇,她就任人宰割。 观影没到一半,你就觉得这镇子上的人全部是煞笔。 受不了,气得你肝疼。你感觉自己要乳腺增生,闭目养神,断断续续地看。 终于,玛莲娜被生活逼成了娼妓,男人们争先恐后为她点烟,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眼中流下的泪。 电影到了玛莲娜被群殴,你终于忍不住,轻声骂出几句。 煞笔煞笔一群臭煞笔,这脑残破封建镇子怎么没被炸? 纳兰迦与米斯达都惊异地转过头来,纳兰迦张大嘴巴,问你,你不是不会说话吗? ……没忍住破功了。 你这才解释自己是在日常表演。 纳兰迦听出你的意大利口语稀烂,深表认同,如果是他去别的语言的国家讨生活,也会这么干。 继续看影片,剧情发展简直到了你无法理解的地步,玛莲娜离开小镇,自战场回归的丈夫在男主隐蔽的帮助下寻回玛莲娜,而玛莲娜居然跟随丈夫回到这个全员恶人的小镇! 你现在的心情重回当初看《蝴蝶夫人》的时刻。 『祝你好运,玛莲娜女士。』 男主对女主第一次对话,也是最后一次。联想到那位拉片up的解读,男主作为一个小男孩,对玛莲娜的遭遇无能为力,导演作为一个意大利人,对意大利故土的遭遇无能为力。 一个人或许可以影响一个人,但是仅凭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影响一个国家。 意大利不管是政治经济军事,还是国际地位,都和你的意语水平一样烂得稀碎。 他只能祝愿自己心爱的祖国未来好运。 『我骑车离去,仿佛是在逃跑,逃离她,逃离那些萌动,那些梦境,那些记忆。』 我逃离我的祖国,逃离我的过去,我的童年,我的爱,我的家。 『我想我该忘怀了,当时的我确信,我能够将一切抛诸脑后。而如今我年事已高,度过庸庸碌碌的一生,结识过不少女人,她们一个个都对我说‘别忘了我’,但我已经记不得她们,直至今日,依旧只有她,令我无法忘怀。』 我以为我应该释怀了,当初远走他乡的我坚信自己可以做到。可我不过是一介普通人,雄心万丈,却什么也无法做到。途中漂泊过许多国家,它们每一个都各有各自的美好,可一路走来,全都比不过那最初的地方。 『玛莲娜。』 玛莲娜,My land。我的故土。 我的恋人是我的祖国。 站在国家的立场,你不认同这位导演在电影中对意大利无辜的诠释,但作为一个人,又深刻理解导演对故乡永恒的爱与思念。 电影结束,电影场的灯开,你已泪流满面。 『诶诶?你哭啦?』米斯达慌里慌张摸自己的帽子,左摸右摸,最后拿自己的袖子给你擦眼泪,『最后结局挺好的嘛,她和自己的丈夫团圆,镇上的人也不欺负她了!』 他不懂。 你懒得与米斯达解释。 离场,米斯达与纳兰迦聊起观影体验,纳兰迦没怎么看懂,他觉得无聊,镇子里的人也莫名其妙,米斯达则兴奋,因为他是莫妮卡·贝鲁奇忠实粉丝。 你与纳兰迦默默听米斯达安利莫妮卡·贝鲁奇的另外两部电影,以及花样狂吹。 最后,米斯达问你,你观影完有什么感想,你打字,都杀了。 抛开政治隐喻不谈,里面的煞笔简直气得你要大杀四方,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有一个小时你脑子里都塞满了杀杀杀。 由于你的精神状态过于美好,纳兰迦与米斯达都不敢吱声。沉浸在杀戮的幻想里,你回到家,发现纳兰迦早就与你分别。 你陷在沙发上,沉在肉球里。 今天,没有吃饭。 纳兰迦隔几天就过来,有时碰上你与邻居先生的茶话会,就一起吃。邻居先生在时,纳兰迦不会多说什么,只有独自跟你待在一起,他才愿意倾吐自己的心声。 他讲起自己的家庭,一个很爱他的母亲,一个不爱他的父亲。他觉得那个男人是个人渣,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人渣。 『你知道和你一起工作的女孩子她的父亲吗?我之前撞见一个男人在纠缠她,就上去打抱不平,结果那是她的父亲。』纳兰迦不爽似的从嘴里噗噗噗喷出几口气,『那也是个人渣,自己去赌钱,没钱就来找自己女儿要,欠债还想卖掉自己的女儿,还好我阻止了。』 『纳兰迦真厉害。』你没有灵魂地捧写。 “嘿嘿。”纳兰迦笑起来,『因为那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就留意了一下。』 他又谈起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同样严厉,但布加拉提是为他好。 『我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好父亲就好了。』纳兰迦捧脸感叹。 『换一个爸爸。』你写。 “啊?”纳兰迦张大嘴巴,『爸爸是可以换的吗?』 『血缘上的父亲与感情上的父亲不一样。』你唰唰写,『坏爸爸就踢掉。』 『唔……可是很奇怪啊……』 『认布加拉提为干爹,你就拥有好爸爸。』 『啊???不要!这样太奇怪了!』 你不懂纳兰迦怎么如此抗拒,印象里男同学经常互相认爹认爷认祖宗,也不妨碍他们平日称兄道弟。 『算了,我现在已经和那人渣划清界限,不会有往来了。』 哦,他觉得好就好吧。 送走纳兰迦,你踹几脚地上的肉块,心想为什么女同学之间认妈却不认姥认奶认祖宗。 追溯源头,果然是宗法制的锅。 35 意大利这边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没学过意大利历史。 从这部电影来看的话,这里以前也蛮封建的。 邻居先生变得比以往忙碌,纳兰迦也是,布加拉提也时常找不到人,你只能窝进沙发里,呆滞着,独自面对这满房间的血肉。 门外发出响声,你开门,是邻居先生。 他没有来找你,也没有回家,就在家门口,倚着横栏,向外面的星空吐烟。 他又在抽烟了。 自从那次你当面在邻居先生眼前呕吐,他就再也没在你身边抽过烟。 他听到动静,扭脸看到你,“啊”了一声,灭掉烟。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邻居先生弯腰拾起他踩灭的烟,叹一口气,『这烟不便宜啊。』 『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邻居先生耸耸肩,『不如说,我很高兴被你打扰。』 “哦……”你静静看着他,回答他的问题,『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邻居先生惊讶,扬起眉,『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是吗?』你反问。 『听起来像。』 邻居先生邀你进房,他一个星期没回来,屋内已经落了灰尘。他沉默一瞬,『要不去你家睡吧。』 你说好。 他把他的枕被抱去你家,借用你家的浴室,洗澡。你的是双人床,等邻居先生洗完,你也把被子铺好。 邻居先生没拿睡衣,他说那件睡衣坏了,还没买新的。他没说为什么坏了,你猜是他睡觉的时候被替身使者袭击。总之,他只能围一条毛巾,进被子里睡。 钻进他的被子,贴紧他的皮肤。是活人,有了些回归现实的感触。 『我没穿衣服哦?』 『没关系。』你把全身都粘在他身上,成了只八爪鱼,『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啊。』他深深叹一口气。 邻居先生搂上你,轻轻揉你的后背,你睁着眼,肉块的跳动声减轻,取而代之是邻居先生的呼吸。 『你心情不好吗?』你问他。 “嗯?” 『因为你在抽烟。』 “……” 他嗯一声,是不好。 但他什么都不解释,你盲猜是黑手党的事。估计就是抓间谍啊党派纷争什么的,你猜的。 『你要得肺癌了哦。』你轻飘飘地说,『死得快。』 他沉默一阵,又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出声。 他是不是觉得,因为黑手党早晚会死,所以就可以随随便便折腾自己的身体? 『现在不怎么抽了。』他解释,『就是有的时候实在心烦。』 『不是上瘾?』 『……这个原因也有。』 哦,戒烟失败哈。 缠着他随便聊了一会,你总算困了,脑袋顶在他前胸蹭蹭蹭,他按住你,叫你别乱动。 人形抱枕不要抱怨。 你迟来叛逆,就是要蹭,蹭蹭蹭,使劲蹭,乱蹭,蹭着蹭着,你睡着了。 邻居先生:…… 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自己变成了小红帽,戴着红色的兜帽披风,里面却是光着的。梦里似乎没有穿衣的概念,你掂着小篮筐去找婆婆,但身下总是不舒服,你以为是想要上厕所,但又感觉不是。 你走哇走,森林里蹦出来一只白色头发的直立狼,它张口就冒出福葛的声音,催你学意大利语,吓得你一拳把它揍飞。 可下一瞬间又冒出一头狼来,同样催你学外语。无论锤多少遍都会有新的冒出来,你哇哇乱哭,在森林里狂奔,拼命往婆婆家里赶。 终于到婆婆家,屋门的门把手却是在下面。梦境亮出圣光,你似乎做了什么,可圣光遮蔽你的意识,等你再回神,已经进入婆婆家。 婆婆生病了,你去照顾虚弱的婆婆,掀开婆婆身上的被子,里面躺着的却是一匹狼。 “快学意大利语!!!” “呀啊啊啊啊啊——!” 你猛地掀被而起,浑身直冒冷汗。身下涩涩湿湿,你差点以为自己在床上画地图,结果不是。 好像是做了春梦……因为是春天吗?话说为什么春梦里也会有福葛的夺命连环call,太可怕了! 有邻居先生的陪眠服务,你可算能在晚上睡个好觉。幻觉随春季的结束缓慢消失,世界再一次正常,可你的心灵好似回不了家。 现在理智值还剩多少?估计要掉成渣渣了吧。你手里捣榨苹果块,面无表情地想。 制成苹果酱,涂在派上,纳兰迦在沙发上看《北斗神拳》吃薯条——中午你问发呆的他下午想干什么,他说不如整点薯条。 『来,做好啦。』你将苹果派端过去。 『好耶!』他立马坐起来。 纳兰迦知道你是装哑,有时你也懒得打字,就直接用意大利语说,反正纳兰迦不会嫌弃你意语口语烂。 纳兰迦用刀子切开,分给你一块,他嘴里吃着,眼睛没从电视剧分开。 你看着他。 『纳兰迦,我可以抱你吗?』 『可以啊。』 他立即回应,你也立即把他抱进怀里。 以前都是他拥抱你、背你,这次由你反过来。 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嘴巴不嚼了,眼睛也不眨,呆呆的,定身了似的,呈待机状态。 你戳戳他的脸,软乎乎,没有被冰冻。 “啊,呃,呃……” 他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眼睛终于舍得从电视机上移开,却飘来飘去。 你观察他,不明白他怎么了。 他的脸也在红,是害羞了?为什么害羞。 『你哪里不舒服吗?』 『啊?啊?没有!』 纳兰迦急忙否定,瞥你一眼,又急忙撇过头去。 盯—— 『别、别这样盯着我!』 纳兰迦推开你,与你拉开足足一米远——沙发拢共就一米半。 他在紧张?紧张什么?为什么突然紧张? 纳兰迦眼神躲避你,继续看《北斗神拳》,吃完苹果派,动画这一集还没播完,他就匆匆与你道别。 你:? 纳兰迦一溜烟逃跑,房门在热流中拍打,你也于风中凌那个乱。 怎么,就抱他一下,让他中邪了? 疑似中邪的纳兰迦没再回来,布加拉提还在帮你修改令意呆利人头秃的垃圾小作文,邻居先生陪你吃饭。 工作应接不暇,回到家,瘫沙发,墙壁光秃秃,四周空荡荡。 游戏打不动,饭不想自己做。 滚进小被窝,本是自己温暖安心之地,如今却觉得不甚舒适。 说不清,道不明,你不晓得究竟是哪里让你不舒服。 辗转反侧。难受着入眠,难受着醒。一切明明与以往没多大区别,八方却是空荡荡。 『都怪你。』与邻居先生共进晚餐之夜,你却兀地这么说。 邻居先生很懵。 『怎么突然怪起我来了?』 『都是因为你之前说……』你皱紧眉,『什么什么空虚……什么的,我才会变成这样。』 “嗯?”邻居先生望天,苦思冥想的模样,『我说什么了?』 『就是什么空虚什么寂寞……拥抱什么的。』 邻居先生一派茫然,『我根本不记得我们聊过什么。』 是啊,你也是。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与被洗脑了一般,对生活的感知——那份惬意、轻松,那些你一直以来适应的东西,一去而不复回。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你呻吟惆怅,“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你在说什么?』邻居先生听不懂汉语。 你撇开眉眼,『没什么。』 唉,都怪福葛,让你长出脑子了。硬是要求你翻译讲解古诗词,那些早已忘却的,又让你记起。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那个使人愁啊,使人愁……” 良宵好景,月明星稀,有邻居先生做伴,你却只想安然睡一场无梦的觉。 不愿自己清醒,于是让自己忙碌。只须繁忙,就不用再去想什么愁、什么怨。 『嗨!我们又见面了!』 店门推开,是熟悉的黑手党一行。米斯达率先向你招手,你正记录着客单做奶茶,百忙之间对他微笑一下。 由于奶茶暴利,面包房老板早已将店面升级为奶茶店与面包房融一体——即顾客可以在茶饮区域用餐。 你平日除了制作面包,也需要在人流量高峰期时为一个人忙不过来的看板娘分忧。 两杯草莓奶昔(米斯达与福葛),一杯原味珍珠奶茶(纳兰迦),一杯百香果茶(布加拉提)。许久未见纳兰迦,此次见面,纳兰迦一直盯着你瞧。 忙忙碌碌,与看板娘一同做完茶饮端给客人,时而记岔,看板娘还要替你道歉,免得招惹祸端。 一般只要说你是残疾人,那些生气的顾客都会选择原谅。 亚洲人的地位比不上残疾人,你不知自己该抱有怎样的心情。 『今天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你将他们的点单端上桌,米斯达就兴冲冲邀约。你在自己嘴巴上比一个开合的动作,提醒他自己不能说话,米斯达夸张地捂住嘴。 纳兰迦还在盯你,但你没闲心关注他。你不清楚以前那些奶茶店的员工累不累,反正你快累死了。没心思去注意坐在休息区一直没走的黑手党,工作至天黑。 『今天累是累了点,但是加钱!』 面包房老板是位好老板,收你之前,他只开一名员工的工资,压力小,所以天亮着就关门。如今多了一个你,原来的收入不足以给你发工资。 再加上你提供给他的奶茶配方,老板的事业心与日俱增,眼见营业额噌噌噌上涨,幻想自己去世以前能将店铺开遍全意大利。 他说这是他壮年时期的梦想。 『老板万岁!』见钱眼开的贫穷看板娘欢呼雀跃。 你向老板与看板娘挥别,取下围裙,打开手电筒,从后门绕去正门。 “嗨嗨!” 你正想着晚上回去做什么吃,正门旁边的米斯达就向你打招呼,这群人居然没走。 『走吧?一起去吃晚饭。』 你:…… 这家伙怎么这么坚持啊? 布加拉提说他请客,不吃白不吃。你觉得有道理,自己还可以少做一顿饭。于是你给邻居先生发消息,告诉他不回去吃。 『这是你男朋友?』米斯达凑过来。 你:…… 米斯达为什么非要向你这个哑巴搭话? 『现在没人啦,你不用装哑巴了吧。』 你:…… 『喂,米斯达,没见人家根本不想理你吗?』福葛压低音量说。 『有吗?那她为什么不拒绝我,还看我啊?』 你:…… 真心无语了。 米斯达一路在你耳边嘚啵嘚啵嘚啵,你一路无言,心想这个米斯达怎么如此话多。 纳兰迦还在背后盯你,他的目光几乎化作实质,要穿透你的脊梁。 目的地不是你以前工作的餐厅,有点像动画里暗杀组霍尔马吉欧做任务所在的那家。不过就算是同一家,时间线也已经推进到暗杀组被雪藏,不会在这里撞见。 说起来,那次在米兰遇见的紫发眼罩男……那装扮,不就是梅洛尼?当时他在米兰做任务? 被乔鲁诺救下,又成为乔鲁诺的经验包、被乔鲁诺杀死。自己那时的驻足,其实是在完成乔鲁诺与梅洛尼之间的命运节点? 假使梅洛尼提前死亡,乔鲁诺就不会在与娃娃脸的对战中解锁奶妈技能。 因为乔鲁诺是幸运S,所以命运就推动你去帮助他? 不,也有可能梅洛尼会被队友救走,里苏特能够隐身,指不定他当时就在现场。 你发散着思维,从他们去米兰是做什么,到是不是全员都在米兰、当时的爆炸与暗杀组有无关系……转了好大一兜,也没想清楚。 布加拉提问你想吃什么,他把菜单推来,你大致扫两眼,意大利菜名很好认,指尖在朴实无华的“xx菇烩饭”上点一点,布加拉提惊讶。 『吃这么点就够了?』 你点头。 牛排什么的晚上不好消化,又不想夜间运动,吃完就想睡。 啊,还要自己走回去,的确要多吃一点,不然刚到家就又饿……你加点一份海鲜烩饭。 布加拉提还在惊讶,但这次没说什么。 『两份烩饭,你很喜欢吃烩饭吗?』米斯达又向你搭话。他可真是锲而不舍。 念在旧日情分,你不再敷衍他,低头打字,『烩饭比意面与肉类好消化,两份烩饭能吃完,也不会走回家时饥肠辘辘。』 你向米斯达竖起手机,他们都有点懵。 『你……呃,不是在享受吃饭?』米斯达一副读懂了也难以理解的样子。 是了,这就是你与他们——尤其是米斯达,最大的区别。他们除了工作以外,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为了享乐,但你不行。 你没有那么多的乐可以感受,你体会不到。 悲伤……快乐……这些情绪在平日里都极为寡淡。但他们的情绪都浓郁得像锅新鲜熬出来的汤汁,连不常表露的布加拉提与乔鲁诺也是。 阿帕基……他是怎样的? 你忘记了。 忘记,是一件好事。 『你是不是累了?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家。』 布加拉提出声唤回你的心神,你对他点头,又想起还未回米斯达的话,可你不想解释,只好对他笑了笑。 米斯达撑起脸看你。 服务员上前菜,芝士与各种冷肉,开两瓶酒。你旁观他们碰杯吃喝,搞得他们不好意思,也叫你吃点喝点。 不是你掏的钱,他们不好意思什么? 与以往的相处差别甚大,你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盛情难却,布加拉提给你倒小半杯红酒,你从拼盘上拿走一小块芝士与萨拉米(香肠)。 纳兰迦时不时瞥你,而每当你顺着视线望过去,他都别开眼,亦或低下头。 他在回避你。 以往都是你回避别人,这次你成了被回避的对象。 米斯达不停地对纳兰迦使眼色。 你再一次奇怪,为何米斯达与纳兰迦在这一回的互动如此之多?不过这与你无关。你与他们碰杯,慢慢吃起来。 咽完这两小块,烩饭也端上。你边吃边发呆,清空一盘半,那小半杯红酒才被你饮完。 葡萄酒下胃,你并未产生任何异常。可能是度数低,也可能是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 一种奇妙的预感——它告诉你这份变化称不上是件好事。 你默默咀嚼吞咽,他们在聊天。 与原作相似,米斯达畅谈自己的想法,纳兰迦也奇思妙想,福葛负责吐槽。布加拉提偶尔笑着、掺上一嘴,大部分时间与你一样,沉默地吃东西。 『怎么样,好吃吗?』 布加拉提轻声问你,你点头。 每当这个时候,纳兰迦与米斯达都不说了,四只眼睛紧盯你们。 空中弥漫的怪异感觉让你浑身不舒服,垂下眼,继续咀嚼。 这样的情况重复好几次,你愈发不适,解决完烩饭,匆匆起身,不与他们告别,从气闷的房子里钻出去。 立于门口,你握紧自己的手腕,那里在发抖。 布加拉提追出来,『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你没说话,没拒绝。 路上,布加拉提也向你搭话,问你平日怎么样,过得开不开心。次数不多,可你听着甚是心焦。 好焦虑,好焦虑。 好焦虑。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自己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你这么不舒服,为什么就不能让你舒服些? 脚下的地面在鼓动。 到了家门口,你站定。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日子过得很没有意义?』 你问布加拉提。 『既然有了目标,就应该去实施,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搁置不管。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却抛弃使命,放弃本应有的行动……』 『不,我没那个意思。』布加拉提出言打断。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你回首,『我说过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布加拉提看待你的眼神,像是在指责你的不可理喻。 哪里不可理喻。 『只要你一出现,我就不得不想起来。』 你拧开家门。 『你要是真心想帮我,就别死,死了也别让我伤心!』 最后,轰地关上门。 进家,你没动。 听不见外边的动静,你在门前站了好一会,才去换衣服,进卫生间洗漱。 衣裙被你摔在地上,洗完澡出来,低头凝望地上乱糟糟的衣服,又不得不把它们都拾起来。 接盆水,给它们泡上。 不可理喻的明明是荒木硬塞给你的使命。 洗衣粉该买新的了。 水龙头射下的水柱激起水盆里波荡的泡沫,透明的弧面逐步被浓稠的液体染红,鼻腔里净是些腥味,你听见依稀虫子的叫声。 ——是肉块的叫声,虫子们在分食肉块。 胃在翻涌,那里面有好多虫子,你好怕它们会吃掉你,从内部一点一点啃食。你拿开水盆,趴进洗手池里扣自己的嗓子眼。 吐出来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分辨不清那里面有什么,只嗅到呛鼻的酸味、看见它们在跳动。 拧开水龙头,想把它们冲下去,但水龙头里流出来的不是水,是红花花的血液。 你想关掉,可是怎么关也关不掉。 溢出洗手池的液体很快就埋上你的脚,抬起脚后退,黏糊糊,血浆的表面还在拉丝。 这辈子都不想吃番茄酱配芝士了,你恍惚地想。 几秒过后,赤色消失。没有虫子,没有肉块。水龙头流下的是干净的水,洗手池里也一干二净。 你关掉水龙头,要习惯了。 空气里还弥漫着血腥味。 洗完衣物,已是一个小时以后。你躺床上,横竖睡不着。 『对不起,我最近情绪不好,你忘了吧,不是故意针对你,这段时间我的心情实在控制不住。』 你发给布加拉提消息,布加拉提很快就回。 『理解,没关系,你也不要在意:p睡个好觉!0u0』 布妈咪可可爱爱的颜文字。 蓦然松懈,终于被人从混搅血浆的蠕虫巢穴里打捞出来一般,空气不再湿闷,也没那么多讨人反胃的荤腥。 至此你才醒悟,自己先前竟一直愁眉不展。 『谢谢你们的关心,布妈咪替我谢谢他们~!XD』 『妈咪?好吧-_-我会帮你转告的。』 假如有表情包,布加拉提肯定发过来流汗黄豆。 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你不懂这是为什么。裹紧被子,在床上打几滚,覆盖上几许困意。 什么梦也没有做,中途也没有醒。 八月,一如既往的圣母假期,你几乎要喜欢上玛利亚了,因为一整个月都不用工作。 爽歪歪,瘫沙发上看《百变小樱》嗑瓜子,正滋润着,门铃被按响。你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几名熟悉的黑手党。 『咳咳,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名黑手党互相使眼色,一副要绑架你的架势,而你确实被绑架了。 被押进车里,你满脑子都在质问为什么。 你只是与他们吃了几顿饭、加了联系方式,这不代表关系好,所以这一定是绑架。 虽然他们贴心地帮你关掉电视、拿来钥匙,又锁好门。 『给,你的手机,钥匙。』 右边是纳兰迦,米斯达从左边上来,丢给你手机与钥匙,把你夹在后排车座的中间。 驾驶座是布加拉提,副驾驶是福葛。人员有变动,但位置过于相似,这趟旅程大抵躲不掉。 『我们本来想去看赛马,但是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干脆去爬山吧!』 不,你一点也不想去爬山。 米斯达兴致勃勃,纳兰迦与福葛聊起去哪座山,唯一想瘫家里的死宅咸鱼你一脸无望。 『你怎么还不说话,现在没别人了,不用装了吧。』 米斯达盯你,仿佛你不说话他就不眨眼。 好像全员除了米斯达,其他人都听过你的声音。 “……哦。”你意思意思出一声。 『哈哈,米斯达,她都对你无语了!』 『我想听怎么了,就你们听过,这不公平!』 米斯达与纳兰迦隔着你吵吵闹闹,你好想换位,同时纳闷,这次米斯达怎么与纳兰迦互动率这么高,你漏看剧情了吗? 出神地望着前车窗,突然一个激灵,迟迟意识到,几乎所有人都能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见你——因为自己就正对那小小的方片镜,不漏一隅。 一旦意识到自己是车内视线的焦点,你就感到压抑、喘不过气。 脚底上升寒冷,被坚冰灼烧,又像是被注入麻醉剂。被捆扎在车座上,严丝合缝的玻璃车窗就跟完全隔绝了空气,沉闷、窒息,胃里从咕噜咕噜冒泡到翻箱倒海,你在翻滚、车在翻滚,你倒向一边。 “……啊喂!” 这一切都是错觉。你睁开眼,自己正被纳兰迦与米斯达扶着。前排的两人也在看你,你接触到后视镜里布加拉提与福葛的视线,惊慌失措。 “不要看我!不要看!”你捂严实自己的脸,“Don't look at me!” “Don't!Don't!Don't!啊啊啊——!” 『没看了!没看了!我们没在看了!』 你在喊,他们也喊。你把手下移一点,只见他们都缩起脖子、捂紧耳朵,躲避你的尖叫攻击,车内这场面简直像在放鞭炮。 好嘛,这滑稽的场面搞得你一点也不恐惧。 『呼……刚刚喊那一下吓死我了。』 米斯达拍拍胸口,惊魂未定。你转头,用蹩嘴意大利语说要跟纳兰迦说换位。总之你不要坐中间。 空间狭窄,你们两个艰难换位,还撞到了头。可算安稳坐下,看不见车内的后视镜,也成功远离那个时刻散发热能量的米斯达。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我们还没对你做什么……』 还没?所以是有打算对你做什么?黑手党真是用心险恶。 绑架!这次绝对是绑架! 『社交恐怖分子永远不懂社交恐惧分子。』 你沉着脸色低声说道。 “哈?” 米斯达完全听不懂你的吐槽,『恐怖分子我知道,那个社交恐怖分子是什么?社交恐惧分子又是什么?』 『这是一种比喻,指一个人的社交能力发达到令人惶恐的地步,社交恐惧分子应该是指社交恐惧症患者。』 福葛除了初次见面就没与你对过话,而他竟然第一个理解你的意思。 『你有社交恐惧?那么让你跟我们出来真是难为你了。』 福葛太聪明了。 你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福葛,很怕再次出现之前(被福葛老师逼学习)的情况,沉默以对。 『什么?我太主动让你不舒服了吗?』 米斯达总算转过来他的脑筋。 『什么?那我也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纳兰迦手指自己,瞪着两眼向你求证,你立马改变脸色,『怎么会呢,纳兰迦最让人开心了。』 『?!你语气都变温柔了啊喂!』米斯达的语气难以置信,『你双标!你是不是喜欢纳兰迦!你肯定喜欢他!要不然为什么对他这么特殊!』 『真的吗?』纳兰迦的脸颊浮上一层红,『你喜欢我吗?』 ……? 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脑疯狂回忆自己对他们做了什么,为何这次如此不同。 为什么米斯达会变得这么热情?是性格改变?总感觉这次他的情绪特别高涨,和以前哪一次都不一样。纳兰迦也是,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 可是布加拉提与福葛的性格也有变动,他们对你的态度却很正常。 问题出在哪里,会影响之后的剧情发展吗? 『啊……我吓到你了吗?你不喜欢这样子对吧,对不起……』 纳兰迦含带歉意对你笑了笑,很勉强的表情。他坐回刚刚倾向你的身子,不再发言。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你还在沉思。 头好痛,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想这些?简直是在备战考研…… 『去多洛米蒂吧,到现在那里还没去过,我也想去看看。』 车内沉默一阵,福葛打破这份寂静。多洛米蒂位于意大利的北部,自驾游过去大约要十小时。多洛米蒂山是阿尔卑斯山系的一部分,丰富的地貌景观,碳酸盐岩台地,独特的白云岩,他特别想去瞧一瞧。 你听福葛说出好多好多地理名词,只听懂了喀斯特地貌。 这个你记得门清,不仅是课本学过,更是因为高考结束后被家人拉去张家界旅行。假期人流巨多无比,那里宣传为《阿凡达》的取景地,排队拍照的人堆成巨人球,那时你累得要死,想下山,还挤不过别人。别人开开心心,你只想从山顶跳下去。 『好哇好哇,就去那里!』原本无精打采的纳兰迦顿时有了神采。 你闭上眼,心想,大概能睡几个小时。 别叫醒你,鱼与山属性相冲。 发动机嗡嗡作鸣,越野车轮碾压过油柏路。白噪音与车身晃晃荡荡,半睡半醒的意识也随之摇曳。 自己倒在谁的身上,他没推开你,停顿一会,反而搂着你。 沉重的心跳声彻底将你拉入意识的黑夜。醒来之际,纳兰迦正歪着头,与你依偎在一块,他也在熟睡。 除了开车的布加拉提,车内的大家都睡着了。 他们居然没有聊天,在你的印象中,车内总没有这般安静,所以你才不会喜欢—— 不是说不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 你静静地坐着。 坐直了,但纳兰迦随重力倒在你身上。他睡得很香甜,健康的小脸在热气中红扑扑。 这不是你第一次打量他,但这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观察他的睡脸。纳兰迦与米斯达都是黑头发,如果不是着装不同,纳兰迦又闭着眼,这两人你是压根分不清。 现在你好像认出了一点,纳兰迦的脸软软圆圆,比乔鲁诺的还要软。 虽然纳兰迦会死掉,但他手感这么好的脸蛋完好无损,真是太好了。你捏着他的脸,想着。 纳兰迦被你捏醒了。 他什么也没有做,保持原样,静置在你怀里,只睁眼看你。随后,你的手心感受到他脸颊逐渐上升的温度,眼睛也亮晶晶,像是铺了一层水,被洁净过的水葡萄。 米斯达不知何时也苏醒,你无意中抬眼,对上他紧盯你们的目光。 你手里的动作停止。 『哦,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米斯达抬一下手,脸扭去一边,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他这一声划破了车内的宁静,布加拉提与醒来的福葛都往这边瞥一眼,福葛侧过身来,瞪大眼,『……你们?』 你细细品味他们这些反应,『我不可以捏他的脸?』 福葛犹豫地道:『如果他自己愿意……』 『我愿意啊!』 纳兰迦回答得毫不犹豫,福葛无言扭回去。 “咳……”布加拉提插一句,『车里有未成年。』 好一会,你才反应过来他是对你说的,因为只有你和布加拉提是成年人。 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进服务区吃中午饭,吃完,回车上,你还在沉思。 『布加拉提,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着实品不出来。 『嗯?之前?』 『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但是未成年不可以做的?』 “……” 布加拉提和福葛都愣住,喝饮料的米斯达一口喷出来。 『不,没有,没这回事。』布加拉提矢口否认。 『告诉我,我想知道答案。』 『是呀是呀,是什么?』 你坚持,纳兰迦也同你一起瞪着纯洁无辜的一双眼睛。 “……” 那三人也瞪着你们两个。 『纳兰迦,你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啊?知道什么?』 『不对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到底知道什么啊?你说啊!别在这说我听不懂的鸟话!』 米斯达与纳兰迦他指他推的嚷嚷起来。 『你……冒昧问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福葛凑近你小声问,你因他的靠近身子一僵,谨慎地说没有。 “?”福葛面色古怪地打量你。 你更是僵硬。 『为什么唯独我跟你说话你就紧张?』福葛试探着问,『还有你的口语,比刚认识时候好多了。』 卧槽! 你头皮发麻,僵着脸干笑说谢谢谢谢。 千万别想当你老师千万别想当你老师千万别想当你老师…… 『而且这个发音方式怎么这么耳熟……』 听到福葛这半带思考的沉吟你就深知大事不妙,赶紧把话题换回去,『布加拉提你还没给我解释!』 “啊……”这次轮布加拉提一脸逃避。 『对啊布加拉提,那是什么意思呢?』 纳兰迦也不再跟米斯达吵,再一次与你一起纯洁无辜地望他。 布加拉提抿紧嘴,眼睛探路,但两条眉毛显然拧成一股绳结。 算了,不为难他。你刚想结束话题,米斯达就弱弱出声,小心翼翼抬眼看你一眼,神秘兮兮地凑近纳兰迦。 『就是这个啊……』米斯达在纳兰迦面前比出一个圈与一根手指的动作,『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是这个啊。』纳兰迦还没反应,你先恍然大悟,『可是怎么会在车上做爱?』 “?!?” 米斯达瞳孔地震,福葛不止咳嗽,纳兰迦转头看你,眼神直直,似是要把两颗眼珠子瞪出来。 『做、做做做做做?』纳兰迦全身发抖,『你?我?你?车???』 他看上去整颗脑袋被煮熟——红透透的了。 你微笑起来,『哎呀,突然想起一个小故事。』 咸鱼故事会开启,你用乱七八糟的意大利语讲述一个关于夜里酒会结束公司前辈送醉酒的可爱后辈回家、在出租车上这样那样一直做到胶囊旅馆、最终谁都没回家的霓虹本子故事。 纳兰迦听得面红耳赤,不停低头扣手指。其他三人都安静如鸡,尤其是你讲到“可爱后辈”那里。 “呵呵呵呵呵……” 你久违地因为一个人欢笑起来,不是因为哪个搞笑段子,也不是因为某个谐星角色。 『纳兰迦,你好可爱啊!』 头一次遇到会因为你讲这种故事就这么脸红害羞的人,不可思议。不是说歪果仁都很开放吗?他们还是黑手党,怎么会因为这种故事而害羞? 『我好喜欢你!』 怎么会有反应这么好玩的人呢? 再多让你玩一玩,让你累计一些快乐值。 让你离那些不高兴的事都远点。 “啊、啊……” 纳兰迦恍几下眼,不得已近距离面对着你。他的呼吸与你骤然而出的激情交错交织,你凝望他在午后阳光下亮闪闪的紫色眼眸,望着他在炙热呼吸中难以褪下的潮红。 好可爱。 他的反应好可爱。 你专心致志注视着他,纳兰迦抿起嘴,也回望你,腔中发出细若蚊蚋的声响。 “嗯……” 他看着你的眼睛亮晶晶,你从他的眼睛里,也看见自己的眼睛,亮晶晶。 36 兴奋劲没能支撑几分钟,你就蔫掉了。 米斯达越过纳兰迦戳戳你,说你这也太夸张。 『开机,请投币……』你脑袋顶在福葛的座位背,紧闭双眼。 『喂,又要睡啦?你都睡一路了!』 『开机,请投币……』 『投什么币,往哪投?话说你是机器人吗?!』 米斯达疯狂吐槽,你昏昏沉沉,睡了。 能睡着是鱼之确幸——历经失眠大劫大难不死的你对此有极为深刻的感悟。 谁胆敢阻碍你睡觉,谁就是最可恶的人! 梦里出现了可恶的毛毛虫。 有五只毛毛虫,它们不断触碰你的肩与后背,讨厌死了,你抬手挥掉它们。 然而虫子没有立即爬走,而是贴着你的手侧。 虫子在发呆? 梦中的你迷思,虫子居然也会发呆?刚这么想着,你操控手指动一下,虫子就被开水烫到了似的,飞速窜逃。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际,身旁的纳兰迦和米斯达都在发呆。窗外已是黄昏,周边的建筑群成了你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如同绘本中跳跃而出的彩色小房子。 灰与浅棕的屋顶,暖白与橙黄色的建筑体,矮矮的连成弯弯曲曲的一排排,布加拉提行驶进入拐角,刚被视觉遮挡的又是浅浅的粉绿蓝。地面也是粉粉蓝蓝,一派梦幻的电影取景地。 你不信没有导演在这里取景,连喷泉的雕塑都是爱之天使丘比特。 进入小镇,你的脑袋就没从窗户外边伸回来。 暖暖的灯光,将彩窗与印有彩绘的墙也罩得暖暖的。 那些是印上去的吗?许是喷漆,但质感更像是拿来装点手账本的大型纸贴画。 『晚上吃什么啊?有没有点不一样的?』 『那要看这里的餐厅有什么了,我们总不能拿枪架人家脑门上让人家做点不一样的不是?』 『哼……还是想吃点新鲜的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纳兰迦嘟嘟囔囔,结果晚上吃的是意大利特产披萨。 『好吧……披萨就披萨,我喜欢吃披萨。』 纳兰迦沮丧着,完全看不出来他特别想吃披萨。 天已黑尽,你看不见光照以外的景象。发呆听他们各种胡言乱语,披萨上桌,你用叉子划开披萨,分成许多小块。 餐桌突兀一阵寂静,四个手拿意大利饼的意大利人都瞪圆了眼珠,紧盯你,以及你手里的叉子。 『小姐!你怎么可以用刀叉!』 只见米斯达满脸见到火星撞地球产生大爆炸,手里比比划划,最后指向他自己啃剩的披萨。 『拿起来吃才能吃到最正宗的味道!』 米斯达咬下一大口,向你展示“正确”的吃法。你扭脸,环顾周围,有拿起来的,也有使用刀叉。米斯达也瞧见了,但还是坚持披萨不应该切,那么做,吃出来的味道根本就不一样。 你没再理他,慢慢吃。他们都完毕,你才吃下去一半。 『分了吧。』你把余下的都推给他们。 布加拉提问你不吃了?你摇头。 旅店就在对楼,布加拉提付完定金,交给你们房卡,你的是二楼的单人间,他们都在楼上。 电梯里,布加拉提叮嘱你,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你答应了。他们在三楼和五楼,假期人多,好巧不巧,只剩这三间空房。 晚上没有发生任何事,夜里睡得极沉。 第二日,阳光映于洁白的被单,别有一股迷人的兰叶熏香。 你在屋内找寻一番,果真在桌子上找到了香味源——本以为那只是个装饰桌面的小瓶子。 昨夜你没来得及洗澡,太困了,想着今早起来洗,现在谈不上是早晨,已然十点十二。 多洛米蒂的空气与那不勒斯不同,与远眺的视野一般,明朗开阔,胸中舒畅,连淋浴头落下的温水也是。 无有海边渔场的咸腥味,反有位居雪原高地之处的凌清。 洗完澡,门被敲。你擦着头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纳兰迦与米斯达。 “啊……昂……” 他们似乎要对你说什么,但都张着嘴巴,眼神发直,嘴里飘出来奇奇怪怪的音节。 纳兰迦两眼的聚焦来回跳跃,米斯达则一直盯着你脖子下边。 你也低下头,瞥见自己露出一半的胸,抬手遮上因裙子穿反而塑成的大领口。 米斯达咳嗽几声,难得见他脸这么红,纳兰迦也死盯地板,不愿抬头。 『为什么你们反应这么大呢?』你用双手托起它们,『这只是两团很沉的肉而已,对我来说,这是负担呢。』 纳兰迦捂脸朝后退一步,米斯达眼睛都要瞪出来。 『跑步的话,胸部就很痛,睡觉也需要抱着什么东西,坐下来,也需要用桌子来盛。但这样麻烦的东西似乎很招人喜欢……』你抬起脸,『想埋进来试试吗?』 米斯达也捂起鼻子,半是后仰,『可、可以吗?』 『你们在干什么?』 布加拉提过来,身后跟着福葛,两人抵达你们附近,看清你在做什么,都傻眼。 布妈咪的表情一言难尽,『……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你歪头,『我在问他们想不想埋胸。』 随后,你久违地见到福葛如此狰狞的表情。 上次见福葛老师这副样子,还是你从浴室里探出头,叫他帮你找内裤。 布加拉提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想试试吗?』你问他,『我埋过你的,所以你可以埋我的哦。』 那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布加拉提身上。 布妈咪木着表情,『你该去吃早饭了。』 好吧,他不想讨论这个。 关上门,你把裙子重新穿好,开门跟他们出去。他们都吃过了,给你推荐哪个好吃,有好几家店。 你望着这群在清透浓郁的蓝天下温馨梦幻的小房子,后悔没能把智能手机拿上。再不济,也应该带上画画本。 『柑橘,薄荷,兰花。』 『什么?』 『这里的味道。』你仰头眯起眼,说着,『这样的感觉。』 很棒。 你转头,发现那四人都在瞧你,除了福葛,都在对你微笑。 问他们怎么了,他们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还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这地方真是来对了。』 『我在开心?』 『对啊。』 『你怎么能笃定,你是开心鉴定员吗?』 『对,没错!我就是!』 米斯达对你大大咧咧地笑,纳兰迦也跟随这样的笑话哈哈直乐。 你也微笑。 布加拉提付了早饭钱,你简单吃了些,和他们一同在小镇里漫步,远处延绵的山,令你有些恍神。 仿佛与你相伴的不是那群黑手党,而是你熟悉的家人。 “诶!”福葛扯住越走离他们越平行的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你刚才差一点就要被迎面驶来的汽车撞。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发呆。』 『还请您走里边。』 福葛拉你往人行道内侧走,你习惯性牵上他的手,他转头,盯你。 你迟迟意识到不对,放开他。 福葛远离你了一些。 …… 风景都失了色。你低头看路,发着呆。纳兰迦唤了你好几声,你抬头,他说你居然不理他。 怎么会,你微笑着安抚他,自己只是在发呆,没听见。 你又恢复温吞,不管是走路,还是回他们的话。你想和他们分开,无意间绊了一脚,福葛又急忙拉你起来。 福葛与你对上眼,他又转瞬间移开。 中午,陪他们吃饭。没能和他们分开,你稍微走远点,米斯达都会首先叫住你。纳兰迦还问你是不是不想跟他们玩了。 你实在不愿意对纳兰迦说难听话。 仍然是烩饭,蘑菇烩饭,本应是白白的,里面却钻来钻去鲜红色的虫。 洗澡带来的好心情全都消失了。 『怎么了?饭有问题吗?』 你不吱声,舀起有虫子的那一块,递到问话的布妈咪面前,问他,『有奇怪的东西吗?』 血红的虫子在他眼下蠕动,布加拉提却说没有。 哈哈,你早就确定了的。 你把勺子里的放回去,搅拌搅拌。自从把阿帕基的尸体撕碎后,幻觉里的器官与肉块都换为了蠕虫。 吃器官和吃蠕虫,你自觉没多少差别。 盘底上涌的血浆将白嫩嫩的烩饭包裹,如果不是有虫子,那就像是一层番茄酱芝士。新鲜扑鼻的血腥气也盘旋于空气中,此时正午,天色却近黯淡的黄昏。 纳兰迦问你没胃口吗,你没话说。 你习惯了的,舀一勺放进嘴里,却还是很想吐。粘稠到让你明白自己正在吃人的脑浆,虫子也在舌头上翻滚,你捂住嘴,咽喉拒绝下咽,胃也在抗议,但你不得不努力咀嚼。 『不想吃就不要吃吧……』 纳兰迦起手揩去你脸上的水,你抬起眼,视觉朦胧,看不清。 『有这么难吃吗?』 米斯达看看自己的海鲜烩饭,又看看你的。 眼见布加拉提就要站起来,你怕他让服务员给你换一盘,那你刚刚那辛苦的一口不就白吃了,起身端起盘子去隔壁桌,背对着他们。 边反胃边吃完一整盘,眼睛都哭干,厨子亲自出来慰问你,汗颜地表示难道自己做的真的很差? 你说不是,只是自己心情很差。 厨师送给你一支冰淇淋,你感谢他的好意,他安慰你,无论什么事都能过去的。 你也希望。 甜甜的雪球上总算没有虫子,经典的香草开心果双球,你谈不上喜欢开心果味,香草味是不错。 『难过的事?什么难过的事?』 厨师走后,几个黑手党凑过来。你起身随他们出店面,米斯达还在追问。 『我一想到2012年世界末日,心中的悲痛就难以灭绝。』 你一脸沉痛地道。 “嘎?” 『你在说什么。』 米斯达傻眼,福葛皱眉,纳兰迦问你真的吗? 你点头,真真的。 他们不信,觉得你是在敷衍人。 随他们怎么想。 他们要去爬山,你敬谢不敏,地上无处不在的虫穴令你难受,你只想回去睡觉。但布加拉提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商量一阵,米斯达留下来陪你。 『诶,你明天一定要去爬哦,我都为了陪你牺牲自己了。』米斯达在你身后嘟囔,『唉,好想去爬啊,景色这么好。』 你垂目地面上不断涌出蠕虫的巢穴坑道,心想,他怎么还没掉下去。 到了房间,你坐上床、蒙上被子,米斯达还在叽里呱啦。 这是一个话多版米斯达,鉴定完毕。 多亏他的聒噪,令你足以忽视掉那堆散落在枕边密密麻麻血淋淋颤动着的虫卵。 但你还是想拉一个人跟你一起倒霉,遂表面微笑,给他讲述一个有关家族背负蠕虫诅咒的恐怖故事。 “嗯……?” 听完你讲的,米斯达眨了眨眼。 『我怎么感觉我读过?有个很像的故事,史蒂芬·金的《撒冷镇》,但是那是有关吸血鬼的。』 他给你讲一遍他印象里的故事,大半情节跟你讲得相似,但在你的叙述中,完全没有吸血鬼的存在。 嗯……可能你觉得吸血鬼的那部分剧情很无聊,所以忘记了吧。 『你喜欢恐怖小说?我看过好几本呢,要不要我推荐给你啊。』米斯达挠着脸,问你。 你脑了一遍米斯达的已知剧情,没有描述他什么时候读过恐怖小说,只提到过他没钱的时候就去抢那些看电影还骂电影明星的观众的钱。 『不用。』 『诶?不要小看我哦,我在这方面的储备量还挺足的!』 你没回他,房间安静下来。 『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玩啊,每次都是我们找你,就没见一次你来找我们,你肯定觉得我们很烦吧?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此人又开始罗里吧嗦。 『确实烦。』 这回他不说了。 『但你们人很好。』 “诶?” 『就是因为人好,才烦。』 米斯达好一会才回话,『我怎么没懂你的意思?』 『睡了。』 『等一下!你解释一下啊!』 你闭上眼。 有时你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当真是个机器人,那该有多好哇。 晚饭时间,被他们叫起来,洗了把脸,昏昏沉沉被他们拖去吃饭,或许是太困的缘故,虫子幻象一点也没来骚扰你。 他们在商量明天的安排,居然想在山里过夜,自己搭帐篷。不愧是一群年轻娃,听到冒险就嗨皮了。 上午八点就把你叫醒,催你赶快洗漱,吃完早饭,就开车上山。 难怪他们大包小包带了大堆东西,合着就是为了露营。 居然还有尤克里里,你问这是谁的,福葛举手,他买的,感觉很适合露营,但他不会弹。 很想说他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但转脑一想,这里二刺螈又不多,是自己动画片看多了。 你将它架在腿与胸之间,尝试拨弦。这弦还没有调呀,福葛说这是刚在小镇上买的。你笑了笑。 福葛闭上嘴,看着你。 调好弦,布加拉提已驶入山路,山风扑入车窗与你们相拥,鼻腔里盈满薄荷的清凉。 湖蓝清透,绿野与高山也都是那么磅礴辽阔。 山与水与蔚蓝的天,一样不可缺。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 三人像是诧异你会弹尤克里里,又或是莫名其妙开始唱歌。米斯达与纳兰迦扭头看你,副驾驶座的福葛也倾过来身,倚着靠背旁听。 “才张开翅膀,风却变得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 你敷衍地拨几下自己压根没记住的间奏。 “庆幸的是我一直没回头,终于发现,真的是有绿洲……每把汗流了,生命变得厚重,走出沮丧才看见新宇宙……” 机车首席布加拉提联同跟随节奏摇摆的三只小黑手党一起摇。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地活……” …… 『哇!你会唱歌耶!』 纳兰迦一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说着任谁都能听出来的话,为你鼓掌。 米斯达问歌词是什么意思,你翻译成稀烂的意大利语——这太为难你了。 『居然不是爱情歌,这歌词真不错,听着很励志。』福葛赞许地道,又话音一转,『不过我不会感谢轻看我的人。』 你点头,你也不会。 米斯达求你返场,来一首爱情歌。纳兰迦说不要不要,来一首快乐兴奋刺激的! 纳兰迦这么一提,你就想起那些赛车玩具悠悠球一类的动画主题曲,绝对热血。 “Flash!Dash!加油!Flash!Dash!加油!雷速登赛手们快速加油~!” 随着节奏与音调的加速高攀,汽车也像歌词唱的那样,roll~roll~roll~Flash!Dash! “在~赛道飞驰~沿途颠簸起伏中摇摆,多少事情在掌握内,多少是意料之外~” “看~你追我赶~分秒间比试反应能耐,战况激烈心越澎湃,闪电冲线热切期待~” 听不懂汉语的纳兰迦还是兴奋地打出一套升龙拳! “放眼世界,天大地大,只要相信梦想就会存在,胜利大门,等我来打开~耶~!” 吼到你嗓子都痛了。 “来吧!Flash!Dash!加油!雷速登赛手们快速加油!弯弯曲曲,闪电漂移,穿破重重障碍,超越对手!” “——为争取胜利不到最后不罢休,面对挫败誓不低头!” “耶!!!” 纳兰迦最是高兴。 “呼!!!” 米斯达和福葛意思意思鼓掌欢呼。 你翻译一遍,大致讲一下这个动画片是玩具赛车比赛,福葛才真情实意称赞,歌词很好。 结果布加拉提因为飙车被警告了。一众黑手党开怀大笑。 『诶,再来首爱情歌嘛,这么浪漫的氛围,浪漫的地方~』 欢乐之中的米斯达还想让你唱他想听的,晃你手臂,与你一样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好嘛好嘛~』 好吧。 你把尤克里里放下,米斯达诧异地问,你不弹吗?你耸耸肩,不会弹,而且这首歌也不合适。 没开口唱,因为没想起来歌词。米斯达等了好久,催促你,你说不要急,爱情急不得。 福葛立刻转过头来,『好有道理!』 你:…… 这是你随口说的。 拖延一阵时长,总算想起来一些,但你韩语实在不会,幸好他们都听不懂,可以瞎编。 当然,调子你也降了,唱不上原调那么高。 『有你在的地方,我会与你同在……』 非常安静飘渺的开头,车内人都安静,无人打扰。 『你要去的地方,我会一起跟随……』 你闭上眼,享受无音的风。 『为了你,我每天笑着,为了你,我开始祈祷……入睡时思念着你,睡醒时也呼唤着你,在我身边守护着我,你就是我的天堂——』 『你是我唯一的方向,我只想要你,允许我待在你身边,真的十分感谢了。』 『你是我唯一的宝贝,在这累人的世上,教会我什么是爱,我真的非常幸福。』 中途截断,你给他们翻译,他们还一愣一愣的,问你怎么唱到高潮不唱了。 因为中间不翻译一下,唱完你就把前面忘光光了。 『这首歌好甜,可是听着心里有点难过。』 你挠挠头,不懂纳兰迦怎么就难过了。 接着唱。 『在你怀中呼吸,在你怀中拥吻,听见你的声音,如迷梦一般……我懂你的眼神,懂你的爱,你就是我的天堂——』 『专属我的人,没错,守护我的人——管什么悲伤与疼痛,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谁都不羡慕。请牵起我颤抖的手,因为我活着的理由就是你。』 唱罢,隔好几秒,他们才从震撼中回神,迟迟鼓起掌。你翻译完,他们又都面露悲伤。 『这也太卑微了吧!』 纳兰迦发布第一条评论。 『这是真正的情歌啊……这是,离了对方就活不下去的爱情啊!』 米斯达眯眼含泪,悲痛难忍。 『如果对方不爱她,那也太痛苦了。』 福葛皱眉附和。 你:…… 好吧。 布加拉提叫米斯达给你拿瓶水,米斯达方缓过劲,赶忙给辛苦的歌王你拧水瓶盖。 感动,还是布妈咪好。 只唱了这三首歌,就打开绝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似的,三人缠着你问各种话——什么你喜欢什么歌、喜欢做什么事、喜欢什么花、什么香水……越扯越远,你打住,要睡了。 『马上要爬山了!睡什么睡!』 米斯达与纳兰迦都架起你,不让你瘫下睡。你鱼目无光,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唱歌。不,应该一句话都不说——不对,应该从一开始就逃跑,不能被抓过来! 逃也逃不掉了。布加拉提停车,你立于大太阳底下,遥望那远处即将攀登的山峰,想死。 为什么不能开车上去,或者坐缆车……哦,这里没有缆车。 『瞧啊!多美啊!』 背着大包小包,他们一路感叹着。 只有你觉得很晒、很累,要成鱼干了。 哼哧哼哧,跟上他们,都十分艰难。他们停下看风景,你赶紧坐下去,趁机歇火。 刚开始你还想拍照,现在你只想回家。 景色美又怎样,你累啊,鱼要转物种成狗了! 『只登这么一点,你就这么累。』布加拉提过来笑话你,『车就停在半山腰,省了大半路程,你体力可真不行。』 『对啊,我不行。』你立马承认。 布加拉提笑着摇摇头,『走吧。』 唉…… 你软着腿跟上他们,什么青山绿水,什么重岩迭嶂,什么蓝天白云,全都没用没用。 『不行啊,你体力也太差了吧!』米斯达也笑话你,『快走快走!』 纳兰迦还推你一把。 你汗流浃背,差点跪了,纳兰迦赶忙搀扶你,你的腿在打颤。 “啧啧啧。” 米斯达看你的打折腿直摇头,你背后一寒,真心祈祷他不要想锻炼你。 好在他没这么提,你可不想再每天跑步。 很快就饿,吃面包充饥。需要解决生理,山上有厕所,但那卫生……爬过山的都知道。痛苦面具。 刚吃过的面包差点吐出来,你忽然庆幸起来,自己的幻觉只是一滩血,而不是那啥……呕…… 『来,吃!』 纳兰迦递给你三明治,他自己夹的,有煎鸡蛋还有培根。你摇头甩掉那堆恶心的想象,含泪往嘴里塞。总算补充完体力,咕嘟咕嘟灌下水,咸鱼复活。 你恨爬山。 鱼与山势不两立,你恶狠狠地想。 他们欲在落日前登顶,你气喘吁吁,前路还有几百米,可你真一米也挪不动。布加拉提回头,向你伸出手。 『来,我拉着你。』 救命恩人呐…… 你全然忘记此人就是绑架你来爬山的罪魁祸首,颇为感动地搭上去,布加拉提被你拽得一踉跄,站直身体,若无其事地拖死鱼赶路。 头晕脑胀,呼吸道里都是腥甜的血味。你晕晕乎乎,身后有人撞上来,一个两个,笑你如此弱鸡。 啊对对对,你就是弱鸡,所以哪位强鸡能背你上去? 『自己走啦!加油加油!』 他们只推你走,纳兰迦为你鼓劲,只有几百米而已,马上就到了!你谢谢他,还是希望有人背。 终于,登顶了。山巅之高,山河之景一览无余。 这里仅仅是地球的一咪咪,你也仅仅是这里的一小点。 天与山瞭望不到尽头,登一处山巅便如此艰难,周遭还有处处山。上没有顶,下没有底,哪里都不存在尽头。湛蓝的天如海那般深邃,天地相映,蓝天是海的倒影。 眩晕感。心脏沉重、狂跳。 望不到边、摸不到底的蓝色,心脏好痛,害怕一般的情绪,可这广阔无垠的伟大,又令你心潮澎湃。 好想跳下去。 与这伟大融为一体。 『你怎么……?』布加拉提放开你的手,抚上你的脸颊,『累哭了?』 是很累。 但见如此壮阔豪迈之景,又觉得值得。 『有一种……把身体夺回来的感觉。』你微微喘气,微笑。 『身体?』他疑惑着,『夺回来?』 是啊。 『你知道吗?人有一种向下的本能。』 『为什么很多人自杀选择跳楼,为什么很多人喜欢蹦极,滑滑梯、跳水……被重力召唤,明知这是危险的事,人却像是被吸引了。』 『对啊,我也有过这种感受……』福葛附和道。 纳兰迦举手,『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大脑的反应比人体的本能反应慢。』你解答,『生存的本能让人远离危险的事物,如何远离高处呢?当然是跳下去。大脑慢一步喊停,就给人错觉,以为是自己想跳。』 米斯达也举手,『老师,这和蹦极有什么关系?』 『感官刺激呀,本能被满足,与大脑对抗。重力还会刺激大脑的某个部分,有的人就是能由此生出快感。』 『哇,你懂得真多。』纳兰迦张大嘴巴,『我也要好好学习!』 福葛问,你大学读的心理学系?你答,学前教育系。 专业老师提过一嘴,有些幼儿会因此做危险的事,这很重要,同时也解答一直以来的认知谜团,于是你记住。 『这和你哭着说身体夺回来有什么关系?』 布加拉提把问题转回去。 『证明我现在很正常啊。』你兴高采烈,指向脚下悬崖,『如果我脑子坏掉,现在已经跳下去啦!』 “……” 几位黑手党的表现一言难尽。 『你能说出来这种话,感觉你脑子就挺不正常的。』 福葛吐槽,你仍然微笑。 比起看见漫天血海、世界被虫子与肉块吞没,这样正常的景象不足以感动吗? 太正常了,简直就是上天的惊喜,受宠若惊。 兴高采烈没续航多久,你彻底蔫掉。你坐石头上,他们弄烧烤。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他们烤完肠,给你一串。 嗯,香喷喷的烤肠就是棒。 柠檬酒,烤肉,酱料,帐篷,油灯。他们可真会享受,带的东西不管会不会用,氛围感先搞上。 油灯亮着,太阳落山。七彩祥云过后,是你最沉浸的九天银河。凉凉的星星,如那凉凉的雨。 柠檬酒,很甜。这里面肯定加了许多糖,但不齁。乔鲁诺喜欢喝柠檬酒,原来是这种味道。因为是甜的吧,他喜欢甜食。 吹完一整瓶,才略有朦朦胧胧之感。本就天黑,本就不甚清。 “海过天空——狂风暴雨以后——” 你站起来,假装这里是自己的个人演唱会。 “要拿执着——将旧命运的锁打破——” 稀少的观众望着你出神,你围他们转圈圈,脚下跨过不明的障碍物,蹦蹦跳跳。 “最懂我的人,谢谢你们默默地陪我,让我能够……有好故事可以说……” 黑夜是你的保护伞,黑暗是你的保护色。 幽蓝密布的繁星,就同那时湿漉漉的雨。将安全的事物,全部关进你的世界里。 你拍一下布加拉提,抱紧他的脑袋,让他埋入你的胸怀,“谢谢你之前让我埋胸,这是回礼~” 布加拉提手握酒瓶,一动不动。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 福葛的声音在说话。 大脑翻译完毕,你超长待机,坚定地说没有。 『就是醉了。』 你像对待毛绒玩具那样蹭布加拉提,对外界之音充耳不闻。布加拉提的头发被你揉得乱糟糟,你放开布加拉提,改去抱纳兰迦。 “唔!” 只听他这一声,纳兰迦就没了动静,与布加拉提一样被封印,在你怀里一动不动,任你揉搓。 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的,不记得睡前发生了什么。 你只知道自己睡得极香。 可醒来以后,忆起自己睡前没有洗漱,心里又十分不适。清洗完毕,收拾东西,却发现米斯达与福葛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你。这两人的怪异有差别,你观察片刻,分不出具体。 即使穿越前做了那么多功课,你也还是不了解他们。 纳兰迦也奇怪,一见到你,眼神就乱飘。 所有人都怪怪的,除了布加拉提。在车上,他们聊天,你撑脸盯最奇怪的纳兰迦,他身子一缩,躲开你的视线。 “纳兰迦。”你凑近他耳边,轻声问,『要埋胸吗?』 “唔哇哇哇!”纳兰迦浑身一个激灵。 你逮住他。 “哇啊啊啊!” 然后他就被埋了。 纳兰迦待你怀里静止不动,仿若一座石雕。你笑出几声。 世界需要开心果,纳兰迦就是你的开心果。你谈不上喜欢开心果,但你需要开心果。 惟纳兰迦,从来不会使你心伤。 无聊的假期,风景看腻,你时不时以此捉弄他,来保证自己的开心。 可还没抱几次,纳兰迦就不再害羞,欣然接受你爱的抱抱。 得不到有趣的反应,你捉弄他的兴趣呈指数倍下降,不抱了。 纳兰迦时不时扭头盯你,假期即将结束,他看你的眼神也愈加古怪。 某次,三人下车去便利店挑东西,纳兰迦与你留在车里,你正巧没睡,发着呆,他扯你手臂。 『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你:? 『你……这几天都不抱我了。』他很苦恼,『你对我没兴趣了吗?』 『是啊。』你大方承认,『你的反应不好玩了。』 纳兰迦瞪大眼,攥你手臂的力气登时加大,『你之前抱我是因为我的反应好玩?!』 『不然呢?』你懵,『不然我抱你干嘛。』 他呆滞一瞬,随即对你大喊:『你好过分!』 ??? 你还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过分,纳兰迦就不理你了。 他对你的不理睬持续到旅行结束。他没对你生气,也没表示伤心,只是单纯不理你。 你觉得这样也好。 平安回家,还有三个星期才上班,你还可以再瘫三个星期,妙哉。 夜里,你却又失眠了。 除了等你等好苦的邻居先生,再没人来找你。 白日与邻居先生约会,通过手机打字与他交流。邻居先生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有风度,不过你知道那是他伪装的。 邻居先生富有童趣,也许他只是刻意逗你笑。但你觉得,既然能句句戳中你的笑点,那一定是与你十分合拍。 因为合拍,才能一下子就理解。 他总能引出你最兴奋的那一面,却又不触犯你不容他人闯入的领地。邻居先生不会试图去探寻你的过往亦或是秘密,他只享受当下,享受与你一起度过的时光。 不知不觉,你对他说了好多话。不论是一起表演说出的动画片或电影台词,还是你兴致上头,给他讲各种各样的小故事,亦或夜里贴在他怀里,告诉他大学里和妈咪室友们的事。 他被你们之间充满趣味的互动逗笑,也道你们之间真是温馨,你有这么多的好朋友,真希望你们能够重聚。 你也希望,你也希望。 邻居先生教你如何接吻,因为你很好奇。不同于那几个明明身为黑手党却对这种事遮遮掩掩,他对此毫不避讳,不会因为你的超常规发言一惊一乍。 他什么都不在乎,简直是个与你一同流落地球的外星同胞。 即使得知你刚来这里就被醉汉强暴,他也没有可怜你,只告诉你,是那些邪恶的罪犯的错。 你有应激反应,是因为你还在为此痛苦,你还在持续受伤。可理应痛苦的应该是伤害你的人,而不是你,你不应当为此受罪。 即使开着灯,你也什么都看不清。 鼻子好酸。邻居先生轻抚你湿漉漉的脸,你想着,如果当初有人能及时告诉你这些,那该有多好。 可是为时已晚。你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是这具身体,它在恐惧外物的入侵。 『试着慢慢习惯,你害怕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被伤害,对吧?』 你点点头。 嘴唇贴上来,他让你张开嘴。你浑身发抖,不喜欢这种感觉,想象一下就不喜欢。那是在入侵,口腔连着咽喉,那么脆弱的地方,对方伤害你怎么办? “Don't?be?afraid.” 他轻柔地吮吸,手里安抚你的后脑与后背,轻柔地说着。耳朵产生了痒意。 “Don't?...be?afraid...”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他的。 明明害怕到大脑发麻,嘴巴却在对方的引领下关不上。不似米斯达那般过分,又比布加拉提进入得深,舌头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嘴唇也是,又痒又麻,喘不过气。他松开你,拍拍你的脸,叫你呼吸。你喘几下,他又衔住你。 呼吸与窒息反反复复,意识愈发昏沉,你还以为自己漂洋在海里。 “Are?you?ok?Fine?” 他轻轻拍你,你稍微缓过神,全身都在麻木。 『你喘得要吓死我了。』见你苏醒,邻居先生松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被我亲归西了。』 哪有那么夸张…… 『这样看来,你没办法和别人谈恋爱,至少不能舌吻。』邻居先生躺回去,『不然你迟早被人亲死喽。』 你:…… 『再亲亲我。』你不信邪,『说不定这次我能控制了呢。』 邻居先生又亲你。 虽然还是很快就瘫,但害怕的情绪明显少了许多。因为你知道他不会伤害你的。 『陪我做接吻练习吧。』你提出申请,『为了我以后能正常恋爱,进行脱敏训练。』 『你让我除了接吻什么都不做?你也太强人所难了!』 邻居先生激烈申诉。 『你不行吗?』 『我当然行。』 就这么敲定了。 邻居先生吐完就后悔,懊恼道,自己就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接吻是件体力活,才亲两次,你就昏昏欲睡。白天约会也耗费你的精力,有邻居先生的帮助,幻觉也没再出现,失眠也不再有。 假期的倒数第二天,邻居先生买了电影票,《泰坦尼克号》在意大利首映,邀请你去看。他送你一捧玫瑰花,放在动漫里你会觉得俗套,但真正抱进怀里,这份沉重感,与拥挤在一起的鲜艳欲滴,你还是被传说中“99朵红玫瑰”震撼到。 当然,手里的这捧没那么多。 “Grazie.”你感谢他,又转念一想,『这种白色的花是什么意思?』 『白玫瑰?』邻居先生挑眉,『有人送你吗?』 你点头。 『那他肯定喜欢你,那是求婚时候送的。』 你:? 乔鲁诺小小年纪想跟你结婚? 『呃……可能不是玫瑰,和玫瑰很像。』你尽力回想一番,『花瓣圆圆的,很多,很密。』 邻居先生寻思片刻,『白蔷薇吧,是在哪个节日送给你吗?』 你说是唱歌时候送的。邻居先生点头笃定,那是在称赞你唱功好。 你:…… 这个和上面那个一样离谱。 『你要是觉得沉,我先帮你拿着。』 邻居先生拿过你手里的玫瑰花捧,你疑惑。 『不放在家里吗?』 『我希望你抱着玫瑰花坐在电影院里,这样亲起来比较浪漫。』 邻居先生言罢,还特别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你:…… 行吧,不愧是邻居先生。 手牵手抵达电影院,影厅里关着灯,他一点一点指挥你往哪里移。你坐好,邻居先生把玫瑰花放你腿上,摆好。 『啧,我怎么没带相机呢。』他小声嘀咕。 你勤勤恳恳扮演一名哑人,全程不发出一点声音。 意大利引进的《泰坦尼克号》没有中文字幕,但这片你已观三次(陪同学看、陪妹妹看、陪妈咪室友看),英文字幕也简单(感恩福葛),电影观感无障碍。 这部片子对脸盲与记忆衰退患者极为友好,女主角叫肉丝,杰克是个背带裤。 你知道后续发展,看里面的角色处处给自己立flag,憋笑很难受。 大家安静地看着,直到肉丝与杰克在经典的夕阳与船头接吻,邻居先生抚上你的手,靠近你,你心领神会,贴上去。 你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哑人,就算亲得腿软,也不能发出声音。完成一次任务,邻居先生继续看电影,你调整呼吸,腿还在发麻。 『我吻技很好吧?』 邻居先生突然来一句,笑着看你,明知你现在不能说话,他还这么问,分明是在调侃你。 『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就像杰克眼里的露丝那样美。』 你:…… 不愧是意呆利人。 到了肉丝与杰克逃进车厢,翻云覆雨,邻居先生握紧你的手,而你在挠头——这怎么就震起来了?这么突然? 冰山来袭,这次你握紧他的手。即便看了三次,第四次,你还是会紧张。 演技太好,场景太真实,代入感太强。你不敢看,知道后面全是悲剧,你不想重温。心脏难以承受,你把脸埋邻居先生的怀里。 『别害怕。』他安慰你。 你露出眼睛,看到他们之前立的flag都应验,一脸吓傻的模样,又小小地笑出声。 搞笑的是他们因自己的傲慢丢掉性命,可悲的是无数无辜的性命因他们的傲慢丧生。 最令你震撼的是,船都要淹了,肉丝找到被绑着的杰克第一反应是接吻,而不是抢救。这就是爱情吗?吓鱼。 『真抱歉,没能给你造一艘更坚固的船,小露丝。』 绷不住,建船师这样一番话,你直接泪奔。彻底破了功,哭得上接不接下气,若说动画里《魔法少女小圆》最催你泪,真人电影就是《泰坦尼克号》。 你从这里哭到尾,中途又不断受惊吓,邻居先生不断地哄你。 『平时给我讲那么多鬼故事,结果自己看电影就哭,我都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他还要加一句吐槽。 讲故事和自己看是两码事! 直到电影结束,开了灯,邻居先生还在安慰你。你用邻居先生的衣服蹭眼泪,一抬头,却发现对面坐的是米斯达。 他的座位隔了有五六个位置,面无表情,不知盯了你有多久。 37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嗯?』 邻居先生覆上你的嘴唇,旁若无人地意图安慰你。这里没有规定公共场合不可以接吻,邻居先生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可要你克服别人的目光,需要极大的勇气。 米斯达从座位站起身,手插兜里往你们这边走。 邻居先生抚摸起你的后背,说你身子都僵了,亲过这么多次,还这么不习惯? 他轻笑着,而你头皮发麻,手脚也是。一不小心泄了声,他又笑几声,舌尖退出来,咬咬你的嘴唇。 米斯达与你们擦身而过,像是不认识你。 明明走来时一直紧盯着你,誓要盯穿你,可越过去,那道目光却刹那间消失。 你不明白自己心中的兵荒马乱来自于哪里,因为尴尬吗?又或是你只是害怕被米斯达注视。 从见到第一面起,你就害怕。他的目光总令你不适,太过于直白,带有攻击性。与乔鲁诺隐藏起来的刀锋不同,米斯达毫不遮掩,但他不遮掩的不是刀刃,而是那宇宙洪荒里旋吸所有光芒的黑洞。 因为太过有力量,所以恐惧于被那股力量摧毁。 米斯达不讲话,你就不会懂他的想法。他只这样盯着你,你就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原本是不怕的,痛了太多了,就怕了。 出了电影院,你才慢几百拍地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打字:我们这样看起来是在谈恋爱? 邻居先生瞥着你,随后挑起眉,『你才发现啊。』 你呆,缓缓放开挽着他的手。 『怎么,你很在意这点?』 你慢吞吞打字:我觉得这样不好。 邻居先生没说话。 『那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隔了不久,他又说。 你摇摇头。 『唉……你啊……』邻居先生叹口气,重新把你的手塞进自己的臂弯里,『放心好了,我不会误会的。』 可你不是这个意思。 邻居先生的身体温暖,气味也舒适,被他抚摸很舒服,被亲吻也是。你仅仅想让自己好受点,并不是…… 『这样显得我好像是在玩弄你。』 你手没缩回去,手机里打出来的是这样。 『我不介意被你玩弄。』邻居先生这么答。 你放下手机。 这样一点也不好,这么做不就是同学们都讨厌的所谓的渣女?自己分明没那个意思,却在玩弄对方的感情。 你纠结着,烦恼着。 所有的烦恼与不愉快,快乐与不开心,在视野里出现阿帕基的那一刻,全部都消失。 『喂,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巷口拐角的他撞上一个人,迎来路人的指责。他就和你几年前遇到的那样,凌乱未经打理的白色长发,胡子拉碴。手攥酒瓶,仰头往身子里灌,听不见身体之外的声音。 『你好奇他吗?』 邻居先生出声询问,你收回视线,他在你耳边低语。 『他原本是个警察,但是因为受贿,还拖累了同伴,把他的同伴害死了。原本判了几年的刑,结果这才半年,就被人赎出来。』 你听着这熟悉的话,略有恍惚。 『那个死掉的警察真倒霉啊,碰上个这样的同伴。』 “……” 你很想去反驳点什么。 下意识地,脑袋里转过好多说法,好多画面,想要解释,但理智回神,他说的又没什么错。 是谁把他赎出来的?你打字。 邻居先生压低声线,贴近你耳边,道,一个黑手党。 …… 世界是一个万花筒。 不是说它多么的绚丽多彩,而是不论你怎么转,都会有相同的颜色。 自己永远都不会比布加拉提重要吧,你想着。他愿意对布加拉提笑,愿意为布加拉提去死。你想让他留下来,他都不愿意。 到了家门口,邻居先生摸摸你的脸。 『别不开心了,嗯?』 他弯下腰,柔声细语,一副对你很亲切的模样。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邻居先生会跟你开玩笑,会陪你玩闹,但不会这样,像是在哄一个永远伤心的小娃娃。 『别对我这样。』你平静地道,『别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家门的。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控制住才没有逃跑。 回过神来,你已经坐到沙发上,玫瑰花束倒在桌子上,湿润的花瓣零零洒洒掉了许多,不再如刚放进怀里时那般娇艳。 你不知道它能放在哪里。 那些花也许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宾馆里枯萎,乔鲁诺也早已将送给你的花变回了叉子。 这束花该怎么办呢?人类可真残忍,掐掉花儿赖以生存的营养来源,制成礼物送给你,让你亲眼看着它零落凋谢。 “……” 很想说点什么。 你好想说点什么。 点开通讯录,里面却没有一个是你想拨通的。 好想说中文,想要有谁能听得到。不要意大利语,不要英语。想回到大学宿舍,和妈咪室友们一起随心所欲地聊天。 没关系,只要成功救下他们,自己就能回去了。 哪怕自己不当幼教,自己也可以开一间小店,就算当幼教也没什么,总能有一种活法。只要饿不死,总能活的。 哪一种活法都比在这里拯救世界来得轻松。 没关系,快了,快了。 快点来吧,快点来吧。快点来吧,快点来吧。 还有八个月。 你什么也没想,正常地上班下班,与邻居先生一起吃晚饭。你没再提接吻训练的事,也没再找他给你陪睡。 没有鲜血,没有虫子,没有幻觉。 什么都没有,没有味道,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玫瑰花不知被你弄哪去了,可能是扔了。它枯萎了吗,你不知道。 十月十日,布加拉提给你发短信,问你要不要一起聚餐,你回绝。回到家,邻居先生送给你礼物,你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是自己的生日又怎样。 许的愿望又不会实现。 起床,上班,下班。吃饭,工作,睡觉。 你感觉自己是一只兔子。 兔子在和乌龟赛跑,这次你没有睡,可你跑完一圈一圈,乌龟没有赢,你也没有赢。 你惊异地发现,这个赛道,它根本没有头呀! 越过钢铁的丛林,越过桥梁。穿越影影幢幢的人群,跑向大海,奔往石滩。 人有向下坠落的本能。 海水包裹你的全身,冰冰凉凉。你可以看到从自己口中吐出来好多好多晶莹的泡泡,自己是一条悠闲自由的海鱼,海波却席卷起许久未剪的长发。 你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类。 又久违地、真实地感受到,这真正回家了的感觉。 什么都不用再想,世界不需要你去感悟。拯救世界?不需要。 鼻腔灌进来水。 水与白晶的盐与泡泡,沙子与摄入蓝水的金色光束,闪耀、旋转。 视野之内的东西全部都争先恐后灌进体内,但这一点也不痛,心里不再有感觉。 自己是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 什么都不用再想,真好。好想酣畅淋漓地大睡一觉,希望这只是大梦一场,不愿被叫醒。 “——!” 身子被拖出水,身体里的水被迫挤出。 嘴巴被灌入空气,胸口又被挤压。往复几次,你意识到,这是有人在给你做人工呼吸。 睁开眼,就见那熟悉的翅膀立领。黑色的短发,莹绿色的眼睛。 少年松开口,问你,身体没问题吗? 你缓缓眨了眨眼。 『没问题,谢谢,再见。』 从岩地上直直起身,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体被水淹了一次,却跟没淹过似的。 简直无言了。 能不能给点有用的金手指? 回到家,换掉湿衣服,你想吃点好吃的。 哈密瓜、麻薯、火龙果、元宵、龙须酥…… 这里没有这些东西。你去厨房切胡萝卜丁,刀刃削去食指的一块肉,一点也不疼。 你垂眼看着,没去处理伤口,转身去翻自己的背包。小指勾出苏小怜送你的虫箭项链,你往上面涂自己的血。 静置几秒,你又尝试把箭头扎进肉里。 …… 人都能穿越,为什么就不能把周边变成真的! 可恶。烦。 焦虑委屈在心里,烦闷无从宣泄。这该死的老天爷,你亮出优美的国骂,问候穿越以来遇见过的所有煞笔,也没能减轻你心中一丁点的憋屈。 你终于明白那些忙碌生活的社畜在空闲时间点一根烟的意义,邻居先生为什么会戒不掉。 只是因为自己没经历过而已,所以才会不理解。 现在你理解了。 理智在求救,心灵在呐喊,再不做点什么,它就要死掉了。 …… 为什么不能让它直接死掉呢? 走进便利店,站到透明橱柜前,买一盒,放兜里。 你曾抽过一次,那是高中时的混混同桌见你好奇,借给你抽。 那人还挺好,当时你学业压力大,他不爱学习,但能理解你的焦虑。同桌时常跟你开玩笑,说是想让你放松些。 你与他的交际仅限于此。 毕业后,听说他去当了兵,他家有钱有关系,就算不好好学习,以后过得也比你轻松。 大一时他联系过你,但你当时忙着学习忙着睡大觉(主要是睡大觉),没怎么理他。 烟的味道你并不喜欢,不管是闻别人的,还是自己抽。那只会刺激得你使劲咳嗽,对缓解心理没有任何帮助。 明知如此,你还是向邻居先生借火,抽了。 “咳……咳咳咳……呕……” 才吸一口,你就移开烟,捂嘴干呕。 『别伤害自己了。』 邻居先生拿掉你手里的烟,从你口袋里搜刮出烟盒,停顿几秒,『这么贵,你可真舍得。』 『有舍……才有得啊……』你虚弱地吐出。 『我明白了,哲学大师。』邻居先生拍拍你。 尝试失败,可你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主线来临。 不抽,但将烟放进嘴里。 就和忍不住吃东西一样,仅仅想咬点什么,嘴巴动一动,显得你好像有一个可以倾吐的出口。 牙齿也可以拿来宣泄。 当你叼着烟,走在大街上,迎面撞上不知在街上干什么的布加拉提。他无言看着你,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这和他有关系吗。 你打字:哪只眼睛看见我抽烟了? 布加拉提皱起眉,不再有交流,你起手从前向后撩一下自己的头发,与他擦肩而过。 那些黑手党又回到你的生活里。 时而是纳兰迦,时而是米斯达。纳兰迦仿佛终于想起还有你这么个人,上门来找你。 即使看动画片你也要咬烟,纳兰迦哑口无言。他表现得十分无措,问你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因为自己一直没来找你,惹你生气了? 你说不是。 他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你特别中二地说,是因为这个世界。 面对米斯达,你更没有好说的。有时路边遇到他,他就非要与你走在一起。你累了,就坐下,抽出一支烟。 刚放嘴里,嘴下就伸过来一只点了火的打火机。米斯达的手护着火苗,他的目光没有刻意看向你,这似乎是他的下意识行为。 你拿掉烟,打字跟他讲,自己不抽烟。 米斯达一愣,随即显得很是尴尬,烧起脸来。 『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玛莲娜了吧。』 回忆一下剧情,你目前的表现确实与她很像。米斯达灭掉火,没回答,低头把玩起打火机。 『你知道为什么玛莲娜被那么多男人围着,还要流泪吗?』 米斯达抬眼看你,无言片刻,摇摇头。 『抽烟只是缓解烦闷的途径,不代表她就喜欢抽烟。』 你平淡地瞥着他。 『那些男人喜欢的是自己的幻想,把凝视放在她身上,这只是欲望的投射,他们根本不了解玛莲娜的内心到底是如何。』 『她等待的不是别人给她点烟,而是能有一个人拿下她的烟,告诉她抽烟有害健康,帮助她脱离苦海。』 下单的草莓蛋糕上桌,给米斯达分一块,其余的自己吃。懒懒吐出一口气,手里的叉子捣弄盘子里东倒西歪的小草莓。 『呃……我是不是应该帮你拿下烟?』 米斯达貌似后知后觉。你把沾了奶油的草莓塞进嘴里,嚼了嚼,面无表情地看他。 拿下来有什么用。 又不能解决你的问题,还不如美食来的有用。 又不能让你开心。 就纵使你对米斯达多么不理不睬,他都像只被黄金体验变出来的苍蝇,非要围在你身边转。 这晚,你被他拉着去吃饭,没有别人,只有你们两个。喝了好多好多酒,趴到桌上,世界昏昏沉沉。 “米斯达……你怎么这么坏呢……” “Prego?” “讨厌死你了……” “Non ho capito!” 驴唇不对马嘴。 你手里拍打桌面,他握住你,你抽几下,抽不出来。 意识清醒,你已经被他背到家门。他在翻你的口袋找钥匙,见你睁眼,连忙出言解释。 你摸索着打开家门,米斯达搀扶你,问需不需要帮忙。你摆摆手,踉踉跄跄地进卫生间,洗漱完,他也早走了。 走就走吧。 你磨蹭到床边,倒进去。 十一月份,推迟几个月的生理期终于到来。明明切到手指都不会痛,来个月经却痛得要命。 你又被邻居先生拉去打止痛针,但这次不再生效。 好在有邻居先生。 相比起玛莲娜,命运对你的待遇比她好多了。玛莲娜身边谁也没有,你好歹还有位邻居先生。 看板娘也关心你,她说自己没什么朋友,你能来这里工作,其实她特别开心。 看板娘给你带来热乎乎的鲜汤,还有软和和的披萨。她自己做的。即使你没多少胃口,她亲自喂给你,你也不好意思不吃。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不知她从哪学来的中文摇篮曲,与你的意大利口音一样稀烂。她这样拍着你,你莫名地眼酸。 她擦去你的眼泪,对你笑笑。 生理期一连时间,还没有结束。纳兰迦上门来,邻居先生开的门。他进来看到你,手里抱着的大包小包掉落一地。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扑到你床边,『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啊?!』 看板娘还在,你闭紧嘴,用眼神示意。 “哦……哦。”纳兰迦立刻心领神会,把自己抱来的包装袋一一介绍给你。 『我听说你生病了,生病会没有胃口,就买了点零食。』 他一包一包拿出来,牛奶片、巧克力饼干、火腿片、面包棒…… 其实你现在比较想吃山楂制品,山楂卷、山楂片什么的。 你打字表示感谢。 纳兰迦眼巴巴看你,向看板娘询问你的情况。两人快速交流,你的意语听力还没高超到如此地步,只觉得这是两只鸟。 忍痛带来的疲惫,你很快就睡了,鸟儿们放轻它们的叽叽喳喳。 十一日,还没结束,意识混混沌沌。看板娘一点不嫌弃你,你没力气,她就帮你换月经纸。你感动极了,无比想叫一声妈。 第十二日,结束了,终于。回归正常的工作日常,黑手党们再一次约你,这次,多了一个阿帕基。 你没关注他,眼睛不看他。 手机与阿帕基礼貌地相互客气,之后,没再交流。 布加拉提问你为什么不给他写小作文了,你瞬间皱起脸,布加拉提轻轻笑,纳兰迦拿去你嘴里被咬牙切齿折磨的烟。 『别咬这个了,来,咬这个!』 你刚在想布加拉提怎么这么坏,就被纳兰迦的动作吸引。他往你嘴里塞一根棒棒糖,柚子味,人生第一次吃到这个味的。 『烟和棒棒糖都是长条,你要非得咬点什么,不如咬棒棒糖!棒棒糖还是甜的,可比烟味道好太多了!』 确实。 柚子糖酸酸甜甜,比起柠檬糖微苦。三重味道刺激味蕾,比单纯叼烟有趣多了。 纳兰迦把他兜里装着的一把都给你,告诉你这个牌子的贼好吃,认准“xxx”,绝不会错。 MA……布拉布拉的,看不懂,反正就是ma开头后面很长一溜,你往手机里记录。 回去后,你就把烟丢给邻居先生。他问你不咬了?你晃晃手里的棒棒糖,表示那盒烟光荣退休。 『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吃个棒棒糖就这么高兴?』邻居先生还很诧异,『前几个月你看上去像要去揍人。』 这……你也不知道。 因为终于来月经了?记得有谁说过,生理期对情绪的影响很大,说不定是它一直不来,导致体内激素紊乱什么的。 哎呀,你又没学医,不懂啦。 瘫床上,边充电边玩起许久没打开的游戏机。多久没玩了?大半年了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打游戏的兴趣都没有了呢。 啪啪啪打了半个通宵,凌晨三点,赶紧关游戏睡觉。几天下来,落得个黑眼圈。 黑手党们都对你的不健康生活无以言对。心情不好的时候早睡早起,心情好的时候倒做弄起自己的身体。 他们这群现充都不懂!游戏很好玩嘛,都是游戏的错。 一直这样不好,重新拾起文字学习,复习英语与意大利语,又去书店找来中文字典,温习母语。 你翻开笔记,从之前中断的日期继续往后写,把漏掉的日记都补上——被你写成年终报告了。 纳兰迦除了跟你一起看电视,见你打游戏,也想玩。米斯达带来一台N64,皮卡丘限定机,你都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 两张卡带,《超级马里奥64》与《塞尔达传说:时之笛》,米斯达与纳兰迦玩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是划时代的3D游戏。但你玩过了野炊,像素游戏怎么玩都没关系,而3D游戏,由奢入俭难,你实在玩不进去这简陋的建模。 第二周,米斯达带来《马里奥赛车64》与《任天堂全明星大乱斗》,这你玩得进去,赛车与格斗嘛,飙就完事,打就完事,建模无所谓。 第三周,米斯达又带来《星之卡比64》。天啊,他人怎么这么好。粉红恶魔即使在低建模下也很可爱,你霸占它一个星期。 这个世界的全明星大乱斗居然可以双屏本地双人,每次他们两个来就必定对决,也要和你对决。依靠多年打游戏的经验,一开始你胜过他们,但米斯达很快掌握技巧,纳兰迦也十分有冲劲,最后几局你实在没有精力,惜败。 『你太厉害了!』纳兰迦余劲未消,兴奋地宣誓,『等着吧,我会彻底打败你的!嘿哈!』 纳兰迦在你眼前亮出几套精妙绝伦的技能组合拳。 你笑笑,『好呀,我等着。』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你在加班。店里的三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你与看板娘对于加班没有异议。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里待着。 忙碌到十二点,店里才渐渐没了热闹。看板娘缩在后厨躲避上门来要钱的渣父,忽悠走找不到自家女儿的父亲,老板关上前门。 看板娘从后门蹑手蹑脚溜走,你留下收拾,暂时不急着回去。 老板与你一起收拾,可能是太过于安静,老人家受不了这种有人存在着的安静。 他单方面与你聊起自己的孩子。 老板有一个女儿,是他与老伴老来得子。但老伴十几年前去世,他又忙着赚钱,女儿闹脾气,早早找了个男人结婚。 婚礼都没有邀请他,也不来找他。他自知一直以来亏欠女儿,没脸主动找她。 他收下看板娘和你,就是因为想起她。他女儿岁数也就这么大,人在异乡,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他老啦,再过几年,不知自己还在不在了。说不定自己去见上帝,也见不到她。 你收拾完厨房,取下围裙,打字:人生在世,多当珍惜,去见一见重视的人吧,别留遗憾。 老板阅读完,说,你说得对。 圣诞节,你与邻居先生一起过,过年,布加拉提又一次邀请你,这次,你没再拒绝。 他们说去看烟花,爬到最高处,可以俯瞰那不勒斯之夜的全景。你没去过那里,米斯达和纳兰迦左右拉你,地面不平,你没拿手电筒,被绊好几次。 『难怪每次夜里约你你都不出来,已经瞎成这样了!』 米斯达吐槽,你没搭腔,因为周围还有路人。 你不喜欢热闹,不爱吵闹,不喜烟花。你以前不像现在这般讨厌它,你以前觉得烟花很美。 他们一直在高地眺望,男孩们嚷嚷着,你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天空那不断腾升的烟花绽放一刹那,你才能读懂他们的快乐。 『笑一笑嘛,这么好的日子,你都不笑?多好看的烟花。』米斯达戳戳你。 『我都已经来陪你们了,就不要强求更多。』 『陪我们?强求?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我们在逼你!』 米斯达怎么总要问这种话呢。 『你们没有逼我。』你别过掉落耳侧的头发,打字,『是我自己逼我。』 “?”米斯达追问,『你在说什么?』 你没再回应。 站了好久,他们还不打算走,这一片早已没有人,你也不再伪装。找一块石阶坐下,脚下黑洞洞,若不是踩到地面,你会觉得这里就是一块空洞。 『你要是不想来,为什么要来啊。』 纳兰迦好似无法理解,在你的身后问:『你可以好好在家睡觉啊?』 『哪里都一样。』你嘴巴含糊。 『什么啊?』 『爆炸声这么吵,我睡不着。』 远处的烟花声震耳欲聋,但他们仿佛没被震慑到。 你心脏都在被震得跳,纳兰迦点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你没有别的朋友吗?』 福葛转过来头,你也转头看他。 『我没有朋友,从结果上来说。』 『结果?』 『什么?!我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福葛含字咀嚼,纳兰迦与米斯达都极为震惊。 你托着脸。 布加拉提与阿帕基在这场交流之中消失了一般,他们不说话,倒是会让你轻松些。 『我还没有豁达到‘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地步。』 伴着烟花的声音,你的声音只显得微弱,不怎么能听清。 『既然不管怎样最后都会分离,那就干脆一开始别认识好了。』 『——你说什么?!』 几人高喊着,烟花噼噼啪啪。 你仰起头,希望这一夜赶紧过去。 这十多年赶紧过去,成功拯救世界,你就能够回家。 回去见自己的家人、朋友,再也不必说这拗口的意大利语。 『你很孤单吗?』米斯达突兀且莫名其妙地问,『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纳兰迦与福葛之间的聊天霎时熄灭。 『为什么?』你仍不明白,『因为我有大胸?那我去把胸割掉,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想了。』 “……”米斯达暂停几秒,咆哮道,『不是!!!』 『跟胸没有关系啊!虽然说大胸是很好啦!……但这和这个没关系!我要是只在意大胸,我直接去买个抱枕不就好啦!』 『……我在说什么啊!』米斯达懊恼地抓挠帽子。 你无言看着他在彩光下一闪一闪的身影。你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们挺合拍,有很多共同话题,一起玩游戏也很开心,我还蛮喜欢你的。』 米斯达的语气正经下来。 『我不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你也喜欢我——我没会错意吧?』 “……”你一时寻不出反驳的余地,『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我又不是呆子!别人对我有好意,我当然感觉得到!』米斯达嚷嚷完,又憋了憋,『况且……你还挺明显的……』 “?” 你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始终找不到自己哪里对他态度明显。 与上一轮相比,自己可以算是忽视他了。 『你看啊,别人向你搭讪,你理都不带理,我找你搭话,你还会抬头看我!』 米斯达竖起手指一件一件数,『还有还有,你还会回我话!』 你:? 他脑子秀逗了? 『你抗拒和别人肢体接触,但是不抗拒和我,反正你对别人跟对我不一样。』 你:…… 『你最近也没跟你邻居腻腻歪歪,你们应该是分手了吧?』 你:…… 好家伙,他连这都观察了? 米斯达眼巴巴看你。 你默不作声瞄一圈,这群黑手党全都不说话,但眼神早就不在烟花上,都在悄咪咪围观。 纳兰迦也眼巴巴盯你,你纳闷,他眼巴巴什么。米斯达还在等你回话,不如说这一众黑手党都在等一个结果。 『你想我怎么样?』 『跟我谈恋爱啊。』 『那就谈吧。』 他不假思索地答,你也不假思索地答。 米斯达呆了呆,一瞬间惊喜,『真的?!』 “啊?!” 纳兰迦也暴露一声,其他人都转头看他,纳兰迦立马闭上嘴。 你微笑,『非要问的话,那就是假的。』 『不要啊,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米斯达像以前那样抱你,熟悉的热量让你霎时恍惚。一时之间不知自己坐在哪,是在天台,还是在幽暗人稀的水族馆。 不过,你还是很快回神,提醒他。 『米斯达,我们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米斯达兴奋得箍紧你晃来晃去,比对打胜利还要开心,『我有自信心!』 你懒得再与他长篇大论,他会明白的。 『不是恋爱调查期,而是真正的恋爱!』米斯达拉开你,与你对视,『亲亲密密的事,你不可以再跟你的邻居那样做了!』 “……”你微笑,“嗯。” 你与他就是不合适。 恋爱与不恋爱没多大区别,不过是换了一个接吻训练的对象。米斯达开始频频出现在你家门前,经常跟你发意大利语短信,你读得脑壳痛。 布加拉提没再提醒你小作文的事,纳兰迦来找你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他们似乎刻意空出一片空地,供你与米斯达谈一场无人干扰的恋爱。 米斯达晚上都会来找你,你不得不推掉与邻居先生的共餐约定。吃完饭米斯达送你回家,几次之后,邻居先生也懂了。 『这么快就找到恋爱对象了?』 邻居先生在你出发上班前拦下你,他似乎一早就在等你出门。 你点头。 邻居先生打量你,最后盯住你的眼睛。 『你爱他吗?』 “……” 『你喜欢他吗?』 “……” 没得到你的回应,邻居先生按上你的双肩。 『你知道吗?当一个人陷入恋爱,他的眼睛会开满春天的花,像是春日森林里漫步的小鹿。』他严肃地道,『你的眼睛没有坠入爱河。』 『那样就不能恋爱吗?』你问他。 『没有爱,怎么会算是恋爱?』邻居先生放开你,『小贝拉,如果你只是想尝尝鲜,不如跟我。和我在一起,你的双眸就如初春化雪,但是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你闭了下眼,『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可以现在回绝他。』 “……” 不。 『我不想让他不开心。』你摇摇头,『如果答应和他谈恋爱就能让他开心的话……』 你未讲完,邻居先生摆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你在牺牲自己去满足他的愿望?』 『不是牺牲。』你纠正,『是偿还。』 邻居先生说不动你,你照常上班,米斯达晚上来找你,照常吃饭,他询问你,今晚要不要去他家。 『过夜吗?』 『是啊,来吗?』米斯达期待地望你,『来吧。』 “……” 他是想和你上床? 知道欧美人开放,但有这么快吗?这才谈了两个星期。 你低头握着叉子,不语。米斯达包裹起你的手,他的手炙热,你抬眼,他的眼神也滚烫。 你终于懂了邻居先生的意思,他的眼睛就像盛开了鲜花,眼睛弯弯,脸上都开满了花。 找不到理由拒绝他,你断然可以直言拒绝,但是你做不到。 不……这样不对…… 到底该怎么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谁来告诉你……来个人给你出主意。 可是家人与室友都不在,这里没有值得你托付完全信任,又对你没有一丝企图的人。 为什么这种事要这么麻烦呢? 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你无法将其与现实产生连接。做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它的价值值得你现在去做吗? ——你要为了让米斯达开心,在不还了解的情况下,去做这件事吗? 『好不好?来吧!』 米斯达晃晃你的手,黑洞洞的眼直直凝视着你,仿若被锁链禁锢了身躯,你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被拉去他的家。 温馨的小窝,暖褐色与米色的统调,灯光也温暖。米斯达褪去布满寒冷的外套,摘下帽子,揉了揉他自己毛茸茸的短发。 你还在魂飞天外,他回过头。 『你怎么这么呆啊。』米斯达几步跨过来,拉下你羽绒袄的拉链,『我会觉得我能对你为所欲为。』 他慢慢脱下你的羽绒服,你僵直站着,腿脚发麻。 脸贴上来,他蹭蹭你的脸,接着,侧过头来。 嘴唇被他打开,他还是这么喜欢深入,将要席卷你身体里所有的能量、要将他的镌刻进你的身体里,身子被他箍进怀里。 你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前都是被他偷袭,或是被你限制着浅尝辄止,但是,一次比一次清晰。 这样一点都不好。 “哈……哈……”米斯达松开你,咽了下口水,『我太……激动了……』 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你吃了。 『你太可爱了……一看到你……我就……心情激动……』 你:…… 他现在这表现好像饿了十几天终于扒到鸡腿的狗子。 米斯达在你面前激动的次数过多,你早已处波不惊,他又亲起你,你满脑子都是狗子啃食。 经过邻居先生的亲吻特训,你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应激反应,但他亲得实在太用力,不似邻居先生会为了配合你而调整节奏、教你呼吸,你找不到配合他的窍门,大脑渐渐缺氧。 『你的腰……』 他托住你软掉无力的身体,亲吻不断,顺势抱起你去沙发,你被他放在那上。 灯光正好射中你的虹膜,只能眯着眼,米斯达的身影模糊成一块。许有泪水作祟,一切皆化为虚沌,于虚沌之间被滚烫的岩地裹挟,烫得你以为自己要发高烧。 耳边也是混沌,分不清是谁的喘息。你以为自己没问题了,可当他撑起身子,野兽一般巨大的投影笼罩头顶,世界里的光消失了。 眼睛里是一望到底的黑暗,深不可测,无缘无尽。 你又想起来。 深夜里那个把你推进面包车里的人,他也是这个角度,撑在你身上,对着你的身体进行法律意义上的性侵。 为什么没人来帮你? 为什么你一直哭啊叫的,那些意大利人只在车外看热闹? 你从不认为自己有错,纵使偶有怀疑,最终还是会选择相信。 可即使如此坚信着,也无法阻绝别人给你带来的伤害。 “……!喂……!” 『天啊,你不会被我的热情吓晕了吧……』 …… 醒来,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房间布局不一样,窗帘薄薄的,透出浅浅白日的光。 你走出卧室,米斯达睡在客厅的沙发,他还没醒,你在房间里转悠,寻找卫生间在哪。 『嗯?你起来啦?』 身后传来米斯达懵懂的声音,他坐起来,你还在开门关门开门关门。 找到卫生间,你翻找有没有一次性洗漱用品,米斯达过来,给你说哪个可以用。好在他家里有存货,拆一套给你。 咕噜咕噜洗漱完,米斯达就在一边看你,你弄完他弄,一起出门去觅食。 这次他终于不再话多,虽然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上他仍然邀请你去他家,米斯达还是把你压在身下,但每次都不成功。 回回你都要被吓晕,在米斯达的“帮助”下,你一次都没有失眠过,酣甜的觉睡到自然醒。 米斯达:…… 38 好几天没有回家,米斯达终于放弃了尝试,他对你的热情也减少许多。 不如说,他是在烦恼。 周末,终于回了一趟家,享受自己一个人不被打扰的独处,放一集迪士尼动画片当背景音乐,你系上围裙,为自己做一顿美餐。 “A dream is a wish(梦是一个愿望)...Your heart makes(梦由心生)...When you're fast asleep(当你安然入睡)...In dreams you will lose your heartaches(梦会抚平你心中的伤痛)...Whatever you wish for you keep(无论你梦想什么)...” “Have faith(满怀信心),in your dreams and someday(终有一天雨过天晴)...Your rainbow will e smiling through(你会笑着看到彩虹)...” “No matter how your heart is grieving(无论你的心如何悲伤)...If you keep on believing(如果你矢志不渝)...The dream that you wish will e true(你坚持的梦想就会成为现实)...” 你制作白雪公主在小矮人木屋里制作的派,跟着动画片一起哼。 “哒啦,哒啦啦,哒啦哒~啦~啦啦啦啦~叭叭哩~~” “哼~嗯嗯嗯~哼嗯~啦啦啦~” 仙度瑞拉在洗澡,你在搓面条条。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你深情背诵,“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背着背着,你察觉不对味,有点丧,换一个。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点点头,这才能激励一些自己。 仙度瑞拉天天被继母虐待,也没见她整天emo,再想想红军过草地爬雪山,自己这点小破经历有什么好忧郁的! 这样自艾自怨下去有什么意义呢!Emo够了,该支楞起来了! 摩拳擦掌,你被打了鸡血,派也不做了,哒哒哒跑去卧室,哗啦哗啦翻开笔记本,伏案沉思。 再有两个月就剧情开始,现在列一个详细计划,势必拯救那三个要死的家伙! 呵,不就是迪亚波罗么,不就是恩里克·普奇么,有什么难的,他们可强不过你,你会复活! 几分钟后,你趴桌子上睡香香。 心满意足醒过来,低头看着空白一片但有一滩口水印的笔记本,更新出六个点。 该死,你根本不是一位勇士。 认清自己只是条懒惰咸鱼的事实,心安理得放弃制定计划转去继续做派派。你哼着歌,做完派派吃派派,吃着吃着,邻居先生上门来。 礼貌寒暄一番,邻居先生来蹭派派,一起看动画片,《灰姑娘》播完,你去换《睡美人》,邻居先生也出声发话。 『你几天没回来了,是和男朋友同居?』 『是……吧?』 『做了吗?』 『还没有呢。』 米斯达看样子是很想做,只不过每次他要掀起你衣服的时候你都会被吓晕。 『你看起来很高兴。』邻居先生道。 你回头,邻居先生支着下巴,不带情绪地注视你。 『因为他话很多。』你科学解释,『一直散发积极能量,让我没精力想那些不高兴的事,这样自然而然就心情好了吧。』 『如果只是这些,当朋友就足够了。』 『对呀……』 归根结底,发展成这样只是因为米斯达想和你谈恋爱而已。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他玩腻了,觉得和我谈恋爱没意思,他就会和我分手了。』你答,『拒绝他,他就会不甘心,还不如满足他。』 邻居先生怔怔看着你,呆愣过后,竖起大拇指,『还是你高。』 人嘛,就是越得不到才越想得到啊,等得到了,就不再那么想要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 邻居先生拿起倒数第二块派派,『那你怎么回来了?』 『一直跟他呆着很烦呀。』你说出当事人听到一定会伤心的伤人话,『太热情的我有点受不了,想一个人呆几天。』 『……那我岂不是打扰到你?』 『怎么会。』你坐回沙发,电视机里响起《睡美人》的OP,『好几天没见,有点想你了。』 “……” 邻居先生嚼着派派。 他什么话都没再说,跟你看迪士尼动画片,中途摸了摸你的手背,钻到你手下,反过来扣你的手。 你靠到他身上。 很快就睡着,等你醒过来,电视机已经熄屏,光盘被放进盒子里,邻居先生不在,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被子。 你吃完最后一块派派,收拾收拾,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的枝头生出绿油油的小芽。 时隔一天,米斯达又来找你,面包店老板要去找他女儿,于是给你与看板娘放一星期假。米斯达恢复回原先的状态,不过你能感觉到,他没有一开始那么冲动热情。 因为恋爱脑要过去了吧?这场单方面的恋爱大概要进入倒计时。 虽然你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但是看着他,就像是当初上学时旁观别的同学的感情。 同学们谈得快,分得也快,你都不知道他们谈恋爱是在干什么,看着就很无聊,不如在床上睡大觉。 你永远也做不到为了讨好别人牺牲自己,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不会有情绪价值,没有满足感,没有获得感,你也对此没有兴趣。 远不如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物于你而言都没有价值。 所以你不在乎、不管它们。任随事物东流。 『我对你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张床吗?』 米斯达终是没忍住,问出口。 你没说话。 『你说点什么啊,这里又没人。』 他烦恼得捂住额头,米斯达现在的表情一点不像是你认知里对待恋人的态度,反倒像不会做题。 『我喜欢睡觉。』 你答。 “……” 他沉默好一会,呼出一口气。 『我现在懂了,你不喜欢我。』 没有埋怨,米斯达只是得到了烦恼已久的答案似的,蓦地放松。 『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我?而且我亲你的时候你也不反抗。』 『为了让你高兴。』 你答。 米斯达匪夷所思地看着你。 『我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里让你满足。』 你在自己无所谓的地方让他高兴。 “……???”米斯达瞪着两眼,『为什么?』 『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高兴,为什么要做让我误会的事?』 米斯达拿食指指向自己,『你对我就是对别人不一样!难道真的是我会错意吗!』 『你知不知道,你看我的时候,你的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感情!』 米斯达突然扣紧你的双肩—— 『现在你的眼神也是!你说说,你告诉我,这不是爱,是什么?!』 你被他摇得头晕,脑水咣当,你看不见自己的眼神是怎样,自然无法作答。 『而且你真觉得这样我就会高兴吗?!』 米斯达咬牙切齿。 『你那根本就是在侮辱我!我不接受这样的施舍!』 『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搞笑!这一个月我在干什么啊!讨好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人,费心费力费时间,我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 “……” 你把他当作人生的珍宝,他却觉得你在浪费他的人生。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理所当然会觉得你的行为莫名其妙。 这个米斯达又不是从前的米斯达。正如上一个米斯达,他也不懂你为什么会那样。 他发泄完一通,长舒一口气。 『算了,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米斯达放开你,你站稳脚跟,他再也没有像之前面对你的那样浓烈如火焰般的兴奋劲。 与你产生友情的是那一个,与你绝交的是那一个,都不是这一个。 你告诉自己。 『分手吧,虽然不懂你怎么想的,但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米斯达认真地道,『就算不当恋人,我们也可以是朋友,对吧?』 不管你喜欢他,还是讨厌他,都和这个米斯达毫无干系。 你告诉自己。 你点点头。 他又深吸一口气。 『就这样吧,接下来,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你点点头。 你们一起去电影院,看了《午夜凶铃》于意大利的首映。他没再贴近你,没牵你的手,也没有一句情话。保持适度的距离,这就是一直以来令你感到十分舒适的。 你很怕鬼,害怕恐怖片,但又很刺激,所以以前总忍不住半夜缩在被窝里偷偷看。 但这一次,你没有任何感觉。 可能是看不懂字幕,不懂日语,意大利语字幕又转得飞快,也可能是大白天,又或是你压根没用心去看……总之,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出来。 周围人被吓得嗷嗷叫,而你平静地窝在观影席上。 嗷嗷好几声的米斯达转头瞧你,说,你的内心可真强悍。 你瞥着他,天天呆在腐烂的肉穴与虫堆里,还要被削肉刮骨,是个人都会练强。 虽然这次你没被吓到只是因为你在跑神而已。 看完电影,他又跑去你家,与你一同打马里奥赛车。你问他要不要把他搞来的游戏机带回去,他犹豫片刻,说不要。 『我带回去,你又不会主动去我家,放在你这儿好歹还有借口一起玩。』 米斯达说着,表情隐隐有点生气。 你紧盯他的脸,心下琢磨他是在生什么气。 也可能不是在生气,之前米斯达就说过,你的表情判别功能有问题,但你又猜不出别的。 米斯达皱起眉,抿起嘴,遮上你的眼睛,『好啦,别再看我了……你这不就是在勾引我吗!』 你:? 他这个敏感肌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你扭过去……总之,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走啦,可别目送我。』 米斯达把你身子转个半圈,松开手,用命令的语气,『别转回来!』 你反手扯住米斯达的衣袖。 “……” 米斯达向前走一步,没再动。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压抑着声线,『谈恋爱的时候对我爱搭不理,分手了又这个样?』 别这样了。 你告诉自己,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狠狠闭下眼,不知耗了多大的心力,才重新掌控自己的手,放开他。 米斯达没有走。 他站了好一会,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动作也没有。 你也是。 就这么安静站着,就在你心头升起几分尴尬,他跨步走了。 门被他关上,你也渐渐迈开站麻了的腿,慢吞吞挪回沙发。 游戏打不进去。 什么都看不进去,动画片也好,音乐也好,漫画也好,小说也好……什么也进不入你的体内。 深吸一口掺杂室外凉意的热空气,再吐出去,把平板丢去一边。 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 竟然会因为一个人而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若是放在以前,这根本就不可能。 你把平板拾起来,打几关《保卫萝卜》,又开几关《割绳子2》与《小鳄鱼爱洗澡》。 随便把剩饭热一热,晚饭就这么随意应付。身体不舒服,去洗个澡,洗完澡,接着打《愤怒的小鸟》。 卡关卡得没耐心,一抬眼,时钟才指向九点半。 睡不着觉。 换《黄金矿工》打。 换《神庙逃亡》。 …… 十一点,你干睁着眼,死活闭不上。又点亮智能手机玩《纪念碑谷》,又卡关,你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手机,缩进被窝里,还是睡不着。 法克,法克,法克啊。 呐喊法克的家伙在尖叫,它想和名叫法克的打一场。 改变自己的生活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这里分明没有鬼,你却觉自己的脚底寒冷;明明意大利有地暖,这里却冷得不行。 以前自己适应一个人睡,现在独自却睡不着。 你给布妈咪发短信。 『布布来我家陪睡觉吧?我可以付钱QAQ』 布加拉提回给你一个“?”。 他没再回复,你把手机丢一边,十一点半,门铃被按响。 你去开门,身披一层毛毛衣的布妈咪立于门前,两手插兜。 他的毛毛衣也是黑白配色,也有拉链,像极了斑点狗。冷风自他身后呜呼地窜,冻得你直打哆嗦。 布加拉提脱下外套,罩你身上,你拉他进来,关上门。 裹一会他暖和和的厚毛毛,才将其脱下,搭衣架上。 『一晚多少钱?』 你问他,他表情甚是古怪地打量起你,几秒过后,说不要钱,友情提供。 他人可真好。 你再次感动地望着他,自己打扰他睡觉,他居然不生气。 『你想怎么玩?』他问你。 “?” 你茫然,『玩什么?』 不是睡觉吗? 布加拉提的眼神放空了一阵,“嗯”一声。 你:??? 虽然不懂他怎么回事,但他既然愿意当你的抱枕,你就不会放过他。你把自己昨天刚洗好的睡裙给他,布加拉提低着头,沉默好一会。 你问他是否有带睡衣,他摇摇头,你在他面前晃晃手里的睡裙。 他拿去换上,你在卫生间门口守着,待他出来,问他有没有洗澡洗漱,他点了头。 不似身型与你差不多的乔鲁诺,你的睡裙在布加拉提身上就成了小可怜,这条本就贴身,他穿上就更显紧致。 你默默地想,就跟没穿一样。 回卧室,你问他要不要另一床被子,他说无所谓。 你思考一秒,得出结论:人形抱枕不需要被子。 爬上床,回头见布加拉提往床头柜上放了一样东西,你问他那是什么,他答曰避孕套。 你呆,问他拿避孕套做什么? 布加拉提也愣住。 两个满头问号人相顾无言。 布妈咪犹豫着问,不需要吗?你嗯啊。 他说好吧,躺下来,你为好心的布妈咪盖上被子,掖好边边角,关上灯,八爪顺势缠上,压他的身子。 熟悉的味道。 布加拉提的气息,你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囊括。温暖的体温、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心跳,与他相比,你的身体要凉上不少。 你喜欢熟悉的感觉,熟悉能使你放松。真好。 咸鱼成了一滩软鱼,你软软地贴着,沉浸式闭上眼,好似做了一套高质量SPA。被窝被布妈咪的体温熏染得热烘烘。 『……就这样?』 他问你,你软软地嗯。 布加拉提哑然失语。 手臂环上你,摸摸你的后脑,布妈咪问你,是否有发生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是米斯达欺负你,还是别的什么,他猜测着,希望能你告诉他,他好去教训人。 布加拉提的设想里怎么全是你被欺负。 你说没有,你和米斯达和平分手,没有发生矛盾。 他停顿好几秒,『分手了?』 “嗯。” 『因为分手所以睡不着?』 你鼓起脸,『我才不会因为某个人睡不着觉。』 后颈被布加拉提抚摸得痒痒的。稳重的心跳,沉稳的呼吸声。死人与活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摩挲的动作向下,到后背,到腰,痒的同时又很舒服,酥酥麻麻,你在他怀里乱拱,小鱼乱蹦,哼哼唧唧。 有东西顶上腿根,你伸手去探,刚碰到,布加拉提就捉住你。 『没关系,我帮你弄出来……』你含含糊糊,神志不清地帮他导。 布加拉提手里没用力,呼吸却变得沉重。 隔着布料,你寻找起记忆中会让他有反应的位置,还没几下,自己就先呼啊呼,不省人事。 做出一个无比诡异的梦。 自己身下多出一根奇异的蘑菇,别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改变,你想拔掉,拔不动。 这是在上学,初中的教室,同学却混杂,护卫队都在这里,与你住同一间寝室。 生理课上,老师正传授生理知识,讲解生殖器的解剖图。 “看见没有,这个是人类男性的生殖器,像根蘑菇,加两颗蛋蛋,对不对?”老师用教棒在投影上划圈圈,“蘑菇的头部,也就是阴茎头,它是这个样子滴……” 你重新温习一遍几乎全忘光的生理知识。 “这个是尿道口,用来排尿和射精,这个时候就有同学该问了——诶老师老师,会不会精子和尿一起排啊?老师告诉你,这是不会滴!这个尿道啊,在这里……” 你懵懵懂懂望着黑板上投影放出的解剖图,低头抠书上的解剖图做比照。 “蘑菇头与蘑菇柱之间呐,有一圈小环,看见没?就这个。”老师敲敲黑板,“这个学名叫阴茎颈,俗名是冠状沟,这个地方嘞,是小蘑菇最最敏感的地方——同学们可别随便玩它啊,当然也要经常注意,脆弱的小蘑菇很容易生病滴……” 你跟随老师的话语点头点头,原来人类的身体这么神奇啊。 放学回寝,大家都忙忙碌碌,宿舍熄灯,有人把床头灯打开,睡你头顶的米斯达拍拍你,要跟你比大小。 他扒下你的裤子,你整个人都是懵的。 “喂,别欺负咸鱼星人,祂还什么都不懂。”斜下铺的福葛出声制止,但米斯达执着于谁大谁小,差一点就要拿出来尺子量。 你被他摸得很不舒服。 谈不上多么不适,就是很奇怪。你难受一整天,最后求助于宿舍里最可靠的布加拉提。 “哦,原来是这样,我来帮你吧。”热心肠的布加拉提蹲下身,脱去你的校服裤子,关切又怜悯地道,“地球人的身体很不适应吧?第一次长这种东西,是不是吓坏了?” 啊? 梦里的自己真的是外星鱼啊。 这是你鱼生头一次以第一视角感受打飞机,原来男生们平时都这么爽吗…… 感受朦胧模糊的冠状沟被手手摩擦,终极的泄洪,你一惊而起。 深深喘几口气,脸很烧。掀开被子,自己没有画地图,还好还好。但是内裤湿哒哒。 布加拉提被你的掀被子之举唤醒,向你道早安。 他的声音很哑,与梦中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梦里的配音是樱井孝宏?你差点要以为他的下一句就是黑蚊子多啊! 缓神片刻,你问出一个灵魂问题——下边长蘑菇是个什么感觉? 『……长蘑菇?』布加拉提喃喃重复。 『就是这个呀。』你指指他的身下,『这个。』 布加拉提:…… 你给他讲昨晚做的梦,最后问他,昨晚帮他导的时候小布布是什么感觉。 布加拉提:…… 妈咪难得遮上自己的脸,什么话也不说。 没得到答案,你不是一条缠人的鱼,跳下床,洗漱去。你清洁完,他也穿好衣服,在客厅等着。 打开一套备用的洗漱用品借给他,再一起吃一顿早餐。布加拉提低头在手机敲敲打打,接着和你一起收拾餐具,收拾完,你插上游戏机,门铃响了。 打开门的瞬间,大束鲜花占满你的视野。 娇嫩欲滴的玫瑰花,就同邻居先生之前送你的一个模样。花束移开,是纳兰迦灿烂的笑脸。 “Buongiorno,bella.”少年收敛嘴边的笑,故作深沉,弯下腰牵起你的手,在你手背落下一吻,『今天的您依然光彩照人呢。』 你回他一句谢谢,也于他额头轻吻下。纳兰迦登时红了脸,发着愣,你呼呼笑。 今日家中两位客人,许是仅布加拉提在,纳兰迦显得没以往那般随意。 看得出来,纳兰迦在意自己于布加拉提眼中的形象。倘若此时在这的是米斯达,纳兰迦早就跟你学,变成软骨精,瘫沙发上去了。 一整天,纳兰迦都像是个乖宝宝。不是指他平时不乖,只是布加拉提一在旁边,他就莫名稳重下来,与你对打都不那么撒欢。 可能他不想被布加拉提认为是不靠谱的懒货吧…… 几局过后,你揉揉眼睛,布加拉提替你上阵,有他陪纳兰迦,你就歇息去。 纳兰迦可真有精力,连打一个小时都不会累。你玩小游戏的中途都要发发呆,不像他这般始终聚精会神。 布加拉提的对战技术也不差。 你洗了瓶空杯子,将纳兰迦带来的花放进去,刚刚好。 纳兰迦瞧见这一幕,对你咧开嘴笑。 他看上去好开心。 花杯摆上客桌,你寻思,他怎么总是如此开心呢? 或许,这是需要天赋的吧。 自己就没这个天赋。 于家中摆烂一个星期,偶然瞥到2001年的日历,心下不免火上烧。 以往开学,年年都焦虑,开学前几日甚至食不下咽。一大堆卷子没写完,又忆各科老师的批评,你现在还觉着心塞。 喵的上学上出阴影了。同学之间也有各种小摩擦,当时的你特别不愿意面对,却被家里人逼着去面对。 没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这些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没人告诉你。题不会做,好歹还能偷看答案,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你连解题思路都没有。 寻找答案是件很难的事,与你而言,寻找出路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迷惘着,迷惑着,你总是在迷路。你不懂。 这世上令鱼费解的事情太多,为什么要为难你这条只想躺平的小废鱼。 如今,没有人逼你。 但你却要一直跑下去。 二月,意大利的冬风真就似那个剪刀。剥鳞削骨的感觉又来敲门,半夜,它刮得你下不去床。自己躺在乔克拉克砧板上,塞可蹲在一旁等着吃。 夜晚轰轰烈烈地过,床铺也尽处溻湿。你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汗液,又或是别的,你什么也看不清。不得不忍痛去清洗,冰凉的水浸入指骨,冻得你发僵。 白天的痛感比夜里缓上许多,肉不再那么痛,只偶有骨头发痛。时而你感觉哪里的骨髓要流出来了,脊梁骨又是空又是疼。 到了深夜,又开始刮骨拔筋。有时你真想剁了自己的骨头算了,可又想着,关羽能撑过去,自己未必不能。 明知这只是由超出人类承受能力的犹格力量所造成的负面状态,可每晚被迫眼睁睁瞧着自己被乔可拉特刮成烂肉,你不可避免地想要让他也品鉴一番这相同的滋味。 眼冒金星,你也撑起身子,去翻出笔记。拯救世界的计划一笔没写,虐待人的计划你码得齐全。 先让布加拉提将乔可拉特分解,再让福葛上毒。 他不是喜欢制造烂肉吗?就让他自己变成烂肉,看他喜不喜欢。他肯定爱死了。 那么,具体该如何操作呢? 笔尾敲桌,静下心来思忖,身上那硬生生的剧痛竟然在随之减弱。 你翻动先前的笔记。 阿帕基死亡后,护卫队获得忧郁蓝调留下的信息,接着,波波入侵护卫队的电脑,让他们去罗马找他。 上快艇的是纳兰迦与米斯达,布加拉提、乔鲁诺与特里休都待在乌龟房间里。 迪亚波罗只看到纳兰迦与米斯达使艇离开就能判定护卫队离开,那么,让纳兰迦与米斯达作为障眼,其余人去搞一架直升机,就可以提前抵达罗马。并且,必须让快艇与直升飞机的出发时间错开,以防迪亚波罗多心。 至于谁先谁后……你不知道快艇与直升飞机的时速是多少,罗马与撒丁岛的海空路线距离差又是多少,目前无法计算。 接下来,从上空偷袭,先让乔鲁诺把乔可拉特的直升机锤报废,其余人快速解决掉塞可与乔可拉特。 其实可以搭直升机直奔斗兽场,但是乔可拉特与塞可的威胁性太大,即便提前拿到虫箭干掉迪亚波罗,乔可拉特与塞可也极有可能大开杀戒,因为那本就是乔可拉特的嗜好。 果然应该先把他们干掉。 托比欧与迪亚波罗还不知道目标地点是斗兽场,只要大家先到达那里…… 可是身体互换?迪亚波罗有可能直接换过来啊。 你打开平板,重看黄金之风第33话。 不是身体互换,是灵魂互换。这是波波的替身银色战车镇魂曲的能力,迪亚波罗对波波的威胁导致波波守护虫箭的意志强烈到获得虫箭的认可,银色战车才会进化。 只要在迪亚波罗之前找到波波,就可以安全拿到虫箭,不会发生互换,纳兰迦也会没事。 但是,这个时候的乔鲁诺能得到虫箭的认可吗? 队友祭不祭天,乔鲁诺的表现显然有差别。如果不祭天,就需要他产生“必须杀掉迪亚波罗”的危机感,这样才能刺激他的意志,你必须把他逼到那个地步。 这就成了一场豪赌,前面造就的那些成功很可能在与迪亚波罗的对决中功亏一篑。 要赌吗?要与迪亚波罗正面对上吗? …… 你去倒一杯水喝,清醒一下头脑,换一种角度。 如果自己是迪亚波罗,在这个新生的剧本中,自己会怎么做? 假如自己就是迪亚波罗。 闭上眼,迪亚波罗所有的行为都在脑海中虚拟的模拟场地里重演。 相比起别的角色,迪亚波罗的行动模式你最为熟悉——将所有都效益最大化,杀人也好,不杀也好,没有一次废棋。 不同于冷静但认知还稚嫩着的乔鲁诺,只要不被一时的情绪所控,迪亚波罗就是绝对的赢家。 杀布加拉提,是因为他阻碍自己解决问题(特里休)。 杀阿帕基,是因为忧郁蓝调能调查出自己的真身。 杀纳兰迦,是因为他是护卫队中唯一的侦察兵,并且是唯一未知且不稳定因子(乔鲁诺)的身体。 迪亚波罗行动的三大准则:一、绝不现出真身。二、绝不露出破绽。三、绝不留下把柄。 你在纸上列出来,深觉头痛。 排除现实中的不稳定因素,假设这是一局棋盘战斗,自己作为迪亚波罗,会按照怎样的顺序杀? 一、福葛(不分敌我的秒杀流法师)。 二、纳兰迦(灵魂互换后无威胁的侦察兵,若不与奶妈互换灵魂,优先顺序后推)与乔鲁诺(能力与威胁性未知,隐藏身份为奶妈)。 三、米斯达(无威胁但烦人的远程射手)。 四、布加拉提(持有自己的身体、能力无威胁)与波波(互换灵魂的元凶、本体无威胁、重要物品持有者)。 五、阿帕基(无威胁)与特里休(可利用的终极目标)。 福葛居然是最有可能先死的。 你闭了闭眼,删去自己总被法师虐的阴影,重新判定。 福葛不能完全操控自己的替身,互换身体后,迪亚波罗又在别人的身体里,福葛的威胁程度直线下降,落为第二梯队。 第一梯队变为纳兰迦与乔鲁诺。 也就是说,只要乔鲁诺拉足仇恨,原本会死的三人大概率会存活,前提是这三人不与乔鲁诺互换灵魂。 但一定有一人会与乔鲁诺互换,如果与之互换的人就在以上前三梯队,此人最有可能先死。 乔鲁诺必须处处冒头,处处干扰,拉足仇恨,才能既保护住别人,又处于极为危险的位置。 问题来了,乔鲁诺根本不是爱出风头的个性。 你该如何说服乔鲁诺成为一个疯狂拉仇恨的目标? 如果这是一场角色扮演游戏,你操控他就好了,可这不是。 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有自己思维、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无法操控一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可说服这个技能,偏偏是你最差的。 外头下起雨,雨打檐窗。 你喜欢平和的雨,不喜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大暴雨。 同样是雨水,一个令你沉静,一个使你更感焦心。 这老天非要与你作对,你心情不好,祂还给你倒盆冰水。 鱼对水很挑剔的。 什么也想不出来。 眉弓紧锁,双目凝视窗外自桌灯反射回来的雨光,耳边净是震慑天地之恸哭,与磅礴的雷。 又湿,又痛。 曾经失去过的左腿如今又在暴雨中被灼烧,那场爆炸远没有结束,乔鲁诺为你制造的这条腿跟假的一样,你抚摸起那被尖利空气侵袭的关节处,讨厌这喜怒无常、神经质似的二月天。 天空在下猩红色的虫雨。 房屋被虫子掩埋,你在漆黑的夜坐了一整宿,太阳的温度烧退血虫,腿部骨肉的疼痛才好些。 精神浑浑噩噩。 吃了好多棒棒糖,感觉牙齿要坏掉了。每当这时,精神会清醒一些,就开始想要快点结束。 你也不知道是要结束什么。 是昏暗的天,血腥的地,亦或是昏迷的意识、螺旋一般的时间? 沙子又在响,莎啦啦,窸窣窣。不再是远远的,拥堵在耳朵里。沙子撒在大脑里,干扰你的认知,你好想把脑壳锤烂,将里面的沙子倾倒出去。 倒计时愈来愈近。 眼睛细数离三月底还余多久,天地在倒旋。 烟灰色,大雨将城市笼上一层灰。也许是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四周雾蒙蒙,光也是灰色,太阳也是灰。 总是被邻居先生捡回去,脚好像不能动了,总是走不回家。 『别哭了……』邻居先生擦你的脸,『看着真可怜人,有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啊。』 你蜷缩成一团,身体打成卷,腿在阴湿的天气中还很痛。 邻居先生陪在你身边睡觉。 你什么也没法说。 二月底,你再次踏入那家餐厅,一切都很熟悉,黑手党们正在那桌吃饭。 你站到布加拉提身后,布加拉提回过头,他们都很震惊。 『你怎么来了?』米斯达首先开口,『我不会出幻觉了吧?!你居然会主动找我们?!』 『怎么了啊,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纳兰迦担忧地问,『没休息好吗?』 一个月没见面,他们一点没变。 『我有事要说。』你道。 布加拉提给你拉来一张椅子,问你要喝点什么,你摇头,这里又没热的。 好久没说话,纳兰迦问你要说什么。 大脑要分裂一样,沙子吵得你无法组织语言,耳膜内部都是雪花屏的音效,你喘几口气,说自己有一项任务。 『任务?』 『拯救世界。』 “???” 他们都一脸“你在说什么?”、“你脑子没问题吧?”。 有问题。大脑的确出现了问题,是从哪里、从何时开始的,你不知道。 『三月末的时候,你们会发生一件事,持续一个星期,会有人死掉。』你一口气说完。 他们更是懵。 『什么……?你在开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你是在诅咒我们吗?』福葛皱眉,『怎么证明你说的话?别告诉我你能预知未来。』 『我没法证明,也不能预知未来。』你说,『我有一部分信息,但是如果超出哪些信息,我就不知道。』 『我可以提前把信息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要和我合作,确保没有人员死亡以后,你们要帮助我阻止2012年世界末日。』 圆桌上一阵沉默。 『你别告诉我,你是遗落在民间的玛雅人后裔。』福葛略带讽刺地说。 『对,没错,我就是玛雅人。』你点头,『但因为族人都死了,我没法证明。』 从你开口说话时就呈待机状态的布加拉提此时转头看你,头顶亮出一个“?”。 『真、真的吗?!』纳兰迦慌张地咬住叉子,『2012年真的是世界末日?那我只能活十一年啦?!』 『纳兰迦,不要顺着这个人的话!』福葛拍案,转头看你,『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别有用心?』 你没法证明。 『福葛说的对,这一切听着都很荒谬。』阿帕基睁开眼,皱眉出言,『先不说什么毁灭世界……你说你有任务,我怎么知道你的任务是保护我们而不是杀了我们?你明白和黑手党合作的意思吗?你怎么保证,这项合作对我们全然都是好处?』 “……” 你呆呆看着他。 『虽然你看起来很弱,但我不会因为你看起来是个弱女子就对你没有防备。』 阿帕基换了坐姿,以一种你从未见过的表情注视你,你不明白这种表情,只觉被刺得难受。 『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三月末会发生一件会让我们死的事……我怎么能肯定你不是以此为借口,来获取我们的信任?』 阿帕基向你贴近,发丝自他的肩膀滑落,灰白的世界里,唯有他的这双眼睛保留着梦幻的光彩。 『一个看似很无害的美丽女人,往往最危险、最致命,总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勾引其他人围着你团团转……你故意接近我们、玩弄我们,有什么目的?』 模糊的眼前一片华白。 『况且……我实在讨厌你这个样子,装纯洁,我不可能轻而易举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这种人。』 天边一道惊雷。 煞白的刀刃将世界一劈为二,刀子砍断了天,砍断了地,也砍断了你架在脖子上的脑袋。 待你回过神,自己早就跑出去了。 还是逃跑了。腿还在抖,颤颤巍巍,支撑不住,你跪到地上,趴到地上。 周围是淅淅沥沥的雨,地面坑坑洞洞,泥坑之上,是薄薄的一层水,与水洼。 你等着来一辆车把你给撞死,趴了半天,也没一辆车过来。 路边也没有人。 你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四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你想象出来的。那些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说这些都是自己得了精神病之后造出来的癔梦。 又等了老半天,什么也没发生。一直趴在地上很滑稽,你又爬起来,拖着身子,挪到门面房的附近。 下大雨,多数门面房都不开,意大利假期总那么多。遮雨的檐都还在,但你不想遮。 垮坐到石阶上,你呆愣愣地看着,干脆被这场瓢泼大雨砸死算了。 脑袋里蹦出一个人,骂骂咧咧地指天说着什么,你安安静静缩着,什么也没想。 衣服湿透了。 39 天空伸过来一把伞。 你抬起头。 晕成波圈的视野里是透明的伞与银白色的长发,发丝闪着光,雨水闪着光。你恍惚看着,记忆回到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十分相像的人,他也会为你撑伞,还拥抱你。 他说你衣服湿了,就皱起眉,像只牧羊犬,赶你回家。 你身子凉了,他就拥着你,用干燥温暖的大衣包裹湿漉漉的你,为你发凉的躯壳传递体温。 他比你还在意这个关押你灵魂的监牢。 阿帕基一手插在兜,紧抿紫色的唇,低头看你。伞撑在你的头顶,雨直直落在他的身。 像水银凝成的丝线。 『抱歉,是我说得太过了。』他低压着嗓音,说道。 ……啊。 你的眼光回过神,这不是那一个阿帕基。 『布加拉提与我说了。』他沉沉地,『这故事听起来很诡异……但既然是在三月末,一个月后——你究竟是不是在欺骗我们,真相都能大白。』 陌生的阿帕基径直地站着,你呆呆地望,连自己头发上的雨水跌落进眼睛里,都不自知。 世界在此被定格。 此处是一座巨大的电影场,上演一部沉默的影片。不存色彩,仅有哗哗而落的雨、迷朦的水雾,与雾气之间驻足着的飘摇的长衫。 你忽然讨厌起这些。 这里原本是独属于你的世界,如今却闯进来一个人。 一堆人。 『回去吧。』 他这么说着,你手指动了动,抠几下裤腿上糊成一团的小毛球,呆滞着脸。 “喂。” 阿帕基用不耐烦的语气催促你。 你没有理他。 所有的感知都耗了空,一切皆在退化,都缩回了卵。自己从鱼变回细胞虫,最后化解为分子、原子、中子。 被他扛到肩上。 一人、一麻袋,全都湿透了,黏糊糊,一点也不舒服。 周围昏花花。阿帕基将你摔桌上,尸袋无知无觉,瘫着。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但自己的大脑在罢工。 只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布加拉提凑过来,拍拍袋子的脸,你转动眼珠看他,动不了身。 几名黑帮分子面对你不能动弹的身体陷入沉思。最后,你被几人搬回家,布加拉提从你的裤兜翻出钥匙。 『笔记本……卧室……』 你被放在沙发上,勉强吐出两个单词。 『卧室里的笔记本?具体放在哪?』 布加拉提首先捕捉到你的意思,询问你具体位置,你喘上几口气,又瘫了。 可算明白那些狗血电视剧里关键角色重要的话没说完就咽气、死不瞑目是什么感受。 几名黑手党进入你的卧室翻箱倒柜。 待你恢复力气,他们还没找到,你面无表情穿过这群忙不迭的黑手党,拿起床头柜上那明眼摆放着的笔记本。 黑手党们相顾无言。 福葛满脸真诚地向你纠正,这是笔记本(quaderno),不是笔记本(便携式电脑)(portatile(省puter))。 你:…… 到底是谁发明的意大利语! 在内心用美丽的语言咒骂一百遍,你翻开笔记,示意他们去客厅。 『先把衣服换一下吧。』纳兰迦关切地道,『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内心灼烧着的火焰瞬时被扑灭,鼻尖吸入潮湿的凉意,透亮的蒸汽,又有些透不出气。 你让他们赶紧出去。 关门,换上睡衣,骨头缝又开始痛。 寒气都钻进了骨头里,在骨髓间窜逃。 有点反胃。 眼前又是发昏,头也是。你倚在墙边,稍微歇息一会,便抱着笔记出去,那群黑手党还在等你。 想坐到沙发上,结果被扶手绊了一脚,离你最近的纳兰迦赶忙拦住你,扶你坐沙发。 他摸了摸你的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说你发烧了。 『我不明白。』你说,『我才刚淋了雨,怎么会这么快发烧。』 之前的那一次也是这样。 『这不正常。』 你说。他们都没说话。 你反复地问,吸着气,布加拉提弯下腰,告诉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其它的改日再谈。 眼前还是模糊,眼见他们要走,你急忙拉住其中一个。 『哎,你怎么哭了……』米斯达拿手在你脸上乱擦,『我可看不得你流眼泪。』 被你扯住的人没有动。 『你看起来很崩溃。』被你扯住的人说道。 冷酷、淡然的语气。 『像是要疯了。』 福葛的声音。 眼前昏花的色斑不断闪晃、扭曲、抽搐。 流沙折磨脑仁的声音。 你几乎能看到自己眼膜里犯神经的小鱼,张开嘴巴抽气,可不管自己怎么吸,氧气都难以灌进自己的身体。 纳兰迦拍打起你的脸,呼唤你,米斯达也在晃你,但你自己似乎将要消失了。 『你很着急。』 熟悉的老师仍在冷静,冷静到仿佛与你有着天然的对立。你以前从未听过他用如此冷静疏离的语气对你讲话,但这很正常,再正常不过。 『你在焦急什么。』福葛平静地问。 你又和他不熟。 ——身体在抽气。 呼吸道俨然成了地底城堡里、攀越几千米才露尖尖角的铁管烟囱,它誓要将身体中的异物排出去,妄图把那些令你难堪的坏东西都赶出去——可是,这些全部是徒劳无功。 好想躲。 哒咩哒哟!要支棱起来啊! 你自己在心里呐喊,快点支棱起来啊!八嘎! 『福葛,你先出去。』布加拉提的声线也冷下来。 你打起战,蜷起身子,布加拉提又蹲下,轻声安慰你。 你没理他。 努力平稳自己翻天覆地的视野,又隐隐察觉到福葛正在看你。 他不再发言,扯掉你死拽着他的手,调头就走。 『不……别走……!』 好不容易吐出呼吸道堵塞的冰汽,你努力发出声音,『你很重要!别走!』 福葛暂停脚步。 『我需要你……非常……需要……』 攥紧笔记的手在抖,喉咙哽咽,浑身都在抖。 是自己太焦虑,焦虑到想吐。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心生恐惧,又必须继续下去。 你可以的,没关系,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 身体的颤抖渐渐冷静下来。 焦躁全部消失,火的灼烧不再有,水的潮湿不再有,骨头的疼痛不再有。 心情不再有。 什么也没有,真好。 纳兰迦再次贴贴你的额头,奇怪一声,说不烧了。 你平静地看着眼前清晰的他。 『真的没问题了吗?』 米斯达狐疑,伸手贴贴你的额头、你的脸,他的手很热,是你很凉。 『的确不烧了……』 米斯达嘀咕着,表情仍满是古怪。 你说换一个地方。 他们都不明白,你指了指隔壁,布加拉提恍然,问你知道? 你点头,并在嘴前竖起一根食指。 旁人都不懂你与布加拉提两个谜语人,不过还是顺着你的意,什么都不讲,直到进入布加拉提家,确定周围没有替身使者也没有窃听,才敢开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福葛隐隐不耐烦。 你瞥了他一眼,低头翻开笔记,挑挑拣拣,把你认为能说的简略讲一遍。 『……你是说,三月三十一日,我们会被安排去护送老板的女儿,而老板要杀掉自己的女儿,布加拉提不允许,把老板的女儿救了,老板就要杀了我们?』 福葛复述一遍,除早已知晓的布加拉提,其余人都在震惊。 『那怎么说也……不,的确是布加拉提会做的事。』阿帕基捏起眉心,『因为我们救他女儿的行动被认定为背叛,所以老板要追杀我们。』 “……”纳兰迦紧握双拳,『如果老板是这样的人,我绝不会为这种人工作!』 米斯达皱着眉,但没发表看法。 你默不作声观察一圈,继续等待他们的反应。 “Bucciarati...” 『我能证明她可以信任,在你们加入小队以前,她就已经预言我们的相遇。』布加拉提为你做保证,『即使有疑虑,等到时间到了就能明确了吧,况且她一个无能力者,我们都知道她不可能伤害到我们。』 一阵沉默。 福葛的目光移向你,『能让我看看你的笔记吗?』 你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几乎全中文的笔记,只有人物介绍里的人名和替身名有英文,这个福葛应该看不懂中文吧? 将笔记交给他,福葛道谢,翻了翻,问你为什么记这么多。 他没说自己有没有看懂。 你忽然发现,与IQ152的福葛比动脑,自己根本就是个弱智。他的大脑思维本就与你不同,考虑事情的思路与你天南海北,你猜不到他问你的这句是何用意。 CPU嗡嗡嗡要烧了。 布加拉提咳嗽一声,福葛看他一眼,没再问你,往后翻着翻着,他又往前翻。 前面是你的日记!关键是,有你画他们的涂鸦!还有用英文写福葛的坏话! 下意识跳起来夺走笔记,抱进怀里,两只眼睛瞪他。 这下不只是福葛,阿帕基与米斯达也都用怀疑的眼神看你。 『前面是我的日记。』你鼓起脸,理所应当。这才打消他们的疑虑。 福葛耸耸肩,说他又看不懂,对你道一声歉。 你真有怀疑他刚刚在试探你。 经历上周目乔鲁诺的不经意间套话,你算是警惕心upup。这群人不容小觑,除了纳兰迦、米斯达和特里休,其他人你都要小心。 『那么,你准备让我们怎么办?你的意思是我们——』 『我问你。』 福葛还未说完,你就打断他。他看着你。 『你会选择离开队伍,继续为老板效力吗?』你问他。 福葛渐渐睁圆了眼。 『与老板作对被老板追杀,这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而现在的老板还什么也不知道,你完全可以现在退出队伍,甚至向组织告密,这样不仅能活着,说不准还能得到奖赏。』 你歪一下头,『你怎么选?』 其他人也都望向福葛。 『你这是什么意思。』福葛皱起眉,『你是指我是会背叛同伴的那种人吗?』 『我们不是同伴啊。』你直白且单纯地道,『你和他们是同伴,和我不是啊。』 『你可以揭发我,或者现在杀了我,你就有功了。』 在你与苏小怜的剧情分析中,迪亚波罗对功臣的待遇都不错,也不会乱杀人,只要福葛懂得进退,迪亚波罗只会奖赏他。 福葛额角抽了抽,一脸的难以置信,『你……』 他仿佛想说你脑子有大病。 福葛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人。』 言罢,他就转过身,不愿再与你对话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你跨过去,拦在他的身前,与他对视,『你要怎么选?』 『问这个有意义吗?』 他不耐烦。 『这决定了我接下来的决定。』你说道,『你的决定决定了我的决定呢,福葛。』 他的表情完全是无法理解。 原来IQ152的人脑也无法理解你吗? 你静静注视着他,等待福葛的最终判决。 『我不会那样做。』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就有改变的机会不是吗?目前还没有理由能让我背弃自己的同伴。』 这样吗?! 『太好了!』 你拍了下手,总算能够放下点心。 这样就可以继续向后布置,不会浪费原剧情里那什么什么岛上人员抉择的时间。 『顺便问一下,如果我刚才选择背叛,你打算怎么做?』福葛抱起双臂,『刚刚那么问,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吧?』 『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告密。』 太久没有如此开心,你手掌合十,喜形于色,笑眯眯。 『一点可能性都不能放过,所以我打算拜托布加拉提把你大卸八块!』 你仰头回想自己的打算。 『要保证你的存活,又不能让你妨碍到我,那就只能把你打晕,再把你那危险的有毒气囊的手藏起来……就没问题啦!』 至于布加拉提死了之后福葛的身体怎么办……有乔鲁诺在,给他重新生器官呗。 你自认自己的设想无比周全,一回神,他们看你的眼神却如同见到来自恐怖异世界的洪荒灾兽。 『你……你是有多恨我……』 福葛的眼睛在颤抖,『我招惹过你吗?还是说因为我先前怀疑你,你就想趁机报复?』 ……? 『我不恨你呀。』你疑惑地点着自己的嘴唇,『我的方案有问题吗?』 『布加拉提的拉链不会使你感到疼痛,你会一直昏迷,心里不会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解决啦。』 生怕他们听不懂你的脑回路,你接着解释。 『我会按时给你喂饭,也会帮你解决生理问题,我是幼教专业,知道该怎么照顾行动不便的小孩,我还会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他们的眼神渐渐诡异起来,福葛的神情变得难以言喻,其他人也都难以言喻地瞄他。 哪里有问题吗?你不明白。 你已经很尽力想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案了。 统筹从来不是你擅长的事,策略游戏你从来都查攻略,小组作业也都是听组长的,自己只完成自己的那部分。 你望着他们,等他们有谁给你挑毛病改正,或是重新规划,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直接跳过了这个,问你之后的安排。你把自己的计划与疑点都展示出来,布加拉提确定撒丁岛有飞机,福葛也计算飞机会相对快些,前提是中途不被阻拦。 乔可拉特与塞可的具体位置可以从空中探知,只要在他们的上方,自己一方就占优势。接下来,就是迪亚波罗。 他们似乎还没有想到要杀死迪亚波罗。 也许是想了,只是现在还没沦落到不得已的境地,所以不愿意去细想。 你是这么猜的。 『具体呢?还有很多你没有说吧。』福葛再次提出疑问,『既然要帮我们,为什么隐瞒?』 他话语里的刺是少了许多。 『我需要考虑。』你解释,『无法判断事情说出来后会改变什么,现在这个程度,我希望不会有蝴蝶效应。』 『所以你才会试探我。』福葛恍然大悟,『你是害怕我们知道以后私自行动改变未来吧。』 虽说是这样……但你试探他和这个无关。按原剧情让他离队也没关系,可若是在目前这个时间点,他会成为不知什么时候就炸到你的暗雷。你不能给自己挖坑。 你点了点头。 他们所有的疑云你都有理由,将他们的疑虑打回去。可以说的都说了,不确定的,你也不会说。 他们想知道敌方情况,你定下时间,在三月二十九日,你会告诉他们。 而这个世界到底会不会完全按照荒木的剧本走,你不确定。 『你还蛮可靠的。』福葛突然道。 你:? 『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又傻又天真。』他耸耸肩,又微笑起来,『想得还算周全,能反过来试探我,这点让我很高兴。我是万万不会相信一个傻瓜的。』 你:…… 获得福葛的认可,你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也罢,他以前就经常骂你。 没什么可说的,你准备回去,再细想一下,纳兰迦拿伞追上你,说要送你。 你以为他要问你有关未来的事,结果他说的压根搭不着边。 『感觉你好厉害啊。』纳兰迦走在你旁边,『能被福葛认可,证明你头脑很聪明。』 福葛说的明明不是傻瓜,怎么到纳兰迦嘴里就成聪明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厉害,认真工作,人也很好,做的饭很好,人也善良……』纳兰迦偶尔瞥着你,飘忽的眼眸在正面对的太阳光下一闪一闪,闪出幽紫色的光,『嗯……就是很厉害啦。』 你默默听着,并不觉得这有哪里厉害。 『不过你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吓了我一跳。』纳兰迦咧开嘴笑笑,『居然说要把福葛大卸八块,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你:…… 『虽然这种操作对黑手党很常规啦……只是……总感觉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 是吗。 这样吗。 他懂你什么呢。 你是认真的。很认真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并在现实依照推测的方向走时,去实施。 『把别人想得太善良,会吃亏。』你用手机打字,给他看。 他又抿起嘴笑了笑,似在羞涩的模样。路边彩色的玻璃灯球正映在他泛红的脸,呈现出健康的橘色,一如一滚清新的果冻橙。 你并不知晓他在羞涩什么。 回到家,记录今天的事,重新梳理计划的进展。可能是解决了一部分疑惑,焦虑获得缓解,骨头也不再那么痛。 血腥的虫穴消失了。 暴雨在几日内消退,又渐渐风干。不过那不勒斯的空气终年湿润,即使连月不下雨,也不会有北方或内陆那般干燥皲裂的体感。 邻居先生时常不在,纳兰迦倒是又开始来找你。你已经忘了之前他为什么会躲你,他们总是莫名其妙。 纳兰迦总要塞给你点东西,以前是他喜欢的零食,现在更多是别的。 一些花里胡哨的头绳、发夹、发箍,浅蓝色的、浅绿色、浅紫色、浅黄色,纯色、拼接、格纹、波点……透明材质的耳夹、项链,卡通形象的玩偶,史努比、米菲兔……以及一些石膏涂彩的天使小摆件。 他说是路过看到的,觉得放你家里很合适,就买了。 『我开心嘛。』 纳兰迦又一次把淘来的好看但没用的小玩意堆到桌上。 『买来开心送人也开心,没别的意思,你怎么想那么多哦。』 是哦。 可能他这人就这样,散财童子。你不让他送,他还会不开心。 他们就是有钱,买这些小东西的花费都看不上,随手的事,就如你随便做那些小甜点送他们一个道理,一样的简单。 纳兰迦撑在桌子上,手里握着手柄,看着你,『我是想……如果你能因为我送你的东西开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回礼啦。』 『哦,我不是非要你开心的意思,就是看见你把我送的东西摆出来,感觉自己被重视了!』 纳兰迦嘻嘻笑,一边在手柄按X进入游戏,一边道:『我特别喜欢你这一点,对别人的感情认真,还很珍惜。虽然你平时不说出来,但是你做的我都看到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耶。』 你缓缓睁大了眼。 他打开的是卡普空的格斗游戏,打了几局,局局胜利,他开启双人模式,要和你对打,你心不在焉,一直输,他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终于连胜你了,但几轮下来,他放下手柄。 『我说错了什么吗?』他试探性地问。 没有。 你只是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的心好像能盛放下更多。 不会再因为认为自己还不起别人的好意,就逃跑了。 春雨又滴滴答答的下起,淅淅沥沥,万物被滋润出温柔的底色。时隔不知多久,你没与邻居先生相约,独自在假期上街散步。 你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但是,不讨厌和他们。 轻盈地跃过地面如镜子般的水洼,一脚一脚跳过去,原本堆积在腿部层层迭迭的裙摆化成了层层迭迭的花。 自己就像个动画片里的小精灵,你轻飘飘地想。 假如双腿能变为鱼尾就好了。 一路蹦蹦跳跳,碰上他们几个在巷子里揍人,布加拉提撑着伞,回头。 他们都看到你,阿帕基锤人的拳头暂停,巷子里血花四溅,人的血肉被雨冲刷进了沟渠。 你蹦蹦跳跳,远离哪里。 命运好似推着你要你去改变什么,但你不想做。 脚下多次踏入水坑,污水溅在洁白的毛绒裤上——下次应该买黑色的,你想着。 路过一家琴行,橱窗摆有钢琴大提琴与电吉他,老板是名中国人,见你在吉他面前站着,问你要不要试。 他们自己就是音乐爱好者,组成乐队,好不容易见到一位老乡,心情激动。 “来来来,你起个头,我们配合你!”鼓手坐下撸起袖子,笑容满面的,等你上台。 你试了试吉他,这吉他恐怕不便宜。 当一次乐队吉他手兼主唱。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我唤醒沙漠,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开心往前飞!” 动画片主题曲被你即兴成了朋克。 “就算有亿万公里一吨行李,我们不放弃,前进需要勇气一直往前飞!” “最重要开心就好,忘记烦恼,宇宙很大,任飞翔,满载欢乐回航,闯一闯,让我们闯一闯,我们志气要比天还高——云呐轻轻飘过来梦想翅膀流星天空中划过,穿越时空,回到这梦想的地方!” 琴行老板为你竖起大拇指,你一甩向下滴落水珠的头发,音调一转,换了另一首。 《贝蒂小姐》系列动画中《白雪公主》一集的《赌徒蓝调》。 “I'm going down to St.James Infirmary(我要去探望圣詹姆斯医院),See my baby there,she's stretched out on a long white table(看我的宝贝她就平躺在那白色的长桌上)...She's so sweet,so cold,so fair(她是如此甜蜜,冰冷,美丽)...” 听过一遍那个调子,你就再也忘不掉——当然实际上是你有一段时间循环播放。 “Let her go,let her go,oh bless her(让她走,让她走,请保佑她)...” 再次甩开湿漉漉的头发,你理应扎起一个马尾辫,不让它影响你。 “Wherever she may be...She will search this wide world over(无论她会去哪,她都将走遍这个世界)...” “...Now,when I die,bury me in my straight-leg britches(等我死了,就让我穿着直筒裤入土吧),put on a box-back coat and a stetson hat(再披上风衣与宽檐帽)...” 后面的你忘了,开始瞎哼。 你只记得故事的主人公最终染上圣詹姆斯医院的忧郁(St.James Infirmary blues)。 你转哼动画里的《玛丽有只小羊羔》。 琴行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金发,卷卷蓬松的毛,就和小绵羊一样。 乔鲁诺·乔巴拿。 命运就上赶着提示你是个倒霉蛋,比被诅咒的荒木还要急。 发泄的欲望顷然消失,同那瞬下瞬消的雨,你把吉他还给店长,急匆匆就出门。肩膀与堵在门口的乔鲁诺相撞,你们两个都踉跄一下,他的雨伞被你撞歪,乔鲁诺稍稍扶住你,你对他道谢。 你没有看他,抽回手。还没想好怎么说服他当拉迪亚波罗仇恨的靶子,他开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你赶紧走。 一想起自己被巧克力肢解是为了给这人挡枪就烦。 但那又不是他的错,你不想迁怒无辜的人。 情绪很难以控制。 睡一觉就好了,你把那些不好玩都抛到脑后,布加拉提发信息问你有没有感冒,你回没有。 继续在假期窝家里打游戏,顺便复习一下意大利语。 常来找你玩的纳兰迦从不开口问即将到来的事,你很想说点什么,又不能说。 如果告诉他会死,被铁栏贯穿身体,他会害怕吗? 会退缩吗? 只要你不问,就不会得到答案。 三月二十八日,你向面包店老板请两个星期的假。 三月二十九日。 此是黄金之风故事开启的时日。乔鲁诺会在机场附近杀死泪眼卢卡,米斯达会在今天解决滚石事件,接着是布加拉提调查泪眼卢卡的起因,与乔鲁诺相遇。 你与他们约定的是三十日才告知敌方的信息,布加拉提默认了你对他们的隐瞒,只有他知道故事的开始是二十九日。 吃完午饭,你就前往那不勒斯机场等候,掐表等待广濑康一从机场出来,你打算记录全程。 警察专门逮非法拉客的司机,十二点五十三,金发粉衣十分扎眼的色彩搭配从浅绿色的轿车下来,与警方交涉。 你蹲在墙边记本本。 『这可真厉害!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吧,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两个警察大惊小怪,你抬头,在这个的角度恰好能见到乔鲁诺的耳朵被折进耳洞里。 ……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你在页面的边缘随手勾几笔奇怪耳朵的肖像。 他为什么要表演这个?那两名警察也配合。动画里出现就算了,现实里也出现……这个行为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讨好警察除了塞钱还要逗笑吗?而且那两个警察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笑…… 不行,你不懂。 乔鲁诺身后站着一个拿行李箱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广濑康一。 警察走后,乔鲁诺便向疑似广濑康一的人搭话,两人纠缠一番,你明眼看到乔鲁诺的手一直往对方行李箱上伸,你差点以为他要打劫。 他们两人向车的方向走,你一追过去,乔鲁诺进驾驶座,疑·广濑康一把行李箱放在副驾驶,他正要去来后车门,车跑了。 接着,汽车停下,乔鲁诺下车,跑路。 目前都按照原作里的进行。你朝乔鲁诺逃跑的大致方向赶过去,找到与泪眼卢卡事件的发生地。 乔鲁诺已经与泪眼卢卡发生争执,泪眼卢卡举起铲子砸向乔鲁诺,结果他自己的脑袋凹陷一块,倒地。 初战获胜的乔鲁诺自言自语一阵,转身离开,你跟过去,见他把东西卖了,又去往他的学校。 接着他又出来,在一家披萨店门前点餐。 然后发生了玛丽苏故事里被一群异性同学围的剧情。 你:…… 这个世界全盘体现“意大利人爱搭讪”这一刻板印象。 广赖康一出现,两人发生莫名其妙的战斗——乔鲁诺莫名其妙跌倒,莫名其妙坐树起飞,上屋顶,跑了。 你:…… 路人视角也太奇葩了吧! 急急忙忙记录时间,照着地图找附近的电车。不确定他有没有比你早上,等了一会,乔鲁诺慢悠悠地从另一边过来。 布加拉提也在。 这下不只你尾随乔鲁诺,还多了个布加拉提。你跟在他们后面上电车,记录时间。 乔鲁诺还是坐在折迭桌,布加拉提往地下丢一枚硬币,你脸一黑,终于想起来了。 乔鲁诺·巴拿拿! 以前刷到过这段剧情的恶搞,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认出来,那时的视频里他额前不是三个鸡蛋卷,而是三根黄金香蕉! 你只记住了巴拿拿! 布加拉提丢一枚硬币,又自己捡起来,问乔鲁诺是不是他掉的。 你:…… 布加拉提明明看过原作。 你都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在演还是在演还是在演。 那两个人在叽里呱啦,你跑了会神,一回神,布加拉提就被揍到你脚边。 你:?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 胃里有无数个槽想吐,最终还是扶布加拉提,拿纸给他擦擦脸。 唔哇……被揍掉了一颗牙。 黄金体验的力C都这样了,那力A是有多有劲?会把你揍灰灰吧。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很抱歉惊吓到各位,请放心,我保证不会牵连不相干的人。』 有位乘客要报警,乔鲁诺这么回复。 “咳……咳……” 布加拉提吐出几口血,你用纸巾帮他捂着,免得吐你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他小声问你,你匪夷所思,『我刚一直跟着你们,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布加拉提与你小声嘀咕,另一边的乔鲁诺皱起眉头。 『不用打了吧,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但是在你的剧本里,事情不就是这么发展的吗?』 『不是我的剧本,是荒木的剧本。』你纠正,劝道,『算了吧,这个发展没必要。』 你刚说出口,又反悔,『不对,有必要。』 因为打这一架,乔鲁诺发现会为吸毒儿童心痛的布加拉提是个好人,也就是说,是在这一场里布加拉提获得了乔鲁诺的信任。 你起身,『你们打吧。』 布加拉提奇怪地看你,乔鲁诺也是,不过两人都没深究,继续打。 虽说是打架,但其实就是两个人隔空站着,然后其中一个人忽然被打了…… 两人下车,你站在飞驰狂奔的电车上,总不能自己也跳下去吧?! 电车上的其余乘客也是一脸懵逼。 到下一站,你下了车,询问路边的警察附近哪里有监狱,他为你指明,有点远,你穿越巷子七拐八拐抄近路,在监狱附近等,约摸二十分钟,他们从斜对面的巷口穿出。 乔鲁诺进入监狱,布加拉提转头,朝你走来。 他问你是有什么打算?你举起笔记,说记录细节。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服他,说不定记着记着就想到了呢?』 『你就是靠自己灵光乍现?』 你点头。 『好吧。』布加拉提结束话题,『注意安全。』 你继续蹲,等到乔鲁诺出来,一路尾随,又到他的学校。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干部波尔波的替身黑色安息日,通过影子移动触发的远程自动型。你不打算趟浑水,然而回顾剧情,你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刚刚不应该跟着乔鲁诺,应该跟广濑康一,通过他联系上承太郎,这外挂不就来了么!还可以拉上一个东方仗助! 在门口等待五分钟,广濑康一没有出现。他可能早就进入学校,你进去找,结果这两人已经撞上了。 楼梯、黄昏、倾斜的影子、倒地的老人。不太妙。 『你——看见他重新点火了吧?』 『快躲开!』 『离影子远一点!』 广濑康一与乔鲁诺齐声呐喊,后背一刹那的惊悚感,你连滚带爬,闪到太阳光底下。 先不提你为什么能听到黑色安息日的声音……关键是你没看见有谁点火啊,总不会是看过动画的都算吧? 『刚才的替身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我正在被它袭击,点燃这个打火机的老爷爷被它杀了,因为看到了这个场景,我们都成了它的攻击对象。』 『我不是说这个,刚才的……是弓箭中的那支箭啊!居然会出现在意大利,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乔鲁诺·乔巴拿!』 这次你终于能听懂广濑康一的意大利语,然而……他的脑回路你怎么听不懂啊。 他问乔鲁诺箭怎么来的,乔鲁诺说不知道,反过来问他箭和替身是怎么回事,他又问乔鲁诺为什么救他。 你在旁边听着干着急,能不能聊重点? 『点燃打火机的原因在于我的行动。』乔鲁诺张口解释,『我救不了那位老爷爷,心情很不好……』 『我坚信自己的行为问心无愧,但还是无法释怀,可就算如此,我乔鲁诺·乔巴拿有个自认为是正确的梦想!』 广濑康一被打动了。 你:……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打动了啊!好想吐槽啊救命! 往前翻苏小怜写的人物分析,广濑康一只有寥寥四个字——守序善良。 ……行叭。 『两年前,我被和那支相似的箭刺中,并拥有了替身,但若是没有觉醒替身能力,被刺中的人就会死。我不知道箭的来源,但我遇到过相似类型的替身,是远距离自动操纵型!』 『远距离自动操纵型?』 『虽然它只能做到规定好的动作,但在达成目的之前,它是不会停止攻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本体并解决掉!』 原来现实里也会有讲解呀。 『很遗憾,这不可能。』乔鲁诺回应,『它的本体正关在监狱里,根本去不了。』 『总之,那家伙被困在校舍的阴影中出不来,我们趁现在赶紧移到有阳光的那边去,在太阳下山之前,想办法把它引诱到某个移动物体的影子里,然后除掉物体,这样就能把它拖进阳光下了!』 听不懂思密达。 一连串的意大利语听得你脑壳痛,直接放空大脑,开摆。 既然他已经想好解决措施,就没你事啦。 『我知道了!』 广濑康一追上乔鲁诺的脚步,你也追过去,到了学校门口,乔鲁诺哐当倒地。 为什么打火机掉到地上,火没有灭呢…… 『是乌鸦!它利用乌鸦的影子,从校舍的影子里移出来了!』 广濑康一大叫,而你更想知道,为什么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灭的打火机到现在还没有灭! 他们喊来喊去,只能看见离奇中二场景的你在一旁发呆,直到乔鲁诺吼出一连串的“木大木大木大”,你回神,这应该是打完了。 广濑康一终于要给承太郎打电话,你刚上前几步,乔鲁诺就率先按住电话。 不行,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能听我说几句吗?』你打断他们,两个人都看向你。 『拥有箭的是一个组织,也就是说,身为替身使者的敌人会很多。』 『承太郎在调查箭的下落,乔鲁诺也需要助力,那么两方合作,对彼此都没什么损失。』 『你也是组织里的人吗?』 『你是替身使者?』 乔鲁诺与广濑康一一人一句。 你答不是。 『太危险了,我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他们不是黑手党,就算是替身使者,对上黑手党也不一定有胜算。』 『你怎么知道你就有胜算呢?』你反驳乔鲁诺,四下张望附近没有人,小声对他们说,『老板的替身能力是时间系。』 『什么?!』广濑康一瞪大了眼,『时间系?!』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告诉我们?你是有什么目的吗?!』 广赖康一急急地道,你稍微给他们透露一些,例如追查箭的人会被监控、追查老板的人会被杀巴拉巴拉,能说多严重就说多严重。 『既然这么危险,那就更不能让承太郎先生来了。』乔鲁诺固持己见,『我不想牵连到无关的人。』 『对啊!黑手党的事本来就和我们没有关系吧……』广濑康一也不甚赞同,『你说了组织里只有这一支箭,只要乔鲁诺把这支箭夺过来,不就没事了?』 你:…… 早知道就说组织里有两百把箭! 40 说服大失败。 即使乔鲁诺离开回学校,广濑康一也不愿意把承太郎的联系方式告诉你。目前波鲁那雷夫与迪亚波罗还没有紧密联系,倘若承太郎来救波鲁那雷夫,顺手把虫箭拿走,主角团打败迪亚波罗的可能性为零。 这不是替身使者危害社会,而是黑手党的内部斗争,承太郎很可能不管。 『你不要纠缠我了,再说我也不会改的。』广濑康一站定,认真地对你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承太郎先生引过来,但我希望你没有想要做坏事,你好自为之。』 你闭上口干舌燥的嘴,佛了。 努力说服一通,不仅事没办成,怀疑度还哐哐加。 无所谓了,反正你失败惯,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放弃找前几部的主角求助,计划的关键还是在于如何让乔鲁诺成为靶心。思来想去,果然加深乔鲁诺与伙伴的羁绊更为可靠。 你回家打游戏放松一下,看几集动画片,躺床上休息。 消耗了太多脑力,入睡很快。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三十一日。 什么鬼,怎么可能一觉睡一天。可你询问布加拉提,他说你昨日失踪了。 你:? 因为昨天是约定好告知情报的日子,你一直不去约定地点,他们还来你家找你,结果,根本没有人。 你:??? 自己就在床上躺着啊!睡大觉呢! 布加拉提说大家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之前是骗他们的,但又没造成损失,所以觉得其中有古怪。 尤其是纳兰迦,他找了你一整天,米斯达也陪着他找。 你感觉心里怪怪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脚下已经移步到冰箱面前,双手从里面拿出来点心——送给纳兰迦和米斯达吧,你的内心这么想。 与布加拉提约着见面,他现在正要去见乔鲁诺。出发前,你收拾东西放小挎包,也将虫箭项链挂脖子上、塞衣服里。你找到布加拉提,他在电车站前等你,一同去与乔鲁诺的约定地点。乔鲁诺早已在那边等着。 乔鲁诺向布加拉提展示拿到的组织徽章,你向他伸出手,乔鲁诺在你的脸与手之间打量,又瞥了眼布加拉提,将徽章放上你的掌心。 你用手机拍下徽章细节。 一块金属立体纽扣,中心是镂空四个洞的十字架,与周边凸起花纹的组合像是乌龟壳,背面是一条并不能转动的小扳手——怎么看就是块镶衣服上的扣子。 『这你也要记录?』 『好奇嘛,万一以后遇上假的。』 你回复布加拉提,把徽章还给乔鲁诺。 布加拉提点点头,叫乔鲁诺跟上。 九点二十五分。你盯着时间,与此同时,乔鲁诺回头,望向远处监狱的方向。 你不知道监狱在哪个方位,但你觉得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正是波尔波用乔鲁诺变香蕉的手枪“自杀”的时间。 端详乔鲁诺的表情,那面上不带笑意,也未有多么阴狠或是无情。他大多时候都是这个表情,以至于看不出眼前这名少年此时杀了一个人。 当他的眼神对上你,你还是失控地打一个寒颤。 『那么,跟着你去哪?』乔鲁诺移开视线,问布加拉提。 『让你见见我的小组成员。』布加拉提回,『他们都是替身使者。』 『那她呢?』 乔鲁诺冷不丁问,他和布加拉提都回头看向你。 『她……她是……』 布加拉提一阵卡壳,你望着他,看他怎么编。 『场外援助。』布加拉提确定以及肯定地道,『会帮助我们进行分析和指导,有些地方会用到她。』 乔鲁诺回原来如此,不再讲话。 布加拉提向乔鲁诺解释热情组织的结构,你直接转换为分封制,一个干部管理一个区域,一个干部手下有好几支小队,这些干部往上听命于谁谁谁,最终集权于组织老板。 『老板只和他最信任的左右手联络,至于他是什么人、人又在哪里,我们完全无从得知。』 哇,他都知道全剧情,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地演,布加拉提改行进军演艺圈算了。 『这个国家的黑帮最讨厌引人注目,因为过于高调会遭遇暗杀,所以就算是干部,他们平时也是一副普通市民的打扮,有些干部还有正当的工作。』 『你确定?我已经根据装扮猜出来好几个黑手党了。』 你忍不住插嘴吐槽。 “……” 两个奇装异服的人都看你,你闭嘴。 『高调不是这个意思。』布加拉提解释,『我是指浑身穿戴金银珠宝、或是把‘我是黑手党’写身上、把组织徽章别身上的这类。』 “……哦。” 『特别是我们的老板,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只要谁敢打探老板的情况,就会被干掉。我已经知道有好几人是这样的下场,所以乔鲁诺,你我如果要接近神秘的老板,就必须要获得认同——我们要获得老板左右手的认同。』 『在获得信赖之前,我们是无法打败老板的。』 乔鲁诺听得认真,你灵魂出窍。 『为此,我们必须获得地位,就是要爬上干部的位置。当然只靠我们两个不够,为了打败老板,我们必须组建一支值得信赖的小队。』 好,开放主题曲!……不是。 意大利语好难懂,好难…… 『怎么,这才刚开始,你就已经不行了吗?』 布加拉提说完那一大堆,他一点不累,你两眼失神,只想睡觉。 『……你要哭了?』布加拉提停下脚步,匪夷所思的语气。 『困的。』你嘟囔着,揉揉出泪的眼睛,『不用管我。』 『我帮你拿东西。』 『您走吧您。』 你躲开他,没好气。布加拉提收回想帮你掂东西的手,你这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好。』 布加拉提点头,表示理解,『你心情一直不好。』 你现在就是一只抑郁杰尼龟。 到餐厅,隔老远就听见他们在吵闹。布加拉提凶他们一顿,纳兰迦看到你,立马起跳。 『你去哪了?!』他忽地扑上来抱你,『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福葛惊讶道:『居然不是逃跑吗?』 你推开纳兰迦,本没想作解释,以免愈描愈黑,结果他一抬头——纳兰迦竟然哭了。 他攥着你的手臂,骨头都要嵌进来,钻得你肌肉发痛。你哑口无言,拿起自己出门时给他带的点心,按在他的胸口。 『你喜欢的。』 纳兰迦松开你,哽咽着打开袋子,低头看见里面的东西,肩膀一抽一抽,哭得更凶了。 整个餐厅人的视线都在往这边看。 你尴尬得呆滞住。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情绪。』布加拉提拍拍纳兰迦的肩,『我把昨天跟你们提到的新同伴带来了。』 『介绍一下,这是乔鲁诺·乔巴拿。』 其余人的目光总算从你身上移走,落到被介绍的人身上。 纳兰迦吸吸鼻子,皱起眉望向你的身后。 乔鲁诺朝前几步,『我是乔鲁诺·乔巴拿,今后请多指教。』 『……乔鲁诺,是吧。』 阿帕基出声,他的手里拿着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茶壶。 你:…… 实在不愿意接受那时善待你的阿帕基是这样的人,僵硬转身,向餐厅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布加拉提就出来与两位老奶奶谈话,你远远看着,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好。 印象里,这段剧情好像是老奶奶被家暴,那个家暴的人吸毒,刺激布加拉提缉毒的心。笔记里有记录这样的因果逻辑,但具体的情节,你实在想不起来,因为这和你要做的事无关。 两位老奶奶离开,布加拉提站起身,与你对上视线,向你走来。 『之前我还没有想到。』他莫名其妙来一句,你奇怪地看他。 『你和乔鲁诺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 你不理解他说的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布加拉提回去餐厅,你在门外等着,不出几分钟,他们就从餐厅里出来。 十一点三十七,时间大差不差。 『既然你知道后续发展,那你也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吧。』他们刚出来,福葛就向你发问,『你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你谨慎地答:『知道,但目前不能说。』 福葛追问:『为什么?』 『因为已经开始了。』你琢磨怎么用词,『现在说的话,敌人可能会听到。』 『什么?敌人已经来了吗?!』米斯达大呼小叫。 『……我不确定。』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福葛皱紧眉。 『我只知道一些关键的细节,不是事无巨细。』你也皱眉,『况且,我不能保证未来一定会严格按照我知道的发生,一旦被你们扰乱,说不定故事节点就会跟着改变,到时候我就没办法了。』 『这样,我明白了。』福葛放松下表情,『那你知道乔鲁诺的替身能力吧,可以给个提示吗?』 『福葛你怎么懂了?我还没懂!』纳兰迦叫着,和米斯达都满是迷茫。 『边走边说吧。』布加拉提催促。 『事件不能说,但替身能力的情报可以说吧,你之前与我们约定好了。』福葛拿出之前的事讲,『你失踪了一天,该谈的还没告诉我们。』 『我答应的是敌人的情报,乔鲁诺不是敌人。』你回复,『乔鲁诺不想说,那就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能不顾及他的想法就泄露他的隐私。』 乔鲁诺本人还在旁边看着呢,福葛做什么要给你挖这个坑。 『那你岂不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福葛不满起来。 『我会判断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的。』你微笑,试图安抚草莓情绪,『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让你们死掉。』 福葛一副吃了巧克力味的粑粑的表情看着你。 怎么雪上加霜了…… 与福葛斗脑太累,遂放弃,你离福葛远点,往米斯达那边走。 手指戳戳米斯达的腰,叫他背你。 “哈?”米斯达瞪着两眼,你说自己累了。 『为什么要我背你?』 『你不是喜欢抱我吗?』你呆,『抱着妨碍你用枪,所以背着好了。』 『不是……』米斯达扶额,『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更呆。 『不是和平分手吗?我又没有要跟你接吻。』 米斯达也呆了,其余人也呆。 不行啊,离港口还有那么远,你走不动路。 『背我嘛。』你甩甩他的胳膊,『背我背我背我——』 『好好好!』米斯达立马投降,蹲下去让你骑到他背上。 『布加拉提,你管管这个——』 『我管不着。』 不管周围人怎么想,你趴米斯达后背,很快就打起瞌睡。 『等到了船上叫我……』 『船?』 你嘟囔一句,没回应问话的人,歪头睡香香。 『你又把我当床了啊!!!』米斯达大破防,伴随周围的几声窃笑。 偶有吵闹,什么四啊沉的。你睁开眼,布加拉提正在借船,老板给的是一号船的钥匙,你眼睁睁看着大家踏上二号船。 『你醒了啊。』米斯达蹲下,『上船啦,下来吧。』 你赖在他肩上不动。 “喂!”米斯达甩甩耍赖的你,你箍紧他的脖子,纹丝不动。 纳兰迦坐下,炫起你给他的小点心,目光时不时投过来,米斯达也坐下,你还在当背后灵。 纳兰迦吃到草莓蛋糕,米斯达不服气地问为什么没有自己的。 呃,这块草莓蛋糕就是给他的。 『明明我也去找你了……』 你打量起米斯达的脸,他的语气似是不服气又像是不服输,表情很不高兴。这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判断不出来。 “啾。” 为了安慰他,你掰过来他的脸,轻轻在他嘴唇上啄一下。 米斯达愣在那,纳兰迦吃东西的动作停止。 『你……你……』 米斯达结巴起来,半天没道出一句完整的话。 纳兰迦没像动画里那样打开播放机,你记得这里有纳兰迦听音乐、米斯达用饮料浇坏纳兰迦的播放器的事件,但却没发生。 纳兰迦仅用不悦的表情盯着你与米斯达。 他为什么不高兴?此刻他应该很快乐地听音乐才对。 『纳兰迦,你也想亲吗?』你试探着问。 “嗯?咦?诶?”纳兰迦瞪大双眼,被说中了的表情。 你爬过去在他嘴唇上也亲一下,等待他有心情听音乐。结果他只呆呆的,慢慢低下头,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件小事应该不影响别的吧,和主线没关系。 果然,之后的展开与原作无差。纳兰迦被敌人攻击,接着是米斯达与福葛。布加拉提让阿帕基使用他的替身忧郁蓝调,但阿帕基不信任乔鲁诺,不愿意使用,乔鲁诺只好自我牺牲,激起阿帕基的斗志。 最后,布加拉提成功解决困境,而你全程都在闪避那个时不时就想戳你但死活戳不中你的敌方替身。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这艘船有问题。』 福葛说的是问句,语气却饱含肯定。你更佩服布加拉提的高超演技,一点也不像看过剧透的。 那个绿毛又被狂揍,三人跳起黑帮摇。阿帕基使用忧郁蓝调回放调查绿毛的通话,你颇感无趣地倚在栏杆边缘,翻看手里的笔记。 画一张稀烂的场景速写。 晴空之下,盘旋的飞鸟落脚于你的头顶,爪子插入你的发隙,你没关注它,一只虫子从你的头顶掉落。 一条蠕动着的血虫。 那虫子落在甲板,融化了似的,冒出几粒沸腾的泡,钻入严丝合缝的木板之间。 『不妙啊,坐高速艇从那不勒斯到卡普里岛只有三十分钟!』福葛的声音传入你的耳朵。 『完全被他们抢先了一步!』米斯达的声音也跟着。 『是谁?!无线电对面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抬起头,纳兰迦指向木板,米斯达已然冲动地揪起木板上的绿发头颅。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这家伙说出刚才那人的真实身份!』 布加拉提制止了他。 『不,这家伙是彻头彻尾的黑帮流氓,想撬开他的嘴,似乎要花不少时间,他今天恐怕不肯说了,而且他或许真的不知道同伙的替身能力,同伴之间互相隐瞒能力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样让船进港靠岸吧,要是暴露给对方船上的人不是兹凯罗而是我们的话……』 福葛接上米斯达的话,『或者再过一个小时,这艘船还没有靠岸,无线电里的人肯定会认为兹凯罗出了事!这样,我们还能不能顺利拿到那笔钱,不,是能否活着回到那不勒斯都是个大问题啊!』 『喂!你不要默不作声了!也该告诉我们情报了吧!』 福葛话音一转,问起你。他们都在盯你,你往前翻笔记,找到相应的人物信息与剧情点,但,闭了闭眼。 『我可以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这次必须是米斯达与乔鲁诺两个人去,其余人留在船上,并且,乔鲁诺不能参与战斗,只能由米斯达一个人解决。』 『为什么?』 他们都不明白,福葛追问:『为什么是乔鲁诺和米斯达?必须由米斯达单独战斗,是有什么意义吗?』 你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荒木想在这个剧情点增加乔鲁诺和米斯达的默契度吧。 『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米斯达拦截还欲发言的福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能干掉他!说吧,他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他回应得干脆,你也干脆。 『沙雷,替身能力为手艺工作,破坏力A,速度A,射程距离E,持续力C,精密动作性E,成长性E。能将任意物体固定在任意位置或是物件范围以外的空间,无数量上限,通过轻轻敲打为被固定的物体累计能量,借着解除能力的时机发射出去。』 『原来如此。』福葛一听就懂了。 『啊?什么?』纳兰迦没懂。 『是因为他也是远程射击吗?与我的性感手枪很相似。』米斯达抽出腰间的枪,『所以你才会想要派我去?』 『不是。』你合上笔记,『假如刚刚福葛没有问我,而是按照正常流程发展,福葛说完的几秒后,乔鲁诺就会提出对策,接着米斯达自告奋勇,说自己的能力最适合暗杀。』 『……?乔鲁诺,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啊,是的,我可以将救生圈变成大鱼,但是那个大小无法拉动太多人,小姐的提议完全没有问题。』 与你同样默默倾听着的乔鲁诺移来目光,走向救生圈。 『既然敌人就在对岸等着,只要在这艘船入港之前,提前上岸找出那个人收拾掉就行了。』 ——我乔鲁诺·乔巴拿有一个梦想。 本应在此处重复的台词,却没有出现。没有怀疑与争执,因你的插手,乔鲁诺没能如原作那般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决心。 只少这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让乔鲁诺主动当靶心,需要的是他心中有与其他人的羁绊,而不是其他人的心中有与他的羁绊,所以这次应该没问题。 你希望没有问题。 船靠岸,米斯达与乔鲁诺已在岸边等着,他们的脚边是被捆绑的沙雷,此次战斗耗时比上一次快。 『我干掉他喽!』米斯达踢一脚不省人事的沙雷,瞧了你片刻,『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你看不见自己是什么表情。 『你的腰腹没有受伤吗?乔鲁诺参与战斗了吗?』 『没有,我赶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乔鲁诺回答。 『安心啦,我没有受伤,你不用这么担心。』米斯达过来抱你一下,又在你面前转一圈,向你展示他毫发无损的身体,再揉揉你的脸。 正因为他没有受伤,你才担心。 『别皱眉头了,身板都缩起来了,像条小毛毛虫。』 米斯达拍拍你的背,对你开玩笑。 你无言。 这次,你没跟去公共卫生间,而是在他们回程的必经之路等待。约过十多分钟,唯一的粉发少女特里休率先从斜坡台阶下来。 你跟随大部队回船上,特里休才注意到你,打量你好一阵,『你也是?』 你摇头。 驱车驶往秘密基地,抵达目的地,特里休上楼休息。这一次,你详细研究一遍地图,消耗不少于十分钟,才勉强搞懂自己目前的具体方位。 为你讲解的福葛快要疯了。 若不是有米斯达拦着,福葛老师的毒之铁拳已经哐哐砸到你脑门上。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弱智吗!你是弱智吗!』 厌蠢症犯了的福葛抓发陷入癫狂,米斯达叫他冷静一点,你本来就是一个路痴! 『与智商152的你比,我当然是弱智。』 你对此习以为常,并平静作答。 福葛发狂的双目狠狠撕咬着你,你无动于衷,渐渐地,他恢复回往常的平静,点了头。 『确实如此。』 “?” 刚还在奋力劝架的米斯达亮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喂,你怎么做到的?』 待福葛走远,米斯达凑过来,悄咪咪问,又用大拇指指了指坐在楼梯口闭目修神的阿帕基。 『你和阿帕基的操作完全不一样,怎么做到让福葛这么快消气的?』 这你可太熟了,向敷衍人小白·米斯达传授经验——只要承认自己很垃,夸他很棒就行。 『哦,这样啊……等等。』米斯达忽而意识到什么,目光刷的凌厉,『你以前也这么对我的!』 『以前我说什么你都是嗯嗯嗯对对对!』 他终于发现了吗。 你看待他的目光趋向怜悯。 『你怎么这样!』他抓住你的肩膀大叫,悲伤蛙一般写满了悲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那么认真和你分享,结果你却在敷衍我!』 『啧,秀恩爱一边秀去。』阿帕基睁开眼,语气甚不耐烦。 『我早和她分手了!』米斯达转脸使出大声咆哮。 没什么事做,你简单做了一顿饭,自己吃完,先去休息。第二日中午,由于存粮不足,纳兰迦被派出去购物。当然他什么都没能带回来,钱和东西都因战斗而被烧毁。 接着,福葛、阿帕基与乔鲁诺顺利找出老板藏起来的钥匙,再接着就是去那不勒斯车站找乌龟。 阿帕基的手在战斗中被切断,布加拉提用能力为他接上,你在一旁看着,只能见手与手腕奇迹般地愈合。 『痛吗?』 你轻轻捧起他的手。 “?” 阿帕基奇怪地看你,似在纳闷你怎么挨他这么近。 『不过你们是黑手党,这点痛感应该小菜一碟吧。』 你自问自答,擅自捏了捏他的手腕,他的表情狰狞一瞬。 『你是在报复我吗?』 你摇头。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你报复。 上了车,你坐特里休身旁,他们正在聊天,因为钥匙里的指令是把特里休送去威尼斯,任务便结束。 『老板人就在威尼斯吗?那是不是可以……』 纳兰迦的言下之意是在威尼斯干掉老板。 『老板能够操控时间。』你抛出问题,『如何在一座岛上找到一个会瞬移的人?』 『这……』 『你知道怎么对付老板吧?』 福葛问你,你嗯。 『想要打败一个强敌,有一万种方法。但我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保证你们一个人都不会死掉——必须是最保险的方法,但你们总是爱冒险,所以我不会提前告知。』 『你怎么知道我们爱冒险?』 『没有冒险精神,谁会为了一百亿去赌命。』 『诶,你不想要吗?』不可思议似的,纳兰迦睁大了双眼。 你托着脸,想也不想地答:『不要,麻烦。』 好想开摆,不想说话了。 乔鲁诺一个超车,福葛撞到特里休身上,然而这次,米斯达前后都没有给福葛挖坑。 米斯达只注视着你,放你身上的视线不那么强烈,似在走神。 你也涣散视线,发起呆。 抵达那不勒斯车站,布加拉提拾起水池里的乌龟,便上车——前往佛罗伦萨的超特快列车。进入乌龟房间,终于有了能瘫的地方,这沙发质感真不错,又软又暖和,你迫不及待趴上去,废废瘫。 『辛苦你了。』布加拉提向你点头致意。 『哈?她明明没干什么吧,一直是我们在忙……』福葛还在吐槽。 纳兰迦四处找了找,『这里没有被子……』 你微微一笑,“Notte notte.” 无梦的咸鱼眠是无意识的。如果没有特别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唤不醒。 寒冷与钢铁般的疼痛。 又像是绿色的、带有荆棘的链条,从脚心直直插入骨髓,穿拨左小腿肌肉的筋脉。 半睡半醒,你抱住自己的小腿,但那上面没有缠绕任何东西。 肌肉穿插数万根刺,顺从毛囊的出口破皮而出,全身躺在液体当中,有点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幻觉又出现了吗?耳蜗响起咕噜咕噜的气泡。 有人对你讲话。 模糊地睁开眼,眼球接收到的净是泛光重影的煞白,脸被抚摸,你听见自己的嘴唇正在喘息。 世界之外轰隆隆,液体唰唰。殷红灿烂的生命力,混和着白浆的黏膜。方形的空间墙壁逐渐被血色的网与液体侵蚀覆盖,又像由手工制作的流麻,白色的虫子齐刷刷地掉落,白色的虫皮溢出充满铜锈味的肉浆。 『为什么在发抖?』 『你到底怎么了?』 有一双手抚上被刺穿的小腿,毛绒的长袜与鞋子被脱下,里面只有干干净净的一条腿。 『乔鲁诺,看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她的腿上有我的黄金体验的力量?』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截腿突然被拔掉一样,皮肉不在,一根钢柱插在大腿横截面的血肉里,手死死抠进剥落的截口皮肉,被火灼烧的感觉,有玻璃碎快与木屑,你牙都要咬碎了。 『乔鲁诺,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看她这么痛苦,只是把她腿上的力量解除了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只顾着打滚,头撞到沙发上,身子被强大的力量按住。你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明白!』 更加强烈的剧痛,身体止不住挣扎。抽搐、大叫着,氧气进不来。交覆于左腿的藤蔓向上攀爬勒紧咽喉的气管,又向上插入脑髓,将软糯的大脑夹了个稀巴烂。 『为什么,她会排斥黄金体验的力量?!』 现实记忆的最后,是不远处从福葛的脸上,流下来的断了线的泪。 曾经的你,不是什么也无所谓。 会有在意的事,有喜欢的事,有想做的事,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只不过都是一些小事,不被允许做,也就不再做。 放弃了拆解东西,放弃了观察树叶与蚯蚓,放弃了手描,放弃了任何直接的表达。再讨厌的饭也必须吃下去,再不想干的事也必须去做。背不会课文就不允许去吃饭,卷子太多没有做完,就要挨打。戒尺打手心,敲脑门,揪头发…… 曾经的你一度讨厌太阳。 因为天一亮,你就必须要上学去。 这些都只是小事。 你喜欢的都是小事,讨厌的都是小事,害怕的也都是小事。 以至于到了现在,具体的事你一概记不清。 去年的自己干了什么?昨日的自己做了什么?那些都不重要。 没有重要的事。 意识苏醒,你张开眼,从沙发垫上坐起。 月光射得眼仁痛,那近乎化为实体的明亮光柱让你差点以为是UFO随机抓人来了。 乔鲁诺与米斯达都不在,纳兰迦于乌龟之外的船艇上,其余人皆在休息。凌晨三点多,此段时间当是米斯达与乔鲁诺前往威尼斯拿取光碟、对战暗杀小队里的加丘。 果然上一轮是个意外,这一次都有好好按照原作进行。 加丘的替身名为白色相簿。 大脑自动过一遍一个无语男主与几个美少女剪不断理还乱的无语故事,你知道白色相簿的替身名来源于披头士的白色专辑,但白色相簿这个名字属实槽点过多。 『你……还好吗?』 你抬起头,是特里休醒了,起身走近你。 你说还好,她在你身旁坐下。 『你的腿……呃,为什么?』 特里休好似不知道该如何讲,眼珠子骨碌碌几圈,也没组织好完整的语句。 『你之前看起来很痛,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出一句,她接着开口,『他们好奇怪,周围出现莫名其妙的人影,我……我也会……莫名其妙在地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手印,好像身体里被封印着什么力量……』 她为什么要对你说?你一面听着,一面这么寻思。 回忆一番有关特里休的剧情,以及她现有的态度——哦,原来她是在害怕呀。 自从母亲去世,就莫名其妙地被黑手党保护起来,又有黑手党要抓她,还有那个在终点等待着她的素未谋面身为黑手党首领的亲生父亲。 布加拉提他们都在隐瞒,她什么也不知道。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将来的自己会去向何处。 『他们拥有一种名为替身能力的超能力。』你解释。 『替身能力是能力者本人的精神具化成的一种形象,像是人的影子,从而使出一些不同寻常的能力。』 特里休听得愣愣的。 『替身能力可以遗传,你的父亲是超能力者,你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可能是替身能力的体现。』 『可是,我没见到有奇怪的人影啊?』 特里休蹙着眉,左看右看。你挠挠头,低头翻笔记找,找到了。 『替身需要有战斗精神来控制,可能你现在还没有战斗意识。』 特里休又愣了愣,『是的,我不想打架。』 你们两只呆呆兽就窝在软棉的皮质沙发上。 『谢谢你,跟你聊了一会,现在心情好多了。』 特里休说着,你涣散的目光重新汇集,投向她。 屋顶笔直射下的光柱打不到特里休的身,只有细微的向外扩散的余光,星星点点,映于特里休光滑无瑕的脸庞。 第一眼就是一个外国人,第二眼也是。若不是她那头特殊的粉色卷发与晶莹的碧绿瞳色,你根本认不出她。 没有涂唇蜜,这次她的嘴唇没有亮闪闪。 特里休望了你一眼,与你对上视线,又立即垂下眼帘。 『送给你。』 你取下自己衣领下藏着的虫箭周边,放于手心,递给她。 “啊?” 『这是勇气。』 你塞进她手里,『勇气会带来力量,力量能支撑人跨越困境,只要有勇气,就什么也不怕。』 你也能说出热血漫里主角会说的话呢! 特里休迟疑地接过。 『这是我非常好的朋友送给我的。』你的语气恢复寻常,『她觉得会帮上我的忙,所以就给我了,但是来了这里之后,我发现它对我没用。』 『说不定它会对你有用。』 特里休拿起虫箭项链,“诶?”了一声。 她打量起虚假的虫箭。 很快,特里休就倚在你的肩膀睡着,你也迷迷糊糊,歪头倒上卷毛的脑袋,闭眼入眠。 毛茸茸的头发很舒服。 天蒙蒙亮,你就被摇醒,布加拉提喂给你一杯水,告知你目前的进程。 米斯达与乔鲁诺打败用冰的敌人拿到光碟,光碟的内容是将特里休带往圣乔治·马焦雷岛教堂的钟楼顶,只有一个人能带特里休上岛。 『布加拉提,我们到了。』乔鲁诺面向乌龟汇报。 你同布加拉提与特里休出来,目睹即将迎来的大事件场地,脑壳突突痛,『为什么没有提前叫醒我?』 他们面面相觑。 『因为您之前看起来很痛苦,所以希望您多休息一会。』乔鲁诺礼貌作答。 他再礼貌也无法阻止你崩溃的心情。 你压根就没想好要不要在这里干掉迪亚波罗!按照原作拿到虫箭再干更稳妥,但也不能排除会有变数,因为该死的人活了! 在这里去干迪亚波罗有风险,但是一旦干掉就一劳永逸,两种方法都有风险,你不知道要不要赌! 『我们做错了吗?』纳兰迦说着,你抬眼,发现他正忐忑不安地看你。 你艰难微笑,『没事。』 心脏特喵的就要蹦出来了。 一想到一旦失败就要重开,这两年熬过的时间简直就像是吃了粑粑一样倒胃。 41 快,快想一想,动动脑,快用你考上211的大脑想一想啊! 米斯达说你的表情好像要把他们揍一顿。 你空空如也的大脑还在疯狂转动。 乔鲁诺申请担任互送特里休的护卫,被阿帕基骂成臭章鱼,最后是布加拉提带特里休上去,并向乔鲁诺索要他的瓢虫胸针。 特里休扭头看你,想说什么,却又不得不追上已经走远的布加拉提。 『你在紧张什么?』米斯达将你搂进他的怀中,『身体这么抖,难道是身体还在痛吗?』 你都没注意到自己有在发抖。 『快放开她,米斯达!』正在侦查中的纳兰迦顿怒。 『身体还不舒服吗?坐下来休息一下吧。』福葛老师难得关心你。 你紧张得要吐了…… 米斯达慢声安慰你,乔鲁诺打开笔记本电脑,说自己没有感觉到你身上有黄金体验的力量波动,所以你现在的异状与他的力量无关。 你趴到船边干呕。 『喂,你到底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你吐到胃都在抽搐。 『太紧张了……』 “哈?” 好不容易缓下身体的应激反应,你虚弱地答,眼前暂时因为生理泪水的分泌而看不清。 晃晃悠悠起身,挪到乔鲁诺身前,乔鲁诺抬头,你倾身伏到他耳边。 『布加拉提进入电梯的时候,你要立刻追过去。』 乔鲁诺偏了下脸,目光向下,你也顺着望去,屏幕里的追踪目标已经进入电梯。 乔鲁诺立即起身,托着笔记本电脑追过去。 『喂!你这家伙!』阿帕基要追上,你伸手阻拦。 『你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你没回应他,垂眼默数手机累计的时间,三分钟过后,彻底不见乔鲁诺踪影,你放下手臂,让他们去追。 『真搞不懂你!』 福葛撂下一句,几人连忙上岸,匆匆朝教堂跑去。布加拉提能不能活全看命,指不定他们能把迪亚波罗提前干掉呢?皆有可能。 尽人事听天命,你向来如此。 努力过了,该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无法改变。老天不叫你活,你再怎么竭尽全力,也是个死。 你于船边坐下,岸上几只吃完鱼的小猫轻轻踱步,对你喵喵叫。 你注视着它。 肥肥花猫蹭起你的鞋子与毛绒袜,似在讨要什么,你默默注视着,不待几秒,它们便立刻翻脸,冲你嘶哑难听地叫唤。 动物,生命,也就是这么回事。 对自己有利,才会伪装成和善的外表,为自己寻得利益。一旦对自己有害,便会打进威胁自己的敌军,誓要将其消灭。 只要你做的有哪一点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想掐死你。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女人、一个能不让学校蒙羞的学生,不需要有自己的观点,不需要有自己的喜好,一个听话、乖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的生育与学习机器。 你只是被当作物品而已。 你希望自己是件不被人关注的物品。 如果是条鱼就好了,可以游得远远的,碧涛海波之下,任谁也寻不到你。 你感到无聊。 布加拉提怀抱昏迷的特里休回来,一众人上了船,你抬手摸向布加拉提的脖颈,热的,有跳动,胸口有活人的体温与心跳,布加拉提没有死。 『可恶,就差一点!』米斯达咬牙切齿,『差一点就找到他了!』 但愿之后的敌人顺序没变。 海面是红色的。 不是太阳笼罩的颜色,仅为幻觉。 『老板的能力是削除一定的时间,这要怎么打?』 他们严肃的模样看起来终于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亲卫队有五人,接下来就是与他们打。如果你们刚才没有激怒迪亚波罗,应该不至于全亲卫队一起围剿我们,一个一个来就很好对付。』 “Diavolo?”乔鲁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您知道些什么吗?』 你提供信息,迪亚波罗的替身为绯红之王,时间的能力覆盖全世界,能够预知周边未来几十秒内发生的事、删除大约十几秒的时间,通常的操作为看附近有没有人要杀他,有就删除时间反杀,没有就删除时间逃跑,删除的时间内只有他能行动并有记忆,其他人只会觉得时间消失了几秒。 『诶,那我们刚刚岂不是差点就被……』纳兰迦说着,其余人脸上都落下了汗。 『所以我才让你们分开跑,一下子过去的话,有概率被全灭。』你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远比我想象得冲动,还好有拦住你们。』 『但是你为什么要让乔鲁诺先跑?』米斯达提问,『按照你刚才说的,只要分批次跑,是谁都无所谓吧?』 乔鲁诺看着你,你稍有心虚。 因为你想让他当靶子啊。 『为了之后的事,由乔鲁诺来做比较稳妥,所以在这里需要让迪亚波罗关注到乔鲁诺的存在,但是,又不能暴露太多,三分钟后你们追过去正好,可以打断迪亚波罗的能力和思考。』 他们都认真听着,这次他们有好好地听。 『按照原本的发展,布加拉提会在这里被迪亚波罗杀死,乔鲁诺修复他的肉身,只是令他的灵魂暂存一段时间,现在布加拉提没有死,我不清楚对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按照原本发展,威尼斯有三个敌人,但是现在,我不能确定。』 福葛问:『可以透露一下那三个敌人的能力吗?』 “……”你望天,『我比较希望你们能自己动脑子想,本来就是打算在出发前一天商量、重新拟定计划,结果没做成,现在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告诉我们,事情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吗?』福葛终于理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敌人是那些人的话,的确是要非常小心。』 『嗯嗯,所以接下来——』你冲他眨眨眼,『你要听我的,不可以再主动行动,等打败那三个敌人,你才能再次动用你的能力与脑袋瓜。』 “??”小草莓不懂,『为什么?』 『因为按照原本的发展,对付那三名敌人没你的事,我怕你干扰他们……你没发现吗,这支队伍里只有你和我一样想法不冒进,所以你要和我一起,紧紧闭上嘴。』 『你和福葛简直像是共用一颗大脑……』 米斯达诧异,你不再理会。 自己至少有一半的思维方式是福葛老师教的,当然像了。 天空渐渐被染成鲜红色。 因为是春季,幻觉易复发。你也不清楚为什么是春季,只是按前两年的经验,感官的异变都是发生在春季。 骨头又开始生痛,乔鲁诺的视线放在你身上好几秒。 『喂……你又不舒服了吗?』 米斯达坐过来,抚上你的后背,你这才发现自己正在颤抖。 『为什么,你的腿被黄金体验治疗过?』乔鲁诺问,『我的治疗能力昨天才获得,我也不记得以前治疗过你,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正在排斥黄金体验……』 你骨头痛,是因为排斥黄金体验的力量? 你产生一种极为荒谬的想法。 不会是因为黄金体验被判定为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斯,所以犹格的力量才会排斥? 上一个世界有克苏鲁的存在,替身这类超能力有可能就源自于外神,黄金体验又与生命息息相关,那不就是莎布·尼古拉斯…… 这次没有克苏鲁,但黄金体验就是黄金体验,新注入的力量极有可能还是被犹格之力当成尼古拉斯…… 可是犹格为什么排斥莎布?没仇没怨的,没道理啊。 ……人类无法理解外神,你选择放弃。 『乔鲁诺,不可以收回在她身上的力量吗?』 『但是我收回来的话,她的腿又会变回铁架子。』 这可比痛经痛多了。米斯达唤了你好几声,你才从模糊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浑身都是疼痛过后的麻顿,米斯达拍拍你的脸,你的眼球略微动了动。 『黄金体验的力量没有再被她的身体排斥。』 『现在不痛了。』 乔鲁诺与你异口同声,对视,你先移开视线。 『身体又不能动了吗?』阿帕基蓦地开口,『上次也是,你这身体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排斥乔鲁诺的黄金体验?我们都没这个反应。』纳兰迦也开口,你沉默。 『你不会又不能说话了吧?』 『不是,我也不知道。』 虽然四肢暂时无法动弹,但嘴巴能动。 『从几年前就开始了,我清楚大概的原因,但具体的,我不知道。』 人类哪能知道外神的力量是怎么回事啊。 『大概是一种副作用,毕竟正常的普通人没能力获取关于未来的信息,对吧?』 你说得含糊,不过他们大约懂了,具体表现为没再问你话。 乘船半路,米斯达突然提出要去吃饭,布加拉提说是时候补充一点干劲,于是在附近的餐厅停船。 你没点餐,站在一旁关注事情的发展,乔鲁诺在不远处警戒,特里休还躺在乌龟房间内,其余人都开始吃饭。 『不是有些人奉行素食主义吗?那些人啊,是能啃芝士的吗?』 『啊?应该不能吃吧,牛奶啊鸡蛋之类都是从牛和鸡身上提取出来的啊……』 米斯达与阿帕基探讨起素食主义者,你发现想让阿帕基多说话,还是需要有一方主动发言。 由于纳兰迦不小心把红酒撒到路人身上,路人发飙,这群黑手党将其当成是敌人群殴。 福葛张嘴,你直接位移到他身后捂上他的嘴。 布加拉提还在按剧本演,特里休听到他们的谈话,提供出撒丁岛这个位置。 快到了。 你泰然等着,眼见纳兰迦奇怪地挠起头,捞起还在吃饭的福葛,对他们喊:别管我们! 被你拽进餐厅的福葛不明所以,你让他坐下,这时你才点餐。 『难道是敌人来了吗?!』福葛一下子就能想通,你摁下他的肩,让他稍安勿躁。 门外几人大喊纳兰迦的名字,福葛几欲起身,都被你摁下去。 意大利面与烩饭分福葛一半,你开吃,福葛手里转着叉子,不吃。你问他不饿吗?他才开始吃。 『放心,纳兰迦会解决的。』你嚼着螺旋状的意大利面,『相信自己好朋友的实力。』 “……嗯。” 福葛皱着眉,你再眼瞎也能看出来他在焦虑。 大厅的水箱忽然间出现乔鲁诺受伤的身体,福葛又要起身,你压住他,纳兰迦从另一边的走廊跑进来,你从福葛的对面坐到福葛旁边,把他圈进自己怀里,给他喂饭。 你知道敌人其实就在对面的屋檐上。 但你不允许可以掌控的事件再一次失控。 一旦福葛张嘴,你就喂给他。福葛看向你目光带着惊悚,你摸摸他的脸。 『他能解决的,别担心。』你小声说。 这是乔鲁诺获得纳兰迦信任的事件,也能在生死之中上升乔鲁诺的觉悟,你就等着乔鲁诺快点开挂,绝对不能再影响他。 纳兰迦跑去早晨闲置的厨房,布加拉提他们也赶过去,米斯达举起枪,你抱紧福葛,躲到桌子底下。 近乎冲破耳膜的轰炸声,厨房燃起了火,飘出的浓烟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纳兰迦跑出去,你拉福葛起来,继续吃早饭。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 福葛颤抖着双目,你握紧他的手,继续给他喂饭。 『简直……就像被你控制了一样……』 福葛颤抖着,却还是吃下你喂给他的饭。 全程福葛都很乖,完全没有之前总要顶撞你的劲,你都觉得怪怪的,不适应了。 杠精草莓下线了? 寥寥的几名员工前去灭火,受伤的三人被拖出来。你与福葛吃完早饭,纳兰迦搀扶着乔鲁诺回来,乔鲁诺去给昏迷的几人疗伤。 『解决了两个,还有三个。』布加拉提等待受伤的人治疗好,催促大家踏上行程。 纳兰迦的神情严肃了许多,你在一旁看着,对他张开手臂。他的表情愣了一瞬,随即与你拥抱,你拍拍他的后背。 『辛苦你了,纳兰迦,你做得非常棒。』你照着以前老师教的哄小孩的语句棒读。 “……!!!”纳兰迦身体紧绷,放开你,眼神振奋。 你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奖励给他小红花。 布加拉提说要去机场整一架飞机,赶往撒丁岛。下一件事件发生地就是在马可·波罗国际机场。 海上满眼都是红色,整个世界都是,你有点分不清他们,躲到暂时还能认出是米斯达的毛衣里,闭着眼睛不想看。 『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对我撒娇……』米斯达特别不乐意,『你以前怎么不撒娇……』 『我可以换一个人。』 『别,你就在我怀里待着吧。』他搂着你。 与米斯达斗完嘴,耳朵似乎听见来自两个方位的咂嘴声。 抵达机场已是下午,眼见布加拉提谈笑间打劫一架飞机,你的沉默振聋发聩。 『我感觉不到任何有生命反应的物体,这架飞机上没有任何生物,连一只蟑螂也没有。』乔鲁诺的手放在机翼上,汇报,布加拉提说就这架了。 『等下会有个敌人。』你插嘴,『那个替身是在本体死亡后才发动,不能杀死他,也不能让他自尽。』 『啊?那要怎么做?』 『把他大卸八块吧。』你真诚提议。 『为什么还没放弃这个设想!』 福葛眼角抽筋,米斯达“喂”了一声,指着远处,『那个就是敌人吗?』 就在几十米开外的远处,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只是在你眼里,这是块绯红色的人形肉瘤。 『喂!给我停下!』 “Sticky Fingers!” 布加拉提当机立断,真就把对方大卸八块,你正想着怎么保证他活着,乔鲁诺跑过去,手放到他身上,说他已经死了。 你:??? 布加拉提凑过去检查,『他自尽了。』 你:…… 什么玩意啊,怎么全世界都在与你作对! 『那你们加油。』你木着脸,原本想着这架飞机保住的话可以直接用,结果这是非要到达撒丁岛再重新找飞机。 也罢,这是特里休觉醒替身的重要之战,不省去最好。比起能多一个可用战力,飞机这种可替代物品就不具备诱惑力。 你藏起乌龟,不让特里休有退缩的余地。 成为背景板的消音福葛又被你拖走,跟随阿帕基去驾驶舱,进入乌龟房间。 『这次又是什么……我已经明白你的行动逻辑了。』福葛汗颜,『有必要这么拖着我走吗?』 『说英语,意大利语我只能听懂一半。』 『……好吧,所以这次又是什么?』 为了不被阿帕基听见,你附在他耳边给他解释替身臭名昭着的B.I.G的运作方式,通过吸取能量来达成细胞再生与繁殖,而它的捕食技能需要的是速度,它便拥有“你跑多块我就跑多快”的速度,这就是一个BUG一般的存在。 福葛皱起眉,他的目光放在别处,你猜他是在思考对策。 布加拉提抱着人进来,是受伤昏迷的纳兰迦、米斯达、乔鲁诺。伤势与上次一样,但布加拉提的表情…… 他知道剧情,没有上一回的心痛难忍,但是,却很复杂。 复杂到你读不懂。 布加拉提出去,福葛找出房间里的医用箱,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他比你要熟练,轻巧地挑出伤口里被攻击的烂肉。 乔鲁诺昏迷着,昏迷期间还在咬牙发抖,你将他的脑袋放上自己的大腿,慢慢给他拭去血迹。 他半睁开眼。 乔鲁诺的身体正因断臂的疼痛而抽搐着,目光时而涣散,喉咙间仅有几声简短的呻吟。你抚上他已被汗液溻湿鬓发,力度轻柔地帮他梳理毛发。 『很痛吧,乔鲁诺。』你慢慢抚摸他的脸颊,又轻拍他的肩膀与后背,轻声说道,『睡吧……别担心,会好的,安心睡吧……』 他发抖着,看着你,慢慢眯起眼,闭上眼。 这也太好哄了,和你以前听毕业学姐讲的哄小孩睡觉之辛苦程度全然不是一个档次。 福葛正在缝合纳兰迦的伤口,米斯达的伤口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你去给米斯达缝合,上次给他绣了花花,这次换缝几只米老鼠。 ……迪士尼不会给你寄律师函吧? 正当你沉浸于给米斯达的皮肤绣米老鼠,米斯达身体微颤几下,醒了。 『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一幕……』 “……” 你发愣着,他无力颤抖地搭上你为他缝合的手臂。 『抱歉……』 他又一次说着。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你不明白,上一次不明白,这一次仍不明白。 “米斯达。”你拍拍他发青的脸,『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他缓缓睁开眼,又虚弱沙哑地吐出。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让喜欢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太好……』 『明明应该由我保护你,不让你看见这么可怕的事,这些血腥……我也不想让你看见我受伤……』 『这样……我感觉自己很没有用……』 …… 啊。 是这样吗? 他是这个意思吗? 你呆了许久,米斯达合上眼,你眼皮颤了颤,继续给他缝鼠鼠。 ……太晚了。 下意识想要安抚他,但是真正应该安慰的,早就不在眼前了。 怎么会没有用呢?他是你珍藏在心底的宝物啊。 一个你用不起、总会烫到手、又舍不得断离的火炉。 『……你怎么哭了?』身侧不远处的福葛抬头望你,『不要哭……』 你只安安静静地流泪。 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流泪。 听到福葛那边放下了工具,他走过来,到你身后,拥住你。 他什么话也没说。 你给米斯达缝完,过一阵,米斯达睁开眼。 『你抱着她干嘛?!!』 米斯达大声质问起在你身后的福葛,根本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严重的伤情,他抬手指着,『你该不会迷上她了吧?!!』 『什?!我没有!』福葛立马放开你,起身。 『那你干什么在我面前那么亲密地拥抱她啊!你知道我还喜欢她吧!我还没放弃要复合呢!』 『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我也不喜欢她啊!』 说罢,福葛又小心翼翼地瞄你。 你:? 这颗草莓怎么怪怪的。 两人莫名其妙从争吵到互相语言攻击,闹声之激烈,把昏迷中的纳兰迦与乔鲁诺都吵醒了。 『你的替身最没用!到现在你还控制不住自己,跟过来干什么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毒成泡沫啊!你这只会打枪的杂鱼!』 『你懂什么?法爷就是最吊的!』 纵使每次被BOSS血虐也要坚持玩脆皮法师的菜鸡鱼鱼你震怒。 福葛:…… 米斯达:…… 两人瞬间不吵了。 『我又没在说你,你生气什么……』米斯达脸上落下一滴汗。 『虽然你是个血厚的枪手,但也不可以小瞧法师!』你沉痛地握紧拳拳,『法师血很薄的,怪一击就能把法师秒,可是法师伤害高,只要走位好,就可以秒掉怪!』 『哦哦哦,好好好,对对对。』米斯达忙不迭点头,『你是对的,莫要生气了好嘛?』 你鼓起脸,不说了。 米斯达围着你试图顺你毛好一阵。 福葛吐槽:『米斯达,你现在好像一头被耍得团团转的驴啊。』 『你说什么?!』驴·米斯达震怒。 再一次打响的争吵很快就过去,因虚弱状态的纳兰迦与乔鲁诺不堪其扰,以及特里休带回来乔鲁诺再生的断臂。 飞机残骸的降落时在黄昏。 乔鲁诺将某些东西变为大鱼,大鱼拖着被辣妹软化过得残骸向岸边游去。黑手党们轮流守夜,你真情实意佩服他们的精力与体力,窝在沙发上,很快便睡了。 到天亮被叫起来,众人已经抵达撒丁岛的翡翠海岸。不过在你眼里,此处应被称为猩红海岸。 天边射来三把飞刀——你知道这个,由暗杀小队的队长里苏特变出来的,又被托比欧丢过来——接着,纳兰迦就会扫描到里苏特的呼吸,将其射杀。 『敌人果然已经到了吗。』 『航空史密斯已经打中他了,我能确定!』 『纳兰迦,敌人一共有几个?』 『一个,山崖上的呼吸点只有一个!』 再接着,就是…… 『怎么回事?!我的航空史密斯……那混蛋竟然附身在我的航空史密斯上!』 布加拉提与纳兰迦向那边赶去,你跟在阿帕基身后,来到迪亚波罗给特里休的母亲多娜提拉拍照的位置。 阿帕基的替身在倒带,虽然你看不见。远处几个踢足球的小孩跑来,足球被踢到树杈上,一个男孩抱起另一个男孩,被抱起的男孩嚷嚷自己够不到。 鲜红与肉瘤尽情地跳跃,你无法分清哪个是托比欧,因为全都是红色。 你牵住阿帕基的手,他的手动了动,没再动。 他没有在动。 阿帕基没有去帮那些小孩拿球,那边的小孩没有过来,二者没有相接。 “Abbacchio——!” 米斯达的声音,另一个人有三个甜甜圈的特征,是乔鲁诺。两人赶过来,你松开阿帕基。 他们交流几句,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你怎么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有问题吗?』 你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敌人吗?敌人来了?哪个是?』 『不要着急……』你用语气安抚米斯达,『迪亚波罗就在附近,但是我还没分清哪个是。』 『你不是说迪亚波罗是粉头发吗?』米斯达诧异,『那应该很好认啊——不过我没看见粉头发。』 ……很可惜。 你的眼睛已经分不出颜色了。 『阿帕基,倒带成功后,不要立即显示出来。』你提醒他,『现在还没拿到关键的东西,还不是时候。』 『东西?什么东西?』阿帕基问,『是在这座岛上吗?』 你整理一下语言,『离开撒丁岛后,通过忧郁蓝调调查出来的形象在计算机上找,网络就会被人入侵,这个人拿有很重要的东西,只要拿到它,就可以打败迪亚波罗。』 “?!” 『那快点叫布加拉提他们过来!』 三人警戒着,你揉揉眼,现在你不反胃,但是全红色看着特费眼…… 看多了甚至觉得肉瘤顺眼,滚来滚去有点萌。 疯了吧…… 可是肉瘤比起虫子就是可爱多了! 你的内心有好几种想法在迭加互殴。 迪亚波罗没有过来。 没有敌人过来,布加拉提他们回来,打算直接离开撒丁岛。 阿帕基活了下来。 你却觉得极度的无聊。 就如荒木所言,你没有动力。你无法发出像别人那样散发的积极的信号,才会被荒木选中。 你只是作为一个做任务的机器。 黑手党们按照你先前提供的计划,米斯达与纳兰迦开游艇,其余人劫持飞机起飞,众人都注意周围是否有粉头发的人,一路小心地打劫到一架直升飞机。 是时候了,你提出这趟短暂旅途中唯一能提起你兴致的要求。 『布加拉提,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用你的钢链手指将乔克拉特活着肢解。』 『再让福葛的紫烟让他感受一下被病毒瓦解的痛苦。』 单是想象一下,你都要微微笑。 『乔鲁诺太温柔了,只殴打了七页半,根本不解气,还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死。』 回应你的是众人的沉默。 福葛问你和他有仇吗,你呵呵两声。 『做不到的话,就算了。』你的脸上失去笑意,『乔可拉特与塞可算是除了臭名昭着的B.I.G外最难打的,当然还是优先保证你们的安全,折磨不了他们,那就直接杀了吧。』 『呃……我们是黑手党,但我们不是酷吏啊……』 米斯达的声音,你琢磨他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被你吓到了。 你哦一声。 做不到算了,无聊。 再次详细说一遍如何找到乔可拉特与塞可,两人就在室外的楼顶,打扮完全是科学怪人,非常显眼。塞可的能力能够钻入地下,让地面变得像沼泽,乔可拉特又是大范围霉菌,这两个必须一击干掉,不能让他们逃跑, 至于具体该怎么做,随他们发挥。 乔鲁诺在笔记本上查询有关迪亚波罗的容貌信息,但不管哪个系统都匹配不到——波波终于来了。 荣耀永远属于星尘十字军!你想起当初看动漫时弹幕的刷屏。 看的时候没多大感觉,真实地能接触到波波,心中突然有了些许兴奋。 『我一直在等待像你们这样,拼死调查这个男人的家伙出现!』 为什么波波说的也是意大利语,你刚升起的一丝丝兴奋萎掉了…… 波波让他们去罗马找他,拿到他手里的虫箭,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特里休的脖子上,因为那上面戴着你送给特里休的虫箭项链。 波波为他们解释替身与箭的关系,以及箭的来源。你听鸟语直犯困,正想睡,他们又不让你睡。 『你为什么会有虫箭?』福葛问你,指着特里休取下来的项链,『是这个没错吧?』 『这是玩具,假的。』你从包里找到乌龟钥匙项链,『我还有把这个呢。』 “诶?” 『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大小小一圈,也看不见里面的文字。』阿帕基拿起来端详,又放回你手里。 『仿制出来的,你们可以当做参考。』你捂着脸,『睡了,你们加油。』 『喂……你怎么一直都在睡啊……』 因为很没有参与感。 例如玩游戏,要么是自己作为玩家,实时操控这具身体参与战斗,要么是作为军师,操控战场上的每一个人。 现在这样,不过是偶尔掌控大局罢了。 你就这么睡了一觉,等醒过来,自己竟躺在冰冷的地上。 第一次看得清夜景。 感觉很不一样,手不是自己的,身上穿着毛衣,头戴帽子,这是米斯达的身体。 灰白色的圆形建筑,这里是罗马斗兽场。 『该死,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清啊,全是一团黑!身体还好痛!』 没听过的声音——不,应该说是自己的声音。你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跪倒在乌龟旁边,面容狰狞。 从别人的视角看自己,好奇怪啊。 “啊啊啊啊啊——” 自己的身体爬过来,凑得你非常近,几乎脸贴脸,对面一脸惊恐。 『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啊!』 哦,自己的身体里是米斯达啊。 你看着自己的身体忽然摸上自己的胸,揉了揉,又摸向自己的下体,而后一脸呆滞。 你:…… 『我、我的老二呢?!』自己的身体化身为名画呐喊。 你:…… 对了,转换身体的第一件事——你扒下目前这具身体的裤子。 『你在干什么啊——?!』 你看到自己的那张脸满是崩溃。 『当然是研究生理结构啊。』你一点也没有歪心思地说。 长蘑菇了耶,很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嗯……软趴趴的,摸起来有点奇怪。啊,好爽。 『你不要拿我的身体自慰啊!』自己的声音崩溃地呐喊,『你到底是谁啊!到底是谁在我的身体里!』 你解释自己和米斯达互换了灵魂。听到他的身体里是你,而你还在做这种事,米斯达呆滞片刻,捂脸呐喊。 『我不能接受啊——不能接受!』米斯达过来抓起你还在他老二上研究的手,『快给我穿上裤子!』 那双柔软的手握上来的一刻,你浑身激灵,突如其来又莫名好像能理解又无法理解的冲动降临,脑袋花白一瞬,顺其自然地—— 老天鹅,爽爆了…… 你恍惚着,米斯达是一脸想死的表情。 『我不是秒射男啊!我不是……』 『嗯,秒射的是我,不是你。』 你安慰米斯达,结果米斯达看起来更想死了。 爽完之后一身轻,你等米斯达情绪缓过来,米斯达冷静片刻,终于不再崩,正视起目前的状况。 换个健康正常的身体就是好,什么都能看清,骨头也不会痛。米斯达还在适应,时不时嚷嚷很痛。 米斯达问你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平时都这么痛吗?你说小意思,只有春季多发,抗抗就过去了。 『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你有在痛……』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嘟囔着,你心想,告诉他也没有用啊。 米斯达又不可能去大战犹格·索托斯。 你们在周围寻找一圈,灵魂互换乱了套,特里休在纳兰迦的身体里,乔鲁诺在阿帕基的身体里,阿帕基在福葛的身体里,福葛在特里休的身体里,纳兰迦在布加拉提的身体里,波波在乌龟的身体里…… 布加拉提呢?乔鲁诺的身体里又是谁? 结合原着推算,布加拉提应在迪亚波罗的身体里,而乔鲁诺的身体里是托比欧。 『夜盲真的好难适应……』米斯达托着你身体的脑袋,抱怨着,『还好我的射击可以依靠性感手枪……老天,怎么我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了,真的很痛啊,胃好痛。』 『靠!跑起来胸也好痛!你应该换一件稳定点的内衣!』 『想多了,根本买不到好吗。』你简直无语,『不如把胸割了。』 『快放弃这个想法!——喂,乔鲁诺,你在干嘛?』 阿帕基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手掌贴合地面。 『灵魂能量透过地面传来,应该是能感受到的……』于阿帕基身体里的乔鲁诺回应,『我却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我的体内。』 『要是你怀疑是迪亚波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里面不是迪亚波罗。』纳兰迦体内的特里休坚定地道,『如果是他,我早就能感觉到了!但是,我现在感觉不到他在附近……不知道他躲去哪了!』 波波说老板是双人搭档,几人开始试探乔鲁诺身体里的到底是谁,如果是敌人,立刻开枪射杀。 但乔鲁诺身体里的灵魂一直未醒。 除了灵魂不是对调而是乱调,其余都与原着发展相差不大。乔鲁诺做出几个手势,大家都懂了,分散各部,就你没懂,傻愣愣站着,被米斯达拉去一边。 意大利人果然是靠手语活着吗…… 从斗兽场外跑进来的是套着迪亚波罗壳子的布加拉提。他得知只有你和米斯达互换,其余人都乱了套,略有诧异。 布加拉提在你耳边问这发展没问题吗?你回应该没问题,就算有问题也只能随机应变…… 布加拉提拍拍你的肩,说不用担心,都交给他。 你一脸痴呆,妈咪已经想好对策了吗? 布加拉提直接将乔鲁诺的身体分成两半。 之后的展开可谓是你活到现在遇到的最奇葩的事。总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要移动到危险的地方,你赶紧过去把人拽回来,每个人都被你拽一遍,这些人却没有记忆。 你:? 迪亚波罗:? 乔鲁诺说时间被消除了,你满头问号。 身体自动向左侧躲闪,你跌坐在地上,大家都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你。 『是迪亚波罗!迪亚波罗来了!』特里休喊着,『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 你也没感觉到时间被删除。 『难道说,你能够在绯红之王的能力范围中行动吗?』福葛第一时间推测,『但不可能,你没有替身能力,怎么会……』 他刚说完,你又往一边滚。 乔鲁诺眨了下眼,『难道说迪亚波罗在攻击你吗?』 什么鬼!你本来想让乔鲁诺当靶子,怎么你自己成靶子了! 因为SAN值低下,所以犹格·索托斯的力量使你免疫时间系能力?这倒能算一件好事。 找不到迪亚波罗,时间也暂时未被删除,天逐渐亮起,众黑手党决定先去夺取虫箭。 『那边的女人!你被逮捕了!能跟我到局里走一趟吗!』 你正被米斯达拉着跑,他反身就给后面疑似调戏他的人一枪,在你前边跑的特里休身体里的福葛也回头骂几句。 米斯达叫你扭过去别看,他去操作一番。你悄咪咪看,那人被手铐扣住嘴和柱子。 继续向前走,布加拉提似乎是绊了波波的替身一脚,你虽看不见银色战车镇魂曲,但能看见虫箭掉在地上。 『不行,根本无法接近,不止是替身,即使想用物体去触碰那支箭,也会被瞬间弹回来。』 乔鲁诺说着,大家一筹莫展,波波道出银镇是不让替身使者捡起那支箭,但若不是替身使者的普通人想要捡起那支箭呢? 波波咬起了那支箭! 『米斯达!快用这支箭!刺穿你自己的替身!』 『乔鲁诺!快阻止银镇!』 『不行!距离太远了!』 布加拉提喊了声你的名字。 你弯下身,朝波波嘴里的虫箭伸出手—— 42 知道土台龟吗? 在遥远的过去,人们曾假想过,在大地的下面存在着巨大的土台龟,有时小小的宝可梦们会聚集起来,在一动不动的土台龟背上建造巢穴,一些宝可梦就是在土台龟的背上出生的,并在它的背上度过终生。(PS:来自宝可梦图鉴) 知道格赫罗斯吗? 克苏鲁神话体系中,在宇宙间飘浮、形似木星的神灵。 于生命身体里的细胞而言,身体不就像是一颗星球一样吗? 谁能保证一个奇幻异世界的星球没有生命? 动物拥有流动的血液、跳动的肌肉,地球拥有流淌的风与水,以及迁移运动的岩块。 生命源自于诞生,诞生源自于毁灭。一如宇宙可能的初始之大爆炸、星球之碰撞,进而产生生命。 你不过是……看到了地球的真相。 生命的诞生需要毁灭,毁灭造就新的力量,分解者传递最本质的营养,生物因此而重生。 虫子吞食腐朽的尸体,再结成密密麻麻的卵,剥茧成蝶、破卵而生。 红色。 浓厚的血腥气息。 从天而降的虫雨,白色的肉条堕入滚烫的血,你感到自己即将碰到虫箭的手指皮肤正在燃烧。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斯达跪倒在地,疼痛难忍的模样,抽搐着,缩成一团。 像团小虫子。 『怎么回事?!』 『这是新的替身攻击吗?!』 他们喊着,你终于意识到什么,猛地收手,天地动荡的异象一并消失,猩红的虫影也随之消退。 一切恢复寻常,唯有米斯达——你的身体还在痛苦当中。 『米斯达,振作一点!』 你在一旁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那似是别人的身体,你能辨认出它,仅仅是因为你记得自己今日穿的是什么,以及它是此处唯一的黑发女性。 那仅仅是一具肉体。 一个装载灵魂、关押它的套壳,它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别人的。 所以你不会为自己肉身的痛苦而感到难过。 你只是在一旁看着它,看它匍匐在地,如同残喘的老狗一般抽搐,折磨被迫捆绑于它体内那倒霉的灵魂。 “Mista!” 『做好警戒!迪亚波罗还在附近!』 没有人能拿起虫箭,连银镇也静止在原地,仿佛被方才的异变震慑得无法行动。 『刚……刚刚的异状是怎么回事……』纳兰迦身体里的特里休害怕似的抱紧双臂,『有种……要被黑洞吞噬的感觉……』 『是能够毁灭生命——不,是毁灭整个地球的力量,时间、空间,所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阿帕基身体里的乔鲁诺问你,『为什么你去触碰虫箭会引发这样的力量?』 『还有,为什么米斯达在你的身体里会如此痛苦,这些都是在你要接触到虫箭时发生的,就如替身使者接触虫箭会被操控替身攻击使者本人——你的精神里寄宿着怎样的力量?』 『之前治疗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身体里的力量在排斥我的黄金体验的力量。』 你呆滞地望着乔鲁诺。 为什么要让你听这么长的意大利语啊,大脑翻译完就直接不动啦。 呆了好久,完全没感知到外界发生什么,直至身体发生某些异变,你方回过神。 手背浮现出新的眼珠,大脑似乎也产生了分裂,体内细胞的增殖令你清醒几刻,迟迟解释起先前乔鲁诺问你的话。 『因为米斯达是新住户,没有产生耐受性,如果像我一样一直待在那具身体里住着,早晚会习惯的。』 『你在说什么……?』 周围的人似是已经听不懂你的喃喃自语,他们正在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 布加拉提过来,捧起你的脸,你第一次在现实当中看见他在紧张。 视觉有些微的扭曲,脖子与脸往外冒出了什么,你举起手背,透过手背上的眼珠,入目的是米斯达脸颊上向下剥落的烂皮烂肉。 这比被乔可拉特剥鱼鳞好受多了。 所谓幸福是要对比出来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放心。』布加拉提抚摸你渐渐溃烂的脸,轻声道,『交给我。』 你不知他是在安慰你,还是他真的有办法。 你与米斯达都倒在地上,米斯达仍在抽搐。米斯达不再喊了,似乎失去了意识,只有你的肉体还在抖动。 不同于已经产生异变的米斯达的肉体,你的肉体没有丝毫变化。 转动手背上的眼珠,远观主角团于不远处的活动,简直就是……最无聊的故事。 动画可以看见炫酷的替身打架,而你目前只得趴在地上,看一群人类在前方扭来扭去。 如果这是哪个煞笔作者写的同人小说,你肯定要在评论区打差评,居然连个替身都不给你!至少给你一个能看见替身的能力,好让你观战! 太无聊,你快睡了。 “Buccellati——!” ……? 一阵躁动。 你还没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意识中断。 清醒之时,自己回归那具疼痛的身体,它仿佛终于等来了它的内容物,不再焦虑地颤抖。 稍微有些疼痛,但很快就消失。 天空恢复湛蓝的晴朗。 米斯达跑过来,蹲在你身边,问你怎么样,你说没事,他又起身,向主角团的身边跑去。 你抬首望去——手中拳握虫箭的,居然是布加拉提。 是什么时候,布加拉提的意志超越了乔鲁诺? 等等,乔鲁诺呢? 你扒了扒记忆,忽然想起,乔鲁诺的身体被一分两半,还在斗兽场里躺着呢。 主角掉线了! 你目瞪口呆看主角团把迪亚波罗群殴,迪亚波罗的墓志铭居然没有起效?你还没看清真正的迪亚波罗是什么样,他就死翘翘了。 你∶…… 以布加拉提为首的主角团过来,向你宣告,BOSS被他们解决了。 你∶…… 不是,这,反派大BOSS的逼格呢? 你欲言又止,布加拉提见你一脸的疑虑,告诉你,虽然不清楚迪亚波罗为何没有删除时间抵御他们的攻击,但,故事的确结束了。 ……行叭。 纳兰迦扶你起来,大家跑去斗兽场找到还是两截的乔鲁诺,布加拉提给他身子拉上,大家返回那不勒斯。 真就这样结束了? 坐在又被黑手党劫持飞机,你仍分外恍惚。 这结局轻率滑稽得像是某个JO厨为了强行大团圆做的一场逻辑不详的梦。 福葛告知你,他按照你说的把乔可拉特毒死,布加拉提也把乔可拉特分成了八块。 你说谢谢。 福葛看着你,站在你面前没动。 福葛说他死得很痛苦。 你哦。 他的眼珠子几乎要黏到你脸上转,米斯达喂一声,把福葛拉一边去。 大家都很疲惫,阿帕基在驾驶舱使用替身开飞机,其余人都熟熟睡了。 你猜的。 坐在离人群远的地方,额角贴着传递凉意的玻璃窗。 『早饭想吃什么,等到了那不勒斯,就请你这位最大的功臣一顿大餐。』 唯二清醒的布加拉提于你身旁的位置坐下,你摇摇头,自己又没为他们真正做什么。 你除了提供一些信息,基本都在旁观。 况且,自己现在不饿。不知怎的,身体如同吃进去许多东西,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饿了,胃里却有很强烈的饱腹感。 布加拉提向你递来虫箭,你呆呆地看着。 『我觉得你应该会好奇这个东西。』 “...Grazie.” 你拿起真正的虫箭,用手机全方位拍几张照片,又用力插入手心,除了很痛,没有任何变化。 “……?!Giorno!” 位于前排的乔鲁诺被布加拉提唤醒,前来为你治疗,血液淋了他一手,你还呆呆的。 乔鲁诺问你疼吗,你淡淡嗯一声,布加拉提说看不出来你在疼。 你呆了片刻,抬眼,布加拉提在与自己闲聊? 『不开心吗?终于完成重要又艰巨的使命,你为此应该烦恼了很久吧。』 布加拉提的手搭在你肩上,你思维放空,迷茫着。 你用稀烂的意大利语混杂着英语讲起与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往事。 小的时候,你不喜欢说话,偶尔开口容易结巴,小区里的小朋友就嘲笑你。家长为此给你报了语言班,你不想说话,又被迫说。 你要学英语,你要学画画,你要学书法,你要学吹葫芦丝,如果不早早学,就输在了起跑线。 小学是为了考初中,初中是为了考高中,高中是为了考大学,考大学是为了找工作。 成绩差了,就是你的错,成绩好了,就不能退步,一旦退步,就又是你的错。 你必须前进,前进、前进、前进,再前进,踹掉一个人,踹掉几百个人,踹掉几千万人。 错了就是你的不对,错了就要挨打。写不完作业是你的错,不会写也是你的错,记不住知识点是你的错,不向老师哭着求饶也是你的错。 写不完卷子就要出去罚站,全校人都会知道你犯了错,老师在走廊上骂你,扯你的头发。 扯头发很痛,于是你扇自己的耳光,把自己的脸扇到肿,哭着说自己错了,自己一定悔改,老师才不再扯你。 但你还是要在教室外站着,下了课也不能动。不准喝水,不准去厕所。倘若被罚的时间是在最后一节课,那就不能吃中午饭、晚上不能在十点半以前回家。 通常你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独自骑车回去。路上没什么人,偏僻施工的路段没有灯,你很怕有人,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人,是劫匪,是强奸犯、杀人魔,又或是妖魔鬼怪。你把耳机塞耳朵里,好歹可以自欺欺人。 『很抱歉听到这些。』布加拉提歉意地道。 他抱歉什么。 『那么结果是好的吗?』为你疗完伤听你讲故事的乔鲁诺趴在前座椅背上,问。 你说自己考上了211双一流大学,一流的大学与一流的学科,是国家高等教育的最高水平。乔鲁诺说那很好啊。你问好吗?他问你难道不好吗?你沉默。 『看来,考上这么好的学校,你并不开心。』布加拉提道。 『我家长开心。』你回,『老师也开心。』 『可是你不开心。』布加拉提回。 你沉默片刻,说对。 你接着讲。 高中的同学,有人自杀。她在隔壁班,本身就患有精神疾病,她跳楼之后,走廊的围栏又加上一层,窗户都被封上铁栏,她的家人找上学校,要学校赔钱。 高考的时候,坐在你前边的男生突然疯了,站起来摔笔撕卷子,说考考考,考个屁。 那个男生最后是被抬走的。 听你讲故事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高中没有快乐的事吗?』布加拉提可能有点听不下去,想换一个方向。 『有,食堂的饭好吃,上下学的路上能听歌,自习课偷偷看课外书,补习班停课可以在家看动漫玩游戏。』 布加拉提问你课外书是什么,你解释是教科书以外的书。 乔鲁诺问为什么要偷偷看?不让看吗?你说被发现会被老师没收。 两个人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你没有娱乐生活吗?去看电影,或者和朋友出去玩……』 你摇摇头。 布加拉提无声张着嘴。 『那恋爱呢?』 『学生不能早恋。』 『……什么是早恋?』 “……” 你与当真在不解的布加拉提四目相对。 『指十八岁以下的恋爱。』 布加拉提石化了。 布加拉提揉起额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你解释没那么严,法律没有规定,只是家长和老师都觉得学习第一,其它都是拖累,才不让做的。 但布加拉提还是一脸头痛。 『老师打我骂我也是为了督促我,我每次学不进去就扇自己耳光,这不就考上了吗。』 『不,问题不是这个……』布加拉提揉起他自己的脸,『学习是件好事,为什么要虐待自己?』 你一愣,虐待? 生活中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这很正常啊。』你试着解释,『跨越困难不都很艰难吗?只要成功,中途受到的苦都是值得的吧?』 两个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你,你渐渐不说了,呆滞起来。 『我家里人没有打我,也没有因为我排名下滑就嫌弃我,供我吃穿住,只要我能考好,想要什么都会给我买。』 你试图证明自己不需要怜悯,他们眼睛里的怜悯却更深。 为什么? 『这真的很正常……』你喃喃道。 布加拉提拥抱你,拍拍你的后背。 你茫然。 『你喜欢唱歌吗?』乔鲁诺问你,『之前在琴房门口见到你,你会弹吉他?』 你说只会一点点。乔鲁诺说自己喜欢吉他乐,又问你那时唱的是什么。 ……?哪首? 乔鲁诺说让她走让她走。 『哦,那首是忧郁蓝调,白雪贝蒂的动画插曲,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我家看,我家里有光碟。』 乔鲁诺说好。 『忧郁蓝调?那不是阿帕基替身的名字吗?』布加拉提迷惑。 『诶不对。』你挠挠头,『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什么什么蓝调。』 『赌徒蓝调?』不知从哪传来福葛的声音,你说对对对。 『福葛,你听过?』 『嗯,我以前看过这部动画,很老的动画片。』 他们聊起天,你渐渐眯上眼,嘴里含糊,『《热辣小红帽》也不错……还有《夜班灰姑娘》、《杜皮枪击案》……』 布加拉提拍拍你的脸,说睡吧,你倚着布加拉提睡着了。 迷迷糊糊,你醒来,自己躺在床上。你不禁怀疑往前的经历是一场梦,摸到手机打开,日期的确过去了的。 那几人又在你的生活里失踪,你照常上班,偶尔开始焦虑,该如何拯救世界。 你发现吃棒棒糖真好用,必须是又酸又甜,才能刺激你的味觉,将你从杂乱无序又不切实际的各式猜想里拖回现实。 家里多了一位客人,特里休时常来找你玩。她目前居住在布加拉提于那不勒斯郊外的一间小房子里,在那附近初中。闻她所言,目前布加拉提是她的新一任监护人。 特里休也不知道那群家伙在做什么,黑手党的事,估计会很危险吧。 特里休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好长一段时间没去上学。按年龄算,她应当上初三,但她还是想好好学习,从初一重头学。 『因为感觉你很厉害,好像什么都懂。』特里休抱着双腿缩在你家沙发上,啃你给她切的大西瓜片,『我想成为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正在打游戏狂按手柄的死废宅你呆,『厉害?我?』 特里休点头点头。 『你太抬举我了。』 『看!我都不会“抬举”这个词!好有格调!』特里休指着你兴奋地道。 你∶…… 行叭。 隔壁的邻居先生始终未归,你以为是他们黑手党有什么事,随手一发短信询问,得知邻居先生正在住院。 你这才记起,邻居先生是被里苏特的金属制品“惩罚”了。 就在离你工作地不远的一家医院,每日下班,你都去探望他。他的左手与左眼都被废掉,左手能够治好,但左眼保不住。 他说自己的花容月貌没有了,你痴呆。 他说他开玩笑的。 邻居先生在医院吃不了好东西,你给他带点,不过晚上你都很疲惫,基本上一边犯困一边陪他。 你没问他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因为你知道。但邻居先生不知道。第三天,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干什么工作。 『黑手党呗。』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你撇撇嘴,『就你那一身打扮,看过黑帮题材电影电视剧的都觉得你是黑手党。』 邻居先生汗颜,『刻板印象要不得。』 这对邻居先生来说,似乎是件很严重的事,但他又说,一旦在你身边,这些似乎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重要。 『你不害怕吗,一般人都不会想要招惹黑手党,而且在我印象里,你胆子没那么大。』 『你人很好。』你答。 邻居先生看着你,最后笑了笑。 『所以在你心里,邻居先生这个身份是高于黑手党?』 『你就是你。』你疑惑,『邻居先生不是外号吗?怎么成身份了?』 邻居先生忍着伤口的疼痛大笑起来,你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舒心的话,舒心到他想立刻出院,把你抱回家。 你困惑一秒,说走回家就行,再不济叫个车。 他笑得缝合线都要崩裂。 一个星期后,你给邻居先生喂饭,熟悉的人来拜访。是米斯达与乔鲁诺。 米斯达让你出去等一下,邻居先生对你点头,你到外面,站了一会,见他们还没出来,就做椅子上等。 大约十多分钟,三个人一齐出来,邻居先生的伤全恢复了。 你们一起找了地方吃饭,但你给邻居先生做的饭他还没吃完。另两人坐在桌周等服务员上菜,你打开饭盒让邻居先生继续吃。 “虽然我的手好了,但我还是希望你来喂我。”邻居先生笑着对你说。 你刚拿起勺子,米斯达就锤了下桌子。 你们都看向他。 “呃……咳。”他似是有些尴尬,甩了甩手,『没事。』 你重新挖了一勺喂给邻居先生。 只是单纯的喂饭,邻居先生一直看着你,但他没再说那些腻歪的意大利情话,你本来就不想听。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喂完饭,拿纸擦擦邻居先生的嘴,一转脸,发现米斯达和乔鲁诺都在盯你们两个。 乔鲁诺很快就不看了,低头吃饭。米斯达一脸的不高兴,一口一口咀嚼意大利面。 邻居先生说送你回去,你们两个起身,米斯达又拍拍桌子,说等等。 你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与邻居先生说,就坐着等,结果等他们两个吃完,米斯达只是说要送你回去。 你感觉自己浪费了十多分钟宝贵的睡眠时间。 回去的路上,乔鲁诺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他想去你家看白雪贝蒂,你打字,今晚就可以,一集不长,他还可以在你家睡。 乔鲁诺的表情突然间变得茫然。 你是觉得你家沙发比他宿舍的床睡得舒服,乔鲁诺点了头,说自己也不想回学校。 米斯达把乔鲁诺往你身边扯远,对他咬耳朵,你听见米斯达说了句离她远点,无以言对。 他真像个被所谓恋爱冲昏头脑的男高中生。 邻居先生先上楼,你带乔鲁诺去楼下的夜间便利店买一次性用品,米斯达跟上,非要站在你与乔鲁诺之间。 回家就不行了,你家只有沙发一个睡位。孤苦伶仃的米斯达凄凄惨惨被你关在家门外,他拍了好几下门,你不理会,给乔鲁诺拿拖鞋,让乔鲁诺换鞋。 不换鞋就别想进你家客厅,你才懒得天天拖地。 乔鲁诺礼貌道谢,换上拖鞋,你让他随便坐——最好是沙发。门外的敲门声不再响。 你领他去卫生间,把洗漱用品放这里,乔鲁诺全程听你讲,而后乖乖地答好。 你觉得乔鲁诺的表现有时很具有欺骗性。 正片光临,你把《贝蒂小姐》的光碟放进播放器,和乔鲁诺坐沙发上一起看。这就是个改编自《白雪公主》的动画,白雪贝蒂找到继母想看魔镜,结果魔镜说白雪是最美的,继母一气之下要砍白雪的头,魔镜强吻了白雪,白雪被带去处刑。 之后就是白雪接受小矮人帮助,最终打败继母的故事。 屏幕里大冬天却只穿着超短裙的贝蒂被捆绑在树上,扭啊扭。 『为什么里面的人物一直在动?』 『因为是橡皮管动画?』你也不懂。 乔鲁诺点点头。 看完《白雪贝蒂》,你有些上头,换碟子,给他安利《热辣小红帽》。 这是魔改的小红帽故事,外婆成了超有钱的老太太,小红帽成了舞台演员,绅士狼则在追求小红帽的路上被外婆相中,反传统的故事。 乔鲁诺全程没有笑,你嘎嘎乐,带他看完小红帽与狼全系列,又分享起自己拥有的动画光碟。 讲着讲着,你困了,先去洗漱,而后对他道晚安。 第二天,你醒得比他早,洗漱完,尽量小声地做饭,但客厅与厨房是连着的,终归还是把他吵醒。 『还想睡吗?要不要去我屋睡?关上门就不会吵了。』 你回头问他,乔鲁诺摇摇头,『非常感谢您。』 现在终于理解当初布加拉提对你的态度,虽然你比他年龄大,但他还是把你当作需要照顾的对象,所以他的语气才会那么温柔,处处让着你。 乔鲁诺也去洗漱,洗漱完,走到你身边。 『请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你去歇着吧。』 『好。』 『一会我要去上班,所以吃完饭你就不能在我家待着了。』 『好的。』 说完,乔鲁诺没有动。你问他不去沙发上坐着吗?他说很无聊。 于是你让他削个苹果。 教他怎么切出一只小兔子,接着去做火腿芝士蛋包三明治,松松软软金灿灿,还有黄油鸡蛋芝士吐司。 主餐是辣酱葱油拌面,这款辣酱是你自己调的,不算特别辣,胃口不好的时候开胃,再炸上猪排,最后是两碗豆浆。 你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觉得好喝的豆浆配方,天知道你在调配的过程中被难喝的豆浆成品袭击过多少次。 『好丰盛。』 全部端上桌,乔鲁诺坐下看着,感叹一句。 『有吗?』 『有,我平时早餐都是牛角面包或者披萨配咖啡。』 听完,你的脸都皱了。以前的你吃早餐也很简单,可来到这里之后,简单的早餐实在没有让你进食的欲望。 今天是乔鲁诺的幸运日,因为前两天三明治与饭团的存货都被你库库炫完,你迫不得已才做新的早餐。 看起来很多,其实分量都很小,只是单纯想吃多种口味而已。三明治与吐司一人一半,拌面和猪排也是。分量足够了。 乔鲁诺先喝几口豆浆,端着碗整个人暂停了几秒,接着吃吐司,再接着是拌面。 『不是意大利面?』 『不是,我自己擀的,不知道叫什么。』你想了想,『这种是拌面,面条和酱料搅拌。』 “啊。”乔鲁诺点点头,『好厉害。』 你呆,有什么厉害的。 专心致志吃着早餐,乔鲁诺倒吸一声,你抬头,乔鲁诺遮着嘴,脸颊很红,额角也冒出一些汗。 你给他倒杯凉水,乔鲁诺拿起就往嘴里灌。 『太辣了吗?我给你换个不辣的。』 『没关系,快吃完了。』 他盘里就剩几口,但这反应似乎是一直在忍。 『如果下次……』 你下意识开口,反应过来,又觉得没必要,想了想,还是说了。 『再来吃饭的话,吃不下的要直接说哦。』 乔鲁诺张开嘴,却没出声。他看了你片刻,说声好的。 乔鲁诺帮你刷餐具,但他生活能力明显不行,你告诉他洗到什么程度才算干净、洗多少东西加多少洗洁精。 他很认真地在学。 你去上班,乔鲁诺没有事做,就跟在你身后说送你。路上他问你最近腿还有痛吗,之前治疗的手有没有异样?你打字回应没有。 乔鲁诺问你为什么一出门就用手机打字,你用练了这么长时间(实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仍稀烂的意大利语水平拼词给他解释“通过装残疾人来博取同情心反歧视”计划。乔鲁诺久久盯你的手机屏幕,理解好半天似的,最后哑然失笑。 为什么都会笑,明明这个计划很成功。 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还在笑。 你对此仅有六个点,关闭手机继续走路。 到了店内,乔鲁诺问你有没有推荐的,你指着告示牌上的几样招牌,任他挑选。 不清楚乔鲁诺是何时走的,你干活干到天黑,工钱同样也多,自从老板去见过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极为振奋,焕然一新。 收拾厨房,老板感慨起,不管和家人有什么矛盾,假如还想见面,就一定要去见,否则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说上一句话了。 你附和着点头。 约过了三个星期,纳兰迦又来找你,时常碰上登门拜访的特里休,两只小学鸡挤在你家沙发上热热闹闹地争手柄,都觉得对方是猪队友。 有时米斯达也会来,乔鲁诺也跟着,这两人就成了新的猪队友,尤其是米斯达,一度成为纳兰迦的喷火出气筒。 每当米斯达与你亲近,纳兰迦就露出一副恨不得杀了米斯达的表情。 可纳兰迦又什么都不做。 傍晚,打闹一天的众人准备离开,你叫住纳兰迦,想和他单独谈谈。 其余人都走了,你问纳兰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想做点什么来回报他一直以来对你的情绪帮助,他状似烦恼一阵,说有,但是不想告诉你。 他说自己也没想明白。 『其实就是发现我自己一点也不可靠。』纳兰迦低着头,脚下拿脚尖磨着地板,『我想等我认可自己,再告诉你。』 你说好吧。 『你会等我吗?』纳兰迦抬起头,很认真地道,『有件很重要的事。』 你说好呀。 他又高兴起来,对你说拜拜,一溜烟跑远,你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青春期的小男孩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吧。 一个月过去,你还是没有想好如何拯救世界。如何找到普奇神父,怎么在神父的替身白蛇能力发动之前将其干掉……黄金体验镇魂曲没有了,布加拉提的新能力能做到什么? 你知道这事急不得,但就是难以扼制。 焦虑,像火烤的一样,皮肤有时会烫得发皱,你不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邻居先生不在,福葛和布加拉提也是。偶尔在工作之余瞥见布加拉提站在面包房门口,他却不等你下班,很快就走了。 若是按照《恬不知耻的紫烟》,邻居先生与福葛现在是被派去消灭毒药小队,可这一次福葛没有离队,乔鲁诺也看着一点都不忙,忙的反而是本该死去的布加拉提。 这天,没有丝毫教父样的咸鱼同款乔鲁诺瘫你家沙发喝奶茶打游戏。自从在你家感受到摆烂的舒心,一到周末,他就赖在你家不走,打打游戏、写写作业。 乔鲁诺玩的是回合制策略游戏,由玩家扮演一名统治者管理国家,这类游戏你一向玩不动,费肝又费脑,种田经营恋爱已经是你的极限。 你问乔鲁诺,如今黑帮老大的位置归谁? 乔鲁诺答∶布加拉提。 你傻了。 『有事情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向布加拉提转达。』 头脑风暴中的乔鲁诺抽空回你,而你呆呆的。 ——怎么办。 你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命运剧本似乎已经被你这个剧透穿越者干碎了。 …… 乔鲁诺问你怎么了。 你恍惚着,回复一点清明,只觉自己脑袋有点痛。 一堆想不明白的事,头脑里缠了一大堆解不开的电线。照常工作,直到徘徊在面包店门前的布加拉提终于推开了面包房的门。 他帮你请了一天假,拉你上车。开车的还是米斯达,乔鲁诺坐在副驾驶。 米斯达就纯给首领开车了是吧。他有驾照吗? 乔鲁诺的开车技术有荒木的人头担保,但米斯达是一点没有,如果开到第四个岔路口怎么办,汽车会爆炸吗? 车内正正好有四个人。 『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 『饭有好好吃吗?觉有好好睡吗?』 『大概。』 『有奇怪的人来找你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印象。』 充斥着无意义的一问一答。他问你答。他不问,你就静音了。 布加拉提端详着你,忽然间探手抚上你的侧脸。你没动,眼睛望着布加拉提的方向发呆,脸被摸了一阵,另一只手也捧上来。 你的脸被抬起来。 『有点想你了。』 布加拉提这么说着。 你茫然。 『想我?』 布加拉提“嗯”一声,没再说话。 你呆,然后呢? 他突兀地贴上来,脸颊贴贴,接着,贴上了嘴唇。 车内除了发动机与风的噪声,其余什么也没有。这个布加拉提很不一样,以往的布加拉提也会猝不及防地亲,但就是很不一样。 不知该作何描述,心中未有发生变化,仅有口腔被舔得浸满痒意,有一些要和他相融的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消失了。细微的不易察觉又立即察觉到的惊悚感,你推开了他。 『不愿意和我亲吗?』 布加拉提抚摸着你的嘴唇,你的脸还在布加拉提手上,情绪与思绪全然是空白。 呆了一会,你不解道∶『为什么要亲?亲有什么意义吗?』 布加拉提说没有意义,只是因为想亲。接着,他开始说,自己觉得你很可爱,一看到你,心里就会高兴,所以想问你愿不愿意考虑一下让他做你的男朋友。 你一秒拒绝。 布加拉提问你为什么,你说现在不想思考任何东西,头好痛。 他又帮你揉揉脑袋。 被布加拉提拥入怀中,一双手给你按太阳穴,头骨一下一下地慢慢地被挤压,布加拉提问你在烦恼什么,你回答,拯救世界。 断断续续说起普奇还有布加拉提新进化的替身,全是不可控的因素,完全没有头绪。 『那就别想了,交给我来做。』布加拉提梳理你的头发,轻声道,『等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就去帮你找那个神父,解决这件事。』 你埋在他怀里,感到自己脑袋空空,那里边没有分毫内容物。 『我现在是一只史莱姆。』你说。 布加拉提∶? 『圆滚滚,半透明,没有脑袋,捏起来niania的生物。』你的两手做起抓捏的动作。 “……” 布加拉提的目光落在你胸口上。 『我是史莱姆,不是我的胸是史莱姆。』你严肃纠正眼前这个不懂二刺螈的三次元现充。 “咳、咳咳!”开车的米斯达突然被呛住似的,猛地咳嗽。 布加拉提无言,接着问你是故意的吗?你茫然,故意什么。 你久违在布加拉提的脸上看出无语这两个字。 『不问问现在要带你去哪吗?』他换一个话题。 你沉吟0.5秒,『拉我去枪毙?』 布加拉提∶? 米斯达∶? 乔鲁诺∶? 『因为我知道黑手党的秘密,所以要把我灭口。』你看着他,『我猜得对不对?』 『……不对。』 布加拉提叹口气,被你搞得很无语的模样,『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还要张口说话,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又为什么还要活着。 『你反感我当上黑帮首领吗?』 布加拉提又发问。你摇摇头。你都不在意,反感什么。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布加拉提闭了闭眼,显然,你没能让他得到他想要的。 你陷入迷思,他讲的话怎么比你还没头没脑,那两句话有关系? 不懂。你没回应他,在无限的默然中消耗不知还有多少的时间,布加拉提还在摸你的脸,你真成了任他把玩的史莱姆。 布加拉提又露出很烦恼的表情。 『布加拉提,到了。』乔鲁诺出言,汽车缓速停下。 他们下了车,你打开车门,刚下去,布加拉提就揽过你的肩,宽大幽暗的外套阻碍你的视线,你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你。 哇,搞得跟大明星出街似的。 进了电梯,布加拉提才放开你,他带你来这里是为了定制礼服,接下来他要去参加一场宴会,虽然没你的事,但他觉得你应该会好奇,你可以去凑凑热闹。 说起宴会,你脑子里只有以前看的豪门小说,什么跳舞社交,光是想想你就要萎。 你仍然一丝不苟扮演着一名失语者,连一开始仅是客客气气的设计师都对你温声细语。 首先测量身体尺寸,设计师问你喜欢哪种风格的打扮,可你没有审美,脑海中不存在自己的模样,自是不清楚哪种会适合自己。 设计师又问你喜欢哪种胸衣,你摇头,不喜欢胸衣。 设计师思考两秒,了然地点头。脱去卫衣与胸衣量尺寸,被碰到胸的时候,你僵硬许久。 测量完毕,你慢腾腾穿好衣服,设计师让你多试试他们这里的衣服。 啊,什么令鱼绝望的既视感。你被拉着半强迫性质地进入漫长的试衣环节,设计师推荐你好几件,每一件穿在你身上,都令他们看呆。不只本就时常盯着你瞧的米斯达与布加拉提,连极少将目光放你身上的乔鲁诺也盯起你来。 石化的社恐鱼鱼你被设计师捏在手里转来转去。 最终抉择的时刻,三名黑手党与一名设计师分别指向了不同的衣服——米斯达指的是裸露后背的白色鱼尾裙,乔鲁诺选的粉色花花的设计,布加拉提坚定认为那条红艳简明的抹胸裙更适合你,设计师则坚持是最亮眼的黄色。 ……你感觉哪个都很显眼,哪件都不行。 接收到鱼鱼你的排斥信号,渔夫兼黑手党首领的布加拉提一言敲定另一边一点也不露一点也不显眼没有任何装饰设计感最纯朴的白色连衣裙,设计师的眼皮明显抽了抽,不情不愿让你试。 然而你穿着出来,大家一齐沉默。 乔鲁诺平静地打破沉默,指出这条才是最显眼。 众人纠结一番,究极选择是暗红色V领朴实无华的长裙。 几天后,礼服被送来,你呆了。 那个设计师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的才华,将这条裙子修改修改再修改——右腿的正面高开叉,布料(疑似)是细腻反光的绸缎,两条细肩带堪堪提起胸前的两片叶子般的布料,乳贴也是花花型。 『完事了没?』米斯达在你家门外敲门催,你小心翼翼地穿好,这条裙子应当不便宜,出门前又给自己裹上一层外套,气温还没有热到可以只穿一条裙子的地步。 坐上车,后排座坐着布加拉提与纳兰迦,这么多人挤着很热,你就把外套取下。 纳兰迦呆呆看着你,布加拉提也是。 『那个人居然私自改了吗……』布加拉提捏起自己的眉心,『算了,你穿着很好看。』 纳兰迦仿若复读机附身啊对对。 副驾驶座的乔鲁诺侧过来看了你一眼,又坐回去。 米斯达说要把那自作主张的设计师揍一顿,布加拉提制止他,叫他好好开车。 目的地不是直奔宴会,而是先去给你做造型,佩戴上一看就十分昂贵的珍珠宝石项链与耳坠,头发被烫过之后盘起。 他们说你既优雅又迷人,米斯达言想把你藏起来。你面无表情,早已对意大利人随意撩人的技能免疫。 纳兰迦直勾勾盯你,脸上又仿佛火烧。你上前摸摸他的脸,他见鬼了一般,猛地向后退。 他一路上都不敢正眼看你。 车行半路,纳兰迦又探头过来,难为情扭捏着,小声问你,你是不是穿着那种叫乳贴的东西。 你一声不出,拨开自己上半身堪堪托胸的“叶片”,让纳兰迦探寻他好奇的乳贴。 “啊……”纳兰迦发出一声,慌张捂住自己的嘴。 轿车行驶不稳,却无人训斥米斯达。布加拉提越过纳兰迦,伸手把你衣服扯回去,你一抬眼,他的脸竟然红了。 布加拉提居然会脸红,这是你发现的最为神奇的事。 纳兰迦也被蒸成一只麻辣小龙虾。 目光透过后视镜,前座的米斯达与乔鲁诺也在脸红。 诶…… 这个世界的黑手党,纯情得有些过分耶。 谁都没有说话。 下了车,阿帕基就站在大楼前等着,你无意识跟着他们走,路过阿帕基身边,阿帕基向你伸出手。 你望着他,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布加拉提安排我陪着你。』他自行牵起你的手,转身,『走吧。』 …… 脚下轻飘飘的。 如若踩了一幢棉花,厚实,却摇晃,脚跟不稳。许是因为不习惯细高跟的缘故。 你稍微回握了一下,阿帕基的手心还是那么结实。像是一根拐杖,你若是摔倒,它会扶着你的。 活人的温度。 不是一具尸体,没有腐烂的触感、腐化的气息。你竟然在心中有些许窃喜,这个人没有死掉。 生与死于你而言明明不存在区别。 今天的太阳真热啊,你这样想着。可是出门前你明明还觉得凉。 好像在做梦。 宴会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窒息,因为没你什么事,也许又有阿帕基在你身边,没人向你搭话。 你纯粹在吃吃吃。 吃完半盘,你就开始发呆,如果不是这里太多人,你都想趴桌子上睡了。 懒懒散散地托起腮帮子,眼睛不由自主瞄向一旁的阿帕基。 他仍一语不发,他对你一向没什么话说。 阿帕基端着酒杯,一点一点喝着,他凝望布加拉提的方向,头顶垂吊的水晶花灯将他笼罩在如玻璃罩一般折射彩光的光雨里。 他浅淡的头发与瞳色本身就能折返出不同色彩的光。 忘记是从哪里听说的——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此时此刻,你忽然明白了些。 枪声。 耳朵捕捉到细微的躁动,可大脑还未启动,等你像雷吉奇卡斯那样终于嘀嗒嘀嗒闪灯开启,阿帕基已经挡在了你面前。 你摸上他的肩膀,那里湿淋淋,抬起手,发颤的手上是满满又黏黏的血。 就同幻觉中的一样。 43 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不知那是什么时候,是今年的事,还是去年、前年、几年以前的事。 不清楚是真实还是虚假,所有都很凌乱。 怀里的阿帕基只是一具早已腐化了的烂肉,一层层的皮与筋堪堪挂在骨头,一些化作了水,软黏黏的肉,正在孵化密密麻麻的虫卵,以及他掉出来分不出是什么部位的内脏。 不知道自己的心底在想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想。 什么也不记得。 只是单纯目视自己被刷满血液的手,感受世界的摇晃,与阿帕基尸身融化后的包裹。 乔鲁诺在捏你的手心。 等你回了神,阿帕基已经不在你怀里,他没有死掉,还好好地站着,除了白色的西装上有几些血迹,伤口已被乔鲁诺的能力治疗完好。 『你的手怎么这么抖?』 乔鲁诺把握你的手腕,拇指在你手上的皮肤巡视按压,又抬起眼。 『……不要哭。』 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擦在你的脸上,有湿湿的,可你没觉得自己在哭。 『你没受伤,是被吓到了吗?因为看到了很多血,你晕血?』 他问你,你轻轻摇头。 乔鲁诺没再说话,望着你。 你开始发散、放空。 感觉很累。 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脑袋里什么也转不动,被电麻了,噼里啪啦闪着电火花。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还在那栋楼里吗?还是在乌龟房间里。白白的,白到发亮。 乔鲁诺突兀地握紧你的手——从掌心处隐隐传来被撕裂的触感,接着是左腿——疼痛源自于曾经被黄金体验治愈过的伤口,那些地方又仿佛隔着一层近乎绝缘的毛玻璃,连感知自己身体的疼痛这样的印象,都显得极为模糊。 身子摔倒了。 跌破圆弧状的地平线,白光乍退,自己回到了那一晚,一切故事的最初、听闻海岸敲拍的那道路。 身体被喝醉酒的人推进那辆面包车,他在撕碎你的衣服。 自己的身体在被强奸。 拳头与巴掌接二连三数落自己的身,你却没有任何感觉,仅仅在一旁看着,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意大利人一样,冷眼旁观自己的肉体被一名壮汉欺居身下,被侵犯、被强奸。 没有棕毛先生,没有阿帕基,他们早就死掉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救或是不救,有意义吗? 死还是不死,有意义吗? 痛或是不痛,有意义吗? 如果不能在下一秒杀掉普奇神父,如果不能让你在下一秒回家,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你还是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时刻,重新来过。 还是要痛,还是要煎熬,还是要度过相同的时间,做相同的事。 有意义吗? 自己的行为有意义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个人类呢? 如果没有这颗心,没有大脑,就不会产生感觉,不会感到疼痛了吧? 意义什么的,就不会再去思考了吧。 …… …… …………? 有谁在叫你。 眼睛的幕帘拉开,白光敞亮,投进这双接触世界的眼睛,你这才有了意识,刚刚的自己在做梦。 他们说着什么。乔鲁诺、布加拉提、纳兰迦、阿帕基,米斯达在外面。你听了一会,渐渐转动大脑。乔鲁诺认为你原本的腿部零件有问题,于是换了一个补全你的腿,这次你的身体没有排斥反应,不再痛了。 他们向你搭话,问你现在怎么样。你只用眼睛看着他们,嘴不动。 哪里也不想动。 『又不能动了吗……』 布加拉提动作轻缓托起你的脸,阿帕基则在后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定是被吓着了!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啊……』 纳兰迦的声音喊着。 『为什么要邀请她来呢?她其实对黑帮的世界一点兴趣也没有啊!』 空气变得沉寂。 『我没想到这会对她打击这么大,是我的失误。』 布加拉提语调沉重,轻拍你的脸。 『能听见我说话吗?别怕,等一下就送你回家,不会有人伤到你。』 “……” 你没觉着害怕。 并不是不可以动,只是单纯不想动而已。 没有行动的理由。 放任自己的躯壳躺尸,放空的思绪飘渺如水流、如云烟,不明时间之流逝、空间之形体,对一切无知无觉。 直到有谁进来,将你抱起,搬上柔软的床铺。 呼吸。 你听到了属于生物的呼吸。活着的,生命。 细胞在分裂、增殖,氧气充斥在呼吸之中,接着是闪电霹雳烧穿了云瓣,太阳迸吐出火球,大地的血脉在鼓动。 地脉的岩浆是生命之血,炙热的火,是猩红之血。 碳烤鱼。 严厉的高温令你意识不清,飘忽的意志无从扎根,你紧咬牙关,汗水在浓烈的腥红色之间蒸发。 “很难受吧?” 熟悉的声音。 温柔的,又低沉,子安武人的音色。 DIO。 迪奥·布兰度。 他还是半倚在那张奢华昂贵的床上,相隔模糊不清的迷雾与透明的水。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深色的皮肤,白色的头发,依稀眼熟。 你不认识这个新出现的人,但你仿佛早已认识他。 头脑发痛,总觉这是一个重要的人,你需要知道他,必须知道。可是无论如何,你都想不起来。 “被真我的火焰灼烧,如果不是拥有绝强的意志,没有人会在这样的苦难之焰中存续。” “DIO,那个人是……?” “是我们的新朋友。” DIO自床上坐起,不明字意的书本被他放置一边。 “去吧,普奇,用你的白蛇将她的DISC抽取,她就不会再如此痛苦了。” “……” 深色皮肤的人离开床榻,向玻璃地面的这端靠近。停在迷雾水岸的边缘,他伸出手—— 不行,不可以。 你猛地撑起身子,试着远离他。 “为什么要逃离,我们这是在帮你……”DIO似在疑惑,嘴边浮现起自带危险气息的微笑,“帮助你获取早已远离你的安心。” 不行—— 心脏极深处发出骤然的鸣响,它在抵抗即将袭来的未知的危险。痛苦是你的,即便痛苦,那也是独属于你的东西。 属于你自我的一部分,不容他人随意摘取。 被唤作普奇的人紧扣你的手腕,你跪在跌跌荡荡的水面,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内心抽离。 属于你的东西,现在握于他的掌中。 燃烧不再。 坚硬的身体直直倒了下去。 没有意想之中玻璃的坚硬与冰冷,而是柔软却又蠕湿的枕头被榻。 『醒了啊。』 与DIO质地相似的金发,脸庞比起DIO更加稚嫩,这样一名少年趴在浸满蠕虫血液的床边,脑袋从他陷入软棉床垫的双臂之间抬起,眼神尚且迷离。 他方才应该是睡着了。 你把自己认识的人物清单拉出来,一一对照,眼前这个人是《JOJO的奇妙冒险∶黄金之风》的主角,乔鲁诺·乔巴拿。 记忆有些混乱。 刚刚究竟是做梦,还是又一场时空穿越? 你的下一个目标恩里克·普奇神父使用他的替身白蛇,抽出你的DISC。DISC分为记忆DISC与替身DISC,可你本就没有替身,记忆也未丧失。 他抽出去的光碟是什么? 不存头绪。 那只是一场因由焦虑而引发的幻梦,也许。 乔鲁诺揉揉眼睛,问你肚子饿不饿,他可以帮你搞点吃的。 不想吃,没胃口。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布加拉提让我在这里守着你,如果再疼的话,我再帮你换。』 “……” 你默默看着他。 『……或者你还想再睡一觉?没关系,有我在,你放心睡。』 “……” 你没有闭眼,亦没有声响。 乔鲁诺有些疑惑又有些苦恼地望着你。 他不会在你这里得到回应。 如同你一直以来都得不到回应。 从过去到现在。 从今往后。 永远。 『那么我去客厅打游戏了。』乔鲁诺起身,『如果有需要,请叫我。』 你默然望他。 乔鲁诺与你对视几秒,移开视线。 『波鲁那雷夫先生,如果发生异状,请及时喊我。』 『没问题。』 耳朵钻进另一道声音,你抬起眼,才注意到床头桌上趴着一只绿色小乌龟。 说小,也不算小,只是相对于人类的身躯,乌龟的体型算小。 想这做什么呢,又没有意义。 你停止了思绪。 乔鲁诺离开房间,关上门。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他经常玩的那款游戏的BGM。 你又发起呆。 桌上的乌龟说起人话,意大利语,你呆着眼,不知道它后面一大堆说了什么。 渐渐的,它不说了。 又睡一觉,不知有过去多久。窗外漫天猩红,冰冷的血雨,你不知是炙热的燃烧难以忍受,还是冰凉的湿黏更令你难受。 你从湿答答的被窝里坐起,乌龟再一次开口,你没有听。 双手摸上自己的脸,干燥的,没有血,没有化妆品。妆已被卸掉。礼裙还穿在身上,你拉开裙领,乳贴也在。 下了床,打开柜子翻找。乌龟问你找什么,需不需要帮忙?你找出自己的干净睡衣,起手脱掉自己身上的礼裙。 『喂……!等……我……好歹是一个男人!』 乌龟的声音慌慌张张,你产生几分疑惑。 『你是一只乌龟。』 “唔咕!”乌龟被打击到似的,『就算是只乌龟……也是雄的!』 你面无表情揭去自己胸前的乳贴。 乌龟呐喊∶『请住手!』 『波鲁那雷夫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房门被猛地推开,乔鲁诺话语说到一半,堵在嗓子眼里。 他张大嘴巴,愣愣看着你,『非、非常抱歉。』 门被立马关上。 乌龟静音,你换好睡裙,坐回床,倒下去。 『小姑娘……你这样子、不太好……』 乌龟絮絮叨叨,你说English。 它问什么?你说English。 乌龟波波好愣一阵,才明白你是让它讲英语。 波波换英语,苦口婆心地道,你这样没有防备,很容易被坏人骗,巴拉巴拉巴拉。 你说四个七。 波波的唠叨卡壳,说啊? 你说自己今年二十八。 『……女士您看起来非常年轻,只有十八岁。』 波波立即改了称呼,连忙为自己的误认找补。 无言,你习惯了。 乌龟波波做起自我介绍,简·皮耶尔·波鲁那雷夫,变成乌龟前是一名法国人,喜欢各种体育运动,最喜欢金色,最喜欢的电影是《少棒闯天下》。 你沉默。 波波还在哔哩吧啦。 称不上讨厌话多的人,与你比起来,任何人都可以称之为话多。一直以来习惯周围嘈杂的热闹,可若是要你去回应,你不想回。 热闹是别人的,不是你的。 你坐起身,耷拉双肩,换个姿势左耳进右耳出。 直到它自我否认,它绝对不是一只乌龟,你肯定它就是。 『你是乌龟,我是鱼,我们都是水生生物。』 『……鱼?』 『我是来自咸鱼星的外星鱼。』 『请不要擅自陷入非人的妄想!』乌龟波波呱呱,『而且乌龟并非水生生物,它是陆地爬行生物!』 『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你∶…… 反正都在水里游。 『等等,你这不是能说话也能动吗,之前为什么——算了,你不想说也罢。』 为了不再让乌龟波波呱呱唠叨,你决定解释一下。 『人的行动由因果导向。我的行动改变不了任何果,所以干脆不动因。』 『等等,你的意思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所以就不动不说话,不吃饭也不喝水?』乌龟眼皮抽抽,『不吃饭不喝水人会死的啊。』 死了,又怎样? 你默然看着它。 没有人会记得你,记住也没有意义。 反正是一团空气,无人会在意空气怎样。空气是不是死的都无所谓,你自己都不在意。 乌龟波波又开始唠叨,什么不要酱紫啦,大好人生等挥霍啦,介么多帅哥等你玩巴拉巴拉。 你沉默看着它。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变成熟稳重了。』你道,『结果只是徒增年龄,话还是这么多。』 “嘎?” 『你忘记了吗,那个叫妮娜的女帝,你同她说了差不多的话。』 『被女帝寄生的乔瑟夫多次从你身边经过,你都被妮娜引走注意,愣是次次都错过。』 『你怎么会知道?!』乌龟波波哑然,嘀嘀咕咕,『吃一垫长一智,我已经知道美人为陷,不会那么轻言上当。』 倒也是。 『喂,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你不是替身使者,你看不见替身。』 乌龟波波自言自语,你支起下巴。 『便器,舌头,舔。』 你吐出几个单词,乌龟波波呆愣几秒。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啊——』 乌龟大破防。 你瞥着它,继续讲。 『行李太烂被当做乱丢垃圾要罚款,用手语比‘内裤看光光’,被胸大的女人捡回家就沉迷洗澡完全忘记自己被替身攻击……』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如果那些黑手党知道了这些事……会怎么看待你呢?』 “哦啊啊啊啊啊——” 『还有……你为自己的妹妹复仇,为了不耽误别人的人生而放弃自己的爱情……你为什么要去打DIO来着?忘记了。』 你正数有关波波的剧情,却因为没有翻笔记,细节记不起来。 『知道得真多啊……』乌龟波波语气震撼,『你是预言家吗,占卜师?』 你还在用装满水晃荡的脑袋瓜回忆剧情。 『不够。』你说。 “啊?” 『倒吊人死得太轻易,为什么坏人都死得如此轻巧?』 『他奸杀了那么多人,就应该被强奸那么多遍、被虐杀那么多遍。』 『不够,还远远不够,应该将他复活,再重新杀他,再复活,再杀,再复活,再杀,再复活,再杀……』 “喂!” 乌龟的声音唤醒了你,你缓慢眨了下眼,睫毛被血水黏在一起,你揉揉眼睛,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床铺是虫子的温巢,你不想动。不愿躺下去,地表是蠕动凹陷起伏的巢穴,你也不想站起。只能这般拘束地坐着,那些虫子在你身上爬。 “恐龙……恐龙……” 你无意义地喃喃低吟。 “啊?” “胖次看光光……”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虫子。恶心。虫子恶心。 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ABCDEFG,HIJKLMN,OPQ,RST,HIJKLMN... 3.14159265357585960…… 火龙果番茄西红柿圣女果菠萝凤梨南瓜苹果香蕉蔬菜…… 菜鸟……打游戏好菜……不想炒菜……青菜……左青龙右白虎朱雀玄武…… 你抬起头,绿色的乌龟。 拿起乌龟波波。 “What?are?you?doing?” “你是玄武。” 你暗淡的目光紧盯着它,双手摇晃它,“快给我变。” “What?are?you?talking?about?!” 你不顾乌龟波波的挣扎,执意要它变。 “Help……Giorno!” “Cosa?è?successo?” 被波波召唤而来的乔鲁诺推开门,从你手中夺走波波,你抓紧他的手,要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她突然就这样了,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好像是汉语。』 “玄武变身,变身。” 你使出吃奶的劲,掰乔鲁诺的手,乔鲁诺也使出劲,不让你夺走乌龟。你们一来二去,想要的无法实现,焦虑得不到缓解,你哭了。 『啊……别哭……』 乔鲁诺立刻松手。 “……喂!” 波波在你手里惊叫,被你上下晃,你叫它变,可它就是不变。 为什么不变?为什么不变?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能满足你? 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为什么都这样对你? 『不要哭,到底是怎么了,还在害怕吗?』乔鲁诺抬起手,又放下,抽出床头的纸沾你脸上的眼泪,『有什么困扰告诉我好吗?我帮你想想办法。』 你还在坚持让波波变身。 『别这样。』 乔鲁诺又一次抢走你手里的波波,放到桌上,又将你按床上,叫你冷静。 你推他,他不松手,你握起拳打他的胸,他叫你冷静点。 越是叫你冷静,你越是挣扎,越是哭。 『她是不是惊恐发作?』 『什么?』 『之前我就觉得,虽然我不了解这个人,但她的眼神、神态还有一些反应,像是焦虑症或是精神分裂。这类病患比正常人更容易受到刺激,有时不是发生在外界,而是在患者的内心。』 『你是说她有精神疾病吗?』 『是不是我不确定,最好还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拿枕头砸向叫你去医院的波波,不要去医院,你讨厌医院,讨厌,不想交流。 『请冷静一点。』 『乔鲁诺,和她说这个没用,这个时候没有自控能力,你得安慰她。』 『安慰?哪方面的安慰?』 『呃,小伙子你可别想歪,只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就可以,随便说点什么……聊聊天,或者给她顺顺气。』 乔鲁诺坐下,一手还是按着你身,另一只手上下抚摸你的后背。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容你摇头拒绝,他自顾自给你讲起《莎士比亚与四十大盗》,听到莎士比亚拿着阿拉丁神灯给失眠的国王讲《威尼斯商人》,你小脑一阵萎缩。 什么故事集套娃。 听完《威尼斯商人》、《奥赛罗》、《哈姆雷特》……乔鲁诺说他要去喝点水,此时你的理智恢复,告诉他不用再讲了。 你对这些名着实在没兴趣,不如看动画片。 于是你们去客厅用平板看动画片。 乔鲁诺没见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你给他介绍功能,点进内存看自己下载了哪些。 手指一划,刷出一堆色图。 你∶…… 乔鲁诺∶…… 你不记得自己何时下载过,很明显是霓虹本子,有可能是妈咪室友借用你平板时候存的,也可能是妈咪室友让你帮忙存图包,而你解压了。 总之,手指划拉五下,屏幕预览也还是满屏色图,你扶额,退出去找视频软件,只看视频。 结果你的视频软件也没能幸免。 到底是谁用你的平板看这种视频还下载,难怪内存会不够用! 『就这个吧,我没看过这个。』乔鲁诺指向那张色色的预览图。 你∶啊? 你说这是十八禁的,乔鲁诺说没关系,意大利不管这个。 『真的吗?』 你没读过意大利的法律。 『真的。』 他言之凿凿。 那就看吧。 这是一部全日文未汉化的动漫,你半懂不懂,女主角是个学生,与同学参加漫展遇到一名美少女,两人一见如故,加上联系方式,两人感情迅速升温,直到某次两人一起去泡温泉,女主角才发现,自己的新闺蜜其实是女装大佬…… 之后就是表面上两人是闺蜜,但每次一起约着出去玩,又或是邀请对方到家里,最后都会变成做那个…… 这个故事开展你不懂。 每集只有十多分钟,看到第十二集,这次她们在摩天轮上嗯嗯啊啊,你呆滞着,感觉整个地球都成了她们的游乐场。 仅有十二集,连续播放完自动退出。同系列除了女装大佬还有学生、消防员、和尚、上司、警务员……几乎没什么剧情,一言不合就开啪。 好无聊啊…… 你扭脸瞧乔鲁诺什么反应,他没什么反应。 乔鲁诺也转脸,看你。你问他好看吗,他再度看了眼还在嗯嗯啊啊的高清无码视频,说还行。 你一脸抑郁杰尼龟。 乔鲁诺补充说这不是他喜欢的,你恢复表情,道自己也不喜欢,那就换片了。他说换吧。 视频里除了一些电影和小视频就是《JOJO的奇妙冒险》,你后悔当初没多下几部动漫。乔鲁诺指着《黄金之风》问这是什么,你点进去。 “……” 乔鲁诺看完了第一集。 第二集自动连播,你跟唱主题曲《Fighting?Gold》。 “梦を缚り付ける(束缚梦想的),重たい运命(さだめ)の意志に(是沉重宿命的意志),まるで押し溃されて(仿佛被压垮一般)~” 『难怪你知道我在哪里。』乔鲁诺喃喃道,『难怪你知道那么多事。』 你边唱边像海草那般摇晃身体。 现在的自己是一根海草。 你问乔鲁诺要不要吃饭,他说吃。你问他要不要吃海草,他疑惑半秒,犹豫着说吃。 于满是血与肉团的冰箱里找出长满眼珠与虫子的胡萝卜,放在菜板上,举起菜刀,剁下自己的手。 你的脑内闪出鸣响。 『你在干什么?!』乔鲁诺跑过来,抓伤向外喷血瀑布的手臂,『你——』 他止住言语,拿起萝卜叶,贴在你的伤口处,你猜他刚刚可能想说你有病。 新的左手长了出来。 乔鲁诺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自己是一根海草。他不能理解一般看着你,你说自己是一根海草。 他恍然大悟。他深吸一口气。 『不吃海草,我们吃点正常的。』乔鲁诺自行打开冰箱,向里凝视,片刻后,『我不想吃鸡肉。』 你问没有别的肉吗?他说没有,你说出去买吧。 于是你们出门买肉。乔鲁诺带上乌龟波波。 门外还是那番地狱的场景,但你已经习惯。血色的世界,如同身处在巨大生命体的内脏,脚下是伴随呼吸一起一伏的肉壁。 每隔几步就会有巨型蚂蚁巢一般的虫血,行人与物体恍惚,你只能窥探到几分重影。 心中并未产出恐惧,只是单纯被满空气的血腥味熏得胃里恶心。 地面在晃动,双脚自然踩不稳,摇摇晃晃,倒不至于摔倒。 到了商场,你分不清架子上有什么,有的能依稀辨认出几分物体的雏形,其余全都是肉瘤与眼珠的组合。标牌也净是扭曲从未见过的文字,不明释意。 你记得买肉的区域在哪,领乔鲁诺过去。但你不知道,身处在这样的幻觉,自己对于真实的记忆与认知,还能坚持多久。 『你想做什么菜?』 乔鲁诺问你,你打字。 『你想吃什么?』 『我……嗯……我不知道你会做什么。』 『那你帮我拿点火腿吧,我简单做。』 “?” 乔鲁诺看着你,随后伸手拿起一团爆脓浆的不明物体。 『这个?』 你并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火腿吗?』你打字。他翻手反复确认,说是。你点头,示意买。 乔鲁诺拿着这东西原地站着看你,好似脑袋宕机。 他转身去结账,你跟在他身后,负责掏钱。 收银员是个长满肉瘤的巨型胖子。 回去的路上,你发现自己分不清路人。 乔鲁诺不见了。 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满眼的红色,行走的巨型肉瘤,它们全身都镶满缺失眼皮的眼球。 罢。就,这样吧。 死了算了。 心里这般想着。 一团巨大的肉块接近你,抓住你的手,你向后退,挥舞手臂想甩开它,对方叽叽咕咕,你根本听不懂。 “N……A……NALan……j……i……a……” 纳兰迦? 眼前画面变化,抓你手腕的人是纳兰迦,他的身后还有米斯达、阿帕基、布加拉提,乔鲁诺也在,他手里还握着那条冒白浆的不明物体。 『你认出我了吗?』纳兰迦闪动他明亮的眼睛问你。 你点头。 布加拉提说一起吃晚饭吧,有隐秘的私人包间。你点头。 你不明白一起吃饭的意义、去私人包间的意义,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意义。你的想法没有意义、感知没有意义,语言没有意义,文字没有意义,血没有意义,肉瘤没有意义,虫子没有意义,活着没有意义,死亦没有意义。 你不知道自己会被拉去哪。纳兰迦拉着你,你的身体摇摇晃晃。有时你跟不上自己的壳,稍作恍神,身子就被他们拖出几百米。 『我感觉自己像条狗。』你用自己的身体说,『手臂是一条锁链,拴着我的脖子。』 他们都扭头看你。 米斯达说,你能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你默了好一会,问,人是什么? 你开始变得丧失。 你开始变成丧尸。 也许自己从许久以前就是一具尸体,只是有一团虚无缥缈无从归息的游魂,成了这副壳子的寄居蟹。 他们没有答案。 沉默着坐下吃饭,你如往常一样,使自己的存在感消失。不断吞咽那些软糯的大脑与肉块,他们聊着天,调侃来到你身上。米斯达对你表过白,布加拉提也对你表过白,你很讨人喜欢。是个男人都会想与你睡一觉,布加拉提与米斯达都和你睡过。 你不记得什么时候与他们睡过觉。 布加拉提愣了,『今年的事,你忘了吗?』 你茫然。 『我们还谈了恋爱呢,你不会也忘了吧?!』米斯达嚷嚷。 你想了想,『好像谈过。』 『好像?!』 米斯达瞪着你,你无动于衷。 『那我们一起去旅游呢?一起爬山……还有,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纳兰迦握紧叉子,他的肢体在用力,表情却很是可怜。 『爬山……』你看着他,『有,嗯。电影……什么电影?』 纳兰迦说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个你记得。 『你的记忆很混乱吗?』 阿帕基问你,你说是,不算是,只是记性不好。 他说你这个不好也太不好了。 『你会不会是受刺激,大脑出问题了?』米斯达摸摸下巴,『挂个脑科看一下比较好吧?』 『挂精神科吧。』 『你是在说她有精神病吗?!』 他们商量着,又吵起来,就好像你是一盘在桌上等待点餐的菜。 你推开桌子,起身离开包间。 布加拉提从门后追上来,按住你的肩。他将你抱进怀里,问你要去哪。 他说吃完饭就带你去医院。 你不想去。 不想重新与医生交流,不想被判为精神病住院,不想吃那些副作用严重的药,你不想再承受多余的痛苦。 『拜托,说点什么。』 布加拉提抬起你的脸,逼迫你的目光游荡在他的身。你发现他变了,他的脸上多出几些从未见过的愁绪。 『就算你不愿意、有所不满、讨厌我的安排,你骂我也好、冲我发脾气,别什么都不表现。』 可是你只是不想去。 其余什么也没有。 吃完那一盘,恍惚着上路。米斯达说你现在特别像《着魔》里面的伊莎贝尔·阿佳妮,看着十分可怜。 你感到反胃。 他们宛如一群屠夫,他们是黑手党,押送你去服刑,他们要砍掉你的头。你慌乱地逃跑,空中响起轰炸机,可待你回过神,哪有什么轰炸机。黑手党不见踪影,你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 膝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接触到了地面,可你却觉得,自己飞在天。 自己好像在做梦。 现实与梦境分不清楚。 你看见青春期时的自己,因为做不完每科两套的卷子,不断扇自己耳光。 眼睛为你关上身体的窗,锁上意识的门。 再一次醒来,你发现自己躺在软乎乎的被窝,但不是你的房间。 没有血,没有肉块,有少量的虫子,蠕动蠕动。 趴在床边的人抬起头,不是乔鲁诺,是纳兰迦。 『你醒了!』纳兰迦对你扬起灿烂的笑脸,『你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吃的!要不要喝水?!』 “……” 你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 『哦,你晕倒了,因为现在还有些危险,所以把你带到了这里……别担心,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有我在,很安全的!』 『从你晕倒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你,中间米斯达过来和我换班,一共过了三天。』 纳兰迦叭叭说完,看了你一会。 『别担心!面包店那边已经请好假了,你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了!那个什么神父是吧,我们会帮你干掉他的!这样你就能回家啦!』 是布加拉提告诉他们的吗。 『是……那个……医生的催眠!对,催眠术!当时你晕倒之后先去了医院,医生给你做了检查,医生对你使用催眠术,你什么都交代……说啦!』 纳兰迦的眼神飘忽不定,你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编。 真有催眠术这种东西吗?——好吧,替身能力都有,穿越时空也有,催眠术这种不稀奇。 至于他们了解到何种程度,你不想知道。 无所谓。 就这样吧。 『放心,不会逼你吃药的,除了吃药还有别的方法,之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渡过难关!』 …… 『所以……不要再做傻事啦……』纳兰迦眼巴巴看你,轻声道,『要好好活着啊。』 …… 你闭上眼。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交流。不与他们对话。偶有交流,就是一起打游戏。 他们不允许你动刀具,你不能做饭。房子内尖锐的物体都不在,尖角都被裹上海绵。 大致能猜到医生同他们讲了什么,说你有自杀倾向,不然就是自残。 总之,一定要有一个人待在你身边,如果有紧急的事,就会由乌龟波波。直至福葛回来,陪你的人又多一个。 黑手党不愧为非法组织,这几个人这么清闲,天天陪你打游戏,还能拿那么多钱。 你不知道他们能得到的具体金额,只是一想到自己这普通老百姓累死累活却只能拿到那么一丢丢小钱,就莫名想把他们一锅端。 平淡的摆烂日子一直持续到六月份。 傍晚几人小聚,福葛带来一桌麻将。你被纳兰迦与米斯达推上桌,非要你一起玩。 你的反应很慢,摸牌慢,挑牌更慢。几乎不怎么动脑,第二局起随便打,手气却好,无意间碰了别人,碰的是将,必须有一对将,隔一轮,就摸齐全新的组合。 米斯达怀疑你觉醒了麻将替身,暗戳戳作弊。 这样的运气到乔鲁诺上桌时结束。 你抛出的牌随机被乔鲁诺吃掉,原本他起手很烂的牌,在你的“援助”下妙手回春,又或杠上开花。 赢来的票票输完了。 你∶…… 不玩了。 『喂,你倒是让让她啊!』 『我……行吧。』 你关上门,蒙被子里,什么也不想听。 之后的几天里又被迫打几次,就算乔鲁诺让你,也总是他赢。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不想和他玩。 推迟几个月的生理期终于迟迟大驾光临,止痛针没有用,你被小腹里的电钻活活痛昏。 昏了痛醒,醒了痛昏。 不痛了,你就呆呆瘫着。 纳兰迦抱着你的身子哭。 你都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七月份。 邻居先生来到这栋房子,给你捎来一盒礼物。 《魔卡少女樱》TV版限量DVD,鸟头与星星的项链与法杖,以及库洛牌与小樱牌典藏卡。 『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你兴奋至极,给Mr.Neighbour一个大大的熊抱。 邻居先生柔情的神情少见地变得呆滞,手放上你的额头,问你脑子坏了? 你贴在他胸前,抬头看他。 邻居先生轻抚着的指头向下迁移,拇指摩挲几下你的脸颊,蹭去几抹湿漉漉的痕迹。 他低下头,温温柔柔的亲吻,含带着浓重的珍惜。人生第一次,从别人的身上体会到这种情感,真真切切。 邻居先生给你讲自己带领的小队与毒药小队的战斗,过程含糊略过,只说有多么凶险,他差一点死掉。 在他临死之时,回望自己的一生。 他的人生里什么也没有,他自始至终也认为自己什么都无所谓。 如今,多了一个你。 活下去的欲念来源于珍惜。 你与邻居先生像以前那样玩起角色扮演,你是新晋魔法少女,而邻居先生是阴险的黑帽仔康诺罗·里多。 『隐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 你举着鸟头杖与阴险的黑帽仔在房子里蹦来蹦去。 “雷利子——!” 『哈哈!看我最新造就的康诺罗牌!去吧!我心爱的卡牌!』 『恢复你真正的样子吧——!』 你冲过去,正要使用法杖封印全新的康诺罗牌,屋门被推开,你撞上开门进来的人。 鸟头杖的尖嘴也砸上这个倒霉家伙的脑门。 『……你们在干什么。』 倒霉家伙阿帕基拎着一袋子菜捂起额头。 “阿塔西,马猴烧酒deisu!” 你拳握鸟头杖摆起多个酷酷的POSS。 “……哈?” 『魔法少女,是最近电视台播放的那部日本动画片?』 阿帕基无法理解,但布加拉提似乎懂行。 你甩出一张库洛牌,“Windy——!” 鸟头杖点上牌面,库洛牌却没有掉落,而是悬浮在空中。 “哇哇哇!”你托起脸,『我真的觉醒成为魔法少女了吗?!』 后进来的米斯达、纳兰迦、乔鲁诺还有福葛都笑了起来。 你这才后知后觉,这是有人在使用替身能力。 你鼓起脸。 『啊呀,别生气。』布加拉提笑着捏起你的脸,『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你用鸟头杖的背面砸坏布布满头包。 邻居先生与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错,留下来一起吃了饭,还露一手。这次他的厨艺明显有进步,你尝几口,说不错,他对你单眨一边的眼,暧昧地笑。 『我是为了讨你欢心,才苦练厨艺的呦。』 你望着他的微笑发呆。 桌上的米斯达与纳兰迦的咳嗽此起彼伏,你扭头看他们一眼,低头吃饭。 八月。 没发生什么事。 …… 坐于熟悉的破损的地面,耳畔听着熟悉的海浪之拍击。 你呆。 回溯了。 背包还在,里面的东西都在。可他们明明没有一个人死,为什么? “又失败了啊……” 荒木飞吕彦浮在空中,他的周身环绕明亮的光圈,让你足以在黑暗之中看清他。 “辛苦你了,唉,果然是太难了吗……” 他烦恼起来,状似也十分头痛。 他忽然“啊”了一声。 “难道说——” 他说有可能还要救暗杀小队。 你∶…… “咳咳,毕竟暗杀小队的人气也居高不下,黄金之风的同人区top2。” “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不知道还要救反派啊!” 荒木飞吕破防,握起拳,咳嗽咳嗽。一副不好意思再面对你的样子。 “总之,拜托你了。” “……” 抱膝而坐,你思考起怎么救暗杀小队。 暗杀小队与护卫队为敌对关系,在剧情设置上,暗杀小队就是护卫队升级赚取经验值的养料。暗杀小队送人头是剧情中必不可少的阶段。 “你觉得该怎么救他们?” 直接询问原作者,回应你的则是来自原作者的沉默。 时间紧迫,打开手电筒,翻看笔记里暗杀小队此时间段的状况。 “今年杰拉德与索尔贝就要被乔可拉特二人组杀害。”你抬起头,“你让我现在去找暗杀小队,告诉他们接下来他们要死,恐怕死的人会是我吧。” 暗杀小队与护卫队不一样,他们是真正以杀人为生,并且为达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 布加拉提是个好人,就算他不信任你,也会帮助你,因为他是一个本质善良的人。其他人也是。 可是暗杀小队……若是无法获取他们的信任,只会引得他们猜忌,杀你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他们会死掉,死掉之后,你还要重新来。 这个时间点根本不可能。难道要你去讨好他们吗?你不会讨好。你从来都不会讨好别人,也不愿意。 宁愿死,也不要。 “擒贼先擒王,只要说服暗杀小队的队长里苏特,应该可以成功的吧?”荒木飞吕彦不确定地道。 “怎么说服?” “……” 连原作者都不得不承认,这没可能。 “有……是有。在里苏特·涅罗加入黑帮之前,他还是个挺正常的小伙子。但是——” “那就调整时间到那个时候吧。”你当机立决,“你不是能调控犹格·索托斯的力量吗?让时间逆转到那个时候,我试试。” “问题就在这里。”荒木飞吕彦抬手遮住脸,“我现在没办法再干预你身体里的力量,我的意志介入不进去,只能由你自己来调控。” 你∶? “我怎么调?” “你身体里的这部分犹格·索托斯之力起源于愿望——在我绝望之时,这股力量回应了我,同理,只要你调控时间的愿望足够强烈,你就可以控制它。” 你∶…… 自己没有愿望。 “不是愿望,想法也行!” 荒木飞吕彦的手仍未放下,“可是,一旦你调控这股力量,你的精神力就会进一步下跌,你的精神力已经很低了,再低下去,我都不敢想象你会变成什么样。” “很低?有多低?” “五十。” “不低啊。” “正常人精神力五十就已经不能独立生活了,你明白吗!” 他情绪激动,又按耐下。 “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一己之私把你这个无辜的人卷进来,害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只能在时空的另一边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你的痛苦都是由我造成的,是我往你的身体里放进犹格·索托斯的力量,我以为你这么高的幸运值不会遭遇严重的困难,没想到它还是失控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红豆泥斯密马赛!” 你∶…… 霓虹人的本质是斯密马赛机。 “与其道歉,不如多给我开几样金手指,魔法啊炼金术超强大脑什么的多给我来点,我无敌了不就立马通关。” “臣,做不到啊!” 荒木飞吕彦惋惜着扼腕。 你∶…… 没用的家伙,退下吧! 你躺地上,进入冥想。荒木飞吕彦问你认真的吗?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精神崩溃疯掉,到时候他救不了你! 叽叽歪歪的,吵死了。 “那你倒是想个别的办法啊。” 他不吱声了。 你无语。 人是会被自己的愧疚心淹没的脆弱生物吗? 不知道,不明白。 再次闭上眼,让自己的大脑里只存在“回到里苏特加入黑手党之前”这几个字。 “只要你能调动时间,幸运会自动为你匹配到合适的地点与时机。” 荒木飞吕彦的光影模糊,化为波纹的声音也渐渐消弭。 “我会在另一畔,为你祈福。” 三周目不存在的番外 布鲁诺·布加拉提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相当正常,即使自己拥有了名为替身的超能力,也不至于离奇到进入恐怖电影或是科幻电影那样。 直到他“工作”结束回家,救了一个昏倒在自家门口的迷之女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彻底刷新。 这个看起来呆呆的、行动慢吞吞的时空穿越者就这样入住他的家,占领他的卧室。布加拉提心情颇为复杂,低头看着平行世界的自己与平行世界的福葛与谜之女的合照。 布加拉提了解自己,他能认出这是另一个自己,更能看出,平行世界的自己喜欢她。 这大概是任何认识自己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至少他活到现在,在父亲离世以后,脸上就没再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 但是相处一段时间,布加拉提实在想不通,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总不可能是见色起意?平行世界的自己是那样的人? 当然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破。 从一个有点可爱的笨蛋升级到超级强韧的可怜废鱼,布加拉提开始能够理解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 可能渔夫就是逃脱不了与鱼的牵绊吧。 在此之后,越陷越深。 某一天,家里的鱼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瘫在地上成一条的狸花猫。 没在晒太阳,布加拉提走过去,那只狸花猫没有动,若不是它的眼睛圆溜溜睁着,布加拉提还以为它已经死掉了。 狸花猫注视着一声招呼不打就出现在它眼前的布加拉提,布加拉提与它对视。 这只猫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只意大利狸花猫都要圆圆肉肉,呆萌萌的,还一脸“我好孤单快来摸我”的可怜表情。 布加拉提想也没想,上手就摸,结果小猫咪抬手推他,不让摸。 一边不让摸,一边又保持“我好孤单我好寂寞快来摸我”的表情。 布加拉提怀疑这只狸花猫是在欲擒故纵。 在家里翻找一圈,没发现鱼的踪迹,布加拉提以为她又在玩躲猫猫,然而呼唤她的名字,那只猫应了一声。 布加拉提:? 他又唤了一声,那猫又轻轻嗷了一声。 『……你变成猫了?』 小猫回应似的点点头。 为什么?布加拉提陷入思考,是被替身使者攻击了吗?但是把人变成猫有什么目的? 狸花还在地上瘫着,它这副动都懒得动的懒样,布加拉提信了这就是那条懒鱼。 应该没有正常的猫会这么懒吧……布加拉提猜测。 即使变成猫,它还是睡了吃吃了睡,一点也不动摇它淡定生活的心,如今不用去工作,更是整日晒暖睡大觉。 懒鱼变成懒猫的事很快就被上门监督鱼晨跑的米斯达发现,不出半天,全队的人都上门来围观神奇懒猫。 狸花还瘫在地板上,几人在它身边围一圈,它都不带动的。 『变成猫之后更不理人了。』米斯达戳戳狸花的肚皮,吐槽。 “喵。”狸花站了起来,甩甩毛,穿过福葛两腿中间,走到布加拉提脚边,又喵一声。 布加拉提心有灵犀拿出一本英语词典,狸花在上面翻找,拼出一句话——『别想摸我。』 看到这句话,几个人露出邪恶的笑容。 转眼间,狸花就被邪恶的黑手党举起来,抱进怀里上摸下摸。米斯达摸完乔鲁诺摸,乔鲁诺摸完福葛摸,最后交到布加拉提手里,布加拉提也搓揉揉。 狸花可怜兮兮地瘫在布加拉提手里,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只是只毛绒娃娃。 可怜兮兮的狸花被邪恶的黑手党折磨一天,可怜兮兮的狸花被按在沙发上,手心被捏捏,露出毛毛里的粉粉肉垫。 不是轻淡的粉色,而是染着几分艳丽的红。布加拉提盯着那里,想起那次在她洗澡的时候没敲门,闯进去带她走,看到的也是这样。 三个男孩也都盯在这个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约而同红了脸。 “哇靠,福葛,你怎么对猫硬了!”米斯达抱紧自己的双臂打一个寒战,“你真变态!” “什?!谁说我是对猫硬了!我是……!”福葛反驳到一半,又想到什么,脸色变来变去,不说了。 乔鲁诺心想,福葛果然也看见过吧,瞧福葛与布加拉提的反应,那几天晚上他们果然有做什么。 狸花弱弱咪一声,几个人类顿时上大头。 乔鲁诺冷眼旁观已经被猫咪迷昏头的队友,心下腹诽,瞧这猫咪一脸无辜清纯可爱可怜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表情,变成猫也勾引人。 手里揉揉狸花的肚子,狸花伸爪爪推,脸上却写着“快来摸我”这几个大字。 呵。 黄金体验抓住喵喵的爪,乔鲁诺把脸埋进猫咪的肚子里,深吸几口。 狸花猫瞳孔地震。 “喂!你抢猫啊乔鲁诺!”米斯达指出他的险恶用心,“可恶!等你埋完换我埋!” 乔鲁诺无言以对,他不也半斤八两。 不过乔鲁诺没打算把自己心仪的对象割让出去。 三个青春期男孩就“今晚谁能把心仪猫咪带回家”这件事展开争夺战,布加拉提的家被闹得鸡飞狗跳,布加拉提在一边微笑,狸花猫一脸懵圈。 抢猫斗争结束,三人脸上都挂了彩,操纵黄金体验的乔鲁诺险胜,怕伤着猫咪而不能用枪也不能上毒的米斯达与福葛只能恨恨地瞪他。 天黑之前,乔鲁诺要把狸花抱走,他望向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做出请便的手势。 “要好好照顾她哦。” “我会的。” 狸花猫乖乖瘫着,似乎想要被他抱走,又似乎是谁都无所谓。 福葛盯着软成肥水的猫,咬牙切齿,瞪回乔鲁诺,“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乔鲁诺勾起微笑。 米斯达都要看乔鲁诺不爽,握起拳头顶顶他的肩,“瞧你那得意的样!” 米斯达没用多大力,不过乔鲁诺还是随他的意动了一下,他没想着获取一次胜利就得意忘形。 布加拉提笑着摇了摇头。 福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猫,狸花能感受到他的不舍似的,冲他软软地喵。 人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要拱手让人,这滋味不好受,好想夺过来。 但福葛最终没有做。 乔鲁诺将自己心爱的小狸花抱走了。 那不勒斯的傍晚好似加入草莓酱的柠檬酒,浓郁香甜,更别提自己怀里还抱着自己心爱的小花猫。 自己的小猫是开心果味的。 就算降温,乔鲁诺也要点上一份冰激凌。冰激凌店的店主是位熟人,他见乔鲁诺抱着一只猫,问他要养猫啦? 乔鲁诺低头瞄自己怀里的小狸花,肥肥还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乔鲁诺呵呵笑,说对啊。 店长说你挺开心嘛,乔鲁诺说对。 这是他自旅行完回来最开心的一天。 狸花猫被他举起来背对天空,彩色的夕阳将它暗色的毛发渲得多彩。落日在它滑滑梯一般的尾巴下滑,乔鲁诺微笑着,好想和它一直在一起,狸花仍然保持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管是在谁的手里,它都是这副样子。 如果能和它心有灵犀就好了。 如果能懂她的心就好了。 那样是不是就可以离她更近一点。尽管现在她就在自己手里,却依旧感觉相隔得好远。 好像只有他在意这种东西。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呢?”乔鲁诺轻声道,“能不能以后都告诉我?” 狸花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难道自己在她心里不可靠吗?自己不值得信赖吗? “喵。” 他仅烦恼了一瞬,狸花动了动,尾巴尖蹭蹭他的手腕,挠得他痒痒的。 一瞬间,他好似得到了前往猫咪心灵的通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喵~” 狸花用肉垫挠挠他。 乔鲁诺感觉自己漂浮在温暖的水面。渐渐被水浸泡了,水里却有着他需要的氧气。如同保护罩似的,柔软的水竟可以保护他,填补他的心。 乔鲁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填补的。 但可能确实有什么所缺。 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没怎么面对而已。 回到学生宿舍,他把狸花放在床上,自己去浴室好好清洗一番。他没有在肖想什么……或许有吧。乔鲁诺脑海里闪过夜里有可能发生的种种画面,身下不安宁。 这根本睡不着啊。 乔鲁诺把温水调成了凉水。 确定自己形象良好,闻起来也是沐浴露的清香,他才从卫生间出去,坐到床上。 狸花猫还在床上瘫着。 夜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狸花猫睡得香沉,乔鲁诺摸摸它在月光下发亮的皮毛,它就如那天晚上一样,不管自己怎么展现自己,她都对自己没有兴趣。 明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却又不愿意放弃她对自己的好。 自己纯粹是在找罪受。 乔鲁诺深深吸进一口气,吐出去。 暗恋是一场悠久的思乡。 只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所在之地,才是自己思念的乡。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做了一场连自己都知道一定是虚假的梦。 大师姐姐如他所愿变回了人,与他同埋在这片被子里。这里是两个人的秘密城堡,大师姐姐无比温柔地望着他,单手抚摸着他的脸。 她的微笑比身后窗外皎洁的明月与灿烂的星空更要耀眼,以至于乔鲁诺看不清,大师姐姐在被褥下轻轻磨蹭起他的腿,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兴奋。 亲吻,脸贴着脸。睫毛蹭到彼此,脸颊相蹭产生痒意。当柔软的她包裹住自己时,那份冲击人性的窒息感径直擎住思考的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人也是,物也是,只余下相接的那一处,自己在大师姐姐的身体里,哪都逃不出。 生不出逃跑的想法。 甚至想住在里面,自己就是她的一部分,一直待在她的身体里。 意识在被囚禁。乔鲁诺却有几分心甘情愿。 梦总会醒的,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狸花猫还在熟睡,阳光敲打在乔鲁诺的脸颊。乔鲁诺自嘲地笑,为什么自己要想那么多。 懂了自己的欲望,又得不到。 四周目不存在的番外 你被一群小奶猫围攻了。 起因是护卫队想感谢你对他们的帮助,即便一开始不信任你,你也没放弃他们,才能达成这么完美的结局。当上黑帮老大的乔鲁诺放话你要什么他都会努力为你达成,你的头顶冒出六个点。 你只道等2012年帮助你解决普奇就好。 黑手党们不甚满意。 这对你而言仅仅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你赌上性命帮助他们,他们也赌上性命帮助你,这样你就可以回家了。 这天,你正打算给邻居先生送新品,一出门,家门围了一群猫。 为什么说之前的那个是起因呢?因为这几只猫与护卫队一个配色,甚至特里休款粉毛绿眼猫也团在其中。 你称不上喜欢猫,也称不上讨厌猫。 毕竟你是一条鱼,还是懒得翻身的咸鱼。遇上猫,不就直接被啃干净了。 你与这堆猫沉默对视,小猫们仰头望你,你关上门,跨过它们,向邻居先生家走去。 (米斯达:???就这么走了??) (纳兰迦:我变成的小猫不够帅气吗?!) (特里休:纳兰迦你变的可爱还差不多……) (乔鲁诺:重点难道不是向小姐求助找到变回去的方法?) (布加拉提:又去找那个情报小队的……) (福葛:现在是我队长,布加拉提你的记忆库该更新了。) (米斯达:不会是复合了吧?!不要啊!要复合跟我复合啊!我哪里比不上他!) (乔鲁诺:嗯……因为小姐更喜欢成熟的男性吧,对女性要求不高。) (特里休:她好像蛮喜欢我这一款……) (纳兰迦:被甩了的家伙就别痴心妄想能挽回了!) (米斯达:什么被甩……!我们那是和平分手!) 身后的小猫们期期艾艾地叫。 你到邻居先生家蹭一顿饭,他手艺着实不行,吃得你更面无表情。邻居先生笑着挠挠头,表示抱歉。 离开邻居先生家,小猫们还在你家门前蹲着。 你不得不怀疑,这不会就是那群黑手党们所谓的报恩吧? 送你一堆猫?怎么不送你一筐鱼! 你忆起之前福葛说你像猫。 你的动物象征变化多样,兔子、乌龟、猫、蛇、企鹅、鱼……全都能在黑手党们的嘴边溜一遍,就没人说你像个人。 “喵~” 几只猫张大嘴巴。 你:…… 行吧,来就来吧。你开门,等小猫们进来。 “nia~?”肥圆的蓝猫,蹭蹭你的脚踝,黑眼,这是米斯达色。 “咪!”毛绒绒蹦哒几下的小煤球,紫色眼,这是纳兰迦色。 “嗷嗷~”白底黑斑点的奶牛猫,翘起尾巴向你打招呼,这是布加拉提色。 “喵~”金渐层英短,对你昂首,乔鲁诺色。 “……”唯一的白毛,不吱声的猫,阿帕基色。 这只粉猫猫让你想起之前做的梦,一个疑似奈亚拉托提普的东西想要吃掉你,于是变成粉红妙妙猫试图魅惑,被你冷酷拒绝。 这其实也和迪亚波罗与托比欧同色,只不过毛上没有斑点。 你关上门,小猫们在你家里转来转去,闻闻这嗅嗅那,你出去买了点猫粮,回来倒盆里。 (众:……) (米斯达:我想吃点人食。) 你看着盆里一粒一粒的猫粮,硬硬脆脆的,很像零食,你拿起一粒,放嘴里。 嚼嚼嚼…… …… 不好吃。 (纳兰迦:咦我觉得还好诶……没那么难吃,不过比起薯片差多了。) (特里休:还凑合吧……不为难她了。) (米斯达:感谢特里休不让奴隶操劳之恩~) (福葛:你想让她买她也不会去买吧,什么时候惯过你了。) (特里休:她怎么不惯我!一开始就很惯!我还以为对我一见钟情了,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米斯达:两个美女贴贴是挺赏心悦目……) (纳兰迦:……所以你们亲了吗?) (特里休:……还没!) 你做完饭吃饭,收拾完,坐沙发上看动画片。看着看着,你睡着了。 (乔鲁诺:必须找个机会传递信息。) (布加拉提:每次看到这咸鱼生活都不由感慨……) (阿帕基:过得很轻松啊。) 等你醒来,脑袋边团了一堆猫,鼻子吸进好多猫毛。 你:…… 这对你的肺不太好。 关了电视,去洗漱洗澡,换上睡衣去睡觉。关上卧室门,门外有喵喵叫。 猫在拍门,你打开。 (特里休:怎么把我关在外面……我才不要和那堆臭男人一起睡。) 粉猫猫对你咪咪咪,它钻进来,其余小猫也跟着钻。 你:…… 床也被小猫军团围攻了。 这床不能要了,会不会有寄生虫啊? 大晚上,你就把床重新洗一遍,又把这群小猫崽洗一遍。浴室喵声此起彼伏,每只猫都没能逃过洗刷刷的命运。 躺上床,黑猫蓝猫小粉猫又钻进你被子里,你与被子外面的四只猫大眼瞪小眼。 “喵喵喵。” (福葛:万能的咸鱼姐姐求助啊。) 福葛色的小金毛猫不知道是哪种猫,你只知道一些常见猫。这几只猫又开始对你喵喵叫,你说你听不懂。 (福葛:我也听不懂中文啊。) (乔鲁诺:猫的爪子没办法写字。) (布加拉提:用替身。) 空中莫名飞来一张纸。 “……你们从人变成猫?替身攻击?”你翻译一下,又想起他们不懂中文,换成意大利语。 几只小猫点头。 『哦,那就当猫吧。』你微笑。 (众:???) 一支笔在纸上写:求帮忙,拜托拜托。 你:…… 烦耶。好不容易没你事了,哪个神经病给你找事。 你嗯嗯嗯,闭眼睡觉。 (福葛:我怎么感觉她在敷衍人?) (布加拉提:恭喜你福葛,你猜对了。) (米斯达:埋胸真好……) (纳兰迦:真好……) (特里休:一群流氓别碰我家鱼鱼!) 被窝里三只小猫在你胸上打架,你掀开被子,是特里休单方面对米斯达与纳兰迦使出喵喵拳,不过更多打在米斯达身上。 (乔鲁诺:哇……) (福葛:?你现在在感叹什么。) (乔鲁诺:没什么。) (阿帕基:嘁。) (布加拉提:这个视角……) 你皱眉让它们别打了,吵得你睡不着觉。小粉猫立马收拳,对你委屈地咪咪咪。 你再次闭眼,气沉丹田,小猫们也不出动静。 就是睡不着。 你把平板拿出来,插上充电线,趴枕头上玩《保卫萝卜》。 小喵咪们也趴过来看。 之前卡在随机关卡,你敢说这是制作组做的最脑瘫的设计,标着简单,实际上随机就给你抽到超难。 “喵喵?” (众:这是什么?) 你耗费二十体力,终于抽到太阳花还没有被偷家,眼见就剩杂物清空、到了最后一波,你疯狂删塔建塔,就剩最后一只怪!加油啊汽油瓶魔法球减速风扇! 怪物丝血啃萝卜。 Duang——!你一脑袋砸到枕头上。可恶啊—— “喵喵。”福葛喵歪头,拍拍平板,“喵喵喵?” “纳尼?”你扭脸。 重开一局,有小猫咪们的支援,又重开三局,成功过关! 中途小猫咪们打了好几架。 (福葛:都说了开局应该在这里建飞机!太阳花打到猴年马月!金币都不够!) (乔鲁诺:按照攻击范围,太阳花就是最节省的,不给它升级就好了。) (阿帕基:照她这速度应该分两次,一次金萝卜一次全清。) (福葛:不!这也太小看我智商了。) (特里休:到底是她玩还是你玩啊……) (纳兰迦:所以应该用导弹!不用锁定它自己就清了!三波怪足够!) (米斯达:坚定选择瓶子炮!) (特里休:那个章鱼挺好用的。) 下一关就简单了,打得你直犯困,过关后熄屏,很快就迷糊过去。但朦朦胧胧,转瞬即逝,又醒。睡了十多分钟。 几只猫锃亮的灯泡眼把你一半的困意都扇飞飞。 (米斯达:如果不是听到这么响的心跳声,光看她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她有受到惊吓。) (特里休:谁把她吵醒了啊?) (纳兰迦:呼啊……呼啊……) (福葛:没人吓她,她自己睁眼的。) 小猫在你的被窝里时不时蛄踊,你喘几口气,床上猫数量太多,能量浓重,你睡不着。 五只猫以内的数量你就能睡着。 “呣咪。” 也不知是谁哼唧了一声,你目光扫一圈,没找到声音源。 开床头灯刷手机,翻到以前下载的漫画,缩被窝里开看。 (福葛:这又是什么?) 大致重温完一篇既可爱又忧伤的竹马赢过天降的漫,往下翻,屏幕上的图片逐渐不可描述起来。 (福葛:……???) (乔鲁诺:表情这么严肃,她在看什么?呃……???) (米斯达:什么什么?啊……???) (布加拉提:……) (纳兰迦:啊……?什么?啊啊啊???!!!) (特里休:啊!!!!!!!) 第一个本讲的是一所高校的女生沦为男生们的绒布球,第二本讲的是进入S级女校的男生都成了女生们的性玩具,第三本讲的是勇者被魔女捕获吸取精液的故事,第四本是一位名叫梅丽的奴隶被S家的领主买下调教。 看完后,你不由感叹,日本人真变态呀。 小猫咪们都很安静。 (福葛:为什么她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还在我们面前看……) (阿帕基:故意的吗?) (布加拉提: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只是觉得这没什么……) (乔鲁诺:也是,正常人知道是我们以后肯定会先把我们赶下床。) (纳兰迦:我以为她对情情爱爱没兴趣呢……) (米斯达:哇,你是不知道她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哭成什么样了!) (特里休:这画也太色了我受不了!) 梅丽的调教总的来说就是SM,但是她被整座庄园里的人宠爱着,一篇既诡异又温暖的温情故事。 (米斯达:这玩法可行吗……人体会坏掉的吧?) (布加拉提:漫画的夸张手法?) (纳兰迦:这个梅丽的心灵坏掉了啊……) 你不带脑地阅完,那些本子画面十分催眠,关闭手机和灯,睡觉觉。 (阿帕基:……她到底怎么能看这种东西睡着的。) 一觉醒来,九点。周末可以赖床,但前提是床上有空可赖。 床上地上横竖躺着几个裸体,黑手党们四仰八叉,你贴心为特里休与纳兰迦盖上被子,其他人自生自灭。 特里休醒过来,首先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是米斯达,没被子可盖的他上下遮掩自己的身体,惊慌失措得大喊大叫,活像古代小说里被流氓看光身子的黄花大闺女。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来。纳兰迦裹紧被子,又一点不敢往特里休那边贴。 『你害羞什么?』你纳闷米斯达的反应,『又不是没看过。』 米斯达满脸崩溃。 你给同样崩溃着的特里休套上你的睡裙,下床跨越地上一群裸体,开门出去,特里休跌跌撞撞跟过来,你扭脸,她的脸还很红。 你寻思一圈,只能把答案落脚到特里休脸皮很薄。 其实也能理解,如果是自己赤身裸体,也会害羞的。 不过,更多的是害怕,由没有安全感的恐慌造成的脸红心跳,似乎与害羞有本质区别? 人为什么会感到羞耻呢?你歪头想着。 特里休跟你一起解决完晨间洗漱,你去做早饭,见纳兰迦从卧室门隙冒出头,你问他们要不要吃早饭,卧室里回答要。 你下楼买了些一次性用品,他们一人披张毛巾毯子床单被套出来,布加拉提问你早饭吃什么,用不用帮忙,你说别去厨房,会弄脏你的被罩。 布加拉提说他们会替你洗干净的。 随他们便。 你做一锅简易蛋包饭,帮他们一一划开金灿灿的蛋皮,只闻几声吞口水。 『哇,像开花一样,太好看了吧。』米斯达动动鼻子,『闻起来也很香。』 你给特里休一杯热牛奶,纳兰迦眼巴巴看你,你也给他一杯。 餐桌上道起几声意大利式嘴甜,过滤一遍就是饭很好吃。他们用词和修辞都十分夸张,你差点疑惑自己是不是给他们做了大餐。 还是特里休好,不搞这些花花心肠。 你以为接下来没你事了,结果到了下午五点,听取喵声一片,一开门,又是那堆猫。 还是给它们喂猫粮,买都买了,不喂不就浪费,反正你是不会吃。特里休咂完猫粮,跳上来圈你怀里,你正在打游戏分神看它一眼,继续打。 几只小猫就看着你打游戏。 晚上,小猫们又要上你的床。几天晚上皆是如此,第二天早上又变回人,你也适应了床上长猫,奶奶香香的,有点想吃。 除了纳兰迦,其它小猫都不好早睡,那灯泡眼都把你吓到,为了保证自己的睡眠质量,你开始睡前先给它们哄睡。 小黑煤球被你抓进怀里,纳兰迦静音懵逼,你用被子盖上,只露出它的小脑袋,它爪子伸出来抓抓你,你轻轻拍它身子外的被子,哼虫儿飞。 小黑煤球很快就眯起眼缝,你把它放床上,它睡得很安稳。 接下来挨个哄,除了纳兰迦都不好哄,特里休与米斯达还好,其它小猫都有点抗拒被你这么抱着。 这哪难得到你,不乱闹的小家伙最好哄了,最终都在你怀里被你拍睡着,一一被你在床上摆好。 你终于没在半夜被哪只猫的灯泡眼盯醒。 四周目乔鲁诺视角 有谁会在意空气吗?没人会在意吧。 乔鲁诺·乔巴拿在非常年幼的时候注意到,那时他的名字还是汐华初流乃,自那时起,周围陪伴他的就只有安静的空气。 安静到几乎不存在,初流乃只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周围没有人,没有生物,不存在他人的呼吸,全世界就只有自己一个。 寂静的白天与黑夜,都只有他一个。 从四岁到十二岁,周围唯一陪伴他的唯一不变的,就只有空气。因为只有空气,于是他变得沉默。他一直沉默。 这是他的本心吗?有时他自己也不清楚。多说没有用,与其诉之于口,不如多想想办法去解决。 嘴巴变成被利用的武器,而不是向外展示的窗口。 十四岁的乔鲁诺,像往常一样翘课去“赚”外快,饱餐一顿,站在海岸不远处的高台之上,蔚蓝的天与湛蓝的海,柔和温暖的海风吹起他的刘海,轻抚他的脸颊,挠得他心痒。 真美啊。乔鲁诺伸一个懒腰,享受居住在那不勒斯一天里这最惬意的时刻。纵使过去幽暗,但那早已过去。 转眼之间,有一个人跑向海岸,乔鲁诺以为那是一个与他同样享受海风的人,她却跑到断崖处,脚下丝毫没有刹车,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 乔鲁诺立即翻越栏杆,从断崖的另一边碎石小路寻去,找找那人有没有出事。 “喂!” 那人半沉在水面下,没有浮上来,无论乔鲁诺怎么喊对方也听不见。顾不住自己的衣鞋,乔鲁诺跳下水,游过去把对方捞上岸。 “喂!醒一醒!” 乔鲁诺拍打女人的脸,但是对方没有反应。心跳与呼吸都停止,口中没有堵塞异物,这是单纯的窒息。乔鲁诺当机立断,为其进行心肺复苏。 对方睁开了眼。 “没事吧?可以说话吗?有意识吗?” 乔鲁诺提问三连击,对方眨了眨眼,也回给他“Nothing,thanks,bye bye”三连击。 似在刻意躲避他,对方起身立马离开。这让一直以来很受欢迎的乔鲁诺略感诧异,对方明显避开的眼神与行为,乔鲁诺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难道自己偷过她的钱包? 可是自己没有被哪个亚洲人抓到过,如果有,应该会很有印象才对——本地身材很有料又打扮朴素的亚洲人几乎没有。 乔鲁诺思考了几秒钟,很快就丢掉这件事,因为不重要。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第二年的三月。 那天正下着小雨,乔鲁诺在便利店买一把透明的廉价临时伞,单手转起伞柄,让下落的雨水在弧形伞面上向四周旋转。 嘴里吹起口哨,上个世纪黑白古铜色的爵士乐,乔鲁诺跳过一个路口的水坑,听见不远处飘来一阵与他口哨不同调的朋克乐。 乔鲁诺寻着不知是哪方语言的歌声找去,是一家琴行。亚洲人开的店,门边贴着招聘员工的告示,以及组建乐队的招募。 站在木台上的是之前那个坠海的女人,那副身材与不加修饰的装扮,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是与之前那样浑身湿透,白色的长袜被随性地沾上污泥,但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那里脏了,只会觉得她可能跑跑跳跳在哪里摔了一跤。 花瓣一样的裙摆,在她剧烈的摇晃中绽放生命的力量,她甩开湿答答的头发,全身都在发光。 人是可以发光的吗?这是乔鲁诺脑袋里闪现出的第一想法。 鼓声结束,她的声音未停,手中弹奏的吉他节奏转而放缓,从朋克转为爵士乐。 “I'm going down to St.James Infirmary...See~~~~~my baby there she's streting on a long white table,she's so sweet so cold...” 平步上升的长腔令他的头顶发麻,进而她又变得温柔,对待情人般地轻声呢喃,悲恸而忧伤。 “Let her go,let her go...” 情人已死。 又是不带停歇的转调,台风欢快扬起,俏皮得如同在呈现童话故事中牧羊的小女孩。 “Marry had a little lamb,little lamb,little lamb.Marry had a little lamb(玛丽有只小羊羔),it's fleece was white as snow(它的羊毛白如雪)...” 乔鲁诺听着,心想,为什么这个小羊羔的存在是过去式,因为它被制成羊羔肉(abbachio)被吃了吗? 烤羊排很好吃。 乔鲁诺默默地想待会要不要去吃烤小羊排。 乐声突然断了,她从台上走下来,放下吉他,朝自己这边走来。乔鲁诺停止晚餐的想象,抬眼看这个人。 因为自己堵住一半的门口,她想要出来,就会撞到他。她没站稳,乔鲁诺抬手拉她一下,她微微回头,说谢谢。 乔鲁诺想把自己的伞给她,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但她急匆匆,他话还没出口,这人就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着急地躲,自己有那么招人讨厌吗?不过这没什么,自己以前一直都很招人厌恶。 乔鲁诺重新捏回伞,吹起口哨,没在意,找烤羊排去。 原以为这只是不经意的偶遇,却不曾想,这个人会跟踪自己。 倒也不算跟踪,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跟踪……总之没有再湿漉漉的那个人在他身后十几米的位置,并且当他卖掉广濑康一的行李,一脸呆滞。 有点好笑。 她几乎保持“跟随——呆滞——跟随——呆滞”的状态,傻乎乎的,乔鲁诺跳上屋檐甩开广濑康一,从另一边跳下去。 没人跟上,那人应该不至于也翻墙过来,乔鲁诺观察一番,放下心,走向附近的车站。 ……她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啊。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车站?巧合吧。可她抱着笔记本东张西望的样子,就是在等人。 啊,看过来了。乔鲁诺立刻撇去头,装作没发现。 一同跟上车的还有一名黑手党——对方自报家门,布鲁诺·布加拉提,因为怀疑是他干掉了他们老板的手下(的确是自己干掉的),于是前来调查。 “抱歉,我不认识。” 乔鲁诺眼睛也不眨地撒了谎,傻子才会承认自己刚杀过人。 对方显然不相信他,几次对话之后,那人揍了他一拳,乔鲁诺因重击低下了头,嘴里突然有异物感,吐出来,居然是人的手指! 是被他杀掉的泪眼路卡的手指,这个人……和广濑康一同样拥有超能力! 自己的脸上被拉开金属拉链,乔鲁诺立即认清这个事实,这个人与自己同样拥有奇特的能力,再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必须用自己的黄金体验来对付他! 虽然不清楚黄金体验打到人类身上会怎样,但只能一试了!乔鲁诺操控黄金体验一击击上黑帮分子,他承受这一击,并说出他是替身使者。 “你说我是什么替身使者?”乔鲁诺有点听不明白,并且,他感到几分奇怪,对方似乎没有过强的攻击欲,先前只是在试探他。 但以防万一,乔鲁诺还是一拳揍了过去,一拳再接着一拳,对方被揍到了车厢后排,刚好倒在那个女人的脚边。 女人扶起那名黑帮,掏出纸巾给他擦脸,距离亲近地说着话,这两人认识? 乔鲁诺还在警惕观察,那两人的交谈他听得半懂不懂,什么剧本发展、又打又不打的。 最后她说打吧。 难道说这个女人是黑手党的高层领导? 名为布鲁诺·布加拉提的黑手党听她的话跟他打,他不得已,见招拆招,并在对方离开列车后跳下车追上去,打算给对方一个了结。 却没想到,对方竟会为吸食毒品的儿童产生动摇,布鲁诺·布加拉提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乔鲁诺就收回自己那最后一击。 如果能成为同伴,那就不要成为敌人。而与对方交谈过后,乔鲁诺确定这一点,对方是个忠诚且负责任的好人,既然自己想要在组织中攀登,获取同伴的信任则必不可少。 在布加拉提的推荐下,乔鲁诺来到他的上级波尔波的底盘,一座监狱,在那里获得试炼的“考卷”,要他守住这只打火机的火苗,24小时不允许灭。 乔鲁诺一路保护火苗,多次有惊无险,但那个广濑康一居然找到了他的宿舍,怎么在这个时机,他的护照自己本就打算还给他的! 然而火还是灭了。 重新点燃后的火焰引来藏匿于影子中的替身,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关系不错的老爷爷死在它的手下,乔鲁诺心情差到了极点,更不巧的是,那个广濑康一又追了过来,在不了解情况下认为是他杀的。 太阳正在落山,如果不抓紧时间解决它,自己和广濑康一都性命不保。乔鲁诺向其解释,好在对方听进去,但在中途,那个女人也闯了进来,现在是三个人的性命不保。 她还一副在状况之外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乔鲁诺来不及想她的事,与广濑康一按照计划移动到校舍外面,却不想,那替身早已进去鸟的影子中追上来,从树影之中抓上他的脚。 千钧一发,黄金体验将那棵树快速生长直到枯萎,让那替身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成功被消灭。 伤脑筋……自己还能成功加入组织吗? 广濑康一说出替身并未消失,这是远程自动控制型替身,本体不仅没有损伤,很可能连发生了战斗这件事都不知道。 乔鲁诺不可能让广濑康一给他口中的承太郎先生打电话,波尔波的背后是整个盘踞那不勒斯的黑手党,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能听我说几句吗……?”那个女人用着非常之不流畅的意大利语,朝他们走来,“拥有箭的是一个黑手党,身为替身使者的敌人会很多,既然承太郎在调查箭的下落,乔鲁诺也需要助力,那么两方合作,对彼此都没什么损失吧?” 乔鲁诺皱起眉,“你也是组织里的人?”而广濑康一问她是不是替身使者。 她全部否定。 不管她怎么说,乔鲁诺都坚持自己的主张,广濑康一也被乔鲁诺说服,不认同她的话。她平静的表情一瞬间变了脸色,那双眼神让乔鲁诺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们两个。 乔鲁诺紧绷后背,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那一瞬间的杀气仿佛只是错觉,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她去追广濑康一,乔鲁诺拾起打火机,算是明白所谓的试炼是什么。这只打火机会不会再灭已经不重要,因为监视这只打火机的“考官”已经消失了。 第一步告一段落,夜里乔鲁诺躺回床上,想起今天白天见到的那几个人。 ……那个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嘛,如果是组织里的人,过几天应该还会碰面吧。 晚上做了一个梦,可能是睡前想着那个人,梦里出现一个非常相似的人。 自己不是一个人在睡觉,那个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边,柔软的、安静的存在,身体在一呼一吸之间起起伏伏。 乔鲁诺抬起身想凑过去看她是谁,可梦境不受他控制,对方的脸埋在枕头里,梦里的自己又不愿意打扰她。 …… 好舒服。 忘记现实里的事,乔鲁诺沉浸在梦境的感受,将那个人抱进怀里。手感超级软,是好抱枕。 等等,自己的手在摸哪里?!快停下! 意识挣扎,但是无论怎么也无法得到梦境的掌控权,梦境自顾自地推进,乔鲁诺眼睁睁看自己的手将她的身体翻面,又将熟睡中的她身上穿的的睡裙掀起。 ……等等啊! 乔鲁诺感到一阵诡异的羞耻,梦境将这本不可能出现在梦里的心跳声放大数十倍。 自己在干什么啊,就算自己想当黑帮巨星,也不是为了做这种事啊! 她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等等,这是梦,自己在大惊小怪什么啊。 乔鲁诺大脑里的思路头一次如此混乱,呜呜呜地坐过山车,自己这双手又放在对方的…… 乔鲁诺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是一点也不愿意想。 一想不就是承认自己就是这么猥琐的一个人了吗! 被迫感受对方的身体,梦里的触觉微弱,传递到的更多是情绪上的感受——很舒服。 就像是太困了一头扎进枕头,乔鲁诺埋在他自己一点也不想说的那个地方,有点想再睡过去。 不,还是赶快醒吧…… 梦中的自己终于抬起头,乔鲁诺想能不能放开她啊,结果自己不仅没有放开,还亲了上去。 乔鲁诺∶…… 这肯定不是自己,自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自己可从来没接过吻,梦里却相当熟练。舌头与对方纠缠,她还没醒,舌头软软的像是回弹又回缩的果冻。 会醒的吧,自己这么用力她肯定会醒的。乔鲁诺想想就尴尬,趁对方睡觉猥亵还被当场抓包,自己都想给自己甩几巴掌。 “嗯……” 对方挣扎几下,真睁开了眼。 “乔鲁诺……” 她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对着这里微笑。 开心又心满意足的笑意,声音也带着小钩子,双手攀上自己的后背。 梦境彻底不可描述。乔鲁诺半是清醒半是沉睡,难道,梦里的设定是情人?可是为什么是她,虽说自己碰过她的身体,可那是在急救,自己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不管乔鲁诺怎么想,梦里还是做到了最后。 乔鲁诺骤然惊醒,身旁哪有什么人,自己怀里抱着的不过是棉被。 难怪手感那么软,因为这就是被子。 心底莫名失落。 身下也怪怪的,乔鲁诺想起梦里最后一秒干的事,心道不妙,坐起身掀开查看,发现自己真的…… 呃。 他有几分头绪,是因为自己平时一直忍着,才会做这种梦?果然平日应该抒发掉,不能累积。 乔鲁诺想尽力忘掉梦里那种感觉,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于下午归还打火机,拿到组织徽章。第二天,与布加拉提约好见面,然而到了见面地点,不只布加拉提,那个人也来了。 ……还不想这么快就见面。 乔鲁诺在内心哀叹一声,她还向自己讨要徽章。她不是说她不是黑帮成员吗?乔鲁诺看了眼布加拉提,布加拉提眼神示意给她。 乔鲁诺给她,她举起手机拍照。布加拉提用英语混杂意大利语问她,这个也需要记录?她也用英语与意大利语回复,因为好奇,而且说不定以后会遇上假的。 她拍完照,徽章还给乔鲁诺,指尖接触到乔鲁诺的手心。 某不可描述的梦之回忆被唤醒。 乔鲁诺握紧手,跟在两人身后,脑袋不可控地想起乱七八糟的,与此同时,黄金体验的能力被触发。这是他昨天下午归还打火机时在波尔波冰箱里留下的能力,将他的手枪变为香煎,只要波尔波吃那根香蕉,就会形成“自杀”。 既然杀害那位无辜的老人,那就一命还一命吧。 乔鲁诺回过头,发现自己前面的人正在看自己。明眼瞧出对方面上流露出害怕的情绪,乔鲁诺一时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或是感觉到了他的能力。 话说,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似乎就认识自己,之后的表现更像是了解,可她又说没有替身能力,难道是别的超能力?像是读心术、预知什么的……等下,如果她有读心术,岂不是知道自己刚刚对她? …… 乔鲁诺的心情变得异常抽象。 问布加拉提接下来去哪,布加拉提回答带他见自己的队友,也就是未来的同伴。 “那她呢?”乔鲁诺问出口,而布加拉提却不知怎么回答。 结果布加拉提说她是场外援助。 这不就是没说吗,一听就知道布加拉提是随便编的应付他,不过见布加拉提如此为难,乔鲁诺也不便追问。 接下来,布加拉提讲起热情黑帮,她只在一开始插了句嘴,之后就默不作声。乔鲁诺安静听布加拉提讲完,布加拉提转而关心起她。 乔鲁诺感觉自己目睹一场情侣之间一方闹别扭一方安慰,她是什么心情乔鲁诺不知道,但布加拉提肯定是喜欢她,一和她说话,态度和语气全变了。乔鲁诺只觉此时的自己头顶发亮,有种走在路边莫名被踢了一脚的感觉。 结果到了地方,乔鲁诺更感自己好多余,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里的纳兰迦·吉尔卡和盖多·米斯达也喜欢她。 不过乔鲁诺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看起来人很好,虽然不擅长表达(意大利语很烂),但是非常细心,知道纳兰迦·吉尔卡关心她,提前准备了他喜欢的东西,把纳兰迦·吉尔卡感动得痛哭流涕。 而在纳兰迦·吉尔卡与她拥抱的时候,那个叫盖多·米斯达的人用敌意的眼神盯着两人,当她推开纳兰迦·吉尔卡,他又扬起微笑,而她把礼物给纳兰迦·吉尔卡,他又皱起脸。 这支队伍的关系真是复杂。好在有布加拉提管着,布加拉提拥有威望,不只队里的人听他的,普通居民也会笑着对他打招呼,拜托他帮忙或是想要打好关系。 不过这份威望在她身上不起效就是了。 乔鲁诺沉默地在小队里,观察友方与敌人,将周围人的情报记进心里。因为他杀了波尔波,小队得到了波尔波一百亿里拉,布加拉提接管波尔波的位置,并接下原本属于波尔波的任务,保护老板的女儿。 大家躲在一处秘密基地,乔鲁诺与布加拉提在二楼看守老板女儿的房间,能听见一楼的吵闹声。 “你为什么还没懂!我都讲多少遍了!你脑子是猪脑吗?!” “福葛,你冷静一点!” 一楼的福葛在发飙,米斯达在劝架。身旁的布加拉提叹了口气,这种事似乎发生过很多次。 那个人说了几句,但声音小,乔鲁诺听不清。福葛很快就被她安抚下,但没过多久,发飙的又成了米斯达。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以前怎么能这样对我!” 不,应该说他是在哭诉。 “秀恩爱一边秀去。”坐在一楼楼梯口的阿帕基不耐烦。 “我早和她分手了!”米斯达怼回去。 没在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她似乎离场了。米斯达与纳兰迦又聊起天,刚刚发生的争吵都像是不存在。 “乔鲁诺,我能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布加拉提忽然开口,乔鲁诺说可以。 “你和她认识吗?或是说有血缘关系?” 这个问题把乔鲁诺问迷了,“没有,不认识。” “嗯……”布加拉提流露出苦恼的表情,“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个亚洲人,但是你们两个真的很像。” “……?哪里像?” “神态,语气,你们连动作的幅度都很像。” “……??” 乔鲁诺一时不知说什么,想了想,“这种可能是性格比较像?” 布加拉提若有所思地点头。 虽说布加拉提没再问,但乔鲁诺记下这件事——自己真的和她很像? 可他完全没觉得哪里像了。 乔鲁诺平时没在意自己的神态与动作,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照镜子,谁会注意这个。但在布加拉提说了这件事后,他开始在意。 仔细观察一下,的确有很多不同,大多数人的眼神不加遮掩,不如说是很难遮掩,晚上乔鲁诺与别人轮班,找了块镜子,对镜观察,自己有一双直率且明朗的眼睛。即使自己不去表达,别人也会因为自己这不加遮掩的坦率而信任他。 布加拉提眼睛里的她也是这个样子?还是说他看到的与自己眼睛里观察到的不一样。 现实没有时间给乔鲁诺思考这种东西,第二天就遭遇敌人,下午前往车站,拿到老板给的“移动工具”进去休息。 刚一进去她就趴上沙发,瘫在那上面,她比老板的女儿还游离天外——这里确实没她什么事。 但是这个姿势,这个埋头的姿势……真的很像…… 乔鲁诺很难不想入非非。 纳兰迦与米斯达轮流站岗,其他人暂时休息。阿帕基坐在她旁边,再旁边是福葛,乔鲁诺坐在拐角的另一边。 “喂,你怎么了?” 乔鲁诺还未睡着,就听见阿帕基的声音,他在对那个人说话,而那个人的身子在打颤。 “喂!” 阿帕基的呼唤声引起大家的关注,乔鲁诺起身,看见被阿帕基挡住的她的身子,她的手正紧扒她的左腿,那上面仿佛有什么东西,那上面确实有东西。 为什么她的腿上会有黄金体验的力量? ——严重的血腥味。 喘息、哭泣,与呻吟。强烈的压抑感,空气中的氧气都随之稀薄。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是从她的周身发出的。 她受伤了吗?可她的腿上属于自己的力量更为强烈,乔鲁诺想要证实,于是过去脱下她的鞋与袜,但她的腿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伤口。 是黄金体验的力量,这股力量附着在她的整条左腿上,为什么会这样?乔鲁诺完全想不明白。 “乔鲁诺!既然是你的力量,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在想了。” 身后的纳兰迦急切地催促,乔鲁诺也有点着急。不知什么原因自己的力量会如此折磨她,这本不是用于伤害人的能力,可她却因为这份能力看上去好痛苦。 先把上面的能力解除吧。 乔鲁诺这么单纯地想着,却不想她大叫出来,自己手里也不再是她的腿,而是一根金属棍,直直地插在她大腿截断的裂口处,血液丧心病狂地奔涌而出,大家都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腿!” “乔鲁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乔鲁诺也很困惑,“我只是把在她腿上的力量解除了而已。” 因为太痛了,她将身子撞得东倒西歪,伤口因她的乱动更加扩大,乔鲁诺只好把力量送回去,赋予那根金属棒生命,它又变回那条形态正常的腿。 可她更是痛苦,尖叫声与喘息几乎挤满整个空间,如同被某种无法接触的东西袭击,乔鲁诺一瞬间几乎要丧失属于自己的意志。 当她昏过去后,那份窒息感与令人不安的血腥气才随之消失。 自己的力量修复了她的身体,却不能与之融合,只能攀附在她的体表,作为被排斥的异物。 乔鲁诺起身,与大家视线相对,大家都流露着近似劫后余生的表情。 “刚刚的那个是什么?”纳兰迦颤抖着眼瞳,“我以为空气要塌了……” 阿帕基的身体摇摇欲坠,他似乎受到的影响最大,捂着额头,脸色发青,跌坐到沙发上。 “她是有奇怪的能力没有说吗?她隐瞒了那么多东西,肯定不只有知道未来这么一点。” 阿帕基笃定道,转眼直视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张开嘴,一副为难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 布加拉提应当是知道什么。 “福葛,你怎么哭了?” 纳兰迦的声音,乔鲁诺回头,大家都看向福葛,而福葛竟然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什、什么?” 福葛自己都很诧异,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甚至声音都在哽咽。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 “福葛,你该不会是被吓哭了吧?” 米斯达坏笑着嘲他,福葛大喊怎么可能?! 但他的表情又难忍起来,眼泪一个劲地掉。 “怎么回事啊……” 他难以理解一般地念叨,不停地擦眼泪。 黄金体验的事还没解决,乔鲁诺有些担心,但是太累了,短短几秒,乔鲁诺就倚着沙发睡过去,而在这短短的白日休眠中,竟足以做一场梦。 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世界,四周都是黑发黑眼的亚洲人。不远处的街边有个供小孩玩耍的沙坑,几个小孩闹着,其中一个男孩把另一个女孩绊倒。 乔鲁诺以为他们是在打闹,结果那几个男孩抓起沙子,砸到她的身上,更甚者还抬起脚踹她。 这太过分了。乔鲁诺走上前去,把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揪起来。那几个小孩乌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他手里挣脱掉跑开。 乔鲁诺望着他们逃跑,回过头,伸手想扶女孩起来,但手伸过去,却接触不到。 那女孩似乎也看不见他。 乔鲁诺无法苏醒,也离不开这条街道。这个小女孩总来这里玩,等她的爸爸接她回家。 说是玩,这也算不上玩,她大多时候都在发呆,直到有别的小孩子过来,她才和小孩们一起玩。 偶尔会发生欺负人的事,乔鲁诺把欺负人的小孩赶一边,就这样日复一日。 非常的无聊。 像被梦境里的某种意志所感染,就如同之前晚上做的那场梦,乔鲁诺不受控地产生不属于自己意志的想法,而这一次,乔鲁诺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是来自于别人的情绪。 乔鲁诺看向身旁的女孩,梦境里不变的,除了自己,就是她了。 她长大了,趴在阴暗小房间的被窝里。家人进来说了几句,她回应几句,家人又将门关上。 她就一直在这里躺着。 乔鲁诺这次掀开她的被子,看清她的脸——这不就是那个人吗?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个? 房间太暗了,阴郁的情绪,发霉的气息,乔鲁诺拉开窗帘,想让屋外明媚的阳光照耀这里。 “不要拉开窗帘。” 她突然道。 乔鲁诺回头,她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头发和眼睛。 “拉上。” “可是这里很暗。” “拉上。” “……” 乔鲁诺没听从,不但没有,还把窗户打开。 女孩默然看着他。 “……乔鲁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句话他也想说。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还用说吗?这是正常人都会去做的事吧。 可是,也可能不是,可能是回忆起了什么,所以想要弥补。 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特别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孤单地缩在被窝,感受被子的拥抱。 自己的周围只有空气。 漆黑的房间,安静的空气。无论怎么哭也不会有人回应,无论怎么倾诉也不会有人听到。 “请出去看看吧。”乔鲁诺温柔道,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温柔,“外面天气很好。” “不要。” 她的脸还是闷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眼角滑出一道泪。 “讨厌太阳。” “讨厌阳光,我讨厌白天。” …… 天地晃荡,乔鲁诺感到一阵揪心。 “I hate giorno.” 一时惊醒。 列车遭遇敌人的攻击,乔鲁诺没时间思考梦境,尽全力分析现状,小队赢得了胜利。 出现在梦里的她此时还在熟睡。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是因为自己觉得她讨厌自己,又在想自己和她哪里像,才会做这种梦? 乔鲁诺与米斯达前去威尼斯拿取老板藏起的光碟,成功击败敌人。治疗好受伤的米斯达,他望向海面上初升的太阳。 他依然觉得太阳很美好。 也为自己的名字为“白天”而自豪。他想成为这样的一个人,能够扫除黑暗,为社会与大家带来真实的光明与希望。 她还在睡。明明自己和她不熟,但是现在莫名理解了大家为什么对她这么包容。 抵达马焦雷岛,老板就在这座岛上,乔鲁诺想要在此揭开老板的真面目,却被阻止。 而站在一旁的她表情很崩溃。 不清楚她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但布加拉提没有骗他,她的确有一定的指导作用,乔鲁诺在她的指挥下成功救下布加拉提与特里休,同时,也放走了老板。 黄金体验的能力又在她的身体上发作。 乔鲁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治愈的能力在昨天与敌人对战时才获得,可她早早便有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难道她的能力与迪亚波罗一样,是时间系,能够操纵时间?她是从未来来的? 可是大量逆转时间,需要的精神力无比巨大,就目前的观察,她并不具备这样的精神力。 乔鲁诺旁观她因为黄金体验的能力而忍受疼痛,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自己的能力,自己却无能将其缓解。 尤其当她说从几年前就是这么痛,乔鲁诺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撑过来的,以至于都没仔细想黄金体验的能力怎么能从几年前就到她的身上。 又解决两名敌人,在前往撒丁岛的飞机上,却遇上最为棘手的敌人。乔鲁诺不得已舍弃自己的双臂,痛昏过去。 “乔鲁诺……” 有人在温柔地抚摸自己。温柔地,像是很久以前,幼年时期渴望的某种…… “睡吧……”她轻声道,“会好的,安心睡吧。” 她轻缓的呼吸就在自己的鼻尖,平稳的,还有心跳。乔鲁诺有一种得到氧气的感觉,与空气不同,是更为重要的,更有意义的东西。 自己就在她的怀抱里,就在她的身体里,如同那个梦境的实现,她轻拍自己的后背,又轻声哼起歌,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乔鲁诺沉沉睡过去。 他什么也没有梦到,没有疼痛,没有危机与紧迫感,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醒来之时,就听见她在强调游戏里的魔法师有多么多么的强。 ……有种从幻想中跌入现实的感觉。 看米斯达为了让她不生气,在她周围转圈圈,乔鲁诺觉得好好笑。 特里休带来他的手臂,并觉醒了替身。虽然敌人造成的伤势严重,但被特里休及时挽回局面,面对父亲造成的困境,特里休成长了。乔鲁诺猜她应该是想摆脱迪亚波罗的。 之后的事都按照她说的发展,在撒丁岛通过阿帕基替身能力的调查,得到迪亚波罗的面容,在电脑上查询,结识波鲁那雷夫。两帮人分头行动,米斯达与纳兰迦作为诱饵当烟雾弹,乔鲁诺毁掉敌人的直升飞机,布加拉提分解还未反应过来的两名敌人,福葛用能力将他们毒死。 非常的简单轻易,简单到与之前的战斗不相匹配。没有提前商量,大家却按照她提供的方案做。乔鲁诺觉得这不是因为这个方法多么有效,更可能是当时她的状态不对劲。 如果不能惩罚这两个人,她就要发疯了。 接下来就是去斗兽场找波鲁那雷夫,前去与米斯达、纳兰迦汇合的路上,福葛突然发问,就这样杀掉那两人,她会高兴吗? 布加拉提说不一定。 本该死掉的他与阿帕基都活了也没见她高兴,更别说那两个死掉的人。 汇合后前往斗兽场,一路提防粉头发的人,却还是被老板发现。波鲁那雷夫被迫现身,不知不觉间,乔鲁诺昏睡一觉,醒来后,自己在那个看自己不顺眼的阿帕基的身体里。 ……现在他看自己更不顺眼了。 之后发生了特别重要的事,乔鲁诺特别没有参与感。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斗兽场的地面上,自己的身体在之前就被布加拉提以防万一在腰间一分为二,现在只能等布加拉提回来将他的身体合上。 乔鲁诺难得静下心来思考战斗以外的事,无人的空气让他回忆起许多。 他看见一些虫子,血红色的虫子,乔鲁诺不讨厌虫子,它们是平等的生命,那些虫子一蠕一蠕地爬过来,在他身边停下,镶有可爱眼睛珠的虫子向他摆头,像是在对他打招呼。 它们从被钢链手指分开的截断面钻入他的身体,乔鲁诺没有排斥的感觉,这副场景很诡异,但他莫名觉得……这样没什么。 那些虫子是他的幻觉,等布加拉提他们赶到这里,虫子的感知消失了。 老板成功被打败,而乔鲁诺明白,这个位置大概与自己没关系了,胜者为王,由布加拉提打败,自然由布加拉提得到。他觉得在布加拉提的带领下,这个社会应该会变得很好。 回去的飞机上,布加拉提叫醒了他,乔鲁诺过去,发现她的手受伤,虫箭就插在她的手心,一看就很痛。 “不开心吗?终于完成重要又艰巨的使命,你为此应该烦恼了很久吧。”布加拉提问她,而她沉默了好久。 乔鲁诺听到一段往事,一段丧失自我意志、没有尊严、只为别人生存的往事。 我讨厌白天。乔鲁诺想起梦里她说的那段话。因为一到白天,她就必须起床,必须踏出这道门,必须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别人的世界,关她什么事?那时他听到这个人的心声。如果别人不在意她,她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 “你喜欢唱歌吗?”乔鲁诺问她,“之前在琴房听你唱过,你会弹吉他?” 她说会点。乔鲁诺问起音乐的事,当时他就觉得好听了,但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动画片的插曲,她邀请自己去她家看。大家聊起看过的动画片,又聊起童年往事。 她很快就睡着了。大家先送她回家,接着安置好特里休,再去解决黑手党的事。 如他所料,被支持的是布加拉提。众人向布加拉提效忠,但不是所有人都持有真心,首要解决的就是掌握毒品链的小队。 乔鲁诺与米斯达被派去找那个人——康诺罗·穆罗洛,她的邻居,曾经为情报小队的队员。如今布加拉提打算任命穆罗洛担负解决毒品小队之责,与福葛成为搭档。 找到那人时,她也在。她分明很困,却还陪在他的身边,亲手给他喂饭。身旁米斯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 穆罗洛接受新任老板的委命,几人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乔鲁诺对她说起看动画片的事,她说,今晚就去她家里面吧。 还可以在她家里睡。 “诶?!” 三个男人都表露出震惊,虽然他和米斯达都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男人。穆洛罗震惊一下就结束了震惊,米斯达抓紧乔鲁诺的双肩,把他拉去一边,警告他。 “她非常没有常识!你知不知道!”米斯达一副恨不得把他杀了,“你不许对她出手!不许!!!” 米斯达要是不说,他根本没往那边想好吗。 “我知道了。”乔鲁诺无奈,米斯达总算放开了他。 乔鲁诺跟着她进入她的家——她是一个非常重视规则的人,而这个规则由她制定。与常理意义上的不同,乔鲁诺认为进入一个人的房间首先要得到对方的准许,而她在意的则是对方有没有换鞋。 与其说是规则,不如说是影响,因为她说拖地很麻烦。她不管别人在不在意,反正她在意。 所以乔鲁诺没办法用以前学到的社交方式应对她,她无法理解。之前他就发现了,别人对她说话,她要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理解对方的意思,要么单字一个“哦”,要么干脆闭嘴。 电视机播放着《贝蒂小姐》,乔鲁诺看着,觉得这是色情片。 这个动画片处处充满了色情暗示。 乔鲁诺指着里面穿着暴露衣服在树干上摆动身体的贝蒂,问∶“为什么这里面的人一直在动?” 她呆滞一阵,不确定道∶“因为是橡皮管动画?” 鉴定完毕,米斯达说得对,她真就一点那方面的常识都没有。 再播放几部动画,一部比一部……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啊,suger daddy都出现了。乔鲁诺移目看她的反应,结果她只在因大灰狼的搞笑花枝乱颤。 乔鲁诺觉得这个人好神奇。 她不是和米斯达恋爱过吗?怎么会一点也不懂。 “All the chicks are crazy for a certain burly wolf(所有的小妞都迷恋那只魁梧的狼)~A real sharp curly curly wolf(真正棱角分明拥有卷毛的狼)~” “All the babes in town trail him around(镇上所有的姑娘都围着他转)~Just to hold his paw and sing(只求握住他的爪子歌唱)~” “You send the shivers up my spine(你让我的灵魂颤抖)~And when you're near(每当你靠近我的时候)~ I just can't sit still a minute I'm so(我几乎每秒坐立难安)~” 灰姑娘充满暗示性的眼神与动作配上这歌词,还不够明显吗?车轱辘都撵到脸上来了。 乔鲁诺再次试探∶“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喜欢狼吗?” “?”她歪头,“因为喜欢狼?” 这是一点没深想啊。动画明显在指男人都是大色狼,而年龄大的女人喜欢年轻小伙子。 “哦,我懂了!”她笃定,“这里的人都是福瑞控!” 啊?什么毛迷? 这次轮到乔鲁诺听不懂了。 看完这些她就去睡觉,什么也没有发生,米斯达真是想多了。乔鲁诺睡一觉,第二天被厨房的锅灶声吵醒。 “还想睡吗?要不要去我屋里睡?” 她腰间系着围裙,扭过脸来。此时阳光正好,正对面是绿油油的叶子枝。 “……不用了,谢谢。”乔鲁诺缓缓摇头。 她好温柔。 没有事可干,她教他怎么制出兔子苹果,身子靠过来,手覆在他的手上握菜刀去切。呼吸就吐在他的耳边,他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烧。 早餐很丰盛,就是辣度有点…… 她拿来一杯水,乔鲁诺仰头狂灌,她说给他换不辣的,乔鲁诺说不用了。 “如果下次……” 她开口说,但是又停下,不知是在想什么,神情变得迷茫。 “下次再来吃饭的话,吃不下的要直接说哦。” 她又弯起眉眼,浅浅地微笑。 来世,若有缘份——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谁说的、莫名其妙的语句。 乔鲁诺停下水杯,出神地看着她。 “好。” 四周目米斯达视角 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从他有记忆起,从有意识诞生于这个世界起,他的记忆里就存在着一片海。 一片一眼望不到底,却又被关在箱庭里一般,果冻一样的、玻璃一样的海。 盖多时常沉在那里,冷冷的波纹与冷冷的光,在他的周身旋转。他飘在里面,感受深蓝色的海水,沉静,与窒息的凉意。 有时盖多以为自己要死了。 醒来的盖多从床上爬起,气喘吁吁跑出去问妈妈,为什么自己总被淹在海里,找不到岸边。 妈妈说是他睡过了头,脑袋睡昏了。 盖多·米斯达寻思片刻,觉得不是。恍而又觉得,那个梦其实没那么糟。 有时,沉浸在海里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盖多自己像是在罐子外面,趴在玻璃上,又似是飘在一旁,注视着她。盖多看不清对方是谁,只觉得对方是个女孩子。 妈妈说这是他发春了,也可能是怀孕怀他的时候羊水把他脑子闷傻了。 盖多真信了,以为自己在妈妈肚子里被羊水闷傻,直到小学上生理课,盖多问老师,才知道自己妈当时是在逗自己玩。 “妈!你骗我!”回到家的盖多就跑去质问妈妈,而妈妈早就忘了这回事,盖多申诉几分钟,妈妈才想起来。 爸爸笑他年纪这么小就开始想女孩,长大不知该有多好色。还问他是什么样的女孩,盖多自己也不知道。 市里新开一家海洋馆,盖多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仗自己身子小逃票溜进去,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处海洋的感觉,不是在梦里。 巨大的罐子。也许对成年人而言并不巨大,但对小小的盖多而言,这就是压制心脏、擎制呼吸的深海。 明明站在外面,盖多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关在里面。 盖多还是时常做着相似的梦。 不管他白日有多么活泼,不管他有多么激动,不论夏日气温有多么酷热,他的梦里还是一片冰凉。 有时醒来他会想,梦里那个女的是不是一具尸体,他做的不是春梦而是噩梦?她始终禁闭着那双眼,无知无觉地飘在深海里,而他也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动不了一分。 时间也被凝固成了果冻。他被关在那栋巨型罐子里,被囚禁在海水里。 冰凉的梦在他的青春期结束。 几年以来,他懂了很多,明白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不再紧闭双眼,她张开眼睛,站在他的身边。 不再是飘在缸中水里,而是站在巨型的玻璃罐外,在他逃票去的那个海洋馆里,馆内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他与她。 黑发黑眼的神秘女人,穿着一身白衣,像是从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又像是来自东方的鬼怪。梦中的自己不但没在害怕,反而将她压在透明玻璃质的墙壁,梦境的走向不可描述。 激烈的亲吻,属于自己的热量彻底霸占整个梦境,不再是她的冰冷,而是独属于盖多·米斯达的热量。他不喜欢那压抑的冰冷、隔阂一般的抗拒,他想打破它,让这里的一切、她的一切都感染上他的激情,和他一样火一般地燃烧。 至于燃烧过后? “你有想过我的未来吗?” 当他将自己的一部分送去她的体内,身下的女人说话了。 “你这样随随便便地对待我,等你厌倦了,将我抛弃,我该怎么办?” 她那如暗夜星空一般漆黑深邃纯净的眼瞳闪烁着流下泪,“我很难忘掉你啊。” “……!!!” 已经不再是孩童的盖多自梦中惊醒,手里摸向自己的身下,那里早是一片狼藉。 他喘着气,梦里的经历太真实,他都要以为这是真实发生的。想起梦里那女人在他身下的模样,他没有第一时间收拾不干净的床,而是掀开被子让自己在炙热的情欲之间释放。 他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这份变态的侵犯欲仅保持在他隐秘微妙的私人时间,每当夜里再梦见她,梦里她那破碎又惹人怜爱的神情对他展露着一切,醒来后的盖多便会以此释放自己的热量,让自己沉浸在美丽又癫狂的幻想。 盖多不知道她是谁,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但他好似已经爱上她了,爱上她深邃的神秘与幽秘的疯狂、她温软的身体与冰冷的灵魂,摔进使天地碎裂的巨大深洞,失去人类所保有的所有戒备与安全感,堕入深渊。这幻想的存在让盖多在夜里“发疯”。 这天,盖多像以往一样随性地去电影院,随意买了一张《阿黛尔·雨果的故事》的票,而当他坐进电影院,阿黛尔·雨果的出现,令他深深望进那张普普通通的银幕,近乎无法回神。 他以为梦里的女神出现了,虽然长得不像,但那是他在现实中见到的最相近的一个人。伊莎贝尔·阿佳妮,仅此一部电影,就让盖多·米斯达着了魔,一发不可收拾。他发疯一般地跑遍碟片店,收集阿佳妮所有的电影DVD,逃课在家里一部一部不分昼夜地看,梦里的人仿佛真正存在。 观看《着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也着了魔,他开始幻想如果自己是安娜的丈夫会怎样,他觉得自己不会冷待她,一定会狠狠爱她,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让她完全离不开自己。 他的卧室贴满了阿佳妮的海报,情欲将至,他就用天花板与墙壁的阿佳妮宣泄,直到《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上映,盖多换了一个人追。 几年过去,他已然忘了梦里那个人究竟是何颜貌,自从粉上阿佳妮,他就没怎么在做过那些梦,现在的他又找到了很符合自己胃口的影星——莫妮卡·贝鲁奇,他自然而然将自己房间里的海报全部换新。 青春期初期的癫狂被他遗忘,他也不会动不动就发泄。盖多感觉那段时间里的自己完全是个疯狂的变态,现在的他享受阳光与海风、鲜花与美酒,享受生活里的一切。 梦里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唯一?他是疯了才会把自己的情感局限于那么一小点地方,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盖多是这么想的。 “米斯达!” 这天,盖多·米斯达打算去电影院看时隔几个月《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重映,在排队的时候,就听见最近他加入黑帮新结识的朋友纳兰迦·吉尔卡的呼喊声。可当盖多转头望过去,第一个进入他眼睛的不是纳兰迦,而是纳兰迦身边看起来和纳兰迦同龄的女孩。 曾经纠缠着他令他疯魔的梦中之人,出现了。 可她并不完全同他那早已模糊的梦里那般脆弱,她的神情会变得坚硬,冰冷到甚至于傲慢,以一种谁都不配向她搭话的姿态。 不祈求或追逐别人的爱与庇护,她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是一堵冰冷坚硬的墙,就如那梦里,看似透明却坚不可破的玻璃罐。 她又出现在自己梦里。 不再是欲拒还迎的模样,梦里的她别样的温柔,又是对他笑,又是给他剪指甲,又是给他投喂,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盖多抱紧被子,觉得自己和梦里的人恋爱了。 她在面包房里打工,也与自己的这些黑手党同伴认识。盖多看她不断地向故意找茬的顾客赔笑,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不至于把她与梦中的情人划等号,但他觉得那么高傲的她不应该向别人低头。 直到她与自己对视,流露出与梦中相同的神情。 就好像已经认识了许久,两个人是熟人,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像是对待陌生人那样的,盖多有一瞬间觉得她是不是也做那种梦。 两人在梦里相恋,而这份恋情延续到了现实。 盖多单方面陷入了恋爱。她看上去很被动,盖多便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主动(半强迫)约她吃饭,主动和她聊天,想要了解她。 她把胸放到桌子上了啊啊啊啊啊—— 盖多的大脑一号拼尽全力才抑制住发癫的大脑二号,回归正经。 她和自己很不一样,盖多早就知道了,在梦里,两个人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物质。盖多不在乎,但她好像很在乎。当她意识到与盖多的不同,显而易见地流露出黯然伤神。盖多看着她,觉得她的反应是在乎他的。 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要介意这种不同? 纳兰迦·吉尔卡喜欢她,盖多看得出来。和好友成为情敌,这很刺激耶!就是队长也是情敌有点棘手。 队长布鲁诺·布加拉提算是他的恩人,他因为一时冲动射杀强奸犯,导致自己进了监狱。虽然当时那个女人没有出面为他作证、他当时心下觉得不值,但过了几秒,他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布鲁诺·布加拉提看中了他的能力与正义,将他从监狱中解救出来,他觉得布加拉提是条好汉。 但作为情敌就是另一回事,他可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把自己的喜欢让出。 要让也是等他腻了再说。 吃饭吃到一半,她突然跑了。布加拉提说她可能是社恐。社恐?盖多头一次见到这种人,有点好玩。 她特别好玩。多次相处下来,盖多感觉她像只兔子,很容易就被吓到,有的时候又变成刺猬,亮出刺不让人碰。 嘿,他偏要碰,反正又不会真的扎到他手。 盖多的生活多了一种乐趣,比如给她和纳兰迦撮合撮合,再搅混水,嘿嘿,纳兰迦反应也很逗。 然后他发现一件事。 这个女人,好脱线啊! 堂而皇之在他们这群雄性黑手党面前讲黄色故事,她脑袋抽筋了吗?她就不怕他们兽性大发把她按在车上干?虽然盖多不觉得自己和同伴会做这种事,但是她防备心也太低了吧? 感觉这种事发生在别的黑手党身上就会出事啊! 而且她讲的玩法好花,他都听心动了,好想尝试,感觉会很爽很刺激。 盖多开始想入非非。 大家旅行到多洛米蒂,上午他与纳兰迦一起去找她玩,结果对方一开门,对方刚洗完澡。柔软的一双手在用毛巾擦拭头发,睡裙似乎刚刚匆匆罩上——穿反了,没有拘束的两团露出大半,微微鼓起的乳晕几乎也能看见……她没有穿胸衣,从胸部撑开的开口还能直接看到她的下面,她连内裤都没穿。 盖多感觉自己要爆炸——上面的头和下面的头。这也太刺激了…… 可是她居然说他们的反应大,甚至抬起她自己的胸,问他们想不想埋。 她前面说了很多话,但盖多只听进去“想不想埋”。 想啊想啊想啊——盖多的脑袋二号在喊。 盖多都要埋了,结果被突然出现的布加拉提与福葛打断。清醒以后的盖多脑袋一号开始运作,想,她到底是认知有问题,还是在诱惑他们? 盖多有想过她会不会是有什么企图,但是如果她主动诱惑……他感觉自己绝对会中招! 盖多白天满脑子都忍不住想色色的事,还要装作没有想。 在意淫对象身边意淫……好刺激,被发现就惨了啊,会被打吧?但是又有点期待被发现,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是生气还是害羞?会不会真的和他发生幻想中的事? 然而他想多了,对方一路根本没在意他。 不仅没把他当回事,还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能被这么信任他很开心,但是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吧!把他当空气了啊喂! 盖多想一堆乱七八糟的,最后目光放在她的睡脸,好可爱……嘴唇、脸蛋……整个人看起来好软好软,好想亲好想抱好想揉,呃呃呃…… 他又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 在去山上的车上,她在唱歌,一开始她只是在应付,而唱到了最后,盖多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心里有一个人。 盖多不知道是谁,是他吗?还是纳兰迦?布加拉提?总不会是福葛吧,还是她的那个黑手党邻居? 心里很难受,他又不能直接表达出来,只能装作被歌曲感动。 爬山对盖多而言是小菜一碟,但她看起来要升天了。而爬上山癫,她喘着气,又笑又哭。 她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很不正常的话,她平时不兴奋的,突然这么兴奋,显得很不正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脸因为兴奋而潮红,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喝醉了酒而发疯—— 一下午她都不对劲,脚下飘浮,有一种她真的会跳下去的感觉,夜里她真喝了酒,握着酒瓶当作麦克风,摇摇晃晃围绕他们放声歌唱。 他听不懂。 大概他们都听不懂,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听懂汉语,但盖多觉得,这一次很重要。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愿意把真心剖给他们听。 之后,盖多并没有找到有关这首歌的信息,凭印象哼给CD店老板听,都说不知道。 盖多问她,她也不记得她那晚唱了什么。 他大概再也搞不懂了。 盖多忽然觉得很麻烦,恋爱什么的,喜欢什么的,为什么不能够让他开心?反而让他原本晴朗的天笼罩乌云,让他的心下雨。 可若要让他放弃,他说服得了自己,却做不到。 再一次见面,就是在电影院,她抱着象征爱情的花束,与身旁的男人接吻。盖多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电影上,但失败了。 他想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在意,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也不是自己的妻子,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又没有告白,她和别人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他这么说服自己,但失败了。 第一次在现实中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完全不在意对方与自己截然不同,从幼年到青少年,霸占他青春的梦。他现在就想把那个男人杀了,再把她按在座椅上强奸。 盖多起手遮上脸,只露出自己的眼睛用于看电影,可眼眶很快就湿润,视野变得不清。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也太逊了。盖多不想自己这副样子被发现,即便对方一点也不在意他。 自己真是又混账又废物,光在脑子里想,没胆子做实。 电影结束,那两人还在亲。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耐力,才把自己邪恶的想法压下去,什么也没有做。 出了电影院,他感觉自己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好逊啊自己,为什么就没胆,像个傻瓜一样,他什么时候变这么怂了,好垃圾。 盖多一晚上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蒙着被子,不知流泪多少次。他以为哭一晚上就好了,结果到第二天,还在想她。 有病吧自己。神经病,活该。盖多咒骂着自己。 再一次见面是几个月后,他装作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但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表示就心态不稳。 有病吧,有病吧,自己简直像个浑身布满敏感点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骂自己。 他的确有把对莫妮卡的喜爱迁徙到她身上。 莫妮卡·贝鲁奇与伊莎贝尔·阿佳妮的银幕形象有时很像,她也是,虽然是年轻的长相,但气质却是成熟的温柔,内敛又独立。 不如说他的取向就是这类。 他对她的心态就像那个男主角对玛莲娜,以一个幼小不成熟的姿态,远远地窥探幻想一个神秘的女人。 盖多还不想放弃。对她死打烂缠一阵,试探她的态度,她却一点也不拒绝他,很包容,就算不耐烦也会陪着他,盖多进入她的家里,感受她的存在。 她对他有感情的。每当她笑着看自己,盖多就明白,自己在她的心里占有一分地位。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友情,是更高的、更深刻的,他也不懂那是什么。 和电影里那种深情的爱慕不同,但那绝对是足够深刻。 跨年的夜晚,盖多决定向她表白。 她还是那么不解风情,但答应了。 她真的答应了!虽然她没说有没有跟那个男的分手,但是无所谓!等那个男的找上来了再说!她也答应不再和那男的亲密了! 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拥抱她,盖多已经迫不及待。 约会、约完会分开后就发短信,她意大利语很不好,但每封短信她都认真回了,她回得很慢,可能是在查字典,盖多就顺便帮她修改一些语病。 每次约会她都会带来点小甜品,有时是蛋糕,有时是饼干,如果是约着在她家打游戏,两人就会一起配合着做饭。 她不太爱打扮,人懒懒散散,但不会邋遢,朴素但是干净。她很在乎干净,于是盖多也每天洗澡、刮毛、喷除臭剂……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细节。有时她也会打扮一下,都是他推荐的穿搭,盖多觉得那样很好看,没过几天,她就会穿着那一身来见他,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爱她了。除了过夜,几乎什么都做过。 仅仅是亲吻不足以满足,一直以来渴望的嘴唇含在嘴巴里,一点也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深的接触,就像那些梦里的那样,甚至于比梦里的还要深。 盖多提出了申请,而她没有拒绝。 为了迎接她到他的家,盖多好好打扫整理了一番,不想给她留下不美好的印象。 她进了家门,还站着发呆,好可爱。盖多想现在就亲上去,但是不行,不能这么急,慢慢脱下她的外衣,用脸蹭她,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 深深地亲吻,身下已然忍不住了,一直亲到她身体软,盖多知道她这是起了反应,一路亲到沙发上,掀起她的衣服。 但她的表情却很是惊恐。 “……喂!” 她晕了…… 盖多心想自己可能是太着急了,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啊,日思夜想的人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干。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不干他就是傻缺!盖多心跳如鼓,在她昏迷的时候,慢慢脱掉她的内外衣。 好美……仅仅是看到她的裸体,盖多就心跳如雷,发白的脑子里根本想不出下一步,只呆呆看着,比梦里真实细致得多。 真的要做吗?盖多将手慢慢放上她的大腿,轻轻分开,盖多还未看清就觉得眼晕,好紧张,紧张到要死翘翘了。 她没有醒,安安静静地睡着,还是那么可爱,圆圆肉肉的,她一旦沉睡,那冰冷淡然的气质就消失了,活像是……人形麻薯! 好想团好想揉好想捏……好想吃进嘴里吮吸…… 最终他还是做了。 没有做太过分,只是小心翼翼用她的大腿冲、又用她软软的胸部、最终射了她一脸而已。 疯了吧……精虫下头的盖多看着眼前还熟睡着的纯洁可爱的女友被他搞成这副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自杀,自杀滚去地狱受罚。 可是这样也好好看……好色……可爱炸了……盖多的分身又一次昂扬起立。 她的嘴唇……可不可以含着自己的啊……呜呜呜…… 自己太混蛋了。盖多充满罪恶又饱含邪恶冲动地帮她清理好粘上精液的脸与身子(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再穿好衣服,抱她去自己的屋内,给她盖好被子,自己睡沙发。 第二天,她什么也不知道,盖多又试了几次,但她每次都吓晕。怎么会这样?这已经不是有没有魅力的问题了吧,怎么会这么容易受到惊吓? 盖多试探着问介不介意他用她的身体自慰,她表情放空好像没理解,说只要不伤害她就行。 “怎么会伤害?!我怎么会伤害你呢!”盖多拍着胸膛保证,“我会好好帮你洗干净的!” 她的表情还是很迷茫,盖多想不明白,她讲的故事里花样那么多,这种怎么会听不懂? “嗯。”她软软地笑,“谢谢。” “不用对我客气!”盖多觉得她可爱炸了。 获得她的准许,在她吓晕之后,盖多胆子大了点,至少不用害怕对方突然醒过来揍他然后分手。虽然这样搞擦边可以解决他下半身的欲望,但心里的解决不了。 为什么不能让他深入呢?他做这种事不是单纯想要解决性欲,他想要和她清醒着融为一体啊。 希望能开心地接吻,能够彼此享受彼此的身体,他想要看到她在他的努力下爽到飞起,而不是他在爽,她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盖多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喜欢,她肯定在意,也有深刻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他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喜欢呢? 盖多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如果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能接受与他接吻,不可能是亲情和友情吧? 盖多感到很分裂。 越是想要接近她,越是想要靠近她的内心,就越是分裂。理解不了她的感情,理解不了她的行为动机,他只能做到肤浅的理解,更深入的,就怎么也靠近不了。 盖多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结束这几天的同居,过了周末,他还是想不明白。 他决定去问一下,而问过之后,搞清楚她的态度,他算是懂了。 不是他这样的喜欢。她喜欢自己,但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喜欢。 他感到生气,有种自己被耍了,但他又觉得对方可能不是故意,因为她有在尽力当一名好女友。 但就是这种尽力,让他觉得反胃。 如果一开始就说清楚,那就继续做朋友好了,干嘛留给他幻想,他还以为自己的梦真的能实现。 该死的梦。他真不想做那种梦。 分手吧,继续当朋友。盖多自己提出的恋爱,又自己提出分手。他感觉这像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就是来当个陪衬。 盖多想试图让自己的心态回到朋友关系,但是很难。失恋让他的情绪一时高涨不起来,而她也好像舍不得,他真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人都这么莫名其妙吗?还是说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莫名其妙。 盖多现在也觉得自己别扭的情绪莫名其妙。 分手以后,见面的次数减少。但其实没区别,恋爱期间仅仅是他仗着男友身份主动找她,如果自己不主动,她不会有反应。 一个月后,她突然自己找上来,说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他们。 盖多当然乐意,她以前从来不提要求,突然一提,他觉得自己被需要了。 可她说的却匪夷所思,说她是玛雅人的后代,2012年会迎来世界末日,她需要他们的力量,共同抵抗末日,所以她要保证他们没有一个人死掉,而接下来,他们之中有人会死。 盖多只惊讶了一下,就觉得没什么。他们都有替身能力了,她来个奇奇怪怪的能力很正常吧。 福葛怀疑她,盖多能理解,可是阿帕基却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这让盖多无法理解。 阿帕基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盖多寻思她也没招惹阿帕基,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去招惹阿帕基了? 她像是被说傻了似的,起身就跑出去,盖多想追过去,布加拉提阻拦。 布加拉提向阿帕基解释了这件事,阿帕基这才承认自己说得过火,出去追她。 把她带回来,她却不能动了。 在没有与她相见的日子里,她似乎变了许多,可能经历了什么事,让她的情绪这么崩溃。 她还压抑着这份崩溃,盖多快心疼死了。 到约定交换信息的时刻,她却不翼而飞,哪里都找不到她,阿帕基说她是跑路了吧,但盖多不觉得。 有必要吗?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那些不耐烦与温柔是不需要的吧。盖多还是相信她,他觉得现在更有可能是被绑架或者其它别的事故。 找了一天,布加拉提说人找到了,没事。盖多不清楚到底怎么了,但是人在就好,没事就好。 布加拉提带来一名新同伴,乔鲁诺·乔巴拿,盖多审视乔巴拿与她之间的相处,嗯,应该不是情敌。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分手了,她却对自己撒娇! 本来被她耍就已经很不爽,她还来这一套,真当他是蠢货吗——是的他是蠢货。 盖多不敌撒娇,让她爬上自己的背。他感觉自己是个傻子,真栽了。 经历一系列跌跌撞撞的冒险,布加拉提成功干掉组织老板,成为新任首领。这个结果很符合盖多心意,他一直很看好布加拉提。 只是可惜了乔鲁诺,盖多觉得这小子也是有机会的。 有机会是指当上首领,不是和她谈恋爱!不知不觉间乔鲁诺那小子竟然和她亲近到被邀请夜里去她家!那个邻居大叔就算了,怎么还有乔鲁诺这小子! 盖多几乎要心态炸裂,满脑子都是乔鲁诺趁她睡着对她做各种不可描述的事,他都要哭了,绝对不可以! 而当他警告乔鲁诺后,乔鲁诺明显“你在说什么”、“啊我懂了”、“原来是那个那个啊”的眼神,盖多恨不得自己没说,这是在自己挖坑! 他完全没想到乔鲁诺如此纯洁,听到共同过夜的邀请,居然没有想歪! “你不许!听到没!不许不许不许!” “好好我知道了。” 乔鲁诺明显敷衍的语气与神态,盖多觉得这样不行,也要加入,但是被她挡在家门外。 呜呜呜…… 盖多心碎哩。 第二天乔鲁诺出现,盖多就质问他,乔鲁诺保证自己什么都没干,看完动画片就睡了。盖多还在怀疑,乔鲁诺表示爱信不信。 “不过她人很好。”乔鲁诺回忆着微笑,“人很温柔。” 盖多心态炸裂,不会又是个情敌吧?! “我不喜欢她,你放心。”乔鲁诺拍拍他的肩,转身走掉。 接下来的日子很忙,作为布加拉提的左右手,盖多要去办很多事,他没心情再去想什么情啊爱的,等到能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 盖多为布加拉提开车,他其实不清楚布加拉提私下里与她是怎样相处,偷听一阵,发现她对布加拉提也很敷衍,心下松口气。 布加拉提却又是亲她又是向她表白,盖多刚放松的那口气又提起。 她下一秒就拒绝。盖多在心里撒花。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早就知道这回事,但她越来越不好了,精神反应到躯体,说话失去正常人的逻辑,恍惚的次数增多,有时都听不到他们说话,甚至失忆。 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显然的语言能力倒退。 想带她去医院,可她全身都在抗拒,她直接跑了,等找到她,她已经昏倒在地。布加拉提带她去组织里的精神科医生——替身能力是通过催眠挖取对方的记忆来进行治疗,大家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她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医生的替身之手遮盖她的头顶,几秒之后,她忽然挣扎起来。 “怎么回事?”医生扶起眼镜,“按理说被催眠的人不会反抗,她怎么会?难道她有替身?” “如果有会怎样?” “Boss……不是我想推脱,而是如果她的精神力高于我,我的替身能力无法在她身上起效的,如果强行打破替身使者的精神屏障,替身能力就会为了护主而失控暴走。” “先试试。”布加拉提没动摇,“不要打破她的精神屏障,只催眠。” “是。” 催眠持续十多分钟,她不再反抗,但也没有别的反应。 “妈妈……爸爸……我的家在哪?我为什么会在意大利?” 在她头顶的替身开口,医生说这是提取出来的她一部分意识的想法。 “对呀,你为什么会在意大利呢?好好想一想,你一定可以想起来。” 医生语气温和地哄她,她原本平静下来的表情又变得难受,替身念叨起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 念叨十多分钟,她才再一次平静,替身讲述起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她来自一个与这里十分相似的世界,而在她的世界,这里是由人创作的漫画故事。由于死的角色太多,作者受到诅咒,那位作者为了解除诅咒,选择她来作者创造的世界进行拯救,只要最终成功拯救了世界,她就能够回家。 “不成功呢?” “那就一直循环……循环……循环……” “那么,现在循环到了第多少次?” 她没回答。过一小阵,她开始哭。医生连忙安慰,放弃这个问题,又问她,在她的感知中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 “我们活在一个巨大的生命体里。”替身道,“我们是祂的寄生物,生活在祂的肠道与脏内,都是红色的,流淌着血,与我们一起生活的还有许多蠕虫,我们四周就有许多它们的洞穴。” “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替身继续,“不是一直这样,春季才会发生,同时伴随肉体的疼痛。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由■■■■■■■■……” 又听不懂了。 盖多听着那些无序的发音,只觉脑仁很痛,像是无法承受一般,开始响出嗡鸣。 医生中断施法,他看起来也非常痛苦。 “抱歉,Boss。”医生拿纸不断擦自己脸上的汗,“我恐怕不能再继续了,我有预感,再继续下去,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 布加拉提同意停止,盖多扭头,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她的身上寄宿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会毁灭世界,也正在摧毁她。医生是这么猜测,一个普通人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这造成她的精神不稳定,而正常人也无法承受自身精神的不稳定,她的情况会越来越糟。 “她这种情况我就不开药了,药物不一定起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解决问题,帮助她拯救世界,她因为这件事非常焦虑,这关乎她的性命与存在价值。”医生收回替身,“在这期间不要让她接触不好的事,不要刺激她,多给她灌输生活在正常世界的感受,不然她的认知会被那些幻象覆盖。” 诊断就这么结束了。 谜团并没有解开,反而更加奇怪。她之前说过自己是玛雅人又说自己是外星鱼,盖多觉得她的那些谎言比真实的身份更为可信,难怪她会隐瞒。 “所以说,如果不照顾好她,这个世界就有可能因为我们的照顾不周而被摧毁了。”乔鲁诺做出总结,“真是危险啊。” “不管怎样,她都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纳兰迦发表意见,情绪不太对,“你们要是觉得她麻烦,那就交给我,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没人觉得她麻烦,纳兰迦。”布加拉提回应。盖多看着在布加拉提怀里沉睡的她,感觉梦境应验了。 她开始长时间地沉眠,就同他儿时的梦里,她始终都在那片深海里紧闭双眼,不知是痛苦还是安详地沉眠。 黑手党内部安定得差不多,盖多有时间来交班陪她。就是一起打游戏。她有时很需要与人肢体接触,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抱、睡在一起,但盖多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她变成一个没有人性的寄生物。 拥有呼吸,但却是一具活着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如果不牵住她,她的意识会越飘越远,最终离开这个世界。 “我之前遇到过她。”某次和乔鲁诺一起陪她,她在睡觉,两人在客厅打格斗对战,乔鲁诺突然发声,“在认识你们以前,我的替身还未觉醒。” “什么?”盖多一分神,被乔鲁诺追上一拳。 “那时她跑到悬崖边直接跳了下去,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失足摔倒,但是,会不会是她那个时候就想跳海自尽?” “会吗……” 盖多嘴上这么说,脑袋里却想起那次爬山,她说过的话。 她那个时候,就快要控制不住了吧,所以才说给他们听。 他为什么没发现这一点呢?她平时根本不会说那么多,愿意说出来,就是在向他们求助啊。 可是没有一个人接收到她的求助信号。 明明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感觉到她快要疯了,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呢? 他觉得自己是个帮凶。 “K.O!” 盖多输了。乔鲁诺去换一款卡带,马里奥赛车,这样聊天分心也无所谓。 “呐,米斯达,你觉得我和她像吗?” “哈?”盖多简直是听到了最匪夷所思的话,“你说什么啊,你们两个怎么可能像,完全两种生物好吧——等等。” “嘶,好像是有点像,以前有点像。”盖多摸摸下巴。 “以前?” “以前她很平静,平静的时候就和你很像,那种温柔和平的感觉,让人觉得她很友善。” “但是又感觉离人很远,看不透她……这点和你很像。” “是吗……” 乔鲁诺的回应模棱两可。盖多危机感奏起,为什么乔鲁诺突然问这个?盖多的眼神刷地犀利,“喂,乔鲁诺,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这次乔鲁诺没回应。 “喂!!!” 盖多放下手柄,瞪他。上次乔鲁诺可是直言否认了的!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盖多一扭头,看到她的卧室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一只眼睛,她醒了,盖多放下手柄起身过去,问她有什么需求。 掩在门后面的她摇摇头,盖多问还睡不睡,她摇摇头,盖多干脆一把推开门将她拉出来,一起打游戏。 等等……她好像没穿内衣…… 虽说她来到这之后一直不穿……经常陪她的乔鲁诺应该也习惯了,但是他介意乔鲁诺的存在啊!一想到乔鲁诺可能会猥琐地意淫她,他就想揍人! 等到她又睡过去,盖多拿开她手里的手柄。她这样真和没穿没多大区别,轮廓都显出来了,他不相信别人不多想。 “乔鲁诺,你有没有意淫她!”盖多用气声质问,紧盯屏幕操控手柄的乔鲁诺皱起眉。 乔鲁诺叹了口气,手里的操作不停,“没有。” “我不信,你是个男的吗?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想!她都已经穿成这样了,你当真一点也没想?” “……” 乔鲁诺完全懒得搭理他。 “喂!说话!”盖多不依不饶。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好吗?”乔鲁诺再叹一口气,“我不想在没用的话题上说废话,我没那个耐心。” 乔鲁诺这是警告他了。盖多啧嘴,这家伙,可真够强势的。 她又醒了。她不记得自己刚刚在玩游戏,乔鲁诺让她继续玩游戏,她不想玩。 “那你想干什么?”盖多问正在往他怀里钻的梦中情人,心里想的全是“好可爱”。 “……我给你,讲个故事。”她趴在自己的胸口说,脸挤着嘴,肉嘟嘟的,想捏。 盖多也确实伸手捏了,差点就要亲下去,旁边的乔鲁诺咳嗽一声,盖多不得已控制住自己。 “……《无限炼奸》的故事。”她软软地说。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故事,盖多心里咯噔一声,不大想听。 无法死亡的少女在漫无边际的时间中流浪,她最终找回了自己、拥有了自己,但是也为了自己,选择死去。 “玩到最后,我哭了好久。”她语气淡淡地道,“其实,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啊,经历过了,拥有过了,那就足够了。毕竟,人都是会死的嘛。” 盖多头一次不知道说什么。 听起来好像她已经释然了,好像已经看透了,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就是这么苦呢。 “人生嘛,就是被迫受苦,然后不断挣扎,不断成长啊。” 盖多想说不是这样。 但是低头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四周目布加拉提视角 今日的布加拉提在头秃地给新认识的朋友修改意语小作文。 要说朋友,布加拉提有很多,交好的都可以说是朋友,但若说交心……没有。 毕竟他是名黑手党,很多时候不可以说真心话,交好的朋友可能在第二天就成为敌人,自从踏入这个领域,布加拉提就做好失去普通人生的准备。 可是自己的一生却是篇故事,这也太不可思议。 真正的黑手党不惧死亡,每一天都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天,布加拉提珍惜每一个最后一天。他只想自己活着的每一天拥有价值,至于是什么价值,就是他追求的东西。权利也好,正义也好,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会追求一天。 所以,看见自己的故事,除了不可思议,他没多么大的感触。这就是按照他本身的人生轨道行走,做力所能及、自己认定正确的事,问心无愧。 她却很伤心。 “我如果住在这里,就会与你加深感情。” 新朋友认真又颤抖地说,那张神情与其说是反感,不如说是悲伤。 “我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平行世界的自己,一定……一定伤得她很深吧。 布加拉提明白这种感觉。 结束这一次的任务,布加拉提前往父亲的“房屋”,拜访自己的父亲。在墓碑前放上一束花,布加拉提说自己一切都好。 “我所坚持的选择,父亲应该会支持吧,为了正义而献身,我并不会觉得这不值得。” 布加拉提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却又沉默。 “但是这会让一位女性受到伤害……这样真的值得吗。” 布加拉提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让他再经历一次父亲的离世,他会再度痛苦,他明白这份痛苦,所以要让别人再体验这份痛苦,这就是一种残忍。 布加拉提回到自己住的公寓,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她没有替身能力,不能够帮上什么,很有可能会被杀,而她上一次的确死了。 死得很惨。在她诉说之时,即便她没有表示,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她的手与腿却还是抖。 很可怜,她看上去一点也不适应这些事,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意大利语,不懂这里的规矩,也没有自保能力,还是个夜盲。就是一只小兔子跑进大森林,随处一匹野狼就可能把她吃掉。 非常令人担心…… 手机传来她写的小作文,布加拉提点开,只能依靠没大错误的标题来猜测她拼这些单词是想表达何种意思。之前教了她那么多语法,她是一个也没记住。 花一个小时修改完她的吃零食与看动画片心得,布加拉提仰躺在沙发上,脑瓜子嗡嗡响。 这意语水平烂得太恐怖。 语法没记住,但至少词性用对了。布加拉提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她每周都会发来很长——很长——的短信,每当看这满满当当的短信息,布加拉提就一阵头大。 还不能不看,她每一篇都写得真情实感,一件普通的小事能被她联想到其它奇奇怪怪的事上,太过于抽象,布加拉提好几次都没能看懂,又很好奇她下一次会有怎样的想法。 虽然两人不见面,但这样连续的情感联系在布加拉提看来与见了面差不多,即使与友人见面,也不一定有如此裸露的交流。 类似的言语布加拉提只与父亲交付,自从加入黑手党,为保护母亲的新家,布加拉提就没再去探望过。父亲去世以后,他也无人可倾诉了。 布加拉提同样没有向她倾诉。 他生活里发生的一向都是一些无聊沉重又危险的事,不值得让她听。她这样每天工作结束后玩玩游戏看看动画片吃吃零食睡睡觉,没什么烦恼,就挺好。 直到她有两周没发来消息。 布加拉提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出事了,发信息问她,她说过得不好,问她怎么不好,她没回。 布加拉提不由得担心。 她这种人就很令人担心,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什么也不懂。布加拉提工作完就去找她,结果她的状态非常不妙。 眼球布满血丝,眼下缀满乌青,脸色暗淡,布加拉提问她怎么回事,她连话都说不清楚,明显脑子不好使了。 她断断续续回答是晚上睡不着觉。 也就是说,她失眠。总之,先把她拉去医院。神经内科的医生让他带人去精神科,转去精神科,精神科医生开了些助眠的药,说她就是压力大,太焦虑了。 布加拉提不清楚她哪里压力大,又没人逼她做什么……等下,是因为拯救世界的事吗? 陪她一起吃晚饭,盯她吃完药,再盯着她入睡。 她一直睁着眼,双眼根本不闭上,布加拉提手动合上她的眼睛,但是,她却流泪了。 “怎么了?我力气太大了吗?”布加拉提松了些手掌的力气,其实他本就没用力。 可她还在流泪,布加拉提放开手,想给她擦一擦,手却又被她抓住。 “你怎么这么好……”她把这只手放在她的脸上,盖住她的整张脸,“我心里难受。” 她抓得好紧。 “我真不希望你是一个好人……” 听着她尽力压抑的哭腔,布加拉提心里也忽然变得难受。 “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布加拉提轻轻回答。 她在为布鲁诺·布加拉提这个人而难过,这个人不是他,不管这个人究竟是谁,布加拉提都不希望她为此难过。 没什么理由,他只是看不得别人难过。 也看不得别人因他而难过。 他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仍然为此努力,即便自己是个法律意义上应该进监狱的黑手党,他也要贯彻他的正义。 等她睡着,布加拉提才静悄悄离开。他想了许多,不知真假,他觉得,她应当是与布鲁诺·布加拉提有许多美好的过去,不然,也不会让她难过成这副样子。 想起她的眼神,布加拉提就觉得,她对任何人展示出这副神情,任何人都会爱上她。 他的想法应验了。 待他再次抽空,想去瞧瞧她的情况有没有好转,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男人。此人算得上是自己的同事,同为组织的成员,布加拉提不便说什么,既然有人照顾她,就不再需要自己。 心情小小地失落。改小作文改得他头痛,却很有意思,他以后大概读不到了。 很快,布加拉提便调整好心情,继续投身于黑手党的工作当中。可还没过几个星期,她就亲自来找上门。 当布加拉提与她抱在一起,心里想,她这是和恋人吵架了,还是闹别扭分手了? 这个拥抱太过亲密,布加拉提能体察到她对自己的依赖,他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既然她已经和一个男人建立关系,就不应该再来找他。可是,心内又莫名升腾起一些隐秘的情绪。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了呢? 布加拉提又能品鉴垃圾小作文,她的意大利语水平提升不少,当然还是很垃圾。她没和她的邻居恋爱,只是关系好的朋友。 有时她会在短信里流露出几许撒娇的意味,布加拉提不清楚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不明说,布加拉提也不反感,不如说他还算享受,就没点明。 “银月水晶力量之吻——!” 她过生日,布加拉提去找她,入目的却是她的邻居重伤在地。 她正念叨着奇奇怪怪的咒语,眼见她要攻过来,布加拉提下意识朝后退一步—— 结果这两人是在演戏。 如果不是手里拿着要送给她的礼物,布加拉提很想捏眉心。 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是潜在敌人,每周给他讲儿童动画片的幼稚鬼只会是在玩闹啊。 布加拉提给幼稚鬼买的就是奥特曼变身器,他在玩具区挑选的时候,熟悉的店主还问他是不是有儿子了……谁能想到他这是要送给一位外表成熟的女士呢。 “雷欧——雷欧——” 外表成熟的女士戴上奥特曼戒指,摆起特摄剧里的姿势,兴奋地意图变身。旁边那个刚被魔法少女“重创”的邻居还在一边给她捧场。 可真有童真啊。布加拉提笑着想。 之后,她时不时偷懒不写小作文,但会找过来要抱抱,在他胸前蹭,蹭完就走。布加拉提也如她展示的剧情那样收入相同人员的队友,这让他更加相信《黄金之风》的故事。 但是约她出来她就不出,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想重新交朋友。她很在意吧,若是不在意,当不当朋友其实无所谓。 布加拉提只能如这般猜测她的想法,她会给他写小作文,可更深入的情感,她不会说的。 ……自己,还是想深入了解她啊。 布加拉提叹息,自己不说内心话的话,就没资格硬要让她说,可他又觉得自己的内心话没什么好说的。 说不定她也是这么想。 坚持邀约,再有盖多·米斯达的纠缠,她应下。米斯达主动向她询问,布加拉提顺势了解到一些,并且明白一件事,她拒绝出来更多是因为她社恐。 这姑娘怎么这么倒霉呢,坏事都被她摊上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日子过得很没有意义?” 送她到她家门口,她突然说了一堆话,布加拉提消化完她的问话,不明所以。 “既然有了目标,就应该去实施,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搁置不管。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却抛弃使命,放弃本应有的行动——” “不,我没那个意思。” 察觉到她现在状态不对,布加拉提立即打断,但她的情绪还是越来越糟。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回过头来,本就不高兴的表情加倍的不爽,眼眶红红的,“那你为什么总来找我?我说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她语气也不好。布加拉提还没想明白,她就自顾自摔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她这么在意啊? 布加拉提觉得自己可能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她就是害怕他们会死,到时候会很难过,因为她已经把他们当作好朋友,她不想看见好朋友死,所以不愿意再接受。 想要与他们在一起,却因为害怕结束,干脆不开始。 那就努力不要死掉吧,只要活着,她就不会难过了。 布加拉提的想法特别简单。 这并非不可能,只要到时自己不冲动,带特里休逃出来,之后就会按照剧情发展,老板不会立刻赶上他。 他已经知道老板的能力是时间删除与短时间预知,只要利用好这点,逃跑是能做到的。 就是这么简单。 八月份的假期,布加拉提率领一众黑手党绑架无辜女士,“要挟”对方与他们一同外出旅游。这么好的时机要是不把她拉出来,她恐怕会被那位同为黑手党的邻居拐跑,总之先下手为强。 她的状态还是很不好,布加拉提认为她那是在家憋的,不出门散心,心情怎么好? 不出他所料,与朋友相处,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与纳兰迦还有米斯达一起打闹,也愿意表现自己,不那么闷着。 看见她在微笑,布加拉提也不禁抿嘴微笑。 自己的用心没有白做呢。 约定好去爬山,硬拖她上路,她应该没那么反感,不然也不会迎风歌唱了。 “有你在的地方,我会与你同在;你要去的地方,我会一起跟随。为了你,我每天笑着,为了你,我开始祈祷。入睡时思念着你,睡醒时也呼唤着你,在我身边守护着我,你就是我的天堂……” 听完她的翻译,布加拉提不禁下意识想,她是不是在唱给布鲁诺·布加拉提。 她爱我吗?布加拉提的思绪一下子跳转到这上面。 不能怪他自作多情,她一直以来真就这么表现。她想要融入他的身体,但她又主动抗拒,脱离与他的接触,别扭得很。 爬上山,夜里在山上露营,一起喝了酒,她变得开朗,嘻嘻笑着,又是唱歌,又是扯着他聊天,结果一下子抱住了他。 另一种意义上的抱住。 在此之前,布加拉提从没对她产生那方面的欲望。 布加拉提没想到,她这次会这么大胆,他以为东方人在这方面的思想都比较保守,虽然她一直以来的表现都不符合他的刻板印象就是了。 她说了什么,布加拉提听不懂,她应当是醉了,不仅抱他,她把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奇怪的场景。再这样发展下去就是野外淫派,大家看待她的眼神都变得晦暗不明,而她本人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样发展没什么不好。 布加拉提同样晦暗的心情这么想。 大家却都像是突然激发出最后一点道德心,硬是没做出什么。布加拉提睁眼瞧见米斯达在远离她的一边发泄,他都震撼了一下。 布加拉提又感到欣慰,不愧是自己挑的人,守住了作为人类的底线。 假期结束,他们又回到黑手党的日常,打架、受伤、住院,这基本上是家常便饭。 这天布加拉提正在养伤,照常收到她发来的小作文,打开一看,《有关接吻的研究调查报告》。 什么东西。 里面用漏洞百出的垃圾句式详细描绘她与邻居的第一次接吻,与之后的多次体验,从迷茫、无知、害怕到享受的全过程。 布加拉提尽力修改完病句,捂上心口,只觉自己受到了内伤。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种东西。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有好感的人是如何与别人开发亲密互动并沦陷的。 “布加拉提先生,您怎么了?是伤口痛吗?” 相熟的护士过来关心,布加拉提揉揉因修改作文而发胀额角,叹一口气。 “……胃疼。” 他轻声感叹,好心的医生听闻,主动给他开一份免费的胃药。 有时人缘太好是一种烦恼…… 为此郁闷的不只有他,盖多·米斯达的反应更为强烈,连续几天闷闷不乐,纳兰迦问他发生了什么,米斯达告知她和那个邻居在一起。 纳兰迦也晴天霹雳。 “她想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吧,你们两个难过什么。”福葛还一副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表情。 “你不懂!”米斯达愤愤道。 布加拉提的郁闷他们谁也不知,他隐藏得极好。 最后纳兰迦与米斯达讨论的结果是因为他们太久没去找她,导致她被邻居抢走。 布加拉提在内心叹息,这种事情可不是抢不抢的问题。 此次过年,她没再拒绝邀约,与此同时,米斯达向她表白。 布加拉提在不远处凝望,即便有人如此这般倾诉心肠,她也无动于衷。对于她来说,这可能不是第一次,她可能知道结果会怎样。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惊喜。 她答应了米斯达的恋爱请求,但布加拉提看得出来,她只是懒得拒绝。 “你怎么表情也不怎么样?”阿帕基借着烟火声的掩饰小声问他,“你也喜欢她?” 布加拉提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明显吗? “……嗯。” 布加拉提难堪地扯了下嘴角。 喜欢又怎样,她又不喜欢自己。 就算有喜欢,也是喜欢另一个布鲁诺·布加拉提,不是现在的自己。 几个星期没联系,布加拉提也不去找她。直到某天晚上,她突然发来消息。 “布布来我家陪我睡觉吧?我可以付钱QAQ” 布加拉提正睡意朦胧,盯着这条短信,思绪不可遏制地越跑越歪。 什么意思?这是要和他……做爱的意思吗? 她的想法好迷,布加拉提不懂。可是这么晚找他,除了想干那件事,还能干什么?以防万一,布加拉提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要了份套。 结果真是他想歪。 躺在一张床上,她睡得正香,这人单纯想要有人陪她。亏自己一路上还想了具体怎么玩,真是想多了。 但他更没想到,纯粹为了睡觉的她居然会给自己手冲,搞得他现在干睁着眼,那里被握着,根本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睡去,她的手睡觉也不老实,她到底在做什么梦,装睡吗?还是真把他当把手了? 手法还这么好,之前肯定给布鲁诺·布加拉提做过吧。忍受由她带来的激烈,布加拉提一整晚都没睡好。 早上被她的动静吵醒,布加拉提眼睛一瞥,看见她的内裤湿了…… …… 她还问下面长蘑菇是什么感觉、昨晚帮他的时候爽不爽。 布加拉提真想倒抽一口凉气。 她是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真担心她的这份纯真会被邪恶小人利用。 唉,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布加拉提一阵发愁,又想起纳兰迦还记挂着她,碍于米斯达与之恋爱,纳兰迦一直克制着没去找她。吃着早饭,布加拉提给还不知道她已经与米斯达分手的纳兰迦发消息,叫他过来。 她与纳兰迦玩得好,不过可惜,她对纳兰迦没那方面的意思。不,也许不能说作可惜……? 不管怎样,她都对自己没意思。布加拉提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想了,可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很难控制得住。 她的心情依然很不好。 她不适合黑手党,她不适合接触一切邪恶黑暗的事,她应该在明媚的阳光下,感受生活的芳香。 她很痛苦,布加拉提想解决她的痛苦,可她的痛苦源自于未来。未来还未抵达,他无法解决,她保持焦虑。 喜欢不喜欢,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不能让她开心起来,喜欢也会消耗殆尽,变成不喜欢。 剧情开始,布加拉提按照她给的故事表演,一切都照着那个故事走,他也安全度过了重要的节点。 她还在焦虑,布加拉提明白她的焦虑不是口头安慰就能解决的,必须用行动证明,必须真正地完成这件事,才能让她的心解脱。 后面的发展乱了套,她的眼神也很慌。布加拉提只能告诉她一切交给他,这种情况他更有经验对付。 布加拉提没时间再考虑她的焦躁。 乔鲁诺的身体被塞入托比欧的灵魂,一旦解决波鲁那雷夫的替身,乔鲁诺无法及时赶来拿到虫箭,他必须必迪亚波罗早一步拿到虫箭。 奇怪的是,老板并未使用时删抢夺虫箭,或是伤害人。布加拉提明眼注意到对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疑惑与惊慌——他的替身能力出现了问题。 轻轻松松将其打败,甚至没有用上虫箭。 布加拉提凝视惨死的迪亚波罗,陷入沉思。 老板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 虫子,又或是更为诡异的生物,甚至可能不是生物。布加拉提隐隐察觉,这些异状与她有关。 不管怎样,《黄金之风》的故事顺利结束,没有人死,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完成了她的任务,她应该高兴的,却没能让她高兴。 她还是那副样子。似乎死了也好,活了也好。怎样都无所谓。 布加拉提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终于说了,讲述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看似与她的心情搭不着边,实际却是她焦虑的由来。 如果不达成,就会被罚。如果不能达成,就要被罚。这就是她必须完成任务的思维逻辑。 这其实很没有道理,她这是被洗脑了,为了达成目的,即使虐待自己也要达到,布加拉提觉得这样根本不对。 她的生活里没有喜欢,人应当由爱为支柱,她没有这根支柱。只有必须做、不能做,喜欢与不喜欢,根本无所谓。 她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正常,布加拉提一点也不觉得哪里正常。 布加拉提一直觉得,父母对孩子保有无条件的爱才是常态,因为他儿时一旦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会努力给他,也不会逼他去做什么。听到她说的,他都感到匪夷所思。 他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有她考好,才会得到她想要的,而不被嫌弃、不被抛弃,这些他认为理所应当的,她却觉得应当感激。 布加拉提不知道说什么,她总是在颠覆自己的叁观。 焦虑完这个,她就开始焦虑下一个。布加拉提又忙着处理黑手党的事,这时正危险,布加拉提只能远远地在店外看她。 这个时候,布加拉提就会开始担心。 放任她这样焦虑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安排乔鲁诺守着她,布加拉提勉强放心些。 终于把反对者处理得差不多,布加拉提有时间想她的事,乔鲁诺汇报她一切照旧,布加拉提的手机也照旧收到她的垃圾小作文,两年过去,她的意语水平依然很烂。 他这段时间没帮她改,她坚持发送小作文,看着这堆积的垃圾,布加拉提一阵太阳穴痛。 他突然觉得还不如去打架。 找个时间约她出来吧,如今尘埃落定,他想告诉她一件事。 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她大概不会接受,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得知自己的心。 今日的布加拉提仍在头秃地为心怡的朋友修改意语小作文。 四周目纳兰迦视角 rou wenw u7.co m 纳兰迦讨厌自己的父亲。 他甚至不想承认那货是自己的父亲,那种人渣,对母亲与自己不管不顾,看见那个家伙就烦。 纳兰迦一脚踹开地上的石子,停下前往学校的脚步,转身就跑,再也不想回家。妈妈不在的家,他一点不想回。那男人也根本不来找他,纳兰迦就知道他会这样。 哼,那个地方不回也罢,那个男人还不如自己新交的朋友。 纳兰迦新认一位大哥,那位大哥看他孤苦伶仃,主动询问他要不要加入,他欣然同意。 大家都是一群家境贫寒的混混,平日偷些东西吃,纳兰迦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又没钱,想吃东西填肚子就只能靠偷。 纳兰迦知道偷东西是件令人讨厌的事,但那又怎样,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朋友们。 一旦被发现就跑,下次换一家偷。大哥说有家店人少东西还多,他之前吃过,那家的面包很好吃,比别的店好吃多了。大家都想尝尝看,组团分工,由纳兰迦来引走店员的注意。 店内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微笑着等候,另一个背着身,像是在做饮品,总之看起来很忙,暂时不会扭过来。 纳兰迦举起地图遮住微笑女人的视线,向她问路,她认真指起路,没发现小伙伴们的行动。 但是却被那个正做饮品的女人发现个正着。 “放开我!”更多免费好文尽在:f q hyzj.co m 衣服后领被抓住,任纳兰迦怎么拽也拽不动,逃不掉,心里很慌,这下肯定要叫警察来了——他刚这么想,抓他的人却塞给他两块大面包,还推他一把。 借她的力踉踉跄跄跑出去,待纳兰迦回神,就已经与附近等着的小伙伴汇合。 大家炫耀起自己抢到的东西,嘲笑店里那两个没眼力的女人,纳兰迦抱着满怀的柔软面包,心中突然掀起一阵难掩的难堪。 心中感到了羞耻。 他想问小伙伴们有没有这种感觉,但他们笑哈哈的,和往常一样玩闹。 纳兰迦觉着心里别扭。 这份别扭持续好几天,以至于大哥的夸奖与小伙伴的快乐也无法感染他,纳兰迦越是想那件事,心里就越是别扭。 大哥讲他如果和自己染一样的金发也会很酷,纳兰迦想甩掉那份羞耻,便答应下来,去漂染一头金发。可他刚向小伙伴们炫耀,那个令他羞耻的女人就擅自出现在他的眼前,想躲都躲不掉。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纳兰迦只想远离这个人,她却一把抱住自己。后脑感到奇怪,下意识脸烧,纳兰迦心下慌乱,而朋友们不但不打算帮他,还把他往这个女人怀里推。 最终被拉走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这个陌生女人想对他做什么?她是坏人吗?是要把他扣押送警察局,还是要把他卖掉? 纳兰迦陷在柔软舒服的沙发,手脚无措,无处安放。 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把他抓过来却不说话?她在做饭,味道香喷喷……是想降低他的警惕心吗?他才不会上当! 纳兰迦脑袋转过一堆乱七八糟,甚至怀疑这个人其实是吃小孩的老巫婆,伪装成和善的女人专门骗小孩,实在太恐怖太可恶了! 女人在纸上写自己不能说话,纳兰迦不相信,瞅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被她的眼神半催促,肚子又很饿,她做的饭也看着很好吃……纳兰迦好久没吃过正经的饭菜,饥肠辘辘,不禁吞咽下自己的口水。 反正已经坐到这里了,她应该没有往里面下迷药吧……?刚刚没有见她往里面放奇怪的东西。 饿到胃痛。只吃一点点,应该没问题吧?纳兰迦抵抗不过食物香气扑鼻的诱惑,拿起勺子,尝一口。 第二口。 嗷呜第叁口。 第四口、第五口…… …… 好好吃。 泪水一点也不争气,纳兰迦捂上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想妈妈了。 妈妈住院以前,也会给他做这么好吃的饭。可是那个可恶的男人既不掏钱给妈妈治病,也不关心他,他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也无法再与妈妈拥抱了。 为什么妈妈不能活着呢。 这顿饭没被下毒,纳兰迦哐哧哐哧吃完,对善待他的女人表达感谢。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送给他面包,还请他吃饭,明明自己做了坏事……女人解释他像远在家乡的一位弟弟,原来她也是孤身一人,在这里没有家。 她还塞过来好多面包与小饼干,看着精致又好吃,闻起来也香香甜甜的,热乎乎,纳兰迦抱在怀里,那热气熏得他眼睛落泪。 这个人实在太好了。纳兰迦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偷东西,一定要当一个好人。 第二天,他发自内心的誓言就被现实打败。 “你们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抢劫!” “臭小子,看我不把你丢进少管所!” 纳兰迦被叁名警察压在墙边,手枪指着脑袋,昨天刚染的头发又被拿着枪的警察抓起——“少装傻了,我们有人证!”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受伤老婆婆莫名其妙就指认他,说他把自己打伤又抢走钱——他根本就没做这种事! 被这么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地诬陷,纳兰迦被火气冲上了头,上去就要与那满口谎言的死老太婆对质,却被警察推到墙边,眼睛被对方的脑袋狠狠砸中。 好痛……! 眼睛珠好像被挤压了,左眼睁不开,纳兰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被眼睛里的疼痛痛昏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 纳兰迦醒来,就是躺在监狱一般的小房间里。他只猜过自己有可能因为偷食物而被抓,可他从未抢过钱,也没发生过别人! “好痛……” 眼睛的疼痛让脑袋也旋转眩晕,纳兰迦坐在狭窄的硬床上,忽然间,灵光一现。 金发……金发! 大哥和他同样是紫色的眼睛,他让自己去染金发,难道是?! “不!这不可能!不准有这种卑鄙的想法!可恶!” 纳兰迦锤下自己的腿,想用另外的疼痛警告自己不要怀疑自己信任的人,可是不管他如今怎么想,他都只能待在这里。 少管所的日子分外孤独,他们排挤新来的人,纳兰迦没能交到新的朋友,而他们的确是一帮混蛋,有殴打老人殴打家人,甚至还有为了得到免费的毒品不惜去杀人。 他们不会因为知道自己做的是危害社会或是伤害别人的事而自责,一窝高高在上自恋又肮脏的混账东西,纳兰迦仅仅与他们呼吸共同的空气,都恶心得想吐。 最开始,因为不服他们的挑衅而被告状拉去关禁闭,又因为反抗而遭殴打,纳兰迦不得不忍气吞声,他不愿意死在这里,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他不愿意就这么屈辱地死去。 他学会了忽视那些人的恶作剧,不管他们如何嘲笑,纳兰迦都不予理会。每日按时起床、整理床铺、上课、劳动……日复一日地按部就班。 每周这些犯了罪的儿童都可以与家人相见一次,但纳兰迦没有。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到何时,被殴打出来的伤被反复治疗,而左眼的伤始终没能好。 纳兰迦的月考并不理想,尤其是数学,他总是学不会。一旦成绩没有达标,就会挨狱警的打,并受到处罚,有时是关禁闭写作业,有时是增加劳动任务。 这样的生活持续一整年,被释放后,纳兰迦眼上的伤仍然没有好。 他以为终于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可以回到朋友身边,而那些被他认为是朋友的同伴,却在传他患上与母亲一样的眼疾,他们不想被传染——更多的是嘲笑,以此为借口疏远他。大哥的反应让纳兰迦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是被他陷害,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没有自己的家,没有能接纳自己的地方,自己的妈妈死了,而父亲是那样混蛋的家伙。自己会死吗?会和妈妈一样痛苦地死去吗?纳兰迦不知道。 一切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自己是多么渺小,就如同万千世界里一只小小的虫子,没人会在意虫子的感受,他是死是活,无人关心。 妈妈注定会被人抛弃,他也一样,他也注定会因为眼疾痛苦地死去吧,就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孤独地…… 肚子好饿。 在地上躺了好久,被发痛空荡荡的肚子催促着,不得不去翻垃圾桶。他不想再去偷,什么都不想干了。 “喂,你怎么在翻垃圾桶?” 不知过了第多少天,纳兰迦就这么睡了醒、醒了发呆、饿了找吃的,就在他照常翻垃圾桶时,一个看着与他一般大的少年拽住了他。 “跟我走。” “……诶!” 纳兰迦被他强行拽走,少年解释带他去找饭吃,纳兰迦已经没了以前的警惕心,他现在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少年将他领进一家餐厅,是他根本不会正式去的。纳兰迦跟在少年身后,听见少年大喊——“我想请这家伙吃意大利面!可以的吧!” 纳兰迦诧异得瞪大了眼。 而那个坐在桌前,被少年喊话的对象,将自己桌上的意大利面给了他。 没有任何嘲笑、怜悯、羞辱,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将意大利面递给他。 纳兰迦吃了一顿饱饭。 他被送去医院,眼睛的伤居然奇迹般地治好了,他不会死掉,那个名为布鲁诺·布加拉提的人不但免费帮助他,甚至说可以暂时收留,但一定要让他回家去,去完成学业。 布加拉提是名黑手党,而那个将他带来的潘纳科达·福葛也是,身为犯罪的黑手党,却比本该维护公正的警察还要正义。纳兰迦不想回家,他想在黑手党的手下工作! 虽然被布加拉提吼了回去,但纳兰迦不放弃,他在布加拉提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但十分重要的东西,责任,正义,善良,或许是这些,或许是因为这些,只有这些,是纳兰迦真正渴望的。 他终究没上完学,不到半年就私自去会见黑手党组织的干部,获得一种名为替身的超能力,这简直向他以前看过的动画片,而他的替身是能够飞行、扫描、射击的小飞机,超酷! 成为他队长的布加拉提最终没说什么,让他参与黑手党的工作。纳兰迦觉得这才是属于他的正常生活! 向福葛学习数学,接着又有了新的伙伴,盖多·米斯达。布加拉提总说想给他们介绍一位朋友,但总是约不到人,纳兰迦问这会是新同伴吗,布加拉提说不是,就是个普通人,她在面包房工作。 说起面包房,纳兰迦就想起那个人,脑袋里想着,工作结束后,脚下就去找她。 一年过去,对方并没有忘记他,纳兰迦兴高采烈,有好多话想给她说,但她看起来漫不经心,问她是否有心事,她都摇头。 纳兰迦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人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心情不好吧?但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想说,纳兰迦想帮忙,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总之,就只能拉着她聊天,然后兴致突然,一起去看电影。 没想到米斯达也在,今天米斯达没有出任务,遇到他真是好巧!纳兰迦向米斯达打招呼,米斯达转过身,眼神却黏在她的身上。 “诶,你从哪找到的这个美女?” 米斯达拉着他说悄悄话,纳兰迦“啊?”一声,米斯达继续哔哩吧啦,最后说她人好冷。 冷吗……? 纳兰迦回头打量,感觉她就是单纯心情不好啊。 是不是美女纳兰迦看不出来,也许善良的人都很美? 纳兰迦时不时就去找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就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可能是她把自己当弟弟,而他也觉得对方像自己妈。 平日除了工作,就是看到不爽的事路见不平一声吼,把坏人一顿揍。 揍完坏蛋就去找她,告诉她自己做的事,她一定会夸夸,还会给他做好吃的,她炸的薯条巨好吃,纳兰迦都想住下不想走了。 这种想法直到她抱住了自己。 等……这?这是?! 手、手手手臂、手臂陷进去了啊——?! 纳兰迦感到自己的身下不太妙。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她还在戳自己的脸蛋,纳兰迦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她肯定也知道了!不要啊——! 勉勉强强吃完薯条和苹果派,纳兰迦从她的家落荒而逃,呜呜呜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会对她…… 自己明明是把她当家人的啊!!! 纳兰迦回到布加拉提给他找的房子,脱下裤子,难以置信。 呃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它为什么要起立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 纳兰迦想叫它冷静,但是脑袋不自禁想起被她抱住的感觉,软软香香,它更激动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纳兰迦欲哭无泪。 为什么会这样…… 纳兰迦失眠大半夜。 他只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想完又一点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反正就是在纠结。 纳兰迦也不敢再去找她,总觉得没有颜面再去见,一想到要与她见面,他就羞愧难当。 结果布加拉提说要介绍的那位朋友,居然就是她!纳兰迦手脚僵硬地跟随伙伴进入那家店,坐在饮品区等她。自己的那些烦恼并没有影响她,她还是照常工作。 纳兰迦一直盯着她,他知道这样一直盯人很冒犯,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还要拼命告诫自己不要瞎想。 等到她下班,纳兰迦听到她疑似有男朋友,心里一阵窒息的绞痛。 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 这不对啊,那是她的自由,自己怎么能管呢?! 纳兰迦想收回自己的视线,但就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她可能会和哪个男人结婚组建家庭生子,他感觉要晕倒了。 乱糟糟想了好几天,纳兰迦面对了现实。 自己就是喜欢她对吧,嗯,这没什么,很正常。 但是一旦认清这件事,纳兰迦就失眠了。 喜欢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告白吗?她会喜欢自己吗? 关键是她只把自己当弟弟啊! 纳兰迦彻底睡不着觉。 八月份,黑手党难得放长假,大家一起去外地玩,她就坐在自己旁边,腿挨着腿,纳兰迦心中难掩激动。 不敢多和她接触,又想引起她的关注,只敢和米斯达大声打闹、装作无意间见缝插针与她对话,才说了一句话,纳兰迦就心如擂鼓。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她说什么自己都信,说喜欢他他就心花怒放,说不喜欢他他就天打雷劈。 她睡着的时候,自己忍不住去摸她,她抓住自己的手,纳兰迦害怕她是不是醒了,结果没有,纳兰迦连忙抽回去,拿抱枕压自己的腿。 她还讲起一些非常不妙的事,纳兰迦听得直脸红,不断脑补自己与她是里面的主人公,自己浑身都在烧。 结果晚上做梦,真的发生了那种事,自己与她在计程车上这样那样,再这样再那样……啊啊啊啊啊!!! 纳兰迦大叫着惊醒,把旁边的福葛也吓醒了。 “你干嘛啊?!”福葛被吓得不轻,而纳兰迦满面通红,福葛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又在他面前挥挥手。 “喂,你傻了?” “你才傻!”纳兰迦被动反驳,反驳完又开始呆。 “完了,真傻了。”福葛躺回去,继续睡觉。纳兰迦独坐着,呆呆坐一整夜。 他真的傻了。 面对喜欢的人,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被对方的言行耍来耍去。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吗?会因为对方的痛苦而感到痛苦,会因为对方的开心而感到开心,对方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她却选择和米斯达恋爱。 纳兰迦后悔死了,为什么自己没告白?自己要是先告白,就没米斯达什么事了吧?! 纳兰迦一瞬间想把米斯达大轰炸。 但他当然没有做,米斯达是自己的朋友,纳兰迦纠结许久,最终放过这两个人。 纳兰迦开始经常发呆。 福葛注意到他的不正常,问他怎么了,总不会是想放弃学数学吧。 纳兰迦叹口气,说自己失恋了。 福葛∶??? “喂,你什么时候恋上的?我怎么不知道?”福葛问他。 纳兰迦瘪瘪嘴,“你当然不知道,我又没给你说……好久以前了。” 看在纳兰迦失恋的份上,福葛这次没骂上课跑神的他。 纳兰迦还没从失恋的情绪中走出来,没过一个月,那两个人居然分手了! 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纳兰迦回到家就喜极大笑,耶耶耶没米斯达事了嘿嘿嘿哈哈哈哈! 纳兰迦在家又跳又叫又笑,惊动邻居要他别吵,纳兰迦心情好,没跟邻居计较。 纳兰迦整理好衣服,路上买一束玫瑰花,去找她。他要成为一个超级稳重可靠懂浪漫的男人,打败情敌! 结果被她亲了一下额头,就差点破功。 ……没关系没关系,忍住忍住忍住! 装完一天,纳兰迦感觉这一生的定力都耗尽了。 想放弃…… 纳兰迦发现自己不能放弃。 有谁会比自己更喜欢她吗?有谁会把她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吗? 看到她那么痛苦,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人帮她。 纳兰迦不明白她的想法,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孤独吗?她的难过是因为孤独吗?可她没打算找一个人安家。 就像是一根飘旋在半空的野草,没有翅膀可以自由翱翔,也没有陆地供她滋养。 纳兰迦没觉得她有多么普通,又或多么特别。她是不一样的,在他的心中独一无二,但她绝不是异类,绝不应该被周遭排斥。 她可能不这么想。 米斯达因灵魂交换而进入她的身体,他因她的身体如此痛苦,她却在一旁看着他笑。 这正常吗?这绝对不正常。纳兰迦的心中一霎那想指责她的无情,明明是她的身体令米斯达这么痛苦,为什么她却能如此笑出来。 可换而言之,这种痛苦,不就是她的常态吗…… 纳兰迦想不明白了。 她需要自己吗?她需要同情和帮助吗?纳兰迦不明白,自己想要帮助她的心是有用的吗?她真的需要吗?还是说只是他的自我感动? 她会想要自己的喜欢吗? 纳兰迦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可当他看见她昏迷的身体,他内心的冲动仍然没有消失。 他就是喜欢啊,没办法啊。 想让她不要痛苦,想让她开心,希望她能快乐。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 他要成为一个大人,一个成功并可靠的大人。 只要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就可以带给她安稳,给她一个值得归属的家。 四周目穆罗洛&福葛视角 毒品这个东西,该怎么说呢…… 康诺罗·穆罗洛埋葬掉因误食毒药而死掉的小猫,昂首遥望一望无际被血色浸泡的天空。 在他的眼里,毒品与病毒并无多大区别,都会让人产生异变,最后让人死去。 他已经许久没在乎过这种东西了。 “大哥!大哥!” 他身旁的小妹突发异状,揪紧他的衣边,哀求道∶“快给我!……快给我药吧!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康诺罗·穆罗洛知道这里只是幻境。 由敌人的替身能力所构造的幻境,那个毒药小队的队长伍拉迪米尔·科加奇,与潘纳科达·福葛战斗中,忽然间,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康诺罗自己身处于这个虚幻的世界。 伍拉迪米尔·科加奇的替身能力为定格感知——与创造幻境不一样,所以这到底是由谁创造出来的,亦或说这是谁的替身能力,康诺罗·穆罗洛对此一概不知。 “哥……给我……求你了……” 早已死去好几年的妹妹跪在地上,因毒品的蚕食而半残疾,但她无法戒掉,无法摆脱,她成了毒品的傀儡,一旦离开药物的抚慰,她就会发疯。 他的母亲一边咒骂他是个与撒旦为伍的魔鬼,一边又心疼妹妹,哀求他搞来新的毒品——因为他是个黑手党,而妹妹吸食的毒品,就是由他所在的组织贩卖。 母亲和妹妹都觉得他能更容易搞来这些,他时常不明白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母亲一方面忌讳他是名黑手党,一方面又指望他送来的钱,他阻止过妹妹接触毒品,但妹妹还是不听他的劝阻,去和那些染上毒瘾的狗男人鬼混。 他曾经有过许多想法——坚持或是放弃、愤恨或是纵容——那些早已不再重要。 “哥哥……哥哥……为什么不帮我……” 可怜的妹妹蜷缩在地上哭泣,康诺罗·穆罗洛只是低头看着她,轻叹一声。 “安息吧,我可爱的妹妹。” 妹妹的幻影消失了。 漫无边际的血水,没有血液应有的腥臭,嗅觉在此地失去了意义,视觉也不能完全感受。昏暗的天与地,康诺罗·穆罗洛就在这非比寻常的世界中行走。 这个环境会复原记忆中最难以忘怀的回忆,这让康诺罗·穆罗洛想到自己目前手下席菈·E的能力,通过引出人内心深处的秘密而进行精神攻击,但目前来看,康诺罗·穆罗洛没有被攻击的感受。 那些回忆只是出现了而已,难道是因为自己早就不在意,所以替身的攻击没能成功? 康诺罗·穆罗洛这般想着。 那么,如何从这个幻境里出去?该怎么击破这个幻境? 脚下赤色的泥土动荡,硝烟与死亡的黑色弥漫,持续不断向下的斜坡,漫长而失去正常认知中的逻辑,不存在感情。康诺罗·穆罗洛感觉不到任何杀意与针对性的威胁,仿佛除了外表,这只是一处普普通通、与正常的世界别无二致的空间。 “嘿~伙计~!” 脚边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一只粉白条纹的肥猫,咧开它并不正常的嘴,显出一副狰狞又滑稽的笑脸。 “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只诡异的猫正在说人话。康诺罗·穆罗洛皱起眉,打量这只不正常的猫。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只猫,哪有猫是粉色的,总不会这就是敌人的本体吧,一只敌猫? “嘿,我可不是敌人!也不是敌猫!” 诡异的猫舔舔爪,“你瞧,伙计,我的爪子甚至没有指甲!怎么可能抓伤你呢?哦~伙计!” 这只猫不正常。康诺罗·穆罗洛谨慎地审视起这只猫,忽视它莫名其妙的一串回应。 “嘿~伙计!嘿!”粉白猫蹭起他的裤腿,“我是来帮你的~猫咪是人类的朋友,我当然是来帮你的~” “我只听说过狗是人类的朋友。”康诺罗接一句。 “哦~伙计~”它像是终于被青睐的人类宠幸了,兴高采烈地在人类脚边打滚,“哦~伙计~哦~伙计~” 康诺罗观察着这只猫,直至猫咪不再激动,站起身重新舔它自己的毛。 “伙计,你迷路了,对吧~?” 猫摇摇尾巴,“我能为你引路,你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吗?” “你的替身能力创造的幻境?”康诺罗猜测。 “替身?哦……哈哈哈!”它像是听到超级好笑的乐子,“哦!你可以理解为替身,这么想也没错!那么,具体呢?” “类似于设下陷阱,让目标人陷入回忆的圈套,达成某种条件,就能进行攻击。” “哦——哦——”猫兴奋地叫起,“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有意思……” “……” 康诺罗·穆罗洛产生一种怀疑。 也许这只猫并不是替身使者。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替身这一种超能力,巫术、幽灵……这个世上存在各种各样的非科学,就如没人能证明上帝与撒旦不存在。 “哎呀,让您失望了喵……我不是你脑中所谓的替身使者~这个迷境的发起人不是一只猫,而是一条鱼哦~” 鱼?它在说什么东西? 康诺罗觉得听进去猫话的自己更是个神经。 “喵喵,带您去啊喵,只要杀了那条雌性小鱼,您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喵~” 这只猫舔起嘴巴,语气越来越怪。它本身就很怪。康诺罗抬起步子,跟在向下翻滚的粉白猫咪后。 能够称之为太阳的光源消失。 只是一片漆黑的焦土,杂糅了死亡的血肉。地狱一般的场景。 出现在康诺罗·穆罗洛视野中的,不是猫咪口中的鱼,而是他本应在与敌人战斗的队友——潘纳科达·福葛。 潘纳科达·福葛。 在他的眼前,是他曾经最最敬爱的祖母。 “我可爱的潘尼,无论多辛苦多痛苦,神都会守护在你身边的。” 曾经爱着他的祖母抚摸他的脸颊,但潘纳科达想说不是的。 没有人守护他,他为了不让祖母难过,所有的欺辱都强忍在内心,每天都要不得不面对那些恶心的人。有人真心对他吗?只顾着吵架的父母、嫉妒他天赋的哥哥,而他自己不过是祖父为了使家族挤入上流社会培养出的工具。 只有祖母是真心爱他的,而他唯一的心灵支柱,他唯一去见祖母遗体最后一面的机会都被剥夺。 这个世界有公平可言吗? 人类是什么,不过是一群愚蠢的家伙,无知、妒忌、贪婪……都长着一副丑陋的嘴脸,说着虚伪假光明的话,他看到就想吐。 而他那温柔善良的祖母,却被那样可悲地对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祖母是不是正常死亡,是不是被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逼死的。 “——但我记得有这么一段友谊。”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诉说。 “它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埋在我的胸膛里,是我生命里的珍宝。在几十年以后,它会与我的身体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可能埋在土里,也可能葬在海里。” 陌生的女孩轻盈地诉说着,一身灰扑扑的打扮,与他坐在餐桌上,桌上瘫着几本书,她的手里握着一支笔。 她转过来头,一张干净的笑脸。 “当然,我还是希望最终的归宿是在外太空。” 这是什么—— 潘纳科达认识她,但跟她根本不熟。她没有这样灿烂阳光的笑脸,她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任何人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有阴郁与迷离的表情。潘纳科达讨厌神经质的女人,就像他那总是莫名其妙哭泣发飙的母亲,他根本就不想接近这种人。 如果不是布加拉提总是照顾她,潘纳科达根本不想和她同处一个空间。 “海阔天空——狂风暴雨以后——” 又变了。她在山顶的星空下围绕他们旋转,喝醉酒举着玻璃瓶放生高歌—— “最懂我的人——谢谢你们默默地陪我,让我能够,有好故事可以说……” 她漆黑的眼睛装满了星星。 潘纳科达是一颗星星,当她望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装满了他。 他是重要的。 和他是谁,他是不是天才,是不是有钱,是不是拥有权利,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爱也好,不爱也好,见面也好,不见面也好,他都是重要的。 “没关系的,福葛。” 她眨着清澈的眼睛,潘纳科达又回到了摊开英语书的桌前。 “没关系,就算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我也很感谢你。” “虽然我不懂你,但也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与我做朋友。” 他的份量独一无二。 潘纳科达颤动着眸子,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眼睛无意间瞥向她手底下的作业本,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下的小小的一句话—— Fxxk?you,Fugo. 句子后面画着一个竖中指的愤怒小人。 福葛∶…… 即使用了“xx”字母代替,他也一下子看出原本的含义。 突然间就一点也不感动了。 潘纳科达·福葛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这些幻象却自己消失。 “福葛……” 她的声音又出现了。 缺了一条腿的女性血人浮现在地面,她扣住潘纳科达的脚踝,哀怨而悲伤,“你为什么不救我……” “潘尼……” 形似祖母的人形血肉浮现在地表,她扣紧潘纳科达的脚踝,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悲痛而哀伤,“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最后一眼……” “啊……” “不……我……” 潘纳科达摇着头,疼痛,不知是哪里的疼痛,恐惧,又或是不愿意面对,潘纳科达想要后退,但两只脚都被她们抓住,像是要将他拽入地狱,要他与她们一同受刑,同样感受那不明所以的哀苦,潘纳科达失去平稳,倒在了淌满血的地。 “福葛……潘尼……” 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她们咬在腿上、尖锐的利爪攀上他的手臂,刺入他的肌肤,紧接着就是他的胸口、他的喉咙—— “——喂!福葛!” 潘纳科达一惊而醒,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心惊胆战得环顾四周,不断反复检查自己的四肢。哪有被撕咬,哪有什么血人,那些全部都是幻觉。 叫醒他的人是此次行动的队长,康诺罗·穆罗洛。他们与另外几人组合成禁毒小队,追杀服务于前任组织老板的毒药小队。 “这里……是……” 潘纳科达还没从刚刚的幻觉恐吓中回神,康诺罗脚边奇异的粉白猫咪又引起他的注意。 “柴郡猫?” “什么?” 康诺罗显然没看过那一部迪士尼动画电影。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柴郡猫,为迷路的爱丽丝引路,这只猫与电影里的一模一样。” ——甚至还能把头拔下来。 潘纳科达未说出口,柴郡猫就仿佛提前预判了他的想法,拔下自己的猫首。 “唔哇!” 康诺罗夸张地大叫一声。 老实说,谁见到了都觉得诡异。 “没错~没错~我是为可怜无助的人类引路的猫~”柴郡猫咯咯笑,半飘在空中的猫首欢乐着摇摆,最后落回猫身,“走吧!我带你们找到这条道的终点!” 潘纳科达脚下没动,上身向康诺罗身边凑,小声道∶“穆罗洛先生,这只猫可信吗?” “不一定。”康诺罗也小声谨慎地答。 “嘿~伙计~”柴郡猫撒娇一般打起滚,“我们走吧~我们走吧~” 只能暂且这么前进了,前方未知的危险还是一团谜。 前方的道路不再是向下的斜坡,而是一片平地,什么也没有,空旷的血色与漆黑,直到视野的尽头出现一道人影,那两条编织复杂的长辫,已然昭示她的身份,是他们此行共同的队友,席菈·E。 席菈·卡佩兹特,席菈·E的原名。在她的姐姐死去、她为了为无辜受害的姐姐复仇,隐去自己原本的姓氏,加入黑手党。 她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暗杀小队的伊鲁索,正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只要找到他,就能为自己的姐姐复仇。 在她的对面,正站着另一个女人。 “……!!!” 康诺罗与潘纳科达赶到两人附近,都不禁暂停脚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他们两个人都认识,是康诺罗·穆罗洛的邻居,那个被布加拉提罩着的亚洲女人! 而她正单举一把左轮手枪,枪口对准席菈·E! 不……不对。潘纳科达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这个女人比他认识的更为年轻,称之为女孩更合适。 “就是祂!就是祂!” 脚边的柴郡猫欢欣地跳起,“就是祂,我可爱的小鱼~找到啦~找到啦~” “什么?” “就是祂制造了迷境,只要杀了祂,我们都能出去啦!” “什么?!” 康诺罗与潘纳科达都很吃惊,但他们都不会那么做。它说杀人就去杀人?谁知道它是不是瞎编的! 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康诺罗完全不明白自己那干净单纯的邻居怎么会与黑手党挂上钩,潘纳科达也不明白,她不应该是被乔鲁诺那家伙看着吗?乔鲁诺放人了? 而她只静静注视着被她枪口指着的席菈·E,对不远处的两人毫不关心。 “离远点!她不是人类!” 席菈·E朝着两人大喊,两人都不明所以。 “我的‘巫毒之子’对她没有用!她没有心声!我的替身甚至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她根本不是正常的人类!” 什么?!康诺罗与潘纳科达脑袋里就只有这一个词与这两个符号。 席菈·E还在与这个自己无法解决的“敌人”对峙。 “你为什么想要杀了我?”席菈·E冷静地道,“我知道你,乔巴拿经常去找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道你是因为喜欢乔巴拿,所以想要除掉我,追到这里来了吗?” “……乔巴拿?” 她缓缓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这个人是谁。 “没印象。”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变化,却因缓慢,不会让人觉得她对谁抱有敌意,可她的手未曾放下。 “因为你会杀了伊鲁索。”她保持着平静而天真的表情,“而我要救他。” “伊鲁索?”听到这个名字,席菈·E都气笑了,“他杀了我的姐姐!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不该死吗?!” “我不知道。”她没有任何波动,“我只知道他必须活着。” “伊鲁索已经死了!” 潘纳科达担心枪里的子弹真的会射出去,连忙解释清这个误会,“暗杀小队全部的成员在我们抵达罗马之前就被歼灭了!你不记得了吗!伊鲁索就是被我的替身能力毒杀的!” “什么……?” “什么?!” 不只她疑惑着转过头,席菈·E也震惊地转过来,仿佛天要塌了。 “伊鲁索……伊鲁索是被你杀的?不是乔巴拿?!”席菈·E瞪大双眼,嘴巴里磕磕绊绊,“可是、可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呀!” “虽然我不清楚你听到的是什么,但伊鲁索的确是我杀的。” 潘纳科达·福葛踏出一步,望向那个在幻觉中似乎对他很重要却又极其陌生的女孩,“你要为伊鲁索复仇吗?要杀也应该杀我,不要把枪举向无辜的女孩!” “福葛!” 康诺罗不赞同地喊,她没有丝毫犹豫,转手便向这边开枪。 砰!砰!砰!砰!砰! 五枪。 潘纳科达下意识想躲避,可这五枪却都跟他开玩笑似的,全部越过他的身体,击中康诺罗脚边那更加“无辜”的柴郡猫。 它如同被打穿的布偶,几个洞就让它泄出内容物,迅速干扁下去,皮毛小型爆炸,最后化成一滩血。 弥漫死亡气息的幻境也随之消失。 “这是猫才是罪魁祸首?!”潘纳科达难以理解,康诺罗揉起额头,所以他一开始猜对了。 “耶!又打中喽~” 几个互相击掌的小人在空中飘起,潘纳科达震惊地看着它们,这不是盖多·米斯达的替身性感手枪吗?! “呦,是福葛啊,好久不见了捏~”其中一个向他熟稔地打招呼,而潘纳科达根本没心思理会它们。 她怎么会使用米斯达的替身能力?! “米斯达!你对米斯达做什么了?!”潘纳科达焦急地喊。难道她对米斯达做了什么吗?总部那边出事了?纳兰迦呢?布加拉提他们还好吗? “米斯达?”她这次只想了几秒,“哦,是这几个小家伙的主人吗?我向他借用他的能力,他同意与我分享。” 替身是可以借的吗?! 在场的三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放下手枪,没再对席菈·E展开攻击。 “拜拜。”她对三人认真地挥挥手,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你去哪?”康诺罗叫住她,“这里太危险,你能安全回去吗?话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在面包店工作吗?” “面包店?” 她愣了,像是听到乔巴拿这个名字一样,愣了好一阵。 “什么面包店?” “……什么?” 康诺罗也一愣。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表情单纯地道,不是在故意装傻,只是单纯地疑惑与陈述事实。 “我一开始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谢谢福葛让我想起来,我是被指派过来杀那只猫的,现在它逃走了,我要继续追它。” “……等等,那只猫没死?” 康诺罗与潘纳科达都难以理解,那猫都炸了,怎么可能没死? 她歪了歪头。 “它只是变成了一只猫,它的本体是个喜欢恶作剧的神,那只分身也喜欢欺骗人。” “刚刚的幻境是它设下的阵法,想要困住我,并借别人之手除掉我,你们则是被它拉进来的倒霉蛋。” “再见~倒霉的福葛~再见~” 性感手枪向潘纳科达招呼,飞回她的身边。 “……你不是她?” 康诺罗也终于发现不对,“可是你们一模一样啊。” “她?”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邻居先生到底在说什么呀?” 不对呀,就是她啊,除了她还有谁会叫他邻居先生? 康诺罗真迷了。 席菈·E也一副状况之外。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们就赶快走吧!”席菈·E催促,“科加奇已经被解决,我们要快点找到剩下的敌人!” “好吧,好吧。” 席菈·E说得没错,康诺罗正打算与她道别,结果一转脸,已经找不到她了。 “她人呢?” 潘纳科达也什么都没看见,席菈·E也“咦?”一声。 “我知道了,她肯定是个外星人!”席菈·E坚定道,“要不然就是别的什么超能力者,会瞬间移动或者隐身什么的,好了别管她了,她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我们要赶紧完成我们的任务!” 康诺罗与潘纳科达都面露古怪的表情。 厉害……?这种词放在她的身上,怎么想怎么不符。 在这两人的眼里,她完全是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至少和她相处的那一段时间,完全看不出她哪里厉害。 等等……她什么时候会说意大利语了?她说的是意大利语吗? 康诺罗与潘纳科达的神情都呈现出一派迷茫。 为了确定心中的疑问,潘纳科达用手机给本应看守她的乔鲁诺发送信息,对方很快就回复,她今天一直睡觉发呆,没什么事。 怎么会?! 潘纳科达又想起她之前失踪了一天,所以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假扮她? 她失踪的那天是被绑架了?! 潘纳科达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都太过于离奇。 不管是她,还是那只猫。 “好啦!快点走吧!” 席菈·E跨过地上科加奇的尸体,大步流星,不耐烦地催促,想不通的康诺罗与潘纳科达不得已暂时抛开那些疑问,继续执行此次极为凶险的任务。 剩下的敌人,还有三人。 一路死里逃生,最终,是正义的胜利——潘纳科达是这么认为的。他也终于明白布加拉提为何会派自己来做这场任务,经过这样一场生死蜕变,他的替身迎来了进化,并彻底被他所掌控。 回去的路上,幸存的三人都想要放松一下。 柠檬酒、糕点、玛格丽特披萨,回那不勒斯的轮船上提供基础的餐饮,席菈·E手卷披萨不顾形象地啃,消瘦的后背倚在边栏,眺望璀璨太阳下被金光燃烧的海面,亚洲风格的衣裙在吹拂的海风中自由地摇荡。康诺罗·穆罗洛点一杯红酒,给潘纳科达·福葛倒了一杯。 “听说你以前是名门子弟?有钱人的生活怎么样,肯定很爽吧?” “如果你每天被逼着去做自己不想干的事,就不会这么想了。” 两人随意地闲聊,经过这样一次经历,都愿意敞开了一些心扉。 “人的心可不是光靠钱就能摆平的呀。”潘纳科达吃着草莓蛋糕上唯一一颗草莓,感叹道,“现在自己是个穷光蛋,过的日子反而比那些时候舒坦多了。” 康诺罗·穆罗洛耸耸肩,有钱贵公子的想法他一个小老百姓不懂。 “不重要了——” 潘纳科达也望向那美丽的天空,几只鸥啊啊飞过,他微笑道∶“那些都不重要了。” 有些事情想明白,仅需要一瞬间。 “诶,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潘纳科达想起中途发生的那件奇异事,“你是她的邻居,应该知道她的许多事吧?” 康诺罗·穆罗洛又不说了。 他笑了笑,“那是她的隐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这样也没错……”潘纳科达失望地收回视线。 若是想要解开谜团,就只能等他们回去。 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四周目BADEND列表 【BAD?END1∶不要再继续了】 目击阿帕基被射伤后陷入幻觉闪回,但没有躯体化,你推开阿帕基的身体想要逃离这种精神快要崩溃的感受,跑向外面,但是高跟鞋难以平稳,不断地摔倒,被马路上的车撞死。由于强烈的不愿意重新开始的心愿导致犹格力量运转,整个宇宙进入无止境的“暂停”,直到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现实,时间才会再度运转。 【BAD?END2∶肉瘤星球】 在你因不想去医院而挣脱他们逃跑后,没有昏倒,在清醒之中持续掉SAN(降低理智值),进入精神区域的临时性疯狂。有路人(男)向你搭讪,对你的身体拉拉扯扯,他们受你不受控的力量影响被异化成肉瘤巨人,爆浆死掉。地球在你的失控下蜕变为肉瘤星球,生命变异为肉瘤,爆浆,全部与肉瘤星球融为一体。 【BAD?END3∶相同得以共情】 有替身能力的黑道心理医生给你催眠,忽视你的个人意愿过度深入你的内心,触发你的心理防御,而黑道医生不服输与你较劲,以致你的深层意识彻底爆发,更改全人类的五感体验,让所有人都与你一同生活在充满血虫与肉瘤的世界。 【BAD?END4∶想吃咸鱼刺身】 他们怕你自残自杀,变相将你软禁,但却没能时时刻刻陪伴你,一旦没人在身边,你就失去与真实世界的连接,沉浸在血腥的幻觉中持续掉SAN。终于在某一天,回到这里的人发现你自行撬开窗户,出去买菜刀并回来在菜板上将自己碎尸。 【BAD?END5∶克苏鲁竟是我自己】 他们怕你自残自杀,变相将你软禁,但却没能时时刻刻陪伴你,一旦没人在身边,你就失去与真实世界的连接,沉浸在血腥的幻觉中持续掉SAN。终于在某一天,回到这里的人发现你消失不见,在床上的居然是一只看起来像章鱼但又不像章鱼的黑色章鱼。他们不得不相信你变成了章鱼,可他们谁也无法明白你为何会变成章鱼,还是说你原本就是由章鱼变成的人?你真的是外星鱼? 之后他们轮流养起你,尝试和你互动,然而章鱼眯眼,仍然不理人。几名黑手党锲而不舍,你终于愿意伸出一根腕足与他们握爪,心情好时,还会模仿他们的头发。 你被养得越来越大,在海里吞掉那个妄图吞掉你的臭名昭着的B.I.G,在黑手党的掩护下躲开某空条姓氏海洋学者的调查研究,最终成为巨大的怪物,一巴掌拍掉那个飞上天的普奇神父,世界和平(?)。 观念小问卷 1.您认为自己是什么? 你∶咸鱼。 福葛∶你确定?鱼能说人话? 你∶咸鱼星人。 米斯达∶哔啵啵哔啦? 你∶二刺螈死宅。 乔鲁诺∶乔鲁诺·乔巴拿。 布加拉提∶布鲁诺·布加拉提,一名黑手党。 米斯达∶人类喽,还能是什么? 福葛∶一名人类。 纳兰迦∶一个居住在那不勒斯的黑手党人类。 阿帕基∶一个无聊的人。 2.您有什么梦想? 你∶咸鱼没有梦想。 布加拉提∶梦想……一定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这个世间没有罪恶。 乔鲁诺∶成为黑帮巨星,改变整个意大利社会。 米斯达∶……好好生活? 福葛∶没有梦想,不伤害人就好了。 纳兰迦∶努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追求正义! 阿帕基∶没有这种东西。 3.如果某个地方有十亿里拉,您会怎么想?您会怎么做? 你∶好多钱,会被抢走,麻烦,跟我没关系。 布加拉提∶能够作为晋升的财产,当然要去得到。 乔鲁诺∶同意布加拉提。 米斯达∶好多钱!拿到就是赚到! 福葛∶可能会用来投资。 纳兰迦∶哇!酷!所以十个亿能干什么? 阿帕基∶自己花一部分,剩下的交给有需要的人。 5.如果有人侮辱您,您的做法是? 你∶忽视。 布加拉提∶敢侮辱黑手党?他们活腻了? 乔鲁诺∶看情况,心情好的时候会无视,心情不好又情况允许,我会反击回去。 米斯达∶活腻了? 福葛∶揍上去啊。 纳兰迦∶当然是揍上去啊—— 阿帕基∶活腻歪了? 你∶⊙_⊙不愧是黑手党。 纳兰迦∶有谁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揍回去! 你∶……我谢谢您嘞。 6.您最不能接受的东西是? 你∶没用的东西。 布加拉提∶对家庭的侮辱。 乔鲁诺∶这个不好说……不正义吧。 米斯达∶说莫妮卡·贝鲁奇的坏话!还有那个数字! 福葛∶侮辱。 纳兰迦∶背叛! 阿帕基∶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7.您对“信任”的态度是? 你∶? 布加拉提∶先交付于信任才能得到信任,当然信任的对象需要自行筛选。 乔鲁诺∶这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础。 你∶??? 米斯达∶很正常啊。 福葛∶这是成为同伴的基础。 纳兰迦∶我会信任我的朋友。 阿帕基∶在稳定的关系中必要拥有的东西,但是需要经过检验。 你∶⊙_⊙ 布加拉提∶你不信任我们吗? 米斯达∶你不信任我们吗?! 纳兰迦∶什么?你不信任我?! 你∶(默默拉出四周目以后的剧情以及各种be分支) 布加拉提∶…… 米斯达∶呃。 纳兰迦∶你们怎么能这样?! 8.您对性爱的态度是? 你∶不关我事。 布加拉提∶每个人都会做的事。 你∶? 乔鲁诺∶人类在交配的同时获得感官愉悦。 你∶⊙_⊙ 米斯达∶快乐的事。 福葛∶人类个体性冲动的表现。 纳兰迦∶呃,大家都会有的事……? 你∶⊙_⊙??? 阿帕基∶很寻常的事。 你∶⊙_⊙…… 9.您会自慰吗? 你∶没有过。 布加拉提∶会。 乔鲁诺∶有过。 米斯达∶当然。 福葛∶有。 纳兰迦∶会…… 阿帕基∶这不是当然的吗。 你∶??? 阿帕基∶你居然没有过? 你∶色情狂离我远点! 阿帕基∶…… 10.多久一次呢? 你∶→_→ 布加拉提∶看情况。 乔鲁诺∶很少,没记这种东西。 米斯达∶每天晚上……? 你∶??????? 福葛∶平均的话,叁天一次吧。 纳兰迦∶呃,没记住,应该不算多吧…… 阿帕基∶起性欲的时候看情况。 你∶⊙_⊙????? 11.幕后 你∶你们居然是这样的人?! 布加拉提∶我也没想到你单纯成这样。 乔鲁诺∶嘛,毫不意外吧,不愧是你。 米斯达∶今晚要不要来我家,我教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啊? 你∶臭流氓! 米斯达∶(摊手)我本来就是流氓。 福葛∶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养出来你这样的…… 纳兰迦∶我以为这些很正常! 阿帕基∶温室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还是好好过你的正常日子吧,别老和流氓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