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 第一章 小巷里的游戏店 下课鐘响,结束一整天课程的白洐伸了个懒腰、收拾好随身物品,一边查看手机讯息,走出上课大楼。 将为了专心而关闭的网路打开后,首先跑出的是几条作业与考试的群组讨论,紧接着则是一条关于新影片上传的通知。白洐瞬间点开后者,看完内容后激动地在心里欢呼、嘴上哼起歌来。 十月,台湾才堪堪进入秋天,熬过了秋老虎的炽热,天气转为凉爽,济世大学的学生们在校园里的银杏树开始转黄时,纷纷换上了薄长的秋装,一些畏寒的女孩们更是加上挡风的外套。 属于秋天萧瑟的气息伴随晚风吹来,符咏晴拢了拢外套走出教学大楼,看见一个身材頎长、高瘦挺拔的青年站在前方的银杏树隧道下,刚刚那阵风将叶子吹落,正好落到他身上,但他并没注意到,只是紧盯着手机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眼睛微瞇的表情像隻开心的大狗狗。 「太可爱了吧……。」符咏晴喃喃自语。 「妹妹……妹妹?妹妹你在干嘛?怎么站在这里发呆?」突然一道爽朗的女声由远而近,温暖的手拍了下她的背。 符咏晴转头发现是自己的大三直属夏晓风,连忙回了声:「姊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没听到你叫我……。这么刚好你也在这栋上课?」 「嗯,刚上完李教授的课,依照分班,你以后有几堂也是他教,我之后再跟你讲他的课的注意事项。」夏晓风边说边帮符咏晴顺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谢谢姊姊!」符咏晴睁着圆圆的杏眼认真向直属道谢。 「唉呀不谢不谢,看在我妹妹这么可爱的份上,当然要好好照顾你呀!」夏晓风笑嘻嘻地轻捏了下符咏晴的脸颊,看着对方因此靦腆地嘿嘿傻笑。 嗯,手感还是这么好。夏晓风今天满堂的痛苦瞬间被疗癒。 「对了妹,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入迷?我叫你超多声你都没听到。」 「啊啊啊对厚,」符咏晴连忙将视线转回隧道,只见原本独自站在银杏树下的青年此刻身旁多了两个女生。她轻扯夏晓风的袖子:「姊姊,你知道那个笑起来超级好看的男生是谁吗?」 夏晓风推了下眼镜,待看清人影之后说:「哦!原来你在看他啊,难怪。那个大帅哥是跟我同班的白洐。你才刚进来不知道,他是我们班的班草,人帅脾气又好,成绩也不差。你对他一见钟情了吗?」夏晓风露出促狭的表情,「需不需要姊姊帮你递情书呀?」 「不用啦姊!」符咏晴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帅、笑起来也很好看而已。帅哥可以纯欣赏不用追啦!」再说我也比较喜欢看两个帅哥站在一起。她在心里补了句。那个白学长一看就有成为温柔攻的潜力……啊啊啊不行不行!符咏晴为自己下意识将学长当成bl脑补对象而感到抱歉。 「是说妹妹,」夏晓风突然开口,将沉浸在小世界里的符咏晴拉回现实。「白洐从大一开始已经拒绝过不少追求者,男女通吃呢。如果想追他,就表示要面临两倍情敌耶。」她示意符咏晴往前看,白洐身边的女孩在朋友的陪伴下失落走远。 想着给自家妹妹打个预防针,让她万一真的陷下去也不要太伤心的夏晓风一回头,却发现符咏晴对着离开的白洐眼神反而变得更炽热了。 夏晓风不解,难道文静乖巧的妹妹就喜欢追难度高的帅哥吗? 而身为资深腐女的符咏晴此刻正冒着粉红泡泡,已经陷入幻想中的耽美爱情。 *** 话题中心的白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某位大一学妹「惦记」上了,正在群组里询问还在上课的室友们晚餐的事。 「老白我要猪肉麻辣养生锅,谢了。」生科系大三的江允信秒回。 「牛奶海鲜锅,饭换成冬粉,感谢。」英语系大二学弟魏柏勋回道,附上一隻身体扭成「thanku」的鰻鱼贴图。 「赖寻玥系上有活动会自己解决,不用帮他买了。我要低卡养生素食锅,谢谢。」正在控制饮食的物理系大四学长方璟琛跟着点单。 白洐自己则点了个麻辣鸭血锅。 虽然是下午四点半左右,火锅店的生意却很好。本来打算错开人潮的白洐只好坐进店内的塑胶椅等,手机一直传来讯息。 「白学长!你又上学校论坛了耶!」老么魏柏勋@了他,从讯息里就能感觉到他特有的欢快语气,接着几张论坛截图跟白洐的照片被丢上群组。 「弟啊你不能因为是通识课就不专心上课内」江允信又一个秒回。 「江学长你还不是一样,任何时间都能秒回有够夸张(傻眼猫咪」 「这叫大人的馀裕(狗狗摊手」 「是老人吧(熊熊嘲讽」 群组里的两个人开始没营养的对话,唯一一个认真上课的方璟琛跟为了系上活动忙得要死的赖寻玥并未加入。 「白学长的人气真的好高啊!」习惯对学长们用敬称的魏柏勋感叹。「到处都有人实况转播学长在干嘛。」 「我都习惯了,」跟白洐同国中也同高中的江允信发了个「企鹅无奈」。「明明我也不差啊。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 「学长……你先想办法改掉喜欢讲白痴冷笑话跟笑点低这两点,说不定还有救(?」魏柏勋发了个加油的日出长辈贴图,然后两人又斗起嘴来。 白洐正津津有味看着室友们的贴图大乱斗,忽然感觉到脚边有个暖呼呼、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低头一看,正好跟一隻圆滚滚的胖猫对上视线,橘白猫成功获取人类的注意后,对着白洐「喵」了一声,不过牠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更像是「毛」。趁着白洐还在惊讶时,猫跳上他的腿,打了个哈欠就往他怀里鑽。 「你是从哪来的?」白洐揉了揉这隻自来熟的猫,猫咪左边剪耳,是隻结扎过的公猫,看起来十分乾净不像流浪猫,白洐打算问问老闆是不是附近走失的。这时手机正好传来了江允信的讯息。 「老白,论坛的偷拍照我已经骇进去帮你处理好了。什么垃圾论坛啊,还检举不成功,说什么并没有妨碍到谁、帅哥的讯息是大家共享的?明明都侵犯到你的隐私了!」光从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江允信满肚子火。「最近讨论你的那区数量变更多了,还有一堆变态发言,我有检举几个激进的,你自己注意安全!」要不是能力不够,江允信都想直接黑进那些人的电脑里警告! 「谢谢,一直以来麻烦你了。」白洐回覆。被摸得正舒服的猫咪张开浅绿眼睛,轻咬他的手抗议他服务不专心,白洐只好继续伺候这隻脾气不小的猫大爷。 「老白,你对周围要有危机意识!绝对!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洐下意识摸摸腹部留下的伤疤。 因为个性温和加上外貌不差,白洐从小一直颇受欢迎,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身边总是会有心怀不轨的追求者。虽然白洐学过防身术,但也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最严重的一次是就读高中时,白洐被两位同校同学跟踪并持棍棒与水果刀攻击。当时他打算藉由安抚拿刀跟踪者的情绪,以争取报警时间,却被另一个人从背后以木棍打中后脑勺,如果不是江允信提早结束社团的练习去找他,他可能就被那两个同学拖走了。 遇袭的事令白洐的家人与好友江允信十分担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跟他一起行动、避免他落单。一直到大学,这种保护才比较缓解。 回了好友一个乖巧正坐的贴图,白洐将胖猫抱起询问老闆牠的讯息。然而老闆跟老闆娘都表示没见过。恰巧送完外送的店员彤彤回来,一进店里就看到了胖猫。 「欸?这隻不是瞿老闆家的猫咪吗?」彤彤走近、打量被白洐抱在怀里的猫。 「瞿老闆?你说对面巷子里那家卖游戏的喔?」老闆娘貌似想起了什么,迟疑着跟彤彤确认。 「嘿啊,就那个看起很凶又常常面无表情但是很帅的瞿老闆。」彤彤帮白洐说明,「瞿老闆的店在我们对面的巷子里,他是卖游戏的,我之前陪我哥去买过东西时看过这隻猫。」 「原来如此,谢谢。」白洐感激地对彤彤笑了笑,让她捂住了速度过快的小心脏。 将晚餐寄放在店里,白洐打算先将猫送回去,天色渐晚,找不到猫的店主该担心了。 「阿弟啊,」这时老闆娘却叫住他,「你要小心内,那个人喔,看起来像有在混的。」 「唉呦某欸,哩卖欧北贡啦!」老闆从百忙之中加入话题,「那个小瞿啊,虽然看起来很兇,但是人家很有礼貌欸,看到邻居拢马会打招呼。」 「对啊阿姨,上次叔叔闪到腰,人家路过时还会帮店里搬重物,你不要这样说啦!」彤彤附和。 「厚!你们不懂啦!我第六感每次都很准!你才是那个什么,现在年轻人流行的那句话叫……『三观跟着五官走』!你只看到他的表面,谁知道他私底下都怎样?」老闆娘反击,「这种人就骗骗你们年轻妹妹,可骗不过我这个火眼金睛。再说他每天都穿得一身黑、又包紧紧,不是心虚想遮伤疤、刺青是什么?」 「阿姨你这样才是以貌取人吧!我看你是因为他都礼貌拒绝你问东问西、还有介绍人跟说媒,才抹黑人家的厚?」 「哪有!」老闆娘被戳破之后恼羞成怒,「他都不聊自己的事不就代表是心虚吗?再说我也是好意帮他介绍欸!年轻人就是要多笑笑,归刚结屎面是要给谁看啊!难怪会娶不到老婆!」 「阿姨你又人身攻击!」彤彤抗议。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老闆赶紧示意白洐先抱猫离开,然后蜡烛两头烧地边安抚两位战力十足的女性,边处理客人的订单。 *** 离开因为一隻猫而引发战火的火锅店,白洐来到了巷子里的游戏专卖店「冉冉」。「冉冉」是老房子翻新,外观看起来很文艺,木造的两层楼建筑上爬藤植物恣意蔓延舒展。店外种了各式植物,有纯粹观赏用的花草也有食用的蔬果,九层塔、迷迭香等香料则在盆栽里形成各自的小森林。 白洐抱着胖猫推开木雕招牌旁的门,清脆的风铃声惊扰正坐在柜台里的人。 那人一抬头,白洐瞬间就明白彤彤说的「很兇」是什么意思了。儘管戴着眼镜,店主淡淡的视线仍具压迫感,面无表情的店主盯着他和胖猫,让他莫名有种拐走人家店猫的心虚。 「欢迎光临。」店主站起身招呼道,黑色的高领毛衣下,是恰好能露出脚踝的墨黑长裤。他摘下眼镜从柜檯后走出,胖猫看见主人来了便开始讨好地喵喵叫。 「还以为你今天不想吃晚餐了。」店主边说边伸手轻拍了猫的头一下,胖猫瞇起眼、变成飞机耳。 店主走近时,白洐才发现他只比身高近一百九的自己矮了几公分,体格明显是定期锻鍊的精瘦身材,虽然被衣物遮挡,还是能看出匀称的肌肉。 「您好,我是对面街上火锅店的客人。刚刚这隻猫跑过来,听店员说是这边养的,我担心牠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把牠带回来。」 「谢谢。」店主接过胖猫,揉了揉猫肥嫩的肚子,就把牠放进一旁蘑菇形状的猫窝。 「牠的名字叫金柑仔,原本是我家附近的野猫,养了牠之后牠还是喜欢在外面晃,所以就不强迫牠待在家里了,」店主解释,「不过通常四点初牠就会回来催晚饭,原来今天跑到对面打扰了。谢谢你送牠回来。」他朝白洐伸出手,简短地自我介绍:「瞿炘,这家店的店长。」 「我姓白,白洐。」白洐回握对方的手,感觉到他手上有不少茧子。 斟酌了下,白洐还是向店主开口:「瞿先生,虽然这样说有点踰矩,但是为了金柑仔的身体健康,我建议帮他减重至少二至三公斤。」看见瞿炘并未露出不悦与排斥的表情,而是耐心等待下文,白洐接着说:「我是济世大学的学生,主修兽医。刚刚在抱金柑仔时发现他有点过胖,如果您信不过我,可以带他去附近的兽医诊所检查一下。」 听完白洐的解释,瞿炘示意他跟自己到沙发区坐下,原本在猫窝里趴着的金柑仔左看右看,最后屁颠屁颠地跑到白洐旁,跳上沙发窝到他身上。 对面的真.主人瞿炘见状挑了下眉,眼睁睁看自家猫咪光明正大地胳膊往外弯。对此金柑仔假装没看到,牠故意背对瞿炘。反正铲屎的天天都能看到,当然要在这个气息温和的客人身上多躺一会。 而被当成临时猫窝的白洐倒也不介意,轻抚金柑仔身上的橘白软毛。他发现自己貌似习惯了店主的视线,大概是因为寝里也有类似性格的室友。在压迫感的背后,他反而可以看见店主那一点好奇的打量,像隻露出好奇心的猫科动物。 「上週四我带金柑仔去『毛星球』检查过。」瞿炘说。「毛星球」是附近的优质兽医诊所,白洐有位直属就是在那工作的医生。 「是我多管间事了。」白洐不好意思地回以歉意的笑容。 「不,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指责你,你对金柑仔的关心我很感谢。我只是想告诉你上週的检查结果。体重方面跟你说的差不多,减重的事正在进行。扣除这点,金柑仔很健康。」瞿炘的表情变得柔和,白洐甚至看见他轻笑了下,不过很快就回到原本淡然的模样。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小子,欢迎有空过来找他。有你在,这隻小肥猫说不定也会愿意多运动。」白洐闻言笑着用食指戳了戳金柑仔的肚子,换得他抗议的喵叫。 「当然,你如果想光顾我的生意我也可以给你打个折。」 「您应该很会做生意吧?」 「还行。」瞿炘伸手剥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另外,店长、老闆、或是直接叫名字都可以,敬称别用了,虚长几岁而已。」 「好,店长。」白洐顺势改口。 这时白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要起身接电话,金柑仔却赖在身上不走。 「这小子。」瞿炘摇头,长腿一迈直接将黏人的胖猫捞进怀里,白洐点头表示感谢,正想找个角落接电话,瞿炘示意他留下,自己抱着还在挣扎的金柑仔走到柜檯,给他私人空间。 一接通手机,对面马上传来江允信的声音:「老白你还在排队吗?刚刚传讯息给你你都没看,所以我才打电话。」白洐看了手錶,自己在店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得赶紧回去拿晚餐。 「没,处理完了,不用担心。」 白洐讲完电话,一旁的瞿炘也开始整理店内、准备打烊。跟一人一猫道别后,白洐拿着店里的名片走回火锅店。 第二章 Flame 一四四寝里飢肠轆轆的眾人终于拿到了晚餐,方璟琛在另外两位暴力拆卸包装的室友们中,优雅将食物倒进碗里。看着动作轻快、哼起不知名旋律的白洐,他问:「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刚刚flame的频道上传了『噤地四』的影片!」白洐马上兴奋地回道。 「这么快?这款游戏不是昨天才发售吗?」方璟琛惊讶。 「flame的攻略影片一直都这么快!而且还是一週六更呢!」一提到自己喜欢的频道,白洐马上转换成狂粉状态,「虽然会将一款游戏分成几天上传,但也常一天两更,有点担心flame的身体……。」 「嘖嘖嘖,真该让你那群迷弟迷妹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江允信边塞肉片到嘴里边吐槽,「完全是追着偶像跑的小粉丝。」 「那个flame的频道明明这么拚,却不开直播只丢影片,感觉好矛盾啊!」魏柏勋吸着冬粉,「开实况跟观眾互动比较能留住人不是吗?」 「你们两个,说话跟吃饭选一个。」方璟琛对两个说话含糊不清的学弟无奈摇头。 「好的方妈!」 「roger,mom!」 无视两个白给的儿子,方璟琛回头继续跟白洐讨论flame的事。 魏伯勋提出的疑问他也同样好奇,不同于白洐只挑自己有兴趣的游戏攻略看,方璟琛其实是一四四寝里最称得上游戏宅的人,他几乎每种游戏、每位实况主与各个游戏相关频道都略知一二。虽然受白洐影响注意到flame这个频道,但方璟琛到底没有粉丝本人对频道了解。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分段式、没有录製者人声的攻略影片,他应该是瞄准了这块。f大创频道四年了从来不开实况。反正我也觉得影片好看就行。」白洐表示无所谓。 「也可能有其他工作要忙吧,」方璟琛点开flame的频道,上面的订阅数显示了八点多万,「应该算佛系还是拚呢?」 「倒也不用太追根究柢,」白洐耸肩,「不想露脸、不想跟观眾互动、乃至于经营频道的人有几个、性别是什么,人家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他愿意继续做影片就好了。重点是他的操作跟攻略!明明都是用一样的主角,在他手里就是帅!」白洐露出崇拜的表情。 「你这样到底算理性追星呢、还是狂粉?」嚥下最后一口饭,江允信说。「原本你不玩游戏,后来竟然因为喜欢这个攻略频道对恐怖游戏產生兴趣。」 「不过之前尝试时不知道为什么,玩游戏总是开始后没多久就卡bug……。」白洐鬱闷地说。 「算了,你就认命吧,」江允信叹了口气,「从以前到现在都多少次了,你祸害过的游戏还不少吗?」 听着江允信述说白洐身为「游戏杀手」的丰功伟业,另外两人露出同情的表情,明明都是同一款游戏,白洐到底是如何做到以基本操作瘫痪游戏的? 而当事人则已经戴起耳机,就着枪械爆头声与扑面而来的丧尸群,愉快吃起红通通的麻辣锅。 *** 如果说撸猫是瞿炘人生第二位乐趣,那游戏则排名第一。 吃饱喝足后,昏昏欲睡的金柑仔跳到了主人腿上,窝成一颗名副其实的糖球,瞿炘轻抚牠的软毛,点进下午刚上传到频道的影片,频道的图案是个设计感十足的火焰,上面用英文草写写着flame。 不到五小时,影片已经有一些老观眾按讚留言。回覆部分讨论游戏攻略的留言,瞿炘看到其中一个特别眼熟的帐号。「门前有水沟」从他四年前创频道后就一路订阅到现在。这个观眾有时能看见影片中不经意的细节,像是瞿炘因为这次还在适应操作方式,马上就被他看出改变以往擅长的打法。只是「门前有水沟」的留言常伴随着创新又文艺的彩虹屁,往往让瞿炘招架不住。 查看完影片的回响,瞿忻开始着手处理其他影片与游戏的事务,金柑仔在主人身上换了几个姿势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牠醒来时,时间刚过晚上九点,瞿忻总算因为饿打算煮泡麵当晚餐,这时碰巧传来门铃声。 放下泡麵,瞿忻走到门口一开,马上就被抱了个满怀。绑着马尾的女性抬起头,兴奋地对他喊:「surprise!哥哥哥哥哥哥!」 瞿忻摸摸她的头,动作莫名像在撸金柑仔:「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人放开他将门关上,边抱怨:「可恶,又没成功吓到你!」 「谁说的?我刚刚有被你吓到。」瞿忻帮她把带来的东西提到客厅,边哄人。 「真的吗?你看起来明明很淡定!」 「真的,没骗你。」 「阿沐没跟你通风报信?」女子狐疑地问。 「没有,」瞿忻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是不是翘班,所以张秘忙得要死,没时间通知我?」 「才没有翘班勒!我可是赶在今天下班时间前成功请假了!」 「所以呢?你这次请了几天,苒苒?」 瞿炘的妹妹——瞿苒得意地比了个三的手势:「哼哼!算上週末,我可是有三天假呢!」 「那不就代表只有请到一天吗?」瞿炘无奈地把她的中指与无名指扳下。 「呜!至、至少我这次週末都有放到!」 「你一个公司大老闆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事情没处理完我不放心嘛!」瞿苒嘟嚷,将头埋进金柑仔的毛毛里大吸特吸。 「你跟张秘书两个工作狂一凑在一起工作,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瞿炘叹气,将妹妹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一一拆开、安置。瞿苒躺在沙发上,边看边提醒哥哥记得吃她买的大厂补品。 瞿炘从青春期开始就半工半读照顾家里,每天忙得团团转,身体没顾好落下了病根。虽然现在维持锻练身体的习惯让他没以前那样消瘦,但每年秋冬一到,老毛病就会犯,瞿苒总心疼地买补品花式投餵。 「这次去日本还顺利吗?」 「虽然飞了不少次,不过这次总算成功签完约了!」瞿苒露出疲惫的笑容向哥哥报告,「刚好能赶在週末前回来陪你跟金柑仔!」 「苒苒,如果太累的话不要勉强自己,」摸摸妹妹瘦了一圈的脸,瞿炘担心地说:「你最近有好好吃饭跟睡觉吗?如果不想做了,哥哥能……」 「唉呦哥,」瞿苒哭笑不得地安慰他:「既然我选择开公司,那就代表我已经做好准备承担责任。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再说,我是老闆怎么能随便辞职呢?」把金柑仔塞进哥哥怀中,她接着说:「你不用为了我改变!妈走前不是说了吗?要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从高中开始工读照顾了我跟妈这么多年,现在换我来养你啦!我可是新创公司的黄金单身总裁呢哼哼!有我罩着你,你就专心开店、经营游戏频道,还有养我可爱的小心肝姪子吧哈哈哈!」 在瞿炘怀里打算睡个回笼觉的金柑仔冷不防又被瞿苒抱起,还转了个圈。眼前这个跟瞿炘气味相近的人类甚至逼迫牠叫姑姑,让金柑仔开始喵喵唤人护驾。 「你有心很好,但养我就不必了,哥哥还是有点积蓄的,」瞿炘笑着阻止了妹妹对金柑仔丧心病狂的举动:「对了,张秘都要结婚了,你就不要老拖着她一起工作,留点时间给他们小俩口。」 「你不知道我对阿沐多好,」瞿苒抗议,「劝她放假、帮她找人分担工作、还带她去吃好料的顾身体!是她说要趁这个时候多赚点结婚基金的!我劝不动,只能多给奖金,再包个大~大的红包!」 「那你呢?」话锋一转,瞿炘问起妹妹感情的事,「有没有在意的人?」 「嗯……没有欸!遇过不少优秀的,但是我都没感觉,」瞿苒一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哥才是,你开店到现在,有没有遇到能成为二号铲屎官的人呀?」她露出八卦的表情。 瞿炘则模仿她摊了摊手。 「厚呦哥~你今年都28了,再找不到伴,就要迈入人老珠黄、色衰爱弛的行列了!」瞿苒夸张地抹了抹眼泪,「你也要替我的小姪子想想,帮牠找个妈咪或把鼻二号啊?」 「你这臭小孩在乱用什么成语!国语老师都要哭了!」瞿炘又好气又好笑地掐着自家妹妹的耳朵,「我没催你,你还反过来说我?」 「我,我才24,急什么?哎呀痛痛痛,放手啦!」瞿苒小时候最怕被妈妈拎耳朵,长大后只能对完美继承母亲训人手法的哥哥求饶。瞿炘放开手,瞿苒趁机躲到沙发后,朝他扮了个鬼脸。 第三章 再访 将金柑仔抱回店里后,白洐便开始了大三的课业地狱。好不容易有空时,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他才想起瞿老闆跟他的猫。正好方璟琛生日快到了,白洐便想着找人一起去冉冉挑礼物。可惜的是,魏柏勋最近要筹办英语系的戏剧表演,而江允信这阵子则因为系学会活动也分身乏术,所以最后可以同行的,只剩下刚忙完地理週活动的赖寻玥。 赖寻玥对此表示没有意见。 白洐倒像想起什么,说了句:「刚好可以让你练习跟猫相处。」然后慢悠悠地走出寝室。 赖寻玥殿后将寝室锁上,向他投以询问的眼神。 「猫书洞?」白洐微笑。 「什……?咳咳!」果不其然,眼前高出自己半颗头的学长一改平时沉默孤僻的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精緻冷艳的脸上满是窘迫,眼睛不自在地眨动:「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看到璟琛的桌历上面写了生日当天的行程。而且,」白洐揶揄地说:「你的座位在门旁,我每次经过都能瞥到笔电萤幕,你最近也太常看这家猫咪书店的影片与资料了。」 看着彆扭的学长,白洐委婉问道:「不过就算是为了陪璟琛那个猫痴,你真的没问题吗?上次大家在『卯咪异想世界』吃饭时,你都快被那边的猫咪们『揍』出去了。」想到对方那受到小动物讨厌的体质,他不禁有些担心。这样再进入猫咪书店,可不就是捨命陪君子了? 「可是阿琛爱猫,我总得试试吧。」赖寻玥苦笑,「听说猫书洞的猫很亲人,阿琛也一直想找时间去,我就提出要陪他去了。」白洐可以想像得出方璟琛在听到提议时有多惊讶。 两人聊天间已出宿舍大门、走进济世大学闻名的银杏树隧道。秋风吹过,白洐伸出手,正巧截到一片飘落的叶子,这个景象让隧道两边「正好路过」的男男女女倒吸一口气。 已经习惯成为人群焦点的白洐不甚在意地继续刚刚的话题:「可能对动物来说,尤其是像猫这种敏感的动物,璟琛如同太阳,而你就是移动式冰箱吧。」 赖寻玥对这个比喻不置可否。 寝里的人都知道他跟方璟琛家里的祖传职业。他是极阴的体质,方璟琛则是极阳体质。方、赖两家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世交,而赖家这代又出了这么个体质特殊的孩子,更是想方设法要将赖寻玥二十四小时都绑到方璟琛身上。直到赖寻玥成年后、找到方法较能控制自己的体质,赖家才不再厚着脸皮把两个孩子绑在一起。 那些玄乎乎的事白洐不太了解,也不想探究。他知道赖寻玥对方璟琛一直很愧疚,认为是自己的错,害方璟琛得一直带着他这个跟屁虫。但白洐认为,以方璟琛的个性,对于自己不愿去做的事,哪怕是老一辈的拿交情去压,他也不会对赖寻玥有多一分关心。 另一方面,赖寻玥并没有意识到,他习以为常的亲暱与依赖早就超越了一般朋友的程度,而方璟琛也没什么动作。因此白洐决定当个吃瓜看戏的,偶尔在后面推一把。 *** 离冉冉只剩一小段路时,赖寻玥突然开口叫住白洐,白洐回头,发现学长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然后说:「果然不是我看错。你最近终于能见到正缘了。」 「元?什么园?圆形?」白洐疑惑。 「是缘分的缘。」解释完,赖寻玥就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只有这种时候,白洐眼前这位年轻俊美的大学生才会看起来像有执照的神棍。没错,白洐还是在认识两位学长之后,才知道台湾其实有不少「职业天师」、「职业道士」这种专业人士,也有部分分散在政府部门工作。 既然专业的都开金口了,白洐当然是选择相信专家。只是—— 「不都说天机不可洩漏吗?」 「这种程度还好。」赖寻玥比了个ok。 *** 自从上次白洐来店里之后,冉冉的客人不知怎地增加不少,还大多是年轻女孩,让本想悠间度日的瞿炘顿感人手不足、紧急招了个工读生。工读生是个留着俏丽短发,有双漂亮杏眼的女孩,跟白洐一样,也是济世大学兽医系的学生。这个大一新鲜人在跟金柑仔玩了几天后,也跟白洐一样,提出了金柑仔需要减肥的建议,让瞿炘哭笑不得。难道济世大学的兽医系第一堂课就是要分辨动物有没有过胖吗? 瞿炘倒是想进行金柑仔的减肥计画,但是这个小胖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运动就算了,连减肥饲料都被牠一颗不少地挑出来,让瞿炘非常头痛。在跟医生讨论后,他只能先努力维持金柑仔现在的体重,不要让牠再胖下去。减肥什么的,还得从长计议。 另一方面,因店里人变多,保险起见瞿炘戴上口罩,免得被可能看过他的『部分』客人认出来。但毕竟也过了五年,除了曾关注过他的观眾,一般没接触电竞圈比赛的人,对一个已过气多年的退役选手,应该不熟悉也没兴趣。 正帮客人结帐,门口响起了开门的风铃声,瞿炘抬头一看,原来是上次帮忙带金柑仔回来的白洐与另一名青年。 「欢迎光临。」瞿炘喊了声,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般醇厚。 白洐笑着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忙,便带着身边的人走到一旁看架上的游戏光碟。 整间店里除了白洐俩人在认真挑选游戏光碟外,大部分客人眼光一直往两人身上飘。瞿炘算是明白了生意变好的原因。 不同于淡定的主人,一旁的金柑仔晒太阳睡醒后,一起床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类,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的方向衝,正在整理商品的女工读生看见,着急地喊道:「小心!」 白洐刚选好游戏,一转身,就被如同砲弹扑到他身上的胖猫撞得重心不稳,下意识想找东西抓时,正巧拽到赖寻玥,被猛然一拉的赖寻玥根本就无法站稳,结果便是,白洐撞掉了身旁的游戏光碟们,跌坐在地上;赖寻玥则好死不死在往前扑时,腹部直击学弟的膝盖,游戏光碟哗啦啦全砸在两人身上。 瞬间,整间店鸦雀无声,白洐放下罪魁祸首金柑仔,赶紧查看痛到快吐出来的赖寻玥,瞿炘与女工读生也衝上前。 此时,开门声又响起,门口的青年看着眼前的兵荒马乱一愣,迟疑地开口:「阿洐?还有……赖寻玥?」 第四章 协议 送走周围看热闹的客人,瞿炘提早掛上休息的牌子,转头收拾自家屁猫闯出的大祸。 白洐和赖寻玥已经处理好擦伤和瘀青,金柑仔则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低着头一下蹭这个,一下蹭那个,蹭得白洐跟赖寻玥也不忍怪牠,对郑重道歉的店长表示不介意。 为了活跃低迷的气氛,赖寻玥对刚进店的方璟琛问:「对了阿琛,你常来这家店?怎么没跟我提过?」 「你?你不玩游戏又是万猫嫌,我才想问你怎么会来游戏店?」方璟琛狐疑地看着一脸心虚的赖寻玥跟稳如泰山的白洐。刚刚他很清楚看见店猫一脸生无可恋地去讨好赖寻玥,等被原谅后,马上缩回白洐身边,别说有多嫌弃了。 「我……哈哈,我跟阿洐来买游戏嘛!」白洐看着笑容僵硬的学长,心里叹气。怎么能有人长了一张精明的脸,实际上却是没说过谎的乖宝宝呢?璟琛会信你才有鬼。 白洐正要插话来个江湖救急,赖寻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就,前几天你不是说跟弟弟们聊了那款叫井底的游戏吗?」 「是噤地四。」白洐跟方璟琛忍不住纠正。 「啊对,是噤地四,」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的赖寻玥,更加自信地把话题拉到游戏上:「你们不是聊到那个游戏刚上架就马上做完攻略影片的频道主?我听完很好奇那个flame怎么做到的,所以想买来玩玩看。」赖寻玥为第一次说谎就上手的自己点了个讚。 一旁跟店员一起收拾东西的瞿炘手一顿,又继续清理物品。 俗话说演戏要演全套,赖寻玥站起身,假装想找噤地的游戏光碟,而白洐则趁着方璟琛的注意力被引走,将选好要送给他的游戏若无其事放回架上,双方打了个配合。 原本赖寻玥只想做做样子再想个藉口开溜,结果走没两步,一旁突然伸出一隻手,手的主人用真挚的态度问他:「客人,您是在找这个对吧?」 店内的工读生——符咏晴听见几位客人的谈话,已经找到了目标商品。 「呃……没错,我是在找这个,谢谢。」赖寻玥向符咏晴道谢,朝白洐投以求救的眼神。他们俩一个手残党,一个游戏杀手,买这个一看就很难的射击游戏是要干嘛? 接收到学长的求救,白洐想了想,露出为难的表情:「原本我们看完f大的影片是想买噤地四,但冷静下来想,两个手残直接买这个挑战性太大,还是再考虑下好了。」白洐露出失落的表情,边对赖寻玥使眼色。 「对啊,越级打怪不行嘛!都怪那个flame的影片,让这款游戏看起来好像很简单,我们才会被热血冲昏头。」 白洐闻言用眼神抗议:演归演,你说话不要扯到flame身上! 我就随口一说,反正flame又不会知道!赖寻玥对这个头号粉丝没輒。 方璟琛盯着两个跑来买游戏、看到他又有些心虚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你们两个……原来这么在意被我们说是手残啊。」 「蛤?」 「啊?」 「阿洐,虽然你能用基础操作瘫痪游戏,但既然你走心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叫你游戏杀手。」 白洐乖巧点头,心里否认:我真的不在意。 「阿玥,我之前教你打游戏时,你明明更想往外跑,现在知道你只是因为打得烂、觉得不好意思,那我更要帮你了!」 赖寻玥: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看在你这么想学的热情上,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开始游戏特训!」 「不不不,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没有想学!」赖寻玥连忙解释。 「别说了,我都懂。」方璟琛用关爱的眼神望着他。都特意来店里买了还说不喜欢。一定是想买回去偷偷练,然后洗刷污名! 身为一个可靠的竹马,他保证会把人教到闭眼都能打! 方璟琛连自己想买的游戏、想摸的猫都不管了,光速买完「新手教学类游戏」,他拖走一脸惊恐的赖寻玥,出门前对白洐歉意说道:「我先教好这个连基础操作都记不住的金鱼脑,再帮你想办法解决游戏杀手的问题啊!」 白洐只能微笑再微笑,想到赖寻玥说过方璟琛喜欢用物理分析游戏,为自掘坟墓、挣扎无果的赖寻玥默哀。终于能成功瞒着璟琛买到礼物,但不幸的是,将要被迫听力学、拋物线的文科生赖寻玥壮烈牺牲。 另一边,掉下来的商品处理得差不多了,瞿炘不好意思地请白洐抱着紧抓他不放的金柑仔到沙发区陪牠玩,便让符咏晴提早下班,自己也提早休息,打算跟白洐谈谈金柑仔减肥的事。 符咏晴走出门,想着自己好像无意间知道了学长们的秘密,还有种莫名坑了谁的感觉。正消化这些事,突然,她感觉有人在看她,一道阴冷的视线正在窥视、打量,带着让人不适的意图。可当她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人影,只有一旁在午后阳光下蹦跳的麻雀。 符咏晴眉头紧锁,有些不安地缩起身子,快步离开冉冉。 而在她没发现的角落,一道人影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与店里的两人,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 「你想找游戏教练吗?」瞿炘的声音响起,白洐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一个月没见,摘下口罩的瞿店长还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秋日午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将暗色系的衣物镀上金色碎光,柔和了他冷冽的气质,望向白洐与金柑仔的眼神也很温和。瞿炘身上有种神秘感,会特意与人保持一段距离,更遑论他总是包紧紧的穿衣风格;但另一方面,他也是个绅士有礼的人,沉着稳重,具有让人下意识信赖他的安全感。 金柑仔跑去扒拉主人的鞋带,被瞿炘一把抱起,白洐无意间瞥见他脚踝上有颗痣。 「呃……没错。」白洐回道,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解释刚刚只是在演戏。一想到要想办法逃离游戏狂人学长的魔鬼训练,他就觉得头痛。 瞿炘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白洐确实有让他店里生意变好的本钱。他是个温和帅气的大学生,举手投足也给人家教良好的感觉。第一次见面时,瞿炘就对他的外貌留下深刻印象。白洐最大的特点就是笑容,一但他笑起来,清俊的五官便染上了温柔,而他也爱笑,所以总吸引人们的目光。 然而白洐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魅力,只是淡然对待他人讚赏、爱慕的目光,甚至有时还会流露出与自身矛盾的自卑和漠然。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瞳色比旁人还要更为闃黑,对视久会让人有陷进去的迟滞感,现在他的双眼在午后阳光照射下愈加幽深。 瞿炘驀地开口:「我能应徵这个职位吗?」语气认真不似玩笑。 「我当过几年游戏陪练,也玩过不少类型的游戏。虽然可能比不上你喜欢的那位,咳,flame是吗?但我有教人的经验。」为了说服白洐,瞿炘面不改色地说。收着一点,应该就不会被看出来是本人。他想。 并非存心骗人,只是如果现在承认自己的身分,会让瞿炘感到十分尷尬。第一次面对活生生的观眾,他有些不自在。再者,如果只教到金柑仔恢復健康,那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不必多做解释。 只要不是老观眾或「门前有水沟」那种彩虹屁连发的人,或许能hold得住。考虑过后,他才决定向白洐提议。 「相对地,我希望请你帮忙金柑仔减肥。」看了眼窝在怀里的胖猫,瞿炘无奈说出自己失败的猫咪减重计画。 白洐正愁想不出方法拒绝方璟琛的特训,忙不迭答应。反正店长再怎么教也不会比自家学长地狱。双方一拍即合。 第五章 过去 协议开始后,白洐每两天会抽空到店里照顾金柑仔,瞿炘则跟他约定时间在线上打打类似于噤地、比较简单又能让瞿炘摸清白洐能力的游戏。金柑仔看在白洐的份上,终于愿意乖乖吃减肥饲料,还会因为他的陪伴勉为其难玩下逗猫棒。 这天下午,白洐为了金柑仔如约到了店里。 方才从中午开始便下起大雨,白洐吃午餐时本来传了讯息给瞿炘表示不便过去,但直到约定前十几分鐘对方都没读,可能没注意到。 屋外的雨势稍微趋缓,白洐略为思索还是决定出门。寝里昏昏欲睡读着书的江允信见状揶揄他像尾生抱柱,白洐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 推开冉冉的门,白洐将伞放到伞架上,脱下被雨弄湿部分的外套反摺掛在手上、走进店内。环顾四周后,他看见瞿炘正趴在柜台休息。工读生今天不在,下大雨也不太会有客人来,整个屋子静悄悄,只有窗外淅沥雨声。 以往店长只要听到风铃声就会看向门口,但今天好像睡得很沉。 白洐放好外套,把门上牌子转成休息中,熟门熟路地上楼拿了条毯子下来盖在瞿炘身上。 有时陪金柑仔陪得晚了瞿炘会留他下来吃晚餐,除了偶尔叫外送、出门吃,大多时间瞿炘习惯在店里下厨。两人在二楼解决完晚餐后,瞿炘收拾好店里离开时会顺便开车载他回宿舍。 瞿炘身体不太好,气温骤降后衣服多了好几层、全身包得更紧,平常也很少喝冷饮,除了水之外还会喝点中药。今天他的黑眼圈有点重,白洐打算让他再睡一会,坐到一旁拿出平板温习课程重点。 金柑仔睡醒发现了白洐,踩着猫步窝到他身边,尾巴轻晃,每隔一段时间就勾住白洐的手臂,一双滚圆猫眼静静凝视窗外。白洐边读书边撸猫,转眼半小时过去。 时间刚过三点,瞿炘在头痛中醒来,睁眼便看见这幅青年与猫的和谐画面。白洐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正好捕捉到他尚未退去的起床呆,笑了出来。但很快地,他的笑容淡去,皱眉看瞿炘揉着太阳穴、时不时还咳两声。瞿炘戴了口罩,却掩不住难受的脸色。 「炘哥,你还好吗?」跟店长熟了后,白洐就改了称谓。 瞿炘接过他递来的水,歉然道:「抱歉,我睡过头了。这几天感冒没睡好。」 「吃过药了吗?」白洐捡起滑落的毯子,一旁的金柑仔跳上柜檯,朝主人喵喵几声,等瞿炘靠近后,向前蹭蹭他表达关心。 「早上吃过。中午没胃口睡到现在,所以还没吃。」瞿炘吸着金柑仔的肚肚,沙哑的嗓音还带了点鼻音。 白洐阻止想空腹吃药的瞿炘,把人赶上二楼,借厨房火速弄出一碗蛋粥。 瞿炘愣愣吃了几口,没想到白洐的厨艺还挺好。 白洐见他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回厨房煮了些蜂蜜金桔茶跟薄荷梅子水。 小时候感冒没胃口,姊姊会煮这两样饮料哄他吃饭、吃药,然后他会乖乖数着时鐘,等药效过后再喝。不确定瞿炘会喜欢哪个,所以他乾脆两样都弄了,反正食材够。生病时喝点甜甜的热饮,心情总会好一点。 回到客厅,白洐抱着金柑仔坐到瞿炘对面,让瞿炘莫名有种被当小孩、被盯乖乖吃饭的感觉。最后在那两双眼的注视下,他稀里糊涂吃完了粥、嚥下口中药丸。 「炘哥,你有发烧吗?」白洐瞥了眼被遗留在桌上、诊所用来装退烧药的红包。包在衣物与毛毯中的瞿炘看起来越发消瘦、脸上满是倦容。 瞿炘碰碰额头,摇头:「还好,应该没烧。」他将毯子裹紧了些。每当天气转凉,他的身体总会因为之前造成的后遗症而感到由内而外的寒冷。 白洐无奈地看着。发烧的人自己怎么量得准?他试探地缓缓伸手过去,用手背碰了碰瞿炘的额头,反应有些迟钝的瞿炘被他的手凉了下。 白洐收回手,从一旁玻璃壁橱拿出耳温枪示意瞿炘自己量。病人瞿店长在看到萤幕上的38.5后,乖乖把红包吃了。 「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白洐说。怀里的金柑仔好像听得懂似地,轻喵了声、主动跳下白洐的怀抱,走到瞿炘面前晃晃尾巴。 瞿炘点头:「谢谢你下大雨还来陪金柑仔。」 不打扰他休息,白洐又交待了次厨房里有热饮后,轻揉金柑仔的圆脑袋让牠守好店长、转身下楼。 白洐离开后,瞿炘锁了店门回到二楼。 冉冉的二楼除了有开放式厨房跟客厅外,还有浴室与床。瞿炘现在的生活已不如以往忙碌,他打算好好睡一觉再回家。金柑仔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捲成橘子味糖球。药效渐渐发挥作用,瞿炘抱紧牠温暖的体温,闭上琥珀色的双眼。 *** 碰!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尖锐的煞车声后响起,瞿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响。心跳如鼓,他缓缓抬头,抱着自己的人满脸鲜血,低头艰难地说道:「星星……别怕,爸爸在……。」与瞿炘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露出安抚的笑容。 瞿炘伸出手想碰触父亲,如同白藕的小手颤抖地摸到了湿黏的红。他在重影里看见摔落到远处的蛋糕盒与游戏光碟;周围喧闹,他在剧痛中渐渐昏睡过去。 哭泣声、消毒水味。 再度睁眼,他被搂在母亲的怀抱里。小四岁的妹妹瞿苒拉着母亲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呢。双眼哭肿的母亲低头安慰六岁的女儿,而小瞿炘想起发生的事开始哭泣,边向母亲哭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瞿苒看见哥哥哭了,也不安地哭起来。 瞿母搂着两个孩子,三人在医院里紧紧依偎。收拾好情绪,她跟儿子对视,悲痛的眼里满是绝望与心痛;她开口,语气里只有坚定与温柔:「星星,不是你的错。」她说。不是你的错,你跟苒苒是爸爸妈妈永远的宝贝。 母亲的温暖淡去。取而代之地,瞿炘被泼了一脸酒。 他垂眸掩去怒火与戾气。多年打工生活下,他被磨得只剩武装自己的兇冷与麻木。 再一个小时,他就能回家了。想着妹妹跟母亲,他抬头。 眼前的男人还在叫嚣,身上浮夸而昂贵的衣物也被溅上几滴红酒。 吵死了。瞿炘静静地等他骂完。 男人是娱乐圈二代、出了名地私生活糜烂,被称为扶不起的阿斗,听说弄人的手段十分兇残。他母亲是老牌导演兼娱乐公司负责人,父亲则是进了政治圈的前军官,两人老来得子、溺爱儿子,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并不是没有媒体试着报导男人的事,但都在事成之前被他们一家用手段威胁利诱挡下。以至于整个圈子里形成以男人为首的势力。 男人今晚跟狐群狗党在这家饭店用vip泳池开趴,身旁一位身材火辣的女人指了指瞿炘、向他耳语几句后,他便突然对瞿炘发难。 他骂出的话简单来说可以概括成:瞿炘在接游戏带人与帮练帐的工作时勾搭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女人没想到男友会这样发疯,吓得缩在一旁,酒都醒了。 她的人脉不错,雇点人就查到,接了她的高价单在游戏中带人的知名大神是个刚满二十的大学生、长得也不错。之后几次试探瞿炘被回绝后,她便自讨没趣地收手,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人。 她也是一时喝嗨了才会向男友说出游戏的事。但是她不敢劝,只能内疚地别开眼,以后工作还要靠男友提供资源,犯不着为了个陌生人葬送自己的前途。 「这样吧,」男人在骂完污言秽语后,盯着瞿炘的脸突然一顿,「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给你两个选择。」他从一旁抓出几把硬币交给身旁的跟班,跟班们分散地走到冷水池往下一撒,男人说:「是陪我一个晚上,还是一个、一个把硬币捡上来给我,你自己选。」 饭店的主管与服务人员不敢得罪这尊大佛,只能看着瞿炘毅然转身跳入冷水池中,在十二月寒冬,全身湿透一次次走上池子、又一次次跳入水里。 约莫一小时后,瞿炘脸色惨白地将最后一枚硬币放到表情难看的男人桌旁。男人阴沉着脸,正欲发作,一旁却传来个声音:「傅少该不会是要反悔吧?」一位穿着粉色西装的女人走来。「刚刚我们所有人可是全都看见了。」女人扬起尖锐的讽笑,一双美丽的凤眼冰冷而威慑。 男人——傅少傅远道,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程咬金,咬牙切齿:「潘沁雪!」 影后潘沁雪刚结束工作,正好在这间饭店休息,一路过就看见这颗业界毒瘤在发疯。本来以她家的背景,不宜在这时候跟势均力敌的傅家结樑子,要也是等已经在走下坡的对方真的跌入泥中,再狠狠踩上一脚。但当看到那个服务生男孩全身湿透却仍挺直了背站在寒风中,她忽然感到心疼与难过、想起自己的儿子,这才出手护人。 反正傅家也得掂量掂量再出手,这时候撕破脸只会两败俱伤。倘若那隻疯狗执意要咬人,她堂堂一影后兼娱乐公司总裁也不是吃素的。 最后傅远道愤而离去。潘沁雪则让助理把瞿炘带回去,找了乾净的衣服,让他洗个热水澡换上。 遇到这种事饭店不会再留人了。潘沁雪叹了口气。这家饭店之所以能存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很会看脸色,墙头草,各边倒。得罪傅远道的人,他们不可能再用。 打量着换好衣服的瞿炘,潘沁雪满意点头,跟他儿子一样是个清俊的孩子。方才她找经理瞭解过,知道瞿炘来饭店工作是为了分担家计,便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儿子前两天跟她说过队里缺人的事。她叫住道完谢准备离开的瞿炘,问:「小瞿,刚刚我听到你会打游戏是吗?」 瞿炘提着潘沁雪让助理买来后一股脑全塞过去的感冒药,回道:「接过几次带人跟代练帐的工作。」 「那你对电竞有兴趣吗?」反正儿子说只要能打就行,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第六章 梦想 瞿炘在闹鐘响前几秒醒来,伸手关掉设定。金柑仔也醒了,在一旁滚来滚去自嗨中。 大概是生病让心里变得脆弱,他久违地梦到往事。 十岁那年,他用存了好久的零用钱买下爸爸喜欢的游戏跟蛋糕,父子俩正要回家庆祝,却遇上酒驾车辆。被对方撞上时,父亲死死抱住他直到嚥下最后一口气,那是他这辈子最痛的父亲节。 之后为了帮伤心过度、身体日渐憔悴的母亲分担家计,他半工半读、照顾妹妹,当过服务生、在后厨煮过菜、送过外送、接过游戏代练与带人、服饰店、饭店人员……林林总总做过许多工作。 原本碰到傅远道的事他只是习以为常想着下份工作的着落,雪姨却问他要不要当电竞选手。 瞿炘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回覆,他说:「我想试试。」 *** 多年前,小瞿炘正在烦恼怎么写功课里的作文、嘟起一张小嘴。一旁看电视的瞿霽月见儿子苦恼的样子,忍不住逗他:「『我的梦想』有这么难写吗?」 「班上的人都写总统、太空人、老师、医生……,但这些我都没兴趣嘛……。」 「梦想呢,是指你以后想做的事,写你喜欢的事就好啦。」瞿霽月边说边把儿子抱到腿上。 「我喜欢跟你一起打游戏!想要开店卖游戏跟创游戏频道!」瞿炘抬头兴奋地对爸爸说,但是又像想到什么似地沮丧了起来:「可是我打得没有你好……,而且上次跟翰翰、阿书他们说的时候,他们还笑我梦想烂、没前途。」 那两个小兔崽子。瞿霽月在心里记了俩小屁孩一笔,打算之后跟他们家长告状。 「他们乱讲的。」瞿霽月认真说道:「星星,你以后选择了什么职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你喜欢的事就放手去拚。」 「嗯!」瞿炘双眼亮晶晶地点头。 「那把拔呢?把拔也有梦想吗?」 「当然有啊,」瞿霽月不好意思笑了笑,指向电视上关于电竞比赛的新闻:「我本来想当电竞选手,但游戏打得实在是太烂了。」 「哪有!把拔明明就很厉害。」瞿炘抗议。 「谢谢你呀宝贝!」瞿霽月大笑,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 瞿炘非常、非常思念父亲,所以他接受雪姨的邀请、加入了电竞俱乐部,在选手们身上找寻父亲的身影。 这一待,就是三年。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带着父亲的梦想活下去——直到母亲在医院突然病情恶化的那天。 瞿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打断了他流着泪、焦急地试图说服她继续接受治疗的话语。 她说:「星星,看着马麻。」这是他们家的规则,每当父母有重要事情要说时,就会用这个句式。瞿炘压抑情绪,看向母亲。 「妈妈已经癌末了,不想再做治疗……我累啦。」瞿母的笑容温柔却悲伤。「再拖下去……我会有点痛苦。而且,我也好想、好想你爸爸。我想去找他了。」一旁的瞿苒已经泣不成声。 「你跟苒苒这几年来辛苦了。答应妈妈,以后你们要活得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吗?」瞿母怜爱地拥住两个孩子,哽咽道:「对不起,妈妈爱你们……。」 几天后,瞿母停止了呼吸。 一切都没意义了。瞿炘想。他失去了母亲,也因为她的话,对是否继续坚持父亲的梦想感到迷惘。 母亲离世后,他请了长假,雪姨的儿子兼他的队友潘士萻时不时会来看看他的情况。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有天瞿炘经过多年前买父亲节礼物的游戏店时,却发现它要停止营业的公告。瞿炘愣愣地盯着公告,耳边响起男人与男孩的声音。 「那你以后开店要取什么名字啊?」 「我要用妹妹名字想一个很酷的店名!」 苒苒……冉冉?缓慢行进的样子,冉冉。瞿炘喃喃唸道,「冉冉游戏店」。 「游戏频道呢?」 「呃,想不出来……」 「把拔帮你想到了一个!既然你的名字是『炘』,那就叫『flame』吧!希望你永远温暖而明亮地照亮自己与他人,如同不熄的火、温柔的星。」瞿霽月朝他眨眨眼,在白纸上写出漂亮的英文草写,还在一旁画出「独树一格」的火焰,说要当成频道标志。父子俩盯着歪歪扭扭的火焰几秒,笑成一团。 他怎么会忘了呢?当初跟父亲在一起讨论的时光。 瞿炘回到家中找出尘封已久、被细心保存的泛黄纸张,还有几本刻意置于角落的家庭相簿。 父母留下的回忆给了他新的目标。 几天后,瞿炘离开了俱乐部,接下那家游戏店。 *** 喵呜……金柑仔蹭着瞿炘的脚,抬头望向他。他回过神弯下腰将猫抱入怀里。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昏黄的路灯照亮湿凉的夜晚。 「饿了吧?」汲取完金柑仔身上的温暖,瞿炘将牠放到猫跳台上、弄好牠的晚餐。 身体已经好很多,体温回到正常范围、头也不怎么痛,只是还咳得烦躁。 瞿炘坐在床边看频道最新公告下的留言,边思考晚餐要煮什么。因病请假的告知让许多观眾帮他加油、要他好好休息。 金柑仔吃得差不多了,回头发现主人还没吃,便走到他脚边喵。瞿炘只是伸手摸摸牠,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金柑仔见状跳上瞿炘的腿,努力阻碍他滑手机,一颗滚圆的猫猫头萌得瞿炘心花怒放。 「怎么了?饭不够吗?」瞿炘转头确认,碗里还剩了三分之一的乾乾跟水。 金柑仔用无奈的眼神回望get不到猫语的瞿炘,跳下地板、咬他的裤脚,然后往厨房走几步,又回头看人。 刚刚白洐交代牠顾好自家傻铲屎官,所以金柑仔想提醒瞿炘去吃饭、吃药。瞿炘在牠眼里跟脆弱的幼崽没两样,毫无狩猎能力,最近这几天还因病变得更傻。如果瞿炘依然看不懂,那金柑子就只能考虑去外面抓几隻鼠鼠、虫虫给他补身体。 啊,还有白洐好像在厨房弄了什么,金柑仔觉得有必要提醒瞿炘去看看。 所幸瞿炘没有让猫失望,这次总算理解了金柑仔的意思。他跟着金柑仔走进厨房,看金柑仔跳上桌面,在两小锅茶水边晃晃尾巴。瞿炘失笑,第n次怀疑自己养的是狗。 吃完清淡的汤麵当晚餐,瞿炘喝着重新加热过的蜂蜜金桔茶。 以往为了不让妹妹跟母亲担心,他不敢感冒,就算病了也会习惯性隐瞒、让自己快点康復,这次却麻烦了小八岁的白洐照顾他。 瞿炘叹了口气,反省自己入秋后没顾好身体。 然而一方面觉得抱歉,一方面他却也感到庆幸。梦的后半段,瞿炘迷失在各种喊着他名字的声响里、沉浸于被扭曲与揉合在一起的记忆画面。 直到额上传来温和的碰触,和一句:「炘哥,你还好吗?」 意识骤然回归现实。 第七章 跟踪狂(一) 半个月过去,好消息是金柑仔已经快减肥成功变健康猫猫,而游戏的事,却遇上胶着状态。 瞿炘教白洐时很有耐心,看得出有不少教人的经验;虽然起因是场误会,白洐的练习也丝毫不马虎,想藉此练好操作。然而好景不常,白洐只在一开始进步了一点,之后长时间一直毫无起色,于是瞿炘最终将人叫到店里,打算实际看看白洐的操作。 *** 週六午后意外没什么客人,目送店长带着白学长走上二楼休息室,符咏晴露出姨母笑,哼着歌顾店。 上次跟朋友来店里之后,白学长就常来陪金柑仔玩,让符咏晴强烈怀疑学长跟店长两人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帅哥跟帅哥站在一起,一个酷帅,一个温柔,看了就让人心情好! 二楼,直接手把手教人的瞿炘,终于解决了白洐基础操作的问题。扣除掉操作的部分,白洐的记忆力与反应速度其实不差,让一度怀疑自己教学能力的瞿炘恢復带人的自信。只要维持这个节奏,约莫半个月就可以把噤地初代玩完。目标的四代操作承袭自初代,因此从初代开始按照顺序练习,之后再学四代更复杂的操作时,便能快速上手。 休息期间,白洐坐在巢型吊椅上,怀里抱着椅上的猫咪形状抱枕,跟剪金柑仔指甲的瞿炘聊天。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两人意外地很有话聊。白洐对恐怖游戏与剧情向游戏感兴趣,而这正是瞿炘擅长的范围。除了游戏外,两人也会互相分享日常生活的事。 「炘哥,我发现你的操作跟flame有点像欸。」白形状似无意地问。 瞿炘惊讶于他的敏锐,却仍淡定回答:「他的攻略影片我会看,用他的方法教你,你也比较熟悉吧。」 「也是。」白洐看似接受了这个理由。 这时,被迫剪指甲的金柑仔终于忍不住烦躁地喵喵叫,但又无法挣脱铲屎官的怀抱,只能露出奥嘟嘟的表情,逗得白洐忍俊不住,然后将脸埋进手里的抱枕,舒缓盯着萤幕太久有些酸涩的双眼。 眼前的青年爱笑又温和,难怪金柑仔会喜欢黏着他。瞿炘想。跟白洐相处令人放松,有种心情平静下来的感觉。 修完金柑仔最后一指指甲,瞿炘拿着喝完的咖啡杯起身,往厨房走前先绕到吊椅旁,对打瞌睡的白洐说:「累的话睡一会,我晚点再叫你。」 白洐打了个哈欠:「好,谢谢哥……。」 瞿炘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手痒揉揉白洐乌黑蓬松的头发,他的头发有点自然捲,加上整个人缩在吊椅里,一时让瞿炘忘了白洐比自己还高。 不只是白洐不经意显现出的孩子气行为,他的喜好也跟小孩有点相似,例如很喜欢吃甜食、喜欢软软的造型抱枕,虽然会喝拿铁,但是对黑咖啡完全不行,理由是味道闻起来太重,会让他头晕……诸如此类的小细节是瞿炘观察到的,白洐不常讲自己的事,反而家人与室友才是他能侃侃而谈的话题。 被瞿炘摸头的白洐也不介意,顺势蹭蹭他白皙修长的手,说了声:「炘哥晚安。」然后倒头就睡。 瞿炘被反蹭,手一僵,马克杯差点滑落。跟白洐熟了之后,他常因为对方突然的亲近与缩短距离而愣住。因为妹妹瞿苒也喜欢黏着他撒娇,所以瞿炘觉得应该不用特别划清界线,自己多了个弟弟也挺好的。 但也或许,是他不想说。 将马克杯放回桌上,瞿炘转身去取柜子里的毯子,金柑仔则窝在吊椅旁捲起来睡着了。 *** 天色渐晚,四点五十分,符咏晴收拾好店内锁门先离开。原本的工作时间是到五点半,店长在面试时特别提起,为了不让她天黑走巷子时遇到危险,秋冬都会看情况提早让她下班。 对于店长的体贴符咏晴很感谢,因为自己有学防身术,所以她一直不觉得会遇到什么事——直到最近。 已经持续一个月了,符咏晴总觉得一直有人在跟踪她、看着她,如果能抓到人直接处理的话,她反而还不会害怕,但那个视线在她转头四处察看时就会瞬间消失,过一会儿,它又会再度出现,如同附骨之蛆。有些焦虑的符咏晴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错觉。 而现在,这个暗中窥伺她的人又开始了。 加快脚步,符咏晴低头想赶快走到人多的地方,结果猛地撞上了一个人。吓了一大跳的女孩抓紧包包的带子,一隻手已经握住里面的防狼喷雾剂,打算情况不对就先发制人。 拉开距离后,符咏晴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同系的靳诚。 靳诚是系上的风云人物。身为富二代,却不会摆架子,处事八面玲瓏,跟大家的关係都很好,但符咏晴却不喜欢他。她曾经碰巧听到靳诚私下讲电话时的污言秽语,系上也有部分关于他的负面传言。 对此,符咏晴保持着眼见为凭的客观态度,只是直觉让她完全不想跟这人接触。 「好巧啊,咏晴。」靳诚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容,符咏晴却觉得不舒服。自从一个月前靳诚在新生露营的篝火晚会上莫名其妙跟她告白之后,就开始直呼她的名字。 儘管符咏晴已经认真拒绝了靳诚,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一点也没改变单方面对她亲暱的态度。但因为靳诚实际上也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所以符咏晴也只能忍下、尽量避开他。除此之外,系上跟靳诚玩在一起的同学们还常常起鬨要撮合他们,让符咏晴十分尷尬、困扰。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因为我吗?」靳诚露出受伤的表情:「我承认我还喜欢你。之前是我太唐突了,贸然告白,但是一想到大学里会有那么多苍蝇围着你转,我就很着急。你也知道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其他人渣骗走呢?」 符咏晴对眼前开始自说自话的人感到无奈。 她在靳诚告白时才知道原来他们高中同校。但是一个年级有十几个班,符咏晴跟本就记不清那么多人。可靳诚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甚至向她表明自己很受伤,逼得符咏晴只好礼貌性向他道歉。 被迫听了一堆『深情款款』演说的符咏晴觉得自己最近也太衰,又是被奇怪的同学告白缠上,又是遇到跟踪狂……等等,她突然想到,感觉被人盯上的时间点刚好是在靳诚告白之后,而靳诚又恰巧出现在这里,难道……一股寒意窜上她的后背。 不行,没有证据警察没办法处理,如果真的是靳诚,她就得拿出证据来。 手在包里打开上课用的录音笔,符咏晴忍住害怕跟靳诚交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不被苍蝇缠上啊。」靳诚露出自认为宠溺的眼神,但看在符咏晴眼中,却令她感到反胃。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符咏晴鼓起勇气问。 「怎么能说是跟踪呢?我说了,我是在保护你!」靳诚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但他很快平静下来,重新露出爽朗的笑容。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女孩,他想,咏晴一定是太感动了,才会失言。 「那你,是从哪时候开始跟着我的?」符咏晴忍住噁心继续问。 「嗯……告白后吧,你这么好,当不成你的王子我也可以当你的骑士呀!」靳诚油腻地回道,想抓住符咏晴的手,被她堪堪避开。 符咏晴终于忍不住地喊:「你这样是在侵犯我的隐私!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有多害怕吗?如果你能跟我保证再也不跟踪我、向我道歉,我就既往不咎。请你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懂我的心!」再次被符咏晴直截了当拒绝的靳诚开始狰狞起来。 「所有人都喜欢我,我长得帅,也有钱!但是为什么你要拒绝我!」靳诚往前逼近,口中还唸唸有词:「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你知道我之前的女朋友都说跟我在一起很幸福吗?能被我追求是你的荣幸!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是不是那家破店里的两个垃圾勾引了你!你怎么可以背着我脚踏两条船!」靳诚不再偽装,歇斯底里地显露出本性。 符咏晴完全慌了,她颤抖着拿出防狼喷雾剂朝靳诚脸上喷、趁他一时看不见,撞开人向前衝。 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她却发现手机完全没反应。 符咏晴想起昨晚反覆做恶梦将近凌晨才睡着,今天打工前还差点睡过头,随手整理就急忙出门了,经过一整天,手机电池已经用尽,行动电源也没带。 身后的人在大吼,符咏晴不敢回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被跟踪折磨已久的心理状况早已摇摇欲坠。 她没跟亲友提过,她以为那只是自己升大学课业压力太大才出现的错觉;她常做恶梦,梦里被阴暗处的目光看着、被身后的脚步声追着。 她隻字未提。 因为她是这么地平凡,跟路上任何一个人相同。 但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 要是我有跟人求救就好、要是我不怀着自己就能解决的想法、或许其他人可能不会嫌我想太多、不会嫌我麻烦……她懊恼不已。 然而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符咏晴只能跑,防身术什么的,在极度恐惧下、在面对从暗处走出来的加害者时,根本做不到! 碰!只顾着往前衝的少女不出意外又撞上了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不是,后面有,后面有人在追我……」她紧张得连话都说不顺。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位置刚好在老旧路灯无法照亮的公园区域,眼前人的脸隐在黑暗中。慌忙离开对方怀中的符咏晴又不安起来,万一他……是靳诚的朋友,或是,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跟踪狂呢? 符咏晴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神经像是被拿刀锯一般。她得逃她得逃!她得到安全的地方报警! 快速绕过眼前人正要继续跑,符咏晴突然脚下一滑,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她忘了这里有高低差啊啊啊! 靳诚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能听见,自己一拐一拐的,怎么能逃得掉! 下一秒,她又落入被撞路人的怀里。 「小心!」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好像,在哪里听过?符咏晴想。 第八章 跟踪狂(二) 接住符咏晴之后,那个路人直接将手里一袋黑色的东西丢出,刚好命中靳诚的脸。 咚!一声巨响——光是听声音就知道东西有多重——靳诚倒下、毫无动静,看样子是晕了过去。 符咏晴总算松了口气,劫后馀生的喜悦让她有点失去现实感。 「谢……谢谢……。」她抬头,这时才看清楚她撞的是谁。 漆黑的短发尾端留有一点红,像是夜里燃起的零星火光,虽然不大,却给人亮起来的感觉。无框眼镜后的双眼正一措不措地看着她。 「江学长……」符咏晴终于认出来。那人有张娃娃脸,戴着无框眼镜——是生科系系学会的骨干江允信,她身为兽医系系学会的一份子见过他几次。江学长虽然身高不矮,笑起来却很可爱,还会露出虎牙,像隻无害的猫咪、一直给人插科打諢的感觉,符咏晴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那个,学长,他……」符咏晴指向靳诚倒下的位置。虽然她讨厌靳诚,但人要是出事就不好了。 江允信顺着她的手指方向转头,语气森寒答道:「几本原文书而已,死不了。」 语毕,他放缓语调问符咏晴:「你是兽医系的新生符咏晴对吧?你说他在追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江允信皱眉扫过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本来忙完系学会的事恰好顺路来找白洐去吃晚餐,顺便看看他的游戏教练,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刚刚路上还遇到了两位室友。只见赖寻玥盯着他的脸神秘兮兮说了句:「逢凶化吉、逢凶化吉!不要放过那个傢伙!」就被方璟琛抓到他游戏训练中途开小差、拖回寝室。 符咏晴深呼吸几次,开始磕磕绊绊陈述。 江允信越听脸色越难看,尤其在听到跟踪二字时,脸完全沉了下来。 交代完事情始末,符咏晴一抬头就看见江允信正冷冷盯着靳诚,令她有些害怕。 「江学长?」 江允信回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关切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符咏晴这才发现自己还待在人家怀里,不好意思地扶着江允信的肩膀想站稳。 「呃!」忘记扭伤了右脚,符咏晴痛得出声。 「怎么了?右脚受伤了吗?」江允信扶她到一旁的长椅检查扭伤的地方。 「等下我陪你去诊所好好检查一下。」 看着蹲在地上温声安慰她的江允信,符咏晴红着眼眶,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渐渐涌上心头:「谢谢,对不起麻烦你了……。」不行不行,要是哭了会给人添麻烦,是我自己没忧患意识才会导致这样的事,不能哭!她努力忍住哭出来的衝动。 「不麻烦,」江允信又好气又好笑地对娇小的学妹说:「你受伤了。而且受害者为什么要道歉呢?」符咏晴遇到这种事的态度简直跟某人一模一样。 「那个,学长我的手机没电了,」符咏晴想起这件事,「可能要请你帮我报警。」 「好。」 另一边,靳诚从地上爬起,一张眼就看见了眼前靠得很近的两人,气得破口大骂:「原来是这个垃圾!咏晴,你跟他有一腿是吧?」 已经安心的符咏晴又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靠在椅子上抓紧手提包的带子。 原本已经要报警的江允信见状放下手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别怕,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让符咏晴意识到现在有人陪着她,她不用再害怕,于是鼓起勇气开口:「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也已经拒绝你了!老实说你是谁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像是要把这个月的怒气全都发洩出来一般,符咏晴吼道。「我受够了你跟踪我、自说自话、自恋又噁心!店长跟两个学长都比你好千万倍!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江允信对勇敢说出口的学妹投以讚赏的眼神,转头朝靳诚说:「听清楚了吗?需不需要帮你复诵啊?」 靳诚被符咏晴的气势震慑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咏晴……咏晴平常对谁都是温柔客气的样子,她不可能会说出那些话!她不会这样对我!他阴执地死死盯住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崩溃大喊:「都是你!要不是你出现,咏晴早就答应我了!」边喊还边试图往符咏晴的方向衝,被江允信眼明手快拦住。 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愿面对事实、不尊重她的想法,试图把人当成自己的所有物……符咏晴感到生气又反胃。 江允信看着激动的靳诚,脸上满是鄙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学校里还有你这么玻璃心又厚脸皮的人。被人拒绝就跟踪?再被拒绝就恼羞成怒?」 「你闭嘴!」江允信的话点燃了靳诚,他猛地举拳往江允信脸上揍去。 原本可以避开的江允信看了看四周略一思索,竟动也不动地挨了一拳。符咏晴惊呼:「江学长!」 「我没事。咏晴,用我的手机报警。」江允信开口,随意抹下嘴角的血。 「好!」符咏晴连忙拿起椅子上的手机。 江允信摘下眼镜放回盒子里、塞进裤子口袋,边嘀咕:「可不能弄坏了,还得花钱修。幸好我的近视不深。」 靳诚才不管他在说什么,一边大笑一边手脚并用地往江允信身上招呼:「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说了!你这个抢别人女朋友的垃圾!」 江允信避开要害,特意诱导靳诚在明显的地方留下几道伤口,态度悠间,活像隻戏耍老鼠的猫。 符咏晴打完报警电话,低头正好看到录音笔因为没电而自动存档关机。 此时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江允信算算差不多了,露出凶狠笑容,戏謔地打量气喘吁吁的靳诚说道:「打完了吗?那轮到我了。」 靳诚看他挨打态度还如此嚣张,气不打一处,喘着粗气又一拳挥下。 然而这次他的拳头被一隻手攥紧,不能移动分毫。下一秒天旋地转,靳诚被江允信摔了个七荤八素。江允信活动完筋骨,开始反过来单方面压制靳诚。 情势骤然翻转,刚刚还佔上风的靳诚从最初的破口大骂,到后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饶。 收拾完人,江允信拿出面纸擦了擦手上的脏污,慢条斯理地说:「放心放心~我打的都不是重要器官,最多就是有一~点点痛,正好能让你痛好痛满两个月。」 白洐赶到公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冉冉的女店员坐在长椅上惊讶中、一个人躺在地上哀嚎,而他的好友则站在一旁擦手。 「允信!」白洐上前关心江允信的伤。身后的瞿炘则跑到长椅边安慰傻掉的符咏晴。 此时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划破沉默,躺在地上的靳诚止住哭泣,发出狂妄的大笑、怨毒瞪往江允信:「哈哈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我要告死你!我一定要告死你!哈哈哈哈哈!」 想到靳诚的家庭背景,符咏晴刷白一张小脸,之前靳诚就有意无意向她透露自己是官二代,父亲是资深议员,母亲则是大财团的豪门千金,想以此引诱、威胁她跟自己交往。 江允信理都不理地上的靳诚,正忙着跟白洐说明状况。 一旁听符咏晴说完事情经过的瞿炘拿出手机翻了翻,拨通一个电话:「忙吗?委託你一个工作。」 第九章 似曾相识 「……事情就是这样,警察叔叔。我看到我朋友被那个人追着跑,就想保护她。虽然、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是我很努力撑到其他朋友到,才没被他打晕……。」江允信一边解释一边泫然欲泣。 刚刚在公园里所有人——除了白洐之外,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江允信,连万年面瘫脸的瞿炘都目瞪口呆。 警察到场时,江允信一脸痛苦地掛在白洐身上边喊痛,白洐问也没问配合地安慰着他,像是十分痛心朋友遇到这样的事。 警局里,江允信跟靳诚各自被带到一旁处理伤口。 负责江允信的张员警一脸同情加心疼。看着江允信身上的伤,他想到自己正就读高中的小孩,无法想像,要是自己的小孩为了保护同学被打成这样,自己会有多生气难过。 「你放屁!他妈的不要在那里颠倒黑白!」靳诚气得朝楚楚可怜的江允信破口大骂。 「同学你冷静点!」负责靳诚的谢员警急忙拦住他往江允信的方向跑。而江允信则往后缩了缩,紧张地躲到张员警身后,张员警见状温声安抚他。 在场的警察们心里都对乖巧的江允信印象良好,反倒是一脸狰狞的靳诚,不但被同校同学指控跟踪其一个月,还打伤了人。 虽然靳诚指控江允信单方面殴打他,但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伤痕,反倒是江允信手臂跟脚都有明显伤口。即使这样了,江允信在擦药时还很努力忍耐疼痛,眼眶泛泪、吸着鼻子。 儘管还在等同事调监视器釐清事发经过,大家看着「无痛呻吟」的靳诚,不无鄙夷地想,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喊抓贼吧。 没多久,负责监视器画面的员警遗憾地摇摇头,表示公园那一带的监视器太久没检修,这几天刚好坏了、完全没录到东西。 符咏晴坐在一旁担心地看江允信擦药,好不容易从刚才的事件中平復心情,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的录音笔,连忙跟一旁的员警讲。 拥有了新物证的员警们赶紧确认录音笔的内容。最新的音档在靳诚狂妄的大笑与打人声中结束,不但清楚录到靳诚跟踪人的自白、受害者符咏晴害怕的逃脱过程,还确认了靳诚打人与谩骂的事实,至于他的指控,录音笔完全没录到江允信打人的证据。 「你!咏晴你怎么能帮助他们来害我!」靳诚目眥尽裂地大吼。 符咏晴无视狼狈的靳诚,无比冷静地开口:「我能保证这个音档是刚刚录的,完全没有偽造。」身边的人都在帮她处理这件事,她不必再害怕加害者:「江学长是为了帮助我才拦住靳诚。」 之后个别做笔录时,江允信表示不追究靳诚打伤他、尊重符咏晴的决定;白洐跟瞿炘都表示他们是为了买晚餐正好路过,对于事情发生的经过完全没看到;而靳诚在打电话叫自己的律师过来后,一口咬定是江允信单方面施暴、自己是受害者,对于录音档则矢口否认,便开始保持沉默,死死瞪着对面的四人。 符咏晴本来打算如果靳诚知错道歉就原谅他、私下和解,没想到他态度依然这么恶劣,于是决定对靳诚提告。 *** 做完笔录时,警局来了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贵妇人,她进门后一看见自己的儿子,就上前甩了他一个巴掌。 「妈!」靳诚愣住、对母亲委屈地喊。 席安凝抬手示意儿子安静,转身看向符咏晴:「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我打算委託中立的专业机构鑑别音档,依目前的状况来看,是我儿子的错,我是来跟你谈和解的。」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歉意。 符咏晴闻言只是礼貌性地回道:「您不必如此。我所要求的,是加害者亲自向我道歉,还有司法上的一个公道。剩下的事,我会委託律师、交由法律途径解决。」原本瞿炘表示自己已经找到律师帮她打官司,但是符咏晴摇摇头,请他让那位律师帮忙江允信,并打开了自己的聊天纪录给店长看。 知道符咏晴遇到跟踪狂后,符家爸妈跟她就读高中的弟弟都气炸了,表示不用担心找律师的事,他们已经委託一个优秀的律师要帮女儿讨回公道。符咏晴好不容易压下想哭的衝动,在看到讯息时,边掉眼泪,边安抚想衝上北部找她的父母,最后跟在中部读书的弟弟约好隔天见面。 从小在父母都是工作狂的家庭中长大,符咏晴总是独自照顾弟弟、自己处理好家里的大小事。因为女儿个性内向乖巧,符家父母对她十分信任,採取放任式的教养方式,反而跟调皮捣蛋、总引起他们注意的儿子比较有互动。 身为被教导要独立的早熟女孩,符咏晴一直无法向父母分享自己的生活与想法,在一次次尝试沟通的失败中,她变得沉默、甚至担心自己会给父母带来麻烦。但是这次符咏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主动开口,终于让符家父母意识到自己对女儿不经意的忽视,愧疚地决定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 「那就法庭见了。虽然我不认为这种浪费时间的举动会比能拿到钱的和解有意义。」席安凝听完符咏晴的话,眼神冰冷地扫过她与坐在桌边的江允信:「而如果让我发现有人特意设计我的孩子,我也不会善罢干休。」她驀地倨傲地笑了下,语气森寒。 江允信老神在在回以无辜的表情,彷若单纯的小白花。突然,眼前的女人被一道人影挡住,察觉到席安凝针对江允信赤裸裸的攻击视线,白洐移动身子,不偏不倚挡在中间。 看着好友的背影,江允信想起高中的事。 那是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提早结束社团活动的他兴冲冲地前往白洐家,却在路上看见倒卧在血泊中、已经失去意识的好友。 站在一旁的,是两个同校的学生。没想到会被撞见的男生看了看地上的白洐,又看了自己手中的木棍一眼,脸色大变地丢开棍子,一边不可置信喊着:「不……我没……我不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跟班长在一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望向脸色阴沉,刚报完警、叫完救护车的江允信,还有一旁手持染血刀具的同伴,像是在哀求一个宣判他无罪的回应。 「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这不是我的错!班长那么温柔,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男同学露出自欺欺人而扭曲的笑容。 「但你确实做了啊!」他的同伙蹲下身子,伸手轻触白洐的脸:「你忘了?你帮我打晕了他,让我有机会拯救他。这是我们两个对他的爱!」女同学癲狂而迷恋地用眼神描摹自己的杰作:「很快,你就能解脱了。」她喃喃说道,一点眼神也不分给无法承受现实、跌坐在地的共犯。 「住手!」江允信忍无可忍朝她大喊,焦急地想着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白洐距离他太远了,他只能投鼠忌器地看着好友身边的两个疯子,不能轻举妄动。这个出血量,只要再一刀、只要再一刀,白洐就会被那个疯子杀掉! 女同学微笑、拿刀比划,下一秒,她竟真的欲往白洐身上刺下! 江允信孤注一掷地将手中书包砸出,衝上前趁着对方无法睁眼抢夺她手里的刀。 出乎意料地,女同学轻而易举被江允信夺走了水果刀,之后便痴迷望向地上的白洐。 两个疯子都没了动静。江允信确认完白洐还有呼吸之后急忙脱下外套、压住他的伤口。十六岁的少年颤抖着手、死死压住朋友不断出血的腹部,豆大的眼泪滴落,他连忙转头,努力止住泪水。 一时间,只剩下男同学魔怔的碎念声。 后来的事江允信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有人接手急救,将已经陷入休克的白洐送上救护车。 他满手是血地站在急救室门口,脑中不断反覆播放刚刚发生的事。很快地,白家人赶到,白妈妈焦急踱步,然后心疼抱住傻掉的江允信;白爸爸跟白家大哥的脸色一样铁青;最后赶到的白家二姊拍拍他的肩,轻轻跟他说,他的妹妹江荷音已经被她从国小接回来了,正请白家邻居黄太太帮忙照顾。江允信小声说了谢谢。 之后白洐幸运脱离险境,请了长假调养身体。 糟心事却也跟着来了。 刺伤白洐的女同学叫万慈、拿棍棒的男同学叫蔡子宸。蔡子宸是白洐班上的同学,家境普通、父母离异、对他漠不关心,各别在外头有了新家庭。听到儿子出事,就互相踢皮球,让忍无可忍的白家人狠狠告上法院,蔡父蔡母才收敛了。 蔡子宸对于自己犯的错万分后悔,也坚称并不知道万慈要刺伤白洐。他供称自己已经跟踪白洐长达两个月,恰好被万慈发现,并以此威逼利诱,一起尾随白洐约半个月,最终找到机会,欲打晕白洐,实施万慈的「拯救计画」。蔡子宸表示,自己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万慈想做的事,他只是,被有机会触碰到白洐这点所诱惑了。 对于蔡子宸的说法,同在法庭上的万慈咧着嘴,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你不爱他了吗?」这句话让蔡子宸大喊着闭嘴,陷入疯狂。 在法庭里目睹了一切的江允信握紧拳头、咬住后牙,万分庆幸白洐不用看到这场闹剧,免得污了他的眼。 而没有露面的万慈的母亲,在第一次开庭后来到了白家。她先是请求跟白家人和解、争取女儿的缓刑——为了万慈的前科纪录。 白家头疼地把她请出去后,她又在门口哭喊白家欺负她们母女俩、白家花钱贿赂检察官跟法官,说不过是被刀捅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力气又不大,伤口能有多深,看见站在一旁的江允信,女人甚至反咬说要告江允信故意伤害跟防卫过当,这下连温柔婉约的白妈妈都气得破口大骂,宛若护崽的母狮。 乌烟瘴气地歷经了两个月,事件终于画下句点。万、蔡两人都被判了刑。 至于万家的公司被自家员工蒐证搞垮、万家从此一蹶不振,根本顾不上告江允信,这又是后话了。几个小小的员工是怎么扳倒公司的,商界普遍认为是愤怒的白家在后头支持。但反正不关他们的事,大家也能分一杯羹、从中得利。 后来江允信听到关于万慈的事。据谣言,万慈出事时,她的父母正陪同大女儿在国外参加知名音乐比赛。万父留在国外,万母想赶紧回台湾处理好这个烫手山芋再回比利时。 万家要的,自始至终只是自家的名声,还有万慈乾净的人生履歷。 也有人说,万慈是因为万家父母过度重视优秀的大女儿而忽视了表现平庸的万慈,才让她產生偏激想法,想以犯罪找回父母的爱。 江允信并不想知道万慈的想法,也永远不会原谅蔡子宸跟万慈,不论他们有什么可怜之处。 *** 回过神来,他看着白洐跟符咏晴两人呈现维护他的姿态,不禁失笑。曾经保护过的受害者,正坚定站在他身旁。他们会觉得自己该处理好一切而选择不麻烦人、他们会因为将他「扯入麻烦」而感到愧疚、比起自身的事,他们会善良地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站出来,挡在他前面——真是,两个温柔的笨蛋。江允信叹了口气。 第十章 潘士萻 潘士萻一进警局就看见了对峙的两方人马。 「怎么这么热闹啊?」 眾人都转向他。 来人一身宝石蓝西装,一头乌黑的长发绑成高马尾,白皙艷丽的俊脸一时让人雌雄莫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低柔轻缓的中音。 他不疾不徐地环顾一周,然后走到瞿炘身旁。 「来了?」瞿炘简短打了声招呼。 「处理完手上个案的事就赶来了。」潘士萻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嗯……我看看,这次要我帮忙的,应该是那隻奶兇的小松鼠吧?」他指了下江允信:「帮人的时候咬伤一隻……猥琐的猴子?」潘士萻美丽的凤眼瞥过,把因为他的比喻正欲发作的靳诚冻得一哆嗦。 席安凝心一凛,她从这个古怪的人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那是一种久居高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贵气、威慑,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十分不好惹。儘管他现在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被看透本质的江允信本想抗议「奶兇小松鼠」是什么鬼形容,但最后开口,却是跟白洐吐槽:「我还没看过比赖寻玥那傢伙还美的男人。」 白洐点头附和。 经过赖寻玥那个内里老实呆萌,却拥有一张精緻漂亮、冰山美人脸的学长洗礼,白洐跟江允信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真正的性别。 比起还「稚嫩」而偶尔露出傻呼呼本性的神棍学长,眼前这位西装男人展现出的,是更为成熟、更具侵略性的感觉,像隻美丽的掠食动物。 「别逗小朋友了,办正事。」瞿炘提醒好友。 「是是是,没有幽默感的瞿大爷,小的马上做。」潘士萻翻了个白眼,转头对江允信开口:「小松……,咳,小朋友,阿炘说你遇到了一些麻烦,你需要我当你的辩护律师吗?」 这时警局里窃窃私语的声音突然一停,然后有人惊讶地说:「果然没认错!那个就是ives!」 「唉呀,果然被认出来了。」潘士萻朝说话的女警一眨眼,女警害羞地躲到一旁同事身后。 「ives?那是谁?」江允信一头雾水。 「他他他,他是我很喜欢的时装模特儿,也是知名coser!」从潘士萻一进门就当机的符咏晴压抑住兴奋帮江允信解释,「除此之外,他也是……」 「台湾最优秀的菁英律师之一,胜诉率极高。」白洐接下。 跟江允信一样一头雾水的男警们听到后,总算了解这个看起来十分骚包的贵公子是来干嘛的。 「小粉丝,等等给你一个签名。」潘士萻歪头对符咏晴露出俏皮的微笑,符咏晴幸福得快晕过去。 「也谢谢你的称讚。」潘士萻转头看向白洐。 「家姊提过,我不过是重述了一遍。」白洐礼貌性回復。 「冒昧问一下,你姊姊是……?」 「白瀴。」 「原来是白瀴的弟弟,之前有幸跟她见过几次面,她也是位十分优秀的企业家。能得到她的称讚,我备感荣幸。」潘士萻认真而诚挚地说:「请帮我转告对她的谢意。」 白洐轻轻点头。 「好了,差不多要来讲正事了,」潘士萻一拍手:「小朋友,决定好了吗?」 江允信瞥了眼脸色十分难看的靳家母子跟对方的律师:「可是我没什么钱。」 「英雄救美折一半、惩奸除恶再折一半,剩下的我看你可爱全免,怎么样?」潘士萻装模作样地算了会。 这下江允信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事情经过,正在暗损靳诚跟席安凝,于是漾着单纯的笑容回答:「真的吗?太谢谢您了!」 说到这个份上,再怎么傻的人都知道最好就此收手。潘士萻的出现,让原本就处于劣势的靳家要告江允信故意伤害简直难如登天。 既然这样……席安凝把视线移向符咏晴。 潘士萻这时又开口对符咏晴说:「小粉丝,我们事务所除了我之外,刚、好,也有一个列入『全台湾最优秀的菁英律师之一,胜诉率极高』的律师呢,我可以帮你介绍。是个温柔又嫉恶如仇的正义大姊姊哦,怎么样?」 符咏晴看着帮自己撑腰的偶像,仗着靳家母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好律师的事,偷笑地答应:「好呀!」 潘士萻这些举动成功让席安凝打消心里的盘算,也变相警告她不要搞小动作,江允信跟符咏晴的事,他管定了。 最后席安凝扔下被移送地检署的现行犯儿子,气冲冲地离开。 *** 向潘士萻道完谢,江允信陪符咏晴到旁边的诊所检查扭伤的脚。 就在瞿炘正欲询问白洐要不要一起吃晚餐时,一道瀟洒的人影骑着重机停在警局门口。车上的人戴着白色安全帽,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与披散在背的直发。她对白洐说:「吃了吗?」 「还没。」白洐摇头,看向瞿炘。 瞿炘见状表示他跟潘士萻还有事,让白洐不用等自己,先去吃晚餐。 重机上的女性看着两人的互动挑了下眉,朝白洐拋出一个安全帽:「那就陪姊姊去吃个饭。」 瞿炘目送白洐乖巧地坐上重机后座,女人骑着车如离弦之箭离开。 「还有事?我不记得我们有约好要单独说什么啊?」潘士萻笑嘻嘻地搭上瞿炘的肩:「捨不得人家就留他下来嘛,我也正好认识认识我们星星新交的朋友。」 瞿炘拉开他的手:「他跟家人吃饭,外人凑什么热闹。」 「也不一定是家人啊!现在年轻人姊弟恋不也蛮常喊姊姊的吗?」潘士萻也不介意自己的爪子被嫌弃拉开,还在逗瞿炘。 「我看到他姊姊跟你点头了。」 「切,不好玩。」潘士萻觉得无趣。没事眼那么尖干嘛,凭对方向他打招呼就能推论出是白瀴。 「我跟她不熟,是阿昀的公司跟她有业务上的往来。白瀴现在算是白家企业的掌舵手,这几年白老几乎完全退居幕后了。顺便一提,阿昀对她的评价是『兇猛精明的鹰』。做为合作伙伴十分有利,但要是以猎物或敌人之姿被盯上……嘖嘖嘖,那包准会被咬得体无完肤、没一块好肉。」 潘士萻招呼瞿炘上车,打算去接留在店里的金柑仔,连人带猫绑回家,加上正在煮晚餐的自家爱人,三人久违聚聚。 「小苒吃过了吗?」 「我刚刚打过电话让她先吃。」 「喔,难怪你这个死妹控今天这么好拐。」 见瞿炘系着安全带,潘士萻犹豫了会开口:「虽说术业有专攻,但若这次的事让白瀴出手,靳家估计会吓到不敢吭一声,毕竟白家最痛恨的就是跟踪骚扰。你是真不知道你家小朋友的家庭状况才叫我来的?」 「他没特别提家境的事。」瞿炘淡淡回復,丝毫不在意白洐并未说出自己的身份,「如果真要算,我也瞒了他一些事。」例如做为flame的身份。 「好吧,看来你们的关係还不是我想的那样。」潘士萻发动车子,边继续话题:「刚刚提到,白家痛恨跟踪骚扰事件的原因就是白家的小儿子曾经被同学跟踪、并持凶器施暴造成重伤。」 瞿炘闻言皱眉,本来就显兇的脸变得更阴沉。 「四年前白洐高一时,同年级的万某说服了长期跟踪白洐的蔡某,合谋由蔡某打晕白洐,再把人拖走欲行不轨,但主谋万某,却突然在过程中持刀直接捅伤了白洐。这件事恰好被同校的江某,也就是白洐的朋友发现、报警处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白家请了一个本来要退休的优秀律师帮忙打官司,而这个律师,就是我在事务所的指导前辈。」 「后来呢?」 「还能怎样,」潘士萻遗憾摇头:「在台湾,依法条判刑的限制、面对各类群眾的舆论压力、顶着千夫所指目光的风险、未成年犯罪者、教化可能性……任何一个因素都会影响法官们的判决。前辈卯足了全力,也只能争取一个比较合理的判刑。就算白洐事实上因此进了急救室、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又如何?再加上犯人还只是未成年的高中生。」潘士萻语气平淡地陈述。「听说蔡某后悔万分;但万某,她可是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却毫无悔意啊。是有多冷血才能犯下这样的事?前辈还说,万某一直坚称自己是在拯救白洐脱离苦海,她将死亡当作对白洐的救赎。」潘士萻一口气说完,伸手调高冷气温度。 「总之白家把白洐的身分保护得很好,直到刚才碰到他,我才联系起这件事。」 沉重的话题结束后,车内陷入死寂。 经过几个路口,潘士萻打破沉默:「刚才在警局,我发现你的眼神老是飘到白家弟弟身上。」潘士萻揶揄他:「你迟早会老房子着火。」 「都说是老房子,就不可能祸害小八岁的孩子了。」瞿炘难得应了句。 「小八岁又怎样?他早就成年了。」潘士萻反驳,「你要是像宠小苒一样再把他当小孩,小心有天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专心开你的车。」 「又来?你这次最好不要无视我的忠告啊!虽然遇到了那种事,但那个白弟弟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乖。有传言说,之后万家被搞垮可能不是白瀴做的。手段狠戾但又不是很成熟、不像白瀴的作风。若扣除掉将事业都交给女儿的白家夫妇、并未从商的专职艺术家白家大哥,剩下的,你觉得还能有谁?」 瞿炘直接眼一闭,不想听他嘮叨。 在好友抱怨的背景音中,瞿炘想,不管白洐是不是在装乖,以后教完噤地四,应该会渐渐淡了联系,毕竟他有着年轻人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而自己,只是个临时的游戏教练。 第十一章 隐藏的自我 「游戏教练?」白瀴将弟弟处理好的去壳海鲜送入口中,看着眼前跟自己有五六分相像的白洐,在感叹时光飞逝的同时,也欣慰他长得越发温润帅气。 「嗯。」 「你的室友还真的相信了?」白瀴失笑,「不对,重点是你的烂操作还真的有救?」她毫不留情吐槽自家弟弟。 「姊……」白洐哀怨地撒娇,被朋友说跟被亲姊损是两回事。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都多大了,还给我用撒娇这招。」白瀴举白旗投降,弟弟小时候包子一样可爱的脸浮现脑海。 白洐由她从小顾到大,个性也特别像她,白家夫妇的两人世界结界十分强大,大哥白溟又是个早早离家在外头的文艺青年,只剩他们姊弟俩相依为命。不夸张地说,白瀴把白洐当亲儿子在养,因此她对白洐总是带着易碎瓷娃娃的滤镜。 然而之前发生白洐被跟踪狂刺伤的事件时,让她讶异的是,一天晚上,还在休养的白洐走到她书房门口,说要亲手处理各种搞事、让父母与江允信不堪其扰的万家,万家甚至还跑到了学校跟公司闹。 「有潘律师在,看样子那个店员跟允信的事情我应该不用再多出手。」白洐在帮她处理海鲜时已经乖乖说明学妹被跟踪骚扰的事。「想不到这么噁心的事我还能再听到第二遍。」白瀴叹了口气:「你也好,那个店员也好,怎么都碰上这种变态。」 「那时你为了搞垮万家有多努力在跟我学习,就是为了帮允信跟妈报仇。明明你对商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是我欠他们的,让他们担心了。」白洐淡淡回覆,想到亲眼目睹他遇刺的江允信和担心他、尽全力照顾与保护孩子的爸妈。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没处理好万慈,才会导致好友、家人对这件事留下阴影,要是他再果断一点……。因此即便他没天赋、对商也没兴趣,却仍旧卯足全力学习,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弥补。 事情结束后,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敏锐察觉到弟弟情绪低落,白瀴话锋一转:「没想到那位店长还认识潘士萻,真巧。」 「确实很巧。」 「你跟他相处得不错?」 「炘哥人很好,外冷内热,是个很好的老师。」 「哦?就算是为了游戏的事,难得你会跟一个年龄差这么多的陌生人在短时间内亲近起来。」 「大哥不是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吗?」 「那是你亲哥。」想到不回家的艺术家哥哥,白瀴不禁怀疑是不是白溟的错,让疑似嚮往手足之情的白洐在外头认哥。「不过这样算算,白溟好像只大了你那位教练一岁吧。」 「是说你们这么亲近,为什么连人家店名取『冉冉』的原因都不知道?」白瀴好奇问过店名,白洐却摇头表示不清楚。 「只是没聊那么多而已。」刚才在警局时,他无意间听见瞿炘在讲电话,语气温柔地让「苒苒」先吃晚餐。或许店名就是照他或她的名字取的。 「……洐、阿洐。」 「嗯?」白洐发现自己走神没听见姊姊说的话。 「你怎么吃着吃着就呆掉了?」白瀴无奈地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弟弟,「你喝到我的柠檬汁了。」 白洐闻言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后知后觉感受到嘴里「鲜榨柠檬汁」的馀味,酸得直皱眉。姊姊很喜欢原汁原味的果汁,尤其爱柠檬。 说来有趣,他们家的食物爱好十分不一致,白父白母喜欢清淡的菜,三个孩子却爱重口味,大哥白溟喜辣,二姊白瀴爱酸,他则嗜甜。 无法承受极致酸味的白洐赶紧拿起他的太妃糖奶茶漱口。 「你这么喜欢甜食怎么都不会胖啊。」白瀴挖起莓果奶酪羡慕地抱怨,同时也以自家弟弟帅气的外表自豪。 白洐甚至个性温和体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 *** 姊弟俩聚餐过后,白瀴骑着重机将白洐送回学校宿舍。 接过白洐递回的安全帽,白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开口问:「你……最近还好吗?」看似普通的问话,白洐却知道姊姊话中隐含的试探。 「还是老样子。」白洐露出浅淡笑容。 「我最近看到一位评价不错的諮商师……。」 「姊,不用了,冯老就行。」白洐打断她的话。 「……好。你觉得ok就好。」白瀴温柔地回道。临走前,她摸摸弟弟的头:「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找我聊聊。」她也只能给他这个承诺。 「嗯,谢谢你。」白洐想让姊姊不要太过在意他的状况、希望她能快乐地过自己的生活。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白瀴戴上安全帽后离去,夜色遮盖了她不想让白洐看见的哀伤与心疼。 白洐能感受到姊姊的担忧。他最后悔的事,就是让白瀴知道了自己有忧鬱症的倾向。但是白瀴如此瞭解自己,他又怎么能瞒得过她。幸好他以情况不严重勉强说服姊姊不告诉任何人、白瀴也十分重视他的想法。只要姊姊不说,他就能扮演好一个普通大学生,最多就是情感表达略微乾涩与空洞。但又有谁能看得出来呢?毕竟只有冯老看到他习惯性的「演绎」。但就连冯老,也无法触及病因的核心。 白洐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个病人,他只是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也没有过多兴趣,一直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他的情感好似大多时候都是负面、消极。 但他拒绝死在奇怪的人手里。 高中时万慈开始了对他的骚扰,并一厢情愿述说自己瞭解他的秘密。纵使一再无视对方,白洐却或多或少受到其言语的影响、降低了防备心,而导致万慈的犯罪计画差点要了他的命。 以后得演得更好,不能再让人看见自己心里的裂罅。那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 矛盾而光怪陆离的思维主导着他的生活,但又不至于过于干扰。白洐曾开玩笑地想过,连生个病都是半吊子的状态,难怪总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对于没有执念的他来说,或许只有flame的影片可以让他暂时忘掉无趣的世界、毫无目标的人生。但这个依赖过于病态,他永远都不会想让flame知晓自己对其莫名其妙的喜爱与偏执。 第十二章 队友 瞿炘有点后悔乖乖被潘士萻绑去他家吃饭,不只因为他从进门之后一直跟爱人卿卿我我,还因为他酒量跟酒品都不好。现在这个醉鬼正扒着他的伴侣互餵食物、拿抱枕戳人。 一边挡住潘士萻的抱枕,瞿炘转过头想看看金柑仔,然后发现牠正被潘士萻养的三花跟萨摩耶一左一右挤在中间,身上的毛都快被他们舔秃了。绝望的金柑仔连忙趁机向铲屎官求救。 天晓得牠挣扎得有多努力,但最后还是被那两兄妹压得死死的,牠觉得自己失去了纯洁。 瞿炘看见金柑仔吃瘪就想笑,但仍算有良心地制止了疯狂舔舔的一猫一狗:「麵茶、白糖粿,嘴下留情。」 白糖粿听见瞿炘的声音,转头露出萨摩耶专属的天使微笑、跑到他身旁讨摸;而身材跟金柑仔不相上下的麵茶,则瞄了眼瞿炘勉为其难地住嘴,走到一旁吃饭。 重获自由的金柑仔逃到离白糖粿跟麵茶远远的地方,不过在房子里,牠也逃不了多远。 时间有点晚了,瞿炘打算离开,才刚站起身子就被潘士萻抱住腿,醉鬼一面喊着「咖机麻」一面碎碎唸要他留宿、不要没义气地先跑。 拔不出脚的瞿炘用眼神示意潘士萻的同性恋人秦斯昀,让他赶快把抱着其他男人腿的伴侣拉走。 秦斯昀却一点也不在意地看戏,还附和潘士萻:「留下吧,这么晚了,」边说边开一罐台啤。「好不容易有时间聚聚。」秦斯昀淡淡笑着,刀削的脸上丝毫不见已经喝了不少的醉意。 不愧是擅长应酬的商人。瞿炘感叹。 简单地传了个讯息让瞿苒早点休息,瞿炘坐回位置拿起盒装麦芽牛奶。 「怎么突然开始喜欢喝甜的了?」秦斯昀对于老友改变饮食习惯感到疑惑。 「偶尔喝一下而已。」 下意识选择了甜食后,瞿炘想起白洐,思考下次晚餐要煮什么。之前做过糖醋排骨跟梅子鸡,白洐都很喜欢。 秦斯昀挑眉,觉得某人明显不对劲。 八年前三人认识后,晚上也常聚在一起吃饭抬槓,还加上了秦斯昀的哥哥秦斯年。那时除了他跟潘士萻之外,电竞俱乐部里的选手都还没满十八,有几个想来偷喝酒,结果被教练兼俱乐部老闆的秦斯年骂了个臭头。有个十六岁儿子的秦斯年把选手都当自家孩子,严格执行正常作息、健康饮食。 秦斯昀将累得睡着了的潘士萻抱到一旁沙发上安顿,一回头就看见瞿炘难得露出笑意,知道他是回忆起过往:「你刚进俱乐部那年,是我们第一次聚餐。」 秦斯昀收拾了下桌上的铝罐:「你还被萻萻发酒疯吓到了。」 那时二十岁的瞿炘着实被小他一岁的潘士萻吓傻了,才喝几口低度数的酒就不行的潘士萻直接开始飆韩文歌跟日文歌,其他人还习以为常边起鬨点歌,边拿出手机录影,打算等他们队长酒醒后拿黑歷史笑他。 瞿炘因为父亲离世的那场车祸,花费一番功夫才克服阴影、学会开车,但对于酒,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碰。潘士萻与俱乐部的人都知道他不碰酒背后的原因,还曾一度提议禁酒令,却被瞿炘拒绝,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大家的习惯与兴致。再者,并非所有人喝了酒都会做出酒驾这种混蛋事。 瞿炘被编到队伍后不久,就取代了潘士萻的位置。然而他从真正进入电竞圈直到离开,也才仅仅待了三年。 瞿炘离开后一年,潘士萻也接着走了。一个开店和经营频道、一个当了律师。两个俱乐部里的主心骨在战绩正鼎盛时离开,将舞台留给了其他队友。 「有空回去看看我哥跟俱乐部里的小朋友吧。」 因为想换个环境,瞿炘前阵子一直在忙搬店到大学附近的事,确实有段时间没回去了。离开俱乐部之后,瞿炘时不时还是会回去打个招呼,顺便指导新进来的孩子。 「阿翊下个月比完日本的国际赛后就要宣布退役了。」 喀——瞿炘不自觉捏紧了空纸盒:「……有八年了吧。」 「嗯。听他说要转实况。」 将麦芽奶一饮而尽,瞿炘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沉默蔓延。 「他离开后,就只剩下萱菡跟子曦两个老人了。」秦斯昀感叹。当年俱乐部里除了瞿炘跟潘士萻外还有八个选手,如今几年过去,只剩下两个还在坚持。 「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他抱起窝到脚上的麵茶,「萱菡上週练习时旧伤復发。她让我跟哥哥对你和萻萻保密。」 瞿炘闻言皱眉。凃萱菡受过几次伤一直在做復健,这次特别让秦斯昀跟秦斯年保密,应该是凶多吉少,估计再打也没多久。 瞿炘叹了口气:「瞒着我干嘛?我早就没资格管她了。」 「那群孩子认定了你,」秦斯昀拿起铝罐跟瞿炘的矿泉水碰杯,「你跟萻萻是他们心里永远的队长跟副队,下意识便不想让你们失望。你们队是我从小看大的,再过不久,就是其他人的天下了。」 「才大我六岁的人,说起话活像个老头。」 「那是因为你进队时年纪已经很大了,」秦斯昀吐槽,「原本选手里最大的萻萻就跟我差了七岁。对那群孩子而言,我可不就是个老人吗。」 瞿炘耸肩,秦斯昀确实是看着他们队一路成长,他进队里时,秦斯昀正在一家知名的科技公司里担任要职,偶尔会到俱乐部帮忙,俗称顾小孩。 「电竞选手跟其他领域的选手一样,本来就有后浪推前浪。况且现在不只台湾,所有国家的队伍都面临严峻考验。大环境每况愈下、选手生涯也普遍不长,他们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瞿炘安慰地说。 「也是。现在俱乐部里认真又有天分的新血们也不少,我们应该期待他们能为这个圈子带来更多活力与可能性。」 「说到这个,上週进来一个能力不错,但是脾气差得跟小雪有得比的小朋友,让阿翊很头痛,子曦也难得发了脾气。」 「哦?」瞿炘惊讶。能让目前担任队长、个性温柔的陈翊头痛、让安静木訥的许子曦发脾气,新人是有多白目?至于秦斯昀趁机损姪子的部分,他当作没听到。 「阿翊温和地劝都没办法教会他什么是『团队合作』,结果子曦一生气,直接抓他去1v1,让他知道,连面对子曦一个人都打不过,还我行我素坚持个人主义,是件多滑稽的事。」秦斯昀说道,想起新人被许子曦『欺负』得快哭出来,却还是板着一张油盐不进的脸,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当然,我哥也耐心地跟他沟通了很久。双管齐下后,他总算肯听劝了。之后你猜怎样?那孩子现在天天跟在子曦后头跑。」 秦斯昀说完露出揶揄的表情,补上一句:「完全就是你跟小雪的copyandpaste。」 瞿炘笑了下。 这时一旁的潘士萻却突然喊了声醒来,两人都被他吓到。 只见睡醒的潘士萻皱眉适应光线,然后靠着白糖粿蹭了蹭,声音有点沙哑地说了句:「什么小雪?你们刚刚提到秦知雪了?」 「嗯,在说俱乐部的事。」秦斯昀接手白糖粿抱住惊醒的伴侣,低声安抚他。 潘士萻亲了秦斯昀几下让他安心,睡醒后酒也醒了,索性盘腿坐在沙发上整理头发:「我没事,就是突然梦到某个屁孩又不按训练进度让我想揍他,结果人还没打到就醒了。然后正好听到你们在聊那个屁孩。」 「你的ptsd又復发啦?」 「对啦,想到我之前管秦知雪管到快崩溃的事。」潘士萻嘟囔:「一定是那臭小子要回国了才会做恶梦。」 接过秦斯昀递来的温水,他转向瞿炘:「今天本来想跟你说他要回来的事,结果忘了。」 「他不是在德国发展得不错吗?」瞿炘问。 「说要退役回来帮我哥。」秦斯昀解释。 「怎么最近一个两个都要退?」瞿炘搔着金柑仔的下巴,听牠舒服得发出呼嚕声。 「恰巧碰上罢了。」潘士萻不以为意,「秦知雪是最近才提的,给了教练一个不知道算惊喜还惊吓。他说想家了,还有考虑到教练也年近半百,想回来陪陪他、分担点工作。教练蛮欣慰的。至于阿翊,就是单纯因为年纪差不多了,想试试实况。」 「欸对了,秦知雪下个月回来时正好教练要带队去日本比国际赛,所以让我跟阿昀去机场接他,你要去吗?」 「几号?」 「五号下午。」 瞿炘确认完日历后拒绝,理由是要带金柑仔回诊健检:「改天再请他吃饭当洗尘。」 潘士萻回道:「行,帮你转告。」 第十三章 秦知雪 德国.柏林 知名饭店里一间风景极佳的景观房内,放在落地窗旁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下,一隻手从被窝里伸出随手一捞,五官深邃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戴起眼镜,红棕色的头发像鸟窝般乱翘。 阿道夫努力睁开朦胧睡眼,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正巧浴室门开,他的队友穿着浴袍走出、边擦头发。 阿道夫叫了他一声,晃晃手机:「秦,讯息通知。抱歉拿错你的手机。」 秦知雪示意他放回桌上,用德语说了句不在意后,拿起吹风机。 阿道夫看看时间,从被窝里爬起穿衣服。他实在佩服秦知雪能在长时间的训练后还出门慢跑到现在。 阿道夫听说当年二十岁的秦知雪刚进队时,其他队友都觉得他的小身板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的宅男,几乎每个人都赌他会因水土不服撑不过一年。没想到秦知雪的耐力跟体力和队里的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本身也有一套锻鍊菜单。 只是秦知雪的外表在这四年并没改变多少,阿道夫不只一次感叹亚洲人老得慢,他老家隔壁邻居才二十出头,看起来比秦知雪还年长。 除此之外,秦知雪高瘦的身材与矜贵的气质,让德英混血的队友亚瑟常抱怨他打扮起来比自己还像英国绅士,尤其秦知雪的英文还是英伦腔,嗓音随年龄增长越发低沉。 阿道夫边盯着秦知雪边发起床呆。去年进俱乐部时他才十六,跟这个大他七岁的队友不算熟。秦知雪外表冷淡、实际嘴毒会呛人,能不带脏字地狂喷、攻击人敌我不分,但大家意外地很喜欢他。一些对他有意思的队友私底下还称他是「台湾来的小少爷、小辣椒」,莫名出现被骂过的队友或其他公司选手组团求骂的诡异行径。 秦知雪精緻优雅的外表与性格的反差,阿道夫身为一个不喜欢男人的直男不是很懂,他佩服的是在赛场上操作稳重而帅气的秦知雪。因此为了保护自己尊敬前辈的节操,阿道夫每次都假装没看见其他队友杀人与威胁的眼神,装傻要跟秦知雪同间房。 如果不这样,秦知雪一定会被不怀好意的傢伙夜袭。像现在,秦知雪的浴袍敞开得能看见精壮的肌肉。 然而阿道夫唯一的感想是想跟他拿菜单训练,不然自己最近有点赘肉了。虽然女友坎妮丝表示他再胖一点也没关係。 就在阿道夫胡思乱想的时候,秦知雪已经吹完头发、换完外出服,阿道夫也回神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吃饭。 秦知雪本想答应,结果刚拿起手机就来了通电话。看到来电人,他有些急促地说自己先接电话、走向阳台。 阿道夫拆了根玉米棒打算看一下坎妮丝传给他的影片,笔电上出现他们都很喜欢的韩国女团。 另一方面,秦知雪一接电话就喊了声:「副队!」 电话另一头的潘士萻被逗笑了,带着笑意损他:「哟!教练跟阿昀都说你变乖了,看来是真的。以前要听你喊我一声副队都不容易。」 秦知雪听到他说起过去年少轻狂、中二叛逆期的旧事,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打给我?」俱乐部里除了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饱睡好的凃萱菡,就只有小叔和他爸会打来。应该说,自从某件事以后,他与潘士萻便形同陌路,除了练习和比赛外,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他们最后一次交谈时,他还往潘士萻脸上揍了一拳。 「阿翊跟萱菡的事阿昀他们已经跟你说过,我就不再提。这次打给你是想讲阿炘的事。」 正在帮女团打call喊应援的阿道夫突然听到碰!一声,连忙抬头望向阳台,发现他的「小辣椒」前辈捂着头像是撞到了阳台的门。秦知雪颤颤巍巍地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阿道夫才收回视线,但仍不太放心地偶尔瞟去几眼。后天就要比赛,秦可别把自己撞傻了。 潘士萻话刚说完就听到一声巨响,知道秦知雪撞到饭店阳台的门之后,哭笑不得地说:「我才提到阿炘的名字你就这么激动?本来已经很呆,别撞得更傻了。」 「嘶……副队,你别损我了,队长怎么了?」秦知雪揉着头上的包问。到德国后,他一直透过小叔等人了解俱乐部近况,他急切地想知道潘士萻特地打电话来,是不是因为瞿炘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问要不要去接你机,他说刚好要带猫去健检。然后——」潘士萻故意拖了个长音:「为表歉意,他说要找时间请你吃饭当接风洗尘。」 秦知雪惊喜地倒抽一口气。 「臭小子,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要是我请客,你最好会这么激动。」 秦知雪傻笑,小心翼翼再确认:「真的吗?」 「真的啦。」 听到对面沉默下来,潘士萻叹气:「阿炘离开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他家的事教练也跟你讲过。他决定退役并不是因为你。」 「但我确实做错了。」秦知雪苦笑地看着柏林的夜景,想起四年前自己充满罪恶感与自我厌恶来到德国。 「知错就好。回来后记得给我好好向阿炘说明退役的事。他这几天才知道阿翊跟你要同时退役。」 秦知雪乖乖答应。 「以前管你时有这么听话就好了。还不快谢谢哥哥我帮你问了接机的事!」 「哈哈!」潘士萻一如多年前的语气让秦知雪放下心中大石、怀念地笑出声。 「笑屁。之前阿昀说的那个阴鬱姪子跑哪去了?离开前本来已经解决的事还继续鑽牛角尖……又不是睡了你队长后捲款潜逃到德国,至于鬱卒四年吗?」 「副、队!」秦知雪脸红成煮熟的螃蟹。 「不对,你俩还真分不出是谁睡谁……。」潘士萻认真思索。 「潘、士、萻,你给我闭嘴!」秦知雪气得大吼:「都说了八百次,我对队长是仰慕、仰慕你懂吗!你个恋爱脑!」 「开玩笑的,都成年人了,打个比方嘛。」潘士萻嘻嘻哈哈。 「……」 「……不会吧?」秦知雪纯情的反应让潘士萻诧异:「你在德国都没交到半个女朋友还男朋友?」 「半个是什么鬼,没有!」秦知雪义正严词地说:「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练习。」 好哦。潘士萻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以前高中时就是个对谈恋爱没兴趣的理工科宅男,除了电竞外就是刷题。他不该期待在国外唸完大学、当了四年选手、天天跟早熟外国队友混在一起的秦知雪会变得多奔放,看看,这不就「规欉好好」地要回来了吗。 「你对阿炘没意思最好,不然一回国,马上就要碰上一个比你年轻可爱的情敌了。阿炘现在是那孩子的游戏教练,空间时几乎都跟他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秦知雪开口:「操作跟我比起来谁比较强?」 合着你小子听了这么多在意的只是谁比较强?潘士萻在心里吐槽,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放过人家吧,他又不是选手,只玩一般的剧情向或恐怖游戏,你一个职业的好意思跟他比?」 「?」秦知雪疑惑,他还以为队长是看到好苗子想栽培呢。 「总之等你处理好德国的事后,我们就下个月在桃机见了。现在也差不多该去吃饭了吧?」潘士萻算算德国的时间已到饭点。 「嗯……」秦知雪发出台湾人句点人会用的单音,但熟知他说话习惯的潘士萻知道他还有话想说。 果然,安静了几秒后,潘士萻听到对面传来彆扭的声音:「谢谢你副队……还有,对不起。」 「啊,我突然觉得脸好痛啊……好像是左脸喔。」 「对不起……。」 潘士萻彷彿能看见耷拉着头愧疚的前队友。 「逗你的,早就不痛了。」潘士萻叹了口气。「我接受你的道歉。当事人都不在意了,我跟你闹什么彆扭。」 「副队……。」秦知雪想起之前还待在俱乐部里时,每次训完他之后总是会抓他一起去吃饭的潘士萻。 「对了,」潘士萻突然打断感动的和好氛围,:「有件事我不小心忘了告诉你,有空记得去看台湾一个叫flame的游戏频道哈!就这样,掰。」 秦知雪盯着突然被掛断的手机一脸茫然,转身回房。 *** 两天后,德国.科隆.德国代表队「黑鹰」休息室 队长瓦尔特看着顶了两个黑眼圈、杀气腾腾的秦知雪,转头问其他人:「你们谁惹他了?」 「不是我。」 「也不是我啊!」 队员们连忙各自否认,左看右看,最后目光一致落在阿道夫身上。 阿道夫放下喝到一半的水喊冤:「更不可能是我!前天秦接完电话之后,情绪就变得有一点点,」阿道夫吞了口口水,「呃,起伏了。然后开始看一个游戏攻略频道。这两天除了训练,就是看它的影片。」 瓦尔特只好直接去问秦知雪的状况。没想到刚到人身后,秦知雪一转头却是风平浪静。 「差不多要轮到我们了吧?」 「呃,没错。」 「走吧。」秦知雪说完绕过他迈出休息室。 大家愣住的时候,瓦尔特催促:「还愣着干嘛?走啦!」 「瓦尔特,秦的状态没关係吗?」亚瑟担心问道。要是带着不稳的情绪上场,可是会影响到表现。 「你以为他打几年了?放心,他的状态已经调回来了。」瓦尔特露出安心的笑容:「走吧!」 队员们一个个出门,瓦尔特想起半个月前降下初雪的日子。那天秦知雪在酒吧,喝着gluhwein跟他说,打完这场赛后合约就差不多到期、决定要退役的事。对于他的讶异与不捨,秦知雪回以淡笑,说起他遥远的家乡、父亲的俱乐部和转教练的计画。 瓦尔特静静地听秦知雪说了很久,话题还一度歪到夜市小吃跟咸豆浆上。 最后秦知雪请他帮忙保密到月中的比赛后再告诉其他人,教练那边则是提前沟通过了。 瓦尔特当然尊重他的决定,拍拍秦知雪的肩,说会帮忙保密。只是也在心中叹惋,一直以来,秦都是个配合度高又可靠的队友,会认真完成每场比赛。秦要是离开,估计会有很多人伤心。 他由衷希望秦知雪选手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能不留遗憾。 另一边,秦知雪可不知道瓦尔特在想什么。原本他满脑子只想衝回台湾暴打潘士萻——四年!副队他们竟然瞒了自己四年队长有频道!但他冷静后算算时间,应该是在发生那些事后队长才创频道。意识到这点,他又从哀怨变成了内疚。好吧,确实是他自作自受、做人太失败,整整四年都没人愿意告诉他这件事。太久没看瞿炘玩游戏了,秦知雪花了两天补完所有影片。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正面对自己最后一场比赛。脑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俱乐部跟大家训练时的时光,秦知雪望向两旁的现任队友。 这次,他想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第十四章 修罗场 捷运站里,白洐正在前往冉冉的路上。 即使是平日下午两点多,车站还是充满着人。冬日的午后也总使人昏昏欲睡。 跟白洐一起下车的人们自然而然地往目的地走,步调快速的人群中,却有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迷惘,又是看手机又是看天花板的指示方向,躑躅不前。白洐没记错的话,那人是从国际机场方向来的,可能对捷运路线不熟。 白洐走近,询问那位穿着褐色格纹风衣的男人是否需要帮忙。男人明显对于他的主动搭话感到诧异,但还是拿出手机向白洐求救。 知道风衣男人也要去同个捷运站后,白洐向男人说明,以济世大学为名的车站较为偏僻、不算热门站点,所以由他带一程会比较好。 男人说了声谢谢、同意这个提议。虽然他大半张脸都隐在黑色口罩之下,但一双淡然的桃花眼透出些许感激的笑意。 白洐觉得,某些程度上可能是因为这个男人气质矜贵冷冽、看起来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馀,周围的人才没察觉到他的窘迫。 一路上男人都维持着跟白洐不远不近的距离、话也不多,只是看着窗外出神。白洐也乐得轻松,不必想话题社交尬聊。倒是车上有群同车厢的大学生看着手机、一直小声讨论某则新闻,话语间提到了退役、国际赛、德国、physeter等名词,让男人回头看了眼,随手调整了下口罩。那群大学生发现他的视线,露出歉意的表情,又把声音压低了些。 physeter,白洐记得是抹香鲸的学名,前几天魏柏勋才在寝理科普这个字。起因是他选修了美国文学相关课程,然后看了白鲸记。 那几天,身为一四四寝里常被误认为体育系的黑皮帅哥,魏伯勋读着白鲸记读到哭、做报告也打字打到哭,可以说是一碰到白鲸记就想哭。搞得其他寝都以为他们寝霸凌学弟,或是对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魏伯勋身为英语系里最热爱经典作的文学青年,共感能力强、容易陷在阅读的作品里,反而对现在的偶像剧、狗血剧无动于衷,更别提人际互动了,完全是钢铁直男、跟赖寻玥并列为寝里最不会读空气的双雄。 回忆完魏伯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室友们正名白鲸记的「白鲸」指的是抹香鲸的场景后,济世大学站也到了。 那群大学生里有个女孩一直在看风衣男人,连他下车了也盯着他的背影,眼里倒是没有狂热,只有疑惑不解,像在思考什么。白洐走出车厢外时还能听到女孩跟其他人说着「很像」、「不可能」。 白洐出站时,风衣男人正站出口旁,见他走出再次对他表达了谢意、并递给他一小条护手霜做为谢礼,是德国知名品牌。看来男人还是个精緻boy呢。 虽说陌生人的东西最好不要收,但白洐觉得男人身上有种单纯诚挚的感觉,而且莫名能从他的桃花眼里看到一股……正气? 最后白洐还是收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冻得发红。难怪男人会给他护手霜,确实体贴又合适。 *** 车站离济世大学很近,而冉冉则恰巧在大学旁的巷子里。 白洐并没有骑公用脚踏车,打算晒着冬日午后暖暖的阳光散步过去。 在路口等红绿灯时,白洐发现身旁的人有点眼熟,双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他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尷尬。 接下来的路上,白洐在前方走,风衣男人几次看着手机导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又认命地走在他身后。 最后两人在冉冉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 白洐转头看风衣男人时,他急切地澄清:「误会啊、误会!我不是跟踪狂,只是顺路,真的原本就是要来这里!」 男人狼狈地样子像隻可怜的大狗,矜贵冷冽的气质碎成了渣渣。白洐安抚地说自己相信,毕竟捷运站到冉冉这样走确实比较近。 男人见状松了口气,打量完冉冉的外观后跟着白洐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啊,白学长!」顾店的符咏晴看见白洐欢快地打招呼,却在瞥到他身后的人影时一僵。 「呃……学长,那位……是你朋友吗?」符咏晴问。 白洐否认:「应该是客人吧?他从国际机场的方向来,找路时正好被我遇上,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国际机场!」符咏晴倒抽口气,但又自我否认地摇头:「不不不,应该不是他。他要回国媒体怎么会没收到风声?」 「怎么了吗?」白洐觉得学妹的表情跟刚刚在车上遇到的女大生有点像。 「不,没事。学长你先到电脑旁找个位置,我去换下牌子。」符咏晴走到门口将牌子转成了休息中。店长交代过,今天学长来时可以先休息直到他回来。至于已经进来的那位,反正只有一个人,她可以处理。 下午瞿炘带金柑仔去健检,所以让符咏晴帮忙指导下白洐游戏的射击能力。 说起这件事,要源自于瞿炘某天意外发现符咏晴可怕的射击游戏天赋。 那天一个奥客来店里闹,硬要说冉冉卖给他的fps射击游戏光碟有问题,瞿炘在二楼整理商品存货,听到楼下在闹连忙下来处理。只见符咏晴笑容温柔、二话不说拿起光碟往一楼电脑一塞,开啟了虐渣模式,失误率极低地通过了所有主线关卡,用的还是硬派难度。 整间店的人围在旁边看完全程后,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讚叹。 符咏晴将光碟取出放回盒里、递给脸色铁青的奥客。轻啟笑唇温柔地补了一刀:「客人,看样子光碟没问题,可能是您的设备或是……技术需要加强。」 奥客一把夺过光碟、灰溜溜地跑了。 瞿炘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一边感叹看起来像绵羊的符咏晴作为店员的强大能力,一方面觉得她的反应速度、果决的思维、综观全局的打法,还有那不得不讚叹的射击准度,不去当职业都可惜了。单论射击能力与持久力,符咏晴并不比自己差。 而现在,符咏晴在指导白洐时露出的锋芒也同样吸引了另一位前职业选手的注意。 秦知雪发现女店员在指导白洐打游戏,好奇地站到一旁观看,心想队长店里的女店员意外能打。他看着两人想起跟潘士萻那通电话,一时无法判断哪一个是队长在教的「学生」。如果是女店员,那副队也太低估这位「学生」的能力了;如果是捷运站遇到的好心男孩,那未免太巧。 符咏晴原以为客人看一下就会走,没想到对方很有耐心、大有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即使她心理素质再好,被一个酷似前职业选手的人关注,还是多少会不自在。 「……没错,就是这样。这个方法虽然有点笨,但是训练你的反应速度很好用。另外以新手武器而言,除了初始给的手枪外,我建议你用霰弹,先练好这两种的手感再试其他的。这款游戏对狙击的准度判定比较严,可能会打空。不过还是要看你的练习状况调整,毕竟每个人用得顺手的枪都不同。」 让白洐自己练习后,符咏晴转向饶有兴致看她教学的秦知雪:「客人,请问您找到需要的商品了吗?」 秦知雪表示自己还想再逛逛,并礼貌地问符咏晴接触射击类游戏多久了。符咏晴想想,觉得这不是什么太隐私的事,上次教训完奥客后,跟她聊游戏的客人也变多不少;再者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位,那么好奇地问这个问题也无可厚非,于是她举了几个玩过的主流与冷门射击类游戏还有每个游玩的时间。 「……全加起来大概是两到三年吧。」高中时课业压力大,她基本是拿游戏来紓压。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能让她暂时逃避读书的烦躁与苦闷,眼里、脑海中只剩下各种「靶子」。 秦知雪听完十分惊讶,女店员的能力确实很好、学习速度快且游戏经验丰富,便有了想招揽她进父亲的俱乐部的想法。 「请问,」他郑重问道:「你有打算往职业方面发展吗?」 「没有,抱歉,我已经有明确的未来规划了。」符咏晴毫不犹豫摇头拒绝,让秦知雪感到可惜,毕竟遇到一个跟瞿炘如此相似的素人选手不容易。当初秦斯年招揽到瞿炘时,他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那个,冒昧问一下,会问我职业方面的事,难道你,不,您是……」 「臭小子!你果然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符咏晴的话,门上被晃动的风铃「叮拎」响起,昭告着有人来了。 店内三人同时看向门口。 走在前方的马尾男人面容冷艳精緻,正是半个月前曾在警局见过的潘士萻,不同于那时的宝蓝色西装,他今天穿着粉色毛衣与黑色修身工装裤,明显是休间时的风格;而潘士萻身后跟着的男人有着刀削的骨相与漆黑短发,额上几缕碎发为他增添了一丝痞气,黑色衬衫则勾勒出他的好身材。配上金丝边眼镜,全身上下好像可以看见「斯文败类」、「成功商业人士」几个大字。 但引起白洐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男人脸上那双桃花眼,跟风衣男人简直像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或许有血缘关係。 果然下一秒,风衣男人就对他喊了声「小叔」,对潘士萻的称呼则是「副队」。 「副队……!所以果然是physeter!」符咏晴惊呼。 「哦哦!小粉丝跟白洐也在啊,午安呀!」潘士萻注意到电脑旁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身旁的男人也跟着点头,后把目光转回秦知雪身上:「小雪,怎么不先回家?」 「一定是太喜欢他队长了才会跑来偷看嘛!」潘士萻抢答,然后成功看见某人气噗噗地反驳:「才不是!你知道我在机场等了你们多久吗?三小时!整整三小时啊啊啊!明明说好要来接我的还食言!太过分了!」 潘士萻跟秦斯昀尷尬地咳了几声。潘士萻回道:「抱歉啊,有事耽搁了。你怎么不打电话呢?」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接,」秦知雪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们一定在……。」他停顿了下,没好气地朝两人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潘士萻回头看了看爱人,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自己。 「唉呀,被发现了。」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也不打算遮掩。 「那你就体谅一下我们唄,阿昀最近太忙了,一个不小心就……。」潘士萻露出无辜的表情得寸进尺。「看在你小叔忍着腰痛还跑来找你的份上原谅我们嘛。」 「好了好了求你闭嘴,」秦知雪痛苦地摘下口罩透气:「这都什么虎狼之词。」既然已被店员认出来,那口罩就不必戴了。「反正间着也是间着,我才想说先来看看队长的店。你要是敢跟队长乱说……!」他警告潘士萻。这人一骚起来就六亲不认、完全不知分寸。 潘士萻对他扮了个鬼脸,望向符咏晴:「小粉丝,你还有在关注电竞呢?」 被偶像点名,符咏晴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潘士萻是前职业选手,再加上与秦知雪是前队友,她才会跟着关注他。顺便也向白洐说明秦知雪是待在德国一支队伍里的台湾籍前职业选手。 「看到没?都是因为哥哥我,小粉丝才会爱屋及乌。」潘士萻得意地说,边揉乱秦知雪的发型。 「喔,讚哦,副队超棒的。」秦知雪敷衍棒读、拍开他的手。 此时,门口传来了说话声,原本还打算呛回去的秦知雪看到来人一僵,对方推开门时看见店里也愣住,一时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他身后的女人疑惑地戳戳停下脚步的同伴,发现没反应后,从背后探出头看向门内,边问:「哥,你怎么不走了呀?」 女人的视线一一扫过店里的人,发现有几个熟面孔:「欸?士萻哥还有斯昀哥也在耶!」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秦知雪身上,停顿后喊道:「秦公主!你竟然已经回国了!为什么新闻都没报!」 秦知雪听了两眼一黑,艰难地把目光从瞿炘移到瞿苒身上:「我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要不是对方是队长的妹妹,他绝对、绝对会更兇狠!小叔喊他小时候的绰号就算了,这个称号,他绝对不能忍! 瞿炘走进店里,一直观察着白洐的态度,白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回以淡淡的笑容。 一开始看见门里的人,瞿炘心里有些不安,他一直觉得与白洐萍水相逢,不必多说自己的事,但如今几个熟人不知为何都跑到了店里,让他莫名地尷尬,明明他没做错什么。 然而所有的焦躁不安,却在看见白洐没有任何波动的样子时全转为苦涩。 说不要祸害白洐的是他,打算保持现在关係的也是他。但此刻,他却对白洐的事不关己感到心塞。 白洐一点也不在意他的事。 难道自己,真的不知不觉对这个只相处了两个月的人动心了吗? 潘士萻看着眼前有如偶像剧的「他在意他、他眼中只有他、他心里没有他」,边帮秦斯昀按摩腰部,心里发出「哇喔」的感叹。 就在这时,丝毫没注意到自家队长心都飘走了的秦知雪在一翻挣扎后,突然下定决心地跪了下去,对着瞿炘来了个标准的土下座,大喊:「队长,对不起!请原谅我ㄛㄛㄛㄛㄛㄛ!」整间店回盪着他的声音。 瞿炘原本要走向白洐,被他喊得缩回脚;潘士萻吃着秦斯昀豆腐的手石化;秦斯昀露出玩味的表情;瞿苒目瞪口呆;白洐的笑容转为若有所思;符咏晴……符咏晴觉得自己好像目睹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整间店里最不相关的人就是她,她等等会不会被灭口啊啊啊!马麻救命qaq她想出去! 虽然弱小可怜又无助,但符咏晴还是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第十五章 往事(一) 十八……十九……二十……符咏晴数着被白洐一枪爆头的殭尸,转头看墙上的时鐘。距离刚才的修罗,啊不,突发状况,已经过了约半小时。除了她跟白学长,其他人都到了二楼。 其实她对那些人之间的关係有一点点好奇,但在白洐气定神间地问她能不能再指导一下游戏时,符咏晴秒收回不该有的好奇心。 符咏晴忍不住佩服起稳如泰山的白洐。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学长竟然完全不在意店长身边的女人还有physeter跟店长的关係。店长还喊了那个女人「苒苒」,她该不会是店名的来源吧? 又指导了一会,符咏晴跟白洐说差不多能结束了。白洐基础还不错,所以学得很快。毕竟被前职业选手亲自教了一个多月,怎么能不进步神速? 提前祝大家双十国庆快乐乐乐!大家有出去玩吗?我都在家里忙呜呜呜qaq然后昨天去找灵兔魁老师帮忙处理新封面的事。老师真的超级厉害的哦!新封面超级美的!业务能力又快又棒!虽然我一直卢他改图让我抓感觉,但是他超级有耐心的(老师我爱尼(比心。再次表达我对渐层紫+橘的爱,好漂酿......啊那个丑丑手写书名跟作者名是我弄的,不是老师,不要败坏他的名声。总之忙了一下午终于弄好了!我还帮老师组装他新买的柜子(没人想知道 *之后有时间我会聊聊封面跟角色间的关联,但相信一些细心的读者应该能发现端倪(哼哼~ *好啦我讲太多tmi了,大家台湾双十国庆快乐~明天就能看到国军的表演跟翡翠骑士的演出了,耶耶! *最后,连假要上班的读者们真的辛苦了!因为有你们在,很多重要地方才可以维持运作,谢谢你们~ 祝大家吃饱睡好,平安健康地迎接每一天! 以下正文: 符咏晴曾经想跟白洐聊聊店长以前的事,却发现店长完全没向白洐透露过往,只好住口。事关人家隐私,还是让店长亲自说比较适当。况且她也是恰巧因为ives才知道店长的事,不该到处张扬。 结果现在店长的身分却意外在学长面前曝光了……。 「喵——」白洐关起游戏、伸懒腰换了个姿势时,在他腿上捲成糖球的金柑仔喵了声、在他肚子上踏踏。 除了他们外,被留在楼下的还有这隻胖猫。符咏晴伸手摸摸金柑仔的圆脑袋,换得牠给面子的轻蹭。 方才金柑仔健检完跟着瞿炘回来,可不管在场的人类有什么爱恨情仇,透过外出笼看到白洐就开始喵喵叫,让原本打算把猫也带上楼的瞿炘只好放弃。 听到猫叫,physeter双眼一亮,明显就是个猫痴。只是笼子一打开,他眼巴巴看金柑仔直衝白洐、窝到他腿上求抱。physeter最后一步三回头,勉强走上了二楼。 「咏晴,你对潘律跟电竞的事好像很清楚。炘哥也是他队里的人吗?」白洐突然问道。 「啊,对,没错。」 「可以请你跟我说说他们队的事吗?」 「当然可以!学长你不用这么客气。」符咏晴受宠若惊,开始帮白洐介绍起八年前一支成绩亮眼的传说队伍。 ocean,career俱乐部里最有名,也是最初的一支队伍。虽然名字普通,选手却各个都很优秀、默契也很好。而这支匯集俱乐部里最顶尖选手的队伍,便是由瞿炘作为队长所带领。那时候,瞿炘身为职业电竞选手,也有个代称。 「octopus?」白洐唸道。 「没错,就是八隻脚的那个章鱼。」符咏晴笑着说。「很俗对不对?」 当初ocean一成立许多圈内人都在笑,每个成员的名字都是海洋生物,乾脆去开海產店好了,还打什么电竞。然而后来ocean的战绩证明他们并不是省油的灯。 「除了店长之外,ocean里还有jellyfish:潘律师、conus、dolphin、barnacle,共五位首发。刚刚跟你一起来的客人是physeter,作为替补选手,因实力好也会上场。他到德国后用的还是这个代称。dolphin则是ocean里唯一的女孩子。」 听到这,白洐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怪不得瞿炘能消化并完美演绎flame的打法。 作为频道四年老粉,白洐一直对瞿炘的身分颇有怀疑,毕竟非本人怎么能拥有flame这四年玩游戏的打法与习惯。瞿炘的解释看似说明了原由,但也正是演flame演得太完美了才不自然。瞿炘说过自己「偶尔」会看flame的影片,他也不必隐瞒这种事,可一般人并不会研究了几个影片便能完美吸收flame的一切——若换成前职业选手,那就说得通了。 凭着过硬的实力,职业选手确实能做到。 白洐搜寻了octopus后,百科上出现选手照片。虽然半张脸都被蓝色医用口罩遮住,但仔细观察眉眼还是能看出属于瞿炘的蛛丝马跡。介绍栏上,则描述了关于octopus代称的推测来源:拟态章鱼(thaumoctopusmimicus)以非常厉害的拟态能力闻名,可以偽装成海蛇、蓑鮋、魟鱼、海葵、水母等,以躲避掠食者。 ……综上所述,极度符合octopus的能力……辅助队友。拟态章鱼为躲避危险而模仿,octopus则以模仿与融入性为游戏手段。 这无疑又证实了瞿炘的能力。 「然而好景不常,」符咏晴等白洐看完百科后接着说,「octopus在career待了三年后,却毫无预警地宣布退役、离开ocean。」 这件事对ocean的支持者打击很大,符咏晴找到的资料都显示粉丝无法接受。纵然因octopus高龄二十岁才开始打职业,退役时也到了选手离开、转换跑道的平均年龄,可他的成绩实在过于亮眼,若再打几年也不成问题。 「那阵子什么奇怪的阴谋论都出来了。俱乐部压榨、假面队友撕破脸、霸凌,甚至是欠钱跑路、吸毒、有小孩子……各路说法甚嚣尘上。octopus还因此发了声明,表示career与ocean的队友都对他好、离开只是为了其他生涯规画。留下声明后,他就不再出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而这件事也渐渐被人们遗忘。」 「有段对店长的评论让我印象深刻,」符咏晴叹了口气、指着百科上一段叙述,「它说店长就像流星一样,划亮了夜空,却转瞬即逝。」 白洐收起手机,抬手搔搔金柑仔的下巴对牠说:「想不到你的主人还有这段过去。」 「其实就算失去了店长,ocean依然实力坚强。但这支队伍只多坚持了一年,就因jellyfish退役、从替补变成首发的physeter被『黑鹰』挖到了德国去,最终宣告解散。沉寂了半个月左右,career才又有了另一支新队伍tide,以conus为队长,再加上dolphin、barnacle两位老人跟另外几个选手。之后career都以tide为核心发展,队伍里除了三个老核心外,选手们来来去去,一路到了现在。」 *** 当楼下在进行科普时,楼上的气氛相对地严肃不少。 本来眾人许久未见、互相寒暄,瞿苒却对刚刚秦知雪道歉的事耿耿于怀,朝四人展开攻势凌厉的追问,最终换得他们一五一十交代。 五年前 秦知雪无意间得知瞿炘收到「黑鹰」的挖角信,也看见他迷惘地找父亲商量。当时秦斯年鼓励瞿炘去看看世界,黑鹰作为老牌队伍一直发展得很好、有能力开出比自己更好的条件,既能减轻瞿炘家里的经济压力,瞿炘作为职业选手也可以获得更多比赛资源。 然而,只知道瞿炘在考虑离开career、父亲也不打算阻止的秦知雪执拗地认为,瞿炘若答应就等于背叛了俱乐部的伙伴。于是为了阻止敬爱的队长离开,他竟擅自冒用瞿炘的名义回绝了黑鹰。做出这件事后,秦知雪被一向宠他的父亲和小叔揍了一顿,其他队友也对他充满不可置信与失望。那时他虽然有些动摇,却仍旧坚信自己没错,直到父亲把他叫到楼顶的那晚。 秦知雪从父亲那得知了瞿炘与他父亲的故事、被潘沁雪挖到俱乐部的经过,还有他这么拼命练习都是为了照顾住院的母亲跟刚升上高中的妹妹。 秦斯年最后失望地看着已经快跟他一样高的儿子,说道:「很多事从来都不是建立在一个人所谓的『我认为』上。尊重、职业道德……是我没教好你。」 秦斯年叹了口气,经过儿子身边时说道:「明天跟我一起好好向阿炘道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十六章 往事(二) 秦知雪懊悔不已。他的自傲、他的愤恨不平、他的自以为是,毁了一个选手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再然后,瞿炘离开了俱乐部,他想挽留,却没有任何资格。 可老天彷彿在看他笑话似的,之后他竟然跟瞿炘一样收到了「黑鹰」的挖角信。 秦知雪颤抖着双手关上信箱,那瞬间,痛苦和后悔冲刷着他的全身。 他并没有资格接受,也不愿离开。 没想到几天后,许久未见的瞿炘找上了门。 大家晚ㄤ~又是新的一週啦!我们总是在放假休休与工作间努力达成动态平衡,这就是人生啊.....言归正传,老样子为了防盗,辛苦你们要看我叨叨叨一长串了,隔段时间才会放上完整版更新。唉......找不到防盗措施真的有点啊杂(台)因为要想方设法保护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原本有查到文档转图的教学,结果点进去发现网页不见了(我哭死)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摸索,老实说很不安也很消磨写作热情。一方面也担心政治图案与言论防盗会造成大家看文时跟我一样啊杂(土下座)但这是身为一个新人创作者唯一能想出的方法,生活中我也有其他需要处理的事,所以得花很多心力在两边上。 不过,我的写作初衷是为了让自己,也让身心状况可能不太ok的读者都能得到心理上的喘息与安慰,因此还是会试着继续加油下去,哪怕可能只是为了那唯一一个读者。 真的想要瞿炘那种行动力跟精力,又要顾店又要经营频道,这男人真是太强了(不愧是我儿 希望大家都吃饱睡好的——warmth 以下正文: 瞿炘看起来瘦了许多。秦知雪低头紧张地握住瞿炘帮他买的热拿铁,等待瞿炘开口骂他。 「去德国吧。」 秦知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瞿炘的脸上没有他预想中的厌恶与失望,琥珀色的眼里只有平静。 「去德国吧。」瞿炘又说了一次。 「队……ㄓ……不!我怎么能够!」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叫瞿炘队长,他吞下称谓焦急地说。 「你应该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你必须去。」瞿炘摇头。跟他不同,俱乐部里的孩子都梦想成为厉害的职业选手发光发热,而他只是在追逐父亲的影子而已。秦知雪值得更大的舞台与更好的队伍。 「为了你的职业生涯,去看看世界吧。」瞿炘表情温柔地拍拍秦知雪的肩。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跟父亲拥有同样梦想的孩子们能够被世界看见。 十九岁的青年瞬间崩溃地大哭。 瞿炘等他哭得差不多,抽了几张卫生纸往他脸上擦了几下,然后—— 一拳揍上秦知雪的左脸。 秦知雪被打懵、坐在地上发愣。 瞿炘甩了甩手,说道:「这拳是帮士萻打的。明明知道你副队打不过你,还跟他互殴。」 「起来。」他接着说。 已经习惯瞿炘指令的秦知雪反射性站起,然后被他一拳砸在腹部。秦知雪痛得呜咽了声,摀住肚子蹲下。 「这拳是因为你盗用我的信箱写回绝信。」瞿炘声音冰冷,「不管当事人是不是我,你都不该对任何一位选手做出这种事。身为一个职业选手的素养、职业道德,我相信教练会再好好教育你一次。」 瞿炘居高临下看着左脸红肿、嘴角流血的秦知雪:「就这样,这件事到此为止。去德国好好打,不要再因此分心,也不要做出对不起自己选手身分的事。」 瞿炘走到门口:「帮你请完假了,自己好好休息、想清楚。调整完状态后下週一回去训练。」 秦知雪红着眼眶目送瞿炘离去。 *** 瞿炘一下楼就看见潘士萻靠在转角等他。 「怎么这么慢啊?」潘士萻嘟囔。 「揍了他一顿。」瞿炘淡淡回道。 「大发!」潘士萻震惊地感叹,「星星,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面恶心善、宠俱乐部小孩无上限的温柔队长吗?你竟然真的揍他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开玩笑而已!」 「脸还好吗?」瞿炘无视他的大惊小怪坐上车子。 「差不多了。」潘士萻的脸掩在口罩下,看不到之前为了瞿炘跟秦知雪打架的伤口。 「真的不上去看那小子?」发动车子前瞿炘又问了潘士萻一次。 「不了不了,现在看见那小崽子的脸我就生气。」潘士萻翻了个白眼。「让他自生自灭就好,干嘛还跑这趟?」 瞿炘一听就知道潘士萻还在替他生气。 「不至于。」瞿炘安抚道,「人学到一次教训就不会再犯了。」 「那也不该是拿你的机会来换啊!」 「好了别气了,我已经解释过退役的原因。」瞿炘无奈,「再说人打过、骂过了,他也确实在反省,不要再抓着不放。」 「我看你就是故意去把他打醒的。」潘士萻小声吐槽。 「什么?」 「没事!你不是说捡到一隻橘胖胖吗?我要去撸猫!」潘士萻转移话题。 「先提醒你,金柑仔的脾气不太好,你摸不摸得到还很难说。」 「嘖,你是在小看我的驯猫能力吗!阿昀那隻豹子都任我欺负了!」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金柑仔可没见过你,一会别受伤了。」 …… 两人的声音渐渐被嘈杂的交通盖住。 ***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跟我讲!」瞿苒不可置信地对哥哥说,气势惊得潘士萻跟秦斯昀都不敢吭一声。 秦知雪战战兢兢听着瞿苒教训瞿炘,瞿苒每兇一次,他就抖一次、头低得更下。 「原本收到了『黑鹰』的挖角,秦知雪这混蛋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认为你答应就是背叛ocean,所以盗用你的信箱写了回绝信。你收到『黑鹰』惋惜的回覆、事情曝光后,他还当着大家的面闹脾气情勒你?」瞿苒越说越生气,手上的猫咪抱枕扭曲变形。 「对不起。」秦知雪囁嚅。 「你给我闭嘴!」瞿苒瞪了他一眼,觉得「秦公主」这个绰号取得真是太对了!不但娇气、毛病多,还任性幼稚! 瞿苒回头看瞿炘:「我会生气,是因为哥哥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从小到大,你为了妈的医药费、我们三个的生活费、我的学费、你的学费,拼命读书、拼命工作。每当看见你生病还要硬撑、休息时也不安心,我就很心疼。经济上我痛恨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更希望至少你受委屈时可以跟我说,结果你也不讲。」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重……」 「嗯?」 「对不起我错了。」瞿炘秒怂。 沉默过后,看着眼前噤若寒蝉的四个男人,瞿苒叹气:「既然哥你说要原谅他、他也好好反省了四年,那我也没立场再说什么。」 「但是,」她话锋一转,对秦知雪说:「你好像很期待跟我哥吃饭?」 秦知雪僵硬地点头。 「不行呢,我突然想起之前在拳击部时的美好回忆,想请你跟我对练个一段时间。直到我找回当初青春年华的热血前,相信你应该都会愿意陪我的对吧?」瞿苒笑瞇瞇,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与危险。 瞿苒和秦知雪就读同间高中时都是拳击部成员,没人比秦知雪更知道瞿苒的攻击力。她明显就是为了阻止自己跟瞿炘见面,或许还会顺便把他当沙包打来出气。可即使是鸿门宴,他也只能应下,谁让他做过这种垃圾事呢? 一旁的潘士萻跟秦斯昀碍于身分只是看戏,也不打算插手;而瞿炘见妹妹总算恢復精神才松了口气。 第十七章 掉马 符咏晴下班时间一到就先离开,留下白洐跟金柑仔在一楼。 过没多久,楼梯传来说话声,先下楼的瞿苒看到白洐礼貌性点了下头。白洐听见潘士萻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吃晚餐,瞿炘跟瞿苒一前一后拒绝。最后秦知雪被潘士萻跟秦斯昀拖回家整理已经邮寄到的行李;瞿苒也前往与友人的聚会。 白洐一如既往地留下蹭饭。 晚餐是火锅。白洐在厨房帮忙瞿炘处理食材没多久金柑仔就开始抗议,他只能抱歉地离开、到客厅乖乖当陪玩工具人。 从没看过比狗还黏人的猫。瞿炘面无表情地处理肉类。养金柑仔养了五年,这小胖子对他都没这么热情过。不过想想白洐是金柑仔拐来的,他又释怀了。反正不要连人带猫跑掉就行。 大家晚ㄤ~~其实到更新前都还没想好要打什么防盗内容,所以就且战且走(? 最近白天时间明显变短了,莫名有点鬱闷。处在乡下的田中小路更容易让我感觉苍凉与不安,不禁感叹人果然还是需要阳光的,跟小白一样(大剧透xd习惯了黑暗并不代表不嚮往阳光,人类只要得到一丝温暖,就很难回到独自一人的时光,至少我是如此认为。身为一个infj其实蛮痛苦的,无时无刻都在"独处渴望"与"好孤单"间游移。但我想,这些情绪变化也是人类有趣的一面吧。 顺便一提,最近在读政治学时看到很多有趣的学者们,论点都好有趣啊,不枉费我买了三本w如果是抱着功利心态读书确实会有点痛苦,但单纯地去理解人们在时代背景下的產物,其实还不错。刚刚霍布斯的巨灵论、洛克跟卢梭戳到了我的萌点,大家有空可以读读:)秋天了呀!大家要吃饱睡好、注意别着凉了。 *** 鸳鸯锅的麻辣汤底以中药材熬成,另一边是牛奶。原本瞿炘问了白洐需不需要去超商买点啤酒,白洐一口回绝,理由是讨厌酒类的苦味。 可以,这回答很白洐。 吃火锅的同时,白洐简单说了下午符咏晴的教学过程后,话题转到ocean上。本以为白洐对自己的事没兴趣的瞿炘顿时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小火苗。 掉马掉得一乾二净的瞿店长aka前职业选手octopus本人,涮着牛肉听白洐转述符咏晴的介绍文。早在符咏晴面试时,瞿炘就已经知道符咏晴认出他了,毕竟有一个叫潘士萻的媒介,但符咏晴的口风还是紧得让人感动。 涮好的牛肉在白洐碗里堆成了小山,他连忙阻止瞿炘的投餵。炘哥不会把他当金柑仔在养了吧?自从开始蹭饭之后,白洐长胖不少。虽然不太适应瞿炘的积极投餵,但每当瞿炘用琥珀色的双眼专注地等他回覆时,他总不忍拒绝吃饭邀约。俗话说宠物跟主人相似,白洐觉得店里的一人一猫在发现他的存在时,身上属于猫科的孤寂感会逐渐淡去、眼里的光亮了起来,浮现出毫无杂质的熟稔与喜悦。一开始他会被这种眼神烫到,然而渐渐地,他又想靠近那毫不掩饰而需要自己的目光。 从小到大,动物们都喜欢黏着自己,所以对于金柑仔的厚爱,白洐其实不意外,可他不清楚为什么瞿炘如此照顾他。白洐善于观察他人、能敏锐感知情绪——毕竟演绎需要洞察透彻。然而唯独瞿炘的情感他无法理解,既像姊姊对他的守护,也像允信对他的信任、亲近,但又不一样。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瞿炘需要他,那他就当个乖巧的存在,选定晚辈这个角色应该错不了,再加点朋友、照顾猫咪的人……。瞿炘的身分还有待观察,但白洐欣赏瞿炘,也喜欢跟他与金柑仔在一起的时光,所以他会让自己继续被他需要——以一个完美切合、客製化的存在。 「所以炘哥,你的选手名真的是源自百科上那个推测吗?」白洐指着手机里的百科好奇问。 瞿炘没想到他最感兴趣的竟然是这项,挣扎过后还是决定说实话。 ocean刚建立时,五位成员跟教练为名字苦思许久,但六个取名废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最后只好选择以海洋生物命名,这种大眾名虽然俗,却最不容易撞。 而瞿炘会选择octopus,单纯只是因为—— 「章鱼好吃啊。」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完毕,白洐默默收回手机,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火锅的啵啵声。 瞿炘咳了声,伸手撸猫。 当初他取完名后还不安地跑到瞿霽月那询问意见,结果连续得到七个圣筊。瞿霽月的意思很明显:「我儿子取什么都是最棒的:)」。 「那你擅长的部分是真的吗?」白洐又问。 「虽然有点夸大,但基本符合。」 「原来如此……。其实我曾怀疑过你是flame呢。」白洐冷不防说了句。 咳!不同于刚刚掩饰尷尬的假咳,瞿炘这次是真的被呛到,艰难地嚥下乌梅汁。 「毕竟四年老粉了,总是会对flame的事比较敏感。」白洐笑瞇瞇。「但知道了炘哥你是前职业后,我相信这点演绎能力你绝对可以信手拈来。」 「我……」 「你也不用瞒我不是吗?」 回避白洐的目光,瞿炘感觉良心隐隐作痛。他当初为什么不坦白呢! 「当,然不是啊!」瞿炘抓紧摇摇欲坠的马甲,手指轻点桌面。 「那就好。」 白洐放心的表情让瞿炘不解。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排斥这个可能性? 「因为我也喜欢你跟金柑仔,所以不希望你是flame。」白洐收起笑意。 又来了。瞿炘皱眉。白洐身上那种自卑、脆弱,与空洞的感觉,正隐隐从微小的缝隙下渗出。 「以前有段时间,我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白洐轻声说道。「那阵子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睁眼、从床上醒来的意义。」被白瀴发现心理问题的时间点在他被万慈捅了之后没多久。可能是他对自己的伤势漠不关心,却对家人跟江允信「无故受牵连」感到自责与惶恐时,让白瀴看出了端倪。为了不要刺激正在康復期的他,白瀴找了几个心理諮商师,渐进、小心翼翼地让他接触。 直到现在,白瀴都以为是事件导致的创伤后遗症与解离症,但其实早在国二时,他就发现自己有生病的倾向,只是一直控制得住、学会了用微笑与模仿他人情绪来掩饰自己对生命的淡漠和疲惫。简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披着「正常人」外衣的腐朽木偶。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了flame的频道。」说不清是什么吸引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把这个新建频道的三个影片都看完了。 那是他在状况极差、已经对周遭麻木时见到的第一道曙光。没有「观眾」在场、不需要刻意模仿,却自然表现出属于「正常人」的情感。 「我原本对游戏攻略没兴趣,却莫名喜欢上这个频道,感觉世界都有了色彩。看着它从没没无闻一直到现在,我渐渐觉得面对早晨的阳光时没有以前那么迷惘与痛苦,至少,如果我好好过完一天,或许能看到flame的影片。」金柑仔在白洐的腿上翻身,他温柔地揉着牠的肚子。「也因为flame让我撑了下去,才能遇到另一个帮助我许多的人。」 「flame的影片里有我追求的东西和引人入胜的吸引力,也促使我开始接触游戏攻略。拥有可以燃起生活动力的慰藉,对我而言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所以我很感谢flame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瞿炘听着他的话语,想起了父亲对他的期许。 「但是,这样的喜欢不是很噁心吗?」白洐这时却猛地抬头、对上瞿炘的双眼。「非亲非故、毫无接触,我连他长什么样子、他的声音与个性、关于他的一切都不知道。噢,甚至经营者有几个人都不确定。」 「这种莫名的偏爱与执着完全没必要被本人知道。」白洐语气坚决,「我只要当个称职的观眾、隔着频道支持他就好,并不想见到他。再者,频道不会永远经营下去,我总会找到它的替代物。」 白洐说完将金柑仔抱到一旁、起身倒水。 瞿炘回过神来,感觉像是被泼了一桶雪。纯净美丽的白在碰上他的皮肤后,只留下融化后的潮湿寒冷,浸得他发寒,却狼狈地无法摆脱。 白洐将瞿炘的表情收入眼里,神色一暗。原本只是最后的试探,没想到瞿炘如此藏不住……他戴起温和笑意坐回位置。 「炘哥,你知道溺水的人会毫不犹豫抓住靠近的人或物吧?」他盘起腿,将左手支在上面撑着脸。 瞿炘点头。 「死死抱着、完全地依赖。」 「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人会渴望光明;许久未与人交流的人类会渴望同类的回应;沙漠中饿了、渴了的人会扑向食物……这些都是人的本能。」白洐打了个响指。 瞿炘迟疑地再度点头。 「而当自己渴望已久的存在变得触手可及……boom!」白洐用空出的右手比了个爆炸的手势,瞿炘呼吸一窒,「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控制。溺水的人可能会自己淹死,也可能拖着他的『浮木』一起死。」 「所以最好保持距离,不要给予碰触的机会,这样对双方都好。如同俗话说的『距离產生美』,星星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他以最好的样子被看见。」白洐最后下了定论。 「啊,还剩一隻小章鱼,你要吗?」 瞿炘摇头,看着他把食物捞进自己碗里。 从头到尾,白洐都是用轻松的语气陈述,但他那双黝黑的眼里,除了毫不掩饰的偏执与严肃外,看不见一丝笑意。 就好像白洐正透过自己跟flame对话,也彷彿这些话是对他所说。 离我远点。 不要过来。 这样就够了。 够了。 那是警告、是害怕的推拒。 他收回无意间欲朝白洐伸出的手。 白洐到底在承受什么?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身分,却隐晦地在央求自己「不要成为flame」?瞿炘心乱如麻。 难道只有选择当「瞿炘」才能待在他身边吗? 第十八章 冯老 冯怀音家位于交通枢纽,无论是搭乘大眾运输还是开车、骑车都十分方便,附近还有一座小公园,老人家生活得十分愜意。 白洐敲完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他进去后回身把门闔上。 坐在懒骨头看书的男人瞥来一眼,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走到米色沙发旁,对面的白洐跟着入座。 原本趴在地上的德牧跟赤柴双眼发光地盯住白洐,然后一左一右佔据了他身边的空位,一张三人沙发就这样满了,还有隻五彩斑斕的鸚鵡从鸟笼里飞出,在冯怀音头上绕了圈就飞到白洐左肩站定位。两隻狗狗把头放在白洐的腿上撒娇,白洐撸着狗,还要回应蹭他脸的大鸚鵡,鸚鵡边蹭边说话:「小白小白!敲级开心!」 大家晚ㄤ......今天比较没办法打起精神,因为各种事情进度严重落后,也一直在分心......昨天本来只想打个新文(有机会再放上来)结果又搞到凌晨三点半,唉......虽然说成果不错,但效率真的好差,而且一不小心就开始刁细节了。习惯熬夜后真的好惨,有够难改。希望大家还是要按时吃饭睡觉,不然身体会吃不消。好想赶快度过这段糟糕又忙碌的时间,认真地好好休息。老样子晚点放完整更新。 大家保重身体、平安快乐 今天一定要一点睡的warmth 「气色不错。」男人开口。他的头发大部分已转为灰白、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微微银光。虽然是假日午后,他仍穿着乾净整齐的白衬衫、外套黑色休间西装,西装裤下是褐色的皮鞋。即使年纪大了,他依旧挺直身子、精神矍鑠,举手投足优雅瀟洒,是个儒雅的帅老头。 男人摘下老花眼镜,拿过一旁的茶具泡起茶来。 白洐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笑意,注视茶具的眼神却平静清澈。 冯怀音捣鼓完后将茶盏放到白洐面前,杯上画了隻憨态可掬的橘猫,让白洐想起了金柑仔。 冯怀音又拋出布丁软糖给白洐,自己则塞了颗榴槤糖到嘴里,一开旁边抽屉,全是各类甜食。 白洐忍不住提醒:「小心你的高血压。」 「平常被笑笑严格管束,好不容易你来了我能吃一点,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唄。」冯怀音可怜兮兮地说。 冯婴寧是冯怀音的养女,小名笑笑。冯怀音已故的夫人蒲桑身体病弱无法生育,但是一直想要有个女儿,于是夫妻俩领养了一个女孩。他们将女儿取名为婴寧,小名笑笑,希望她能像《聊斋》里的婴寧般爱笑而狡黠。之后冯婴寧果然长成一个开朗的女孩,她爱花,也继承了母亲的能干、精明,母女俩把冯老头管得服服贴贴。 冯婴寧每年都会亲自盯着父亲去做全身健检,而一年前发现数据有点不妙后,她就开始严格管理起冯怀音的饮食习惯。照冯婴寧说的,她爸平常没不良嗜好也常运动,但就是管不住嘴、经常大吃大喝,养成了三餐不定、随便吃的习惯,才会变成这样。 最令冯婴寧头痛的是冯怀音爱吃甜食,既然挡不住,她就乾脆请同样嗜甜的白洐帮忙盯着点,冯怀音只能在白洐来找他时吃适量的糖果。堵不如疏,知道他的饮食状况,比他自己忍不住偷吃好。另外,冯婴寧也为父亲开了间主打减糖、健康的甜点店,手艺好到白洐恨不得搬到店旁边住。 「还是不能多吃,晚点我一样会跟婴寧姊报告你吃了多少。」面对老人家装可怜,白洐毫不留情地回道。 「切……。」冯怀音见目的没达成,不开心地撇嘴。 白洐静静看着他。 四年前白洐第一次来到冯怀音家时,也想不到外表稳重的冯老个性会像个老小孩、又特别爱逗他。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接受冯老的帮助,只是想走个过场让姊姊安心而已。 亦师亦友的冯老陪伴他走过了人生中最迷茫的日子。 「小白小子,想什么呢?」冯怀音斟着茶,对面两隻胳膊往外弯的狗儿子因为白洐发呆而抬头望向他。 「只是觉得这些年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忙。」白洐安抚地摸摸两隻狗狗的脑袋。 「你能来陪我这老头聊天,我也挺开心的。」冯怀音慢悠悠喝茶。 妻子过世不久,冯怀音便辞去諮商师的工作,白瀴却在这时找上门。冯怀音本想拒绝,但是他的学生、曾经接触过白洐的张諮商师知道这件事后,建议他先见见白洐再决定。 冯怀音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拒绝了多个諮商师的白洐愿意接受他,别有代沟就不错了。 「老师,我觉得那孩子现在需要的或许就是您。如果能有个人当他的树洞、让他愿意打开心房表现自己真实的想法,情况会改善不少。」张諮商师说道。「他并不信任我,或者说,他牴触『諮商师』的协助。」张諮商师想起那个諮商时从头到尾都十分配合、有礼貌,但是平静死寂的少年。 「考量到他的家庭状况,树洞需要是个外人、拥有一定的人生歷练,也要有辅导的专业知识。因此我认为您能试试,毕竟您曾是青少年心理辅导这块的权威。虽然您现在已经不具备諮商师的身分,却是最有可能跟个案建立起稳定关係的人。」停顿了会,张諮商师又说:「而且我也认为您……跟年轻孩子接触一下,或许会有一些收穫。」 冯怀音知道他放心不下宅在家的自己。 「但我不是諮商师了。若我和他接触,并不会建立諮商关係,只会把那孩子当成邻居家来串门的小朋友。」 「我了解的。他姊姊应该也很清楚这点还有您的近况,却仍来向您寻求帮助。」 家属愿意放弃专业諮商师来找他,看样子小朋友状况真的有些棘手啊。冯怀音考虑过后答应了白瀴。 于是,原本毫不相关的两人在某个秋日午后碰面。 冯怀音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六岁,笑容温和的脸上还带着身体復原中的病弱,他的双眼十分空洞,丝毫不见属于年轻人的灵气,反倒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除了对生命的冷漠外,只有让他这老头都感到心疼的麻木。 白洐如同影格中灰白的人物,失去了色彩,也将抹除自身存在的线条,彷彿下一秒就会消逝。冯怀音还在他眼里看见了深藏的孤独。 就在冯怀音观察少年时,他养的德牧九层粿突然主动走近,歪头跟白洐对视后,轻轻地靠到白洐怀里;原本比较怕生的赤柴麻糬跟喜欢自嗨的鸚鵡芒果,也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格外亲近白洐。 或许正因白洐平静得像是湖面上的落叶、无声无息的白雪,没有威胁感,却也没有鲜活的温度,才会吸引动物们主动亲近。 最后冯怀音还是尝试留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失去妻子后辞掉工作、整天窝在家中的老头能帮到什么。 一老一少就此展开长达四年的相处: 「你问我觉得你有没有生病……这样说吧,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创伤或是无法抹去的悲痛、懊悔、孤独——如果你一视同仁将它们视为生病的症状。所以我会说,没错,你确实生病了。这并非半吊子与否的问题,而是当你有了病识感,你就会开始关注自己,甚至是急着自救。幸运的是,部份人找到了核心,并成功治癒;部份人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生病了,这辈子就这样过去,只是可能须面对重蹈覆辙的挫折;但还有部份人最为清醒却痛苦,表面看似控制得很好,但只要一个破口就能造成溃堤,这也是你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从一开始的茫然、不安、焦虑,到后来的痛苦、麻木、学会压抑甚至是偽装。你一直在说服自己可以控制得住、你很好,但最后却还是崩溃了。 我不会说你的做法不正常,毕竟一些人在面对撕裂的伤口时会寻求他人的协助,但不可否认地,也有人会选择自己强行包扎,甚至不管它是否还在流血——显然你选择了后者的方式。 既然你有缘来到这里,那我们就轻松点聊聊天,或许还能发现影响你选择的原因。 你不必把我当成諮商师,原因如同我说过的,我失去了我的妻子,造成心里无可抹灭的悲痛,无法再胜任諮商师的角色,现在也已辞去了工作。你就把我当成一个认识的阿北,将你不想说、不能说的事对我这个树洞讲讲,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一脚进了棺材,还不至于拿个小辈的事到处说嘴。 如果你愿意留下的话,我们十分鐘后开始。现在你有十分鐘的考虑时间、顺便擼狗;而我要去看点书。」 「小白,多为自己笑笑、多为自己哭一哭。试着相信自己的情感、拥抱他们。」 「哭泣并没有不好,它能帮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就像婴儿遇到不喜欢的事物会嚎啕大哭,只是我们年龄越大越无法诚实地哭泣。我们害怕哭泣,某种层面,是不是也代表害怕着面对自己的心?」 「你担心自己是为了逃避而装作有心理疾病、无法釐清是不是自己在找藉口。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求救的讯号? 『看看我。 求你。 我好孤单。 我好痛苦。 我好不安。 谁能接住我?』」 …… 第十九章 哥哥 「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吗?」聊天的时间进入尾声时,冯怀音突然问道。 见白洐盯着他新买的橘猫杯发呆,冯怀音补了句:「还是碰到了什么人?」 白洐沉默过后,开口:「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是之前说过,教我打游戏的店长。」 「怎么奇怪了?」 「炘哥人很好、金柑仔也很可爱,所以跟他们相处是件开心的事。只是……」 「炘哥对我太好了。陪我读书、留我吃饭、还总是煮我喜欢的菜,前几天他甚至开始学做甜点了。」 哦哦!是恋爱的臭酸味!冯怀音在心里吶喊。 「您觉得他是不是——」 「是不是?」冯怀音兴奋地重复。 「——把我当成了金柑仔?」白洐纠结地问。 「蛤?」 「嗯?」 老头震惊得连软糖都不开了:「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养猫的人不都这样吗?」白洐不解。「陪玩、哄猫吃饭?而且他看我跟看金柑仔的眼神也很像。」 好像有点道理……不不不!人家明显是对你有意思吧!冯怀音吐槽。俗话说要追一个男人就要先攻略他的胃,谁知道小白这木头完全get不到啊! 但这是人家小年轻的事,他也无法插手,只能等白洐自己开窍。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也不懂……」 被留下吃火锅的那天,他从瞿炘的反应判断出了瞿炘是flame。 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了,他应该像见到偶像的粉丝一样欣喜若狂才对。然而盖过他的喜悦、主导他的思维的,却是想逃避的茫然与害怕。 白洐喜欢瞿炘跟金柑仔,也珍惜与他们共度的时光。但是他害怕面对表明身分的瞿炘,所以先下手为强堵住了瞿炘自曝的可能;又故意不再隐藏对flame的偏执与依赖,想警告瞿炘、让他跟自己保持距离。 白洐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和被疏远的心理准备,瞿炘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听不懂。 然而在他要回宿舍前,瞿炘却对他说:「白洐,我认为『喜欢』是种珍贵的情感。能喜欢上一个人、一件事,是个美好的能力,希望你不要否定自己的喜欢。你纯粹的心意也许曾照亮过谁的黑暗。在这个模糊不清的世界里,谢谢你突破了不安去喜欢。」 「我觉得flame可能会这样说。」瞿炘的神色在路灯下越发柔和。 「如果有机会跟flame见面,我希望你能够听听他的想法。」 *** 「……就好像,他在说『我等你』一样。」白洐描述完那晚的事、停止撸狗,抬头想看冯怀音的反应,结果发现老头擤着鼻子、欣慰地点头。 「您……过敏?」 「嗯嗯没错,只要天气一变我就会过敏。」冯怀音比出一个讚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担心。 「您听完觉得呢?」 「我觉得啊……就像那个小瞿说的,先别急着推开他。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与他相处的事,然后遵从心里的想法去做。我相信你,所以也希望你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到珍视的人,因为你是一个敏感又温柔的孩子,寧愿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往身上扛、不想造成亲友的负担。小瞿是个好孩子,你可以试着多信任他一点,就像在我面前一样,慢慢表达更多情感与真实的自己,不必一直笑着说『我很好』。」冯怀音轻轻抱住他一直视为孙子的青年。 *** 落地窗旁,冯怀音看着白洐走远,九层粿跟麻糬恢復了平常打打闹闹的样子,芒果则回到树枝上打起瞌睡。 「年轻真好,不是吗?」老头转头拿起妻子的照片。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看好戏的心态,只是我支持那孩子跟人建立新的关係。你也知道,他在受伤后好不容易才愿意在大学交到几个朋友,我担心他以后就停滞于此。」 动物们早已习惯主人对照片自言自语,各做各的事。 「过度依赖一段关係会成为病态,无法拯救消极、处于谷底的人,因为能拯救自我的永远只有自己。但若掌握自身主动权、正确地建立起健康关係,却能激励人愿意往上爬。他会知道还有人在等待自己、他被人需要着。尝试回应对方的同时,可以慢慢找回对生命的渴望,进而完成自救。」 「所以你也别唸我了。」冯怀音苍老的手抚过照片,女人清丽的笑靨如同梅花般绽放。 「我们一起陪着那孩子,他会越来越好的。」 *** 白洐买完盐酥鸡回到寝室时,江允信正在讲电话,听内容对方应该是他正就读高中的妹妹江荷音。 江家夫妇在江允信国中时双双罹难,于是身为两人好友的白家夫妇就把孩子们接到附近照顾,一转眼江荷音已经从小学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高中女孩。为了让哥哥专心读大学、不要天天往家里跑,江荷音考上一所免费提供住宿的学校,还有丰厚的奖学金。 「最近冷气团来,要多穿几件……之前哥哥帮你买的羽绒衣差不多可以拿出来穿了……零用钱还够吗?哥哥上次匯的用完了吗?……多吃点补补身体,看你限动里的合照都瘦了不少……。」 等江允信像个老母亲般交代完后一回头,发现白洐跟魏柏勋已经吃起了盐酥鸡。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想说怎么这么香,你们两个没义气的傢伙!」 江允信接过白洐递去的高山青,加入了抢食的行列。 「等你唸完肉都凉了,你个妹控。」在白洐回来前,魏柏勋已经听江允信讲了近一小时,从妹妹的宿舍环境一路讲到有没有交男朋友,再从小心校园霸凌讲到台南很多美食要妹妹补补身体。没想到白洐回来后,他还能继续讲到凑满一小时十五分。 不愧是护妹狂魔。 「我们家那么可爱的小宝贝,我捧在手心都怕她磕着了。现在她离我这么远,我多关心几句还不行吗?」江允信眼明手快抢走了魏柏勋眼前的三角骨。 「那也不至于连人家女孩子谈不谈恋爱都要管吧!」 「我没反对啊!我妹妹这么优秀,谈恋爱照样考第一。只是她的对象一定要比我宠她、绝对尊重她的想法、记得她所有喜好、贴心、不会油嘴滑舌、不会毛手毛脚、敢骗她一律出局,还要……」江允信洋洋洒洒讲了一大段。 「呜哇……。」魏柏勋感叹。 「那如果我们寝一定要选一个当小荷的男朋友呢?」魏柏勋突然好奇地问。 「这个嘛,首先那对老夫老夫就先排除掉。」幼驯染再加上旁人无法插入的氛围,方璟琛跟赖寻玥完全不用考虑。 「至于你这个不会读空气的钢铁直男也不行,」江允信摊手:「我妹妹对莎士比亚没兴趣,听你读十四行诗她可能会睡着。」 「行吧。」魏柏勋倒是没反驳他对自己的描述。 「如果真要选的话就只有老白了。」江允信用竹籤指了白洐,「母胎单身、聪明、情商高。而且感觉谈恋爱会有反差,像霸总一样宠人。」 「霸总?」魏柏勋震惊地看白洐,「白学长原来是这样的个性吗?」 白洐微微歪头,不懂江允信的脑回路。 「白学长不是更适合当霸总身边的秘书吗?笑面虎、杀人不见血的万年备胎腹黑男二?」魏柏勋虽然不看偶像剧,对经典人设还是有些了解的。 白洐深深觉得他的室友们对他好像有奇怪的误解。 「总之老白或许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小荷已经明确表示过老白不是他的菜了。她最爱的一定还是哥哥我啦!」 其他两人受不了地吐槽起江允信。 *** 「对了老白,」魏柏勋出门上课后,江允信闔上书回头看向白洐,「听瀴姊说大哥从法国回来了,你们家平安夜要聚餐厚?」 白洐拆着打结耳机的手一顿,淡淡回应:「嗯。」 神经大条的江允信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你应该会住家里吧?那寝里就没有人留下了耶。两个学长最近要去帮忙『乔那方面的事』;阿勋要跟他们系的去玩;我要下去南部陪小荷……难得遇到平安夜跟圣诞节都在週末可以放假......」 白洐边听边随手在纸上涂鸦,等江允信说完他才戴上耳机,打开flame的频道。 flame这次上传的是恐怖游戏「family」。游戏分为五个可选择的角色,分别是父亲、母亲、哥哥、主角,与妹妹。剧情大致讲述了一家人如何从一个掉san值的里世界会合并逃脱,但随着游戏进展,掩在故事下的真实也渐渐被发现。 每个家庭成员各自有不同的能力,玩家也可依照喜好决定成员的选择顺序,为这个游戏增加了弹性与趣味性。前导剧情跑完,flame先查看了所有成员的能力,然后鼠标在父亲与哥哥之间游移了下,最终选择有「严谨、敏锐、探索解谜加成」的医生哥哥。 白洐盯着萤幕上的白大褂青年,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第二十章 Career career俱乐部外围种了不少蔬果,可以说俱乐部里孩子们伙食的一半都出于此。 熊聿正在拔着教练种的白萝卜,一旁的藤编菜篮里已经放进不少战利品。滚圆的高丽菜、翠绿的油菜、沾了点土的老薑、各种饱满的豆类等,最上面则叠着几颗丑丑的小苹果、黄橙的柳丁和橘子。 刚刚侯俊昇已经把几串葡萄、一篮草莓跟其他蔬菜送去厨房,他只需要再搞定两条萝卜就可以了。 熊聿努力刨土与巨无霸萝卜拉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轻笑声,他转头一看,穿着灰色高领毛衣、全身包紧紧的男人琥珀色双眼微弯、朝他挥挥手。 「瞿哥!」熊聿惊喜地喊道,「你怎么提早这么多?教练才刚开煮呢!」 「前阵子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想早点回来看看大家。」瞿炘在门口就见到包成了颗球的熊聿在寒风中拔萝卜,婴儿肥的脸被吹得红通通。 「我来吧。」瞿炘将伴手礼交给少年,边教孩子技巧。白皙的手腕在某个角度轻轻一使力,一条白胖胖的萝卜就从土里被拉了出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熊聿恍然大悟。 瞿炘把另一条交给跃跃欲试的小孩,打量着手里的白萝卜。教练种的蔬果品质是一次比一次高啊。 「欸吚——咻——!」熊聿找好角度后依样画葫芦地一拉—— 成功拔起了另一条更大的萝卜。 瞿炘欣慰点头,儒子可教也。 当初俱乐部刚成立时,经费不足的选手们也是在这个菜园里採收自己的三餐。现在虽然经济状况好了许多,秦斯年还是习惯亲自下厨,而採收蔬果也成了选手们另类锻练身体的方式。 跟着小胖子走进客厅后,瞿炘就被喊着「瞿哥」的选手们包围,身穿围裙的秦斯年也从厨房走了出来。下巴留着性感鬍渣的大叔右手拿汤杓,开口:「回来了?」 「教练。」瞿炘点头。 电竞圈的选手们可能无法想像,当年叱咋风云、大器晚成的狂野派选手bramble脱下战袍、洗手做羹汤的场景。 一一跟选手们打完招呼后,瞿炘问起不在场的人。 「翊哥在睡觉!我们去叫他起床!」三个长得很相似的少年咚咚咚地跑上楼梯。 「小曦跟炮仔出去买甜点了!」小麦肤色、身材瘦小的少年说,边把洗好的葡萄往瞿炘手里塞。虽然许子曦是ocean的老成员,严格来说算是前辈,但俱乐部里不分年纪,大家却都习惯叫那位木訥认真的青年「小曦」。 瞿炘摸了下少年的刺蝟头,猜测炮仔就是新来的孩子,绰号完美地说明了他的性格。 「萱菡呢?」瞿炘问。 「师父在练习室!」留着中性短发的女孩举手回道。瞿炘頷首,手拿装满葡萄的碗正要往练习室走,突然感觉衣服被拉住。 「怎么了,可芸?」 「那个……瞿哥,师父最近在练习室待得太久了,你能提醒一下她吗?」女孩小声地说。 瞿炘知道可芸是在担心凃萱菡的手。没有人比凃萱菡亲自陪伴成长的陈可芸更清楚她的状况。 「我会跟她谈谈的。」 陈可芸闻言松了口气。 秦斯年看着瞿炘上楼的背影,转身走回厨房。 *** career的练习室在三楼,採光明亮、环境宽敞,三楼的另一边则是检讨用的会议室。 瞿炘从玻璃窗外就能看见正在自主练习的凃萱菡。 他敲完两下木门后走进练习室,凃萱菡听到声音,抬头发现他时一愣,下意识将戴着护腕的左手藏到身后。 「队长。」高瘦的女孩从位置上站起,嗓音柔和空灵。除了潘士萻外,ocean里的老人还是习惯叫瞿炘队长。 女孩的长发乌黑柔顺,因为在练习,所以细心地绑成辫子、再盘成古典发髻。她身穿白色衬衫外套米色大衣和淡蓝色牛仔裤,气质清丽,像是悬崖边的百合花。 然而即使画了点淡妆,凃萱菡的脸上还是难掩练习许久后的倦色,苍白的双脣微抿。 「吃葡萄,猴子刚摘的。」瞿炘扬了扬手里的碗。 凃萱菡噗哧地笑了出来。「想到了副队。」她解释。 以前潘士萻总是负责洗葡萄,因为洗得无聊,就开始玩起丢葡萄用嘴接,最后二分之一的葡萄不是满地滚,就是进了他嘴里。 瞿炘将碗放上沙发旁的茶几。 ocean五位首发大部分性格都偏内向。队长瞿炘长得兇,个性却护短温柔,只是不爱说话;conus陈翊外表斯文,儒雅好相处,是个戴眼镜的学霸;barnacle许子曦留着略长的黑发,木訥老实,喜欢独处、或是静静听大家聊天;dolphin凃萱菡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气质美女,说话轻缓,性格从容淡定。 因此队里负责搞气氛、自嗨的,就剩下开朗、口条很好、机灵又鬼点子一堆的潘士萻。 大家都很喜欢潘士萻这个活宝,也总宠着他。 两人边吃水果,说起以前训练时的往事。 凃萱菡的手机突然亮起,是潘士萻在群组说会晚点到的讯息通知,她转述给一旁的瞿炘。 瞿炘看她用左手关掉锁屏,开口问:「换照片了?」 以前凃萱菡都会跟其他人分享自己找到的风景照或是动物照,锁屏也是这个风格,但刚刚瞿炘瞥到她的锁屏换成了五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凃萱菡微笑,一扫练习过后的疲惫,拿起手机让瞿炘看锁屏画面,青年们站在乐器跟麦克风旁边,背后的白墙上用涂鸦写着lullaby。 「最近很喜欢的摇滚乐团,前阵子被雪姨挖到了她们公司。俱乐部里有不少他们的粉丝,副队今天就是回公司帮我们拿乐团的签名。」凃萱菡难得露出少女追星时的兴奋。 所谓的「偶像」就是这样的存在吧,也有个人总是不吝于表达对他的喜欢,直率而真挚。瞿炘想起白洐提起flame时的表情,眼神变得温柔。希望小朋友不要因为他的那些话吓跑。 休息过后,瞿炘直截了当地问起凃萱菡手部的伤势。 凃萱菡叹了口气,歉然说道:「让大家担心了。」对于瞿炘已经知道她旧伤復发的事,并不感到意外。 「目前状况维持得还可以,只是多打一场比赛,就多一倍伤势加重的风险。」凃萱菡看似豁达地说明,将队医奶奶给的评估资料递给瞿炘,握紧修长美丽的手指,藏蓝色护腕衬得她肤色雪白。 瞿炘能感觉到她的无奈与不甘。凃萱菡身为职业选手的骄傲与自信正被手部伤势这颗不定时炸弹威胁、折磨着,可是她还抱有希望。 「儘管总有一天我将不再能上场,但现在并不打算放弃。我想努力到最后一秒,直到我的手无法坚持。」 女孩眼里充满坚毅和企图心,笑容瀟洒恣意。 瞿炘伸出左手与她击拳:「我相信你。但要注意练习分寸,可芸很担心你。」 「好的,队长。」 叩叩!木门再次被敲响。 「吃饭!」明显是被三胞胎从床上挖醒不久的陈翊打着哈欠喊道。瞿炘还能看到他脸上在睡觉时压到的红印。 「小曦他们跟副队、秦哥、知雪都到了。」陈翊说。 瞿炘走到他身边并肩下楼。在后头的凃萱菡有点强迫症,看着陈翊头上睡乱的呆毛,忍不住伸手顺。 瞿炘跟陈翊相视一笑。 凃萱菡虽然是队里忙内组的,在她家中却是两个妹妹的可靠大姊,把照顾人的习惯带到了ocean。 三人说笑着,彷彿回到ocean还没解散的时候。 *** 「啊啊啊啊啊啊啊!」潘士萻拿出lullaby的签名照、海报与专辑后,俱乐部里的选手就一窝蜂地涌上,差点把他撞飞。 凃萱菡虽然不在人群里,却也难掩兴奋地频频望去,打算等其他人领完。 「有这么夸张吗?」秦知雪刚刚及时闪过丧尸群,目瞪口呆,身旁的瞿炘也不解。 「雪哥你在说什么!这可是lullaby的亲笔签名啊!」熊聿抱着海报激动大喊。 陈翊示意眼里只有游戏的两人看墙上的海报,边解释:「lullaby是六年前出道的摇滚老团,本来团员有四人,最近又新增了一名主唱,这次帮国际赛代言并唱了主题曲。」 海报呈现各有特色的五个青年正在演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享受音乐且热血帅气。 「明明跟我们同岁,已经出道六年了还是少年感十足,真是让人感叹自己老了呢。」陈翊推了下黑框眼镜,ocean的成员都觉得膝盖莫名疼痛。 「还有一份罗萤的签名套组,是谁的啊?」潘士萻问。 「这边。」瞿炘跟秦知雪惊悚地看着陈翊举手、慢悠悠走过去。 竟然连陈翊都沦陷了,他们不禁对这个乐团肃然起敬。 选手们围在陈翊身边七嘴八舌讨论。 「喔喔喔队长原来你喜欢罗萤喔!」 「看他用rap骂黑粉挺紓压的,」陈翊笑咪咪,「歌词也写得不错。」 签名照上略带痞气的青年穿着简洁的白衬衫,漆黑的短发被运动发带撩起,看得到额头和耳朵。他捲着袖子,露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与漂亮的腕骨弹奏贝斯,似笑非笑地朝镜头瞥去一眼,脚边则放着——两公升水壶装的枸杞中药茶。 「我懂我懂!养生系贝斯手唱起rap来超野的啦!」陈可芸疯狂点头。 一旁突然伸出一隻手,手的主人说道:「借我看看。」 陈翊温声问:「要推荐几场solo给你吗?」 「……嗯。」许子曦点头。 另一边,凃萱菡领完东西也走来推荐:「有空可以听听他们的歌,阿翊讚誉有加呢。」她抬头看向海报:「一开始出道后前三年是不红的,但是他们依旧努力做音乐、街演、上各种节目宣传,镜头前永远是笑得毫无阴霾,歌曲也是明快温暖,带着一股少年真挚的热诚与傻劲。好不容易红了,身为主唱的队长却连续动了两次声带手术、术后有段时间身心状况都不好;并接连遇到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可他们现在依然在唱,并勇于拥抱更多可能性。」她的眼神移至新加入的成员上。 「看着这样的乐团,更让人不想认输了。」 瞿炘瞭然。 lullaby原来是一个为人们唱摇篮曲,哄睡、抚平心中不安与恐惧,让深藏的勇气绽放的摇滚乐团。 *** 这场平安夜的聚餐不只是欢迎秦知雪回国,也作为他与陈翊两位刚宣布完退役的职业选手的欢送会。 career的队医与队经理是祖孙,今天老太太带着孙女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刚好不在。 秦斯年最终还是松口让秦知雪跟着自己学习教练的事宜,但毕竟选手身分与教练不同,还是要多磨一磨秦知雪,让他更可靠、更沉得住气。 秦家父子讨论俱乐部事务的同时,瞿炘也在跟陈翊聊聊他之后的规划。与凃萱菡不同,陈翊想转换跑道,退役后尝试往实况方面发展。 两人聊没几句,陈翊就被捨不得他离开的选手们掳走了。即使在陈翊宣布退役时大家都哭过一轮,聚会时还是全哭得唏哩哗啦,让一向淡定的陈翊难得手足无措,一个个哄人。 对于俱乐部的选手们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秦斯年感到欣慰与乐观其成。当年瞿炘决定离开时,秦斯年曾经和他聊过,俱乐部之所以取名career,就是希望选手们能在此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找到想做的事,这个career可以是职业电竞选手,也可以像瞿炘开店、潘士萻成为律师。因此他让瞿炘不要觉得对不起他,也一直教育选手们要尊重队友的选择并给予祝福。 这才是career成立的初衷。 第二十一章 白家 平安夜是个适合家人相聚的日子,白瀴早早就回到家里陪母亲张罗晚饭;白父则在书房和远在澳洲的老友视讯。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白瀴将锅盖盖上,打算去迎接弟弟。下一秒,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像旋风一样衝下楼,直接将刚进门的白洐抱了个满怀。 「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抱阿洐!你是想让他喘不过气变成肉酱吗!」白瀴朝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大吼,而白洐正生无可恋地阻止自家老哥的贴面礼。 布偶猫舒芙蕾躺在地上,浅蓝通透的双眼疑惑地看着白瀴暴力把白溟拉走,白溟还泫然欲泣地对妹妹抱怨:「我那么可爱的宝贝弟弟,我出国时他才几岁,离我那么遥远。现在回家了,你还不让我抱一下、多关心几句吗?」 这莫名熟悉的句型。被姊姊解救出来的白洐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某个妹控。 身材高大,穿着夏威夷衬衫、宽裤、夹脚拖的男人影帝等级的亲情攻势并没有换得妹妹的怜惜,只见白瀴原本朝向弟弟的温柔关切,一转身,变成了十二月寒冬,还是霸王级寒流的那种。 白瀴继承了父亲的冷冽气质,让她冰雕似的完美五官更加凌厉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冷酷地开口:「不行,作梦,免谈。」 「为什么qaq!」 「因为你像隻粗鲁的熊。」白瀴说完把地上的舒芙蕾塞进弟弟怀里,让他到一旁顾猫,舒芙蕾发出甜腻的叫声往白洐怀里鑽。 倒不是因为白瀴宠弟弟才不让他到厨房帮忙,而是母女俩嫌其他人碍事,厨房里只能留她们两个拥有多年默契的厨师。 白洐坐上沙发后,白溟挤到他身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堆木雕跟陶器。白洐见他衣服与手上都留有顏料和材料碎屑,猜测他刚刚就是在弄这些小东西。 白溟是白家三个孩子里,将白父白母外貌气质融合得最平均、和谐的那个。 白瀴偏向父亲,英气且严肃;白洐五官肖母,温润俊美;大哥白溟既有父亲完美的面貌,也继承了母亲温柔的气质。 「阿洐你看!这隻藏狐像不像老爸?」 白洐温和地看大哥展示各种奇怪表情与姿势的动物雕塑,白溟笑容灿烂,像个炫耀作品的孩子。 白洐把玩着手里维妙维肖的雕塑,眼里流露出羡慕和渴望。 跟自己不同,白溟是个得天独厚的天才。从小到大,大哥学什么都快,成绩名列前茅且头脑灵活聪慧,不像他只能努力拼命读书,以达成父亲的期望。 而这样外表、个性、社交样样完美的大哥,却在当了二十二年的乖宝宝后跟父亲大吵了一架,毅然离家成为艺术家。两人从那时开始冷战多年,直到前年,父子俩关係缓和了一些,白溟才愿意回家几趟,只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忙于他在各国举办的个人展。 白父自从失去了一个乖巧的孩子,便开始把各种资源挹注到当时才十三岁的白洐身上,连带的还有沉重的期望与压力,让原本成绩就没哥哥姊姊好而拼命读书的白洐更加喘不过气;还因为哥哥的缘故,被白父禁止接触任何可能导致他「分心」、「走歪」的休间活动——尤其是艺术。儘管如此,白洐仍旧咬牙苦撑,他知道父亲当年白手起家辛苦过,所以才会强硬地想让孩子们接班事业、或是退一步找个能养活自己、社经地位高的工作。白溟的「离经叛道」也让白父怕了,他不想要失去白洐,于是更加紧迫盯人。 大哥走后,白洐不止一次看见父亲独自一人偷偷地掉眼泪,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白洐无法恨父亲,他懂得父亲强势的爱;也无法恨大哥,纵使他十分嫉妒白溟拥有的自由与天赋,他还是希望白溟能快乐。 白洐成了家里最听话的孩子,总是笑着扮演和事佬,陪伴父母、向姊姊撒娇。他想要逗家人开心,捨不得他们难过。他感谢着自己的体质,可以敏锐察觉情绪、安抚身边的亲友。 某次白洐偷偷报名绘画比赛得奖,本想给父亲一个惊喜顺便试探他对于自己接触绘画的态度,但白父听完只是淡淡地回道:「有意义吗?」 白洐脸上的笑容一僵,捏皱了原本小心翼翼轻拿的佳作奖状,默默离开白父的书房。 是啊,没有意义。不能获得顶尖的成绩、不能赚钱养活自己,绘画对他而言只是个没有意义的活动。 如同白父说过的,他没有天分,不像白溟那样做什么都能得到好成绩,与其浪费时间做那些「没意义的事」,不如早早放弃、找个「正经」的工作安分生活。 父母是最了解孩子的。 白洐不是没瞒着父亲试过,玩音乐、艺术创作、烘焙、各种运动竞技……。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平庸、不好不坏。他无法做出成果,在一堆优秀的人中立足;也感受不到自信。所以他放弃了挣扎。只有证明自己能靠着这些「旁门左道」活下去,才能改变父亲的想法,可他什么都拿不出手,只能无力地困在自卑的囹圄,无法向前。 其实在国二惊觉自己心理出状况时,白洐不是没有惊慌过。他旁敲侧击地试探了父母的态度,但父母只是觉得他读书太累了,多休息就好,毕竟他平常看起来那么开朗、体贴,与人相处毫无问题。 因此白洐信了。他告诉自己这些只是暂时的,他能控制好、他会再开心起来。 直到他被万慈跟蔡子宸送进了急救室、白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冯怀音告诉他,他确实病了,不是藉口装病以逃避来自家里的压力与责任。 他在老头面前哭了。 他确实生了病,他可以求救。 老头叹了口气,拍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洐说:「哭吧。忍了这么久辛苦了。」 *** 整顿饭的气氛还算和谐,只是白父一直被过于奔放的大儿子搞得有点上火,频频喝水。 除了白溟之外,白家人都不是爱热闹的个性,平常吃饭时总安静迅速地完成,堪比军中训练。而白溟回家时,却正好接手了白洐活跃气氛的角色,让他难得可以放松吃饭。 白溟讲述着在各国遇到的趣事,将母亲逗得哈哈大笑;白瀴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却把哥哥喜欢的菜盘放到他方便夹取的位置;白父看似专心吃饭,但听到某些片段时,手还是会些微停顿。 白洐也在笑,可是他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因为家里的温暖感到快乐,另一半却十分漠然。 自卑感又在作祟,他觉得自己正在变得透明、慢慢消逝。 你不在应该也没差吧。心里有道声音在耳边窸窣。他们真的需要你吗?还是你不在他们会更快乐呢? 闭嘴。白洐用冷漠的语调回应。 你呢?你真的喜欢他们吗?你确定自己真的没恨过他们? 我说,闭嘴。白洐已经习惯自己的负面想法,只是它今天格外闹腾,吵得人心烦。 thouartme;iamthee.你在否定什么?你应该知道事情不是别开眼就不会存在。 白洐在心里学姊姊翻了个白眼。几日不见,连古英文都出来了,看样子以后在魏柏勋激情朗诵古诗时得适时回避。 好吧,我停下,那道声音见他油盐不进,像是放弃了。但是你什么时候也能停下呢?它问。 ——停止你那虚偽的笑容。 白洐一愣,突然发现餐桌已经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他。 「白洐,」白父略微皱眉,「你哥哥在问你最近书读得怎样?」 白洐这才知道自己刚忙着应付脑海里的负向思维,恍神了。 「才不是!我明明问的是阿洐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钱够不够花?书读得怎样哪有他开不开心重要!」白溟马上反驳,白瀴也附和、靠近弟弟轻声关心他。 白父被大儿子和女儿联手反击得哑口无言、又灌了一大杯水,白母无奈哄人。 「我没事。」白洐朝知道他状况的白瀴投以安抚的眼神,「只是想吃姊姊做的甜点了。」然后撒娇转移姊姊的注意力。 对于谨慎又敏锐的白瀴,白洐除了表现自己没事之外还会提出一些任性的小要求,藉此打消姊姊的疑虑。果然白瀴在他撒娇后冷肃的脸色缓和,承诺会烤些饼乾让他带回宿舍。 「我也要我也要!」白溟闻言在一旁起鬨,「我之前教你时你总是把烤箱弄坏,现在都能自己烤饼乾了啊!」他看起来一脸感动。 「嘖!」白瀴被哥哥吵到咂舌,第一千次计画谋杀亲哥。 「阿洐,我做点马卡龙跟费南雪给你吧!」白溟开始自我推销。这两天他特地提前弄了些材料预先存放冰箱,就是为了在弟弟回家后及时投餵他。「我在法国学到不少传统甜点道地的做法哦!」花衬衫男人笑容满面挤到白洐身边,后脑杓的小马尾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白瀴警惕地将弟弟拉向自己:「说话就说话,不要挤过来,烦人。」 白洐看着哥哥姊姊斗嘴,抱着舒芙蕾无声地笑了。 第二十二章 改变的开始 晚餐过后,在白溟与白瀴争论着要做饼乾还是法式甜点的背景音中,白洐照惯例跟着父亲到书房单独谈话。 白溟用饭匙挡住妹妹手里锅铲的同时注意到了两人,若有所思,眼里没有轻松的插科打諢,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深沉,如同不起波澜的大海。 书房里,白父问起白洐的学习进度,白洐一一回覆,让白父欣慰地点头。 「原本想让你接手公司,但既然你选择了兽医,那就好好读,以后便能有稳定的工作。」 白洐静静凝视父亲桌上的小盆栽,不发一语。 白父已经习惯儿子稍嫌安静的样子,不甚在意。 「如果你毕业前改变主意也没关係,就让你姊姊安排公司里的职位带带你。」白父接着说。 大儿子离开后,他本想让小儿子接管公司,纵使白洐性格不适合从商,他亲自教一教总会成长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白瀴。 某天,正在大学就读商业相关学系的白瀴,突然请求父亲给她机会学习公司的事务。然而白父果断拒绝了,他认为商场上都是吃人的不吐骨头的老妖怪,怎么能把女儿推入火坑?儿子们吃点苦刚好而已,但女儿是用来疼的。但凡白瀴选择其他工作他都会支持,毕竟自己的女儿是那么优秀,做任何事都亮眼。 可是白瀴仍瞒着他偷偷接触了公司的事,有次还为了应酬而喝酒喝到胃出血,让他十分生气,父女俩也因此大吵了一架。 白父不懂,为什么自己已经为孩子们铺好路、想避免他们受更多伤,儿子、女儿却一个个跟他唱反调、坚持去闯荡,弄得狼狈而伤痕累累? 幸好白溟与白瀴现在过得不错,他也算放下心中大石、不必再掛心。接下来只要小儿子也能找份平稳的工作、好好生活就完美了。 「其实你高二时在万家的事上处理得不错,就是手段太狠戾、不留馀地,容易落下把柄。」白父突然提起往事。 白洐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回道:「可惜我对从商没兴趣。」他早该猜到,白父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个报復计画的主导者是他。 白洐因为茶水苦涩的味道皱眉,慢慢地喝完。冯怀音知道他喜欢甜食,所以每每泡完茶,桌上都会放一些冰糖让他加入茶里比较好入口。但是跟白父一起喝茶时,他并没有这种小孩似的待遇。 「是啊,真可惜。」白父感叹,但仍旧建议儿子不要太排斥从商,并说起许多人都是在原本毫无兴趣的工作里得到成就感与乐趣。白洐像个无感情的点头机器人,只是乖乖应和。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嗓音:「有什么好可惜的?为什么不问问阿洐喜欢、感兴趣的事物呢?」 只见白溟抱了个水缸形状、四个马克杯大小的容器大喇喇走进,一时书房里充满了焦糖味与莱姆酒香,白洐双眼都亮了起来。 白溟像小时候一样,顺手塞了颗昨天做好的可丽露到弟弟嘴里,然后把整缸可丽露给白洐捧着、坐到弟弟旁边,满意地看他愉快吃甜食。 「先垫垫肚子,阿瀴还在顾刚刚做的马卡龙跟费南雪,等她装好你再拿回去。」 「咳!」一旁被忽视的白父努力找回存在感。 「当然妈跟您也有一份。」白溟朝父亲眨眼。 白父被大儿子那张跟自己十分相像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晃了下,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说过多少次了,别在门口偷听。」 「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您的门板隔音效果太差,我只是来送点心给阿洐而已,不小心就听到了。」白溟无辜地拋了颗可丽露到嘴里。 「诡辩!」白父哼道。 「我来帮您换个门吧,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再雕个花啊、鸟的,多可爱啊!」白溟再度开啟自我推销模式,但白父的表情显示他不吃这套。白溟也不勉强,耸了下肩,转头让今晚坚持要回宿舍的白洐先去收拾东西、不要太晚走。 白父闻言也放弃与小儿子进行到一半的谈话,跟白溟一起目送白洐离开。 「爸,」等房里只剩两个人时,白溟开口:「我们聊聊……。」 *** 白洐再度睁眼时,脑袋昏沉沉,他慢慢从宿舍的床上坐起。寝室里十分昏暗,因为他喜欢在黑暗中入眠,黑暗给了他安全感与寧静,但副作用就是容易睡到寒岁不知年。 手机显示现在的时间为週日十点五十五,距离他入睡已过了将近十三小时。 週末没什么人留在宿舍,周围静悄悄地,唯有冷气在运作时的声响。 他爬下床板旁的梯子,拉开书桌旁的窗帘。天气很好,能看见带小孩来大学里散步的家长,和几个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大学生。 白洐盥洗过后打开冰箱门,拿出姊姊细心包装过的点心吃了点就当作已经吃过早午餐。 昨晚实在是太累了,因此他洗完澡、读完书,直接休息,连闹鐘都没设、flame的影片也没看。 社交总是使人疲惫,即使是在家中也一样。所以他每次都会抓紧机会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来充电。 白洐坐在折叠椅发呆。 两位学长估计又要忙到很晚,可能还会请假,毕竟处理「那些事」,黄昏与夜晚是最佳时机;允信陪小荷也会陪到最后一秒才赶回来;更别提週一没课的魏柏勋了,大一正是参加各种活动的时候。 明明今天一整天他都可以独佔寝室好好充电,却莫名有些烦躁。以往让他如鱼得水的环境,此刻安静得刺耳。 脑海中逐渐浮现两层楼的游戏店与里面的一人一猫,白洐晃晃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睡到短路了。嗜睡是他生活的常态,毕竟他状况恶化时常常希望自己长眠不醒、不想面对早晨的太阳,身体也像是被自己催眠一般,一睡便久且深沉。直到遇见冯怀音与flame之后,睡眠习惯才比较健康点。 但这次久违地睡到了十二小时以上,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的孤独。 白洐连忙打开笔电,想藉由flame的影片分散注意力。没想到一打开频道,他却发现flame最新的公告写着因为意外手伤,需要休息一週。底下的留言区哀鸿遍野,为看不到flame精湛的攻略影片而感到遗憾。白洐在眾多留言中看见了几个阴阳怪气的帐号,拐弯抹角地说flame技术差就装病拖时间来录游戏,还有些骂flame不专业的。白洐看着看着,闃黑的双眼危险地瞇了起来,加入其他观眾的行列,开始检举这些话都说不清楚、连理性讨论游戏都做不到、只会出一张空嘴的指示厨和「专业玩家」。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flame这么低调、温和的频道,免费提供精心製作的攻略影片,还能引来酸民的谩骂? 担心着瞿炘的伤势,白洐正欲出门探视,却突然想到,他是要以「白洐」的身分,还是「flame频道观眾」的身分去找瞿炘?上次试探时,他也把自己的后路堵住了,现在去,就等于捅破那层纸墙,将瞿炘跟flame当成同一个人看待。 炘哥朋友多,总会有人在他身边的。白洐试图说服自己,打开课程的共笔。 然而五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过去,他依然维持在第一页读不下去,脑中一直回盪着冯怀音说过的话:「……先别急着推开他。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与他相处的事,然后遵从心里的想法去做。我相信你,所以也希望你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到最珍视的人……小瞿是个好孩子,你可以试着多信任他一点……。」 *** 半小时后,白洐出现在冉冉的门口。 右手缠着绷带的瞿炘看见他,惊讶过后低低笑了起来。白洐尷尬地轻揪门口的绿植,原本应该说的那句:「只是刚好路过。」硬是说不出来。正好路过然后发现你手受伤——这理由彆脚得连白洐自己都不信——而且还是在频道公告后三小时内。 他给了瞿炘暗示和机会疏远自己,但瞿炘依然愿意维持与他的亲近;而他,不可否认地,也贪恋着瞿炘对他的温柔。白洐暗暗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中,他竟已依赖起瞿炘。 瞿炘笑着侧身让他进门,白洐弯腰抱起直蹭他脚的金柑仔,莫名有种被瞿炘套路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警铃 瞿炘在认清了自己对白洐的好感之后,其实有点无所适从。从小到大,为了照顾家里的事,他忙得像个打转的陀螺,也没有心思谈恋爱。妹妹长大后,瞿炘算是间了下来,能够养着金柑仔好好开店、经营频道,悠间得像个退休人士,却仍旧一直单着。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瞿炘跟妹妹瞿苒一样:佛系找对象、一切看眼缘。 瞿炘本想着估计要一直单身到七老八十,没想到还真让他遇上了一个在意的人。 瞿家父子骨子里好像天生就有种浪漫、痴情的天赋。当年瞿霽月遇上老婆刑曇英时,还是个到农村帮忙社区彩绘的大学生,跟同学猜拳输了,到附近的柑仔店去买冰品和冷饮。 瞿霽月曾经说过,他永远也忘不了初遇午后邢曇英坐在柜台旁逗猫的画面:眉目清冷的年轻店主身旁围了大大小小、各种花色的猫咪,她懒洋洋地挥着手上的逗猫棒,浅淡的琥珀双瞳微敛、望向屋旁的阿勃勒发呆,纤白如玉葱的手指时不时从糖罐里挑出几颗金柑仔糖吃。 瞿霽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一时忘记自己的目的。 不久,阵阵微风吹过,阿勃勒枝叶发出簌簌声响,大片鹅黄色花朵落下,店主终于发现有客人来,打了个哈欠将被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隔着花雨朝他递出手上的糖罐,问:「吃吗?」 瞿霽月就此对继承了家里柑仔店、大了自己三岁的邢曇英一见钟情,踏上追妻路。 父母的罗曼史瞿炘已经听父亲说过许多次,就连瞿霽月每次在说睡前故事时,总是会歪到这些回忆上、越讲越嗨,然后被邢曇英摀住嘴、拖出房间。 瞿霽月总说不要小看一个人的心,它会带人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 瞿炘并没有像父亲一样对人一见钟情,但是他继承了瞿霽月的执着与对自己感情的坦率。 频道的公告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白洐对他的态度,瞿炘在赌,赌白洐愿不愿意再靠近自己,即使白洐对他的身分仍有牴触,他还是想确认。而现在,白洐也真的出现在忐忑不安的他面前。 所以慢一点没关係,他可以等,等到这个爱笑的青年愿意卸下防备、握上他的手。 *** 「抱歉,这週的游戏进度要调整了。」瞿炘歉意地说。 白洐摇头表示不在意。 刚刚瞿炘已经向白洐说明了造成手上烫伤的原因。虽然瞿炘是想试探白洐,但也不会过分到故意让自己受伤来套路一个老实孩子。他手上的伤确实是场意外。 早上有个奥客在巷口的火锅店闹事,差点把整桶熬煮中的热汤泼到老闆娘身上,瞿炘经过时为了护住老闆娘,右手臂被滚烫的汤波及,紧急去了医院。 医生处理过的右手已经好了点,瞿炘安慰完愧疚的老闆娘就回到冉冉准备开店。法律相关事宜则委託了七早八早被吵醒后,知道好友受伤、气冲冲赶到警局而濒临爆炸边缘的潘士萻。 对于没遵守潘士萻让他回家休息的约定、跑回来开店,瞿炘不以为意。多年前在餐厅后厨打工时,这种烫伤对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再加上他现在不是职业选手,除了频道要休息一阵子外,其实没什么影响。 原本瞿炘打算晚点传讯息给白洐讨论进度,没想到白洐在瞿炘传讯息通知前就来了。至于白洐来的契机,两人默契地就此止住话题。 白洐知道瞿炘又没吃午餐后,再度无奈地走进厨房。瞿炘装作没看到金柑仔鄙视的眼神,用没受伤的左手撸猫。 昨晚在俱乐部时,瞿炘跟陈翊问起了怎么追人。 陈翊一脸果然如此,早从潘士萻那得知了队长快要「老房子着火」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瞿炘竟然会找上他恋爱諮商。 瞿炘示意陈翊看看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不是眼里只有电竞、追星,就是个孩子。陈翊这才明白原来是删去法! 「那你或许问对人了,」陈翊也不恼,喝着汽水喃喃说道,「正好我最近也在追人。」 瞿炘挑眉,这倒是有些意外。 陈翊接着说:「谈恋爱啊,我没什么经验能分享,毕竟队里大家都是老光棍,打职业后又忙,基本没什么时间与心思在这上面。」 瞿炘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毕竟我也还在摸索。」语罢,觉得好笑,他们两个二十中旬后的谈恋爱新手竟然在他的欢送会讨论怎么追人。 「我呢,觉得第一步应该是试探,对方的心里如果有你——不管是在什么位置,都是个好兆头。」陈翊靠坐着落地窗,伸手推了下眼镜。 瞿炘看着天上的星星,等他继续。 「确定完后,下一步就是引起注意,」陈翊打了个响指,「适时地製造些『巧合』让对方注意到你、开始频繁接触,让他常常想起你、意识到你的存在。」他勾起嘴角,看着某个方向露出一抹腹黑的坏笑。 瞿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感到惊讶,但又觉得合情合理,说道:「那位贝斯手被当成工具人了啊。」 「说什么呢,我可是真粉。」陈翊澄清,「我确实很欣赏罗萤,但他不是我的菜。」他的眼神温柔望向吃着披萨边维持秩序的身影。 「我喜欢的是身高跟我差不多、留着略长的黑发、木訥老实、安静沉稳,但逗起来又很可爱的人。」 「别太欺负人家。」 「怎么会呢。」 叼着披萨的许子曦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回头看见瞿炘跟陈翊都盯着自己,陈翊还对他笑了笑,便疑惑地用眼神询问,陈翊见状拿起空了的汽水瓶朝他晃晃,许子曦便丢出一瓶新的给他,转身继续解救被喝醉的潘士萻当ikoa熊熊玩偶勒住不放、泪眼汪汪喊着「小曦救我」的熊聿,防止他被一旁推翻醋桶、虎视眈眈的秦斯昀宰掉。 「我能给的建议有限,如你所见,我也才刚开始。」陈翊转开许子曦拋来的汽水,「每个人追人的方式都不同,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怎样才能打动你喜欢的人,并且确保他真的了解你对他的心意。」 「察觉自己的感情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陈翊突然感叹,「尤其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 「但是说句老套的,当你想到未来如果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时,会感到黯淡与寂寞;不想看见他身边站着的伴侣、握紧的手不是你,你才会发现失去他的恐惧。」他是在要离开career、离开许子曦时才想通。 瞿炘同意地轻笑了声。 「啊,最后再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陈翊起身前说道,「队长你总是十分成熟、可靠,我认为适时地展现出一点需要人、示弱的样子,或许能引起你在追的那位小同学的注意,就是种反差的魅力。」他摸着下巴说出结论:「大概类似于……撒娇?」 *** 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对小八岁的白洐撒娇,瞿炘光是想想都觉得羞耻到要挖坑把自己埋了。但示弱他倒是认为没什么问题,反正他已经看过很多次瞿霽月跟潘士萻两个厚脸皮、在伴侣面前可怜兮兮求安慰的范例。既然手已经受伤,那就顺其自然地向白洐求助,好好运用这个机会。 白洐这次煮的是蔬菜海產粥,刚刚瞿炘在一旁彷彿看了场食材解体秀。白洐手起刀落,乾净俐落地处理了海鲜,依序煮好一锅海產粥与鱼片汤,汤还要再闷一会,白洐又处理了海鲜大餐给金柑仔。白洐弄完后也有点饿,便拿了个碗跟瞿炘一起吃。 顾及瞿炘的手伤,白洐将海鲜的壳和鱼刺都去除了,还细心切成适合的大小。 瞿炘用左手慢慢舀粥,问起白洐好手艺的来源。 「中式家常菜向父亲学的,西式则是母亲的手路菜。」白洐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将鱼汤拿出,边回答瞿炘,「他们俩喜欢为对方做菜,因为很浪漫。」白洐盛了碗汤给瞿炘,「看起来很好吃,所以我老待在一旁看,久而久之自己就学会了。」 白洐说起开始学做菜时的趣事,并摊开手上几道当时留下的伤痕。 「虽然已经过很久了,但可能我的体质比较差,基本上受过的伤痕都容易留下。」白洐淡笑,「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早不痛了……」话语未竟,瞿炘倾身注视他的双手,白洐看见瞿炘脸上的心疼和他无法理解的眼神,坦率而毫不掩饰。他愣愣地呆坐,瞿炘离他很近,早超过了一般该有的社交距离。明明并无其他举动,白洐却觉得瞿炘好像正温柔地抚着自己的手。 不对劲……。 白洐感到从指尖开始失去知觉,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一直没弄懂瞿炘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想过各种可能性,但唯独没想过,或许,可能,那是自己从未接触、模仿过那种情感! 但那是最不该发生的事! 「你……高中时的伤痕难道也还留……白洐!」瞿炘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白洐脸色惨白、冒着冷汗,「白洐,你还好吗?」 「没事,」白洐深呼吸了下,笑道:「最近有点没睡好。」 瞿炘看着白洐收回手。 又一次,他又一次没握住白洐的手。 「你刚刚问的是高中的事吧?」白洐将自己喝完鱼汤的碗移到一旁,让金柑仔跳上桌趴下。「伤痕确实还在,但那也没什么,反正癒合、不痛了,你不需要担心。」白洐的语气淡漠。至于瞿炘为何会知道他高中遇袭的事——潘律应该就是解答。 他事不关己的样子让瞿炘皱起眉头。。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读书了。」快速处理完自己的餐具后,白洐收起温和乖巧的偽装,态度转为生硬。 「这个月开始课业会变重,所以我想先暂停游戏的事,你也能好好休息。」停顿了下,他接着说:「放心,我还是会来陪金柑仔。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 白洐嘴角不再带着笑意,然而瞿炘却有些高兴,因为白洐终于开始展现他真正的情绪,儘管他并不明白转折点在哪。但首先,还是得把人留下,白洐明显不只想「暂停」他们间的互动。 难道还有比他身为flame这件事更让白洐不安的问题吗? 「能再留一会吗?我现在手不太方便,想请你帮我顾一下金柑仔,还有一些事也需要人帮忙……。」瞿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怜无助。 「炘哥……瞿店长,」白洐突然改了称谓,「我知道你身边有许多朋友,再不济,也能请你妹妹过来帮忙。」之前瞿炘跟瞿苒回店里时,他早从两人的五官判断出了血缘关係,白洐向来很会认人。 「可是……」 突然,一道铃声打断了瞿炘的话语,白洐接起来电。 「喂?哥……没事,现在有空,我要离开了,等我一下。」他简单说完便掛断电话,轻轻叹了口气对瞿炘说:「店长,我相信你身边的人都比我还会更周全地照顾你,你身边并不需要我,我只是个碰巧跟你学了点游戏的人,还有……一个看了频道四年影片的老观眾而已。」 最后,白洐依旧掛起社交微笑,转身离去。瞿炘惊讶于他不留馀地的回绝。 等瞿炘下楼时,白洐已经跟身旁绑着小马尾的男人离开,男人还转头看了他一眼,跟白洐相似的脸上带了点打量。 看着他们的背影,瞿炘沉默地抱紧焦急喵喵叫的金柑仔,再次感受到即将失去谁的梦魘。 第二十四章 手足 「那个帅哥就是你的游戏教练喔?」白溟大口塞着地狱等级的死亡咖哩,面不改色问道。眼前红艳艳的食物与不断飘过来的辣椒味让受不了的白洐拿起一旁的香蕉奶昔。不久前他才向姊姊介绍过瞿炘,这次又换成了大哥。 「嗯,但是这阵子课业比较重,要暂停课程。」白洐继续使用同样的理由。 「真的吗?」白溟将餐盘推到一旁,擦拭完嘴角后趴在桌上,歪头就能看见弟弟低头时的神色。夕阳被河面的起伏折射出刺眼而瑰丽的光辉,白溟那双深邃的焦糖色双眸静静凝视白洐,让他略感不自在。 白洐无奈地伸手掐住自家大哥的脸左右拉扯,把白溟疼得大叫。 「啊痛痛痛痛!谋杀亲哥啊呜呜呜……」 白洐无视泪眼汪汪的大哥,慢条斯理吃起枫糖松饼:「说过很多次,再偷看我的表情就直接掐你了。」他捏了捏手指。嗯,手感没以前好,果然出去那么多年还是瘦了不少。白洐打算找时间弄点补品给大哥补补身体。 「你有说过吗?我没印象嘛。」白溟用冰咖啡冰敷自己红肿的脸。 「少来,赖皮鬼。」白洐作势要再掐一次,白溟撇嘴直往后缩。 「当我低头时,就代表需要时间整理情绪。」白洐拿走大哥附餐的小布丁,「小时候我会被你气跑,现在就不讲情面了啊。」 「那我还寧愿你像以前一样直接对我发脾气。」白溟也抢走弟弟的奶昔,气哼哼地喝了一大口,脸被甜得皱成了一颗包子,在白洐嫌弃的眼神中矜持地喝了口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早已失去肆意展现情绪的资格。」白洐随手将两人的水杯注满。 「离开了这么多年,我还没习惯可爱的弟弟变成成熟的大人啊。」白溟感叹,「但即使你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阿瀴和我眼中,永远都是会跟在我跟阿瀴身后的小不点,当然有资格任性、不用隐藏真实的情绪。」 听出大哥话里有话的白洐呼吸一滞,没叉好的水果片滑落回盘子。 白溟深吸了口气:「阿瀴她……都跟我说了,」声音有些颤抖,「你这四年接受冯老帮助的事。」沉默了会,他又说:「昨天我也个别跟爸、妈聊过。放心,我没提到这件事,我跟阿瀴都尊重你的想法,是否告知该由你来决定,阿瀴是被我缠得没办法了才说的。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们认真地守好了这个家。」白溟真挚地看着弟弟。 白洐脑袋一片空白,机械式戳着松饼片,好像回到小时候手足无措的样子。 「其实我在想,你会压力这么大,核心就是因为我不是吗?」 不是!不要再说了!白洐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白溟眼中带着心疼与苦涩,对弟弟安抚地笑道:「我为了自己的梦想逃离了家,让爸妈担心难过、让阿瀴独自撑起整个白家的企业,也让我原本木訥的弟弟不得已扮演起笑脸迎人的乖孩子、把所有负面情绪吞进肚子里、接手我该负的责任。你原本……应该是个有主见又会耍小脾气的孩子才对。」白溟红了眼眶,「我必须向你说——对不起。」 「不是……」白洐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阿洐……对不起,为了我那时候不告而别;对不起,为了我没有察觉你的痛苦;对不起,为了我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帮你。」 「你不用道歉!」白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声大吼引起了路过行人的侧目,但是白洐丝毫不理会,只是对白溟急切说道:「你不用道歉!那时老爸根本就听不进去,所以你只能用这种偏激的方式离开;但是老爸老妈跟姊姊也很难过……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没有对错。至于我的状况,你们有各自的生活要过、许多事情得处理,所以没必要无时无刻关注我,也不用为了这种小事道歉。」白洐脸色惨白:「我会生病,只是因为我没能承担起责任!」 等白洐说完后,白溟才严肃地开口:「阿洐,你姊嘴笨,所以就由我来说。你生病不该归咎于自己,在我跟阿瀴心里,这也不是所谓的『小事』。我知道你很不想麻烦我们,甚至于还想自己躲起来处理直到地老天荒。但我们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一种负担。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跟阿瀴,还有冯老对你的担心、心疼,与关爱。」白溟揉乱弟弟的头发,「直到我们『离开』为止,大家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能这么努力地长大,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亲爱的弟弟。你是我们家里无可替代的存在。」白溟笑着拍拍弟弟的肩,白洐转头,不想让哥哥看见眼角滑落的泪水。 「哟,感动啊?别跟你姊讲,不然她会骂我一回来就弄哭你。」白溟又变回欠揍的语气。 「那你把奶昔喝完我就不告状。」 「嘿!长这么大了还用这个来威胁我,幼稚!」 「跟你学的!」 兄弟俩打闹了会,白洐突然说:「我……还没习惯向人开口,可能还要很久。」 「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慢慢来,我们不差这点时间,而且你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还有我们陪你,会越来越好的。」 白洐点头,望向河对面闪烁的万家灯火。 「至于老爸这么多年的教育方针,我昨天也跟他进行了一段『友好交流』。」白溟嘿嘿笑着。 「没打起来吧?」白洐担心地问。 「没事!都说了是『友好交流』,当然没动手动脚。」白溟拢拢围巾:「我让他别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了。」 讲到这,白溟看着弟弟,语气认真:「虽然要你马上改变并不容易,但你有自己的人生,我希望你相信自己能独立做出决定、学习自我负责。人生还那么久,你总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建立在好好思索后的抉择上,生活就不会没动力。不喜欢的事果断地拒绝,喜欢的事便勇敢去追。没天分、没前途都不会是藉口,如果你真的想要,内心自然就会推动你去获得嚮往的存在。我是在大学毕业前才发现自己讨厌读书、不喜欢稳定却无趣的工作,但那时已经晚了吗?我不这么认为。即使毕业前我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原本接触不多的艺术,心里的渴望还是辗压了害怕改变的心态,因此我放弃了二十二年的『理所当然』,重新投入另一个领域。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我根本毫无兴趣的事物上。」 「或许你会认为我现在不差的成就归功于还算不错的头脑,但事实上在刚开始创作时,我的作品可是被老师与观眾嫌弃得要命。作品无法完全传达出想法,我为此一直迷惘着、痛苦不堪。但也正是那一段时间,把我不成熟的稜角一一磨平,我越来越能面对自己的真实与不足。」 白溟摸了摸弟弟的头:「即使前方是苦难,人们总会被自己想要的东西吸引,然后咬紧牙关、竭尽所能地伸长手去搆到它。这种执念,同时也是一个人愿意在这个世界前进的动力。它圆满了你。」 「我不后悔去追梦,我后悔的是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让你们伤心。因此我希望你试着和爸妈谈谈、有不一样的未来。他们——尤其是爸,已经能慢慢理解我们的想法,只是嘴硬而已。」 白溟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好像碎碎唸太多了,别嫌哥哥烦人啊!不然我会去找你姊哭诉的。」还在思考的白洐闻言,一把糊上大哥可怜兮兮的脸。 「呃——总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感情諮询也是哦!」白溟努力挣开弟弟的手。 「不用了,曾连续被甩过七次的白先生。」 「呜!」 第二十五章 恨意 接到瞿炘电话时,潘士萻刚好处理完火锅店的事,顺便告知他后续。然而讲着讲着,他却觉得瞿炘状态不对。 「怎么感觉你很鬱卒啊?」潘士萻纳闷地问。 「白洐刚刚来过。」 「哦?你用上阿翊给的建议了吗?」潘律师语气难掩兴奋。 「然后他又走了。」 「啊?什么?你倒是把中间的部分说清楚啊!」满头问号的潘士萻抗议。 瞿炘只好简略描述事情经过。潘士萻听完诧异地说:「不是吧……白家弟弟会不会太敏锐?两次都在你可能採取行动前就先预判,还不留馀地先发制人。」 瞿炘轻抚金柑仔的温暖的肚肚:「白洐平常总用笑容掩盖真实情绪,一旦感受到他人的情绪,就会毫不犹豫配合对方,这两次却意外地强硬,可能是个突破口。但是在我能触碰到这块之前,他就已经躲远了。」 「兔子吗他!」潘士萻忍不住吐槽,「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再想想。」 「唉,毕竟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潘士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先别管这个,有件事你必须要注意,我刚刚听到那个闹事的傢伙焦虑地在碎念什么『搞错了、他会杀了我』,所以好奇地从他身上套话。你知道我问出了什么吗?」 「什么?」 「人家原本闹事的目标,是你啊!」潘士萻语气愤怒而冰冷。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家兄弟头上。要是他没问,瞿炘是不是会在不久后毫无防备地出事? 「我?」瞿炘不解。 「但是我再追问,他就像突然惊觉什么一样,全身发抖、不再说话。哈!」潘士萻怒极反笑,抹了把脸后继续说道:「我跟阿昀提了,目前已经找人在查。那个闹事的应该只是探路的砲灰。对方在暗,或许也已经得知自己弄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来捅你一刀。你近期减少开店,安全重要。如果有想到哪个嫌疑人就跟我们说。」 「好。」瞿炘掛掉电话、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感到十分疲惫。本来要追小朋友已经够忙了,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跑到他眼前刷存在感? 手不方便,白洐又被他吓跑了,佛系生活很久的瞿炘难得烦躁,一旁的金柑仔也鬱鬱寡欢地直盯他,边甩尾巴边用眼神控诉铲屎官做的好事。 「你还抱怨?」瞿炘又好气又好笑地戳戳金柑仔的圆脑袋,「他还会再来陪你玩,但是躲我像躲什么凶神恶煞一样,到底是谁要鬱闷啊?」金柑仔跟主人对视几秒后喵了两声,用右爪拍拍瞿炘的左手,表情写着:「乖啊,咱们加点油,追到人就不难过了。」 「唉……。」垂头丧气的瞿店长像株病懨懨的小草。 *** 「一群饭桶!」穿着三件式西装的男人恶狠狠地朝周围的手下砸出手边能碰到的任何东西。 「我让你们去找、去砸店,你们还能搞错目标?真是养条猪都比较能干!他妈的要是敢再弄错,我就把你们全宰了!」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地听男人飆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跟接到这次指示的所有成员一样全被「处理掉」,就连现在被警方逮捕的那个弄错人的北七也是,一旦被放出来,等着他的,只有生不如死的下场。 好不容易男人终于发洩完毕,咳了几声便瘫坐在沙发上,两个机灵的小弟连忙奉上菸和打火机。男人痴迷地深吸了一大口后,挥手让其他人滚,只留下那两人。 「中部的货进度怎样?」男人问。 「都已经处理好了,青仔亲自在盯。」收起打火机的光头男人恭敬回覆。 「果然还是你们几个懂事。」男人满意地点头,并不打算整理抓狂后乱掉的衣物,只是不断吸食混着毒品的菸,凹陷的脸上有浓重的黑眼圈。 「既然货那边有青仔,那你们两个就去弄潘沁雪那个萧杂某跟瞿炘。」男人——傅远道的眼里满是怨毒与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想到了报復对象悽惨、狼狈的未来,傅远道盯着天花板疯狂大笑起来,身体不住地发抖。 刚刚递菸的男人眼中闪过不屑和嘲笑,低头回应:「是,大欸。」 八年了!傅远道感叹。自从在饭店遇到瞿炘跟潘沁雪之后,傅家就开始走下坡,他爸被查出之前在军队时洩密、政治弊案和贪污;母亲也捲入娱乐公司性交易与提供潜规则管道的丑闻;而他,在失去父母作为靠山、傅家财產被查封后,因为做过的骯脏事多次被告、入狱服刑,还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都是因为这两人!傅远道咬牙切齿。他会这么不幸都是瞿炘跟潘沁雪的错! 可是啊,天无绝人之路,他一路从贩毒黑帮的小弟爬到了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报仇!那个跟瞿炘在游戏上有过联系的女人在交代完瞿炘的资料后已经被他处理掉。现在,终于轮到毁掉那两人的时候!他要把所有的痛苦加倍返还到他们身上! 第二十六章 逐渐清晰 「一共是一千五百九十九元,收您两千,找您四百零一元。谢谢惠顾,欢迎再次光临!」符咏晴送走客人后偷偷朝一旁瞄了几眼,白洐正在陪金柑仔玩,瞿店长则整理着架上的商品,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气氛和谐中带点僵硬诡异。 明明上週她还在用关爱的眼神默默守护自己幸福嗑着的cp,怎么圣诞节过后,他们就变成这样了呢!最近店长将开店天数缩减了大半,唯留白学长会来的日子,可是白学长却没在平常教学的时间到,而是只来陪金柑仔玩,目标明确、心无旁鶩。店长偶尔试图要跟他说什么,都被社交技能满点的学长四两拨千金岔开了话题、拉回客套模式。 今天也是,直到她下班前,那两人都没什么互动,只能看见店长常常望向白学长出神。 原本符咏晴嗑cp的原则是:喜欢两个男人间不一定是爱情的互动,不要像媒婆一样疯狂地把人「送作堆」、造成人家困扰,只在背后默默守护就好。但再这样下去,店长跟学长说不定连朋友都当不了,而明显对学长有意思的店长一定会很伤心!不行,为了束手无策的店长,她得找机会问问! 下班时间到,符咏晴边收拾东西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走出门后,她才发现白洐也要离开冉冉。 「学妹,」白洐问,「可以让我陪你走回宿舍吗?」 「欸?可以啊。只是为什么这么突然?」符咏晴并不认为白洐对自己有好感,学长必定有其他理由。 「允信说你们那栋外面的路灯在整修,依我们学校的速度,估计得修个一週。」白洐给她看了聊天纪录,「他在忙,脱不开身,请我陪你走回去。」 「哦哦!原来是这样!」女宿b栋外的路灯一直时灵时不灵,她们这些住宿生们抗议了很久才让抠得要死的学校愿意整修。而依照济大拖延症晚期的行政效率,估计还有得等。 「江学长是怕我再遇到跟踪狂吗?不用担心!那件事后,我有在加强反应能力、手机随时充饱电、防身用品带全,也不会再害怕了!」符咏晴比出健美的姿势,「别的不说,我逃跑的速度可是一流的!」 「还是要注意安全。」在高中时同样遇袭过的白洐无奈提醒。 「好!」 白洐要收起手机前又瞥到一则新讯息、点开给符咏晴看:「补充。」 只见上头写着:也别让她在公园跌倒,提醒她游乐设施旁有高低落差。 符咏晴看完小脸泛红,想到自己当时慌不择路跌进江允信怀里的事。 「我知道了……请你帮我回覆,谢谢江学长的提醒。」符咏晴说完捂起脸无声吶喊。 白洐笑着摇摇头,慢条斯理当起工具人打字。 「白学长,」害羞到一半,符咏晴突然想起正事,开始试探:「呃,你觉得,店长是个怎样的人呢?」 「一个很成熟可靠的店主,人也很好。」 「对吧!店长人真的很好呢!那个,我有点好奇最近你们是……吵架了吗?你都没来练习游戏。」符咏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要太冒犯。 「学业上有点忙不过来,所以就暂停了练习。只是各自在忙而已。」 「哦!原来如此。真可惜,店长跟金柑仔都很喜欢你,这几天店长没怎么跟你说到话,感觉有点寂寞喔。」 寂寞……「他身边朋友不少,怎么会寂寞呢?」白洐喃喃说道,「我是否在,对他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正因如此,他才毅然决定跟瞿炘保持距离,给予双方空间与时间缓衝。白洐不知道瞿炘为何喜欢自己,然而他相信只要减少见面,等过一阵子,瞿炘就会发现那种感情是错觉、他没有想像中那般需要一个平凡而本性糟糕的大学生。 对于否定了瞿炘对他的喜爱,白洐感到抱歉,但他认为瞿炘身边的人们总会填补那名为「白洐」的空缺。 「至少以我的角度来看是这么认为。学长,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你要不要跟店长聊聊?」符咏晴循循善诱。 如果真的跟flame见面,我希望你能够听听他的想法。 瞿炘说过的话与符咏晴的声音重叠,白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总是在逃避——无论是面对父母还是面对瞿炘。本能地戴上虚假的偽装、封起内心,沉浸在自卑与自我厌恶的空间。 他可以不断逃避下去,可如果,瞿炘为了他一直等待呢? *** 白洐和符咏晴离开后,瞿炘又花了点时间整理店里才拉下铁门。新店面是栋有年纪的木造建筑,即使他想多装点防盗措施,也需考量到建筑本身的耐受力,不过这几天他也尽力去处理了。只希望那条在暗处的毒蛇袭来时,不会让冉冉遭受到太大的伤害。 又静静凝视着冉冉一会,瞿炘才提起装金柑仔的外出笼坐上车。正巧潘士萻来电。瞿炘接通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对方的目标好像不只有你啊。」 「发生了什么事?」瞿炘的语气骤冷。 「我妈的公司昨晚被一群帮派分子砸了。」潘士萻听起来也很不爽。 「严不严重?雪姨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 「你自己平安就是帮最大的忙了。」潘士萻叹了口气,「我妈没事,她那天刚好临时开会去了中部一趟,一回来就发现自己被偷家。现在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择跟我妈正面槓,暴力行事是生怕人家抓不到把柄吗?基本上没什么竞争对手会这样搞,因此我跟阿昀就跟她说,可能跟盯上你的那傢伙有关。」 「结果呢,她的个性你也知道,吃了亏当然是捋起袖子、加倍奉还地打回去。她现在正一边指挥收拾公司损失,一边琢磨怎么『收拾』人呢。」潘士萻看向不远处打着电话、指示秘书事项,发现儿子的视线还朝他眨了几下眼的潘女士。「总之你不用担心我们。以防万一,俱乐部那边我也跟教练打完招呼了,你跟小苒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嗯。苒苒我已经交代过,她在新加坡处理公司的事,会等事情落幕再回国。」这次瞿炘怕妹妹生气,直接一五一十全招了,瞿苒虽然又气又急,却也只能留在新加坡等消息,耳提面命哥哥必须在固定的时间报平安。 至于店内,瞿炘向符咏晴说过原委,明天起暂时不用上班;白洐……还在躲他,晚点他会传个讯息。 「不用太担心。这次闹成这样,正好把事情放到檯面上。警方介入,我们也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就是我妈捡到你时逼你跳游泳池捡钱的那个变态。」 「傅远道?」 「嗯哼,多行不义最后全家都出事的那个傅家大少。傅远道利用他爸黑道那边的人脉,苟延残喘地爬到了不低的位置,现在可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演了一部王子復仇记。这股意志真令人感动。」潘士萻面无表情把玩秦斯昀送他的打火机,「祸害了那么多人的人渣,当初就该一脚踹进地狱,帮老傅家留后完全没必要啊。」 「知道了,谢谢,我会小心。」瞿炘打开外出笼,伸手感受金柑仔温暖的体温,一人一猫对视良久,金柑仔舔了舔瞿炘的手。 「好了,转换一下心情,下班时间不要这么闷!」潘士萻轻快地说,「你知道那群混混是怎么被公司的人制服的吗?」 「你们公司的人自己抓的?」瞿炘皱眉,面对恶徒,这未免过于莽撞。 「唉呀你也知道,我妈多保护公司里的艺人跟员工啊,那当然是有多少保鑣就往死里塞。只是那群混混带了工具跟枪,还狡猾地绑了人质阻止报警,保鑣与保全要保护其他人,只好跟他们对峙。结果你猜怎样,旁边门一开,不知道熬了几夜、掛着两黑眼圈的lullaby吉他手跟主唱弟弟莫名其妙跑到了双方中间。几个混混见他俩一个赛一个像小白脸,正想先出手控制,然后——」 「然后?」瞿炘被引起好奇心。 「——他俩带着熬夜的杀气,直接把对方全揍趴了,人质一个都没伤到!」潘士萻讚叹,「据现场观眾转述,吉他手小游抄起鼓手备用的鼓棒当飞镖那样丢,而且熟练地避开各种武器,先去救了人质;主唱小苏则几拳一个人,专往让人痛得要死、马上会失去活动能力的地方打。后来警方到场时,本以为现场会充满番茄酱,结果满地都是抱着自己哀号的人,丝毫没有血漫金山寺。」潘士萻越讲越兴奋,「更有趣的是,他俩被赶到的经纪人跟其他队友训话太鲁莽时,游澈还打着哈欠顶嘴说:『这不是吉他太贵,捨不得砸嘛。』,把气得语无伦次问他干嘛不乾脆拿吉他砸人的队长堵得脸色更难看。我真的,听到快笑死!」潘士萻想到那画面,笑到擦眼泪。 瞿炘听完也无奈地笑出声。雪姨公司里的艺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逗,连新来的乐团也是如此。 「当时被挟持的人质里刚好有谈完合作要离开的李导,就是获奖无数的那位名导。老头一个劲地跟我妈要求,他那部动作电影的主角就选小游跟小苏,管他演没演过戏,他李鹤亲自教,教完直接上场演!正好连主题曲合作人选都有了,主角直接唱给你听!」 当晚因为这件事莫名拿到合作的余队长握着李导的手,又好气又好笑地不忘朝两个弟弟颼颼丢出眼刀,然后乖乖作曲去。 「所以说,做人不要太过分,坏事干一堆,小心踢到铁板。盯上的目标,说不定是个军事宅或从小学格斗,也可能……是个更可怕的人啊。」潘士萻感慨。 第二十七章 不再逃避 「被盯上了?」白洐皱眉复述学妹的话。 「嗯,店长说,那人好像原本是要到店里闹事,可是搞错了目标,才跑到火锅店去。」符咏晴点头。为了不被学长的粉丝们追杀,她只让白洐送到宿舍附近的超商。刚刚她随口聊起闹事的人,白洐却一知半解、不清楚后续。 「可能他晚点才会传讯息跟你讲?」符咏晴猜测。 白洐拿出手机,果然发现瞿炘发了则讯息让他最近先不要到店里。盯着简单叙述原因、跟学妹讲得一模一样的讯息,白洐不知道为何感到烦躁。 「留下自己一个人,去等那不知何时会到的闹事者?」 白洐的身影因闪烁的路灯显得朦胧而不可捉摸,符咏晴好像看见他总是温和淡笑的脸染上一层薄怒。 「我差不多要走了,再见。」白洐收起手机对学妹说。符咏晴大梦初醒般想起自己跟室友约了吃晚餐,连忙别过他小跑进宿舍。 白洐慢慢踱回男宿,直到洗完澡才拿出手机。想不到要回什么,乾脆不回了,毕竟他不喜欢,也不擅长言不由衷。 *** 週六,一早顶着寒风出门开店的早餐店老闆阿茂打着哈欠、骑脚踏车经过冉冉时,突然来了个急煞,然后看着一片狼藉的店喃喃说道:「夭寿哦!洗堆一个遮尔仔恶毒,共人囝仔人好好欸一间店舞嘎安内!」阿茂停好车,赶紧联络瞿炘。瞿炘虽然外表看起来兇,人也冷淡,但其实热心又体贴,附近的店主都很喜欢这个勤劳又有礼貌的年轻人。 瞿炘赶到时,冉冉外已经围了一圈人,几个阿姨见他来了心疼地要他别太难过,阿北们也拍拍他的肩,边骂那些乱搞别人店的混蛋。 虽然早预料到冉冉会出事,可真正看到被破坏的店,瞿炘还是忍不住气得发抖,他隔着衣服握紧胸前的吊坠,深吸了口气,请阿姨北北们先回去顾店,自己向被邻居们通知来的警察报案。 等做完笔录再回到冉冉时,瞿炘发现火锅店的老闆娘站在门口等他,旁边还有收拾好的一些碎玻璃。他一个箭步衝上前,让阿姨不用忙,他之后再收拾就好。 「小瞿啊,不要太难过。」老闆娘递给他一瓶水,「有需要跟我们讲,大家都会帮你。」 「好,谢谢翠姨。」瞿炘乖巧回覆。 几天前,知道火锅店是因为自己而遭受池鱼之殃后,瞿炘便对老闆夫妇十分愧疚,找了时间去郑重道歉。原本以为不太喜欢他的老闆娘翠姨会生气,结果她只是看着瞿炘缠满绷带的手叹了口气:「小瞿啊,你不用跟我们道歉。难道他们找对目标去砸你的店会比较好吗?哪有受害者要为加害者道歉的道理,真正可恶的是那群躲在角落里、只敢指使人闹事的孬种!」张翠羽怒道。她不清楚瞿炘是怎么被盯上的,但衝着这孩子愿意在一大桶热汤泼向她时,毫不犹豫地护住她、拉她一把,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长时间误会这么好的孩子让她感到抱歉。而瞿炘又为了连累到他们老实地跑来道歉,她是一点也没办法对他生气。 送走张翠羽后,瞿炘经过被踩得稀巴烂的盆栽、写满污秽字眼的铁门、被泼了红漆的门口,踏入冉冉。 所幸他已经将二楼的私人物品、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移回家,只留下做生意的架上商品和部分库存,可以说整体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只是自己的店被侵门踏户地砸成这样,瞿炘一方面感到不捨与愤怒,一方面又十分无力。 整间房子的窗户都碎了,所有商品也无一倖免,在恢復店面前,有好一阵子别想营业。 对方明显就是在给人添堵,用慢慢折磨、警告的方式发洩恨意。他只能在警方抓到人前忍下一切,就像是以前独自打工时容忍一切不公。瞿炘苦笑,过太久悠间的日子,一时无法回到当时的心态。 瞿炘闭眼,苍白的手指握上胸前的吊坠,小玻璃瓶里,装的是父亲当初画给他火焰与英文草写的泛黄纸张。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没事。瞿炘在心里默唸。爸,我没事,不用担心。 嚓——一道脚步声传来,踩上地面的杂物。瞿炘警觉地回头,却看见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人。 「白洐!」他以为看到幻觉,毕竟白洐已读过讯息,应该不会来店里……才对。 走近确认完瞿炘没受伤后,白洐松了口气。 刚才惊讶于冉冉屋外的惨状,他快步走进店内,映入眼帘的,便是瞿炘孤独、彷彿下一秒便会哭出来的背影,然后便对上了瞿炘疲惫、惊讶的双眼。 那一秒,剧痛从心口蔓延。 「你不是看了讯息吗?」 「我是看了,但并没有答应。」白洐动手收拾,脸上不再带有社交用笑容,语气也丝毫不见以往的乖巧,若是白家兄妹在场,就能听出白洐在生闷气。 白洐确实在生闷气,他在气自己过于迟钝,只顾着自身问题,却没发现瞿炘出事。 「别一个人清,我帮你。」他闷闷地说。 儘管瞿炘并不想让白洐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但他现在更不想一个人待着。陈翊说的没错,踽踽独行了这么久,他累了,向白洐寻求帮助确实比较好。他也只可能对白洐展露脆弱的一面。 *** 有了白洐的协助,整天下来店里基本清理得差不多,也联络好修理门窗、家具的工人。等一切尘埃落定,时间已到傍晚,两人到超商买了咖啡与热可可,在座位区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一会瞿炘打算请白洐吃火锅,顺便跟翠姨说明店里的状况,让她不要担心。 「小时候我爸也常带我到超商买热可可。」店里人不多,座位区只有他们两个,瞿炘低沉的嗓音划破寂静。今天的白洐格外安静,却也格外真实,瞿炘自说自话地开啟话题。 「或许是遗传到我妈,其实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甜的食物。」瞿炘用搅拌棒划着杯里的咖啡,「但自从我爸妈走后,我就不再喝热可可,也不再吃甜食。因为我害怕想起我爸那曾经温热、带着各种甜食气味的掌心,和我妈身上混杂着金柑仔糖与杂货店零食的味道。」 白洐望向瞿炘白皙的手腕,视线上移,掠过他好看的下頷线、吐出温柔嗓音的薄唇,最后停留在他盯着咖啡的琥珀色双眼。 瞿炘不笑时,唇角会呈现单调平直的线条、单眼皮让他看起来略显慵懒而不耐,虽然是个帅哥却又冷又兇。但白洐总觉得他那双眼像日本琥珀糖,澄澈而美好,从未掩饰地流露出各种情感,无奈、开心、烦躁、伤心,和偶尔的促狭,与自己透过模仿习得的各种表情相较下,更为生动、带有「人气」,如同他精心录製的攻略影片。 瞿炘感觉到白洐的视线,抬头回以淡笑,灯光贪恋地描摹他清俊的五官。白洐被那专注的目光凝视,脸上开始发烫,稍稍转过头、放开了烫手的热可可。 他之前到底是有多迟钝,才会意识不到瞿炘对他直白纯粹的喜欢。 「后来直到我开了冉冉,才慢慢释怀。」瞿炘接着说。 白洐知道冉冉象徵着瞿炘与家人的约定,这代表他已经能够面对逝去的父母。 「但时间久,口味也变了,我无法再喜欢上甜食的味道。只是偶尔,我会因为一罐麦芽奶或是一颗水果糖而想到你。」 沉默蔓延,瞿炘的笑容渐渐隐去,双眼却仍旧执着地注视白洐望向窗外的侧脸。白洐从落地窗的映射看见了那与金柑仔一样,一心一意等待着人回应的孤寂目光,右手不由自主抓皱了裤子。 嚥下喉中苦涩,白洐略为艰难地开口:「炘哥……老实说,我很喜欢你,无论你是flame还是瞿炘。但我的喜欢可能和你对我的感情不同……我需要再想想。」他还是不敢回头看瞿炘,垂下眼帘掩去尝试吐露心声的不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我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 瞿炘心念一动,轻轻将刚才顺便买的牛奶糖推到白洐手边,手背不小心擦过他握着纸杯的手指,白洐瑟缩了下,将未竟的话语说完。 「如果你还愿意再等我一下,店里的事解决后,我想跟你谈谈。只是,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陪你?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处理这么危险的事。」白洐为自己厚脸皮的发言感到羞赧,但他不愿再等到瞿炘出事才慢一步赶到他身边。 好一阵子没听到对面的动静,白洐疑惑看去,发现瞿炘拉起围巾,整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见白洐终于愿意回头,瞿炘把手一伸,比出打勾的手势,白洐见状也勾上手指。 「不跑了?」瞿炘问。 「不跑了。」白洐保证,装作没看到他泛红的耳朵。 *** 瞿炘离开丢纸杯时,白洐摩娑冷掉的热可可,点开通讯软体滑了一阵子才找到目标聊天室,边输入一串讯息,边将热可可一饮而尽。 随着他传出最后一句话,瞿炘也正好回到位置上。对方秒回,在白洐「见个面」的邀约下方丢出几个惊叹号。白洐很满意,做生意就该有这个手速跟反应能力。 不再等待对方输入,白洐收了手机、回收杯子,跟瞿炘走出超商。 第二十八章 旧友(一) 「青春」是间位于济大附近的甜点店,据说老闆为了纪念他曾经美好的青春岁月才开了这家店。所有甜点都是老闆依照每段回忆而设计的味道,分成了各种系列,如:友情系列、爱情系列、亲情系列,其中最大宗的就是爱情系列。 爱情系列包含了:「致我失去的ta」、「暗恋文选」、「甜蜜时光」等区域,而最有名也最受欢迎的就属「暗恋文选」。之前魏柏勋暗恋同系的女同学时,曾拉着全寝来陪他吃甜点,因为济大流传着:只要吃了「暗恋文选」,就能增加恋爱运。虽然白洐觉得那只是商人的噱头,或是有人吃完刚好告白成功的巧合,但因不忍泼魏伯勋冷水,所以还是乖乖陪吃。 白洐点了爱情系列里「甜蜜时光」区的蛋糕,甜而不腻、味道丰富有层次,让他十分满意;其他人也都觉得自己选的餐点不错。而魏伯勋则挖着「暗恋文选」里其中一道冰品,被酸得直灌水。天晓得当初老闆暗恋人家时发生了什么事,「暗恋文选」全是冰品,还各个酸得要命。 那情竇初开的魏学弟后来有告白成功吗?答案是隔几天后,大家又陪他去「青春」吃了一次甜点,只不过这次他点的换成了「致我失去的ta」里的「失恋之夜」,边哭边吃苦瓜雪花冰。 由于装潢怀旧,用餐空间也整洁、宽敞、明亮,再加上甜点口味奇葩创新但其实不难吃,所以「青春」算得上济大旁知名的网红店,不但受到大学生青睞,更有游客慕名而来。 当然,大家最常点的还是奇葩但招牌的「暗恋文选」。 对魏伯勋而言,「青春」充满苦涩的回忆,但白洐倒是蛮喜欢这家甜点店。正好他想吃甜点,便把约人见面的地点定在「青春」。 店员送完餐不久,白洐等的人就到了。一个平头、身穿皮夹克、西装裤与白球鞋的男人走进店内,看见沙发区的白洐后,打了个招呼坐到他对面。 「两年不见,你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金晟曄盯着白洐面前堆成一座城堡、淋满蜂蜜的松饼套餐。 「来一份?」 「不了。」光是用看的就让人觉得甜到锁喉。金晟曄翻过菜单,叫来服务生点了份「暗恋文选」里的冰品,白洐本来想提醒他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喏,你要的东西。」金晟曄喝着桌上的柠檬水,从背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和一个usb递给白洐。 白洐翻阅时他忍不住抱怨:「你也太过分了。这么久没见劈头就叫我做事,还只丢了句『t市北区协安里福安路701巷游戏店冉冉被砸』,以为我会通灵吗?」 「要不是你之后又补上『傅远道』这个名字,我怎么下手查……?」碎念到口渴,金晟曄又加满水杯。 「那如果客户要你通灵呢?」 「当然要硬着头皮通给他ㄎ……不是,你不要套路我!」反射性脱口说出客户至上言论、差点被牵着鼻子走的金晟曄愤恨地咂舌:「嘖,小狐狸……。」早在他第一次接下白洐的委託时就已经清楚白洐的本性,白洐在他面前也懒得扮演乖宝宝。 白洐仔细读着文件,丝毫不理会对面的话嘮。金大侦探的业务能力还是优秀的,就算他没从瞿炘那得到砸店指使者的名字,相信金晟曄还是能弄来他想要的东西。只是人太聒噪,跟他说话容易头痛、耳朵痛。 「欸,跟我说一下傅远道怎么惹到你了唄,你又不认识他,跟他应该不会有交集才对。」金晟曄好奇地问,「但他确实是挺讨人厌没错,很多受害者都对他恨之入骨。难道他跟万家一样动了你身边的人吗?」长着一张帅脸的浓顏系帅哥继续叨叨叨,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就算白洐不理他,仍旧可以自得其乐。反正认识多年,白洐就没叫他闭嘴过,只是不理人—— 嘖,这样想想好像也没好到哪,不可爱的臭小子。 店员很快便将金晟曄的雪花冰端上桌,他说了声谢谢后就拿起汤匙挖了口往嘴送,白洐还特意分心瞧了他一眼。预想中的反应没出现,金晟曄夸了句冰不错便继续吃。 白洐收回视线,差点忘了这傢伙的味觉跟他姊姊一样奇特。 就在一碗冰快见底的时候,金晟曄突然感觉对面传来杀气,抬头望去,发现白洐停留在某页,似笑非笑地发呆。他一看就知道傅远道要惨了,这是白洐认真要把人往死里整前、暴风雨前的寧静。反正为民除害也是功德一件,金晟曄继续愉快吃冰,丝毫没有同情人的意思。 不过那两页写的好像是冉冉店主跟傅远道的过节吧。金晟曄依照纸张厚薄判断出内容。他怎么没想到呢,触发点就是店主,本来还推测冉冉是白洐投资的店呢。 「内容确认完了,没什么问题。」白洐收起资料,「老规矩,三个,不,四个消息吧。」 金晟曄挑眉,看样子白洐很满意。 「第一,我知道你最近在调查杜家失窃的帐本,或者说也可能是usb等其他载体。别顾着眼前的杜家人,去查查二房带过去的那个煮饭阿姨,她弟弟跟杜小姐走得很近。」 金晟曄摊开笔记本写下,边不可思议地问:「瞭解。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查失窃案?」 「杜叡文生日会,一群小朋友在聊天,他不停抱怨有个徵信社的人调查失窃案很烦人,应该就是指你吧。」白洐切着松饼。虽然不打算从商,白父还是要求白洐多累积人脉、跟其他家年轻一辈互动交好,因此白洐认识的商业人士也不少。 「说谁是徵信社!他全家才徵信社!」金晟曄果然炸毛了。对他而言,「徵信社」几个字绝对是禁语、地雷,金侦探不只一次强调自己开的是高品质侦探事务所兼万事屋,不是专门抓外遇的徵信社,虽然白洐觉得差别不大,但金晟曄非常重视这点。 不等人骂完,白洐又说了其他两个消息,让金晟曄手忙脚乱地回到写笔记的学生模式。 「你这个恐怖的亲和力真是……。」金大侦探搔搔头。白洐之所以能够得到各种小道消息,都归功于他温和好相处的个性——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与白父相同,商界大家也想让自家小辈与白家交好,但白父白母渐渐淡出了圈子;白溟醉心于艺术,见都见不到;更别提冷冽严肃的白瀴了,光是要接近这朵身价不凡的高岭之花就要有极大的勇气。因此相较之下,随和又爱笑的白洐就成了社交场合的目标,而白洐也乐于利用这点打入各个小圈子。几乎所有长辈都称讚过白洐是个乖巧有礼的年轻人,同龄人也常因白洐那无害的气质不知不觉就向他吐露心声、大吐苦水,白洐则会视情况帮忙分析、适度给予建议与安慰。 金晟曄曾问过白洐为何不喜欢从商与社交场合,却还是愿意游走在社交圈。白洐只是耸了下肩说道:「我讨厌社交,但既然能利用它获取我想要的东西,那何乐而不为呢?只要是能利用的存在都收归己用,总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彼时白瀴刚接手白家不久、忙着处理企业事务,白洐就凭藉自己打出的人脉,让商界的间言间语慢慢消逝,并促成不少合作。 「对了,你别对杜叡文公报私仇。小朋友本性不坏,只是他父母放牛吃草加上交友不慎,才养成他那种个性。你碰到人时提点一下。」白洐骨节分明的手指摩娑杯口,「这次私帐帐本找到后,杜家不可避免地会迎来一阵腥风血雨,只有将腐朽的零件拆除,古老的大鐘才会重新发出清澈的鸣响。成功,就是重生;若是失败,那只能被鲸吞蚕食。」白洐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些许怜悯,「不破不立。目前杜家剩下为数不多『乾净』的人选里,或许只剩下还没成年的杜老三是最适合的领导者。」 「好啦好啦,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那小屁孩计较。」金晟曄嘟嚷,「说人家是小朋友,他也才比你小四岁而已好吗!我看你是心软。嘴上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理论,实际上劝回了多少『本性不坏』的小屁孩。」白洐就是隻白切黑切白的心软狐狸,当然,对坏到骨子里的人渣,他也从未手软。 「随你怎么想。」白洐无所谓地回道。 「那第四个消息呢?」金晟曄接着问。 「骆轻烟。」 第二十九章 旧友(二) 骆轻烟三个字刚落,白洐满意地看见金侦探竖起耳朵,一副在意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骆轻烟……那傢伙的事值得你白洐当成给我的报酬?反正一定是小打小闹吧。换一个换一个,我对他的事没兴趣。能换一个吧?我可是收报酬的人,你要重视我的意见啊!我……」 他那斩钉截铁的态度让白洐挑了下眉。 「骆轻烟向家里出柜了。」 「咳!你说什,咳!」金晟曄的碎碎唸被打断,白洐轻飘飘一句话让他被口水呛到,急忙喝水舒缓。 「那个自恋的模范生、假正经的幼稚鬼对家里出柜?你在开玩笑吧?」金晟曄难掩震惊,「我跟他同校同班了十八年、同大学四年,都没见过他喜欢过活人,啊,小一的班导算一个,但她是女性啊!你消息是对的吗?他怎么就突然喜欢男人了?」 「据说他是为了正在交往的男友才向父母坦白。但我推测更偏向于逃避相亲的缓兵之计,因为那个男人从未露过面。」 金晟曄同情地说:「如果是真的,那个被他看上的男人是有多衰。骆轻烟幼稚、自恋,毛病又一堆,个性、脾气各个差得要命,还不会下厨,只有脸能看。除了钱跟脸,我还真想不到有人会想跟他交往。」金晟曄像个黑粉一样嫌弃地分析。 不怪他讨厌骆轻烟,那个装模作样的「别人家的孩子」可没少让他挨揍。表面上乖巧懂事,让他「识人不明」的爸妈总是三句离不开骆轻烟,最常唸儿子的就是:「你要是有人家轻烟千分之一乖巧懂事就好了。」,实际上骆轻烟每次恶作剧、捅娄子后,老是把锅甩给他。他们俩从小打到大,他嫌骆轻烟幼稚、自恋、装模作样;骆轻烟也总笑他话嘮、爱哭、一点就炸,简言之就是互相衝康、相杀不相爱,好感度互为负值。 唯一庆幸的是,一直以来金晟曄的成绩都比骆轻烟高,不然金家二老唸小孩的台词必定还会加上「看看人家轻烟,你成绩烂成什么样子!」之类踩一捧一名句。 「但要是为了逃相亲也太……噗哈哈哈!」金晟曄越想越觉得好笑,「真亏他想得出来!」 「我说这些可不只是让你看好戏。」白洐等他笑够了才开口。 「不然呢?」 打量了他一会,白洐决定让他自己琢磨:「自己想吧,你们的事我告诉你答案就没意思了。」 「切,不说就不说。」 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白洐真挚地提醒:「友情提示,以后顾客的要求你也不要照单全收,特别是跟你熟又用激将法的人。」 「啊?」金晟曄听出白洐话中有话,但仍云里雾里。 「算了,随缘吧。」白洐用关爱的眼神看着金晟曄,然后解决完松饼,背包一掛就要离开。 「走了。」 「就这样?」金晟曄傻眼。 「不然呢?」 「我们这么久没见,结果你只是聊个公事就走?那还不如视讯就好!」 「因为是朋友才约吃饭。」白洐耐心地又补了句,「真的有事,走了。」 「好啦!」金晟曄愣了下,摆摆手:「要忙快点走,我再待一会。」 目送白洐离开后,金晟曄又加点了一些甜点,边处理手上的工作。 他从来没想过会从白洐那听到「朋友」二字。 四年前金晟曄生日一过就辞掉了医院的工作,在父母收到消息赶来揍人前,火速地弄了间侦探事务所,还被迫「拐走」了自己的未婚妻,也是在那时,他在友人的婚宴上遇到了白洐。 婚宴的主角是曾经为他两肋插刀、一起翘过课、度过青春岁月的死党,因此他再怎么不愿,也还是得出席。与白洐相同,金晟曄也讨厌社交,尤其是所谓「生意人」的社交派对。倒不是因为人们颐指气使的态度和间言间语,单纯只是觉得浪费时间。他不像人缘好的白洐能游刃有馀套情报,而是被归类到了「交往也没好处」的一群,他心知肚明,不会有人想跟看起来没前途的傢伙交际、来往,所以整场派对他都百无聊赖地吃着还不错的食物,当作来蹭饭。 晚宴将近尾声时,金晟曄又打发了一个来看笑话的宾客,一回头就碰到白洐。 彼时白洐重伤初癒,脸上还带着病气与社交后的疲惫,直接开门见山跟他谈生意。他以为白洐只是在开玩笑,但白洐不像其他人态度轻蔑,反而认真地提出交易。 然而金晟曄还是礼貌性拒绝,结果白洐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出他与未婚妻石悦婷的秘密。 石悦婷家庭状况复杂,是所有影视作品里最喜欢当作设定的狗血豪门世家,为了让她哥哥能专心夺回被亲戚干预的家產事业,石悦婷跟金晟曄达成协议,把自己摘出这场斗争,假装是跟他论及婚嫁,心里、眼里只有爱情的傻白甜,实际上则在暗中使些绊子帮助哥哥;而金晟曄也正好受到父母要求,必须娶金母看上的好媳妇人选石悦婷。 于是,这对表面恩恩爱爱,实则难兄难弟的「苦命鸳鸯」就这样一路演下去。甚至金母看在石悦婷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对辞掉医生工作的金晟曄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因此,这份关係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最好的保护色。 金晟曄不知道白洐如何得知这件事,对于他的「威胁」瞬间防备,白洐在社交界的影响力可不容小覷。相较于產生敌意的金晟曄,白洐只是微笑表示这是他交易筹码的展现。 最终金晟曄在半信半疑下与白洐达成共识,让白洐以其他三个消息换取了万家的资料。 金晟曄曾不止一次想拉白洐入伙,但白洐直言没兴趣、回绝了他的邀约。 打完最后一份文档,金晟曄闔上笔电。想起刚刚见面时白洐的气色不错,他感到欣慰与放心。 第三十章 袭来的恶意 或许是因被警方、潘家母子与白洐同时盯上,直到瞿炘的手好了,傅远道也毫无动作。知道情况的潘士萻某天打来跟瞿炘说傅远道最近估计无暇顾及整他,毕竟潘女士卯起来收拾人了。据潘士萻描述,现在潘沁雪跟打地鼠一样,在傅远道有任何动作时,直接毫不留情往死里打,傅远道除了贩毒外的经济来源已经被她打残,潘沁雪玩得还挺开心;另一方面,傅远道贩毒的管道也被警方一一查获、处理掉;甚至还传出黑道大佬和商界灰色人士与傅远道出现裂痕、黑吃黑,加速他的势力瓦解崩溃,在在都显示傅远道被打得翻不出水花。 「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潘士萻总结,「还以为他多厉害,敢跟我妈叫板,结果只闹了两次就赔上了自已的一切。搞得好像我们才是反派。」 瞿炘也觉得好笑,边帮金柑仔梳毛。 「但还是要小心,毕竟困兽犹斗。」身为律师,潘士萻看过太多垂死挣扎的亡命之徒与孤注一掷的赌徒,「他的身分特殊,目前大家都在找能将他一击毙命的时机。在傅远道落网前,一切都还未结束。」 *** 瞿炘掛断电话时,白洐刚好到了冉冉。今晚两人约好要逛夜市。 福安夜市距离济大约五到十分鐘路程,大学生们常在週五午后来觅食。白洐姑且算是个班草,容易引人注目。为了避免被同校的同学认出,他特意戴了副书呆子形象的黑框眼镜与墨绿色口罩,头发也故意吹乱,身上穿的则是蓝色羽绒衣和灰色棉裤,活脱脱像个刚从实验室或图书馆出来的阿宅,然而瞿炘还是觉得他很好看。 「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瞿炘伸手轻掠过白洐耳边,好奇地将黑框眼镜摘下细看。 自从在超商聊过之后,白洐便不再刻意与瞿炘保持距离,瞿炘依旧维持着绅士的态度,但两人互动亲暱不少。 「之前有次跟室友去夜市,被围住了。」白洐无奈地简述了遍江允信跟其他室友狼狈地从人群中挖出自己的经歷。 瞿炘戴上眼镜笑着说:「冉冉也是多亏了你生意才变得很好……嗯?这是没度数的?」 「我视力还算不错,这副装饰用眼镜是高中时允信帮我买的,他说可以降低存在感。」白洐打量了下瞿炘,觉得他有点反差萌。 「你跟他认识很久了?」上次跟踪狂事件后,瞿炘偶尔能看见江允信来店里找白洐或符咏晴。江允信的娃娃脸显得无害而稚气,但他其实很会打架,也是个开朗的戏精。 将眼镜还给白洐后,瞿炘锁上门,两人拉紧外套,散步着走向夜市。 「竹马之交。允信的父母比较早离开,我爸妈把他跟小五岁的妹妹接到了附近照顾,所以我们国中开始就一起上放学。」白洐说起往事,表情有些怀念。 一路上白洐还讲了一些自己被奇怪的人缠上时江允信英勇救人的事跡。 「但我真的没有脆弱到需要人英雄救美,」白洐无奈地说,「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杀到了。」或许是他姊姊对他的瓷娃娃滤镜传染给了江允信,江允信常会忘记他也学过防身术跟跆拳道。 「我大概能懂。」瞿炘也提起从潘士萻那听来、白洐被同学跟踪袭击的事,隐晦表示自己同样担心白洐的武力值。 白洐一脸不意外,耸耸肩放弃解释。 *** 夜市的人潮不因冬天的寒风而减少,摊商们依旧热情招呼客人。 走进人群后不久,白洐突然感觉被人拉住手腕,那隻修长的手轻柔却坚定地环在他腕上。白洐回头看向身旁,瞿炘解释:「怕走散。」 儘管走散也没差,能分开再会合,但白洐只是任由瞿炘牵着。夜市人山人海,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们黏糊的举动。 两人边走边买,不一会就收穫了一堆食物,打道回府。 今晚风大,门口几盆植栽被吹得东倒西歪,瞿炘让白洐先把东西放到二楼,自己在外加强固定植物。白洐啃着糖葫芦,将拔丝地瓜、臭豆腐和其他国民美食放好后,安抚地摸摸蹭他脚撒娇的金柑仔,下楼协助瞿炘。刚到门口,冷不防一个人影从一旁窜出,手上的东西反射店内的灯光,直刺瞿炘后背! 白洐见状大喊:「炘哥!」边衝向前伸手拦截,狠戾地夺下那人手里的凶器后扔到一旁、扭住他的肩将人压制在地。 由于只来得及搆到刀尖,白洐在夺刀时左手臂被划出又深又长的伤口,且因直接狠狠握上了水果刀后拔出,整隻左手直冒鲜血,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声不响地死死盯向痛得哀号的不速之客,闃黑双眼下,那人彷彿成了砧板上的肉类。 瞿炘看见白洐的伤口着急地让他到店里先处理,随手拿了一旁商品用的绳子要接手被控制住的人,白洐却完全没回应。 藉着灯光,两人都看清了不速之客的脸——是傅远道。 「你怎么还敢来呢?」白洐轻声说道,语气带着单纯的疑惑:「是警方和潘家给的苦头还不够,还是卫龙、楼庆、戚家下手太轻?」原本还在挣扎的傅远道听到后面那一个个名字后,开始发抖并安静下来,但白洐还在继续:「你失手杀了卫龙宝贝的狗、嫁祸给他的小弟来脱身;洩密牟利间接导致了楼庆妻女被对家绑架杀害;并长期设计跟你做生意的戚家;还有好多好多人……我都好心地提示了他们,他们竟还堵不到你、没把你打残,真令人遗憾。」白洐叹了口气,脸色因为大量失血而越来越苍白,「这些『礼物』还不够吗?你怎么还敢跑来伤害炘哥呢?」 已经报完警的瞿炘不断尝试拉开白洐,没分出任何一丝注意力给傅远道,只在乎白洐的伤。 「白洐!这些事我们等等再处理,你的手很严重!先放开他!」 「被黑白两道追杀的感觉如何?就算你靠着人脉或关係逃掉了死刑,狱中和狱外,也有许多受你『关照』过的人,相信你不会无聊,也没空再来骚扰炘哥。」白洐露出微笑,眼神却越发冰冷:「永远,都不可能。」 傅远道发出痛苦的悲鸣,却无法挣脱白洐的控制。 「白洐,看着我,」见白洐状况不对劲,瞿炘尝试温柔地抱住他,强迫白洐将脸转向自己,哄孩子似说道:「我没事,我在这里,没有受伤。你先把他交给我好吗?嗯?」 白洐因为瞿炘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愣住,当他与那双琥珀色眼睛对上的瞬间,原本混乱、愤怒、害怕的情绪渐渐平息。他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已经冷静下来。 沉默地接过瞿炘手里的绳子将人绑紧后,白洐退到一旁处理伤口,失血所造成的疲惫和晕眩终于涌上,瞿炘让他靠着自己,等待警方与救护车到来。 另一边,被绑住的傅远道意识慢慢回笼,吸食毒品造成浑沌的脑袋在疼痛下找回一丝理智。他喘着粗气,想到刚刚阻止他刺向瞿炘的青年。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傢伙,他就能捅死瞿炘了!这些日子,他过得像隻过街老鼠,身边所有人都恨不得弄死他,让他想起之前苟延残喘、狼狈伏低做小的生活。那小子,好像叫白洐。傅远道曾在手下的报告中看过,白洐富家少爷的身分刺痛了他的眼,曾几何时,他也是处于高位、受尽奉承的存在!而现在,瞿炘竟然找了个这样的姘头,更令他觉得火大,刚刚白洐甚至亲口承认了挑拨他与其他人关係! 傅远道双眼充满血丝,瞪视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听着逐渐靠近的警笛声……他感到强烈的不甘!就算真的栽在这里,他也要拖个垫背!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好像有带枪,只是因为嗑得太嗨忘记了;身上的束缚在他鍥而不捨的挣扎下松脱,他看见自己拿出怀里的枪,瞄准瞿炘。 可突然,他改变了目标。将他逼上绝境、毁去他退路的是白家那个杂种!都是他!如果他不将那些骯脏事告诉老大跟其他势力,他还能再捲土重来,而现在……! 他要先杀了白洐,欣赏完瞿炘绝望的表情再送他一起上路! 去死吧!傅远道开始大笑,漆黑的枪口指向白洐,他扣动手指,然后—— ——碰!—— 第三十一章 男人与黑猫 轰!阴暗的天空传来雷声,好像要下雨了。白洐皱眉。 环顾四周,他还是没看到任何人影和建筑物,色泽如墨的草原上只有稀疏几棵奇形怪状的树,乾枯的枝椏正张牙舞爪地竭力呼喊自身存在。 一成不变的景色让白洐数度怀疑自己是否确实在前进。处于这个地方的感觉是如此清晰,但他却完全想不起来为何一醒来就到了这里,只能凭直觉向前。 除了名字之外,白洐没有任何记忆,但他意外地并不着急,也不害怕,彷若如释重负、踽踽独行于世的旅者。他担心的唯有那不知何时会改变的天气,如果下雨会很麻烦。 「唉,小朋友很沉稳,就是太洒脱。」一双眼在暗处窥伺,话音刚落,一声猫叫响起,彷彿也正附和。 白洐感觉身后有动静,一转头,发现是隻毛色很有光泽的黑猫。黑猫静静地坐着,琥珀色的猫眼盯了他一会后,轻柔地喵了声,优雅起身向某个方向走,经过他身旁时又抬头望去一眼。白洐犹豫了下,决定跟黑猫走。 一人一猫并没走多远,白洐便赫然看见前方出现河流地形。此时,大风颳来,强烈的气流让白洐睁不开眼,一个趔趄差点被吹走,他担心黑猫,凭着印象伸手去搆黑猫所处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触摸到活物的白洐在渐渐停下的风中睁开眼,他惊愕地看见身边的景象在快速退色。 当剩下一堆线条时,这素描草稿般的世界开始编织出另一种模样。 先是出现了一条河流,又加上了树、花草、太阳和云;甚至连松鼠、麻雀这些小动物也从树上或草丛中探出头。 待上完色,他的周围变成与刚刚截然不同的鲜活风景,到处充满生命力。 在惊叹的同时,白洐反倒更加警戒,潜意识里对于改变有着牴触和不安。 「有警觉心很好,但也不必如此排斥改变。」 白洐猛地转头,河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嗓音温和略带笑意,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手里拿了钓竿,坐在草地上专心凝视眼前河水,而刚刚消失的黑猫则坐在男人附近舔毛。 「很高兴见到你,白洐。」男人态度熟稔地开口:「陪我聊聊天吧!噢对了,你能帮我拿下树旁的桶子吗?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记得要放轻脚步,免得吓跑了鱼。」语毕,他俏皮地举起食指,朝白洐比出「嘘」的动作,白洐这才看到他的正脸。 西装男人年约四十,面容英俊儒雅,如同他的嗓音般柔和,且易使人心生好感、亲近。白洐发现他的五官有点眼熟,但即使没有记忆,白洐却能肯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走到树下欲拿起墨绿色桶子,白洐低头一看,一隻滚圆的胖松鼠正啃着葵瓜子,身边散落各式坚果,他一时无从下手。 西装男人听到身后没了动静,略一思索,无奈地说:「憨吉,你又跑到我装鱼的桶子里野餐!」 被叫憨吉的松鼠停下进食,抬头看见白洐后,又塞了一颗坚果到嘴里,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 「快点,不要让客人等。」西装男人催促。 胖松鼠闻言稍微收得快了些,不久,所有坚果都消失在他暗棕色的毛毛里。牠嗖地跳出桶子,在草地上发呆,之后从毛毛里扒拉出一颗小巧的灯笼果,伸手戳戳白洐的裤脚。等人蹲下时,憨吉将金黄色的果实放到白洐手上,就灵巧快速地跑回一旁树洞。 西装男人始终没回头,却在此时笑了声,对白洐说:「收下吧,憨吉给你的见面礼,很甜哦!」 或许是因为松鼠太可爱、也没有感觉到男人跟黑猫的恶意,白洐吃了那颗灯笼果,然后发现,除了一开始天然的微酸外,嘴里都是甘甜的味道。 「好吃吧?我跟内人培育了好久呢。」白洐坐到男人的身边时,他接过桶子满意地说,窝在他腿上的黑猫也喵了声,晃晃尾巴。 「嗯……跟星星小时候一样,吃到甜食就开心。」西装男人慈爱地看着白洐。 白洐瞄了眼水里的倒影,不明白他是怎么从自己毫无表情的脸上察觉情绪。 「是你的孩子吗?那个『星星』?」眼前的男人可能是他离开此处的关键人物,白洐尝试跟他聊天。 「是哦!我家两个孩子都很可爱,他们是我跟内人最珍视的宝贝。」男人轻抚黑猫,「时光飞逝,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他的表情欣慰同时又带了点落寞,黑猫的尾巴轻轻缠上男人的手臂。 白洐静静听着。 「最近星星谈恋爱了呢!」男人话锋一转,「对方是个好孩子,看起来也对星星有点心动。只是他好像对自己的感情有点迷惘,个性也自卑敏感。」 「这样的对象你们不会不满意吗?」 男人摇摇头:「即使身为星星的父母,感情这种事也无权插手。是星星要选择能相伴一辈子的伴侣,而非我们。再说,世界上哪有人是完美的?连选个伴都要像菜市场挑菜一样比到天荒地老、只求得到更好,毫无意义。小朋友身边已经有不少人陪着,会慢慢好起来的。而且他昨晚毫不犹豫地保护了星星,我跟内人都很感谢。」 「我觉得呢,比起完美这点,适不适合更为重要。而且星星喜欢他呀!」男人笑开怀,「星星很少这么喜欢一个人。我和他妈妈很欣慰。但也因此担心他的执着会伤害到自己。」 「不过这是他的人生。既然是星星的选择,我们便相信他们能好好磨合、愿意为彼此的幸福而努力。」 白洐彷彿也感染了男人的欢快,心情骤然明亮起来。 此时河面漫出白雾,世界开始扭曲。 「唉呀,看来你该走了。」男人略带遗憾地说。 「走?去哪?」白洐不解。 「他们在等你。你会回到自己的归属。」男人摸摸白洐的头,「最后叔叔想再告诉你一些事:『改变并不可怕,自卑也很正常;如果感到迷惘,就勇敢面对内心,最终会找到答案。正因为你爱着身边的人,他们也爱着你,才创造了属于你的归处。』」 男人抬手指向白洐身后,一道木质的门若隐若现。 「掰掰,」白洐离开前,回头望向一人一猫,西装男人开朗地挥手道别:「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白洐轻轻頷首,转身走进门内。 木门闔上时,一道清丽慵懒的女声从黑猫口中传出:「愿你们幸福,亲爱的孩子。」 *** 距离白洐睡下已经过了约十小时,瞿炘煮完午餐后到床边喊他起床。没想到刚喊了第二声,白洐就猛地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 「……炘哥?」白洐看清了他抓的人。 「是不是没睡好?手还好吗?」瞿炘皱眉,轻抚过白洐眼下的淡青。 「我没事,只是好像做了个梦。」白洐将瞿炘的手拉到脸旁,闭眼轻靠,「记不清了。」 在瞿炘担心的目光中,白洐查看了缠满绷带的伤口。睡前吃的止痛药药效已过,受伤处开始发痒、疼痛。 作晚被绑的傅远道发疯地又笑又叫,嘴里不停说着去死和活该,让到场的员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带回警局,几个有经验的员警一看就知道他是吸毒吸到產生幻觉了。 白洐到医院缝合完伤口、两人快速地做完笔录后,白洐便借住在瞿炘家,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做好心理准备,再回去面对看到他伤口可能会暴走的过保护竹马;一方面瞿炘也愧疚地想照顾白洐。 白洐吃饭的同时,瞿炘正在跟潘士萻讲电话。今天一早,舆论媒体都在大肆报导傅远道落网,压了这么久,媒体们终于能放心报导傅远道做过的骯脏事。依照台湾的电视台每天重复三次以上的频率,接下来几天估计早中晚照三餐都会播报有关傅远道的新闻。 对于媒体与谈话节目各大名嘴,傅远道是块香餑餑,足够说很久;但对于他手下的受害者而言,这是迟来的正义。法院外围了许多男女老少,甚至还有几名道上人士。人们眼眶泛红,搀扶着彼此,希望司法能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瞿炘专心听着潘士萻说提告傅远道的事。上次冉冉被砸,警方只抓到了几个替死鬼,这次潘士萻打算连着故意杀人再次提出告诉。 手边突然被放了一碗汤,瞿炘转头,白洐用嘴型说:「先吃饭吧。」 瞿炘心里一暖,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潘士萻:「士萻,到饭点了。你跟秦哥先去吃饭吧,其他的晚点再说。」 「啊?喔……好。」潘士萻纳闷,以往瞿炘并不会在意这些,「帮我慰问一下你家小朋友啊!」 「谢谢关心,潘律。」 听到白洐的声音,潘士萻一愣,才意识到瞿炘估计开了扩音。 「好了,我这颗电灯泡就不打扰了。阿炘,晚上再聊。」潘士萻笑道,「白洐,之后有空跟我和阿昀吃个饭?」 「乐意之至。」白洐轻快地回覆。 第三十二章 决定(一) 蒋俊彦看见大门紧闭的冉冉时,不可置信地揉揉眼,以为自己出现幻觉,重新戴上高度数眼镜后,他疲惫的双眼里难掩失望。 好不容易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想到冉冉来撸猫、买游戏,结果竟然没开!这样等等怎么回公司收尾啦!我的心灵绿洲!他欲哭无泪。 「欸?哥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蒋俊彦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发现是妹妹蒋斐彤。 「哇!你的黑眼圈也太重了!有好好睡觉吗?」脚踏车上的蒋斐彤被自家老哥憔悴的模样吓到。 「彤彤……」蒋俊彦惨兮兮地向妹妹诉苦。 身为一个工程师社畜,蒋俊彦一个多月前突然接到一堆紧急需要处理的工作,比以前忙得更昏天暗地,原本还能跟家人见到面,后来索性住进公司工作。现在难得空出时间出门蹓搭,他想来吸个猫、买个游戏犒赏自己,没想到店竟然没开! 「啊……原来是这样。」蒋斐彤同情地拍拍哥哥肩膀。 「它怎么能没开呢?明明是营业时间啊呜呜呜……」 「好啦,别伤心了,我正要去翠姨那里打工。等等请你吃午餐,请翠姨他们弄个你最喜欢的酸菜白肉锅,多加点料,让你吃饱、有精神一点,回去好好把工作弄完。」 「彤彤……」果然没白疼妹妹!蒋俊彦感动拭泪。 「不过你也不能怪老闆。昨晚老闆可是差点被一个大坏蛋刺伤耶!」彤彤边说边拿出手机,秀出傅远道的新闻向与世隔绝已久的哥哥解释。 「……幸好被老闆的朋友及时挡住了。那个朋友还是火锅店的常客呢,之前也有跟老闆来吃饭。希望他的手没事。」彤彤担心地说。 蒋俊彦听完也不禁感叹「歹年冬,厚肖郎」,感谢那位青年守住了他的绿洲! *** 另一头,旷职的瞿店长正在家里听白洐述说自己的事;被蒋俊彦惦记着的金柑仔则难得窝到瞿炘腿上,而不是待在白洐身边卖萌、撒娇。 白洐讲得磕磕绊绊,可当看见瞿炘只是认真听着,并没有露出厌恶、同情、排斥的表情,便渐渐能说得顺了。 从发现心理出状况、高中被同学跟踪伤害、四年与冯老的相处,到近期和白溟的谈话。白洐信守承诺地不再逃避,摘下微笑与温和的偽装,将自己的一切展现给瞿炘——无论是好是坏。 「……对我来说,你对我的偏爱,就像最美好的那颗星星,落进了我怀中。」白洐苦涩地笑道,「一开始没发现你喜欢我,但后来知道了,我只想逃避。你的感情映照出我深藏已久的自卑与痛苦,使之无所遁形。但我也无可否认地已经习惯有你跟金柑仔的生活。」 「傅远道的事,我委託了一个朋友调查,之后便将得到的『资料』,用了一点方式与人脉扩散出去。我有自己的底线,但不一定跟你相同。我会利用一切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我希望你彻底了解我之后再想想,如果你不再喜欢我,我们就分开,做出最后决定的是你。我知道你害怕孤单,所以直到你不再喜欢我为止,我保证不会离开你。」 「为什么你会知道……!」被看透的瞿炘惊讶不已。 「你其实跟金柑仔很像,」白洐温柔笑道,「尤其是眼神。」 星星,你怎么这么害怕寂寞呀?父亲的声音在瞿炘脑中响起。 瞿炘八岁时,有次瞿霽月与瞿苒同时得到流感,邢曇英带着因为极度不舒服而不断哭闹的女儿去看医生,留下瞿家父子顾家。瞿霽月的状况因为很严重、怕传染给儿子,只好关在房间,每隔十五分鐘看一下瞿炘在干嘛。而瞿炘也乖乖地自己写作业、独自玩耍,有事才去敲爸爸的房门。 毕竟是自家儿子,瞿炘有多黏人瞿霽月再清楚不过,可是那天下午,直到邢曇英回来前,瞿炘只敲过一次门。之后瞿霽月好奇地问了儿子,瞿炘只是闷闷不乐地说要当个乖孩子,让瞿霽月感叹小孩长大了的同时,也有些心疼。 「如果之后你长大、搬出去住,我跟妈妈都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偷哭啊?」瞿霽月问儿子。 「才不会!」 「真的?」 「真的啦!」在瞿霽月怀疑的眼神中,八岁的瞿炘心虚改口:「……可能会哭一点点吧,就一点点。」还不忘配合手势强调。 「是哦,一点点。」瞿霽月捏捏儿子的脸。 「反正还有苒苒陪我。」瞿炘撇头。 「但是苒苒不可能一直陪你呀,」瞿霽月坏笑:「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人生、跟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从没想过这点的瞿炘震惊得手里的积木都掉了,望向一旁的妹妹,瞿苒发现哥哥的视线,只是边笑边拍手说:「葛格,哭哭!」 被妹妹这么一讲,瞿炘真的有点想哭了。 见瞿炘默默地窝到他怀里,瞿霽月摸摸儿子的头:「星星,你怎么这么害怕寂寞呀?」瞿炘缩起脑袋,像隻鸵鸟。 「唉……」瞿霽月叹了口气:「不用担心,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和喜欢的人。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愿意一直陪着你的人,这样我们星星就不会太想爸爸跟妈妈了。」瞿炘似懂非懂地听着。 又过了几年,当瞿炘认为自己足够坚强的时候,母亲临终前却拉着他的手说:「星星,对不起,要留下你跟苒苒了。明明你这么害怕寂寞,爸爸跟妈妈却这么早离开……我真的好想,好想再继续陪伴你们。原谅妈妈……。」 从回忆中回过神,瞿炘看着静静等待自己回覆的白洐,突然笑了起来:「你曾疑惑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就是原因。」他现在已经找到自己喜欢、也愿意向他许诺陪伴的人。 一切都始于不经意的陪伴,而终于真挚的承诺。 第三十三章 决定(二) 「曾经,我一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于家人,我是经济支柱;于俱乐部的队友,我是承担责任的队长,但是我也有不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很喜欢这三个月里有你在的冉冉,一转头就能看见你在我身边。」瞿炘摸着金柑仔的肚肚说着。 「那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咏晴?」白洐脱口而出问道,在瞿炘不解的眼神中尷尬解释:「学妹她,不是比我更常待在店里吗?还有你在俱乐部的队友,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不能这样算。」瞿店长摇头。这时,金柑仔伸了个懒腰,跳下瞿炘的腿。 「队伍里日久生情这种事确实有,但我并不在其中。咏晴就更不可能了,她总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们,你难道没感觉到吗?」 「啊……确实。」符咏晴的眼神一直充满默默守护的意味,像个局外人。不过……最近她跟某人相处得倒是不错,至少眼神不一样。白洐想起某位室友。 「我只会对你的陪伴心动。」 促不及防一句直球,打得白洐措手不及。 又来了……为什么炘哥老是能直接讲出这种话……。习惯掩饰想法的白洐如坐针毡。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想法吗?所以我说了。」瞿炘走到一旁的厨房,拿了果汁和杯子,「我爸常讲,面对感情要坦率,该说的就要说出口。」 白洐发誓,他绝对看到了瞿炘在偷笑。本来还担心瞿炘因为他的坦诚而与自己有隔阂,结果瞿炘接受良好,喜欢逗他的态度也比以往更明显。 白洐瞇起眼,虽然这代表了两人的相处比较轻松、自在,但他看着瞿炘颇有馀裕的样子,莫名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 「我本来还以为你跟潘律曾在一起过呢。」 「噗咳!咳!」瞿炘刚喝了口果汁就被呛到,白洐则慢悠悠啜饮自己那杯,顺便抽几张卫生纸给他。 「认真?」瞿炘不可置信地问,脸上难掩嫌弃,但顾及好友面子,所以收敛了点,「这世界上估计只有秦哥跟他天生一对。」还尽量用委婉的说法表达。 「猜猜而已。」 静静盯了白洐一会,瞿炘无奈开口:「你觉得我可能喜欢任何人,唯独就没想过自己,是吗?」 白洐乖乖点头。 瞿炘倒也没生气:「我可以给你很多喜欢的理由,像是我喜欢你的外表、你的个性、你跟我有相同兴趣、你喜欢吃甜食、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喜欢你像兔子一样,偶尔会躲进洞内、喜欢你看着金柑仔的表情……。所以我喜欢你,白洐,非常肯定就是你了。」他戳了下白洐,「还需要再继续吗?」 「不用了……。」白洐被一连串的「喜欢」打得晕呼呼,正好金柑仔路过,他顺手抱起猫,彷彿手里有猫就能增加安全感。「可是,你不介意吗?我生病的事。」 瞿炘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组织回应后,说:「如果你指的是身为男朋友的角度,那我会说,我『在乎』你的情况,而非『介意』。我会在乎你所独自承受的痛苦、心疼你无法言明的无助与不安,甚至必须接受不一定能帮上你的自己;如果你指的是我会不会排斥你偽装底下的面目,我想说,其实你的保护色并没有那么完美无缺,至少在我面前如此。」 「你的坦承只是让我更加了解你,知道如何帮助你、和你沟通、相处,并没有改变我对你的感情,因为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白洐。况且,」瞿炘耸肩,「你不是已经承诺会一直在我身边了吗?这对我而言便已足够。放心,你说的假设情况永远都不可能发生,至少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 「也不用劝我去找『更好的对象』,我觉得我们就很适合。」 「……话都被你说完了。」白洐被堵得无话可说。 「心有灵犀囉。」瞿炘又笑了。白洐早就发现,其他人眼前高冷的瞿店长总喜欢对他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这时候最美,温暖动人。 「那你呢?」瞿炘却在此时问。「你是以什么想法,对我说出『不会离开你』?」 他收起笑意,直直望进白洐眼底:「白洐,我不希望你迁就我。」 「并不是我告白了,你就必须答应。」他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我们可以保持现在的关係,直到你想更进一步。当然,我还是在追求你,只是我可以等。我想再次确认你对我的感情。」 瞿炘表面淡定,但小动作暴露了他的不安。白洐知道,每当瞿炘紧张不安时,手便会下意识地轻敲,像是吃火锅被他试探身分时、手烫伤请求他留下时,还有现在。白洐突然感到难过,他看见、他没看见的时候,瞿炘就是这么安静、专注地望着他,只是为了等到一句肯定的回覆。 「我已经多次说过喜欢flame。但一直没告诉你,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像琥珀糖一样,看着我的时候很……清澈好看。」 「谢谢。」瞿炘觉得手里的果汁好像更甜了,白洐也移开视线。这到底是什么尷尬的气氛?面对面说真心话原来是这么难的吗?另一边的瞿炘也后知后觉涌上迟来的难为情。 儘管如此,有了这个开头后,白洐便也没那么难继续了。「我也喜欢跟你和金柑仔待在一起的时光,常常下意识想往店里跑。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开始有了改变,但也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察觉你是flame时,我真的很高兴,原来一直给我力量的人都是你。只是那时候我还过于自卑,更觉得不安与害怕。」 「再后来,我的家人们给予我支持与鼓励,也有人曾经对我说过,改变并不可怕,自卑也很正常;如果感到迷惘,就勇敢面对内心找到答案。现在我想清楚了。」白洐深吸了口气,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也喜欢你。」 「想通之后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喜悦;看见你一个人在满目疮痍的店里的悲伤、没在你身边的后悔;傅远道差点伤害到你时的害怕、愤怒,与保护了你的庆幸。这应该就是喜欢了。」 「所以我并没有迁就你。」白洐握上瞿炘的手,停止了他敲桌子的动作。 手中传来的温度很真实,真实到瞿炘惶恐害怕。他本该高兴的,应该立刻回握才对,但却迟疑了。他曾抓住过父母的手,但又失去他们,现在他真的可以相信白洐吗?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金柑仔感受到铲屎官的不对劲,挣脱白洐的怀抱,直接来个泰山压顶把未完全相握的手一起压到雪白的肚肚下,吓了两人一跳。白洐第一次看到金柑仔不耐烦的样子,不断喵喵叫还甩尾巴。 「训话」一阵后,金柑仔朝着瞿炘拍击猫掌,彷彿在等一个回覆似地,瞿炘失笑。他想相信白洐,也愿意相信白洐。如果现在因为退缩而拒绝了白洐,只会让自己后悔。白洐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他也会跨过自己的阴影回应! 「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是flame,也是瞿炘。」瞿炘在肥美的猫肚肚下艰难扣紧手指。「以后请多指教了,男朋友。」 *** 「对了炘哥,你有养过黑猫吗?」白洐抱起金柑仔吸猫时突然问。 「没有。但说到黑猫,我妈一直说她很想成为一隻猫,最好能是黑色的,因为黑猫会让她想起店里的巧克力条,那是她最喜欢的零食之一;另一个喜欢的零食,则是这小子的名字。」瞿炘抓抓金柑仔的头,牠舒服得瞇起眼,变成飞机耳。 「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好像在哪看过一隻感觉跟你很像的黑猫,非常美丽而温柔。」 第三十四章 露营(一) 白洐伤势不算轻的左手神奇地在短时间内康復了,甚至连伤疤都在逐渐淡去,不仅医生十分惊讶,熟知自己体质的白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白学长,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魏柏勋不只一次感叹。 「我看是因为有人很用心地照顾吧?」江允信意有所指地说。 白洐受伤后,江允信又惊又气,但这件事毕竟已经有潘士萻这样的专业人士着手处理,加上白洐是为了保护瞿炘,所以他也没气很久。没想到一段时间后,白洐就跟瞿炘在一起了。 第一个发现白洐跟瞿炘在交往的还是魏柏勋。 那天下午,魏柏勋临时要向瞿炘拿回借出的笔记本,里面除了通识课的东西外还有别科的资料,他忘了过一会得开会,而当天教授拖太晚才下课,白洐没回寝室放书,直接去了冉冉。因此魏柏勋边想着最近白洐也太常跑游戏店,边来到冉冉门口。也就是那么刚好,在掛着「休息中」牌子的门边,微风吹过,窗帘被掀起一角,魏学弟正好看见白洐低头吻上瞿炘的眼。 直到发现魏柏勋在门口的白洐出来找他时,他还处于震惊状态。 「找我有事?」白洐问。 魏柏勋第一次看见白洐不笑的样子,与以往的温和不同,冷冽而慵懒。白洐眼里倒是没有不悦与不耐,语气平淡、神色泰然,丝毫不见被人撞见的羞赧。 「我,我来拿笔记本。」反倒是魏柏勋莫名紧张,「刚刚想到里面有些别科资料,小组会议要用……。」 「等我一下。」白洐转身走回店内,不一会,将笔记本交给魏柏勋,歉意地说:「抱歉,让你跑一趟。」 「不用道歉啦,是我自己忘了要开会。」魏柏勋接过笔记本。虽然感觉气质有些改变,白洐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白学长,客气而为人着想。惊讶过后,魏柏勋由衷地为白洐感到开心。他并不保守死板,认为不管性别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幸福是件值得祝福的事。 「放心,我嘴很严。」魏柏勋临走前笑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嗯,谢谢。」白洐也笑了。那是魏伯勋第一次看见他开心得有些傻气的样子。 *** 「但是你们也太过分了吧!」魏柏勋哀号。「怎么能同时全部宣布脱单呢!」 寝里其他四人,只有白洐同情地拍拍学弟;江允信一脸理所当然的欠揍模样;赖寻玥羞赧地捂脸;一旁的方璟琛乔了下眼镜,伸手帮他遮住红到不行的耳朵。 「白学长就算了,人帅个性好,脱单是迟早的事;老夫老夫组也还能接受,毕竟只差捅破一张纸……。」被cue的方璟琛挑眉,赖寻玥放下的手又捂了回去。 「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江学长!为什么你能交到那么可爱又温柔的女朋友!」魏柏勋哀怨不已。「她竟然可以接受你的低笑点跟无聊冷笑话!」 正在一心二用传讯息的江允信闻言,放下显示与符咏晴聊天介面的手机,凉颼颼地回了句:「因为咏晴喜欢我啊!」 「呃——」魏柏勋被闪得缩到白洐身后。 「而且我没在告白前点暗恋文选、不会在告白时唸十四行诗,平常也懂得读空气。勋啊,这样你懂了吗?」江允信趁胜追击,直接ko了魏柏勋。 「行了,孩子还小,欺负他干嘛呢。」看不下去的方璟琛加入了保护学弟的阵营。 「方妈……」魏柏勋感动。 「万一其他寝又以为我们霸凌学弟怎么办?」 「方妈!」魏柏勋的感动被强制塞了回去。 「好了好了,别这样。」赖寻玥缓颊,边肘击方璟琛。「阿琛只是开玩笑的。柏勋,我们再找时间陪你去吃一次『青春』吧?」 不怪大家迷信,那天寝里除了魏柏勋之外没吃过暗恋文选的全都脱单了,让人不禁怀疑其实应该要反向操作。 「我想想……这週五下午可吗?大家应该都没课吧?」赖寻玥提议。 「啊,我不行。」江允信举手。 「抱歉,我也有事。」白洐也摇头。 「那天咏晴她弟会上来北部,我们三个要一起吃饭。」江允信解释。 「见小舅子啊,那就没办法了。阿洐你呢?」赖寻玥接着问。 「炘哥他们俱乐部要去露营,说能带家属。」 「哦!家属啊。」江允信揶揄道,「什么时候我们寝也有机会跟店长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 白洐但笑不语。 「对了阿洐,方便的话,想请你帮我要tide选手跟教练的签名。」方璟琛说,「最近很喜欢他们,尤其是conus。」 在取得瞿炘同意后,当室友们询问关于男朋友的事时,白洐便说了频道和career俱乐部,因此大家都对career有些瞭解。 「我问问。」白洐回道。 「还有人记得我吗?」魏柏勋弱弱地出声。 「勋啊,都多大了,想吃甜点就自己去,还需要人陪?」江允信对学弟比了个讚,「加油,你可以的。」 「你们这群没义气的傢伙!qaq」魏柏勋伤心地夺门而出。 「柏勋!」赖寻玥边喊边准备出去追人,被眼明手快的方璟琛拉了回来:「他没事。估计是受到他们系刚结束的话剧影响,还沉浸在苦情砲灰角色中无法自拔。」 「真的吗?」赖寻玥迟疑地问。他跟魏柏勋并列「一四四寝不会读空气双王」,所以看不懂学弟这个操作。 「等等哭够了回来再哄就好。」方璟琛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好吧……?」 「其他寝看到又要说我们霸凌学弟了。」江允信摊手。 「那就说他又重温白鲸记无法自拔。」方璟琛提议。 「nice!」达成共识的两人表示很满意。 白洐扶额,就是这两个没良心的最喜欢逗魏柏勋。 *** 熊聿看着手里的鬼画符,又看看其他人的签名,深深地叹了口气。 侯俊昇安慰他:「再多练练吧……反正还有时间。」 career俱乐部的会议室里,tide五名成员正在写要给方璟琛的签名,一旁早早就写完的陈翊在指导业务不熟练的小孩们。 身为tide已经宣布退役的前队长,陈翊原以为不关自己的事,但瞿炘却说白洐的室友也将他算进了tide内。 「即使已经退役,conus仍是tide里最让人敬佩的队长、我十分欣赏的资深职业选手。」瞿炘转述方璟琛这段话时,秦斯年笑着揉乱陈翊的头发,肩一搭,把人抓进会议室。同样听见的凃萱菡与许子曦对视了眼,感到欣慰和感动。对老选手、退役选手而言,听见观眾、支持者们的讚美跟认可,是件温暖的事,尤其是带领tide走过这么多年的陈翊。 在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轮回后,熊聿选出一张勉强能看的签名,终于全员连同教练的部分都弄完了。秦斯年到厨房处理午餐,陈可芸跟着去帮忙,会议室留下陈翊等人。休息时间还剩一点,大家聊着聊着,讲起週五露营的事,熊聿和侯俊昇知道白洐也会参加后,一直很期待见面。对于俱乐部孩子们的好奇心,瞿炘觉得无伤大雅,反而许子曦耳提面命少年们不要因为太嗨而做出不礼貌的行为。 瞿炘旁观许子曦像鸭妈妈般管小孩,突然感觉旁边一股羡慕的视线,一转头,原来是陈翊。 陈翊本想着跟瞿炘算是革命同伴、谈恋爱初学者,没想到瞿炘这么快就脱单了,而他还在遥远的路上,甚至连许子曦有没有get到自己的想法都不能确定、多次碰壁。风水轮流转,这次换成瞿炘帮陈翊出主意。 凃萱菡见没自己的事,便打算回房休息,刚出会议室,外头沙发上的人影就站了起来。 「霈玟?」 留着韩式中长发造型的女人看起来跟凃萱菡差不多年纪,亲暱地掛在她身上打了个哈欠:「好累哦……借我充一下电。」语气轻柔。 凃萱菡右手回抱,左手拍拍她:「辛苦啦!」 萧霈玟是队经理,俱乐部里大小事都得经过她安排。原本career有个男性经理,但由于个人因素,不得不辞职,于是队医黄綺奶奶便推荐了孙女给招不到人、头痛不已的秦斯年。而萧霈玟也确实做得很好、任何工作都上手快,年轻却能干、机敏,但也忙得要命。 「菡菡……」萧霈玟充完电放开凃萱菡,问道:「我听说瞿哥的男朋友也会来这次露营,是吗?」 「嗯。」凃萱菡点头。她是俱乐部里少数知道萧霈玟喜欢瞿炘的人,也知道萧霈玟告白过三次,但都被瞿炘拒绝了。 「谢啦。」萧霈玟露出落寞的笑容。「那我回去忙囉!」 「霈玟……」以往瞿炘回俱乐部时,萧霈玟只要有空就会去打声招呼,这次却反常地直接离开。 「我没事,不用担心。」萧霈玟伸手捏了下凃萱菡的脸。「真的。」她又强调一次。 安抚完好友,萧霈玟转身离去,喃喃说道:「真期待週五……。」 第三十五章 露营(二) 露营前一天晚上开始下雨,幸好到凌晨四点左右雨势趋缓,五点已完全停止,眾人依照行程集合,分别乘坐三辆车前往露营区。扣除掉因为感冒而没参加的向仪,这次的参加人员高达十七人,是俱乐部有史以来最多人的团康活动。 为了增加趣味性,潘士萻提议以抽籤决定三辆车的司机和乘客。首先第一台小客车里有:司机秦斯昀、潘士萻、瞿炘、tide成员侯俊昇与替补选手向伊。白洐很可惜地被分到了教练秦斯年开的休旅车,除了两人外,乘客还有刚退役的陈翊、tide成员许子曦和熊聿、替补向顗、队经理萧霈玟。萧霈玟看着手里的籤挑了下眉,选择坐在白洐左边。 最后一车还是由秦家人负责,司机是从德国黑鹰退役的秦知雪,四名乘客分别为:瞿苒、tide成员陈可芸与凃萱菡三位感情很好的闺蜜组,和凌寒——不久前才来到俱乐部、拥有「炮仔」这个外号的忙内替补。单看外表很难想像凌寒曾让俱乐部上下、全员都十分头痛,他外表高瘦、瀏海堪堪到眉上,跟许子曦一样安静、不爱说话,对于自己被分到「护花使者」组没有意见,乖乖坐进副驾。后座女孩们聊得火热,前排两位男性几乎没互动,毕竟都不是自来熟的个性。秦知雪发现瞿苒拿起外套、往凃萱菡身边缩时,原本想调高冷气,没想到凌寒先一步调整了,还体贴地拿酸梅给因为没睡好而有点晕车的陈可芸。秦知雪纳闷,完全看不出来这孩子跟自己之前一样叛逆、欠揍。 「我都能想像得到知雪那车有多两极了。」另一边,潘士萻边餵开车的秦斯昀巧克力边说,向伊和侯俊昇不住地附和。 「那孩子貌似比我想像得还乖。」瞿炘疑惑。上次回俱乐部时,跟在许子曦身后默默提食物的凌寒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平常确实是蛮乖的啊。」啃芭乐的侯俊昇解释,「但一遇到电竞相关的事就会变了个人。」 「嘿啊,固执又难劝。但在教练和小曦跟他『交流』后,基本上还是会听他们跟玟姊的话。」向伊则边咬鱈鱼香丝边补充。「毕竟当初是玟姊跟教练把人挖过来的。」 凌寒原本是成王俱乐部里的选手,因为在几个知名的moba与fps中成绩亮眼,被成王的教练与队经招揽进队。可是听说几个看过他表现的教练与选手都反对凌寒的加入,理由很简单,凌寒打游戏太偏激了,也不太听话。如果是放在个人赛中不要犯规还能做到,只是打得衝动、狼狈了点,可若放在了团体赛,纵使凌寒能力不差,却仍多次一意孤行而导致整个队伍乌烟瘴气。原本招揽他的教练见控制不住人,乾脆就让他当替补,想着冷他一段时间或许会变乖。 可凌寒恰好是个倔脾气的,他不懂,明明在以前照着习惯的打法能获得不错成绩,为何成为职业后,他却必须改变自己去配合他人?教练没找到适合的沟通方法,骂了几次无果后便放着不管,凌寒能力还是不错,可以偶尔救个场。 然而,凌寒冷漠的个性、优秀的成绩与不合群的打法,让这个僵局渐渐地恶化为俱乐部里的队内霸凌。 眼红成绩的、不满凌寒态度的、认为他拖后腿的……等等,在成王俱乐部教练与高层冷落凌寒后,便开始霸凌凌寒。起初只是噁心人的恶作剧、明显的厌恶态度,后来更是演变成暴力事件。几次试探,见高层只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要求表面上的和谐与赛场上的成绩,霸凌者们更加肆无忌惮,还有人将凌寒当成发洩压力的施暴对象。 一次暴力事件,凌寒忍无可忍地反击了,却被冠上偷窃与殴打队友的罪名,就在这时,恰巧路过的萧霈玟帮了他一把。 萧霈玟性格爽朗,人缘、人脉都很好,早就从成王的队经那得知凌寒的事。彼时后悔招揽凌寒进俱乐部的成王队经向她大吐苦水,说自己对队内霸凌无能为力、觉得对不起凌寒。几日后,萧霈玟就刚好遇到被欺负的凌寒。 总之几经波折,凌寒最后还是进了career,儘管一开始萧霈玟只是向秦斯年提起过这名选手。 而挖角凌寒的两位负责人车里,气氛意外地融洽。 许子曦在陈翊期待的眼神中,果断选择跟后辈弟弟向顗坐到最后面,陈翊笑容一僵,被同情他的秦斯年安排到副驾。bramble倒是没严格规定俱乐部内不能谈恋爱,毕竟他也年轻过,只是他教育选手们公私分明、培养责任感、完成工作的态度十分严谨。他信任选手们;他们也从未让他失望。 无论如何,陈翊还是很庆幸凌寒那个跟屁虫不在,没有继续黏着许子曦。向顗看看前面,又看看身旁倒头就睡的许子曦,犹豫着要不要跟陈翊说其实根本就不用堤防凌寒。凌寒会亲近小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性格相似;一方面,小曦对凌寒的意义,就像瞿哥之于秦哥、菡姊之于可芸,唯有仰慕。真正让凌寒放在心上的,另有其人。 身为向家三胞胎中最成熟稳重的人类观察家,向顗比起兄弟向伊和向仪,更清楚俱乐部里的关係图,他也很想跟陈翊说:别再向后看了!小曦选位置单纯只是考虑到我比你还小隻,让他有足够空间睡好而已! 休旅车中间,熊聿跟白洐分着蜂蜜饼乾,聊起t市的甜点店,萧霈玟偶尔会加入讨论。从集合时的互动到去程的相处中,白洐感觉俱乐部像个大家庭,虽然人多,社交上的压力却不重、轻松自在的氛围感染了他,即使瞿炘不在身边,他也不会尷尬。 唯一让白洐在意的是,队经萧霈玟常朝他投以观察、过度关注的视线,虽然并不明显,甚至应该极不愿让他发现,但白洐对他人的情绪感知过于敏感,无法视而不见。对方没有敌意、带着好奇与他无法辨认的情感。白洐左思右想,只得出「或许见过面」这个推测,但队经并没表现特别熟络的态度,他就这样思索着到达了露营区。 *** 十七个人以抽籤分成食材处理组、帐棚组和杂事组。不幸的是,瞿炘和白洐又一次被分开,而萧霈玟竟然再度跟白洐同组。瞿炘有点失落,身旁的白洐见状悄悄握住他的手安抚,两人对视了会,白洐转身到食材组集合。 「好了别看了,你的眼睛都快黏到小白身上了。」潘士萻过来抓人时吐槽。「平常黏在一起,现在暂时分开一下也不行?」瞿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逕直去搭帐棚。 由于是随机分配,食材组难免会有些不擅长下厨的人,瞿苒就是其中一个。她拿着菜刀对洋葱比划了几下准备下刀,然后就被白洐拦住了。白洐刚处理完肉类,一转头便看见瞿苒正用十分彆扭的手势要切洋葱,连忙上前帮忙。 「……虽然也可以,但容易切到手。我的切法是这样扶着、手指稍微缩起像爪子,比较不会受伤。」教完洋葱,白洐顺便示范了其他蔬菜、鱼类等海鲜的处理方式,瞿苒看得一愣一愣的。 处理食物的空档,瞿苒崇拜地称讚白洐的厨艺:「虽然有听我哥说过,但实际看了真的觉得你很厉害耶!」 「只是煮久有经验罢了。」白洐笑道,「你学得很快。」 「嘿嘿……。」瞿苒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哥教过我,但实在是太久没下厨,基本上都忘了。你也知道,工作一忙吃外面比较方便,而且每次回家我哥都煮好了……。」 白洐頷首,他知道瞿苒是工作狂。 「不过你放心,我刚刚都学会了!」瞿苒拍胸脯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吃饭,所以你别跟我哥说呀!不然他会超级担心!」 「好。」白洐温声答应。 *** 萧霈玟一心二用地烤着肉,同时注意白洐和瞿苒。瞿苒一直兴奋地在说什么,白洐认真听着,偶尔开口回应。萧霈玟眼里的观察逐渐转为放心与温柔的释然。 「嘶……。」突然,一旁传来声痛呼。萧霈玟回头,发现是凌寒用刀不愼,划到了手,连忙把烤肉工作交给替补的向顗,带人去处理伤口。 「幸好看起来不深。」检查完伤口冲水时,萧霈玟松了口气。从小跟在医生奶奶旁边,萧霈玟也习得各种急救、处理伤口等医疗技巧。奶奶若不在场,俱乐部里选手身体状况都是她帮忙看顾,其中也包含凃萱菡的手部復健。 「还好吗?」眼前的少年乖巧温顺,擦药时一声不吭,萧霈玟忍不住问。 「好多了,但还是有点痛。」凌寒慢吞吞地说,看了眼担忧的萧霈玟又低下头。其实这点刀伤并不影响他练习,之前被发狂的父亲拿棍棒、刀械殴打、虐待时,伤痕累累的状况下都能拿下全游戏第一了,更何况是些微伤口。 故意伤害自己确实能换得萧霈玟的关注,凌寒也没什么职业选手的运动家精神,他打职业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擅长、需要钱罢了。可凌寒知道,萧霈玟不会希望他这么做,且要是没弄好、伤得太重得离开俱乐部就麻烦了,他不想再也看不到萧霈玟。 凌寒方才片刻的失神导致划伤手,是因看见萧霈玟露出了十分哀伤的表情。她的眼中总是只有瞿炘,那么地专注、如此地炽热,却没有他。 「不能像偶像剧那样止血吗?」凌寒问道,像隻单纯好奇的大狗狗,微敛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可惜与贪恋。 「当然不行啊,」萧霈玟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人的嘴巴里那么多细菌,脏死了。别学那种错误观念,会更严重。」 凌寒捂住额头表情无奈。萧霈玟总是把他当弟弟对待,连刚刚那样有些越线的试探都没反应。 萧霈玟又在看白洐跟瞿苒了。可这次,她表情不再伤心,眼神平静,像是下定了决心。凌寒望着她的侧脸,万分庆幸白洐的到来。 对于瞿炘,萧霈玟不会再继续等下去。 「没事吧?」不知何时,教练、许子曦和其他选手们都围了过来。向依和侯俊昇小心翼翼地查看凌寒的伤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关切,不像他的前教练和前队友那样或嘲弄、或表面关心,实则幸灾乐祸。 凌寒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无碍。除了萧霈玟外,他也捨不得离开这样的一群人、让他们失望。 第三十六章 练习 白洐将记事本里最后一样食材放进推车后,萧霈玟小声欢呼:「终于解决啦!」手一搭白洐的肩说道:「呼!小白,走!姊姊带你去吃冰!反正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那么快烤完。」萧霈玟算算时间,打算带人去开个小差。 由于烤肉食材不太够,跑腿的人选就由操办大小事的萧霈玟和细心的白洐担任,两人买完东西在附近的冰店休息。 拿到冰后,白洐犹豫了下,朝咬着红豆冰棒的萧霈玟问道:「萧队经……」 「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玟姊就好了。」萧霈玟摆摆手。 「玟姊,我想问——如果冒犯了先说声抱歉——我们见过吗?」 「嗯?」萧霈玟愣了下,融化的冰差点滴到腿上,她连忙接住。 「因为你好像,呃,常常在看我,所以我猜是不是我应该要认出你?」白洐抽了些面纸给萧霈玟。 「什……!天啊,你也太可爱了!哈哈哈!」萧霈玟闻言笑了起来,白洐有些羞赧,换做其他场合,他会慢慢试探谈话对象的底细,但俱乐部里的人不需如此,他认为直接问更为合适。 「抱歉,是我的问题。」萧霈玟冷静下来后,正色说,「我确实在观察你,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以为不会被你发现。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问。」萧霈玟不好意思地别了下垂落的发丝,「白洐,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 「没事,我并不在意,只是好奇原因而已。」白洐回道。 「说点以前的事吧,」萧霈玟将吃完的冰棍塞进垃圾桶,「我是在四年前进入career当队经……」 当时刚从大学毕业的萧霈玟经由奶奶介绍,成为了career的队经。由于前辈早已辞职、没进行交接,所有事务,举凡选手合约、选手住宿生活大小事、行政业务、比赛期间联系、安排行程等等,都得靠萧霈玟自己摸索,再加上没人脉、没资源,为了这个小小的俱乐部,她咬牙苦撑,常常加班到精疲力尽。但萧霈玟没想过要离开,从小相依为命的奶奶跟她都喜欢career,她也有了想努力的目标。 那时瞿炘早已离开career,但还是常回俱乐部看选手,碰到萧霈玟时也会聊几句。于是渐渐地,萧霈玟就喜欢上了瞿炘。 「会喜欢瞿哥似乎也不太意外,毕竟他人帅、个性又好,」萧霈玟摊手,「很多时候在我需要帮助时,他总会注意到并给我鼓励与协助。算一算,我这四年已经告白过三次,即使如此,他每次都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了我。」 萧霈玟虽然用平静的语气叙述,但白洐能感受到她压抑住的情感。 「瞿哥就是个这样的人,不喜欢,便会不留馀地拒绝、断绝任何希望。我很早就知道,就算他没交男、女朋友,也不会喜欢我,只是放不下而已。」萧霈玟笑容苦涩,「直到你出现,终于让我得以慢慢死心、脱离这段单恋。」 「我会参加露营,是因为想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也想找机会跟你聊聊。而在看了你跟瞿哥、小苒和大家的相处之后,我已经放心了。白洐,你真幸运,能够成为瞿哥的伴侣。」萧霈玟眼眶泛红,「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祝你们幸福……。」 白洐默默将面纸放到低头的萧霈玟手里,移动位置挡住路人的视线。 *** 瞿炘找到白洐的时候,他正在营区附近的长椅。时近凌晨四点,大部分的灯火都已熄灭,四周惟有规律的虫鸣声。 「炘哥!」瞿炘坐到白洐身旁时,他显得十分惊讶。 「睡不着?」 「有点。」白洐拉过瞿炘的手,确认他有穿暖。山里夜晚温度低,瞿炘的身体因为后遗症受不得冷。瞿炘换了个握法,改成十指相扣,两人在夜空下紧靠。 「偶尔睡不着时,我会到宿舍楼上看星星,济大的视野其实不错。」白洐轻声说道,「这种安静的时段很舒服,适合发呆或想事情。」 「确实。」瞿炘打了个哈欠点头:「金柑仔晚上也喜欢窝在窗旁看外面。」 「回去睡吧,没睡饱明天会没精神。」白洐劝,「我晚点就回去。」 「再聊一下,我们今天几乎都没时间独处。」 一整天人气不知为何都居高不下的白洐一直被其他人「借来借去」,直到现在瞿炘才能独佔他。套句金晟曄说过的话,这都归功于白洐那「可怕的亲和力」。虽然也有「瞿炘的男友」这个身分加乘,但白洐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就连孤僻的凌寒也不例外,没有白洐接不了的话题。 「我吃醋了。」瞿炘闷闷地抱怨,谁能想到介绍个男朋友会直接被大家抢走。 白洐笑着吻了瞿炘的唇角。瞿炘其实很好哄,只要一个吻或一个拥抱就行。 原本瞿炘顾及白洐不习惯肢体接触,多少有些收敛,但在交往后,白洐反而适应良好、偷袭反撩无师自通,还能精准知道他的想法。 瞿炘想加深这个吻,白洐却轻轻偏头。瞿炘看着望向夜空的白洐,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 「下午跟玟姊去买东西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一些事。」白洐提起与萧霈玟的谈话。「……我很佩服她能坚持对你的感情这么久,同时也羡慕她可以勇敢地诉说爱意。」 「以往我都是担任倾听者的角色,接触过、帮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们,自己却不敢开口,常常觉得是不是太消极、被动。纵使身边的人都温柔地说可以慢慢来、愿意等我好起来,但无形中依然会有焦虑与自我厌恶。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能跟这样的自己好好相处了,正因为喜欢跟身边的人在一起,才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白洐的双眼熠熠生辉,如同盛满星光的夜空。 「不过,咳,我还是想试试至少从练习说我喜欢你之类的表达开始……。」白洐的声音逐渐弱下,但在寂静的夜里被凸显得十分清晰。 「现在吗?」瞿炘笑着问。 「也不是不行。」白洐挣扎了下说。 「那开始吧,我准备好了。」瞿炘戳戳回避他视线的白洐,被夜风冻得微红的脸上满是期待。「啊,等等。」他双手捧住白洐的脸转向自己。 白洐有些后悔在这时提出这件事,心里一边感叹瞿炘放大的俊脸好看,一边乾涩地开口:「炘哥……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瞿炘温柔地回应,心里软得一蹋糊涂。 白洐因满溢的情感而微微颤动,本能地想躲开瞿炘的禁錮,然而瞿炘难得强势地不放手,白洐只好继续。 「我喜欢你。」 「我也是。」 「我喜欢你。」 …… 第三十七章 吻 这场练习持续到白洐的脸红到不能再红才停止。 「辛苦了。」瞿炘满意地拥住他,觉得弥补了一整天都无法腻在一起的遗憾。 等了一会,将脸埋在他颈边的白洐都没动静,瞿炘正想着是不是逗人逗过头,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嘶——」 白洐正拉开他的衣领,惩罚似地噬咬。这下承受不住的人反而变成了瞿炘。 瞿炘握紧拳头,眼尾染上薄红。 白洐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脖子敏感……? 白洐咬够之后又心疼地舔了几下,瞿炘觉得自己掉进了羽毛堆里。 「白洐,唔!」甫一开口,白洐却又吻上他淡色的唇,将未竟的话语嚥下。 温热的气息抚过瞿炘的脸,白洐闃黑的双眼犹如黑洞,即使危险而万劫不復,也令人沉溺其中。 瞿炘眼中逐渐失去焦距,昏沉晕眩。 直到不知何处传来鸡鸣声,白洐才惊醒地轻轻推开瞿炘。两人偏头平復呼吸,瞿炘还咳了几声。寒风经过,吹散旖旎曖昧的氛围。 白洐伸手将瞿炘的外套拢紧,免得着凉。 瞿炘瞥见白洐被他抓皱的衣服,脑中闪过潘士萻说过的话:小八岁又怎样?他已经成年、是完全行为能力人。你要是像宠小苒一样,再把他当小孩,小心有天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他刚刚,竟然差点被白洐亲晕……。 「……炘哥?炘哥!」 瞿炘回过神,发现白洐歉意地看着他,方才发狠的兔子又变回乖巧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兔子耷拉着耳朵等待挨训。 「没事,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明明小朋友之前亲他眼睛的时候都是蜻蜓点水,今天却带了侵略性,让他不太习惯。「也没有到……讨厌。」话音落下,气氛又开始诡异起来,白洐赶紧转移话题。 「我已经努力练习给你看了,现在有比较安心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瞿炘略微思索后恍然大悟。 事实上不只是白洐有负面想法,从告白那天起,瞿炘心里一直有种「不安全感」,总是觉得白洐并不是真的喜欢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虽然这些念头只会出现一瞬,却频繁得恼人。为了反制,瞿炘告诉自己:这并非真实、白洐是因为心理状况而需要时间调适……。效果却不怎么好。 在遭遇车祸后,治疗瞿炘的临床心理师曾说过,瞿炘最信任与依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而过世,这个创伤极有可导致他之后对于亲密关係感到不安。心理师帮助瞿炘克服了活下来的罪恶感,却担心他以后可能感情受挫,包括过度关注,甚至于控制亲人和爱人这种不健康的心态,还有害怕被拋弃的恐惧、焦虑,跟妄想。 而在又一次失去母亲后,心理师的担忧的确发生了。那段时间,瞿炘靠着妹妹瞿苒、与家人的回忆,和俱乐部朋友的支持才让他走出来。可现在,过度害怕重要之人离开的阴影再度出现,这次是在爱情里作祟。 瞿炘以为自己能消化掉这个创伤,他不愿因此强迫白洐为他改变,却还是被白洐察觉、并採取行动安抚他。 「你还是这么敏锐。」瞿炘没有因为被看透而生气,反而感到释然。 「因为你现在就跟我以前一样,为了维持跟身边的人的关係,什么都自己承担、害怕说出来后被拋弃。」白洐轻声地说,「这点从发现你害怕寂寞也能看见端倪。如果你还无法说出口,我也愿意等待。只是我想再次告诉你:我不会离开。要是觉得不安了,你随时可以跟我说。」 「……好。」瞿炘回道,「其实上次你为了阻止傅远道出事时,让我想起我爸为了保护我、承受了一切伤害而过世。我很害怕。」有了白洐的保证,瞿炘终于能坦然说出自己的请求,「我希望你能好好重视自己,不要受伤了还认为无所谓。」 「嗯,我答应你,保证以后会更重视自己。」白洐重新握住瞿炘冰凉的手,轻吻他的额头。 「回去睡吧?」 瞿炘摇头:「我们等日出吧,天快亮了。」 曾经无数个夜晚,白洐在温柔却死寂的黑暗中度过;瞿炘压抑不安与孤独抱着金柑仔入眠。但现在,两人已经可以平静、安心地迎来黎明。 *** 清晨,正在吃早餐的潘士萻夹起盘里的荷包蛋,不解地问瞿炘:「你昨晚没睡好还是当小偷去了?一大早才回来、黑眼圈还重。」 瞿炘喝了口咖啡,只说了三个字:「看日出。」就不再理潘士萻,任凭他怎么问,都只是埋头吃饭。 「什么啊?话不讲清楚,神神秘秘的。」潘士萻抱怨,转头问一旁的瞿苒:「小苒,你知道你哥怎么了吗?……小苒?」 「啊,嗯?什么?士萻哥你叫我吗?」潘士萻喊了几声瞿苒才反应过来。 「你们……都没睡好?还是一起跑去看日出?」 「哈哈!没事,我发呆而已,昨晚睡得很好哦!」瞿苒开朗地笑道,努力用眼神让同样抬头关切妹妹的瞿炘放心。「就是因为睡太好才爱睏嘛!」 啊哈哈——才不是!瞿苒在心里反驳,是因为太开心、太兴奋所以没睡饱! 昨晚她半夜去洗手间,没想到路上竟然正好看到哥哥跟小白在长椅聊天,还亲了!瞿苒并没过分到跑去偷听,她远远地看了一会后就离开。看见他们发展得那么顺利,瞿苒既开心又欣慰。希望哥哥能幸福! 第三十八章 家长们 白瀴是家里第一个知道白洐跟瞿炘在交往的,其实并没多想就接受了,毕竟她溺爱弟弟成习惯、认为弟弟开心就好。不过她还是抽空去了趟冉冉找瞿炘。 没想到刚到门口,一隻手跟她同时握上门把,转头发现竟然是白溟!白溟并没从弟弟那得知交往的事,只是凭着异常精准的直觉,来试探跟白洐走得很近的瞿炘。就这样,两个弟控不期而遇地突袭了瞿店长和买一送一的白洐。四人在冉冉的二楼聊了一下午,所幸白家兄妹都对瞿炘印象不错,除了白溟抱怨弟弟太早被拐走外,气氛还算融洽。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后头,白母得知这儿子有男朋友后,强烈要求白洐带瞿炘回白家吃个饭。母命不可违,白洐只好乖乖带男朋友赴约。 见家长当然得在白家吃个饭,白母下厨煮了丰盛菜餚热烈欢迎瞿炘;可另一边,白父整晚都板着一张脸,让白洐和瞿炘有些紧张。终于,当大家聚在客厅吃水果的时候,有个人爆发了。 「白若言,我请小瞿来家里吃饭不是为了让你摆脸色给他看的!」白母柳眉一竖,直呼丈夫全名。 「霜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白父紧张到说不出话。 「没有那个意思就好好说话!」 「是!」 好久没见母亲发飆的白溟三人都不敢出声。 「这个,喜欢同性这点我还是觉得……。」白若言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却马上被老婆回呛。 「喜欢男人怎么了?台湾都通过同婚多久了!而且你看溟溟,交过七个女朋友还不是照样被甩!」叶绒霜毫不犹豫地出卖大儿子。 正在喝茶的白溟一呛,哀怨看向母亲:妈!qaq说好不提这个的……但为了弟弟的幸福,他可以牺牲! 「谈恋爱,就是要找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幸福。这点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叶绒霜叹了口气,「小瞿性子好,跟阿洐也合得来,我们又何必以自己的角度去评判他们的关係。我知道你担心他们要面对社会上不友善的目光。但我想,他们已经好好思考过这些事、也希望让我们了解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她拍拍瞿炘的手:「小瞿,你很喜欢阿洐对吧?」 「非常喜欢。」瞿炘点头,「我想一直牵着他的手。」白洐与他对望良久,两人都笑了。 「那阿姨就不再多说了。有空常跟阿洐一起回来,阿姨准备好吃的给你们。」叶绒霜慈爱地说。 最后两人离开前,瞿炘还是被白若言叫进书房谈话。 白若言泡完茶后,斟了杯放到瞿炘面前:「不久前阿洐对我跟他母亲说了生病的事后,我想了很久。」那天,所有白家的成员都在。震惊过后,叶绒霜心疼地哭了,他也十分内疚难过。 「我从来都不知道阿洐压力这么大、这么痛苦。跟他哥哥谈过后,我才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他的哥哥姊姊向我争取了他们想追求的人生,可是我却没发现,一直以来最乖、最听话的小儿子……竟然是最痛苦的。」白若言微微颤抖,脸上满是自责与不捨,「就连他第一次求救时,我也轻易地忽视了。那个时候他该有多无助、徬徨。」 白若言深吸了口气,「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们交往。因为是你、他姊姊,还有冯老让他好起来、愿意努力活下去。也是你,让他鼓起勇气对我们说出他正承受的一切。」 白若言脑中又浮现白洐红着眼眶、缓慢却坚定地诉说自己患病时的模样。 「你们现在只交往不到半年,我不知道你会在阿洐身边多久,但我希望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能一心一意、好好对他。」 「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辜负白洐对我的信赖和感情。」瞿炘认真回道。 「好了,我言尽于此,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白若言疲惫地捏着眉头。 瞿炘頷首,离开前转身闔上门,留下一位头发渐白、强势却真挚温柔爱着孩子的父亲。 *** 去过白家后,白洐和瞿炘也拜访了冯怀音,老头看见瞿炘十分高兴,拉着人往沙发一坐、聊了起来。两人聊天的背景音下,白洐在一旁陪德牧九层粿和赤柴麻糬玩,鸚鵡芒果则飞到瞿炘肩上凑热闹。 不久,冯婴寧碰巧拿了店内新品来找父亲,便招呼着一起吃,瞿炘还向冯婴寧学习如何做比较健康的减糖甜点,冯婴寧爽快地表示会弄本私房食谱放在冯怀音家,让他们之后再来拿。 晚上,和盛情难却的冯家父女吃过晚饭后,临走前,冯怀音和蔼地拥抱了两个青年,像是又多了个孙子。 *** 週末清晨,瞿炘和白洐带着素白的花束来到瞿霽月与邢曇英长眠的墓园。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整理完环境后,瞿炘轻声地说,白洐跟着打了招呼。在万里晴空下,瞿炘诉说着与白洐相处的点点滴滴、怀念着和父母过去的回忆,白洐静静陪在他身边。 「……现在我有了喜欢的人,虽然还是常常想起你们,但我已经能往前看。苒苒的公司也已经迈入正轨,我们都过得很好,不用担心。」瞿炘伸手碰了碰石碑。 「叔叔、阿姨,遇见炘哥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以后我会陪着他好好生活。」白洐在墓前郑重许下承诺。 离开的时候,墓园依旧晴朗寧静,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温柔猫叫。 warmth:还有一章就完结啦!明天21:00最后一章准时上线~之后会有番外跟后记:) 尾声 「一份猪肉麻辣养生、一份牛奶海鲜,饭换成冬粉、一份低卡养生素食,还有份麻辣鸭血,外带!」跟火锅店老闆娘确认过餐点后,白洐习惯地进店里等待。手机不断传来讯息的嗡鸣声,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魏柏勋跟江允信在群里贴图大乱斗。今天又是个帮室友们带饭的傍晚。 「喵——」一声猫叫响起,滚圆的橘白猫从塑胶椅后走出,跳上白洐的腿踏踏,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忍俊不住,抱起胖猫朝老闆娘喊道:「翠姨,我带金柑仔回店里,等等再来拿外带。」张翠羽让他赶紧把猫抱回去,晚了店主该找猫了。 白洐走进火锅店对面巷子,推开两层楼游戏店的木门。柜台后的店主抬头看见白洐时露出温柔的笑容,他摘下眼镜走近,琥珀色的眼里闪着碎光。 「欢迎光临。」瞿炘拍拍故意将头缩进白洐怀里、把毛茸茸屁股朝外的金柑仔。这小子,越来越清楚能「偶遇」到白洐的时间了。 「您好,我是对面火锅店的客人,听说这隻猫是店里的,便带牠回来吃晚餐。」白洐特意重现初见时的交谈。 「谢谢你。」瞿炘配合地说,朝白洐伸出手:「瞿炘,这家店的店长。」 「我姓白,白洐。」白洐回握。 「同学,我看你骨骼清奇,有没有兴趣跟我学游戏啊?」瞿炘一脸正色地问。 「免费的吗?」 「如果你能帮我家猫减肥成功。」 「当然可以。」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 warmth:完结啦!之后会有三个番外~~ 番外一、白洐&瞿炘 网名这件事 瞿炘是在教完噤地四后,才知道白洐就是「门前有水沟」。由于白洐手受伤,噤地四的教学一直到他们交往几个月才完成。 事实上,白洐曾向瞿炘说过他同意瞿炘提议的真正动机,但也算是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而促成他们在一起的契机。于是某天当白洐躺在瞿炘腿上撸猫时,便心血来潮地问起瞿炘听到他在店里对flame多次「真情告白」的心得。 瞿炘搔着正在享受摸摸的金柑仔的下巴:「那时我真的没想到能在店里遇到观眾,还心存侥倖地认为你绝对认不出我。结果没多久就被发现,」他无奈地笑说:「老观眾真是太可怕了。」 「当然啊,你的频道所有影片我都很熟。」白洐自信回道:「虽然不是为了攻略,但我也很认真在看。」 「说到老观眾,有位的彩虹屁真的让我印象深刻。你在我面前称讚过flame的话跟他有得比。收敛一点,不然我要吃醋了。」瞿炘戳戳白洐的脸。 「那是你的频道,你跟自己吃什么醋啊。」白洐顺势抓住他的手指轻咬。 「不一样,flame陪你那么多年、在你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白洐,如果我关频道,你还会喜欢『瞿炘』吗?」 白洐闻言,将金柑仔抱到一旁,凝视瞿炘淡色的双眼:「炘哥,即使你不再是flame,我也不会减少对你的感情。我对『flame』是欣赏与感激,对拥有这两个身分的你才是真正的动心。」 纠结的瞿店长瞬间由阴转晴。 两人腻歪一会,白洐好奇地问:「你刚刚说的那个彩虹屁观眾是谁啊?」如果是老观眾他可能也看过。 「就是这个『门前有水沟』。」 白洐愣了下,随即爆出大笑。瞿炘从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炘哥,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白洐擦着眼角笑出的泪问。 因为白洐的名字比较少见,瞿炘确实找过字典。 「是水的流行、沟水行也……等等,该不会……」综合老观眾的身分与名字的相关,瞿炘反应过来:「你就是『门前有水沟』?」 白洐点头解释:「其实会取这个暱称是因为那时候想到我爸曾说过,他小时候、爷爷奶奶还在时,我们家前面有条清澈的沟渠,看得见鱼虾之类的,后来就填平了。」 见瞿炘还在惊讶,白洐笑道:「所以我用彩虹屁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面对男友的另一个身分,瞿炘真挚地说:「当初刚建频道时,因为没什么人看,我曾心灰意冷。但一看到你跟其他老观眾在每个影片下都用心留言,我又有更新的动力。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真的必须谢谢你们的支持。」 「怎么突然变这么官腔啊?」白洐揶揄他,「不只是频道,还有游戏店。以后你的梦想里都会有我在。」 「那我可不可以得到跟flame同样的彩虹屁?」 「……如果你想要的话。」 星火番外一完 番外二、江允信&符咏晴 交往前的小故事 週末午后,符咏晴哼着歌愉快地整理商品架。自从白学长跟店长在一起后,偶尔能看到两人默契、有些黏糊的互动,让她工作都充满了干劲! 果然爱情的美好能疗癒一切! 快要下班时,手机突然传来讯息——是直属学姊夏晓风。 「妹妹,你在哪里?」夏晓风问。 「在冉冉打工啊,怎么了?」 「你不是等等要跟男朋友去约会吗?怎么还在店里?」 「什么男朋友,」符咏晴哭笑不得地说,「学长只是刚好多了张票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而已。」 靳诚的事件后,符咏晴跟江允信就熟了起来,两人兴趣相同,有时也会相约出游。 「你……难道要穿出门时的衣服跟他去看电影?」夏晓风跟符咏晴住同一寝,她没记错的话,妹妹今天穿的是t恤、牛仔裤和黑球鞋。 「呃,对呀。我下班后吃完饭就会直接去嘉o华跟学长会合了。」 「……好吧。」原本想劝人回来换一套衣服的夏晓风只能作罢。算了,妹妹开心就好。 「那你至少答应我一件事……。」 「嗯?」 「晚餐别吃臭豆腐或重口味的食物。」妹啊,姊姊只能帮你帮到这了……夏晓风扶额。 *** 「永不止息」这部电影改编自台湾新锐小说家「今天吃滷肉饭」的作品《风帆》,剧情描述一群拥有棒球梦少年们青春热血的故事。符咏晴看电影时感动不已,尤其是投手与捕手真挚的基,啊不是,羈绊。角色们在热血、衝突、互相理解后的场景,都让观眾们数度泪目。 电影结束后,符咏晴一边兴奋地跟江允信讨论一边走出播放厅,突然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个趔趄,江允信连忙抱住她。 「好像有种既视感?」江允信对着站稳后满脸通红的符咏晴打趣道。 另一方面,撞到符咏晴的人原本态度十分差地说了句:「是不会走快点啊!」待看清符咏晴的脸后,他马上换上讽笑的表情:「哈,真巧啊原来是你,咏晴。」 符咏晴听到那人的声音一愣,笑容微暗,不发一语地点了个头,轻轻拉起江允信的手臂说:「学长我们走吧,你饿不饿?我的直属姊姊说附近有家咖啡店的手工饼乾超好吃的!」 江允信明显感受到她对那人的厌恶,任由符咏晴拉着他向前。没想到穿着棒球外套和运动裤的青年见符咏晴不理他就想伸手拦住人,被眼明手快的江允信一把抓住。 青年吃痛,悻悻然地收回手:「好歹交往过,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符咏晴闻言脸色骤冷,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袖珍包面纸,对江允信说:「学长,不好意思,手借我一下。」便当着青年的面,仔细擦过江允信碰到他的手。 等擦完后,符咏晴才开口:「首先,我要澄清一点,可能是你记忆力退化严重弄错了,我从来就没跟你交往过,希望你多吃点鱼油或坚果补补脑;第二,我点头了,你没看到吗?鉴于你高中时做过的事,难道期待看到我微笑sayhi?」 冰冷且具攻击性的语气让青年恼羞成怒大喊:「你说谁脑子有洞!」 符咏晴怜悯地看了他一会,欲带着江允信离开,没想到青年又打算动手。江允信皱眉刚要向前,身边猛地闪过一道身影,只见符咏晴已经制住了青年,甚至在他抓狂挣扎时反折他的手,直到青年失去攻击意图时才放开。 江允信挑眉称讚了声,看来自己没有白教,符咏晴甚至练习出适合她的方式。 符咏晴露出灿烂的笑容对青年说:「我这次就不报警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青年不甘心地瞪着符咏晴,眼神一瞥,看到一旁袖手旁观的江允信后,突然阴蛰喊道:「别以为你又骗到一个男人就当自己是公主了!你这个噁心的婊子!每天看两个男人打炮的变态!那个冤大头,你别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喜欢男人!我@#%467#%&5j唔、唔!」 符咏晴再次压制住青年,并将刚刚用过的面纸们揉成一大团塞进他嘴里。随后拿出手机在青年面前晃了晃,上面赫然显示录音的页面,青年瞪大眼。 「没想到一样的方法这么快还会再用到。」符咏晴摇摇头说道:「申清灝,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你能随便污衊我跟我的朋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连同旧帐一起算。」她森冷眼里映出恐惧的青年。「现在给你五秒时间,滚。」 「呜#$##%%%」 「五、四、三……」 申清灝吓得忘记取出口中卫生纸,一瘸一拐地走了。 「就这样放过他吗?」江允信想到刚刚申清灝过分的谩骂,觉得不追究有点可惜。 「没关係,就这样吧。」符咏晴收起手机,「他胆小怕事,不敢再出现。」 「学长,抱歉,把你牵扯进来。」符咏晴歉意地说,「我请你吃个宵夜吧。」 *** 电影院旁的咖啡厅,符咏晴吃着焦糖饼乾,说起高中的事。 申清灝原本是符咏晴的追求者,符咏晴多次拒绝他后,他还是不死心,甚至偷翻符咏晴的书包,结果发现她失手放进包内的bl漫。心碎的申清灝从此认为符咏晴噁心、装清纯欺骗自己,开始处处针对她、恶整她,并传谣言说符咏晴喜欢同性。最后忍无可忍的符咏晴请老师处理,申清灝才消停。 「我倒不是因为被传为蕾丝边而生气,而是性向这种隐私本就不该被随意评论,喜不喜欢同性又不关他人的事。而且腐女也不代表一定喜欢同性好吗!」符咏晴气完才突然想起身旁的江允信。 「啊,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符咏晴搔搔脸:「你会介意我是腐女吗?」 江允信摇头:「那是你的兴趣,我不会指手画脚。」 符咏晴因为江允信的话心情好起来:「谢谢你,学长。唉,希望我以后不要再遇到这种烂桃花了……。」 「放心,不会再有下一个了。」江允信安慰她,顺手把自己那份餐点里的焦糖饼乾放进她的盘子里。 此时距离两人交往,还有十天。 星火番外二完 番外三、白洐&瞿炘 慵懒的週末 床边茶几上的闹鐘响起,白洐起身关掉设定,纯白的被子滑落,露出他赤裸着、充满曖昧痕跡的上半身。被窝里另一个人动了动,张开琥珀色双眼,明显因为没有睡饱而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白洐倾身吻了吻他略为红肿的眼睛与泪痕,哄道:「还早,你再睡一下。」 瞿炘打了个哈欠抱上白洐,不一会又重新睡去。白洐轻柔地将被子拉好,盖过他喉结上的咬痕和脚踝痣旁的吻痕。 一打开房门,白洐就看到了坐在门旁的金柑仔,圆滚滚的橘白猫走进卧室,轻巧跳上床、窝到瞿炘怀里,瞿炘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抱着金柑仔蹭了蹭。白洐静静看了一人一猫一会后闔上门。 昨天是白洐二十六岁生日,也是他们结婚一週年纪念日。晚上庆祝完不小心折腾得太晚,将近清晨才睡下。瞿炘身体不好,白洐一直都很克制,也尽量让他睡饱。对于昨晚自己失控,他有点内疚。幸好这天是週日,兽医诊所、冉冉,和flame的频道都休息,只是他忘记关掉每天上班的闹鐘设定,反正醒了,就来画一下接到的委託跟自己的进度,处理完后煮个午餐再叫瞿炘起床。 大学毕业后,白洐一方面成为了兽医,另一方面也斜槓当起插画家,目前已经出版一些作品,间暇时还会接点委託。而瞿炘还是老样子,只是频道没以前更新得那么拼命。 *** 临近中午,瞿炘终于醒了。他放开「猫球」,从床上坐起时免不了全身痠痛,尤其是腰。揉了揉差点不堪负荷的腰,他拿起白洐准备好的衣物,一旁的镜子里映射出他全身令人脸红心跳的吻痕、指痕,和满满的咬痕。 瞿炘拉高衣领叹了口气,交往后才发现家养的兔子爱咬人,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可是每当白洐用可怜兮兮却又充满强势佔有慾的眼神请求他时,他总会因承受不住而心软,甚至还有渐渐喜欢上的倾向。 人是他宠出来的,只好认了。而且白洐平常也很少失控,大多时候在他快不行前就会收手,比自己还知道身体极限在哪。 瞿炘穿好衣服后走向厨房,从背后环住白洐的腰:「午餐吃什么?」 「海鲜粥跟一些比较清淡的菜。」白洐早已习惯瞿炘的撒娇行为,快速将料理装盘后,转身摸了摸瞿炘的额头,确认他体温正常才放心。 「哪有那么脆弱。」瞿炘拉下他的手。 「今天还是得注意一下。」白洐非常重视瞿炘的身体状况,因为正是在第一次事后没养好身体,才导致瞿炘后来烧了几天。 *** 吃过午饭,两人一猫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聊起晚上在俱乐部的聚会。几年过去,每个人都有了新生活,现在秦家父子共同经营着俱乐部、训练选手;许子曦和凃萱菡退役后各自转换跑道、找了份电竞相关的工作;俱乐部里也多了几位新选手。每隔一段时间,大家还是会定期回去俱乐部蹭饭、顾小孩,career的大家庭依旧不断扩大中。 值得一提的是,前年陈翊跟许子曦终于在一起了,陈翊高兴得哭了,听说许子曦还很缺德地趁机拍了一堆他哭得唏哩哗啦的丑照。 「后天晚上要跟爸、妈他们还有苒苒姊家庭聚餐;週五要去看冯老;週六我们寝寝聚,你跟咏晴也要去……好多行程都排在下礼拜啊。」白洐感叹。 「很久没见面了,聚一聚也挺开心的。」 「啊!还漏掉一件重要的事!」 「有吗?」瞿炘重新检视一次,疑惑地问。 「当然有啊!等我一下。」白洐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一个漂亮的咖啡蛋糕,火焰的图案上用奶油写着大大的英文草写体:flame,字跡十分眼熟。 「恭喜你创立频道十週年,炘哥!」 瞿炘看着蛋糕,感动得说不出话。 「这个蛋糕是我跟婴寧姊学的;草写体我一直写不好,请柏勋指导了下。虽然还不到瞿叔叔写的那么好看,但应该不会太差……吧?」白洐不好意思地说,火焰图案他试过几次就成功了,但草写体一直练不好。 瞿炘目不转睛地仔细欣赏了整个蛋糕后,抱住白洐:「谢谢你,我很开心。」 白洐回拥、温柔地吻吻他的发顶:「我也要说谢谢。其实在十六岁那年过完生日后,我本来状况恶化到想要……永远地睡下去,可是因为看到了你的影片,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没有那么糟糕。flame,炘哥,谢谢你陪我走过最痛苦的时候。谢谢你,我爱你。」 瞿炘抬头,轻轻吻去白洐眼角的泪水。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即使是微小温暖的火光,也能照亮黑暗中踽踽独行的身影,陪伴着谁看见希望:) 星火番外三完全文完 星火 后记 当初在创作《星火》时,其实没想过能走到这么远,甚至在写文的时候,我更能釐清自己的想法、得到创作的快乐与成就感,差点忘了这篇小说原本是标准的耽美、灵感源自涩涩,可当我真正开始写了之后,却发现自己找到了新的创作理念,就是《星火》一直不断出现的「沟通」与「陪伴」。 身为一个强迫症、洁癖、焦虑症,还有微笑忧鬱患者。状况好的时候外表看起来没问题,但只要负面思维袭来,各种死亡意象、自杀想法都是家常便饭。因此对于同样感到痛苦的读者,我想藉由《星火》传达出「我也一样」、「你并不孤单」的讯息,那怕是发现世界上还有同样在努力生存的人们,心里都会安慰不少。 生病确实不好受,向前迈进也很难,我们都希望像白洐一样,不但有家人的陪伴,还有能接住自己的人。但如同冯怀音与瞿霽月所说的,一个人必须要学习面对自我、从谷底往上爬,有自救的意志才能试着爱人;纵使如此,各种人际交往、社交关係、亲情、爱情、友情、生活压力依旧常常划伤我们的心,使我们狼狈、疲倦。所以拥抱尽全力活下来、为庞杂事务苦恼不已的自己也同等重要。 最后,我想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给予我反馈和讚美的雅雅,是你让我有撑下去直到完结的动力,谢谢你的陪伴<3 感谢给予我电竞知识、让我少走弯路的allison,你总是及时回覆我大大小小的问题、和我讨论:) 感谢时不时被我骚扰的绢,即使实习再忙,也用心给出阅读心得,把我的讯息放在心上,从不敷衍<3 感谢peggy、阿江、如如,和看见我的小说、一直不吝给予鼓励的读者<3在自卑挣扎、于绝望中流泪时,只要你们一点的反馈,就形成了属于我的星空,陪伴我度过难熬的时刻。 最后的最后,我想谢谢家人提供了我安心写作的空间、时间。 创作是我的生命,始于一点勇气、些许自傲,和那些我所深爱的世界与人们。我会不断写作:) 然后是...... 工商时间!>v<我正在攒《拆玩游戏后,老攻杀了过来》的稿,主线耽美,但一样有bg线,也新增了gl线,剧情有点恐怖:p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 世界并不总是明亮,但我相信,当你成为自己和他人的星星时,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