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NP，真伪姐弟骨）》 chapter.1找弟弟 Chapter.1 找弟弟 （1） 楚曦靠在车上，点燃了一支香烟。 她平时并不常抽烟，只有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来上一两支。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原本她该在寝室里舒舒服服地看小说的，但因为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大晚上的又得穿戴整齐，驱车几十公里来到这片陈旧、破落的城区，就为了找楚明洲。 楚明洲是她弟弟，十七岁的高中生，正值叛逆期，难管得很。家里父亲工作繁忙，母亲又容易心软，从小到大，楚明洲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在管。但她读大学以后，在家的时间日益减少，姐弟关系也日渐生疏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他不知为什么迷上了搞乐队，隔三岔五地便翘课逃学，去各大酒吧鬼混。今天晚上他也是逃了晚自习从学校偷溜出来的，她母亲接到了老师的告状电话后便急了，发动了全家出去找他，并下达了死命令“零点前必须把他带回家来”。 楚曦明白母亲这么急迫的原因是什么。今晚上父亲从国外出差回来，如果发现楚明洲这么晚还不在家，一定会大发雷霆。 作为家庭的顶梁柱，父亲在家中拥有说一不二的绝对话语权，没有人敢忤逆他。 一支烟燃到还剩三分之一的位置，楚曦随手把它扔在了脚下踩灭，又抽出了一支。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白色小香风的香奈儿套装，配黑色的迪奥露跟高跟鞋，再加上身后宝石蓝的玛莎拉蒂跑车，一看便是个富家小姐形象，与她身后混乱嘈杂的酒吧格格不入。 “美女，借个火。” 有个穿皮衣的陌生男人堆着一脸笑凑了过来搭讪。他从楚曦下车时便注意到她了，她的身材高挑纤细，双腿修长笔直，一头及腰黑发如瀑布般浓密柔顺，即使没看清脸，也能猜到这绝对是个难得一遇的大美人。 楚曦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直接把对方看得呆住了。楚曦的确生得极美，而她的美是带有距离感的。素如霜雪的瓷白肌肤，配上淡漠平静的浓黑眼眸，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男人不自觉地便退后了一步，而楚曦在此时却朝他微微一笑。即使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只是红润的唇轻轻弯起一个弧度，却也足够令人心跳加速。接着她掏出打火机，“蹭”地点燃了火，递到男人面前。对方受宠若惊地接受了她的点烟举动，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 “打听一下，现在在里面唱歌的，是谁？”恍惚间，他听到眼前的女人轻声开口，声音清澈悦耳。 “好像是个新来的乐队吧，在这里唱了也没几次，叫……叫……BLADE。” （2） 楚曦推开了那扇发黄的玻璃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酒吧中心的小舞台上唱歌的李姝。 李姝是楚明洲的青梅竹马，和他们住同一个小区。李家和楚家家世相当，生意上也常有往来，因此两家人关系甚密。 和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不同，李姝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品学兼优的那种。李姝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十有八九是被楚明洲带的。楚曦摁了摁太阳穴，感觉自己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有贸然上前。说实话，李姝有一把被天使吻过的好嗓子，在唱歌方面天赋极高，声音很有特色，从小到大拿了无数大奖。在这种小破酒吧唱歌，算是大材小用。 而在李姝身后的，有吉他手、贝斯手、鼓手，以及站在电子琴后面的键盘手，她的弟弟楚明洲。 “美女，几个人，喝点什么？”这酒吧也不算太差，至少还有服务生会主动过来招待客人。 楚曦摆摆手说：“不用，我是来找人的。” 服务生愣了一下：“找什么人？” “找我弟弟，楚明洲。” 在给服务生塞了几张红票子给后，楚曦便被带到了带到了后台。说是后台，其实只是一个堆满了各种器械、衣物、化妆品的小房间，乱糟糟的简直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台上似乎是结束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是有一伙人在接近。楚曦还没考虑好自己到底是要以严肃还是柔和的面孔面对自己那不听话的弟弟，面前沉重的木门突然就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少年高大瘦削，背着吉他，淡金色头发长得几乎遮住了眼。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应该和楚明洲差不多年纪。看见楚曦时，他怔住了，站在原地呆了几秒，一动不动。 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的声音：“阿曜，怎么不走了，别堵着路啊。” 紧接着，楚明洲的脸从这金发少年的身后探了出来。看到楚曦时，他先是一惊，然后很快便皱起眉，摆出了一副十分欠揍的表情，用让人听了不爽的语气说：“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你回去。”楚曦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少年直接看向楚明洲，语气毫无波澜。 “曦姐……”身后传来了李姝的惊呼。看见楚曦，这女孩儿明显要更加局促不安，拽着自己的裙角怯生生地问，“是我哥让你来的吗？” “小姝也在这儿？”楚曦装成才发现李姝的样子，“你哥应该不知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就说去接明洲下晚自习，顺便把你捎上了。” “哼。”楚明洲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嗤笑。 楚曦冷淡地瞟了他一眼，语气降了温：“明洲，爸爸今晚出差回来，你也不想被他知道你逃课混酒吧的事吧？现在已经快十点二十了，我们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 父亲的至高权力在楚家是不容挑战的。尽管不情愿，楚明洲还是拍了拍身边金发少年的肩，低声道：“不好意思阿曜，下半场我们没法跟你一起了，下次再说。” 金发少年点了点头，几个人互相道别后，李姝和楚明洲便转身向外走去。楚曦落在最后面，在和楚明洲对话的这短短几分钟内，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眼前这个离她最近的金发少年身上停留过，明明他的存在感那么强，她却好似只把她当作空气。 在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紧接着被重重地摁到了背后的木门上。那少年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从前至后地撩到脑后，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额头，以及一双墨一般深邃、漆黑的眼睛。 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凤眼。眼尾上挑，眼型狭长，内双眼皮并不分明，只有在垂下眼眸时，才能显出轻微的褶痕。眼眸则是黑白分明，神光内敛。这样的眼睛过于凌厉，很容易便会产生距离感，因此他们小的时候……都不太容易和人亲近。 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右侧的眼尾下方，有颗极小的泪痣。如果不凑近看的话，根本无法看清。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纤长笔直的睫毛，也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气。 他也在审视她，以一种复杂的、探究的目光。而她的眼神不变，泰然自若地接受着他的考验。 “我叫凌曜，曜石的曜”他的声音很低，是十分清爽的少年音，“你叫……什么名字？” “楚曦，”她说，“晨曦的曦。” chapter.2汤 Chapter.2 汤 （1） 出了酒吧，李姝和楚明洲相继上了楚曦的车。 楚曦坐在驾驶座上，不知从哪拿出一瓶除味喷雾，对着后座上的楚明洲和李姝一阵狂喷。俩孩子猝不及防，呛得咳嗽起来。楚明洲一把夺过喷雾瓶子，皱眉道：“别喷了姐！” 楚曦说：“去去味儿，不然谁都知道你们去了哪儿。” 楚明洲抿住唇，突然凑过来，在她领口处像小狗似的闻了闻，嘟哝道：“你自己身上也有烟味……” 这下有点太近了，他浓密的栗色短发几乎蹭到楚曦的下巴。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正是蹿个子的时候，楚曦每隔数月回家，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成长。虽然是自己养大的弟弟，从小亲密无间，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三年前姐弟俩之间那场矛盾爆发以后，楚明洲便不再是那个事事都对姐姐言听计从的乖孩子了。 她伸手把楚明洲的脑袋推开，把喷雾瓶子拿过来，对着自己潦草地喷了两下，然后往副驾上一丢，说了一句“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玛莎拉蒂如离弦之箭般飙了出去。 “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回家的路上，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凌曜。 “你说金头发的那个？”楚明洲说，“最近才认识的朋友，吉他弹得不错。” “是啊是啊！”李姝也在一旁拼命点头，帮腔道：“虽然是同龄人，可我总觉得他好成熟哦……” “是么……”楚曦淡淡地说，没再追问。 车子开进小区，她先把李姝送回家，再和楚明洲一起回到了楚家。 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一点，离母亲说的零点之限还有一个小时。 （2） 楚太太正焦急地站在窗边翘首以待，远远地看见楚曦的车开过来，赶紧命人去开大门。楚曦把车在院子前停下，车钥匙交给佣人去泊车，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楚明洲的手腕，把他押送到了楚太太身前。 “要死哦你！你是不知道你爸爸今晚要回来！还敢在外面鬼混到这么晚！”楚太太冲过来在楚明洲身上用力拍了两下，怒气冲冲道：“要是让他知道你又翘了晚自习！非把你的腿打折不可！多亏了你姐姐！不论你藏到那里都能把你挖出来！不然你就等着被逐出家门吧！” 楚明洲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摆出一副随便你说的态度。楚太太对她这个小儿子发脾气一向是雷声大雨点小，所以他不怎么怕她。楚太太絮絮叨叨地数落了他一顿后，总算是出了气，命令道：“你给我乖乖回房去洗漱睡觉！明天还要上学！不许迟到！” 楚明洲抬腿就往前走，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对着楚太太的背影做了个滑稽的鬼脸，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楚太太没看到，被楚曦看了个正着，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她这个弟弟光看身高已经是快一米八的大人，心性却还只是个顽皮的小男孩。 “曦曦，你今晚呢？是回学校还是住家里？”楚太太又问。 “我……”楚曦刚想说自己回学校，但楚太太已经转了个身，朝客厅走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算了，你也别回学校了，就在家里住一晚吧。你的房间我平时都有让人打扫，干净得很。厨房里熬了甜汤，原本是给你弟弟当夜宵的，你也来一碗吧。我看你又瘦了不少，女孩子还是要胖点好，胖点有福气。” “嗯。”楚曦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顺从地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太太身后。母女俩穿过偌大的客厅走进餐厅，在餐桌边落座。佣人用托盘端出了两个雪白的小盅，一盅是楚太太的燕窝，一盅是楚曦的甜汤。 楚曦用小银勺搅了搅那粘稠的糖水，舀起一勺放进嘴里，依旧是甜到发腻的味道。楚太太讲究养生，最爱让厨师煲各种汤汤水水，楚曦其实不好这一口，但为了不扫母亲的兴，每次还是强迫自己灌下去。 “好了，你先下去吧。”楚太太对侯在一旁的佣人下了指令。楚曦知道接下来她要对自己说些不适合被旁人听到的话了，于是放下小勺坐直了身体，等待母亲发问。 佣人走后，楚太太看向楚曦，连珠弹似的开始问道：“你弟弟今晚究竟去哪了？跟谁在一起？干了什么？” 楚曦如实说道：“他去了老城区的一家酒吧，和李家的二小姐一起，他们好像一起组了个乐队，在酒吧驻唱。” 楚太太皱起眉：“真是胡闹，除了他俩还有谁？” 楚曦摇头：“好像是有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名字叫凌曜，和明洲关系不错。其他人不太清楚，应该都是临时凑的。” 楚太太露出轻蔑地表情：“那种下九流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人。你去查一查那个凌曜，别让明洲被人带坏了。有必要的话，花点钱也没什么。” 楚曦低声道：“好。” “这事儿过两天就去办吧，别拖拉。”楚太太放下只喝了两口的燕窝，站起了身，有些疲惫的样子，“记得把汤喝完了再去睡。” 楚曦点头说：“嗯。” 楚太太转身朝楼上走去，刚迈了两步，步子突然停下，背对着楚曦说：“对了曦曦，最近你回家的次数有些少了，以后记得要常回来看看。就算进了大学，也不要放松了对你弟弟的管束。” 楚曦垂下眼睛，停顿了数秒后开口：“是，母亲。” 楚太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楚曦一个人像雕塑般坐在餐桌边，久久凝视着面前的小盅一动不动。在楼上传来关门的声响后，她端起小盅走进厨房，将剩余的半碗汤全部倒进水池，然后开水洗手。 chapter.3谈判 Chapter.3 谈判 （1） 有了楚太太的命令，楚曦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凌曜。即便如此，她也并没用楚家的人手，而是自己找了私家侦探。 根据私家侦探提供的资料显示，凌曜今年十七岁，在旧城区的一所公立高中读书。他原本姓陈，但在五岁时因一场意外失去双亲，后来被舅舅收养，跟着舅舅改姓了“凌”。除了他以外，凌家还有三女一男四个孩子，都是舅舅的骨肉。家庭原本就不算富裕，孩子一多，自然就有厚此薄彼的情况。而凌曜作为家中唯一一个非亲生的孩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那个最不被重视的人。 “他好像是升上高中就从舅舅家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了，因为最小的弟弟长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间。”雇来的私家侦探尽职尽责地介绍着被调查人的近况，“他成绩不错，但因为缺钱，需要经常去打工攒钱。他晚上会去旧城区的各家酒吧驻唱，有的时候也做服务生。” 楚曦翻动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十七岁少年单薄的人生轨迹就被这样呈现在她的面前。眼前的私家侦探还在滔滔不绝，可楚曦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渐渐地就有点出神。 当初她把他留在那儿，以为给他留了一条最好的路。却没想到，这么些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楚小姐，楚小姐？”看着眼前的漂亮女人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私家侦探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您在听吗？” 手刚晃了两下，楚曦沉静的眼眸便“唰”地一下转了过来，目光冷冰冰的。私家侦探不敢太造次，回手道：“我说完了，您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就这些？”楚曦捏着手中的几张纸掂了掂，“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侦探赶紧说，“这里已经是全部我能查到的东西了，我敢保证，不会有人查得比我更多的。本来就是个半大小子，没什么能查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难道……还有什么是我该查到却没查到的吗？” 看来当年楚家的手段果然了得，凌曜的身世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愣是没有查出一点和她有关的事情。楚曦淡淡地笑了笑，说：“不，我就随便问问罢了。” （2） 打发了侦探以后，楚曦按着资料上的地址，找到了凌曜的住处。 他租住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里，同样是在老城区，环境很差。楚曦穿着浅色的miumiu缎面高跟鞋，艰难地爬上了七楼，在黑洞洞的楼道里，抬手敲响了门。她特意挑了深夜前来，这个时间想必他已经下班了。 等了没一会儿，门内传来脚步声。这楼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她甚至能听见房内在放的摇滚乐。独居的年轻男孩安全意识没那么高，问也不问门外是谁，就直接拉开了门。依旧是那头惹眼的淡金短发，一出现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少年的身体僵住了。两人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对视了几秒钟后，凌曜率先别开了视线，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语气不是很好，隐隐带着些火药味儿。 楚曦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镇定自若地说：“来找你谈谈。” 他犹豫了片刻，侧身让她进来。楚曦走近一步，站在门口礼貌地问：“需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她跟着他走进去。他并没有招待客人的意识，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把音响关掉了，室内骤然安静下来。楚曦注意到他的音响是Marshell的WOBURN II，黑色皮面的那一款，这应该是他这出租屋里头最贵的一件家具了吧。 楚曦在房中唯一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态度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凌曜看着眼前这个自带贵气的女人，光是坐在那里，似乎就让他那张廉价的沙发突然变得高档了起来。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与他这样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心脏便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凌曜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墙，居高临下地问：“找我谈什么？” “谈谈……明洲的事。” 明洲……叫得那么亲昵又熟稔，大约是在过去的年岁间无数次地这样叫过。凌曜想起那天楚明洲叫她“姐”，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就好像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他姐姐。 但她明明不是。 见凌曜不说话，楚曦便继续说了下去：“家里不是很同意他玩乐队。他还在念高中，应该以学业为重……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联系他了。作为补偿，楚家会承担你今后的学费，直到大学毕业。” 她从黑色的香奈儿手袋中拿出了一张卡放在面前的矮几上，朝着凌曜的方向推了过去：“这张卡里现在有十万元，密码是6个8。以后每个月的1号，都会有两万元打进来，作为你的生活费。如果你还有别的用钱需要，也可以联系我……” 说到这儿她从包里拿出了一迭便利贴和一支钢笔，唰唰写下了一串数字，撕下一张贴到那张银行卡上。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凌曜看着眼前的楚曦，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了？ 在酒吧那次他故意留下她，两人互通了名字，可她却表现得像并不认识他一样。那时他以为她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与他相认。而这次，明明只有他们两人独处一室，她对着他还是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为了自己的弟弟，端出一副好姐姐架子，尽心尽力地来劝说他接受楚家的钱财！ 真是太讽刺了，对现在的她来说，楚明洲不是外人，他才是外人！ 毕竟……当年分别的时候，他还只有五岁。十二年过去，他外貌应该变了不少，这也不能怪她。 可是……可是！ 明明当时在酒吧后台重逢的时候，他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的！ 明明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她怎么能！怎么能把他忘了？？？ “凌曜。”她在叫他的名字，“这个方案，你还满意吗？” 凌曜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起伏，保持着面上平静的姿态，一步步走近她，弯腰从桌上拿起了那张银行卡。 他把上面那张便利贴撕了下来，卡丢回她怀里。 “这个我留着，卡你拿回去。”他勾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还没有落魄到，需要靠别人施舍才能过活的地步。” chapter.4消失的姐姐 Chapter.4 消失的姐姐 那场谈判最终以失败告终，凌曜当作楚曦从来没找过他，隔三岔五依旧与楚明洲一起排练。 与楚明洲不同，他搞乐团纯粹是为了钱。反正他学什么都快，吉他也不算很难。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但也不多。和其他出卖劳动力和时间的打工方式比较起来，酒吧驻唱的确算是较为轻松而且来钱快的工作了。 今天练习室里的气压有点低，很明显与楚少爷的心情有关。楚明洲算是他们这个小乐队的金主，承包了所有场地费和器材费，他也不缺这点钱。贝斯手和鼓手都是新加进来的，对他有点发怵，不太敢招惹；李姝虽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但也深知他情绪上头时有多难哄，自然不会去触他霉头。只有凌曜，从不惯着楚明洲的少爷脾气，该呛就呛该怼就怼，偏生楚明洲还真对他没话说。 楚明洲第三次弹错音的时候，凌曜一拍琴弦停了下来。他一停，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偌大的练习室里，只剩下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要不先去接个电话？”他扭过头问楚明洲。 “不用。”楚明洲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直接挂断了电话，“继续。” “如果不想接，就干脆拉黑。一直让它响着，我看你注意力也无法集中。”凌曜淡淡地说，“你自己一个人练的话也就算了，别影响其他人。” 他这话说的一点情面也不留，贝斯手和鼓手瞬间朝他投来崇敬的目光。 楚明洲蹙起眉，眼瞅着就要发作，在他开口前一秒，李姝的声音插了进来： “累了累了，要不我们先休息会儿吧。”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拿起楚明洲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他，“明洲，全是曦姐的未接来电啊，要不你就给她回个电话，别让她太担心了。” 她的安抚成功遏制了楚明洲的爆发。他沉着脸接过手机，起身从练习室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贝斯手和鼓手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开始说笑起来。李姝朝凌曜走过来，轻声道：“阿曜，你别生明洲的气。最近他跟家里闹了点矛盾，情绪不太好。” “没事。”凌曜不露声色地问，“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他姐姐？他和他姐姐关系很不好吗？” “没有。”李姝先是摇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明洲小的时候是非常粘曦姐的，只是曦姐高中毕业那一年，也不知他们两人闹了什么矛盾，关系突然就僵了。再然后曦姐上了大学，也不怎么回家了，这两人就这么一直冷到了现在。” “这样……”凌曜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低声道，“我出去抽支烟。” 凌曜走到了楼道里，刚点上烟，就听到楚明洲愤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别拿爸爸妈妈来压我，我不吃这一套！” “反正你都已经对我不管不顾三年了！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姐姐！” “难道不是吗？对你来说我不就是个麻烦得要死却又不得不管的弟弟吗？如果不是都姓楚的话，你应该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吧！”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明明带着怨恨，却又像委屈的孩子在发泄着得不到关注的痛苦。这话说完后楚明洲就撂了电话，顺着楼梯往下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间门口的凌曜。 “抱歉，来抽根烟，不是故意要偷听你的电话的。”凌曜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烟，问，“你要来一支吗？” “……好。”楚明洲走到他身边，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他平时其实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现下确实烦闷憋屈，想找个方式排解一下。 凌曜给他点燃了烟，漫不经心地问：“刚才是在跟你姐姐打电话吗？那些话……不会让她伤心吗？” “呵。”楚明洲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眼神却有些悲凉，“她才不会在意这些呢。她在意的，只是怎么在爸爸妈妈面前做个好女儿。” “我倒觉得她挺关心你的。”凌曜垂下了眼。 “是么，你也想要这么一个姐姐？”楚明洲随意地说道，“要不咱俩换一换？” “好啊。”凌曜没有任何犹豫，“把你姐姐换给我呗。” 楚明洲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凌曜。昏暗的橘色光线下，他墨色的瞳仁看起来深不见底。 他突然觉得那双眼睛，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凌曜率先挪开视线，轻声道：“开玩笑的。我曾经也有一个姐姐，但后来她离开我了。” 他把烟丢到脚下踩灭，自嘲般地说：“不是像你和你姐姐那样因为闹矛盾而冷战。她是真的不要我了，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 “对你姐姐好一点吧。你比我，幸运多了。” chapter.5驯兽 Chapter. 5 驯兽 （1） 两人抽完烟回到练习室时，惊讶地发现那小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穿着黑色香奈儿连衣裙站在狭小练习室中间的漂亮女人，即使不需要聚光灯，也能轻易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乐队里另两个男孩儿此时都看直了眼，凑在她身边争先恐后地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让她扫。而楚曦微笑着，一一加了他们的好友。 “这段时间明洲多亏你们照顾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联系我就好。”声音清甜，落落大方。她这样的好姐姐姿态，落到凌曜眼中，却如同针扎般的碍眼。 几天前，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向他慷慨地提供物质援助。在她眼中，他和其他接近他弟弟楚明洲的人也没什么分别。大约是因为他和楚明洲关系好些，她才大方地提供了更多？ “姐姐！” 一声带着不满的呼唤，让楚曦回过了头。 她的目光越过了站在前面的凌曜，落到了他身后的楚明洲身上。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楚明洲走上前，语气不太好听。 楚曦说：“爸爸看了你最近的考试成绩，不太满意，说现在要见你。” 她又强调了一遍：“现在。” “我不走。”楚明洲微眯起眼，挑衅道，“要么你让他来找我好了。总这么跟在我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心里一定很不耐烦了吧姐姐？你就这么回去跟爸爸交差好了，说都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听话，你管不了。” 楚曦看着他，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再管你了？” 她的声音里像是含着冰，语速缓慢，本就凌厉的一双凤眼此时显得更加气势逼人，定定地凝在楚明洲身上。 姐姐生气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楚明洲抿住了唇，不再说话，原本嚣张的气焰霎时便被压制了下来。 周围一片死寂。刚加上了楚曦微信的贝斯手和鼓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真不愧是楚明洲姐姐，发起火来简直比楚少爷还可怕。原本还对美女抱有的一丝觊觎之心这下全没了。 “如果你说是的话，我没有二话。从此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多问一句。” 她走近了一步，拽着楚明洲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明明比姐姐高了一个头，楚明洲却被轻易地拉得低下了头。 “是不是，说话！” 楚曦猛地提高了声音，继续逼问。而楚明洲咬紧了牙，硬是挤不出那个“是”字来。 他是最爱面子的人，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楚曦像个小孩子似的训，真就毫无尊严可言。按理来说，脱离姐姐管控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才是，可是…… “对你姐姐好一点吧。你比我，幸运多了。” 凌曜那个落寞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出现在了脑海中。 如果姐姐真的不管他了的话…… 那她是不是就会和凌曜的姐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再也找不到了？ 思及至此，楚明洲的手心都沁出了些薄汗。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楚曦扔下这句话，放开楚明洲，朝门口走去。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楚明洲这才回过神来。 姐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了。他的嘴唇一下变得惨白，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追了上去。 楚曦走得并不快，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才堪堪走到电梯前。 她在心中默数：三、二、一。 手腕被人握住了，力道很大，手心带着汗。 “姐姐！” 喘着气的声音，他是跑着追过来的。 “不是。”楚明洲死死地拉着她，语气近乎哀求，“不是！” 原本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难得地在姐姐面前露出了低声下气的样子。 “不是什么？”楚曦并没有扭头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问。 “不是……要你不管我。”楚明洲整张脸都发红，甚至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却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那以后听不听姐姐说的话？”楚曦继续问。 “嗯。”楚明洲低声应道。 此时电梯到了，楚曦拉着他走了进去。楚明洲一点反抗的力道也没有，就像被拴上了铁链的猛兽，就这么被乖乖牵了进去。 “好，那姐姐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听。”楚曦转过身，双手捧着楚明洲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爸爸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你要记住，不要和他顶嘴，不论他说什么，都要顺着他，千万不要激怒他。” 说到这，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温柔地说：“别害怕，姐姐不会不管你的。” （2） 姐弟俩回到家以后，楚明洲立刻就被人带到书房里去了。书房是专属于父亲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入内。 楚太太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听了许久，都未能听到一星半点儿动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踱来踱去，又抓着楚曦的手说：“怎么办呀曦曦，你爸爸是这次真的生气了！他生起气来是真的会动手的！明洲从小就身子弱，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好些，万一你爸爸又把他打出个三长两短来怎么办？” “不会的妈，您放心。”楚曦另一只手放在楚太太手上，安慰着六神无主的母亲，“爸爸他有分寸的，不会真出事的，再说，还有我呢，我会保护弟弟的。” 她的声音沉稳，莫名地就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原本焦虑的楚太太也似乎随着她的话平静了下来。楚曦继续劝：“妈，您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您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嗯……”楚太太握紧了楚曦的手，像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楚曦冲她点点头，又对在一边守着的佣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把楚太太扶走了。 楚太太走后，楚曦让人把管家叫了过来，让他拿书房钥匙给她。老管家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说什么没有楚先生的允许书房钥匙不能随便给，一旦被他发现后果很严重，说不定自己的饭碗都会保不住云云。越说声音越小下去，因为楚曦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浓黑的瞳孔中，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威严感。 “出了任何事情，都有我担着，你不必担心其他。”她对着他伸出手，“你只需要，把钥匙给我。” 老管家从这个仅二十岁出头的少女身上少见地感受到了只有在楚家男主人身上才能感受到的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在楚家干了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于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从西服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钥匙，放到了她的掌心。 拿到钥匙以后，楚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然后继续等待。 直到门内，传来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chapter.6吻 Chapter.6 吻 （1） 白瓷茶杯重重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殷红粘稠的血液，顺着少年白皙的额角，缓缓地蜿蜒而下。 “再说一遍，你错没错？”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跪着的少年身前，声音冷厉肃穆。 楚明洲抬头看着父亲，眼神倔强：“我、没、错！” 男人高高扬起手，挟着风的巴掌朝着他的脸袭来。楚明洲闭上眼，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姐姐清瘦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微微颤抖着。 “曦曦？”楚父看见楚曦苍白的脸上红痕陡现，惊诧道，“你怎么进来的？” “爸爸，弟弟还小，不懂事，您别生气了。” 楚曦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楚明洲前半步处跪下了，一只手不着痕迹地伸到后方，安抚性地握住了弟弟的手。 她的手柔软温暖，虽然并不足以像小时候那样包裹住他的手掌，却依旧给他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楚明洲看着她的背影，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竟脆弱至此了，明明刚才父亲扔的杯子砸破了头，他也没有半点想哭的感觉。可现在，仅仅是被姐姐简简单单地握住了手，他的心脏就酸软得不像话起来。 “还小，都十七岁了。”有了楚曦的从中的调和，楚父的语气也有所软化，只是话语依旧严厉：“旷课、逃学、混酒吧！不知跟谁学成一副小混混样，成绩退步得一塌糊涂！真是慈母多败儿！我楚天宇怎么会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 “青春期嘛，很正常，谁家孩子没叛逆的时候呢。”楚曦笃定地说，“爸爸您放心，明洲他底子不差的，期中考试之前，肯定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楚天宇看了楚曦一眼：“曦曦，你别来趟浑水。” 顿了顿，语气又沉了些：“还是说，你也想来包庇他？” “怎么会呢，爸爸，您知道，我从来不说空话。”楚曦微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我有让您失望过吗？我说弟弟能，他就一定能。” （2） 风暴终于结束，姐弟俩刚从书房出来，楚太太便闻风而来。看见楚明洲头上的血迹，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命管家拿来医药箱，亲自为他上药。 楚曦借口累了，先回了房间。站在梳妆台前，她看着自己脸上清晰可见的五个手指印，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立刻疼得发出了“嘶”一声轻响。 爸爸这手劲儿未免也太大了点。 可能冰敷下会好些，可此时全家人的关注点肯定都在楚明洲身上，她懒得再去叫人，就这么草草换衣洗漱了下，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谁啊？”楚曦睡得迷迷糊糊，梦游般地走到门边拉开门，看见沉默地站在她门口的、山一样高大的少年。 “明洲？”她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妈妈说，你的脸要冰敷一下。”他举了举手中的冰袋。 其实不是楚太太说的，是他自己想来看看她。 “哦……谢谢。”楚曦伸手想去拿冰袋，却被他一抬手避过去了。 “我帮你吧，姐姐。”楚明洲的声音很低，“毕竟你这一巴掌，也是为我挨的。”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楚曦转身朝房内走去，“那你进来吧。” 楚明洲跟在她身后走进了这间他已经快有三年未曾踏入的、姐姐的闺房。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和从前一样，变化不大。毕竟她从念大学开始，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学校宿舍。 楚曦对自己这个弟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直接躺回了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肿起来的半张脸露在外面，闭着眼睛说：“就这么敷一敷吧。” 她这是……让他上她的床的意思？楚明洲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坐到楚曦的床边，将手里的冰袋，轻轻贴上了她的脸颊。 时隔多年，再次以这么近的距离，仔细地端详姐姐的脸，楚明洲的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失控。他早就知道姐姐好看，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美貌也如同被磨砺的宝石一般，一天比一天夺目。 姐姐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嘴唇红润丰盈。虽然雪白的皮肤此时红肿着，却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小的时候，他一直很自豪，因为姐姐永远是人群中最漂亮的那一个。长大以后，和他表白的女孩儿也不少，每个都会被他拿来和姐姐作比较，却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她。偶尔他也会产生一些隐秘的遗憾，明明这么好看，为什么非得是他姐姐呢？ 如果她不是他姐姐的话…… 他的思绪有些跑偏，此时楚曦突然瑟缩了一下，嘟哝：“好冰……” 楚明洲把冰袋拿开，脱掉鞋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侧躺了下来，生怕惊醒了她。 他用握过冰袋的那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脸。触手的肌肤是温热而柔软的，很小巧的一张脸，他一只手就可以完全覆盖住。或许是手掌的温度比冰袋要舒适很多，她无意识地发出小声的“嗯”，然后脸转过来在他掌心蹭了蹭。 像小猫一样可爱。 楚明洲像触了电一般收回手，然后动作又僵住了。 搞什么！他到底在心虚什么！那可是他姐姐啊！ 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落到了她那双如花瓣般形状姣好的嘴唇上，随着呼吸微微张开，隐约能看见洁白的贝齿和若隐若现的舌……十分诱人。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下滑落到了那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拇指狭昵地按住丰盈柔润的下唇，触感果然如同想象中那般绵软。 楚明洲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脸上烫得像烧起来了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是你姐姐。”有个声音冷冷地在耳边提醒他。 “我知道。”他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见鬼，刚才有一瞬间，他居然真的产生了吻下去的冲动！ 应该是青春期的躁动吧，姐姐虽然是姐姐，但也是个漂亮女孩子啊。 不要紧的，他什么都没有做。 忽然，楚曦的睫毛却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颗泪珠缓缓地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姐……”这是楚明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楚曦哭，还是在睡梦中。他整个人都懵了，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这是梦见了什么？为什么要……哭？ 然后他被楚曦抱住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到他皮肤上，嘴唇贴着他，哽咽着唤道： “弟弟……” 她这是在叫他吗？可是……平时她叫他最多的是“明洲”啊。 楚明洲的手僵硬了片刻，最终还是按在她背上，搂紧了那纤薄柔软的身子。 姐姐的身体非常娇小，他可以把她整个都拥在怀里。 “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地哀求着，听起来伤心欲绝。 他从没听过姐姐这样求过谁，心都快被她哭碎了，什么都顾不上，只能用力抱紧了她，一遍遍地说：“别哭，别哭了，姐姐……”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低下头，无比珍重虔诚地吻在她的发顶，喃喃道：“不要道歉…姐姐，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永远爱你…” chapter.7蠢弟弟 Chapter.7 蠢弟弟 自从那天在父亲面前立下军令状以后，楚曦便加强了对楚明洲的管控。 神奇的是，这小子竟然也没怎么提出抗议，老老实实地便接受了她对他提出的所有要求。思来想去，楚曦把这归功于那天帮他挡下父亲那一巴掌的缘故。至于后面还发生了些什么，她倒有些记不清了。 这段时间由于楚曦回家频率变高，楚明洲没再惹出什么麻烦。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晚上楚曦给他辅导功课再陪他练琴。就这么过了几周，父亲又出差了。楚曦眼瞅着楚明洲从一开始的老实本分变得蠢蠢欲动，就知道这小祖宗差不多要摁捺不住了。 此时小祖宗正在琴房练琴。说来好笑，家里上百万的斯坦威钢琴他弹起来没滋没味，酒吧里不知是什么杂牌的电子琴他倒是弹得咣咣起劲儿。 “怎么不弹了？”房里的琴声停了有好一会儿了，楚曦把手中的小说放下来，对楚明洲说，“继续。” “累了，休息会儿。”楚明洲跑过来在她脚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下，背靠着她的小腿，从桌上的果盘里捏了颗草莓吃。 这段时间她陪他陪得多，姐弟俩的关系似乎也有所缓和。虽然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可比起她刚上大学时那种冷战的局面，已经好了不少。 “你才弹了十分钟。”楚曦用手里的书轻轻敲了敲他毛茸茸的脑袋。 “站着说话不腰疼。”楚明洲瞄了一眼她手里的小说，腹诽道，“你不也没在看什么正经书么。” 如果有佣人走进来，一定会惊讶于平日里倨傲叛逆的小少爷此时孩子气的神态。但楚曦从小就习惯了他对着自己撒娇，早就生出了免疫力，只是淡淡地说：“该做的正事儿我都已经做完了。你要是练完琴，也可以干自己的事儿去，我不管你。” “没意思，天天都在练古典曲目。”楚明洲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仰起头对她说，“要不我给你弹我们乐队的歌吧？” “你们乐队的歌？”楚曦问，“你写的？” “对。”楚明洲来了劲儿，走到钢琴前从ipad里翻出谱子，在琴凳上坐好，说，“这首歌，名字叫《黑刃》。” 黑刃……怪中二的一个名字。楚曦在内心默默吐槽，但并没有阻止楚明洲。难得他有兴致给她展示，她也想看看他们那个乐队能鼓捣出什么东西来。 一旦换了想弹的曲子，楚明洲原本恹恹的神色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先随意地弹了几组琶音练手，然后转过头对楚曦说：“那我开始了哦。” 他摆出这样一副郑重的态度，弄得楚曦也有些期待了起来。她听楚明洲弹过许多次琴，但还是第一次听他弹自己写的歌。 琴音停止了几秒，楚明洲深吸了口气，莫名有些紧张起来。随后，流畅的音符从他手中倾泻而出。楚曦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这旋律似乎有些耳熟。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正是她当时在酒吧听李姝唱的那首歌。当时的伴奏有吉他、键盘和贝斯，又是在酒吧那样混乱嘈杂的环境里，呈现出来的效果要激烈得多。而现在，一支摇滚风格的曲子变成了钢琴曲，未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确实是好听的。虽然楚曦并不懂摇滚，但毕竟在楚家长大，也学了八九年的小提琴，略通些乐理。说实话，她和楚明洲一样，对于古典乐并不十分喜欢。也难怪楚明洲刚才练琴练得那么惫懒了。 随着乐曲进入高潮部分，楚明洲的手越弹越快，在黑白的琴键上大幅跳动，几乎舞出残影。他的神情十分专注，整个人都沉浸其中，这是楚曦从没有在他弹古典乐时看到过的状态。她从中听出了些和原曲不一样的部分，应该是楚明洲加入了自己的改编，使原本的曲子更加适合钢琴的音色。 曲子很短，大概只有三分多钟。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后，两人都久久没有说话。楚明洲扭头看向楚曦，嘴唇微抿。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忐忑，非常担心从姐姐的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评价。他这个姐姐，从小到大不论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轻轻松松。和她相比，他这个做弟弟的简直是处处不如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比谁都更渴望得到她的认可。 良久以后，楚曦看着他，轻轻鼓起掌来。 孤孤单单的掌声在偌大的琴房里显得有几分寥落，可楚明洲的眼睛却“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好听吗？你觉得好听吗？”他快步走过来，硬是挤到她坐着的单人小沙发上，一连串地追问，“好听对不对，你喜欢对不对？” 之前两人冷战，已经很久不曾如此亲近了。楚曦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好听。厉害呀楚明洲。” “哼哼。”楚明洲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然后话风一转，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姐姐，我是真的很喜欢玩儿乐队。你能不能去和妈妈说下，让她别再妨碍我了呀……” 这小子惯会顺竿爬，楚曦清清嗓子，正色道：“这个不行，你都还没成年，现在要先以学业为重……” “姐姐！”在楚曦面前，楚明洲大可以做个没脸没皮的小孩子，也不管自己现在已经长得比楚曦高了不知多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姐姐的脖子，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黏黏糊糊地说，“帮帮我吧，妈妈最信你说的话了！” 楚曦被他压得整个人都陷到了柔软的沙发靠垫里，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她莫名感觉此时的楚明洲像是变成了什么粘人的大型犬，在疯狂地朝她摇尾乞怜。 明明前段时间还一直对她不假辞色，楚曦还真当他是长大了。没想到才刚陪了他几天他就又现原形毕露了。 “明洲……楚明洲！松开，别挤我……”楚曦想推开他，奈何她那点力气根本不足以撼动她人高马大的弟弟半分。原本坐一个楚曦刚刚好的小沙发，此时被迫承受了超额的份量，被压得都有些变了形。 最后楚曦感觉自己如果再不答应他，可能就要被自己那没轻没重的蠢弟弟压死了。为了避免这个结局，她咬着牙，努力挤出声音：“好了，好了，姐姐答应你就是了，你快下来！” 楚明洲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她。他总觉得楚曦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清幽淡雅的香味。并不是香水或是衣物的味道，而是来自于她本身的、独特的味道。小时候，每次闻到姐姐身上的香气，他都会特别安心。 真是矛盾，他有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尽快成长，不再被她当作小孩子一样管着；有的时候又希望自己可以长不大，永远在她身边做她的宝贝弟弟。 “你答应帮我去说服妈妈了吗？”他满怀希冀地问。 楚曦将被弄得掉落到耳旁的碎发捋到耳后，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只是答应了去试试，可没保证一定会成功。在此之前，你可得给我好好学习，期中考试拿个好成绩，我才有资本去和妈妈谈。” “这有什么难的！”楚明洲笑了，“放心好了，保证完成任务！” chapter.8说服 Chapter.8 说服 （1）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为了达成他亲口立下的目标，楚明洲开始潜心学习。不仅再也不逃课缺课，还主动让楚太太为他找了家教，学习成绩如火箭般飞速提高。 楚太太乐得合不拢嘴，把功劳全都归于楚曦，夸赞道：“果然这世上还是只有曦曦有办法治得住这个混世小魔王！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妈妈全都答应你！” 楚曦趁机便和她提了楚明洲想组乐队的这个事。母女两个一番商量以后达成了协议：只要楚明洲能在高考前好好学习，考上A大，楚太太就不再干涉他玩乐队的事。不仅不干涉，她还说如果楚明洲进入大学后还是这么迷音乐，她可以让他进入楚家的娱乐公司，正正经经地搞个足已出道的乐队。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直接把楚明洲砸懵了，发疯般地把楚曦抱起来跳，差点没把她摇散架。楚曦实在受不了她这弟弟一激动起来就爱折腾她的性子，抓着他的头发大声吼：“前提是你能考上A大！A大！不然其他一切都免谈！” “不就是A大么，那有什么难的。”膨胀的小鬼头自信满满地说，“既然姐姐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考上，那我努努力也肯定能考上！” “……”这一点楚曦认为有待考量。 “对了，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姝。”楚明洲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楚曦看着他那乐颠颠的样儿，问：“明洲，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小姝，你才想去玩乐队的？” 楚明洲动作一滞，表情突然有几分不自然起来：“……这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 楚曦又问：“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姝？” “没有！”楚明洲脸红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和她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没有就有鬼了，这点心思全写脸上了。楚曦心里发笑，为了照顾孩子情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人家小姝的成绩上A大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可还得‘努努力’才行哦。” “知道啦！”楚明洲明显地恼羞成怒起来，“你是不是不信你弟弟我有这能力？”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楚曦哄了他两句，又状似无意地问，”“那你那个好哥们儿呢？他考A大也没问题吗？到时候你俩不在一个学校，可未必能一起组乐队了。” “对哦。”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楚明洲愣了一下。在他的设想中，他的乐队中是必须要有凌曜和李姝这两位成员的，缺一不可。楚曦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确是值得思考的一件事儿。 考虑了片刻，遇到困难的小少爷习惯性地抬头向他姐求助道：“姐……” “怎么了？”楚曦扬起眉，明知故问。 “帮我！”楚明洲不管不顾地提出了他任性的要求，“我要凌曜也和我上一个大学！” “真是拿你没办法。”楚曦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成功哦。” “姐你答应了？？”楚明洲没想到这次她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惊喜之余又有几分不可思议，最后也没多想，傻乐着说，“我相信你姐姐，只要你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2） 其实想帮凌曜，一大半都是出于楚曦的私心。原因暂时还不能让楚明洲知道，好在她这个弟弟对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很少怀疑，于是她便再次有了去找凌曜的理由。 这次她没去他家，而是去了一个他驻唱的酒吧找他。晚上十点半，正是酒吧营业的高峰时间。楚曦找了个隐秘的角落，百无聊赖地听凌曜在台上抱着吉他一首接一首地弹唱。舞台上的凌曜无疑是魅力四射耀眼至极的，即使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唱着歌，便如同天王巨星般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酒吧里人多，不是每个人都能近距离看到凌曜。楚曦是从舞台后方的电子大屏幕上看到他的身影的，那个大屏幕上还有个二维码，扫了以后可以送出鲜花游艇火箭之类的打赏礼物。凌曜的人气很旺，屏幕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鲜花就没停过。他唱完最后一首歌谢幕的时候，那个电子屏幕上更是连续冒出了十个金光闪闪的大火箭。 火箭是最贵的打赏礼物，200块一个，十个就是2000块。这小酒吧里很少有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一时之间凌曜再次成为全场焦点，各种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楚曦也很好奇是谁打赏的这十个火箭——别误会，当然不是她。她如果出手的话，也不止这么一点。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趁凌曜现在下了台去找他，就看见凌曜跟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身后，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会吧，她被发现了？好在那两人在距离她只剩几米距离的时候，脚步一拐去了她隔壁桌的卡座。楚曦放下心来，开始专心致志地听墙角。这可不怪她，这里卡座与卡座之间只有一副薄薄的屏风相隔，那边说什么，她这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了一会儿，她明白过来：原来刚才那十个火箭是她隔壁桌的客人打赏的，老板领着凌曜前来道谢来了。只是那客人语气轻浮，言辞间对凌曜多有调笑，应当不是什么正经人。说着说着，还让凌曜留下来陪着“喝两杯”。 那酒吧老板也不是什么好货，一看有机会从这阔绰客人手中捞到更多油水，居然当真就把凌曜留了下来！还嘱咐他要“好好陪客人喝到尽兴”！ 真是岂有此理！凌曜明明还是个未成年！这死老板非法雇佣未成年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未成年喝酒！ 楚曦身上杀气陡生，暗自磨了磨牙，决定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管了！ chapter.9砸钱 Chapter.9 砸钱 （1） 凌曜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任由身边浓妆艳抹的肥胖女人涂着朱红指甲的手握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给他“看手相”。 她凑得太近，浓烈的香水味熏得他几欲作呕。而她一遍遍地摩挲着他的掌心，神神叨叨地说：“哦哟，弟弟，你这个命可不好呀，身上戾气太重、命格太薄，注定一生都受困于不可得之物，稍有不慎就要走火入魔的！” 她没看到凌曜越来越沉的脸，最后一拍他的掌心，非常肯定地下了结论：“天煞孤星啊！” 这四个字说完，凌曜眼中阴鸷的光几乎要化作实质。可那女人依旧浑然不觉，只当眼前这个冰雪似的美少年是生性冷淡，笑嘻嘻地说：“当然咯，这个命格也不是不可以化解，来来来你陪姐姐再多喝几杯……” 她一手拿起酒杯，另一只手顺势就悄咪咪地顺着少年结实有力的臂膀摸了上去……可惜，还没等她多摸两下，凌曜便一抬胳膊打飞了她手中的玻璃杯，霍然起身。 “我的命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他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想走。 他这话实在太不给客人面子，胖女人顿时勃然大怒，不依不饶地扯住了他，大吵大嚷起来。酒吧老板闻风而来，一看凌曜居然不识好歹地敢得罪今晚消费最高的客人，脸一下拉得老长，硬拦着凌曜不让走，逼他给胖女人道歉。 胖女人有了老板撑腰以后更加嚣张起来，看着凌曜那张因为怒气而显得更加冷峻的脸，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就想再多刺他几句：“弟弟，听姐姐一句劝，每个人啊生下来命数就定了。像你，虽然长得好看，可贱命一条，生来就是要被比你有钱的人作践的。你要不服姐说的话，现在就把姐赏你的钱分文不少地还给姐。” 凌曜被气得眼睛血红，脑子里嗡嗡地响，双手握拳，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毕竟年轻，还做不到完全的成熟冷静，女人的话就如同一支支利箭般准确无误地射穿了他身上每道陈旧的伤疤，让那些原本因时间而沉寂下去的伤口再次被狠狠地撕扯开来…… 是啊，正因为全被她说中了，他才会这么失态的不是吗？他的确是个天煞孤星，身边每个人最后都会离他而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你花了多少？这些够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僵局。凌曜突然一愣，猛地回头——在他身后，那个气质高贵的年轻女子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她有着一头如瀑般长及腰间的墨色直发，发间别了一支银色的蝴蝶发卡。 “啪”地一声，一摞粉色纸钞落到了胖女人面前的桌子上。女人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漂亮小姑娘，一双眼睛射出阴毒怨恨的光，脸上的肥肉抖动着，恶狠狠地说：“你又是谁？这孩子不懂事，我教训教训他，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砸点钱就有资格在姐面前耀武扬威了……” “看来是还不够。”楚曦点了点头，手伸到包里，又拿出厚厚一沓票子，摔到胖女人身上，“再加这些呢？” 一把钞票轻飘飘地落了一地，胖女人低头看了一眼那数量，气势迅速地便消散了下去。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派头不小，一身的穿戴全都价值不菲，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能一脸平静地撒这么多钱，看来平时确实是习惯了不把钱当钱。 “刚刚听你说，每个人生下来命数就定了，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比你有钱的人作践的。”楚曦笑微微地上前了一步，从手包里再次上前一步，抽出一迭厚厚的钞票，轻轻抽打着胖女人的脸，用仅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你说说看，你现在，也是不是活该被我作践？” 胖女人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额角青筋跳动，应该是气得不轻。楚曦谨慎地退后一步，提防着她暴起伤人，而她最终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楚曦捏着手中的钞票给自己扇了扇风，转过身，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酒吧老板和面无表情的凌曜，然后把钞票往老板怀里一塞。 “不好意思啊老板，耽误你生意了，这点钱算我给你的补偿。你家的台柱剩下的工作时间，就借给我用用吧。” （2） 凌曜带着楚曦来到了酒吧顶楼的露台上。这里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楚曦砸钱砸得太大方，酒吧老板慷慨地提供了这个私密的场所供她使用。 时间已近凌晨，但整个老城区却依旧被笼罩在灯红酒绿之中。夜风微凉，楚曦看得微微出神，冷不丁地听到身边传来“嚓”的一声轻响，突然反应了过来，回身把凌曜叼在嘴里还未点燃的烟抽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未成年人不许抽烟。” 凌曜拿着打火机愣了一下，然后“嗤”地笑了一声。他的笑意很浅，是个冷冷的笑。 “请问你跟我什么关系？管这么宽？” 楚曦吸了口气——好家伙！这小子可真是翻脸不认人！亏她刚才为了给他撑场子狂奔出去取现金。 好在酒吧附近就有个ATM，不然现在谁还随身揣这么多钱在身上，今晚这出打脸爽剧也就上演不了了。 冷静，冷静，他只有十七岁，还在叛逆期。楚曦在心中这样说服着自己，好不容易恢复平静，淡淡地说：“你是明洲朋友，明洲是我弟弟。按理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楚曦姐姐。” 她自己为这话说得十分得体，殊不知凌曜听了后反倒更加别扭了起来——她认他这个弟弟，中间居然还需要隔着楚明洲这一层关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心中虽然不爽，可是想到刚才她母鸡护崽般地挡在他的身前，竖起浑身尖刺保护他，那点小小的气性就如同风里的火苗，一吹就灭了。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又是有什么事？”他换了话题。 “明洲说想和你一起组乐队，但家里大人给他开出的条件是必须先考上A大。”楚曦开门见山地说，“我之后每周会抽时间给他补习三次，你也一起来。” 又是为了楚明洲……凌曜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烦躁的心情，丢下一句：“不去。”然后转头就想走。 楚曦不慌不忙，幽幽地在他身后开口：“今天我为你砸的那些钱，少说也有两三万了。” 凌曜刹住了车，猛地转身，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会还、你、的！”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真是容易受激。楚曦在心里暗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淡淡地说：“本来就是上次准备给你的钱，你没要。这次花在你身上，也算物尽其用。你放心，这点小钱姐姐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只是你要知道你身上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一点。你跟着我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不论是玩乐队还是正经工作，都不愁挣不到钱的。” 这段话说完，楚曦莫名觉得自己和刚才那个油腻大姐一样，喜欢对年轻弟弟指手画脚。 可她确实是为了他好啊。楚曦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现在还小，才十七岁。酒吧驻唱这工作也不好干，钱少事多，还容易被人骚扰。你听姐姐的话，别再干这活儿了，专心学一年，之后考上了大学，可供你选择的路就多了，切勿因小失大。钱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楚曦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凌曜却只是低头不语。 她口干舌燥地闭了嘴。说实话，楚曦并不是爱说教的人，如果这样凌曜还是不同意，那她是真的没什么法子了。或许那个大姐说的命数论是有点道理的，像她这样的是不是生来就是老妈子命？ “我就只问一个问题。” 沉默许久以后，凌曜终于开了口。 “问。” 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楚曦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到底，是不是楚明洲的亲姐姐？” chapter.10亲姐姐 Chapter.10 亲姐姐 （1） 凌曜曾经有个亲姐姐。 陈曦、陈曜，这是他们父母给姐弟俩起的名字。在父母出事以后，姐姐和他一起被接到了舅舅家。那个时候，姐姐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即使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只要姐姐还在他的身边，那他就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有一天，姐姐突然不见了。他也曾哭闹着要去找姐姐，可舅舅却对他说，姐姐是因为嫌家里穷，去找有钱人收养去了，他别想找得到她。凌曜当然不信，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姐姐。可陈曦的存在却不知被什么人给抹去了，他竟然连一丝一毫她的踪影都寻找不到！ 直到楚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定：这就是他的姐姐！ 楚曦，陈曦，只是变更了姓氏而已，她依旧在用着旧的名，长相也与当年十分相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后来她的举动，让他不禁对自己开始产生怀疑……难道她真的不是陈曦？ 他宁可相信她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不能与他相认，也不愿意接受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姐姐！ 他实在是太想见到姐姐了。 在提出那个问题后，凌曜便盯着楚曦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破绽。 迎着他试探的目光，楚曦平静地说：“我当然是楚明洲的亲姐姐了，不然为什么要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 果然……对她这个回答凌曜早有预料，因此也并不十分失望，只是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是么，可我看你俩长得也并不很像。” “可能他长得像爸爸，我长得像妈妈吧。”楚曦随意地说。 “好吧。”凌曜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说，“关于你说的一周三次补习，我会去的。酒吧的工作，我也会辞的。接下来，就要请你多多关照了，楚曦姐、姐。” 被人叫做姐姐，楚曦明明应该已经很习惯了。可是当再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还是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啊，当初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小豆丁，现在已经长成大孩子了。 她定了定神，低声说：“下周一上第一次补习，我一会儿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放了学就可以过来，别迟到了。” （2） 安静的A大图书馆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埋头苦读的学生们。 “总感觉……你最近似乎变忙了。” 一只手伸过来，从楚曦肩上撩起一绺黑色的长发，在指间绕来绕去地把玩着。 “要准备给我弟弟补课，一周三次。”楚曦没有理那只手，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地点定在你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 “在我公寓补习，怎么我不知道？”那人轻笑了一声，“不应该事先知会我一声吗？”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说了吗？”楚曦轻叹了口气，侧过头看了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一眼，“下周一晚上第一次补习，行不行，李净？”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是李姝的哥哥，和她同龄，两人上的是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专业。与一众不太省心的纨绔子弟比起来，李净算是非常省心的那类富家公子了，容貌不上不下，成绩不好不坏，虽无出众之处，但也从未出格。 反正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只需要付出60分的努力，就能被包装成120的样子。毕竟，立于顶尖的人往往靠的就不仅仅是努力，而是绝对的天赋了。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天赋，也没必要那么努力了。 “行是行，不过既然是给弟弟补课，为什么不在家里呢？”李净慢吞吞地问。 “除了我弟以外，还有一个他的朋友。”楚曦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家里不方便。” “也行，我最近晚上都有课，刚好能给你们腾地方。”李净笑眯眯地，“要不我把小姝也叫过来一起听听课？” “小姝那成绩哪还需要补课，你就别添乱了，我这备这俩孩子的课已经够烦了。”楚曦“啪”地一下打掉了李净那只一直在玩她头发的手，闭上眼往椅背上一靠，“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累过了。” 她脸上未施半点脂粉，疲惫的神情不假。即便如此，也依旧掩盖不了丽质天成。李净凝视着她堪称完美的侧脸线条，轻声道：“有必要把自己累成这样吗？除了你弟弟，我还没见你对什么事这么上心过。难道不需要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吗？” “你指的什么事？”楚曦并未睁眼，声音慵懒。 “比如，毕业之后，要做什么。”李净说，“只剩最后一年了，我最近在刷托福，打算申请美国的学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记得你托福去年已经考了个不错的分数对吧？” “那个就是随便考着玩儿的，又不难。”经过短暂的闭目养神后，楚曦重新坐直了身体，看向电脑，“你要上托福课？要不找我给你补？就当付你房租了。” “不了，我怕你嫌我笨。”李净半开玩笑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天赋异禀，学东西毫不费力的？你知道从小到大我为了跟上你的步调付出多少努力吗？” “少来，你所谓的努力，就是中考的时候让你爹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吗？”楚曦嗤笑了一声，“李大少爷？” “我说真的，曦曦。”李净依旧温和地笑着，声线却沉了下去，“又不是真的亲生弟弟，你付出那么多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指望他以后给你养老？不如为自己的前途多做打算，你这资本，光在楚家带孩子算埋没了。” 楚曦唇边的笑一点点隐没了。 “李净，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她蹙起了眉，凌厉的眼神刺向他，“尤其是，不准在我弟弟面前提起。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chapter.11补习 Chapter.11 补习 天上飘着小雨，凌曜骑着自行车，来到了A大附近的一所高档小区。 在门口登记过后，根据楚曦发给她的地址，他寻到了某栋高层门口。按响门铃后，来开门的既不是楚明洲也不是楚曦，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的个子比他稍矮些，身材不胖不瘦，外貌平平无奇，戴一副眼镜，看起来十分年轻。 凌曜一愣，下意识地便退后了一步再次确认门牌号。而那人却像认出他了一样，说：“你就是凌曜吧，曦曦跟我说过的，他们俩都已经到了，你先进来吧。” 曦曦……叫得这么亲，应该是熟人。 看年纪是比他大点，所以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跟在李净身后进屋的凌曜悄悄打量着对方，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瞎猜。 “阿曜，你来了！” 一进屋，就听到了楚明洲的声音。 “来得正好。”楚曦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把手中的汤碗放到了餐桌上，“还没吃饭呢吧，今天我亲自下厨，作为我们第一次补习的开端。以后可没这个待遇了，只有外卖。” 几个人洗手就坐，餐桌上楚曦简单介绍了下“这个是李净，我青梅竹马”、“这个是凌曜，我弟弟的朋友”。大家以可乐代酒碰了下杯之后，便开始动筷。席间楚曦将她按照离高考的剩余时间制定的学习计划宣布了一遍，听得楚明洲愁眉不展直呼救命。 李净还在一旁开玩笑说什么好在他早就高考完了，不然听了这个晚上得做噩梦的。惹来楚曦的一个白眼以及一句没好气的“反正你也不用操心你家妹妹的学习成绩！” 只有凌曜一直沉默不语。吃到一半李净突然开玩笑似的说：“不过话说回来，明洲你这个朋友，长得和曦曦还真挺像的，特别是眼睛。” 楚曦的筷子停了一下，侧过脸轻轻地瞟了李净一眼，像是个警告的眼神。而楚明洲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细微的动静，只是真的扭头仔仔细细地盯着凌曜的脸看了一会儿，惊讶道：“还真是，你和我姐姐的眼睛，真的很像诶！” “是么，”凌曜随意地说，“我倒没注意过这个。” 事实上，不止是眼睛，这两人优越的长相几乎如出一辙。硬要说分别的话，只是凌曜的五官更英气些，楚曦的则偏柔美。楚明洲越看越觉得像，感叹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俩才是失散多年的姐弟？” “别瞎说。”楚曦绷着脸，给楚明洲夹了一个可乐鸡翅，“我是不是你亲姐，你自己不知道吗？” “是是是。”楚明洲啃了口鸡翅，嘟嘟哝哝地说，“你当然是我亲姐了，亲的不能更亲。” 凌曜的心脏不轻不重地漏跳了一拍，但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怎么回事？如果说上次楚曦一口咬定她是楚明洲的亲姐姐，凌曜还能以“她可能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现在楚明洲也认同了楚曦的身份，他总没有理由撒谎吧？ 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名字，真的都只是巧合而已？ 一顿饭就这样在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没滋没味地吃完了。餐后，楚曦收拾餐桌，李净在厨房洗碗，两人配合默契，就像搭档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楚明洲和凌曜两人在客厅里写作业，写着写着，凌曜的笔就停了下来。 “他是不是喜欢你姐姐？”声音很低，音量控制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大小。“他”指的是谁，男孩们都心知肚明。 楚明洲嗤笑了一声：“这还用问？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好吧。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小姝的哥哥，两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像……” 你跟你姐也不怎么像……凌曜在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继续问：“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是不喜欢。”楚明洲十分坦诚，尽管正在占用着别人的公寓，却依旧毫不留情地说，“我感觉他不怎么配得上我姐，太普通了，可能也就家世好点儿吧，其他的，哪一样都被我姐甩出十万八千里了。” “就因为这个理由么？”凌曜虽然心中也抱有同感，却依旧客观地说，“他性格看起来还不错。” “不错啥啊，八百个心眼子。”楚明洲冷笑了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天到晚粘着我姐，一副和她很亲的样子，明明连个男朋友都还不是。” 你不也是一天到晚粘着李姝……凌曜再次默默吐槽了一句。 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楚曦和李净两人从餐厅走了出来。楚曦把李净送到门口，两人告别之后，李净打开门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伸手摸了摸楚曦的头发，姿态亲昵。 “看吧。”楚明洲撇了撇嘴，做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确实很碍眼……凌曜收回视线，在心中认同了楚明洲的评价。 “又在说小话呢是不是？” 送走李净后，楚曦从玄关处走了回来，曲起手指，在楚明洲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自然又亲密。 这边……其实更加碍眼呢。她看着楚明洲时唇边那抹宠溺的淡淡微笑，深深刺痛了凌曜。 直到现在，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楚曦就是陈曦，就是十二年前他那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姐姐。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就是这么认定。或许这就是冥冥中血缘间的感应吧。 “我根据你们的情况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只要按照我的步调认真学，保证你俩考上A大没问题。”楚曦坐在两个男孩中间，把她这几天熬夜制作的两本学习大纲放到了两人面前。 “那下次月考有进步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呢？”楚明洲还没有翻开那本材料，便习惯性地开始向姐姐讨要好处了，很显然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有没有搞错，你是为了自己学习，又不是为了我！”楚曦无奈地笑了，还是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如果是不太过分的要求的话，可以酌情考虑。” 明明在外人眼中那么冷淡疏离的一个人，在弟弟的面前却又如此温柔迁就。她是真的，很宠爱楚明洲呢。 凌曜低下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她。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用力得指节都泛出青白。 她不是你姐姐，她不要你了，她甚至不肯认你。 越想，尖锐的疼痛便越发清晰。 一开始就不该来的。明明他都已经快要放弃寻找姐姐了，可她却接二连三地向他伸出手，才会把他的那些愚蠢的虚妄的幻想又再次引诱出来。 所以……那些酸涩痛楚的感觉……是不甘心吗？ “凌曜，你也是哦。” 恍惚中，听见她在说话。 “如果有进步的话，可以对姐姐说一个想要的奖励。” 楚曦看着他，用奖励小孩糖果那样甜而软的声音，认真地说：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的。” “真的吗？”凌曜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眼中。 她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沉的湖泊，足已让他溺死其中。 “当然。”不知为何，当那孩子抬起明亮眼眸的那一瞬，楚曦的心神震颤了一下。 “你既然是明洲朋友，那么也算是我弟弟。” 她的话说完，凌曜眼中的光一下便黯了下去。 “嗯。”他弯起唇角很浅地笑了笑，眼底却彻底凉了，“我知道的，谢谢楚曦姐姐。” chapter.12篮球赛（一） Chapter.12 篮球赛 （一） （1） 有了楚曦的辅导，两个孩子的成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凌曜，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从学校原本的百名开外直接冲到了年级前二十，可把楚明洲给羡慕得咬牙切齿的。 如果没有凌曜作为对比，其实楚明洲的进步也可以说是非常可观的了。可是那点成绩一旦摆到了凌曜旁边，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更何况凌曜读的还是普通公立学校，师资力量教学质量都远远比不上楚明洲读的私立贵族高中的。 “就说学东西方面，一个你，一个我姐，我是真服。”某次补习时，他对凌曜这么说，“看起来学的比谁都轻松，结果成绩一出根本没人追得上，还让不让旁人活了！” “是么。”凌曜不以为意，一边刷刷写题一边问，“你姐她是怎么学的？” “我姐那就更牛了，上高中的时候天天拿着本书看，人家都以为她看教辅书，其实是包着教辅书皮的小说。”楚明洲回忆着楚曦当时高中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发笑，“就像你现在这样，考前学两天，照样全校第一名。小时候我也学她的样想搞考前突击型学习法，下场很惨。去问她怎么学的，她就若无其事地说‘随便学学呗，又不难’。有时候我真怀疑我跟我姐到底是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脑子能差那么多呢。我本来觉得我在普通人里头还算聪明的，结果跟我姐一比，根本啥也不是。”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凌曜幽幽地说，“中考的时候我也是全校第一来着。” “靠。”楚明洲忍不住酸了，“那你高中怎么沦落至此的？” 凌曜说：“初中的题又不难。高中要打工，没时间学习。” “看起来你跟我姐才是同一类人。”楚明洲自我开解道，“没关系，本少爷才不跟你们这些天才人类比，本少爷就跟普通人比就行了。本少爷的天赋点在音乐上，至少你俩钢琴可弹得没我好，哼哼。” “是么。”凌曜淡淡地说，“钢琴很难么，要不我改天也去学学好了。” “凌曜！不是吧你！好胜心这么强？”楚明洲恶狠狠地威胁，“不准去！我们乐队有我一个键盘手就够了！” “开玩笑，钢琴那么贵，我可学不起。”凌曜笑着说。 “你俩！又交头接耳个什么劲儿呢？”楚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许讲闲话！快给我好好刷题！” 这两人成绩提升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李姝耳朵里，这个优等生居然也强烈要求加入了楚曦的补习班。才来了两次，楚曦就看出来这小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大约是冲着凌曜来的。每每遇到什么难题，不首先向她这个做老师的提问，总爱凑到凌曜身边去请教。也难怪，像凌曜这种看起来离经叛道又沉默寡言的英俊少年，其实是很容易吸引像李姝这样从小循规蹈矩的乖乖女的。 只是每到这种时候，楚明洲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起来。楚曦对自己这傻弟弟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但面上只装做不知。因为李姝也加入了进来，楚明洲那颗争强好胜的心被刺激到了，一直暗暗卯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就想哪次考试一鸣惊人超过凌曜，为此还主动增加了学习时间，进步的势头更猛了。 楚曦不禁感慨：果然小孩还是得一起教，有竞争才有进步。 最新一次月考结果出来，楚明洲总分名列年纪第一百零十七名——虽然距离A大还有段距离，但是比起以前动辄两三百名的成绩比起来，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为此，他特意郑重地向楚曦提出了他的想要的奖励：希望楚曦抽空来观看他们校篮球队的全市高校比赛。 （2） “全市高校篮球赛？”楚曦一脸疑惑，“你还在打篮球呢？” “当然在了，我是我们校篮球队队长好吧！”楚明洲嚷嚷起来，“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乐队不让我玩就算了！篮球总能偶尔打打吧！我已经很乖了！一个礼拜也打不了几次球！天天闷在家学习的话我可真的要憋疯了！” 他担心楚曦说他浪费时间去打篮球，故意先发制人无理取闹一番。果然楚曦就说：“当然可以，不影响学习就行。劳逸结合，偶尔运动运动也好，别累坏了身子，姐姐支持你。” “那你来不来嘛。”楚明洲乘胜追击。 “来来来。”楚曦说，“时间地点发我。” 等真到了比赛那天，楚曦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全市高校篮球赛”还真是个规模不小的比赛，整个篮球场都乌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托楚明洲的福，她得以在篮球场边的两派候补席椅子上就坐，以最近的距离观赏比赛。 “这是家属福利。”楚明洲笑嘻嘻地说。 “家属福利”除了她以外还有李姝，以及一些别的球员的亲友。既然说“全市高校篮球赛”，那么这场比赛就是本市的两所学校篮球队之间的比赛。上半场，楚明洲他们队一直以压倒性的优势摁着对面打，即使是楚曦这种完全不懂篮球的人，也能看出双方之间实力的悬殊。 而楚明洲作为队长，以及上半场进球最多的人，俨然成为了整个球场的焦点。每次他得分，体育场内都会掀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他们学校甚至有楚明洲专属的应援队伍，一群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女生，手里拉着印有楚明洲大名的横幅，每次楚明洲拿球的时候，便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喊出应援口号，场面非常壮观。 “天哪，明洲有这么受欢迎吗？”楚明洲又一次进球后，楚曦被身后的应援队震耳欲聋的尖叫震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转过头问李姝。 “是啊，明洲在学校里人气很高的。”李姝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楚明洲，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看得出来她也被此刻意气风发的少年所吸引。 而楚明洲在进球后，转过身来对着候补席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露出两颗可可爱爱的小虎牙，顺便还伸处两只手指比了个爱心——这一套配上他俊美无双的容颜，不知迷倒多少少女心，楚曦立刻就听到身后一声声“楚明洲！楚明洲！楚明洲！”的呐喊越发疯狂了起来。 “嘟——”裁判的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了。 出尽风头的楚明洲刚走到赛场边，就被人堆众星拱月地围住了——有送水的、有递毛巾的，还有送能量棒的，挨挨挤挤的人潮简直把他堵得寸步难行。 楚曦看到李姝手中握着瓶矿泉水，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李姝回过头与她对视一眼，听见楚曦对她说“去吧”，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稍微这才安定了些，鼓起勇气朝楚明洲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曦独自坐在位置上，微笑着看李姝排除万难，终于成功把那瓶水送到了楚明洲手中，心中莫名有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感。这时，有人在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头发，唤道： “楚曦姐姐。” 楚曦回过头，吃了一惊：“凌曜，你怎么在这儿？” chapter.13篮球赛（二） Chapter.13 篮球赛（二） （1）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篮球服，楚曦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场上另外一所学校的队服——楚明洲他们学校的篮球服是黑色的，对手是白色，十分好认。 她问：“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怎么刚刚没看你上场？” 凌曜说：“我是替补，我们队长硬要我来的，我对篮球兴趣不大，只是随便打打。” “这样哦。” “刚刚在对面就看到你了，你是特意来看明洲比赛的是吗？” “对。” “那怎么现在不去找他？” “找他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 “这样哦。”凌曜微微一笑，学着她刚才说过的话说了同样三个字，“所以现在才有空跟我聊天啊。” 楚曦也浅浅弯起唇角：“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穿篮球服，就会觉得如果你认真打的话，应该也会打得不错吧。” “你想看吗？”凌曜突然问。 “什么？”楚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发愣。凌曜还没说下一句话，从远处便传来楚明洲的声音。 “姐姐！” 楚曦的目光立刻便转向了楚明洲声音传来的方向。凌曜看着她转过去的侧脸，目光有些失落，可楚曦却无暇顾及。 “姐姐！”穿着黑色篮球服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食艰难地拨开了人群，像条看见主人的小狗一样屁颠屁颠摇着尾巴朝楚曦冲了过来。 “姐姐，这些给你。”好不容易跑到楚曦面前，他像天女散花一样把怀里零零碎碎的小礼物全扔到了楚曦怀里，然后在她跟前蹲下身子，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熠熠发光：“姐姐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看着眼前俊逸的少年因运动而发红的小脸和汗湿的额发，楚曦忍着笑，故意说，“没看到。” “骗人，刚才场上除了我你还能看到谁？”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小狗开始闹脾气：“明明我每次进球都有给你比心。” “是给我，还是给小姝？”楚曦想到他比心时候志得意满的样子，控制不住地想要逗逗他。 “……”被她这么一问，楚明洲的脸不知为啥更红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一把将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抽了下来递给楚曦，“姐姐帮我擦汗。” 楚曦把毛巾展开，细致地擦去他脸上的汗渍。而楚明洲服服帖帖地任她搓扁揉圆，乖得像只温驯的大型犬。少年的肌肤滚烫吐息炙热，似乎把她周遭的温度都烘得升高了几度。 在外人眼中，这一对姐弟组合之间气氛亲密得简直到了有些甜腻的地步，旁人根本无法再插入其中。 “对了，刚才凌曜也在这儿……”擦到一半，楚曦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一看——那个白衣少年早就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是么，我是知道这场比赛是和阿曜他们学校打，不过阿曜好像不是校篮球队的，之前训练赛的时候也从没看见过他上场。”楚明洲说，“一会儿结束了去打个招呼好了。” （2） 裁判的哨音再次响起，下半场开始了。双方队员入场，都有些人员变动。黑色球服这边，楚明洲继续上场；而另一边的白色球服，队末是个很少有人在篮球场上见过的新面孔：虽然表情稍显冷淡，可掩盖不住五官的昳丽精致，加上那头惹眼的白金短发，更加显出冰雪般傲人的气质来。 “这人谁啊……队长你认识吗？”楚明洲的队友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个子挺高，以前没见过啊。” 而楚明洲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脸上出现了这场比赛开始以来第一次的凝重表情。 “认识。”他直直地看向那个人，“阿曜，我不知道你居然还会打篮球。” “打得不多。”凌曜淡淡地说，“不过这个对我来说也不难。” 虽然语气很平常，可楚明洲不知为何就是从那句话中听出了挑衅的意思。白色球衣的队长哈哈一笑，指着楚明洲嚣张道：“姓楚的你可要小心了，这家伙是我们球队的大杀器，平时从不轻易出动的，这次终于肯上场了。下半场你就等着被我们反超吧！” 此话一说，群情激愤，针锋相对的气氛被推至顶峰。楚明洲冷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嘲讽道：“有本事就来试试吧。” 于是下半场一开始便打得激烈无比。新上场的凌曜一上来便投了个三分球，吸引了全场的注意。白队改变了作战策略，所有人只要一拿到球，便传给凌曜，同时不惜一切代价为凌曜创造环境投篮。而凌曜也不负队友的托付，如同一个精准的投篮机器一样，一个又一个地投进三分球。任谁都看得出来，新上场的金发少年就是白队绝对的核心。 白队比分上涨得很快，黑队人心浮动。观众们也在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问，那个实力强悍得如同天神下凡、长相又精致俊美到极致的金发少年，到底是谁？ “老周，我们换换！”看到场上形势不对，楚明洲果断改变策略，“我去盯凌曜……就是新上场那个。你们守好其他人！” 楚明洲刚和凌曜对上，场上便再次爆发出欢呼声。两个实力相当、颜值相当的美少年针尖对麦芒的一对一交锋，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想看的画面吗？就连楚曦都不知不觉地被紧张的局势吸引了，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嘿嘿，阿曜，有两把刷子。”楚明洲近了凌曜的身，贴着他防守，堵死他所有投篮的动作，“不过还是经验不够，打得不多对吧？” 有了楚明洲的近身防守，凌曜的攻势果然受到了阻碍，尝试了好几次都未能突破，呼吸略带紊乱，最后不再纠缠，带着球往后方撤去。 楚明洲看他退了，也不再跟去，黑队现在分差优势明显，他上半场体力消耗太多，需要保存体力。只要能守住，那这场球赛就还是他们稳赢。 可接下来，他听到观众席传来惊呼。转过头，他看见凌曜在距离三分线几米远的地方起跳了——标准的投篮姿势。 “不是吧！！！这小子他妈的都快到半场线了还投？？？”黑队有人惨叫。 “这他妈能进我倒立吃屎！！”另外一个人也在惨叫。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弧度，然后极为轻松地正中篮心。 还他妈是个空心篮。 “啪”的一声，篮球落地，场馆里一片死寂。紧接着，就是疯了般的欢呼。 白队不知是谁喊出了声：“三分球！！！漂亮——！！！！” 那一刻，楚明洲和凌曜，同时转头，看向了他们最在意的那个人。 楚曦。 她在看凌曜。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 凌曜看到了她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上场以来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冷峻少年，笑起来如同冰雪消融。他伸处两只手指按在自己唇上，然后朝着楚曦的方向一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身后楚明洲后援会有人发出尖叫，“救命我不行了——他在朝我飞吻啊你看到没——！” “你醒醒！！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这小子！！！ 未免有点太会了。 楚曦的脸都有些红了起来。虽然知道凌曜这动作肯定不是对着自己，可看着那么冷淡正经的一个人，突然来这一下子简直太犯规了，不知会撩动多少少女心啊。 另一边，楚明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楚曦的视线已经彻底被另一个人占据，连一点余光也没有分给他。 又是这样。 李姝也好，姐姐也罢，所有人，最后都会看向凌曜。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光环吗？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想夺回来，那明明就是他的。 看着我啊。 姐姐！ chapter.14篮球赛（三） Chapter.14 篮球赛（三） （1）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场上的局势愈发地紧张激烈起来。原本略显疲态的楚明洲在凌曜投进了那个漂亮的三分球之后，整个人像被刺激到了一样，开始了全程的死守盯防，不论凌曜跑动到场上那个位置上，都被他牢牢守住，没有投篮的机会。 场面再次陷入了胶着，原本靠着凌曜的出场隐隐有扳平比分势头的白队被遏制住了，黑队重新开始得分，分差再度被拉开。 凌曜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额角沁出汗水——楚明洲防他实在防得太紧了，他无法突破。 “阿曜！”白队得球，队友喊了凌曜一声，向他传了球。凌曜接住球，朝着篮下跑了几步，被楚明洲贴着卡位，没法抬手投篮。 “呵呵，看来被我猜对了。阿曜，你其实不太擅长篮下，所以一直在投三分对吧？”楚明洲轻笑着说，“有我守着，你就别想突破了。” 凌曜面无表情地运着球，停顿了一秒：“那就试试。” 他转身压低身子，以闪电般的速度朝楚明洲左方绕去——是想突破他的防守。楚明洲眼神一凛，跟上凌曜步伐的同时抬手试图拦住他的球路。两个少年同时起跳，只听“砰”一声巨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重重撞到了一起，然后跌倒在地。 “明洲！” “小曜！”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恍惚中，楚明洲感到有人在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撞击所产生的眩晕消散以后，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楚面前的那张清秀美丽的脸…… “……李姝？” 少年的尾音带着些疑惑，然后扭头在围着他的一圈人群中急切地搜索着那个人的影子……可是，没有。 她不在他身边。 “明洲，你没事吧？有伤到吗？”李姝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可以站得起来吗？” “……没事。”楚明洲被队友扶着站了起来。 视角变高后，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很轻易地便锁定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身上。 他的姐姐楚曦，此时正半跪在地上，用手中雪白的手绢，擦拭着金发少年眉尾不断涌出的猩红血液。 她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慌乱无措，原本的从容优雅在此刻全都荡然无存。 她似乎在小声对凌曜说着些什么，可是那些模糊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无迹可寻。 “姐姐……”楚明洲呆呆地看着她，心脏沉了下去。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可在他和凌曜同时倒下的第一时间，她没有选择他，而是奔向了凌曜。 阴暗酸涩的情绪如藤蔓般从身体最深的地方滋养出来，一瞬间便摄取住了他的喉咙。在近乎窒息的沉默中，处于青春期的少年，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陌生的感觉。 （2） “小曜，小曜……”楚曦的心脏跳得很快，看着手中白色的柔软绢布上缓缓晕开的鲜红，呼吸急促，“醒醒，睁开眼睛，不要吓我……” 凌曜紧闭着双眼，原本便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显苍白，薄薄的双唇失了血色，为原本倔强冷傲的少年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队医来了！队医来了！”白队的队友领着两个医护人员挤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凌曜半扶了起来。 楚曦仓皇地退后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望了一眼楚明洲的方向。 楚明洲正好也在看她，姐弟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因相隔甚远，彼此都无法看清对方眼中的神色。在确认楚明洲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以后，楚曦松了口气，刚想过去看看，手就被人牵住了。 “别走……”她回过头，看见凌曜闭着一只眼，顶着半张满是血痕的脸，用受伤小兽般的眼神望着她，“别走，留在我身边……姐姐……” 最后两个字，重重地敲打在她的心扉。看到他狼狈又凄惨的模样，楚曦的喉咙发酸，用力地回握，“嗯，我不走。” 她再次看了一眼楚明洲，然后转过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凌曜的身后，走出了篮球场。 （3） “划伤而已，伤口不算很大，但是有点深，这几天注意下别碰水。” 医务室里，医生给凌曜的眉尾处进行了消毒等处理后，贴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纱布。又询问：“确认没有头晕之类的症状吗？” 凌曜摇头：“嗯，还好。” “保险起见，还是在这里观察下吧，有什么异常情况联系我。”医生说着，转头看向身边一群人，“你们留个人在这里陪他，剩下的人可以回场上去了。” “队长，你们继续比赛吧。”凌曜温声开口，目光落到站在他身边的楚曦身上，“我姐姐在这儿陪我就行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曦不好反驳，只能干笑着说，“对，我留下来陪着就行了。” “哦，原来这是你姐姐啊。”五大三粗的队长看了楚曦一眼，黝黑的面颊有点泛红，“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说过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那目光的意思太明显了，凌曜感到有一丝不悦，淡淡地说：“你们快回去吧，比赛还没结束呢，那边该等急了。” “哦，好的好的。”队长如梦初醒，赶紧领着一帮队员呼啦啦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医务室的门。队医也跟着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沉默的两人。 人都散去了，楚曦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察觉到了一丝尴尬。按理来说，她现在和凌曜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可刚才一时情急，她不自觉地就冲上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太明显……刚才，明洲似乎就察觉到了什么…… “姐姐在想什么？”凌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楚曦猛然回神，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坐起身凑近了自己，呼吸交融，眼神交缠，他漆黑的眼眸中，如同流淌着初春潺潺的溪水。 “还是叫‘楚曦姐姐’或者‘曦姐’吧。”楚曦错开目光，声音沉静。 他的呼吸窒了一刻，流淌的溪水瞬间结成了冰。 “为什么……” 他突然抬手用力捏住楚曦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压抑着内心的绝望和疯狂，沉声问，“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肯承认！你明明就不是楚曦，你是陈曦！你是我的姐姐！不是楚明洲的！” 楚曦蹙起秀气的眉尖，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不是！” “你骗人！” 一阵天旋地转，楚曦被他压到了床上。少年沉重的身躯如同山峦般压制着她，仅用一只手，就将她两只纤细的腕子禁锢在了头顶。 “如果你不是的话！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叫我…小曜？” “凌曜！”楚曦有些心慌，努力保持着作为长辈的威严，“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我不放！”凌曜滚烫的另一只手掀开了她的衣角，“你不是说你不是我姐姐吗？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等等……凌曜！”衬衫被掀开，赤裸的腰腹裸露在空气中，凌曜停下了动作，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侧腰的某个位置，轻轻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那枚陈旧的、暗红的疤痕上。 年幼时，她曾经带着他学骑自行车。在他掌握不了平衡即将摔倒的时候，扑过来抱住了他。他没受半点伤，可她却被地上的碎玻璃深深地扎伤了腰。 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伤疤。尽管已经很淡了，可这道丑陋的疤痕在楚曦光滑细腻完美无瑕的肌肤上，还是尤为显眼。 楚曦瑟缩了一下，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敢回答我吗？”黑暗中，一颗滚烫的水滴无声地落到了楚曦的脸上，然后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看起来，就像是她哭了一样。 他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浸湿了她肩头薄薄的衣料。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找你，只有我一个人饱受思念折磨，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痛苦……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尖锐的疼痛传来，是他用力咬住了她的肩膀，牙齿深深地陷入皮肉，舌尖尝到了腥咸的味道。他狠狠地控诉着她，声音中饱含着怨气和恨意。 楚曦疼得绷紧了身体，却并没有推开他，而是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凌曜的脊背上。 “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吗？因为我不听你的话、不是个乖孩子？那样的话，你就尽管惩罚我好了，像小时候一样，不论你怎么打我或者骂我，我都绝不抱怨。” 原本决绝的语气越变越软，到最后，只剩下无望的哀求。 “只是……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认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让我叫你姐姐……求你了……” 在少年一声比一声哀戚的乞求声中，楚曦的心疼得都快碎了。她清晰地听到脑海中理智的那根弦断裂的声音，抬手紧紧地把哭泣的少年搂在了怀中。 “小曜……” 声音略带哽咽，她把他的脸抬起来，拇指轻轻拭去了他眼角的泪痕。 “别哭了。” 凌曜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眸缓缓睁大，看见楚曦眼尾泛红，唇角带着苦涩的笑，很轻很轻地说：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姐姐错了。” chapter.15姐弟 Chapter.15 姐弟 楚曦曾经有个亲弟弟。 陈曦、陈曜，这是他们父母给姐弟俩起的名字。在父母出事以后，弟弟和她一起被接到了舅舅家。那个时候，弟弟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即使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只要弟弟还在她的身边，那她就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有一天，舅舅告诉她，她和弟弟，只能有一个人留在凌家。凌家原本就有两个女孩儿了，再加上舅妈又怀了一个，这么多孩子，家里实在负担不起。 她能怎么办？弟弟还这么小，如果去了孤儿院的话，一定会被欺负。爸妈走的时候，她曾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可是，现在的她还太过弱小，没有能力负担起自己和弟弟的生活。 如果告诉弟弟的话，他一定会闹着不和自己分开。在考虑了一天一夜以后，她独自做出了决定：让弟弟留在凌家，她去孤儿院。 就这样，在孤儿院呆了一年后，她被楚家收养，从此由陈曦变成了楚曦。 小小的房间中，姐弟俩依偎在一起，楚曦断断续续地把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凌曜。 “所以，不是姐姐要抛弃我，是舅舅那个老王八蛋逼着你去孤儿院，对不对？”凌曜和楚曦面对面侧躺着，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虽然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挤下两个人有些勉强，可他却很享受此时和姐姐紧密贴着的感觉。 “嗯……”选择性地忽略了凌曜对舅舅大逆不道的称呼，楚曦抬手一点点帮他擦着脸上残留的泪痕，突然笑起来，“都多大了，还哭成个小花猫。” 凌曜的脸红了起来，微侧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到底是谁把我惹哭的啊，在别人面前我才不会这样呢。” “嗯，都说了，是姐姐的错。”楚曦看着弟弟通红的耳朵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果然褪去了外表那层冰山少年的壳以后，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第一次见到就认出来了，在那个酒吧的化妆间里。” 巨大的喜悦冲上了心头，凌曜一时间几乎有些眩晕起来，从前那些委屈愤怒都因为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扫而空。 姐姐没有忘记我，姐姐一直记得我！ 姐姐和我一样，在第一次重逢的时候就把我认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肯认我！”尝到了一点甜头后，男孩儿开始不依不饶地发问，“为什么要让我找得这么辛苦！你是不是嫌我……” “怎么可能嫌你……”楚曦叹了口气，“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希望你过得好……本来以为你留在凌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至少也是吃喝不愁，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那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楚明洲？” 这三个字刚说出口，凌曜便咬住了唇。不得不承认，他对楚明洲，是有妒意的。 楚曦对楚明洲的疼爱不假，她毕竟也以姐姐的身份和他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年。而他虽然是她的亲生弟弟，和她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没有楚明洲一半多。每每想到这一点，那些阴暗酸涩的情绪便如同跗骨之蛆般悄悄啃食着他，令他坐立难安。 他本能地不想让她察觉到自己的这一面。 “我被楚家收养的事情，确实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曦含混道，“简单来说，就是明洲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需要做手术。而医院血库的血不够，所以他们才会找上我，因为我和他刚好都是同种稀有血型。手术很成功，可后来明洲也因此产生了记忆紊乱，把我错认成他的亲生姐姐……刚好楚家需要我管束他，于是就这么瞒了下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又和明洲关系近，所以我一开始才不敢认你。” “他们把你当他的移动血包？还是贴身保姆？”凌曜抱紧了姐姐，无意识地磨牙，“他们怎么敢……” “不能这么说，楚家对我有恩，供我吃穿学习，把我养到这么大。如果不是楚家的话，我这十二年应该不能活得这么轻松。”楚曦说，“我很感激他们。” “所以你对楚明洲好，是为了报恩吗？”凌曜又问。 “也不能这么说……明洲……”楚曦犹豫了一下，“虽然很麻烦，又调皮，但他是真把我当姐姐来依赖的……我……” 她说到这儿停住了，抬头看了一眼凌曜的脸色。或许在自己亲弟弟面前说自己对把另一个人当作弟弟是不太好，更何况凌曜还是这么的敏感。 “我知道的，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压制住心中疯狂叫嚣的独占欲，凌曜保持着一贯淡然的表情，低声道，“这些事，我不会跟他说的。” 察觉到了他语气中淡淡的黯然，楚曦有些心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触手的发丝柔软光滑，手感不错，让她联想到小猫柔软的皮毛。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一点情绪的变化，故意放软了声音，用近乎撒娇的声音问道：“那我也可以要奖励吗？” “当然可以。”楚曦根本抵抗不了他这一点小手段，心疼地说，“最近你们进步都很大，明洲有奖励，你也有。” “那，我要叫你姐姐。”凌曜没有任何犹豫，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不是楚曦姐姐，也不是曦姐，我要和他一样，叫你姐姐。” “当然可以。”和楚明洲向她提过的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比起来，凌曜的这个请求简直微小到几乎不值一提，楚曦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那时的她确实没意识到，尽管只是个小小的称呼，可它的背后究竟代表了什么。 chapter.16怒火 Chapter.16 怒火 场馆另一边，激烈的篮球比赛已经落下了帷幕。不出意外，楚明洲所在的黑队获得了胜利，队友们都十分兴奋，就连一向对篮球不太感兴趣的李姝也激动得红了脸，拉着楚明洲的手又叫又跳。 应该高兴的，比赛获得了胜利，又和小姝成功拉近了距离。楚明洲望着自己手中那一双洁白无暇的小手，却并无想象中的雀跃之情。 心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丝线拉扯着，思绪总被那两人坠着。 姐姐和凌曜……现在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明明凌曜的队友都回来了，为什么姐姐还不出现，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 而且……他和凌曜相撞时，那一声“小曜”，总觉得十分熟悉。 他以前……从没听人这样叫过凌曜。 难道是……姐姐叫的？ “明洲，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察觉到了楚明洲兴致不高，李姝关切地转过头来询问，“是不是还在担心阿曜那边的伤势？放心好了，有曦姐在那，不会有事的。” “嗯。”楚明洲潦草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他就被队友众星拱月地簇拥着站到了领奖台上，作为代表捧起了那只象征着胜利者的金色 奖杯。在全场的欢呼和掌声中，楚明洲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就算再万众瞩目，可她看不见的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颁奖仪式结束以后，楚曦依旧没回来。更衣室里，球队的人在兴冲冲地商量着去聚餐庆功的事，楚明洲却一直坐在角落不言不语，只是低头摆弄手机。其中一个队员凑过来问：“队长，咱们晚上去哪儿庆功呀？” 楚明洲说：“你们去吧，我有些累了，今晚就不去了。” “诶队长你这……这说不过去吧！这场比赛你可是立头等功！聚餐没你可怎么行！”那队员立刻咋呼起来。 楚明洲没理他，火速换好衣服转身就出去了。急匆匆回到球场时，场地上只剩下两叁个清扫人员，楚明洲喘着气站在门口，视线不死心地再次逡巡一番，然后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他拿出手机，上面依旧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新消息。楚明洲微微抿起唇，握着手机走到墙边的一张长凳上坐下，手指频繁地打开与楚曦的聊天窗口，再关闭，但始终没有拨打她的电话或者发送消息。 “学生，你是在等人吗？”远远地有个人喊道。 “对。”楚明洲下意识地答。 “催一催吧，我们这都快打扫完了，马上关门！”对方说。 “好！”楚明洲点开通讯录，手指落到“姐”的号码上，却迟迟无法落不下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可自从看到楚曦和凌曜一起离开以后，他的胸口就像堵了一口气似的，总也无法咽下去。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一直固执地认为楚曦是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就算一时因为凌曜伤比较重而跟他走了，最后也还是会回来找他的。 所以他不能打这个电话。姐姐应该是自己回来找他的，而不是因为他想要她回来。带着这样的想法，楚明洲又等了片刻，手机终于如他所愿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姐”，楚明洲原本暗沉沉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忙不迭地接通了电话。 “明洲，你在哪呢？” “姐，我还在体育馆。” “哦，跟篮球队的队友们在一起是吗？你们是不是要去庆功宴呢？” “我……”楚明洲刚说了一个字，又被楚曦匆匆忙忙地打断了。 “姐姐现在要送凌曜回家，他伤口血流得有点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你跟同学们好好玩，晚上别回来得太晚啊。” “……”楚明洲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楚曦那边似乎正在开车，无暇顾及弟弟的异样，只是潦草地跟他说了再见，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砰”一声突兀的巨响，黑色的iphone手机重重地砸到洁白的墙面上，在空荡荡的球场内激起无数回音。在场的几个清洁人员吓了一跳，同时回过头，看着刚才还坐在长凳上的少年突然暴起，像发怒的小兽般摔了手机，重重喘息着。 骗子！都是借口！那伤口能有多大？血能流多少？凌曜一米八几一个大男人，就算脸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也不代表他就真和女人一样好欺负！他自己一个人回去能有多不安全？平时他们在酒吧跟人起了冲突，凌曜一个人就能放倒对面叁个，被酒瓶敲破了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还真不信这人今天被他这么轻轻一撞就真变得娇弱无力起来！装的！一定是都是装的！ 在感情方面一向迟钝大条的少年，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所以难道他姐姐这是……对凌曜有了好感？ 不，不对。姐姐她应该看不上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孩子，那一定是凌曜那小子勾引她的。 虽然那小子挺穷的，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不错，脑子也聪明，吉他弹得挺好，篮球打得也还行……综合下来，是比那个李净要强多了。 而且，如果李姝知道了凌曜对姐姐的心思，一定也会对他幻灭，转而投入自己的怀抱的。 按理来说，这事对楚明洲来说并无不利之处。毕竟他只是楚曦的弟弟，无权干涉她的自由恋爱。可是……可是……一想到姐姐心中或许有了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的地位还可能超过了自己，楚明洲就非常、特别、及其地不，爽了起来。 少年撇了撇嘴，垂头丧气又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把手机捡了起来，自我开解道： “哼……管你李净还是凌曜，男人如衣物兄弟如手足，你们耍再多手段也越不过我去……我才是她唯一的弟弟……” 是啊，他又何必自降身份和这些男人相比较？他们才认识楚曦多久？他可是从一出生开始就和姐姐在一起的啊！他们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血脉相通的、最亲最亲的姐弟。就算以后她换再多男人，难道还能把他这个亲弟弟换了不成？ 思及至此，楚明洲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于是把屏幕摔得粉碎的手机往口袋里一揣，大步朝门外走去。 chapter.17挑拨 Chapter.17 挑拨 楚明洲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此时天色已晚，人群熙熙攘攘，显得他有些寂寥。 倒不是他自己想走回去，其实是因为他的手机被摔那一下就开不了机了，身上又没有现金，打不了车回家，所以打算找个地方修修手机或者打个电话给家里。 走到一半，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缓缓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楚明洲瞥了一眼，停住了脚。 这辆车和他姐的那辆玛莎拉蒂是同样型号的，只不过不同的颜色。 后排车窗降了下来，李姝的脸露出来。 “明洲，你怎么一个人？曦姐呢？” “她有点事情。”楚明洲不愿说她去送凌曜了，只是含糊说道。 “那上车吧，我们一起回去。”李姝说着，扭头问了一句驾驶座的人，“可以吧，哥哥？” “当然可以。”随着这句话，前排驾驶座的车窗也落下来，李净看着楚明洲，微笑着说，“明洲，上车吧。” 如果手机还能用，楚明洲说不定就拒绝了——他实在是不喜欢李净。可现下他虎落平阳，不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在后座坐下才发现，李净这车里的熏香用的都和楚曦车上的一模一样。真是个学人精，他在心里忿忿不平地想。 一路上，李姝都在兴致勃勃地跟她哥哥转述这场精彩的篮球赛，言辞之间不乏对楚明洲的溢美之词，听得楚明洲总算好受了些。 可李净听完以后，只问了一个问题：“那凌曜受伤，是曦曦留在医务室陪他的吗？” 一句话，让后座的两个少年少女同时沉默了下来。李净却像是浑然不查陡然凝固的空气，继续问：“那明洲你会一个人回家，是因为曦曦去送凌曜了吗?” “姐姐说他的伤口有点深，血流得太多了，所以要送他回家。”楚明洲扭头望向窗外，语气不以为意，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无声息地紧握成拳。 “这样啊……”李净的语气似有深意，又像只是平淡的感慨，“曦曦可真是热心肠啊，对弟弟的朋友也这么上心。” 这句话正中了楚明洲的痛点，因为他知道，楚曦平时根本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从小到大她见了那么多他的朋友，除了凌曜以外，她还没对他哪个朋友这么好过。 好在此时车子已经进了小区，李净先把李姝在自家门前放下来，嘱咐道：“小姝先回去吧，我把明洲送到家再回。” “不用。”楚明洲下意识地说，“就几步路，我走一走就好。” “那怎么行，曦曦每次送小姝都是送到家门口，我对他的弟弟也得这样才行。”李净没管他的拒绝，直接又发动了车子。楚明洲只好闭上了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这两人作为楚曦身边最亲近的男人，彼此之间却总有种莫名的敌意。好在楚家离李家并不远，不多时便到了。李净刚停下车，楚明洲就想下车，可拉了一下车门，却并没有开。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投向前方的驾驶座，语气十分生硬：“还有话要说吗，净哥？” 最后两个字说得不情不愿，纯粹是看楚曦的面子。每次他对这位有啥不礼貌的行为，这人就要换着花样在他姐面前告状，导致他姐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耳提面命，说李净毕竟比他大上几岁，要把他当哥哥尊重。 “是有话要跟你说。”李净说，“觉不觉得你姐和凌曜的关系不一般？” 楚明洲没好气地说：“不觉得，有什么不一般的，我姐善良，对谁都好。” “得了吧，别自欺欺人了。”李净笑了一声，“对你那些朋友，你姐正眼都懒得瞧，不就只有一个凌曜，入了她的眼？” 楚明洲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话就直说，别在这儿给我玩这些弯弯绕绕的。” 他不喜欢李净，总觉得这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纯然无害，反而城府极深，说话每次都带着些暗语似的。 “我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能跟你说。”李净回过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你姐不让。” 艹…… 你就说他欠不欠吧…… 楚明洲胸口起伏了两下，冷冷地说：“少跟我说这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怕我姐被凌曜勾走了，把你丢一边呗。你还当我是以前那小孩子，被你三两句话就挑拨起性子了？要我说，我要是我姐，我也选凌曜不选你。” 李净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眸中泛出一丝金属般冷厉的光芒，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如初。 “我是为你好呢，明洲。你要不信，就等着吧，到时候看咱们是谁被抢了位置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却不知为何让楚明洲心神大震。李净开了锁，他麻木地下了车，在微凉的夜风中，被吹得透心凉。 这并不是他和李净的第一次交锋，他之所以会那么讨厌李净，也并不单纯地只是因为讨厌这人的性格。 而是因为，三年前，他曾经确确实实地，因为李净的挑拨，而和姐姐的关系疏远了。 那是楚明洲并不愿意触碰的一段回忆，既痛恨像毒蛇一样阴险的李净，也痛恨那个轻易地就中了他的奸计，傻乎乎地被他当了枪使的自己。 chapter.18三年前 hait ang wo.co m Chapter.18 三年前 （1） 三年前，那应该是他和姐姐感情最好的时候。那时楚明洲是楚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桀骜不驯极不服管，但只要楚曦一句话，就能让他乖乖听话；而楚曦也还没有上大学，每天有大量的时间和楚明洲呆在一起，对这个唯一的弟弟付出了许多心血。 两个人就读的是同一所初高中一体的私立贵族学校，每次楚明洲闯了什么祸，老师的第一反应不是叫家长，而是去高中部把楚曦请过来。楚曦并不只是他的姐姐，还扮演着他的老师、玩伴、保姆等多种角色。他依赖她，就像孩子依赖母亲，天真地以为姐姐会永远这样陪着自己。 因此，那个总是如同苍蝇般嗡嗡围绕在姐姐身边，和他争抢姐姐时间的李净，就显得格外讨厌了。 初中部放学比高中部要早，楚明洲经常在傍晚在楚曦教室门口等她。而那时，每次和她肩并着肩一起出来的人，总是李净。他们两人是同桌，家又住得近，关系比普通同学亲密不少。有几次楚明洲在教室外等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没看见他姐出来，就会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找人——这种情况十有八九都是因为楚曦被李净拖住了，在给他讲题。 楚明洲看不惯李净这种总把他姐当私人教师的行为——有问题不会去问老师吗？总缠着他姐做什么！于是他就拖张凳子坐在他俩前面，像个闪亮的电灯泡一样炯炯有神地盯着李净看，内心模拟把这人套麻袋揍一顿。夲伩首髮站：powenxu e3.com 有他盯着，楚曦就不再多讲，总是撂下一句“时间不早，明天再说吧”，然后就匆匆收拾东西，拉着他一起回去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非常地志得意满：看到吧，我才是姐姐心里的第一位。 楚曦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学校举办了盛大的毕夏日晚宴，李净邀请楚曦作为他的女伴出席。可此事被楚明洲知道后，他自然不乐意，又不好明着反对，最后使了个阴招，在毕业晚宴的时候装病，逼他姐姐留下来陪他。 那时楚曦都已经打扮好了，还穿上了漂亮了晚礼服，却因为楚明洲的突然生病而不得不留下来。李净到他家门口来等楚曦，她只能亲自出去向他解释道歉。楚明洲趴在窗台上，看见李净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表情从看到楚曦出现那一刻的惊艳和期待，到得知坏消息后的失望黯然，看得他十分幸灾乐祸。 在楚曦转身回到家后，李净一个人又在门口落寞地站了许久。楚明洲大获全胜，心情绝佳，故意吹了个又尖又长的口哨，等李净朝自己看过来后，再对着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现在想想，他确实太任性了。他毁掉的不止是李净的毕业典礼，还有姐姐的毕业典礼。十八岁时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场晚宴，她本应该盛装出席惊艳全场，可却因为他的装病，她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甚至对他都没有任何怀疑。她那么聪明，应该不会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愿意留下来，应该也只是想哄他开心。可他不仅半点没察觉到，还在对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沾沾自喜，实在是不该。 所以后来的一切，大概都是他的报应。 （2） 后来，李净单独找了他一次，问他：“曦曦大学想要去国外念书，你知道吗？” 楚明洲如遭雷击，楚曦高考分数很不错，他一直以为她要去本地的A大，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她要出国。 如果姐姐出国了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四年，他都无法再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能见到她？ “看来她是还没跟你说。”看他沉默不语，李净冷笑了一声，“我还当她有多宝贝你这个弟弟，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胡说什么？姐姐才不会丢下我呢！你不过就是因为毕业晚宴被我姐姐放了鸽子，所以才气不顺过来找我的茬是吧！”楚明洲轻易地便被挑起了怒火。 “你还真当她是自愿照顾你的？”李净微眯起眼，彻底撕去了平日那副波澜不惊的假相，戾气缭绕。 “有你这么个麻烦的弟弟，她不知有多不耐烦，却只能忍着。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地想要逃离楚家呀，不惜瞒着你们所有人也要申请国外的大学。” “你要是不信的话，不如试试看她会不会为了你放弃出国？” 那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楚明洲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径直去找了楚曦，质问她是不是要出国。 楚曦肯定的回答让他彻底寒了心。 “这件事我已经跟爸爸妈妈都聊过了，只是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她神色淡然却坚定，又尝试安抚他，“明洲，就算姐姐去了国外，我们也可以每天视频通话的。姐姐保证，一放假姐姐就回国来看你，好不好？” “不好！”巨大的恐惧感一下扼住了他，楚明洲想起了李净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本能地抗拒起来，“不好！不好！姐姐不要去！留在我身边！我要天天都能看到姐姐，我不要你走！” “明洲……”楚曦也没有料到楚明洲会反对得这么强烈，一时愣住了，然后皱着眉说，“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以前你提什么要求姐姐都可以依你，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楚明洲执拗起来，“是不是因为我太麻烦了，你早就不耐烦了，所以才想着逃离楚家？！” 楚曦缓缓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而她的这副模样，落到楚明洲眼中，就成了被说中的心虚表情。 少年人非黑即白的逻辑简单粗暴，以往她对他的好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已全部变成了虚情假意。 “如果不是的话，就不要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李净给他预设的陷阱中，再加上不想和她分离的心过于强烈，阵脚大乱，开始钻牛角尖，认为“姐姐如果不为了我放弃出国那就是不爱我对我不耐烦了”。 答应啊！说你不走！他心存着一线希望，期待着楚曦如同以往一样抛下其他选择他。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行。”从她口中吐出的两个字斩钉截铁，冰冷无情，“这次不行，明洲。” 交涉失败了，一切都如同李净所说的那样。楚明洲被刺激到怒火上头，他活了十四年，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不想让楚曦走，那么就算用尽手段也不能放她离开。 得到楚曦的拒绝以后，他直接去找了楚太太，放言说如果楚曦出国的话，那他也退学不念书了。虽然是小孩子幼稚的威胁，却十分有效。楚天宇常年不在家，楚太太根本管不住他，事事以他为大。在楚明洲的一再逼迫下，楚太太还是去找了楚曦，劝她放弃出国。 有了母亲的出马，楚曦总算松动了。她知道自己原本就欠楚家良多，出国念书同样也要花一大笔钱，如果母亲都不同意的话，她确实无法靠自己交上昂贵的学费。最终，还是选择和李净一样，在A大就读。 楚明洲最终达成了目的，付出的代价却是和姐姐的关系跌落至冰点，两人再也不复从前的亲密。楚曦上大学以后，虽然就在本市，可她还是坚持选择住校，平常也很少回家。楚明洲本以为姐姐这次会像以前每次和他生气一样，过一段时间就自己消气了，却没想到他们这次的冷战会如此漫长，一直延续了三年。 这场没有硝烟的结局最后只剩下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楚曦没有去成国外，楚明洲也失去了姐姐的宠爱。或许唯一收益的人就只有李净一个吧，不仅能继续和楚曦念同一所大学和同一个专业，还成功让他们姐弟离心了。 时至今日，每每想到过去三年姐弟俩形同陌路的日子，楚明洲还是会心有余悸。明明已经在李净手中栽过一次跟头了，可这次，那些话还是如同毒蛇一般，无声无息地便在他心中盘踞下来，趁他不备就要出来咬他一口。 什么叫“你姐和凌曜的关系不一般”，什么叫“到时候看咱俩是谁被抢了位置”，难道楚曦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他？难道凌曜的真的能威胁到他这个唯一的亲弟弟在他姐心中的地位？ “可恶！”楚明洲坐在沙发上想等楚曦回来，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眼看着墙角的立式西洋钟时针指向了“九”，越来越心浮气躁起来。 篮球赛结束是七点，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当他烦躁郁闷达到顶峰的时候，屋外终于传来了引擎轰鸣的声音。楚明洲猛地直起了身看向窗外，只见宝石蓝的跑车缓缓在院外停了下来。 是楚曦回来了。 chapter.19抱抱 Chapter.19 抱抱 楚曦回到家时，客厅里一片漆黑。楚天宇常年出差在外，楚太太又爱打牌。她猜测楚明洲大约是和朋友们聚餐还没回来，于是便按亮了开关，弯下腰在玄关换鞋。 直起身子的时候，被不知何时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她身前直直看着她的少年吓了一大跳。 “明洲？！”楚曦惊呼出声，然后按住胸口，“你在啊，怎么不出声？吓到我了！” “我在等你，姐姐。”楚明洲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楚曦走近他，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不是赢了比赛吗？怎么不高兴？是受伤了吗？” 她的声音温柔安定，楚明洲听了以后，却更加委屈起来，闷闷不乐地说：“没有受伤。” “那是跟队友吵架了？” “没有。” “那是……”说到这，楚曦顿了顿，又上前了一步，双手把楚明洲的脸捧起来，看着那双琉璃似的琥珀色眼睛轻声问，“因为我不在，所以生气了？” “……”被她这样当小孩子哄，又被说中了心事，楚明洲脸上有些发烫，却又舍不得甩开她的手，就这样站在原地低着头，可怜巴巴地控诉道，“明明说好是来看我比赛的，结果全都在看别人。” “没有，姐姐看到了，你今天打得很棒。”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楚曦心中觉得好笑，又觉得此时臊眉耷眼的少年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他细软又茂盛的栗色头发，“没看完全程，是我不对，跟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呀。凌曜他那伤确实流了不少血，需要人守着……” “啪”的一声，她的手腕被楚明洲捏住了。楚曦愣了一下，抬眼看到楚明洲缓缓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中，神情有些严肃：“姐姐，凌曜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曦的心漏跳了一拍，强作镇定道，“为什么这样问？” “你喜欢他吗？还是他喜欢你？”楚明洲又连珠炮似的问了下去，“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他的额头被姐姐弹了个暴栗，楚曦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说：“你这小脑子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呢楚明洲！凌曜他比我小四岁，还是个未成年，我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 楚明洲捂着脑袋不服气地嚷嚷道：“那你对他那么好干嘛！我们俩撞了你也第一时间跑去看他！还跟去医务室陪他！还把我一个人丢在体育馆送他回家……” “你没去聚餐？”楚曦敏锐地听出了他话中的漏洞，“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在体育馆等我吗？” “……”楚明洲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脸上更红了。 一个人被扔在体育馆眼巴巴地盼着姐姐来接什么的……这种事情说出来果然还是太丢脸了…… 看他不说话，楚曦知道自己又猜中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说实话，楚明洲现在之所以会这么粘她，多少还是因为之前那叁年被她冷落怕了，太缺乏安全感了。她清楚这一点，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安心。 一边是楚明洲，一边是凌曜，两个都是她的宝贝弟弟，她谁也不想亏欠。 想到这里，她朝楚明洲张开双臂，歪头微笑道：“好了，别生气了，要不要来抱抱？” 这也是小时候她常用的哄孩子手段。楚明洲看着她的怀抱，喉头动了动，然后弯下腰，双手搂住她的腰，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啊！”双脚突然悬空，楚曦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就这么被弟弟轻轻松松地抱着来到了沙发前，像抱着什么大型玩偶似的。楚明洲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让姐姐侧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纤薄的脊背，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但楚曦还是任由他随意摆弄。这个姿势她坐得刚好比楚明洲高一点，可以把舒服地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 再次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楚明洲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似乎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 “我们明洲，怎么一下就长得这么大了呀……”楚曦闭上眼睛，手指插进他的发间，顺着他的发，抚摸到后颈。 楚明洲像是被顺毛的猫咪般被她摸得服服帖帖，只期盼她的手多停留一会儿。 “这么爱撒娇，以后可怎么办呐。”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头顶，“姐姐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啊……” “为什么？”这话生生把楚明洲从那差点溺死他的温柔乡中惊醒了过来。 “以后你会遇到你心爱的姑娘，她会代替姐姐的位置陪着你的。”楚曦轻轻地笑起来，“到时候只怕你会嫌姐姐碍事。” “才不会！没有人能代替姐姐！”楚明洲听得十分难受，不管不顾地又低下头在楚曦颈窝里蹭来蹭去，说着孩子气的霸道宣言，“我不管！我就要姐姐永远陪着我！” “那要是我找了男朋友呢？你也要这样粘着？那我到时候把你打包成行李从楚家带走好不好？做姐姐的小拖油瓶？”楚曦觉得楚明洲幼稚得好笑，忍不住想逗他。 “那有什么不行？”楚明洲顺着她的话，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不管你男朋友是谁，你弟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对吧？” “对对对！”楚曦捏了捏他的脸，“好了，现在总不生气了吧？姐姐都答应让你做拖油瓶了？可以松开我了吧？” “嗯，不行。我想再抱一会儿……谁让姐姐今天没完成我的奖励，就当补偿了！”楚明洲笑起来，搂着楚曦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楚曦被他沉重地压着，几乎快喘不过气，一边笑一边扭来扭去地挣扎求饶。 “好了，好了！我真的不行，你太重了明洲，压死我你可就没姐姐了，放过我吧，乖啊……” 她动得太厉害，两人的肌肤不可避免地有了大幅接触。玩闹间，楚明洲的身体突然僵硬住了，楚曦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趁机从他身下钻了出来，如同一只轻盈的小鹿般，叁步并作两步地朝着楼梯跑去。 “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战！”她的声音里还含着未平的喘息，笑意盈盈地说，“我先走一步咯！” 留下楚明洲一人在沙发上呆了良久，低头看着自己微微被撑出形状的部位，有些崩溃地抬手捂住脸，小声道：“有没有搞错……楚明洲……你他妈的是禽兽吗……” Chapter.20烟 Chapter.20 烟 （1） 李净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香烟。 烟是细长的女士烟，他并不抽，只是静静地看着火星在黑暗中缓缓燃烧。 这味道能让他想到楚曦。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发现她抽烟，是十四岁那年。穿着校服的楚曦独自一人站在小区里人工湖中心的小亭子里，半倚着栏杆仰头看落日，修长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夕阳温暖的橙红色的余晖为她完美的侧脸线条镀上了一道金边，微风吹皱湖面，扬起她泼墨般的长发。她抬起手将烟放到唇边，深吸一口之后长长地吐出一口青烟。眼眸半垂，神情倦怠又冷淡，透着那么一股子厌世的味道，和她平时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那副优等生模样判若两人。 那画面很美，美到摄人心魄。李净站在亭子外看着她，像被魇住了一般，不自觉地就屏住呼吸，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去。 既想靠近，又怕惊动了她。最终在离她还有几步路时，她听到了声响，回过头，墨黑的眼眸看向了他。 明明只是极普通的一眼，却让他心跳如擂鼓。 “是你啊。”她的声音非常平淡，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向他，“要来一支吗？” 烟草的味道并不好，但站在她身边，就足以令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一支烟抽完，她从石桌上的书包里掏出一瓶去味喷雾，对着两人上上下下地喷了个遍。然后露出一个狐狸般狡黠的笑，趴在他耳边轻语：“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记得不许告密哦。” 那是他第一次抽烟，也是第一次心动。 （2） 手中的烟燃去了大半，李净将手伸处车窗外，轻轻掸了掸烟灰。他在这破旧的居民楼下等了快四十分钟，终于看见他要等的那个人出现在了视线中。 从远处看，那少年的身形高大，一头金发十分惹眼，并没有和她相似的地方。 他一出现，从楼道的阴影里就冲出来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看到她们，金发少年停住了脚步，与她们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女人抹着眼泪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哭了一会儿，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钞，极为不耐地塞到了她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女人拿到了钱，牵着小女孩离开了。李净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拉开车门下了车，把烟随手丢到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向凌曜上楼的方向走去。 对于李净的突然来访，凌曜吃了一惊，但也并未多问，还是开门让他进了屋。 “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面对着李净，凌曜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态度。 他的手中夹着一支刚刚点燃的烟，问完这句话后，便放到唇边吸了一口。李净看着他抽烟的神态，莫名觉得他的样子很像楚曦。 真不愧是亲姐弟。 “是有事。”李净说，“是关于楚曦的。” 听到她的名字，凌曜的神色微凛，抬起头，看向李净。那双和楚曦几乎一模一样的沉沉黑瞳，如同深邃而幽暗的星空。 “你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她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点你也知道。我不希望以前有关‘陈曦’的任何一点，影响到她。” 凌曜瞳孔微缩：“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净说：“与她有关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 “那你也知道，我才是她的亲弟弟了？”凌曜冷笑了一声，“你说的以前有关陈曦的任何一点，也包括我在内？” “对。”李净说，“别误会，我并不是针对你，事实上我对你并没意见。只是曦曦她一旦跟你扯上关系，就势必会和你身后那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她现在已经跳出那个泥潭了，你也不希望她再被你扯回去，对吧？” “你什么意思？”凌曜脸色沉郁，周身缭绕的冰冷空气几乎可以化作实质。 李净叹了口气：“刚才来找你要钱的人是你舅妈吧？凌家现在叁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再加上你舅舅前两年染上了赌瘾，日子过的怕是捉襟见肘了吧？你会从凌家搬出来，多半也是因为凌家再也负担不起你的开销了吧？不过落到需要找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要钱还债的地步，你家大人确实也太不靠谱了点儿。” “……”李净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正中靶心，凌曜无法反驳，只能黑着脸沉默不语。 “对你这个稍微有点赚钱能力的未成年人他们都能剥削到这个地步，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了十二年前被他们送去孤儿院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成为了楚家的大小姐，他们会怎么做？”李净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无孔不入的蛇，慢条斯理地缠绕住猎物，再逐渐发力。 虽然本能地对眼前这个男人抱有抵触之情，可凌曜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即便如此，凌曜也并不想让他占了上风，于是咬了咬牙，倔强又倨傲道：“这些都是我和姐姐的家事，和你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没记错的话你和我姐也就不过是住得近点的青梅竹马而已吧，那关系也就不过比普通同学稍微好点儿，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吗？” 他的这话成功让李净隐去了笑容，确实，他和楚曦的关系还远远没到暧昧的阶段，这也是他心中的痛处。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被楚明洲这个假弟弟明里暗里地挤兑，现在又在凌曜这个真弟弟面前被嘲讽，只能说楚曦这两个弟弟，真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果然小屁孩都是一样的惹人讨厌。 “只是心疼楚曦而已。”毕竟比凌曜年长几岁，情绪不那么外露，李净继续保持着淡然的语气“当然，如果你在经济方面需要援助，也可以找我……” “不需要。”凌曜一口回绝了他，没有一丝犹豫，“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好吧。”既然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李净也就不再多留，起身走到了门边，若有所指地说，“凌曜弟弟，那我们改日再见。” Chapter.21逞强 Chapter.21 逞强 （1） 那场篮球赛后，凌曜便再也没来过补习。 开头一两次楚曦还没在意，因为据凌曜所说是学校安排了考试，所以耽搁了。但在他连续缺课一礼拜以后，她终于是起了疑心。 第一反应便是去盘问楚明洲和李姝，结果两个孩子都齐齐摇头，对凌曜近期的行踪也是一问叁不知。 当然也给他打了电话去问，但这小子只是语焉不详地敷衍，后来干脆就找不到人了。 楚曦自然十分担心，去了凌曜的家、学校，还有打工的酒吧，都没堵到人。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某日深夜，楚曦突然接到了凌曜的电话。 “是凌曜的姐姐吗？”电话那头传来的陌生声音粗粝沙哑，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 “我是，你是谁？为什么会用我弟弟的手机？”楚曦握紧了电话，隔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凌曜的消息，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知道的是，你舅舅欠了钱，他还不上，把你弟弟丢出来抵债。你弟弟也没钱，我们翻遍了他的手机通讯录，发现跟他关系近点的也就只有你这个姐姐了。你能帮他还了债吗？不然，我们就只好继续问你弟弟要了。” 楚曦脑中“轰”地响了一下，勉强稳住心神，开口问道：“凌世尧欠了你们多少？我来还，你们别动我弟弟。” “其实也不多，他借了十万，关键拖了太久，违约金和利息加起来一共四十万叁千零两百，给你抹个零头，就算五十万吧。小姑娘，这笔钱你拿得出来吗？” 楚曦厉声道：“钱不是问题，你们现在在哪？把地址告诉我，我要确认我弟弟安全，才能给你们把钱转过去。” “小姑娘，我们只是追债的，又不是绑匪，你难道还怕我们撕票不成？”那边笑起来。 “地址。”楚曦坚持，“我现在过去接人。” - 窗外暴雨倾盆，一道巨雷突然炸响，惊醒了睡梦中的楚明洲。他睡前没有关窗，房间里纯白的纱帘被狂风吹得飒飒作响。 楚明洲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走到窗边，刚想将窗户关上，突然听见从哗啦啦的暴雨声中传来引擎的轰鸣。他低头向下看，只见宅院的两道巨大雕花铁门缓缓向两边移开，宝石蓝的玛莎拉蒂正停在院内等候，待门刚刚打开到可以容纳通过的宽度时，就如同一道利箭般射了出去，只留下红色的车尾灯残留在视野中。 “姐……”那是楚曦的车。楚明洲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此时是凌晨两点十五分。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 （2） “她说要来接你。” 另一边，身材高大粗犷的西装男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递给身边的小弟，走到凌曜的身边说：“你可真是有个好姐姐，怎么之前不找她求助呢？” 凌曜低着头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淡金色的刘海儿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的双手反剪在椅背后，两只手腕被一根尼龙扎线带捆住了，俊逸的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痕，以及各种青紫痕迹，明显是被狠揍了一顿。 “看你们凌家穷得响叮当这样儿，估计你姐姐也不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吧。”男人捏着凌曜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不过这张脸倒是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男的。如果你姐姐和你长得一样好，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还债。” 一丝狠厉的光在少年的眼中飞速掠过，他抬起眼皮，黑色的眼珠冷冷地凝视着男人：“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那少年的眼神如同某种嗜血的野兽，即便是打手出身见惯风雨的西装男也被骇住了一瞬，但紧接着，他便笑起来。 “都被绑成这样儿了，怎么还嘴硬呢？我承认你这小子是挺能打的，但那又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唉，弟弟，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谁让你摊上了这么个赌鬼舅舅呢？” 凌曜抿住双唇不再说话，狠狠地剜了一眼倒在他脚边的那个被麻绳从头到脚捆成一条蛆似的瘦弱男人——害他今天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他的舅舅，凌世尧。 他早该想到的，凌世尧这种烂泥巴似的人，就算他已经凭着自己的力量离开了那个家，他也还是会阴魂不散地缠上来！ 凌世尧肯定是知道自己出面找凌曜要不来钱，前几天一直在指使舅妈带着他最小的小妹妹找他来哭着要钱。凌曜怕他们顺着自己找到楚曦，会把她也拖下水，干脆这段时间就一直没去见她。可没想到凌世尧竟会下作至此，竟然直接让要债的来找他！ 想到这，凌曜憋屈地长出了口气。 归根结底，他还是太弱小了，甚至无法自保，所以才会害她为他涉险。 “老大，人到了。”有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对西装男毕恭毕敬说道。 西装男：“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楚曦就被人带了进来。她的眼睛被一条黑布蒙住，被身前的人领着一步步走到房间中央。房间内站着的的都是五大叁粗的彪形大汉，越发显得被围在中间的少女纤细脆弱。 她仅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连衣裙，长长的黑发被雨水打湿了，蒙眼的黑布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小巧的下巴和一张红润的嘴唇。即便如此，也依旧能看得出这是个美人儿。 “一个人来的？真是勇气可嘉。”西装男走到了她的身前，抬手掀开了那条黑布。 那一瞬间，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似乎静止了。 楚曦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眸，缓缓环顾四周，最终定在被绑在椅子上的凌曜身上。 他也在看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神情是极为明显的焦虑不安。 在这样一个群狼环伺的环境中，凌曜总有种她下一秒就会被这群人撕成碎片分吃了的错觉，他的神经高度紧绷，恨不得能立刻站到她身前去为她挡住那些赤裸裸的目光。 但楚曦却显得并不慌张，甚至还能冲凌曜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 “小曜。”她对他说，“别怕，姐姐来了。” Chapter.22泥潭 yuz ha iwu vip.c o m Chapter.22 泥潭 （1） “陈曦？！” 凌曜还未发话，最先出声的，居然是倒在地上的凌世尧。他拼命仰着头，看着眼前的楚曦，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再到欣喜若狂，转变之大，令人叹服。 “曦曦，你是曦曦对不对！好久没见，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你舅舅呀！” 说完，他又转头向西装男说：“龙哥！这个是我外甥女，她肯定能帮我还上钱的，求你放了我……” 被称为“龙哥”的男人随意地一脚踢开了他，问楚曦：“是这样的吗？” “不，我姓楚。家父楚天宇。”楚曦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凌世尧，毫不掩饰她的一脸嫌弃，“这个人，我不认识。” 听到楚天宇的名字，龙哥一怔。楚家在本市势力颇大，黑白两道均有涉足，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陈曦！”凌世尧目眦欲裂，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我帮你养了凌曜这小崽子养了这么多年……”更多免费好文尽在：ro ushuw u2 .c o m “把他的嘴塞起来。”龙哥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来用胶布封住了凌世尧的嘴，使他无法再乱吠。 “既然你说你不认识他。”龙哥重新看向楚曦，手握成拳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凌曜，“那你来，就是为了那小子的对吧。” “对。”楚曦说，“凌世尧欠的钱，我可以出，但不是要帮他还。” 她低下头，对凌世尧说：“你签一份欠条给我。如果你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和小曜眼前，那么这份欠条我就当不存在。但如果你不识相，胆敢再来骚扰我们，那……就还是要麻烦龙哥了。” “当然可以。”龙哥从善如流道，“我只是个催债的，帮谁催都一样。” 眼前这小妞气度不凡，身份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对龙哥来说，他既能收到钱，又能顺水推舟卖楚家大小姐一个人情，可谓一举两得。 很快便有人把欠条准备好送了过来，押着凌世尧签字。凌世尧虽然不太情愿，但此时此刻嘴被堵着，小命也在别人手里捏着，实在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耷拉着一张脸签字画押。楚曦拿到欠条后审视了一遍，点点头，掏出手机，问龙哥要了账号后，把五十万直接打了过去。 “龙哥，现在可以放开我弟弟了吧。”交易完成后，楚曦说。 “当然。”确认转款收到后，龙哥爽快同意了。 楚曦朝凌曜走过去，在经过凌世尧的时候，细高鞋跟狠狠碾上他的手掌。凌世尧发出闷闷的痛呼，像条虫一样在地上扭动挣扎。而楚曦不慌不忙地踩着他的手蹲下去，轻声说：“看在你帮我养大了小曜的份上，我这次先饶过你。如果你再妄图缠上来，那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听清楚了吗？” 看着楚曦凌厉的眼神，凌世尧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便点了头。楚曦站起身，没再看他一眼，朝着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年走过去。 已经有人帮凌曜把捆住手的尼龙扎线带剪开了，他刚站起身，就向前趔趄了一步，好在被楚曦扶住了。 少年的身躯高大而沉重，楚曦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撑着他才不至于被压得垮下去。 “龙哥，劳驾，派个人帮我把我弟弟扶到我车上去。”看到自家原本好好一个弟弟被人折腾到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楚曦心疼极了，又不好发作，还得咬着牙请人帮忙。 “不用。”此时，原本一直沉默的凌曜却突然开了口，即使摇摇欲坠，也依旧努力站直了身体，倔强道，“我能走。” 楚曦拿他这比驴还倔的脾气简直半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扶着他慢慢地走了出去。好不容易上了车，楚曦把凌曜在副驾上安顿好，立刻转身上了驾驶位，还没发动车子，就听见凌曜说：“回家。” “回什么家！”楚曦压着自己的火气，“去医院。” 凌曜没说话，只听“咔哒”一声，楚曦转头一看，发现这犟种竟然解了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 “凌曜！”她有点急了，按住他的手，“好了，回家就回家，你把安全带系好！我送你回家！” （2）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凌曜全程将头抵在玻璃窗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楚曦担心他的伤，一路把车开的飞快，没用多久就到了凌曜的出租屋楼下。 刚一停下，凌曜便开门下了车，径直往楼上走，虽然步履依旧踉踉跄跄的，速度很快，像是不想让楚曦跟上。 楚曦怕真的被他甩下，匆匆忙忙地熄火锁车，跟在他身后喊：“小曜！慢一点！” 就这么咬着牙爬上了七楼，凌曜用颤抖的手捏着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刚想关门，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却及时地从他身后了伸过，来用力地扳住了门板不让他关上。 “凌曜！”楚曦看到了他这个意图把她关在门外的动作，火气上涌，有点控制不住怒火，呵斥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躲我？你是不想见到我？” 凌曜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目光没有看她。楚曦略一用力，把门打开，然后强行挤了进去。 “你不该来的。”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且沙哑，不复往日的清澈。 楚曦挑起眉：“我不来，难道就不管你被他们折磨？” 凌曜说：“他们要不到钱，自然就会走了。挨点揍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好像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听了这话，楚曦深吸口气，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算什么？这还不算什么？如果不是那个叫龙哥的打我的电话，你还准备捱到什么时候才来找我？你是要我来给你收尸吗？”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凌曜低着头说，“但你不行，你跟我不一样。” “越说越离谱，什么叫你怎么样都没关系！”楚曦气血上涌，声音越来越高，“爸妈走了，这世上我就只剩你一个亲弟弟！你要是出了事，叫我怎么办？！” “如果我出了事……”凌曜深深地看着她，极为认真地说，“你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曦的眼睛缓缓睁大了，“你说什么？” “你已经离开泥潭了，姐姐。”凌曜闭上了眼，“我不想再把你扯回来。” Chapter.23上药 Chapter.23 上药 （1） “曦曦她一旦跟你扯上关系，就势必会和你身后那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 “她现在已经跳出那个泥潭了，你也不希望她再被你扯回去，对吧？” 冥冥之中，李净对他说过的话，似乎在耳边回响起来。一切都如那个人所说，尽管并非所愿，可他最终还是成为了那根连接着她和困窘过去的唯一绳索。 对自己的厌弃之情达到了顶峰，凌曜自暴自弃地一股脑说了下去：“如果没有我的话，今天你就不用担惊受怕，孤身犯险。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本来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凌世尧，也不用沾上这些脏污……如果没有我的话……”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楚曦上前了一步，抬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掌心柔软温暖，带着好闻的花香气息。 “不要再说了，不许再说了！”她的声音颤抖着，“你是真的想气死我是不是！” 凌曜被她撞得退后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坚硬的墙壁。 “你怎么会这样想，到底是谁教你这些的……”她踮起脚，双手环绕上他的脖子，努力将比她高了将近一头的少年搂进自己怀里，“明明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凌曜愣了一下，既不敢伸手抱住，又舍不得用力推开。 “小的时候，小曜一遇到什么困难，不论大小，就爱来找姐姐。”楚曦的手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像安抚小猫似的，“我知道，过去的十二年一直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对不对？是不是想找姐姐找不到，所以只能靠自己强撑？已经足够了，小曜，还像以前那样多依赖姐姐一点好不好？不要不拿自己当一回事，你受了伤，我会心疼；你出了事，我会难过；你如果不在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似乎哽了一下，几乎是带上了哭腔：“我…我…” 她没能说下去，忍了片刻后，转移话题道：“你如果出了事，让我怎么对得起爸妈！我答应过他们，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 她怀中的少年身体彻底僵住了。 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虽然最后那句话她并未说完，但他却能体会得到她的意思。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心。 从分离那天开始，他每分每秒都在思念姐姐，无时不刻都在期待重逢。如果她不在了，他也绝不独活。 楚曦冲动之下说完一大段话，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些羞赧。她本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实在是被凌曜刚才那些自轻自贱的话刺激到了，才会心疼得只想把他当作五岁的弟弟哄。可现在凌曜活脱脱已经是个大人模样，她说的这些，未免显得过于肉麻。 思及至此，她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刚想退后，就被他上前一步狠狠抱住了。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楚曦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呼吸不畅地问：“小曜……轻点儿，伤口……没事吗？” 凌曜一言不发，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他着实是有些被冲昏了头脑。想让她多说些好听的话，想让她继续抱着他，想要她的宠爱，想要她的怜惜……在离开她以后，他花了十二年的时间让自己披上了一层无坚不摧的坚硬外壳，可她却仅用了几句话，就成功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声音颤抖，情绪像是高涨到即将决堤的洪水，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很久，最后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中，脸颊滚烫，笨拙又生涩地轻声撒娇道： “疼。” 心口微微发痛，这感觉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疼痛。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似乎只有抱着她，贴着她，才能轻微缓解这莫名的痛感。 “哪里疼，是压到伤口了吗？”楚曦反而紧张起来，努力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担忧地说，“还是先上药吧，你家有药箱吗？” （2） 凌曜坐在床边，抬手将身上的黑色T恤脱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挨了不少拳脚，身上早已伤痕累累。随着动作寸寸露出背部舒展而紧实的线条——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年，薄薄的肌肉紧紧贴合着骨骼，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虽然瘦却并不缺乏力量感，如同一只即将步入成年的雄狮，已经拥有了可观的型体和锋利的爪牙。 可此时，遍布在那副躯体上的青紫瘀伤却显得尤为可怖。凌曜和楚曦一样，皮肤都白，受力容易留印子，他是男孩子自然不在乎，可楚曦看了却十分心疼。 “用这个擦一擦就行。”他随手从医药箱里捡了一小瓶膏药递给楚曦，随后趴在床上，还不忘安慰她，“没什么外伤，这些擦了药过几天就消了。” 楚曦抿着唇拧开了那瓶膏药——已经用得只剩半瓶了，看起来他以前也经常受伤。 不知道她没在的这十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楚曦心中酸涩，强迫自己不再多想，挑出一点儿药膏放在手心焐化了，然后轻轻覆上了少年赤裸的肩。 凌曜被这陌生的触感弄得有些不习惯，浑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被她的手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似乎都变得敏感了起来，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手心那柔软滑腻的触感。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咬着牙说：“随便涂点儿就好了。” “放松些，不把瘀血揉散，没那么容易消的。可能会有点儿疼，你忍一忍。”楚曦一边说，一边帮他轻轻按揉。 “唔……”头埋在枕头里的少年发出了一声隐忍的闷呼，楚曦以为是自己按疼了他，停下来询问，却得到凌曜头也不抬的一句“继续”。 这简直是比挨打更折磨人的酷刑！感受到她的手在他的背上游走，凌曜又痒又痛，既想让她停下来，又有些贪恋这与她难得的亲近时刻。 在此之前不论他受了多重的伤，基本都是自己草草处理了事，很少有人如此细致又温柔地帮他擦药。看到她因为他的伤而皱紧的眉，他的内心竟然有种隐隐的开心，简直恨不得自己再伤得重点，好叫她多碰一碰他。 她的手一路往下，顺着少年脊背中间凹陷的沟壑，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推按到他的腰间。楚曦自然是什么都没想，可她的手却被他反手“啪”地一下按住了。 “怎么了？”她愣了一下，抬起头问他。 而凌曜握着她的手抬了起来，耳朵尖微微发红，翻了个身，半坐起来，垂着眼睛说：“姐姐，痒。” “想起来了。”楚曦有点想笑，“从小你就怕人碰你腰。” 他把她的手重新按在自己的侧腹的青紫上说：“腰上我自己涂一涂得了，你帮我涂这里。” 他的腹部也有隐约的腹肌轮廓，摸起来手感很好。楚曦从善如流地继续帮他涂着药，突然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像是某种大型猫科猛兽，懒洋洋地在她面前露出了最柔软脆弱的肚皮，全身心地信任依赖着她。 可爱。 窗外晨光熹微，微弱的光线穿过窗帘缝隙投入。凌曜在漫长的上药过程中开始昏昏欲睡起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上完药，楚曦想收回手，刚想站起来去洗个手，却被看似闭眼的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手腕。 “姐姐别走。”他呢喃着，无意识地用力把她扯上了床。楚曦跌到了少年怀中，蹭了一身清凉刺鼻的膏药味儿。 楚曦无声地叹了口气，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推开他，只好抬手回抱住他，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轻声哄：“乖，我不走，快睡。” 凌曜从她这最后俩字中听出了些无可奈何的宠溺，于是心满意足地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沉沉睡去。 Chapter.24破绽 Chapter.24 破绽 （1） 周末早晨七点钟，楚家的餐厅中，楚太太和楚明洲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吃早饭。楚太太面前的是中式早餐，清汤馄饨和豆浆；楚明洲面前则是西式早餐，一块叁明治和牛奶。 席间两人都没说话，楚明洲一边吃一边滑手机。楚太太吃了半碗馄饨便放下了勺子，问道：“明洲，你姐姐呢？昨天不是在家里睡的吗？怎么没来一起吃早饭。” 楚明洲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眼，淡淡地说：“她学校里有事情先回去了。” “这样。”楚太太对大女儿向来十分放心，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后不疑有他。吃了小半碗馄饨，她放下勺，准备离席，还不忘嘱咐楚明洲，“妈妈约了人打牌，你自己在家好好学习，可别偷跑出去玩知道吗？” “嗯。”楚明洲应了一声。随着楚太太的脚步声远去，他的视线移向窗外。 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他对母亲说了谎，他根本不知道楚曦去了哪儿。昨天夜里两点多看到她的车出去以后，他就再也没睡着，睁眼一直到天亮，她也没回来。 他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她全都没有接。唯一的一条微信，是早晨六点的时候她发来的，内容十分简洁：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早饭不在家吃，妈妈那里帮我说一声。 这很不对劲，她一定有事情在瞒着他。 好在，没等楚明洲吃完早饭，楚曦就回来了。 进门后她先问楚明洲在哪儿，得到佣人的回答后便朝着餐厅走来。楚明洲听到了她的声音和脚步，却并不转头——他对那十几通没打通的电话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待会一定要问个清楚。他在心里忿忿地想，不能再被姐姐随随便便糊弄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能让她在大半夜匆忙地跑出去处理的“急事”，十有八九，又和凌曜有关。 “明洲，”楚曦并未察觉到楚明洲正在生闷气，径直在他身边的餐椅上坐下了，“妈妈出去了？她没问什么吧？” 近乎一夜没合眼，再加上孤身一人去捞人的精神压力，即使是楚曦，也有些顶不住了。 楚明洲看出来他姐姐脸上疲惫的神色，抿住唇，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一秒就放弃了单方面怄气。 “问了，我说你回学校了。” “那就好。”楚曦松了口气。这时有佣人上来问她是否要上早餐，她摇头拒绝了，随手拿起楚明洲盘中只剩一小半儿的叁明治，叁两口咽了，随即起身道，“我回房睡会儿。” “姐姐！”楚明洲拉住她，“等等！” 楚曦被他按回原位，颇为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两人距离拉近的那一刻，楚明洲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陌生气味。 尽管很淡，却依旧被他敏锐地捕捉到，那是某种若有若无的、清凉刺鼻的，药膏的味道。 楚明洲咬咬牙，直接问道：“昨晚，你到底去哪儿了？” “……” 楚曦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明洲，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管。” 她这种轻描淡写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态度迅速地激怒了楚明洲，他强压着气十分生硬地反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都还没成年，当然还是小孩子。”楚曦不以为意，捂着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半哄半求地说，“明洲，我真的很困……让姐姐先去睡会儿……” 楚明洲脸色阴翳，突然伸手，手指擦过楚曦的后颈，拈下来什么东西。 “怎么了？”楚曦一愣。 “有脏东西。”楚明洲将那东西捏在手心，垂下眼说，“既然困了，那姐姐你就先去休息吧。” 楚曦无暇多想，摇摇晃晃地起身朝楼上走去。 楚明洲摊开手，将刚才从楚曦身上摘下来的发丝捏起来，微眯起眼，放在灯光下细细辨认。 一根淡金色的发丝。 她果然是去见凌曜了。 楚明洲默默咬紧了后槽牙，用力到下颌绷出清晰利落的线条。 凌晨两点的深夜，独自出门，五个多小时，回来时一脸困倦，还蹭上了别的味道。这些信息都说明了什么，他不想、也无法多想。 为什么偏偏是凌曜？为什么会有如此不甘心的感觉？之前李净和姐姐认识的时间更长也更加亲密，可他从不认为李净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可凌曜不一样。楚曦对他，实在是好得过了头。明明这两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他到底是有哪一点吸引到了姐姐？ 长长地吐了口气，楚明洲觉得再不做些什么他下一秒就快要爆炸了，于是直接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对面凌曜带着鼻音、刚睡醒的声音响起： “喂？” “阿曜。”楚明洲单刀直入，直接发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和我姐姐在一起？” Chapter.25真相 Chapter.25 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楚明洲几乎以为凌曜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可最终他开了口，仅有一个字。 “对。” 楚明洲深吸口气：“她去找你干什么？” “……”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凌曜！”楚明洲终于控制不住脾气，暴怒低吼道，“说话！” “这些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与楚明洲饱含着怒意的语气不同，凌曜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冷静。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和你一样，都叫她姐姐。” “不可以！”楚明洲一瞬间出离愤怒了，脏话脱口而出，“谁他妈准你这么叫她的？她是我的！她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凌曜的声音更冷了：“她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是问谁准我这么叫的么？我告诉你，就是她准的。你要是不服，就直接去问她好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楚明洲脸色阴沉地坐在餐桌边，内心的狂躁几乎快要压抑不住。 凌曜话中有话，他自然听得出来。 脑中突然涌入了很多杂乱无章的画面，一时是睡梦中的楚曦哭着说“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一时是凌曜在楼梯间落寞的表情“我曾经也有一个姐姐，但后来她离开我了”；一时是楚曦在篮球馆看到凌曜受伤时焦急不安的脸；一时是楚曦和凌曜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个可怕的真相似乎就快要浮出水面了，只是他还在负隅顽抗，不愿承认。 楚明洲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如同一抹游魂般毫无意识地上了楼，站在楚曦房间门口用力敲门。 “姐姐！”他需要从她的口中听到答案，“姐姐！开门！” 门开了，穿着睡衣一脸迷糊的楚曦出现在门口：“怎么了明洲？出什么事了？” 她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整个人都有点懵。 “你为什么让凌曜叫你姐姐？”楚明洲上前了一步走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沉声问道，“他也是你弟弟吗？” 楚曦的大脑迟缓转动着：“什么？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才不只是一个称呼！”楚明洲打断了她，咬着牙问，“他才是你的亲弟弟，对不对？” 楚曦的面色“刷”地白了，下意识道：“是谁告诉你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击中了楚明洲，他的身体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站在原地，足足几秒都没有说话。 楚曦终于反应过来：“你诈我？” “所以……是我猜对了。”楚明洲眼神失焦地轻声道，“他真的……是你的弟弟……” 所以那时她在睡梦中哭着呼唤的那个“弟弟”，是凌曜，不是楚明洲。 所以在篮球赛时他和凌曜同时受伤的时候，她更在乎的也是凌曜，不是楚明洲。 所以她唯一的亲弟弟，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依旧是凌曜，不是楚明洲。 这件事，楚曦知道、李净知道、凌曜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明洲……”楚曦察觉到他脸色不对，逐渐有些不安了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道：“你听我说……” 她深吸了口气：“我确实是被楚家收养的，但并不是有意瞒着你。小时候你生过一场大病，做了手术，有些记忆缺失……凌曜他是我亲弟弟，当年因为我舅舅家孩子太多，不得已才会把他一个人留下……我欠了他太多，现在只是想要多补偿他。” “那我呢？”楚明洲的声音猛地提高了，“我算什么！” “你当然也是我的弟弟，”楚曦说，“这一点不会变。” “如果你只能有一个弟弟，”楚明洲上前一步，眼眶发红地逼问道，“你会选谁，他还是我？” “……”楚曦被他逼得头痛，十分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明洲，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明知道，你们俩都是我的弟弟，我做不出选择。” “不！”楚明洲的呼吸一下乱了，近乎崩溃地摇头，“不行，不可以！” 他伸手用力抱住了楚曦，不管不顾地说：“他怎么可以叫你姐姐？这世上可以叫你姐姐的人只有我一个……你是我的，是我的姐姐！” 他是彻底慌了，用尽了全身力气在表达自己的抗拒。他曾经觉得自己才是楚曦独一无二的弟弟，他和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他在姐姐心中是与众不同的，可现在，这一切都轰然倒塌了。 他无法接受。 “明洲……”楚曦非常艰难地推开了他，摇了摇头，有些倦怠的样子，“不要任性。”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她摇头的样子和叁年前坚持要出国时一模一样，楚明洲知道他说什么也无法让她在这件事上一如既往地依他了，在死一般的沉寂中近乎感受到了一丝绝望。 “不是任性……”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是认真的。” “就维持以前那样不好吗？你还是楚家大小姐，是我姐姐，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其实是在乞求她，可这话落到楚曦耳中却成了隐隐的威胁。 她不自觉地便想到叁年前他千方百计地阻挠她出国的事。 楚曦皱起了眉，打断他道：“明洲，楚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楚明洲的话哽住了。 “爸爸妈妈收养了我，供我吃穿读书，我一直很感激他们，也愿意报答他们。可是如果因此要抛弃我的亲弟弟，我做不到。” 她抬起眼睛，坚定又凌厉地看向楚明洲：“这件事情，不是你去向妈妈说一说，我就会妥协的。你再不乐意也好，即使是因此要离开楚家，我也不在乎。” 她的话如同锋利的箭矢般刺穿了楚明洲的心，酸涩的疼痛袭来，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然后突兀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所以你在楚家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报恩而已？他对你来说就有那么重要？为了他你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于连我也不想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察觉到楚明洲状态不对，楚曦想要解释，可楚明洲却大吼了一声。 “够了！” 那个向来倨傲倔强无法无天的少年抬起手，用手背极快地擦了一下眼，眼尾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姐姐。” Chapter.26抉择 Chapter. 26 抉择 （1） 凌曜的手机再度响起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毕竟还是年轻，睡了将近一天，起床时原本浑身的酸痛已经好了不少，只剩下皮肉伤所留下轻微的疼。 刚醒时喉咙干渴，他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两瓶矿泉水。 水瓶底下压着一张便利贴，上有两行娟秀的字迹：好好养伤，最近不许乱折腾了。 是楚曦留下的。 凌曜随手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无声地弯起唇笑起来。 他可能是没救了，连最普通的矿泉水都觉得甜。 她如果想做个好姐姐，真就能细致到无微不至的程度。 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姐姐”两个字。 凌曜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些，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小曜。”楚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中却全是焦躁和急切，“明洲不见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头脑发热的感觉逐渐冷却了下去，凌曜握紧了手机，控制住心中翻涌的不悦情绪，轻声问：“怎么会不见了的？是因为早上那通电话？” 楚曦问：“早上他给你打了电话？他问了什么？” 凌曜说：“他问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怪不得了。”听到答案后楚曦苦笑一声，“他是猜到我俩的关系了，才会来质问我。” 说到这，凌曜算是明白了楚明洲突然消失的原因。 “肯定很难接受吧。”他淡淡地说，“以那小子的性格来说。” “是。”说到这楚曦便觉得头疼，“跟我吵了一架。” “嗯。”凌曜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他是不问你，我们两个之间，如果只能选一个，你要谁？” “……是。”楚曦心想凌曜还真了解楚明洲啊。 “所以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楚曦被噎了一下，然后近乎无奈地叹气道，“小曜，难道你也想问我这种问题吗？” 小心思被戳破了，凌曜抿住唇：“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吧。不论是楚明洲还是我，都只有你这个唯一的姐姐。同样的道理，我们也想成为对于你来说唯一的存在。” 略微停顿后，他继续说道：“但是我的想法不重要，他的想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姐姐。”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再度传来一声叹息。 “对我来说，你们俩都是我弟弟。别逼我了小曜，我真的选不出来。” （2） 他的姐姐楚曦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楚明洲就一直这么觉得。 这话并不是因为他给楚曦加了什么滤镜，而是他在对比了身边许多有哥哥姐姐的同龄人之后得出的答案。 别人的哥哥姐姐，年龄相差大的，平时根本不会和弟弟妹妹玩到一块儿去；而年龄相差小的，又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互相斗气吵架。 像他和他姐姐这样，年龄差了四岁，关系又如此亲近的，在他们圈子里，确实是独一份儿。她为他所付出的时间精力，或许比楚家的二位家长加起来还多。 楚曦对他的好是客观的、不可否认的。在家里，她从不与他争抢任何东西，即使是原本一人一份的礼物或食物，只要是楚明洲想要，她都会立刻拱手让出，没有半点怨言；在外面，她也是处处疼惜爱护他这个弟弟，不论他闯出多大的祸，她都会立刻赶来为他处理烂摊子，从不因此在爸妈面前说他半点不好。 她对他的好，有的时候甚至超越了姐姐对弟弟的好，更像是个任劳任怨的保姆老妈子，在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有的时候楚明洲也会想，为什么姐姐会对他这么好？明明她和他一样，都是楚家的血脉，她明明可以更加任性一点儿、更加放纵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都要成为标杆、事事都要做得完美。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过她，楚曦极为疑惑地看着他笑了起来，说：“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这还用问吗？因为你是我弟弟呀。” 因为是弟弟，所以理所应当地享受她的宠爱。 可如果……他不再是她的弟弟了呢？ 她有了别的亲弟弟，而她可以为了那个亲弟弟离开楚家，抛弃他这个假弟弟。 一直以来，她之所以对他好，都只不过是为了偿还楚家的养育之恩罢了。 如果不是这层关系……她大约早就不想再做他的姐姐了罢。 更多的，便不能再深思了。即使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但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姐姐并不是“想”对他好，而是“不得不”对他好呢？ 所以她才会，一有机会就想着逃离。 叁年前，李净的那些话，不偏不倚地与他的担忧重合到了一块。正是因为隐约察觉到了楚曦对自由的向往，所以他才会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地反对她离开。 剪断她的翅膀，拴住她的脚腕，将她强行留在黄金打造的鸟笼中。 说到底，他不过仗着她在乎楚家、在乎他。 可现在，她羽翼渐丰，而他也彻底失去了制衡她的砝码。 有了凌曜，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在乎他吗？ “……明洲，楚明洲！”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醒醒！” 楚明洲努力睁开眼，世界天旋地转，一切都带着重影。 他坐在地上，周围是一排酒瓶。面前半蹲着一个人，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 “没事吧？明洲，躲到这儿来喝酒，亏你想得出。” 楚明洲闭上眼，极为不耐地一把打掉了那人的手。 “凌曜，你来这儿干嘛？” Chapter.27妥协 Chapter. 27 妥协 凌曜是在他们乐队租的练习室里找到楚明洲的。 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周围摆了一圈空啤酒瓶，以凌曜对他的酒量判断，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喝断片了。 除了酒瓶以外，还有散落一地的纸张，上头凌乱地画着许多音符，是他作了一半的曲。 凌曜费了半天劲才把人叫醒，楚明洲的状态明显不对，眼眸充血目光涣散，神情也是木呆呆的。 可能是被刺激大了。 “凌曜，你来这儿干嘛？”对上抢走了姐姐的人，楚明洲的语气很是不善，毫不掩饰不爽的情绪。 “来找你。”凌曜平静地说，“你突然消失，让她担心了。” “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楚明洲愣了一瞬，然后将目光挪向别处，恨道，“关你什么事，我消失了你应该很高兴吧，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他胸口憋着火，说的话都带刺，挑衅意味十足，就是恨不得把凌曜的火也逼出来，让他有机会找个借口动手才好。 可惜凌曜并不上当，依旧保持着那副冷冷清清的姿态：“和姐姐相关的事情就和我有关。” “都说了……”楚明洲咬住牙不着痕迹地磨了磨，手紧握成拳，然后一拳挥了出去，“不许你叫她姐姐！” 结结实实的一拳，直接砸上了凌曜的左脸。即使是醉酒状态，怒气上头的楚明洲力道依旧大得惊人，凌曜的半张脸一瞬间便红肿起来，触目惊心。 连楚明洲都愣住了。刚刚那一拳速度并不快，如果凌曜想躲的话是完全可以躲开的。可他偏偏不闪不避，就这么硬生生地接下了。 “什么意思，找打？”像是被血腥味刺激到的猛兽，楚明洲微眯起眼，露出虎牙冷笑一声，“还是想带着伤找姐姐去告状？” “你不就是想这么揍我一拳么。”凌曜也笑，笑意未及眼底，反而透出股阴厉狠绝的劲儿来。他极为缓慢地抬手，将唇角一丝血痕拭去，“痛快了吗？” “痛快。”楚明洲咬牙切齿地说，“痛快极了。” 下一秒，凌曜的拳头挟着风袭来。楚明洲眼神一凛，习惯性地想躲，却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咬紧牙，同样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拳。 同样力道极大的一拳，挨完以后脑子嗡嗡作响。另一边，刚揍完人的凌曜慢条斯理地甩甩手，“说实话，我也老早就想这么给你来一下子了。” “艹！”楚明洲被激起了血性，干脆直接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到了一块儿——都正是年少冲动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暗中不知因为另一个吃了多少飞醋咽了多少委屈，新仇添旧恨，可谓是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惜的是，这俩男孩儿一个是酒醉刚醒，一个是刚受了伤，虽然有心想给对方一点儿颜色看看，却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意思。 拳脚相加之时，嘴上的斗争也没停过。一句接一句，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没吃饭吗？这么轻？” “少嘴硬，有本事别躲！” “真怂，就你这样的好意思说是她弟弟？” “我不是她亲弟弟难道你才是？你也不看谁跟她长得更像？” “亲弟弟怎么了？亲弟弟了不起啊！你才做她弟弟做了几年？有我时间长吗？” …… 这场架打到最后，两人皆是精疲力尽，双双躺倒在地板上呼哧喘气，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最后，凌曜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能因为这种事打架……” 楚明洲也笑了。 “姐姐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了。” 提到她，凌曜笑得淡了些，手放了下来，闭上眼睛道：“说真的，明洲，我是真的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家世背景、金钱权力，你有的这些，我都不羡慕。”凌曜轻声说，“我唯独羡慕的就是你与她在一起的那十二年。” “每当我想到，在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却在唤着另一个人弟弟，把所有的温柔宠爱都给了另一个人，我就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凌曜极少像这般在外人面前剖白心迹，可对着楚明洲，他却毫无顾忌地把一切阴暗情绪都摊开说明。 楚明洲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眼圈也红了，忿忿道：“你羡慕我？你居然也会羡慕我？凌曜，你明明就有我最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你身上流着和她相同的血脉，你和她永远有着血缘的羁绊……即使你们那么多年没见，可只要一面，就足以抵过我们的十二年。” 一边是挣不脱的亲缘，一边是斩不断的血缘。 此时此刻，两个少年都有些绝望而无奈地认识到了一个现实：对方对姐姐的执念，完全不会比自己轻多少。 所以，无论是让楚曦自己做出选择，抑或是让他们之中任意一人主动放弃，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了。”最终，凌曜叹了口气，“楚明洲，我们讲和吧。” 楚明洲皱眉：“讲和？什么意思？” “作为她的弟弟，和平共处。”凌曜说。 “和平共处？”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楚明洲磨着牙说，“你能甘心？” “不甘心。”凌曜回答得一点犹豫也没有，“说实话，我当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她。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希望这世上最好不要有你楚明洲的存在。可……没办法，她选不出来。” “……”楚明洲沉默了。 “她既不想放弃你，也不想放弃我。我们两个，她全都想要，这就是答案。”凌曜的笑容苦涩极了，“你也不想看到她为难对吧？” 要接受吗？于情，楚明洲当然是不想的。独占了楚曦那么多年，陡然之间多出一个人要与他共享姐姐的宠爱，他自然是不乐意。可于理……说到底他真的有不接受的理由吗？ 想让姐姐独属于他……这种想法完全就是不占理的。毕竟，凌曜才是她的亲弟弟，他作为楚曦唯一的弟弟和她相处a的这些时光，更像是从凌曜手中偷来的。 又说不定……这些年楚曦一直是把他当作凌曜的替代品，他才有机会能享受到她全心全意的宠爱呢？ 他有不接受的权利吗？他不接受的话……说不定她就会直接离开楚家，离开他身边了呢？ 思及至此，楚明洲便如同那吃了黄连的哑巴——真真就是有苦说不出。憋了半天，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朝凌曜伸出了手。 “好吧，我接受。” 凌曜握住了他的手，两个少年各退一步，勉为其难地达成了一致协议。 作为弟弟，共享姐姐。 Chapter.28唯一最爱 Chapter. 28 唯一最爱 握手言和后，凌曜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低声说：“走吧。” 楚明洲一怔：“去哪儿？” “姐姐在外面，该等急了。” “你……”楚明洲蹙起了眉，“你怎么把她也叫过来了？” “我只是给她发了地址，让她在外面等着你。”凌曜说，“你先自己出去吧……我过一会儿再走，别让她等太久了。” 楚明洲抿住唇不说话了。同样都是弟弟的角色，在他因为楚曦突然多了一个弟弟而气得暴跳如雷任性出走的时候，凌曜却在帮忙找人、主动劝和……做了这么多，最后却连面都不在楚曦面前露一个。 楚明洲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因为凌曜真就对他放下芥蒂释然于胸了。 凌曜这么做……多半还是因为那同样的一个理由。 他不想让楚曦为难。 这么一比，高下立现。楚明洲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既恨凌曜太懂事，也恨自己太不懂事。 独自走出练习室所在的办公楼大门的那一刻，楚明洲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楚曦。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昏黄绒暖的光自上而下地洒在黑发雪肤的女人身上。楚曦手中拿着一支烟，低头沉默地吸着。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那点微弱闪烁的火星，以及袅袅上升的青色烟雾。 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看着这样的楚曦，楚明洲隐约察觉出了几分陌生。平时对着他的时候，楚曦大多都是温柔可靠的好姐姐形象，可眼前的楚曦，整个人却似冰雕成的一般，周身上下都被笼在一层薄薄的寒气中。 不知为何，楚明洲心脏狂跳。他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虽然离得很远，但楚曦却似心有灵犀般，向他的方向转过了头。 看到他后，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烟在垃圾桶上摁灭了，然后快步朝他走来。 楚明洲站住了脚，突然有些慌乱起来。他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面对她，在做出了像小孩子一样负气出走这样幼稚泄愤的举动后……姐姐应该很生气才对吧？他是不是应该先向她道歉？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还害她为他操心奔波…… 楚明洲酝酿着情绪，大脑飞速转动，道歉的腹稿还未成型，楚曦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走得急，她微微带着喘。在他面前站定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说啊！楚明洲在心中念叨，对她说对不起，说我错了，说请你原谅我。 “对不起。” 终于说出了口，开口的人却并不是楚明洲。 说话的人是楚曦，她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再次重复了一遍。 “明洲，对不起。” 楚明洲彻底懵了，不知该说什么。 “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说那些话。”见他不出声，楚曦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似乎生怕得不到他的原谅，“虽然我说楚家大小姐的身份对我来说不重要，可是明洲，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在楚家，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就算我离开了楚家，我也不会、不可能离开你……” 急急忙忙说完这段话，楚明洲半天没出声儿，只是木呆呆地站在原地。楚曦有点儿吃不准她弟弟这是啥意思，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明洲？” 话音刚落，楚明洲的表情就裂了。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下撇去，眼一眨，大滴的泪珠就这么顺着脸颊飞速地滑落了下去。 他狼狈而局促地仰起头，抬起一只手用手背遮住了双眼，试图掩盖自己此刻的失态……可眼泪却不受控制般汹涌而下。 实在是太丢人了，明明都已经快是成年人了，却因为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落了泪。 楚曦也有点被他吓到，不知道自己说的两句话是哪里又出了错，把这么大个的弟弟又惹哭了，只能放软了声音，轻轻地哄他：“明洲……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姐姐又说错了什么话？好了好了，别哭了……” 话没说完，楚明洲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把她用力地搂进了自己怀里，不让她再多说一个字。楚曦被弟弟没头没脑地抱住了，虽然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却也能感受到他的软化，于是抬手在他后背上一下下地拍着，试图安抚住他的情绪。 她越是这样毫无原则地退让迁就，他越难受。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明明他根本算不上一个好弟弟。 “姐姐……”他一边哽咽，一边说，“你太坏了……” “嗯，姐姐坏。”知道他还在闹着小孩子脾气，楚曦就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我讨厌你……” “嗯。” “我讨厌你总把我当小孩子，”楚明洲把脸埋在姐姐的颈窝，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我讨厌你总是看着别人，我讨厌你对除了我以外的人那么好，我讨厌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楚曦说不出话来，明明他字字句句都在说讨厌，可她的心却软得不像样子。 “我讨厌……即便我不是你唯一最爱的弟弟，你却依旧是我唯一最爱的姐姐……” 最后这句话说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放开了楚曦。 “所以姐姐，我认输了。”楚明洲珍重又缓慢地将楚曦的脸脸双手捧起，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一双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眸带着水光，湿漉漉的。 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可以有两个弟弟……只要，你别离开我。” ——————————————————————— 俩弟弟共同特点之一：都是哭包 Chapter.29成年 powenxu e13.co m Chapter.29 成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温逐渐升高，高考也越来越近了。几个孩子们也被这紧张灼热的氛围所感染，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业中。楚明洲和凌曜的关系也恢复到了从前——就好像，那些矛盾争吵，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五月终于来临，高叁学子们进入最后冲刺的阶段，楚曦的补习课程也按照计划走向了尾声。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离高考只剩下叁天。 楚曦教了他们这么久，心中对他们几人的水平已有把握，并未过多唠叨，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他们几句“放平心态，不要紧张”便让几个孩子们回家复习去了。 四天后，高考结束。伴随着蝉鸣和少年们的欢呼声，夏天开始了。 楚明洲憋了快一年，这下终于解放了。他是个会来事儿的，刚考完没多久便呼朋引伴地拉了一堆人，说要搞个庆祝party。 楚曦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之中——其实她原本是不想去的。楚明洲的party去的人肯定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富家子弟，她年长几岁，不太能和他们玩儿到一块去。可不去的话，楚明洲是必然不会同意的，便只好答应下来。 party的地点定在楚家的一栋海边别墅内。A市临海，度假区众多。楚家的这栋豪华别墅就位于度假区内的最佳位置，直面一线海景。sexiaoshu.com 当晚，楚曦到时，别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青春洋溢，光鲜亮丽，叁五成群地聚在一块儿，大声笑闹着。 而她的弟弟们——楚明洲和凌曜两人，无疑是人群中最闪耀的焦点。即便他们不在大厅中央，却依旧吸引着无数少女的视线。此时此刻，两个男孩儿和他们两个乐队的另外成员在一块儿，在角落里调试着乐队的乐器。 楚曦走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楚明洲正忙得晕头转向，一抬眼看见楚曦，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姐！你来了！” 另外两个鼓手和贝斯手在之前也与楚曦有过一面之缘，全都红着脸恭敬礼貌地叫她“楚曦姐姐”。而凌曜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随意地弹拨着吉他，在其他人都叫过楚曦后，才抬起头轻声地叫了句“姐姐”。 楚曦非常自然地应了一声，就好像凌曜从一开始就这么叫她似的。倒是另外两人听了以后，莫名觉得凌曜这叫法虽然只是简单略去了前两个字，却莫名亲昵了不少。 “怎么，你们是打算今晚在这儿开一场演唱会是么？”楚曦看到几个人是把乐队的全套行头都搬了过来，不禁有些好奇。 “对！”楚明洲颇为得意地抬手用拇指擦了擦鼻子，兴奋得双眼闪闪发亮，“姐姐你就等着给我们鼓掌吧！” “行。”看到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楚曦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栗色短发，“那你可要表现得帅一点哦。” 楚明洲像只被揉了脑袋的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凌曜却突然放下了吉他，走到楚曦身边，也不说话，就用一双浓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楚曦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默默地放下了手，咳嗽了一声，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小曜你也是，好好表现。” 她并没有像对楚明洲那样伸手触碰他，凌曜垂下眼，低声说了个“嗯”，隐隐透出些失落的表情。而楚明洲则有些刻意地别过脸，唇角微勾，轻轻发出“哧”一声笑。 楚曦脸上有些发热，她并不是不知道凌曜在期待着什么，无非是希望她像对待楚明洲那样对待他。可……毕竟这是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多眼睛看着，她和楚明洲是众所周知的亲姐弟，就算做了些亲昵的肢体接触，也不算什么。可她和凌曜……即便他们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她也不好像摸楚明洲的头发那样摸他。 可她实在是不想看到他露出这般落寞的表情，于是在极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后，她侧过身以身体遮挡住大多数人的视线，从楚明洲看不见的另外一侧悄悄伸出手，用食指勾住凌曜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的小指，不易察觉地晃了晃，以示安抚。 极细微的身体接触，一碰即分。楚曦觉得意思到了就行了，刚想收回手，可却反被人一把握住了。 她吃了一惊，颇为慌张地看了一眼凌曜，眉尖微蹙，是并不太赞同的表情。可凌曜却没看她，表面上目光散漫地看向别处，底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五指强势地从她的指缝间插入进去，与她十指交握。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很大，是非常适合弹吉他的手，手心温热，带着一点薄薄的茧。而楚曦的手柔滑细腻，触感如同微凉地软玉。两只手交握，楚曦有点紧张，怕被人看见。而凌曜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耳朵却缓慢地红了起来。 “曦曦！” 有人在不远处叫了一声。楚曦吓了一跳，把手抽回，转头朝着声音传来地方向看去——只见李净李姝两兄妹穿过人群朝他们走了过来。 即便是在一群青春漂亮的孩子们中间，今晚的李姝也显得格外地光彩夺目。她穿了一身纯白的公主裙，重工刺绣的层层薄纱裙摆逶迤及地，上头镶嵌着无数闪闪发亮的珍珠贝壳之类的饰物。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烫成大波浪，发间还有精心编的各种繁复花样。白裙黑发，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唇红齿白。 “抱歉，来晚了点。”她好不容易挤过来，脸颊微粉，“路上……花了点儿时间。” “哪儿是路上花的时间，明明是打扮花的时间。”李净在她身后帮她拎着裙摆，此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哥！”李姝恼羞成怒地转头登了她哥哥一眼，“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李净从善如流地抬起手放在嘴边，食指和拇指捏起来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楚曦顺势便接话道：“好了，既然你们人齐了，那我和你们净哥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准备，可别临场掉链子哦。” 说完这话，她拉上李净，直接开溜。 chapter.30告白（第一部分完） Chapter.30 告白 （1） 楚曦带着着李净两人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悄悄从楼梯上了二楼。派对区主要在大厅，没有主人的允许，也不会有人随意上楼，正好方便了楚曦躲清静。 走到二楼走廊正对着乐队的位置，楚曦停了下来。这里视野毫无遮拦，正好能居高临下地看见整个乐队的表演。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扭头问李净：“就在这儿看吧，行么？” “挺好。”李净不知什么时候双手各拿了一只高脚杯，里头装着某种泛着气泡的粉色液体。他递了一只给楚曦，说：“渴不渴，喝点东西？” 楚曦接过来放到鼻子底下一闻，秀气的眉便拧了起来：“……酒？你在哪儿拿的？” “就楼下的饮品桌上。”李净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笑着说：“楚曦姐姐，少操点心，孩子们都已经满十八岁了，喝点儿酒也没事儿吧。” 和楚曦相比，李净这个做哥哥的显然轻松很多。楚曦轻叹口气，苦笑着说：“唉，少爷，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才是，该试着松松手了。” 楚曦没接话，因为楼下的乐队已经开始演奏了。全场的灯光都黑暗下来，唯一的光源聚集在乐队五人身上。开场就是极度炸裂的重金属摇滚风曲目，人群欢呼起来，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整齐划一的荧光棒，一边随着节奏高呼乐队的名字“BLADE”，一边摇晃着手臂。 楚曦并不是第一次听他们这支乐队的演唱，之前在酒吧的时候她也有见识过他们的高人气，所以对这场面并不陌生。而李净则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特别是听到主场李姝开始开口唱歌的时候，更是挑起了眉，轻声道：“我没想到小姝还会有这种演唱风格。” “从小去看了她的那么多场唱歌比赛，但没见过她这样唱歌？” “你知道，教她唱歌的老师都是……”李净想了想，“可能比较正统学院派？” “那你觉得她现在唱得怎么样？”楚曦又问。 李净看着聚光灯下闭着眼睛沉醉在歌声中的李姝，说：“挺好的，我觉得现在的她明显更加享受唱歌带来的乐趣。” “不止小姝，我看着明洲也有这种感觉。”楚曦微笑着说，“他们的声音应该被更多人听见。” 听到她的话，李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问：“你的意思是……” “明洲之前对我说过，他想和小曜小姝一起，组一支真正的乐队。”楚曦说，“而我答应他，只要他能考上A大，就帮他达成这个愿望。” “……”李净沉默了。 “凌曜那儿估计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小姝我还拿不准。”楚曦问，“你们家会反对吗？” “小姝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爸妈也很尊重她的想法。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他们大概率不会阻拦。毕竟李家有我一个听话的就够了。”李净低声说。 “呼，那就好。”楚曦松了口气，“我还担心说服你家家长们得花大功夫呢。” “那你呢？”李净突然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毕业了也打算跟他们一起搞乐队？做经纪人？就为了帮你那宝贝弟弟实现心愿？” “瞒不过你。”楚曦笑了笑，“我是打算进壹星工作了，但估计不能一开始就做经纪人，大概得从助理开始。” 壹星是楚家经营的朝晖集团百分百控股的一家娱乐公司，在娱乐圈的地位不上不下。出过几个有点名气的艺人，但都难以跻身一线。 李净的脸色变了。 “楚明洲和小姝一心喜欢音乐也就算了，你对乐队有没兴趣，何必陪着一起？”他难得露出这般急切又惋惜的神色，“你一个A大的高材生，又是楚家的大小姐，去娱乐公司当一个小助理？楚曦，这不会又是你妈妈要求的吧？”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楚曦淡淡地说。 “你……”李净倒吸了一口凉气，半天没说话，然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近乎无奈地说，“楚曦啊楚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再宠孩子也没有你这么个宠法的……” “我这不是宠孩子……”楚曦刚想辩解，又被李净打断了。 “你都把自己的事业前程搭进去了，就这还说不是宠？你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一点底线也没有，他们要什么你都给，再不济哭一哭闹一闹你就心软，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 他猛地刹住了车，没再说下去，只是端起酒杯放到唇边，将酒液一饮而尽了。 楚曦听出他话中的埋怨，于是解释道：“李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世上路这么多，对我来说其实差别都不大。不论走哪条，我都有自信可以走得好。所以我真不觉得自己是像你说的那样，奉献牺牲了那么多。” “既然差别都不大，那你就跟我走啊。”李净低声说，“跟我一起出国读书……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想摆脱楚家的束缚的吗？这条路明明就一直摆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选呢？” “……”楚曦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他的弦外之音，一时有些愣住了，不知作何回应。 “曦曦……”李净转头看向她，“我喜欢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看到楚曦骤然僵硬的动作，轻叹口气：“唉，看你这样儿应该是不知道。楚曦我可真恨你，你说你脑袋那么聪明，读书那么厉害，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这么不开窍。” 楚曦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说之前我也猜到了你多半会是这种反应。”李净苦笑着摇摇头，“原本我也想含蓄点儿，可这么多年过去，要想指望你自己察觉到基本上不可能了，所以我只能直说了。” “唔……”被他这么说的，楚曦更加不好意思了起来，“你说这么多年……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不太清了，可能高中吧。”李净随意地说，“这些都不重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曦曦，你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案？” “……” “说到恋爱的话，你身边也没有什么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吧？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性格也合得来，我们两家又一直关系不错，你父母大概率也不会反对……”李净慢条斯理、分条列点地说出种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试图说服楚曦，“我这也不是逼你立刻做出选择，只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试试。” 楚曦沉吟片刻，似乎真的在好好考虑李净所说的“试试”可行性有多高。最后郑重地说：“不，还是算了。” “……真是果决呢，曦曦。”李净垂下眼，“有时候我总会想，你对着你弟弟们的心软，如果是能分一些给旁人就好了……” （2） 夜已经深了，狂欢派对逐渐走向尾声。人群散去，别墅中渐渐安静下来。楚曦躺在顶楼天台的摇椅上吹着夜风，闭目养神。 身后传来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有脚步声靠近。楚曦睁开眼，看见楚明洲和凌曜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分别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应该都喝了不少酒，脸颊微红，身上散发着酒味。楚曦问：“怎么上来了，派对结束了？” “嗯……”楚明洲应了一声，也不管凌曜还在一边，抓起楚曦微凉的手就往自己滚烫的脸上贴，撒娇撒得习惯成自然，嘴里颇为不满地嘀咕：“看你一晚上都跟李净厮混在一块儿，一眼没瞅着就没影儿了。” “怎么跟姐姐说话的？”楚曦掐他脸，“没大没小。” “姐姐。”凌曜此时在她身边也开了口，语气非常认真，“李净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楚曦漫不经心地敷衍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撒谎！”楚明洲阴森森地说，“瞧他粘着你那样儿就知道他肚子里肯定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姐姐你别瞒我！” “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还是让你跟他走？”凌曜也追问，“姐姐你就老实说吧。” “嘶……你俩……”楚曦被两个弟弟比狗还敏锐的嗅觉给震惊到了，“是在我身上安窃听器了吗？” “靠！我就知道！”楚明洲怒了，“这人真是半点好心也不安，一有机会就想着把别人姐姐拐走！姐你没答应他吧！” 楚曦突然起了些想捉弄人的促狭心思，于是保持了沉默。楚明洲瞬间紧张起来，推了推她，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姐……你答应没他吧？” 楚曦慢悠悠地说：“为什么不答应呢？说到恋爱的话，我身边也没有什么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楚明洲一时语塞，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去。 “但你没答应，对吗，姐姐？” 凌曜开了口，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你放不下……我们。” 楚曦抬起眼，看到凌曜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转过头叹口气：“看来我确实太宠你们了……都被吃得死死的了。” “什么啊……”察觉到自己被逗弄了，楚明洲闷闷地说，“明明姐姐才是喜欢拿捏人的那一个。” “谁让你这么容易上当。”楚曦笑起来，“放心好了，明洲，小曜。姐姐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 第一部分完～接下来是成年部分啦，可以写一些成年内容了hhhh，不过要先攒一段时间稿子，接下来可能一个月内都不会有更新了。我会尽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