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冰镇汽水》 第1章 《夏日冰镇汽水》作者：泡泡鱼芙【完结】 文案：·直球娇纵甜妹x寡言腹黑酷哥 ·先校园后都市，久别重逢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酷热夏日里的黄昏，一只汪汪吠的金毛，一瓶冒泡的冰镇汽水。 他一眼望见她。 1、 头顶发黄的灯泡忽明忽暗，风把器材室里的窗帘吹得乱飞，江飘被吓得坐在高处，只好拜托周烬帮忙。 然而她从上往下跳时，黑色发圈却滑落掉在少年的掌心里，瞬息心跳仿佛被截停，昏昏夜色里他道，“你的马尾散了。” 江飘得寸进尺让他替她扎头发，周烬径直起身将发圈还给她。 后来她跟他聊天，问他有没有听懂。 江飘：那你发一张表情包来证明一下。 周烬拿她没辙，只好从朋友刚给他发的n张表情包里挑出一张合适的发过去。 “她这人热烈，像株永远朝阳的向日葵。”——周烬 2、 工作团建，她被选中真心话大冒险，错愕间视线不偏不倚落到旁边穿纯黑冲锋衣男人身上。 他鸭舌帽檐盖住锋利眉眼，一张禁欲冷情的脸被竖起的衣领挡住，但气质凛然如松。 有人起哄让她选大冒险，但江飘知道他们心里打的小算盘，果断选择真心话。 他们问，“最近一次接吻是因为什么？” 江飘以手支颐，跟睁眼的周烬错开视线，答，“我把酒洒在他身上了，衬衫湿了。” 她以为经年重逢，周烬一如既往油盐不进，孰不知每年冬天收到的围巾和手套都是他送的。 以及夏天里一箱又一箱的冰镇汽水。 3、 江飘准备了一个完美的告白计划，但偏生加班加到晚上八点，计划被迫泡汤。 走出公司大门时，外面忽而落雪，风声凛凛，她缩了缩脖子，一抬眼便看见周烬靠在车旁，腕上搭着围巾，手里提着一袋糖炒栗子。 她飞快奔过去，埋进他温暖的怀里。 “烬烬，我想跟你说…” “飘飘，我喜欢你，可以拜托你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吗？” ＊“雪地里相爱，他们说零下已结晶的誓言不会坏。”——摘自周杰伦《不该》 阅读指南： 1v1，微群像，男暗恋女，女直球； 校园＞都市，未成年期间无任何亲密行为 谢绝莫名其妙挑飘宝和周宝的刺！就当个轻松的日常校园文看就好，没什么文笔！主打一个轻松甜文。 内容标签： 都市甜文 治愈 暗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飘、周烬 ┃ 配角： ┃ 其它：新文案修改于2023.08.20 一句话简介：此间少年最上乘。 立意：野蛮生长 第1章 汽水001 八月盛夏暑气难消，黄昏日落时，天边仿佛被烫出一个金黄的窟窿。 “飘飘！飘飘！” 江飘闻声抬眸，捏着勺子挖西瓜的动作倏地顿住，不明所以地看向爸爸。 “来！爸爸交给你一个任务——” 掌心贴着冰凉的西瓜，她在心里满足的喟叹一声，然而眸光一转，瞥见爸爸递过来的遛狗绳，她陷入了沉默。 “带靖靖出去玩会。” 江飘抿唇，不情不愿地接过遛狗绳，走到玄关时，她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爸爸，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很热？哎！你看靖靖都热得不想出门了。” 她边说边打开门，牵着靖靖出了门没走几步远，就又拉着它回了家。 江琢拿她没辙，无奈地笑笑，“待会给你转账买冷饮喝。” “保证完成任务！”江飘没再拖延，拉着靖靖立马出了门。 她牵着靖靖在楼下遛了一圈，慢悠悠地逛到了一家小卖部门口。 垂眸看了眼不断围着她转圈的金毛，犹豫了会，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首先弹出来的一条消息就是爸爸的转账。 心情一下子变得雀跃，就连她踏入小卖部的步子都变得轻盈起来。 而被她扔在外面趴着的金毛，被热的忍不住哈气。 “飘飘今年进高中了吧？” 江飘熟练地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可乐，听到老板的问话，笑着点了点头，“在成蹊一中。” 她将可乐拿在手里，打开付款码准备扫，却被老板拿手挡了一下，“这就当叔请你喝的，庆祝你成为高中生。” 江飘惊讶愣住，继而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谢谢叔！” 这家小卖部在桃李街开了很多年，算是以另一种形式见证了她的成长。 还没等她继续跟老板道谢，狗吠声突然像放烟花一样，在她耳边噼里啪啦地炸开。 一声一声，此起彼伏。 江飘尴尬地冲老板笑笑，连忙跑了出去，焦灼地抬眼去寻金毛。 “靖靖！！别叫了！！” 她声音倏地拔高，语气凶巴巴。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眼就望见了一个身材高瘦、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 他面容冷峻，下颚线紧绷，裤缝边的手攥成拳，深邃的眼眸一瞬不动地盯着冲他狗吠的金毛。 江飘站在原地突然开始懊悔，刚才真不应该说话那么大声。 她快步走过去，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遛狗绳，牵着靖靖往后退了退。 第2章 她刚想开口道歉，只见少年面无表情掀眸看她，手腕扭的咔咔作响。 “等等！” 江飘条件反射地牵着金毛又退了几步，她心想，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这人明明长着那么帅一张脸，干嘛那么冷酷无情啊！ 他这动作，这姿势不会是要揍人吧？ 江飘深呼吸几口，松开靖靖，往前走了几步，将手里紧捏着的冰可乐递过去，老老实实弯腰鞠躬。 语气可怜兮兮，“大哥对不起，我代表靖靖向你道歉！” 少女咬字不清，靖靖像是在喊烬烬。 黑衣少年依旧冷着脸，双手抄进兜里，冷漠看她。 江飘见他油盐不进，心狠了狠，将冰可乐径直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快乐汽水，你喝了就能快乐加倍，别生气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说完她就不顾少年什么反应，利索转身牵起靖靖就逃离了事发现场。 而站在原地的黑衣少年，在沉沉暮色里，揉了揉僵硬的手腕，写了一下午的作业，他手腕有些疼。 · 江飘惴惴不安地牵着金毛打开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总在放映方才和那少年相遇的一幕。 偶像剧里男女主见面，难道不应该都是很美好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这种抓马狗血事件了。 可恶可恶，都怪你，靖靖。 她蹲下身，抬手毛毛躁躁地揉了揉金毛，结果被江琢看到个正着。 不过吸引她目光的是站在江琢后面的女人。 江飘立马起身，手往身上拍了拍，摊开双臂，朝她亲爱的妈妈扑过去。 “妈妈！” “想你想你想死你了。” 她一见到妈妈就开启话唠模式，跟妈妈讲她出差这段时间里自己做的事，还顺带提了一嘴刚刚的抓马事件。 章抬手捏捏女儿的脸，想了想，跟她说：“我听隔壁你张阿姨说，楼下搬来了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男生，也是成蹊一中的，到时候妈妈介绍你们认识认识，熟了你们俩可以一块上学。” 江飘皱眉，双手交叉横在胸前，“不要，我拒绝，我想要爸爸开车送我。” 章文莹摊手，冲女儿扬眉，“这你得自己跟爸爸说。” · 踩着八月炎酷夏日的尾巴，时间辗转到了金秋九月。 九月三日，成蹊一中报道日。 江飘坐上爸爸的车时精神还一阵恍惚，趴在车窗旁边，恋恋不舍地回望家的地方。 她满脸沮丧地看着外面飞速划过的风景，蓦然定住视线。暑假里遇到的那个黑衣少年，居然和她穿着同样的校服。 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的缘分。 江飘暗自窃喜，本来因为开学而糟糕透顶的心情忽然就好转起来。 到学校后，江飘乖乖跟爸爸挥手再见，哼着跑调的小曲转身汇入人流。 一路问人找到教室后，刚进门就看到好闺蜜薛吟在跟她招手，还指了指她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已经帮忙占好了位置。 江飘弯了弯眉眼，朝薛吟走过去，拉开椅子，背着书包坐上去。 “江飘女士，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薛吟故作玄虚地凑近江飘，手指还点了几下她的手臂。 “什么坏消息？没有好消息听一赠一吗？” “你小子倒是想的挺美的。” 薛吟清了清嗓子，跟她说，“我也是才听说的，我们学校有个传统，叫开学考。” 江飘收拾桌子的手顿了顿，迟疑地扭过头去看薛吟，“开学考？认真的？” 薛吟就知道江飘是这反应，残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点头。 江飘连忙问，“考什么？你复习没？” 薛吟摇摇头，“不知道，没复习。” 江飘瞬间放下心来，朝薛吟笑了笑，“你也没复习我就不担心了。” 薛吟：“……” · 开学考来得猝不及防，今天报道，下午就开始第一场考试。 考场座位是系统打乱随机安排的，江飘在第一考场，而薛吟在第十二考场。 一个在头，一个在尾。两个人去考场都得分头行动。 临去考场前，薛吟再次确认般问了一遍，“飘飘，你没瞒着我偷偷搞复习吧？” 江飘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吟一眼，随即垮下脸，生无可恋，“我真的是裸考。” 踩点到考场后，江飘立马找到她的座位坐下，意外地，她看到了斜右方坐着一个她很熟悉的身影。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 江飘一时激动，差点哼出了声。但周围环境太过于安静，她不得不立马扼住快要冒头的兴奋。 尤其是与现在这个场面格格不入的兴奋。 等等，她为什么要兴奋。 江飘开始拷问自己，这帅哥对她那么冷酷无情，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兴奋个什么劲。 顷刻，见到帅哥的兴奋一溜烟儿似的消失了，她开始严肃认真地对待起这次考试。 但是现实给了她重重一拳，她没带考试用的2b铅笔。 江飘欲哭无泪地把下巴磕在课桌上，但没成想，磕的有点重，疼的她忍不住嗷了一声。 她声音小小的，但吸引了旁边一个女同学的注意力。 女同学轻声问，“同学，你怎么啦？” 第3章 江飘摸着被磕疼的下巴转过头去，看她，“我没带2b铅笔。” 女同学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连忙翻了翻她的考试工具袋，爱莫能助地叹口气，“我只带了一支。” 江飘认命地点点头，“没事，谢谢你。” 女同学见她太可怜，立即举手示意监考老师。 但监考老师也没有多余的2b铅笔，只好在考场里帮她问。 这回全考场都知道她是个糊涂蛋了。 “我这里有。” 一道清冷的声线突兀地响起。 江飘立马打起精神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斜右方那个男生将2b铅笔递给了监考老师，然后监考老师把笔又拿给了她。 感天动地。 拿到笔的那一瞬，江飘都要热泪盈眶了。 第一堂语文考完后，江飘打算把笔还给人家，但是等她回过神要找人的时候，男生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她站在考场外盯着那张座位表看，根据男生坐在她斜右方的位置推断，应该是叫—— 周烬。 她犹豫了会，自己应该没有左右不分吧？ 成蹊一中开学考安排的很紧凑，语数外三门堆在一天考，下午考完语文数学，晚上就考英语。 然而那个男生每每考完都不见踪影，江飘就是想还笔道谢，都没找到机会。 她一身疲惫地回到家，瘫倒在沙发上，章文莹洗了水果端到她面前，问，“今天第一天适应的怎么样？” “我不懂，为什么要有开学考，为什么开学考还要连着考…” 章文莹笑了，拍拍她的手臂，“好了，明天正常作息就能回家吃妈妈做的饭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我今天听你隔壁张阿姨说，楼下那小孩是一个人搬进来住的，身边没有一个家长照顾。妈妈想着，既然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还是邻里，那就更应该互帮互助了。” 江飘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妈妈看，“怎么个互帮互助？” “妈妈听说，那个小孩成绩不错，好像是中考第一名，可以让他给你指导指导学习。” 江飘抿唇扬了扬眉，手指了指她自己，“那我可以帮点什么？” 江妈妈双手一合，拍出了不轻不重的响声，给江飘出主意，“你给人家送温暖！” 不愧是我心地善良的老母亲。 回归重点，江飘问，“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江妈妈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周烬，灯火烬。” 乍然在母亲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神一滞，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第2章 汽水002 大课间休息期间，江飘被薛吟拉着去洗手间，两人回来的时候，从一班教室路过。 薛吟挽着江飘的手，跟她嘀咕，“飘飘，你知道吗，据说一班有个大帅哥。” 江飘下意识就想反驳，说这学校哪有什么大帅哥，不会是听别人夸张吧，有点小帅看的顺眼就说是大帅哥。 但她反驳的话顿时又被哽在喉咙里，好像确实有个大帅哥，但她不知道是不是一班的。 她抬眸张望了四周一眼，好奇地问，“你说的不会是周烬吧？” “啊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你见过？”薛吟激动地攥住她的手臂晃了晃。 那可不止见过一面。 但江飘没说的那么得意，她只是在薛吟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见过，我们在一个考场。”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他还借了我2b铅笔。” 薛吟顿时兴奋起来，“那你们后续是什么？” 江飘哑然，什么后续，后续就是她根本就找不到周烬，更别说还笔了。 薛吟晃了晃她的手，拉着她往一班教室敞开着的后门边走，“那飘飘，你待会指给我看看哪个是周烬。” 江飘抿唇颔首，扬起脖颈往教室里面扫了几眼，“在抬起头的人里面没看到，但可能趴着睡觉的里面有。” 距离大课间结束还有两分钟，两个人失望地对视一眼，江飘突然灵光一闪，“那下节课你陪我来还笔。” 薛吟点头如捣蒜，帅哥不看白不看。 她们刚踩着点回到二班教室，上课铃就响了。 而一班教室，刚刚埋头趴在臂弯补眠的周烬拧了拧眉抬起头，旁边的同桌兼他多年的发小见他醒了，胳膊肘碰碰他的手臂，“阿烬，刚刚大课间有好多女生来看你。” 周烬慢悠悠地等着视线从模糊变清明，面无表情地瞥陆游一眼，“是来看你的。” “阿烬～”陆游拖腔带调地喊他，眼睛还不停眨呀眨。 周烬看了眼，觉得没眼看，默默把脑袋扭了过去。 “上课了，正常点。” 第三节课下课，江飘挽着薛吟拿着笔来找周烬。 她找了一个一班同学帮忙找下周烬，但人家头也不抬地告诉她，要找的周烬不在。 江飘迷惑地转了转眼睛，心想她跟这帅哥是有什么未解之缘吗？回回找他人都不在。 然正当她想要跟薛吟抱怨的时候，身后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说话插科打诨似的，“阿烬，我的2b铅笔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另一个说话声线冷淡清冽，言简意赅，“没有。”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江飘拉着薛吟立马看过去，“那个，周烬，我是上次在第一考场你借2b铅笔的同学，昨天谢谢你的笔啊。” 第4章 她莫名其妙磕巴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整，紧张的手心冒汗。 周烬面色平静，双手抄进校服裤兜里，脊背板正，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侧了下脸，视线从江飘身上挪移到陆游身上，说话语气毫无波澜，“他的。” “啊？阿烬，你真的拿了我的笔啊？刚才我一直问你，你还否认。” 陆游忿忿不平地抱怨，但看到两个女生还是收敛了表情，冲江飘笑了笑，“同学，这笔你还给我就好。” 见状，江飘也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把笔递给周烬旁边的男生，“谢谢你的笔。” 说完，她就拉着正在发呆的薛吟飞快地溜走了。 她坐在座位上默默唾弃自己，“我有个毛病——” 薛吟非常有默契地接话，“什么毛病？” 江飘单手撑着侧脸，抿唇望向天花板，“看到帅哥走不动，但一跟帅哥说话就紧张的毛病。” 薛吟：“……”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 下午开学考成绩出来，江飘装死般趴在课桌上。 薛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等会我们去买饮料喝？” 江飘发泄似的呜呜几声，骗子都是骗子！真正没复习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考砸的也是她一个人，还要按照开学考成绩排座位，到底是哪个老师想出来的主意啊？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节数学课，她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得亏下课铃声够大，她一下课又瞬间满血复活。 “走走走，我们去小卖部！” 薛吟整理了下数学课上做的笔记，起身跟着江飘往小卖部走。 江飘是第一次来学校小卖部，她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买瓶冷饮喝一喝，解解暑。 但等她看到冰柜里面没有碳酸饮料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的可乐，我的雪碧，你们在哪里？ 她满脸沮丧地盯着冰柜，头靠在薛吟的肩膀上，欲哭无泪，“我想靖靖了。” 遛靖靖就能获得买冷饮的零花钱。 然而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乍然响起一道欢乐的声音，“阿烬，这有姑娘想你呢！” 江飘循声望过去，跟站在零食货架旁挑薯片的周烬四目相对。 周烬前额刘海有些长，隐隐遮住了他的部分眼睛，但露出的眼睛，眸色浅浅的，像是澄澈的水模糊稀释了棕瞳的色彩。 江飘想数他有几层眼皮，她是双眼皮，不知道周烬是不是也是双眼皮。 但她隔的太远，看不清也数不清。 还是周烬先将目光挪开，江飘愣愣地回过神，方才说话的男生见这两人都没什么特别反应，只好自讨没趣地跟江飘道歉。 江飘摆摆手，“没事。” 虽然嘴巴上说着没事，但她目光挪回到冰柜里的冷饮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到底有几层眼皮啊？单还是双呢？ 目标锁定青梅绿茶，她没意识到旁边站了一个人，当她拉开柜门，伸手去拿那仅剩一瓶的青梅绿茶时，好巧不巧，她的手握住的不是瓶身，而是别人的手。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蜷曲着扣住瓶身，垂眸时眼睫颤了颤，恰逢此时，江飘察觉到不对劲，抬眸看过去。 周烬的眼睛像浅水湾，乍一看平静无波，但江飘看的细致，好似看到了波澜不惊的水面被风吹得皱了皱。 她缓过神来立马把手抽了回去，“不好意思啊。” 周烬无动于衷地看她抽回手道歉，“没事。” 说完，他就将那瓶青梅绿茶当着江飘的面从冰柜里拿了出来，绕过她去收银台付账。 这下江飘看清楚了，周烬既不是双眼皮也不是单眼皮，他是内双，但卧蚕鼓鼓的。 两人付账的时候，薛吟惊讶地看到江飘买的是瓶矿泉水，她睁大眼睛看江飘，“你买半天就买了这个？” 江飘付完账，一鼓作气拧开瓶盖，闷闷地喝了一口，“我发现我还有个毛病，看到帅哥我就想对他好点。” 薛吟：“比如？” 江飘叹了口气，“比如把我喜欢的饮料让给他。” 最后江飘一边喝水一边跟着薛吟回了教室，一边喝水一边翻书看题，然后被英语老师点名读课文。 一堂课下来，薛吟忍不住给江飘竖个大拇指，“飘飘，你真行。” 但江飘其实不行，她拉着薛吟一下课就去上厕所。 路过一班教室时，她下意识停驻，不动声色地往窗边看，还假装不小心往教室里面看。 突然她看到周烬之前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生正面对着他讲话。 她隔着一扇窗听不清，索性就只瞥了几眼周烬的美貌就跑了。 陆游正对着周烬，跟他面面相觑，但刚刚视线往旁边瞥的时候貌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继续跟周烬说，“我刚好像看到了上午来还笔的那个女生。” 周烬：“哦。” 陆游翻出两支2b铅笔拿在手里看了看，“不对啊，她上午来还的笔不是我的，这是阿烬你的吧？” 陆游了然地补充道，“你居然连自己的笔都认不清，真的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我懂，我懂。” 周烬懒得搭理他，“你说得对。” 说完他就把今天上午江飘还回来的笔收进了自己的笔袋。 第5章 · 直到他放学回家，陆游还在调侃他，两个人背着书包并肩出校门，因为容貌身材都很出众吸引了许多目光。 江飘一蹦一跳地从学校出来，就看到了走在她前面的周烬。 她想到了妈妈说的话，回头看了眼慢吞吞出来的薛吟，猛的跑过去拉住她，朝着周烬的方向跑过去。 “周烬！等一下！” 周烬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江飘拉着薛吟在身后追的气喘吁吁。 周烬悠悠然转头，脚步定在原地，只看着她，没说话。 反倒是陆游觉得好奇，“你们俩是上午来还笔的两个同学吧，叫什么名字？” 江飘捋平了呼吸才做自我介绍，“我叫江飘，”指了指旁边的女生，“她叫薛吟，我们都是二班的。” 陆游咧开嘴笑的肆意，“我叫陆游，旁边这个是我同桌兼发小周烬。” 一个不太爱说话的大帅比。 江飘嘴角扬了扬，笑意盈盈，“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么巧，你们也走这条路回去吗？” 周烬被她粲然的笑容晃了下眼，点点头。 而陆游则遗憾地道：“可惜了，我和你们不顺路。” 周烬习以为常地垂下了眼，没说什么。反倒是江飘开心地笑了下，“我听我妈妈说，我们楼下搬来了一个跟我同龄的高中生，还叫周烬，是你吗？” 末尾那个问句，是江飘看着周烬说的。 周烬脸色平静地听完，低头说，“是。” 江飘内心雀跃地快要蹦起来欢呼，但是在大家面前还是表现的一副很镇定自若的模样。 “那周烬，我们以后上下学就非常顺路了！” “诶，那你们是不是以后可以一块上下学啊？”陆游忍不住问道，自从周烬搬走后，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可以！” “不可以。” 两个迥异的回答让在场的四个人都不由得愣了愣。 四个人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陆游家里人来接，在岔路口就跟他们分开。 到公交车站时，薛吟跟他们又不顺路，她搭23路车回家，而江飘跟周烬要搭17路。 江飘被周烬方才一拒绝，有点蔫头蔫脑，站在他旁边低着头忍不住问，“周烬，为什么不能跟你一块上下学啊？” 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们一起走的话，就没有一个人是孤单的了。” 少年眉眼寡冷，冷白手背青筋脉络突起，目光凝在飞驰而过的汽车上，冷不丁开口，“因为我不喜欢等人。” 江飘诧异地掀眸觑他，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她想了想说，“我可以等你。” 怕还不够，又认认真真地说，“我们俩可以约定一个时间，我保证准时到。” 第3章 汽水003 周烬偏头看了眼驶过来的公交车，没搭江飘的话。 路边倏然掀起一阵风，卷起马路边上的灰尘。漂浮的小颗粒像划落的陨石，顷刻坠进凹凸不平的坑洼里。 江飘再一次受到了他的冷落。 他的沉默就像是委婉含蓄的拒绝。 直到公交车临边停靠，周烬先一步上车刷卡找到位置坐下，江飘站在原地愣了会，又抿紧嘴唇急忙跟了上去。 周烬坐在靠窗的位置，脸偏向窗外，仿佛在看什么。 江飘想也没想地朝着他身边的空位走过去，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句，“我可以坐这里吗？” 她问完还没等周烬回答，司机就开始发车，她迫不得已直接坐下，但又因为公交车的起步有些颠簸，她整个人被带着晃悠了一下。 眼见她就要往前栽，脑门即将磕上扶手，顿时痛苦面具都要被逼出来了，江飘索性闭着眼迎接悲剧。 “救命呜呜。” 但是事情反转的很快，令她害怕的疼痛感并没有很强烈地朝她袭来，她恍然惊觉她的额头好像是被温热的掌心覆盖住了。 “呜呜是哪个神仙救了我，我一定给他——” 江飘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还没等她睁开眼看是谁帮了她，就听到耳边一道熟悉的冷冽的声音，恍如夏天一瓶冰镇汽水往她脸上贴了贴。 “给什么？” 少女耳朵莫名其妙红起来，脸颊也烧的有些烫，她嗫嚅着补充完了后半截话，“我给他磕几个。” 而刚刚那道嗓音的主人似乎是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顿时没了声音。 江飘连忙找补，“不是，我说的是请我的救命恩人喝一瓶饮料。” 周烬默了默，声音冷淡的不近人情，“那你还要抓我的手抓到什么时候？” 江飘被他这么一点才猛的回过神来，她在感受到脑门有手掌帮她挡了一下后，应激反应地抓住了那只手。 “噢我现在…我现在就不抓了，”她连忙松开手，看着周烬把手收回去搭在了书包上，“烬烬，刚刚谢谢你，没有你，我今天可能就要破相了，为了感谢你——” 她顿了顿，在周烬逐渐偏移过来的目光下把话补充完整，“我决定请你喝一个星期的饮料。” 周烬看了看她完好无损的模样，扭过头去拒绝她，“不用。” “用的，我爸妈告诉我，说出的话就一定得说到做到，我刚说了会请我的救命恩人喝饮料，那我肯定会做到的。” 周烬退让一步，“一次。” 第6章 江飘跟他讨价还价，“一星期。” 周烬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偏移他预判的轨迹，忍不住多说了几个字，“一次就够了，不用那么麻烦。” “那就三次？”江飘脸腮鼓起来，一双眼睛仿佛有雾气腾生般，湿漉漉的，像林间初生的小鹿。 “两次。”周烬再一次退让。 “行，那从明天开始！”江飘不亦乐乎地敲定好计划。 · 江飘本来想着一大早就把饮料带给周烬的，但是她并没有跟周烬约好见面的时间。等她踩着点被妈妈叫醒，又火急火燎地去上学，路过楼下的时候一问，人周烬早就出门上学去了。 跟周烬一起上学计划的第一天就出师不利，她忍不住在心里嗷嗷几声，以发泄自己的烦闷。 等她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到了教室，薛吟立马拉着她小声问，“你知道吗？昨天那个周烬是这次开学考全校第一，而且我还听说，他是以市中考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 关于后一段对周烬的描述她是知道的，毕竟隔壁张阿姨最喜欢八卦，就没她打听不到的消息吃不到的瓜。 但是前一段，她听了还是忍不住感叹，学霸就是学霸，即使一个暑假过去，成绩还是那么的好。 “我知道，周烬同学呢，不仅人长得帅，成绩也好，至于性格嘛…” 薛吟回味了下昨天与周烬的相处，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不好相处。” 江飘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周烬哪里不好相处了，明明性格很可爱好不好！” 可爱？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薛吟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江飘的脑袋，“如果眼睛不好，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带你去看看，如果脑子不好，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点脑白金补补。” 江飘躲了一下没躲过，被拍了个正着，但还是为周烬正名，“我们昨天坐公交的时候我要撞了，他还帮了我。” 薛吟扒拉出待会上课要用的笔、本子，还有书，摁了一下按动笔的按钮，“这不是当代好青年助人为乐的美德吗？” 江飘认真思索了片刻，“你说的倒也是，不过我答应了请他喝饮料，待会下课陪我一块去给他，好嘛好嘛？” 薛吟对她的撒娇完全招架不住，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下课的时候两个人又跑去了一班教室后门口，谁知陆游告诉她们，周烬前脚刚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江飘本来饱满的激情一下子被打垮，不过她也只是懊恼了一下时机不妙，随即把手里的饮料递给了陆游，让陆游转交给周烬。 “那这瓶饮料就麻烦你转交给周烬啦！” 陆游接过饮料，拿在手里晃了晃，问：“为什么只给阿烬，不给我？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江飘立马作出反应，“我们当然是朋友，只不过今天没来得及多带一瓶，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她想了想还是问，“周烬被你们班主任叫过去是因为什么事？” 陆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薛吟嗤笑一声，跟江飘窃窃私语，但声音又大的能够让第三者听见，“我就知道他不靠谱。” 听到别人说他不靠谱，他还能忍？ 陆游立马改口，“我不靠谱？我可告诉你，我是阿烬最好的朋友，上到阿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下到阿烬穿什么颜色什么大小的底裤我都知道。” 江飘睁大了眼，一言难尽地看着吹嘘的陆游，然后跟薛吟两人对视一眼，憋不住笑点评道，“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 陆游闭上嘴挠挠后脑勺，正儿八经地告诉她们，“好像是说下周一开学典礼新生代表致辞的事吧，具体的我到时候再问问阿烬哈。” 周烬回来后看到桌上摆着一瓶饮料，下意识就把它跟最近抽屉里塞满的零食礼物归为一类。 他把它放到了陆游桌上。 等陆游跟别人聊完天，回座位时就看到江飘送的那瓶饮料直直地摆在他的课桌上。 他疑惑地问周烬，“阿烬，这江飘送你的饮料怎么跑我桌上来了？我不是给你放你桌上了吗？” 周烬默了默，头也没抬地继续翻着书，“我以为是你的。” 陆游辩解，“怎么可能，不过她确实答应了下次也请我喝。” “这瓶给你。” 周烬抬起头看他，目光淡然。 陆游啧了一声就把饮料打开喝了一口，喝完他想到还要问周烬件事。 “阿烬，刚班主任找你是跟你说让你开学典礼去代表新生致辞的事？” “是。”周烬惜字如金。 “那你去吗？”陆游追问。 “去。”又是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忽的周烬想起一件事，跟陆游说他今天不回他搬的地方，而是回他爸爸那里。 陆游觉得那饮料怪好喝的，又拧开瓶盖咕噜喝了一口，结果听到周烬的话，他咬了咬牙问，“你不是都搬出来了吗？他还要对你做些什么？” 周烬视线顿时变得模糊，他觉得脑子昏沉一片，尤其是当他的脑海里闪现他爸爸与妈妈的画面。 “只是吃饭。”周烬说。 · 放学的时候，江飘没跟昨天一样看到周烬跟陆游，即使她到了车站也没见到周烬。 她站在站牌前等了好一会，看着17路公交车驶过了三四辆，还是没有见到她在等的人。 第7章 但是遇到了下班回家路过车站的爸爸。 江爸看到女儿一脸失落的神情，以为是她在学校碰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刚想宽慰宽慰他姑娘，就看到江飘偏头怼着车窗看。 “飘飘今天是怎么了，一直没等到公交车所以很生气？” “没生气，只是期待落空了有一点沮丧。” 江飘就这样抱着沮丧的心情回了家，然后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上学又是元气满满的一个女高中生。 她拿着给周烬和陆游买的饮料走到了一班教室门口，恰巧周烬就坐在一大组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她轻轻喊了声，周烬就回过头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江飘看的愣神，眼睫像两把小刷子似的扇了扇。 “周烬，饮料。”她边说边晃了晃两只手拿着的饮料。 陆游不在，只有周烬一个人朝她走过来，她把两杯饮料塞进周烬手里，叮嘱，“这里面有一瓶是给陆游的。” 周烬默不作声点点头。 江飘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昨天没有坐公交车回家吗？我都没看到你人。” 周烬单手用力捏着饮料瓶身，指肚泛白。他声音有些低，“没坐公交车。” 江飘了然点点头，清亮的眸子里含着期待，“那今天放学我们一块走吗？” 周烬没再拒绝，他点头，看着江飘蹦蹦跳跳地转身回教室。 陆游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念叨了一顿回来，看到周烬桌上的饮料，他一猜就知道是江飘送的，忙问周烬，“江飘送我的那瓶呢？” “喝了。”周烬埋头写题，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陆游急了，“不是，谁喝了？”他一下子脑子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哪个玩的好同学看到他桌上有瓶饮料拿去喝了。 “你喝了。”周烬淡淡道。 陆游一脸茫然，茫然中还夹杂着疑惑，他凑近周烬，搅的周烬题都做不进去，迫不得已抬眸听他讲话。 “不是，我什么时候喝了？我刚不是去了办公室一趟吗？怎么就被我喝了？” 周烬好心替他解惑，“昨天。” 怕他还不理解，又多说了一句，“昨天给你的那瓶。” 陆游咂舌，双手抱臂抱怨道，“我以为你不喝让我喝呢，结果在这给我挖坑呢。” 真服了，周烬这人他就是玩不过，套路千层深，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晚上放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又遇到了江飘和薛吟两个人。 只不过最后走着走着还是只剩下了周烬跟江飘。 江飘挨着周烬坐一块，忍不住跟他找话说，“周烬，你下周一是要新生致辞吗？” 周烬没看她，偏头视线投向窗外，闻言点了点头。 江飘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演讲稿写好没有？” “还没有。”他抱着书包直直靠在椅背上，视线挪向前方。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写好，但江飘估计这对周烬来说不在话下，说不定就跟她一样在ddl的魔力下完成的非常漂亮。 · 时间一晃到下周一，新生开学典礼。 江飘一米六五的身高站在了中后排位置，薛吟就站在她前面。 江飘兴奋地跟薛吟交头接耳。 “让我们一块期待一下待会周烬同学的讲话。” 薛吟侧头悄声问了句她跟周烬现在的发展进度，江飘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声道，“成功和烬烬成为了放学回家的搭子。” 不过，令她很苦闷的是，她总是赶不上周烬去上学的脚步。 但是能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她就很满足了。 耳边不断响着老师讲话的声音，她抬眸往上看，期待主席台上出现周烬的身影。 然而下一秒老师宣布的新生代表的名字却不是周烬，而是开学考全校第二名——一班李文进。 江飘立马扭头朝隔壁一班后边的队伍望过去，目光探究，绕过一个又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最后落在了最后一个垂眸的男生身上。 为什么上去的不是他？ 第4章 汽水004 太阳高悬天际，光斑像铁锈寸寸剥落，他站在那里，脖颈弯垂，气质沉敛又颓唐，仿若了无生机。 江飘视线凝在他身上好几秒，正思忖着待会解散要不要去问问他，结果那边，周烬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光线照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颔，饱满的唇珠，还有因光线刺眼半眯着的眼。 江飘不知道周烬能不能看得清她。 主席台上新生代表还在洋洋洒洒讲着他的学习心得，台下江飘被周烬看过来的那一眼勾走了注意力。 好不容易捱到新生典礼结束，她拉着薛吟立马朝周烬他们跑过去。 陆游走在周烬身后，听到后头熟悉的女生声音撇过头，“是你们啊。” 江飘喊了声陆游，又越过他走到周烬身边，“周烬…” 她刚想问方才上去致辞的为什么不是他，是中途出现了什么问题吗…但当她抬眸注意到周烬眉骨的青紫伤痕时，她欲言又止了。 过了一个周末，周烬怎么忽然就受伤了。 她心焦的看着眼前的男生问，“周烬，你眉骨那里是怎么了？疼不疼啊？” 江飘眼里的担忧不似作伪，周烬仔细想了想，扯出一个蹩脚的谎言，“撞门板上了。” 第8章 陆游吃惊地听周烬瞎扯，最后往前一跃，从侧边揽着周烬的肩膀跟江飘说，“快上课了，还是灭绝师太的课，我们就先跑了哈。” 江飘愣愣地听着周烬的解释，似信非信地冲他点点头，看着他跟陆游快步离开。 她挽着薛吟的手，左思右想，“撞门板还能撞成这样？为什么我总觉得烬烬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薛吟立马打消她这个念头，“你觉得你这个猜想可能吗？” 江飘自顾自摇头否认，“不太可能。” · 上课铃响起，周烬从抽屉里拿出上课的教材，刚要翻开就被人伸手摁住。 他眉峰皱起，淡淡地扫了始作俑者一眼，陆游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小声问，“你跟你那继弟打架了？” 周烬抿紧唇，用了点力将盖在封面上的手给拂走，“嗯。” 陆游愤懑地啧了一声，“不是，你周末怎么回个家还负伤了，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而且那小子居然还搞得你新生致辞都不能上去了。” 周烬本来就没有打算上去，只是迫于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对他的期待。现在受了伤，破了点相，倒还省了站在主席台上的事。 但陆游还挺为他打抱不平的，“那你没输的很惨吧。” 周烬抬头扫了眼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声音不咸不淡，“我赢了。” 陆游快被周烬说话没什么起伏波澜的语气给气死了，他随意地从抽屉里掏了本书放在桌上，一边抬眼看黑板一边跟周烬说话。 “阿烬，说真的，你现在讲话真跟个机器人一样，半点情绪都不掺杂，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ai了。” 周烬没理他，提笔在书本上唰唰做笔记。陆游见怪不怪，继续说，“你什么时候对我笑一下，我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英语老师叫起来朗读课文，顺手拿起桌上摊开的书，在书的遮挡下问周烬读哪一页。 周烬报了他现在正在看的页数，但陆游还没读就引来班上一阵笑声。 陆游茫然地把书拿下去点露出眼睛，就见灭绝师太的粉笔直冲他面门而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英语老师立马开嗓骂他上甲课做乙事。 啥玩意？我怎么就做乙事了？ 周烬提醒他，“你手里的书是数学书。” 陆游被批了一顿，懒洋洋地坐下来，一偏头就看到周烬嘴角抿出一抹笑，不明显。 陆游看了，心想呵呵，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江飘这节课上的是数学课，她一上数学课就莫名犯困，这会她单手撑在桌上，支着她的半边脸，故作精神地看着黑板。 旁边薛吟伸手戳戳她，“吃不吃橘子？” 江飘小声回，“除非你给我剥好了。” 薛吟知道她的德行，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题，动作迅疾将剥好的橘子果肉塞进江飘的嘴里。 江飘张嘴咬了进去，一脸满足地扭过头跟薛吟对视一眼，嘴唇动动，用唇语表达爱意。 忽地她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来几粒果糖塞给薛吟，撇眼递给她一个眼神。 耳边隐约传来隔壁班愉悦的笑声，江飘好奇地往门外看了眼，屏声敛气，试图听清隔壁班在说什么。 但她认真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清。 下课后她抓了一把果糖塞进口袋里，顺走了薛吟的一个橘子，跑到了一班教室门口。 她站在后门边，悄摸摸从门槛旁探出一个脑袋，小声朝教室里喊周烬。 她看着周烬回过头，伸出一个手指朝他勾了勾。 从周烬视角看过去，江飘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跟他见到的那只金毛莫名神似。 他走过去，江飘就立马站起来，等他走近了，江飘就把手里的那个橘子递给他，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果糖塞进少年的另一只手里。 “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点。” “还有…吃点橘子，补充点维c，疼痛就跑得快。” 她唇角抹开浅浅笑意，眉眼都弯起来，像夏夜里抬头看见的镰月。 周烬眉心动了动，手心攥着糖和橘子，眼睛里光亮剔透，低声说了句谢谢。 江飘看了眼走廊上陆陆续续经过的人，迅速打消了要问周烬的念头，只悄声跟周烬说，“周烬，我们放学见！” 她才不好奇他们上节课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呢！一点都不好奇！ 下节课是物理课，周烬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橘子，抽屉里放着糖。 陆游上课走神的时候往旁边一瞥，对那个橘子一眼心动，低声跟周烬说，“阿烬，你那橘子现在吃不吃？” 周烬埋头算题，草稿纸上铺满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忽而听到陆游的问话，笔尖一顿，纸上立马洇开一个墨点。 边算边答，“不吃。” “那下课吃？” “不吃。”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吃？” “回家吃。” 陆游嘴角抽了抽，心想不是吧，一个橘子都不愿意跟他分享，还得带回家吃，谁送你的啊这么宝贝。 · 晚上回了家，江飘找出家庭医药箱，在里面翻来翻去找药油，江妈从厨房里洗了水果出来问她吃不吃，江飘忙着找东西就让她妈先把水果放一边。 第9章 等她找到药油后看到被切成块的西瓜，心下一动，端着西瓜拿着药油就推门出去了。 周烬一如既往地坐在空荡荡的屋里，摁灭灯，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 沙发上摆着书包，他从书包里拿出江飘送的果糖和橘子放在茶几上，闭了闭眼，颓丧地靠在沙发上。 静坐了一会后，耳边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一手端着西瓜一手拿着药油的少女就这样闯进他的视野。 江飘见他愣神，晃了晃拿药油的手，“周烬，这个药油你可以拿来擦擦你受伤的地方，消肿止痛都有用的。” 她又举起端西瓜的手，“这是我妈切的西瓜，很好吃的，我诚挚地邀请你和我一起品尝美味。” 周烬没闪开身让她进门，横在门边看她语气雀跃地介绍。 江飘没管其他的，她都没多想，直接将药油塞进周烬的手里，然后托起他另一只手来端西瓜。 她朗声道，“东西我送到了，快乐我也分享了，那周烬我们明天见！” 江飘来的很突然走的也很急促，周烬站在门边，抬眼看她上楼。 · 周二江飘刚进教室，就得知了一个噩耗，下个星期要开始军训。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江飘一脸生无可恋，攥着支笔在纸上戳戳戳。 “估计又要晒黑一个度了。”薛吟在旁边接话道。 江飘咬牙，一张白纸被她戳的墨点一团一团的，“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吃爸妈做的饭一个星期。” 一想到要去军训基地，她就沉默的不能再沉默，一连沮丧了好几天，每次跟周烬坐公交车回家都苦着个脸。 等军训那天终于来了，她反倒又释然了，反正一班二班作为一连二连训练区域划分在一块，她起码还能见见周烬。 看个帅哥养养眼还是很不错的。 晚上她跟薛吟去吃饭，薛吟碰到了她以前的初中朋友过去打招呼，徒留江飘一个人往食堂走。 少女垮下脸抿紧唇，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从她身边经过。 正当她百无聊赖开始考察起食堂周围的一草一木时，就看到了孤身一个人的周烬。 她兴奋地跑过去，跟周烬肩并肩，问，“陆游呢？陆游没跟你一块去吃饭？” 周烬眼睛往上抬了抬，看了眼渐渐昏暗的天色，“他洗澡去了。” 江飘噢噢两声，低头看两个人迈着一致的步伐，不免勾了勾嘴唇，忽地走到井盖边，江飘脚步顿住，而周烬脚步没停。 “周烬，你踩井盖啦，快蹦两下！”江飘白皙的脸蛋上倒映着路边昏黄的灯光，光线落在她漂亮的笑眼上，灵动又可爱。 周烬没照她说的做，脚步倒是停了下来。江飘见他不配合，索性自己代替他蹦了两下。 “好了，你现在不会倒霉了！” 周烬想笑，但又生生忍住了即将上翘的嘴角，抬手揩了揩眼皮，试图将升起来的笑意强行压制下去。 “周烬，你是不是在笑！” “没有。” 江飘不信，她明明看见周烬笑了，还想再说什么，一扭头就看见军训教官。 糟糕。 第5章 汽水005 江飘立马从嬉皮笑脸变得严肃正经，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谁懂啊出门吃个饭就能撞见教官，她瞟了眼教官，视野里跃进男人板着脸的模样，忍不住心想她最近是真的有点倒霉在身上的。 她还在满脑子胡思乱想，身旁少年就先她一步喊了句教官好，声音依旧是她熟悉的清润冷淡。 “教官好！”少年的话音刚落，少女清脆又响亮的声音就接了上来，像是寂寂夜里忽地被燃起的火把，惹得周围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江飘抿紧唇，尽量不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场。 她眼睛圆圆的，很亮，任谁看到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都会犹豫要不要对她说重话。 少女拼命抿唇装乖的模样莫名让人觉得好笑，年轻的教官本来板着脸想训人，见状，也懒得再斥责她，只说，“走路的时候要看路注意安全。” 江飘立马点头，眼神坚定，“好的，我记住了，下次一定注意。”她边说，余光边注意着教官从她身边走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够落地。 周烬偏过头，看路边草坪上一撮一撮半截绿半截黄的草，伸手揉了揉眉心，抬脚朝食堂走。 “周烬，你等等我！”江飘追上去，两个人一同进了食堂。 食堂用餐窗口开放的不多，大多都是两荤一素套餐。江飘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号窗口那里的豆角烧茄子，她咽了咽口水，喊住了正往前的周烬。 “周烬，我想在这里吃。” 周烬回头看了眼一号窗口的菜，“你在这里吃。” 江飘瘪瘪嘴，看着周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背影冷漠。 她一边张望着周烬打完饭去哪吃，一边跟打饭阿姨说给她多打点豆角烧茄子。 等她打完饭去找周烬的时候，周烬也刚刚好打完饭去找位置，她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周烬，你不爱吃茄子吗？”江飘咬着筷子，视线扫过被周烬挑在一边，动都没动一口的茄子。 “嗯。”周烬微微颔首。 第10章 “为什么啊？我觉得豆角烧茄子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我可以拌着它吃好几碗饭。” 周烬沉默了一会，抬眸跟她对视，江飘不明所以，呆呆的回望他。 “小时候，我妈妈很爱做烧茄子。” “我妈妈也很喜欢做！” 江飘仔细回想了下她小时候妈妈做的饭，还没等她继续说，周烬一句话就让她心怀愧疚。 “但是后来她走了。” 江飘一时半会脑子没转过来，唇瓣嗫嚅着，“走了是我想的那个走了吗？” 周烬平静地跟她解释，“出国了。” 真该死啊，江飘默默将脑袋垂下，想她半夜爬起来都要对周烬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啊周烬。”江飘语气渐弱，但话说的诚恳。 周烬没在意，跟她说吃饭吧。 · 军训刚过半，学校就出了一个通知，安排他们听心理讲座。 恰逢下午烈日当头，他们幸运的被安排在了有空调的小剧场。 江飘拉着薛吟专挑空调吹得到的位置坐，刚巧碰到了周烬跟陆游，于是江飘跟薛吟对了个眼神，两人相视一笑，江飘挨着周烬的位置坐下了。 “周烬，好巧啊。”江飘朝周烬那边歪了歪脑袋，但眼睛还是直视着前方。 周烬一垂眸就看到少女的发顶，她今天没把头发绑起来，周烬注意到她柔软的发顶上翘起来一根呆毛。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脊背直直靠在座椅上。江飘见他不说话，自讨没趣地把脑袋挪回去。 但下一秒她又凑了过来跟周烬聊天，“周烬，待会讲座要讲些什么啊？” 周烬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几个大字以及列出的几个要点，“上面有。” 江飘啊了一声，装作看不清的样子朝前面看了看，然后缩回脑袋，白皙的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是我看不清…我是不是近视了啊？” 烬烬，快安慰我！快！ 她鼓起脸腮，一双干净的眼睛里蓄满潮湿的水汽，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周烬一时无言，看她眼泪好像真的掉出来了，才跟她解释，“新生心理调适讲座，你如果看不清的话，不要勉强去看，更伤害眼睛。” 江飘本来是装的，但揉了一把眼睛，眼睛就一下子变得酸涩起来，她把手一挪开，眨了眨眼，又点点头，偏眸朝周烬看过去，结果一滴生理性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过。 江飘：“……我真掉眼泪了？” 她一下慌张起来，抬手抹掉眼泪，满脸震惊地看着周烬。 周烬没管她的表情，调转了个方向跟陆游交流。 这下情绪是真的控制不住了，鼻子猝不及防涌上一股酸意，江飘把唇瓣抿紧，失落地把脑袋低下去，她不想失态，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她绞着手指，低头眼泪就往手心掉，忽然一沓卫生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茫然地抬起眼，眼圈通红。 “擦擦。”周烬朝她偏过头，声音低低的。 原来他不是不想理她而撇下她去跟陆游说话啊。江飘慢吞吞地接过周烬递过来的纸，她抽了一张，其余的还在周烬的手里。 “周烬，我…”她想说刚刚她以为他不理她了，情绪没控制住，所以才掉眼泪。 但转念一想，江飘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就是怪丢脸的。 周烬见她话开了个头没继续往下说也没催促，就是静默地拿着纸递给她。 这场讲座前面倒还好，就是老生常谈的心理教育。但是后面居然播放起爱国电影来，看得江飘眼泪又忍不住掉，周烬手里的纸都被她擦眼泪擦鼻涕用完了。 她哭起来没声音，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哐哐往下掉，周烬索性将剩下的卫生纸都塞进她的手里。 不是第一次见，他妈妈也是很感性的人，看别人好她也哭，看别人不好她也哭，唯独她要离开自己的那天，她没哭。 周烬不免深思，人确实奇怪。 他扫了眼忙着擦眼泪的江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反倒是江飘跟他说，以后她也想做出点对民众有用的实事来，哪怕是件小事，她也想在这个社会留下一点体现她价值的印记。 周烬听得怔了下，江飘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继续看电影去了。 · 军训逐渐接近尾声，晚上的时候大家坐在草地上休息，江飘跟周烬被教官安排去器材室拿喇叭跟音响设备。 去找器材室的路上，葳蕤绿树上有此起彼伏的蝉鸣，路灯昏昧，江飘低头，看到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周烬，你知道器材室在哪吗？” 周烬冷硬的面容被昏黄的路灯抹上了柔光，他脖颈微仰，青筋凸显，陷入沉思。 “知道。”他环顾四周，根据零星的记忆抄了一条近路往器材室。江飘咽了咽口水，认怂似的追上少年的脚步。 太黑了，她忍不住害怕，说话声线都颤抖，“那个，周烬，我们非得走这条路吗？” 忽然草丛里有什么东西窜地一下飞过，杂草被撞的发出唰唰声响，这下江飘是真的扛不住了，她闭紧眼，捂住耳朵，试图与世隔绝。 “什么东西呜呜呜，什么啊？！能不能不要发出声响，大晚上的，就不能安静点吗？让我过个路都不行吗？” “好吧，我应该好言好语一点，麻烦不要发出声音，拜托拜托。” 第11章 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声，周烬走过来，将她刚刚说的话都听了进去，趁她闭眼看不见，小幅度地翘了翘嘴角，继而敛笑垂眸。 “它把你的话听进去了。” 江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茫然无措的啊了一声。 周烬盯着她颤抖的睫毛看了一会，“没事了，走吧。” 江飘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周烬就站在她面前，她尴尬地眨了眨眼，仿佛刚才胡言乱语的人不是她。 周烬跟她肩并肩走着，把步调变得跟她一致。 等到了器材室后，江飘抬手去摁器材室墙壁上的灯，灯亮了，但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亮，还一闪一闪的，不知道还以为在拍恐怖片呢。 等等，不能再想了。江飘及时止住了她继续往下想的念头，跟在周烬后头去找东西。 周烬找到了被放在角落里的音响设备，伸手提出来，路过窗边发现窗户没关，此时外面还在呼呼刮着大风，窗帘也被吹得飘起来。 他回头找江飘的身影，没找着。往旁边一看，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叠的很高的运动垫上。 江飘也不知道她怎么上来的，只知道看到窗帘飘来飘去，还有呼啸的风声，她下意识就踩着旁边堆的稍矮的运动垫一跃，堪堪坐稳在她现在坐的地方。 “这里，风景还不错。”江飘左右看了看，嘴硬道。 周烬扭过头去把窗户关上，江飘手撑在两边看他关了窗走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江飘舔了舔唇，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周烬打量了一下她现在的处境，“你待会要怎么下来？” 这还不好办，江飘扬了扬眉，朝周烬笑，“周烬，我待会往下跳，你就接住我。”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周烬认真考量了一下这个办法，觉得不可行。“你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那怎么行？！我怕摔！”江飘连连摇头，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满脸写着拒绝。 周烬拗不过她，只能点头，“那你慢点跳下来，我接着你。” 他又补了句，“我尽力。” 江飘皱紧的眉毛一下子松散，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周烬，我来啦！” 她手肘屈起撑着借力，然后闭眼往前扑，顺利地跌进了周烬的怀里。 周烬下巴抬高，尽量不碰到她，双手悬空。 她扑过来的时候，为了避免碰到她，他的手高悬，却不小心擦过她的头发。 本来就快掉下来的皮筋被他的手指一划，堪堪掉在了掌心里。 江飘隐约察觉到她的马尾散了，立马从周烬的怀里退出来，“谢谢烬烬！” 烬烬？ 周烬攥着皮筋往后退开几步，跟江飘拉开安全距离，时明时暗里，他的呼吸一窒，心跳仿佛被截停，感官开始变得迟钝，连手心也渐渐发热。 在灯亮起的瞬息，他摊开掌心，露出黑色皮筋，“你的马尾散了。” 第6章 汽水006 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清亮的月光半点都溜不进来，包括晚风刮过树梢刷拉刷拉声都被阻隔在外面。 江飘伸手去拿皮筋，但静谧之下，门外经过的脚步声尤为明显。 她下意识拽过周烬的手，拉着他蹲下。两个人挨在墙边，江飘躲在周烬前头，发尾扫过他的手臂。 黑暗里，两颗心脏跳动同频共振。 待门外那人见到亮着灯的器材室没人，嘴里发出咦的一声，刹那，器材室的灯又好巧不巧的熄灭，吓得那人没再思考其他的，撒腿就跑。 江飘听着匆忙混乱的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忍不住勾唇笑了下，全然忘记了方才十分害怕的人是谁。 她敛笑回头，看到周烬低头垂眸，手臂叠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还抓着那只黑色皮筋。 一脸正经地问，“烬烬，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扎个头发，这灯又熄灭了，乌漆嘛黑的，我怕我扎不好。” 周烬没说话，耳垂滚烫，他伸手揉了揉，趁着沉沉暗色里，藏起耳朵烧起的一片红。 他没答应江飘的要求，直接将皮筋还给了她，“我去开下灯，你扎完头发我们就拿着东西回队伍。” 江飘闷闷点头，黑漆漆的环境下，她看不清周烬的表情，只能依稀辨得清他起身越过她去找灯的开关。 抬手啪的按了好几下，灯再次亮了起来，她就着亮光快速地扎了个马尾。 周烬一手拖着音响设备，一手拎着两个喇叭朝门口走过来。江飘起身缓了会，伸手接过喇叭，两人维持着安静的相处状态回了队伍。 · “飘飘，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刚才我有多社死。” 江飘皱眉坐下，让薛吟详说。 薛吟一脸埋怨地望了眼陆游，两人中间隔了两个人，但还是薛吟换位置换过来的，本来他们俩是挨一块坐的。 就因为他们俩聊着聊着，薛吟来了句，你这名不会是碰瓷诗人陆游吧？ 陆游拧眉回怼，说他这哪是碰瓷。于是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最后因为声音太大，被教官拎起来表演节目。 江飘被她这么一说，眼睛忽然亮晶晶的，忍不住追问，“你们俩表演了什么节目？” 薛吟咬牙切齿回想了下，“教官让我们唱歌，但我不知道唱什么，结果他来一句说给大家表演一下儿童歌曲串烧。” 第12章 还带这样玩的啊，江飘吃惊地睁大了眼，她倒是没想到还能这么解决军训表演，陆游着实是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那你跟着唱了没？”江飘又好笑又心疼地看着薛吟。 “唱了，会唱的部分我接了，不会唱的我就任由他自己发挥了，反正是他的主场，不是我的。” 她拍拍薛吟的胳膊以示安慰，两个人又开始闲扯起其他的。 · 长达一个星期的军训结束后，江飘久违地感受到了家里的温暖。 章文莹下班下的早，去学校接了女儿回来，路上又给她买了最爱吃的草莓冰激凌。 江飘美滋滋地躺在沙发上，吃着冰激凌刷视频。突然弹出薛吟一条的消息，她打算刷完手里这个视频再回。 但是接着又蹦出了薛吟的一条消息，她纳闷地点开，看得她直蹙眉头。 居然有人给学校表白墙投稿捞一下周烬，还不止一个。 好吧，她就知道，帅哥是藏不住的。 不过看得她皱眉的，是有人想要周烬的联系方式，说到这个，她这么久了好像也没有拿到。 心情一下子变得郁闷，但手里的草莓冰激凌还是很甜，她咬了一大口，甜味霎时填满口腔，她的好心情又渐渐地恢复了。 · 军训休整结束，大课间跑操。 她被安排在了二班排头，她抬头看过去，一班排尾右边边上站着周烬。 她刚想扭过头跟薛吟分享一下喜悦，就听到跑操铃声响起，队伍开始启动，她只好把话又重新咽回肚子里。 她一边跑一边想，这也算奇妙的缘分吧？跑操队伍的排头排尾，多么巧妙的缘分啊。 她仰着脸，看到阳光照在周烬的身上，给他的背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偶有温和微风拂过，应了那句少年肩上枕着风。 但江飘跑的确实累，在排头不能掉队还得控制速度，一路跑下来，她气喘吁吁地弯着腰。 她手撑在膝盖上，还在想着等会跟薛吟分享一下。等气喘均匀了，她抬起头来，就看到周烬回头看过来的画面。 像是不经意地扭头。 白昼光亮炫目，他回头时眼睛眯了下，前额碎发被风撩到一边，露出部分额头，肤色冷白，白的晃眼。 这人是晒不黑吗？江飘舔了舔干涩的唇，听到解散，收回视线，周烬也早已经转过身去，于是她直接扭头去找薛吟。 两个人回教室的路上，江飘偏头跟薛吟说了大课间跑操队伍的事，还顺带问了嘴，“吟吟你说，我跟烬烬是不是很有缘分？” 薛吟乍一听着实觉得缘分匪浅，但认真一想，给她理性分析，“跑操队伍大部分班级都是按身高排的，只能说周烬确实是长得高。” 江飘轻轻摇头，又扬了扬眉梢，“这是不可言说的缘分，拒绝理性分析。” 话音甫一落，她不期然注意到前面人群里有周烬的身影，她想追过去，跟他并肩，奈何人潮拥挤，她便只能隔着攒动的人头看他的背影。 “我想起来你昨天给我发的消息，我发现，我也没有周烬的联系方式。” 江飘若有所思地望着周烬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脚一抬，迈进了教室坐到位置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薛吟的脸上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又换成了恨铁不成钢，“不是，你跟周烬快认识都快一个月了吧，你都还没他的联系方式？” 江飘觉得这问题其实也不大，不过就是一个月了还没有联系方式而已，毕竟他们是线下见面说话的同学，又不是线上隔着网线聊天的网友。 她如是宽慰自己，“也才认识一个月，像烬烬这种男生，不熟他肯定不会给联系方式，我再等等。” · 下课后教室里睡倒一片，江飘刚想在课桌上趴一会，就被薛吟推搡出教室在走廊上站着。 走廊上有穿堂过的自然风，驱散了在教室待一节课积攒的沉闷。 “好舒服的风，如果能搬张椅子让我在这坐一会就好了。” 江飘站在围栏边，仰头朝楼上看，楼上是高二高三。 她本以为高三时间忙碌，课后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出教室，但打破她固有想法的，是高三那楼围栏前，站了一排男生。 薛吟也看到了，手肘轻轻碰了下江飘，“飘飘，你有看到长得帅的没？” 江飘目光绕了一圈，“好像没有。”在她心里，还是周烬最好看。 她转头跟薛吟说话时，目光一瞬定住，走廊上周烬偏头在听陆游讲话，和风轻轻吹，他平整的刘海被吹得飘起来，往下看，是棱角明晰的侧脸，线条锐利。 江飘看的一时失语，嘴唇翕张，话都哽在喉咙里，她想说什么都忘了，只是下意识地朝那边喊了声，“周烬。” 算作跟他打招呼。 少女的嗓音清甜，伴着簌簌风声传入耳朵，周烬目光一动，眼睫微颤，待陆游先将视线转移到那边，他才缓缓看过去。 像是电影卡帧，分秒都暂停，两人静默相望，江飘白里透粉的脸上笑意更浓，周烬沉默地掀起眼帘，惯常冷淡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你们俩在看什么呢？”陆游好奇地往前走几步，照着她们的视角抬头网上看，“看学长学姐们学习？” 薛吟嘴快，“看帅哥养养眼，愉悦一下身心。” 第13章 陆游双手插兜，眼抬起，嗤笑一声，“身边这大帅哥还不够你看？” 江飘眼睫颤颤，眸光凝在周烬身上，“够了。” 然而陆游以为说的是他，爽朗地大笑一声，又来刺激薛吟，“看到没？还是江飘有眼光。” 薛吟哼笑，“我眼光最差的一次，就是居然觉得你长得还不错，我真想时光倒流，好好洗洗我的眼。” 陆游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吵架一触即发，江飘立马拉薛吟回教室，“快上课了，我们先回教室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眼前忽然覆下一片阴影，江飘抬眸扫了一眼，周烬站在陆游身边，手搭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声音冷冽，“走了。” 江飘目光还缠绕在少年身上，以至于她在薛吟背后推她往前走，差点绊到自己的脚。她脚步踉跄了一下，局促地把脑袋迅速转过去。 周烬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数纳入眼帘，出声提醒她，“好好上课。” 江飘愣愣点头，隐约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有所柔和，但她因为方才的事，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她不敢抬头，挽着薛吟快点回到座位。 坐到座位上后，她探头瞧了眼门外，走廊空荡荡一片，人早就走了。 “刚刚真的尴尬死我了。”江飘连连摇头反思，指尖停顿点在眉心。 薛吟笑她，拿出英语书摊开，“这有什么的，他还提醒你好好上课呢。” 江飘被这话一点，转念一想，最起码她还是跟周烬搭了句话。 · 回家公交车上，江飘坐在周烬旁边，怀里抱着沉甸甸的书包，她表情迟疑地往旁边瞅了眼，斟酌着待会该如何开口。 周烬头倚向车窗，玻璃完整映出成蹊黄昏时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景。 但他余光窥见江飘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看了一会又把脑袋转过去，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又转回来。 “烬烬，我发现了一件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 “我认真想了想，为了加强我们同学兼邻里之间的情谊，我觉得我们应该交换一下彼此的联系方式，你说呢？” 第7章 汽水007 江飘一脸正经地问完，便有些不确定地攥紧书包带子，指腹不停摩挲，试图缓解心里的紧张。 但抬头看向周烬时，眼睛亮亮的，含着期待。 烬烬会不会答应我啊？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吧？ 她内心纠结又茫然，像在煎熬等待审判的降临。 直到周烬转过身面对她，目光又平又直跟她四目相对，她没底气地躲了下，往旁边瞟了一眼，刚好看到车窗外天气骤然大变。 顷刻，雨珠毫无征兆地从天坠落，划过车窗，在玻璃上留下一滩水迹。 她看到周烬垂下眼帘，薄唇翕张，吐露出拒绝的话语。 “我没有联系方式。” 你没有联系方式？！ 江飘瞪大眼睛，眼底铺满不可思议。 雨声萧萧，渐渐，急促如鼓点。 她迟缓地眯了下眼，试探性问，“那你平常跟陆游怎么联系？” 周烬不假思索接话，“不联系。” 好狠，烬烬你真的好狠。 冷酷无情的… 江飘咬牙忍了忍，旋即拉开书包拉链，抽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下她的联系方式，贴在周烬的书包上。 “那我先留一下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有了，你就可以第一个联系我了。” 好像当烬烬的第一个联系人也不错。她乐观地想。 周烬没搭话，视线垂落，那张可爱少女心的便利贴占据他大半视野。 江飘又朝他投去视线，认真观察了一遍他的书包，发现他书包里没有伞，“烬烬，下雨了，你没有带伞吗？” 周烬没去碰那张便利贴，任由它贴在那里，直白又显眼。 “没有。”他语气稀松平常，仿若一点都不在意。 江飘抿紧唇，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在看到车站旁边撑伞站着的章文莹那刻，她做出了决断。 两人一块下车，江飘走在周烬前头，快迈下车时，江飘迅速回头，将手里的伞不容拒绝地塞进少年的手里。 周烬眼神一动，闪过不解与惊诧，这是他未曾料到的情况。 江飘冲他无声笑笑，抬脚下车，奔进妈妈的伞下躲雨。 她没有回头，心情愉悦地挽上妈妈的手，“妈妈，马上要放国庆小长假了，我们去哪玩呀？” 母女俩欢声笑语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周烬的耳朵里，他撑开江飘塞给他的伞，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少年单肩背着书包，尽量不让它被雨淋湿，而原本贴在书包上的便利贴，现下已经不见踪影。 · 隔天一到学校，江飘就和薛吟说周烬拒绝给她联系方式的事。 薛吟听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江飘立马精神振奋起来，重重点头，拿着水杯去接水。 接水的人不多，前面是三个女生，江飘一个都不认识。 她站在后面慢慢地等，脑袋开始放空，陡然间，前面女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钻入她的耳朵。 “你加到了周烬的微信？” “嗯，我们俩还聊天了！” “那你能不能推给我啊？我也想跟帅哥聊聊天！” 第14章 江飘竖起耳朵认真听，虽然偷听别人讲话不是很道德。 奈何她们讲话的语气实在激动，即使江飘不想听，也能隐隐听见一些。 “我不知道能不能推，假如我推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算了算了，我觉得高岭之花还是只可远观。” 所以说，周烬同意了别人加他的联系方式，却拒绝了我？ 江飘茫然地上前走了一步，木着脸接水，接完水想不通地往回走。 刚巧碰到周烬，她张了张嘴想问个清楚，但她想了想，好像又没有问的理由，都被拒绝了，再问岂不是自讨没趣。 说不定更伤心了。 本来她不伤心的，她这人一向记好不记坏。 她索性闭上嘴巴，跟周烬擦肩而过，没像往常一样和周烬打招呼，甚至都忘了她借他伞的事。 她情绪低落地上完了一天的课，薛吟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神色怏怏地避而不答。 她想了想，兴许是她太吵了，周烬很烦。 陆游也吵，所以他跟他不联系。 她开始跟周烬拉开距离，不主动问好不主动靠近。 晚上放学回家，见到周烬，也只是站得离他远远的，车来了，她就等着他先上去，然后等下一辆车。 · 周五大课间跑完操回来，江飘看到了桌上放的一个漂亮包装袋，纯白打底，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弯腰鞠躬的蓝色简笔画小人，看起来像道歉。 江飘眼睛里布满困惑，她实在想不到谁会给她送礼物… 她跟拆盲盒一样打开包装袋，结果是她的那把雨伞，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笔锋凌厉，收笔丝毫不拖泥带水，写着：江同学，谢谢你的雨伞。 周烬还伞还挺正式的哈。 这么漂亮的包装袋差点让她误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礼物。 她又翻了翻包装袋，翻到底下有几颗水果糖，跟她之前送给周烬的应该是同款，这不免让她开始胡思乱想。 周烬不会连糖都要还给我吧？ 好歹一个月的朋友，撇清关系要这么决绝嘛… 伞也还，糖也还，那他怎么不把橘子、西瓜也还。 噢对，还有我的快乐汽水。 思维发散间，她鼻腔泛起酸涩，伸出食指戳那个躬身的简笔画小人，又难过又为自己愤愤不平。 伤心值与怒意值飙升间，薛吟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肘碰了碰她，“飘飘，明天放国庆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飘迅速把脸上情绪收敛的一干二净，包装袋被她拎起放了椅子旁边那一块空地方。 她手上不想闲着，拿起一支按动笔，连按两下，认真思考薛吟的问题，但她脑袋空荡荡的，仿若一张白纸，“不知道。” 她想她应该会瘫在家。 她爸妈也不会愿意跟她出去一块人挤人。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国庆档不是会有很多新电影上映嘛，我们到时候就挑一部自己最感兴趣的去看。” 江飘没意见，甚至觉得薛吟的提议非常值得考虑，“行，那我们到时候看看。” · 然而国庆放假第一天大早，江飘就被勒令去楼下丢垃圾。 刚下楼就看到周烬打开门，她立马转身往回走，探出头楼下观望，打算等周烬出门了再下去。 但她这一望，就跟仰头往上看的周烬视线撞了个正着。 尴尬无声蔓延，她深呼吸一口气，佯装若无其事般下楼，径直越过站在门口的周烬，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但周烬的存在感太强，她路过他时，还是有些紧张。 “你干嘛跟着我？” 江飘实在难以理解，她出门丢个垃圾也能遇到周烬。 两个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江飘拎着垃圾走在前头，而周烬走在后头。 “没有。” 周烬露出他手里提着的黑色垃圾袋，甚至还在江飘眼前轻轻晃了一下。 江飘注意到他也提着垃圾袋，想说的话顿时哽住，麻溜地转身，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 然而周烬身高腿长，没过一会，两人就快并肩，但中间来隔了一小段距离。 “你…”周烬才抛出话头，江飘就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周烬，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甚至连同学都不是？” 周烬眼神一动，身侧攥紧拳头的手更加用力，但他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 “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你说没有，这我没关系，但是我听到你给了其他人联系方式，你怎么可以不把我跟她一视同仁！更过分的，你还把伞把糖都还给我，想跟我撇清关系！” “没有。”没有想跟你撇清关系。 江飘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她信了，然后平息胸腔里涌出来的激动，等他解释。 他凝眸，眼神认真且坦荡：“你听到加我联系方式的，应该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老师让我跟她交接竞赛的事。” “不加你联系方式是因为我不爱说话，不会聊天。”会让你觉得无趣。 “还你伞不是想跟你撇清关系，糖不是还给你，是送给你想感谢你。”买的是跟你同款的糖。 周烬难得说那么一大段的话，江飘听得在原地愣怔住。 很不可思议。 周烬抿紧唇，他的初衷是不想让误会横亘在好朋友之间。 第15章 就像江飘说的，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噢，好…好，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你了，烬烬不好意思啊。” 江飘回过神来一脸羞愧，脸上热度逐渐攀升，她立马抢过周烬手里的垃圾袋，往前走。 为了庆祝他们俩友谊回归。 她决定，顺手帮周烬丢个垃圾。 周烬没走，骄阳高悬，光亮从树的缝隙里直直投落，地上有影子，映着少年亦步亦趋跟在少女身后。 “烬烬，那我问你，好朋友之间是不是需要经常联系？” 江飘正儿八经地把问题抛给周烬，她嘴角稍稍上扬，噙着狡黠的笑意，像只小狐狸。 周烬薄唇轻抿，颔首。 江飘立刻转身面对他，手背在身后，倒着走路，“那好朋友提一个要求，你是会答应的吧？” 周烬眸光流转，似有所感，他未语，缄默须臾。 少女清甜的嗓音便裹挟着风传导进他的耳蜗：“烬烬，按照我上次便利贴给你写的联系方式加我，这是好朋友的要求，你答应吗？” 那张便利贴？ 周烬眼帘微低，藏在裤兜里的手指蜷缩了下。 第8章 汽水008 江飘没骨头似的靠进沙发里，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微信页面，但下方第二个图标那里，硬是刷不出一个红点。 她麻木眨眨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被周烬欺骗了。 现在急需看点有意思的视频来缓解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一打开某音就看到别人发“和crush的聊天记录”，她面无表情地划过去，又好奇地划回来，点开评论区开始看。 没意思，她睫毛颤动两下，闭上眼睛。 章文莹忙完工作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江飘躺在沙发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唠叨她：“飘飘写完作业没？” 江飘闻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嘴上说，“做了做了。”身体却很实诚地离开沙发，往房间走。 她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拿起画笔开始涂涂画画，下意识抬眸看了眼，书桌正对着的墙上，贴着她从包装袋上剪下来的弯腰鞠躬蓝色简笔画小人。 怪好看的。 和某人一样。 江飘中肯的、一针见血地评价。 等她照着简笔画小人画出另外几个，凑齐了彩虹七色，舒坦地盖上画本，再次打开手机时，微信页面通讯录那里蹦出了一个红点。 备注是：周烬。 是他惜字如金的风格没错了。 江飘到现在都觉得周烬跟她解释的那一段记忆，是她一大早没睡醒，在梦里听到的。 她点了通过，又点进周烬的朋友圈看，一片空白，背景图和头像都是风景照，她放大了仔细看，发现了桃李街小卖部的一角。 所以说这是桃李街的黄昏？她托腮思考，纳闷她怎么不知道桃李街还有这么好看的晚霞。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我终于等到你了！还以为你忘记了。 【j】：没有。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你在家都做什么呢？ 【j】：写作业。 江飘刚看到他那条消息愣了下，一张铺满试卷的桌面就挤进了他们俩的聊天页面。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那我也写作业去，不会的我可以来问你吗？ 【j】：可以。 江飘发了张“拜拜”的表情包，立马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抽出一大摞空白试卷开始写。 她写英语，做阅读时用手机计时，完美卡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完。 她写数学，写完选填，大题就开始磨蹭，慢吞吞地写完前面两道，后面看都不想看，索性支着下巴发会呆。 猝然间脑袋灵光一闪，她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拍了张照，特地把她写完的题也拍进去，一块发给了周烬。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这道函数题我不会写…你可以教教我吗？ 她还附赠了一张“拜托拜托”的表情包。 周烬开了免打扰，消息提示收不到。等他写完一张数学试卷，打开手机准备对答案时，才看到十几分钟前江飘发来的消息。 【j】：好。 他指尖轻点几下屏幕，回完消息便拿起笔和演算纸开始写题，他怕江飘看不懂，按完整的步骤写了遍答题过程发过去。 微信的提示音在耳畔倏地响起，江飘从物理试卷里抽身，打开微信看了眼消息，没太在意，正打算熄灭屏幕，猛然回过神，刚刚好像是周烬把解题步骤发给她了。 还有一句，“哪里不懂，可以说。” 江飘扫了眼，立马给周烬回消息。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你好棒！夸夸夸！！ 她发完又摁语音键给周烬发语音，点出她几个不懂的地方，末了还补一句：“烬烬，你可以直接跟我打视频讲。” 但她怕周烬拒绝这个提议，又想了另外一个方法，“不行的话，你打语音也行。” 但江飘提的建议，周烬一个都不想采纳。 他按照江飘抛出的困惑点，拿出红笔在她不懂的地方进行备注，一一给她解答，写完后拍照发给她。 江飘：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就这么难吗？！ 周烬，油盐不进。 · 愉快的假期江飘还没享受够，家庭平静就被突然造访的人给打破了。 第16章 江飘默不作声坐在沙发一边，听大伯母跟她爸妈唠嗑。 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学习成绩问题，她大伯母每来一次就得讲一次，单是讲还不行，还得拿她跟她堂姐作比较。 江飘强颜欢笑地捏捏手里的抱枕，手感好到她想带着抱枕来个短暂的离家出走。 被称作大伯母的女人抿唇啜饮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笑着对江飘说：“飘飘，进高中了还适应吗？有什么不懂的都以问你堂姐，你堂姐上次期末联考可是考到了年级前二十。” 江飘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在默数预备起身的时间。 那人自顾自又继续说，“飘飘你呀，多跟你堂姐学一学，把成绩拉上去，考个好大学，别让你爸妈为你付出的辛苦打水漂。” 江飘敷衍上扬地嘴角顿时僵住，脸上刹那笑意敛的一干二净，她低了低头，将抱枕在沙发上摆好，缓缓起身，眼神明亮直接地投向一直拿她作比较的女人。 “我出去买个东西，爸妈，大伯母你们聊。” 她也没管那三个大人的眼神，径直走向玄关，推开门，走下楼，扑面而来的是新鲜的空气，将她心里郁结的闷气一扫而光。 树木葳蕤，枝梢有蝉鸣起伏，抬头看，是高悬的朗月。 她没带手机，身上也没零钱，出来买东西也只是一个借口。 在桃李街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昏昧的路灯下，映在地上的影子都孤独。 太黑了，越往前走就越黑，江飘心里忽然生出想要往回走的念头，但此时她怕黑的心理还在不断与拒绝听长辈唠叨的心理斗争。 过了会，最终还是怕黑的心理大获全胜。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环视四周一遍，觉察不出什么，便欲盖弥彰地闭起一只眼，脚步飞快地往回走。 寂寂黑夜里，周围的细微声响都在她的耳朵里无限放大，她抿紧唇瓣，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步在原地滞住。 她悄悄深呼吸一口，将披散着的长发往前捋，直至将她的一张脸全部盖住，随即慢悠悠转身，动作略显僵硬。 她抬起手，水平对着前方，忽而收手，开始做第九套广播体操。 朝她走过来的脚步顿时刹住车，一声轻笑自唇角溢出，打破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恐怖氛围。 江飘：不是，我这第一次扮鬼就失败了？ 谁笑了，站出来！ 江飘气鼓鼓地掀开遮住脸的头发，本来心里还挺害怕的，现在她只剩下被挑衅的气愤。 但她头发掀一半，抬眼去看那人的模样，看到的是那张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她尴尬地冲周烬笑笑，两人目光在空中在交汇。 “烬烬，你为什么笑我？”江飘动作干脆利落地收拾好发型，手指将乱飞的碎发撩到耳后。 周烬在她快要睁眼之际，攥拳掩唇的手就已经垂下，他面无表情摇摇头，提着一袋零食朝她走过来，然后越过她。 “烬烬！烬烬！烬烬烬烬！”江飘一边忙不迭喊他，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从他的身后绕道他的面前。 周烬慢条斯理地应一句，“听见了。” 江飘雀跃地扬了扬眉，垂眸注意到他那一大袋零食，好奇地问，“烬烬，你大晚上吃这么多零食？” “不是我。”周烬答。 江飘：“那是谁？陆游吗？他来找你玩？” 周烬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拎着零食袋的手换了一边，跟从前面又绕到他身旁的江飘两个人肩并肩往前走。 他答，“嗯。” “烬烬，你现在要回去了吗？”江飘看到离家越来越近，忍不住垂头丧气。 周烬偏头，视线里是她低垂耷拉的眉眼，方才的眉飞色舞与眼底亮色，都消失、殆尽。 “没。”他话音刚落，江飘一双干净明朗的眼睛里立马又浮现喜悦与高兴。 “那烬烬，我们再走走？” 月光清浅，从漫漫天际坠落。周烬仰头，浅棕瞳眸里折映着银白月色，他扭头，撞进他从未见过的期待里。 他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皮，江飘看他还在犹豫，立马上手帮他提零食。 但是她一提才发现，怎么会有人零食这么重！ 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地抓着零食袋的带子，“烬烬，我帮你提。” “不用。”周烬将提着零食袋往他这边靠了靠，“我们往那边再走走吧。” 江飘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撒开手，老老实实跟在周烬旁边走，但她嘴闲不下来，“烬烬，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周烬正看着前方，听她这么一说，顺着她的话茬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不想知道也没关系…”江飘声音低低，垂眸，注意力放在两人的步子上。 “想知道。”周烬余光瞥见她头顶被风吹起的发旋。 乍一听，她猛地抬头，心里的愉悦就要乘风飞出来，她差点嘴瓢来一句她跟薛吟的口头禅：爱你，宝宝。 幸好她紧紧闭上了嘴巴。 她赶忙压下激动乱蹦的心情，从头到尾、加了一点修饰地，把她不回家的原因讲给周烬听。 “不喜欢总是拿我跟别人作比较，我一点都不想跟别人比，而且还总是捧一踩一，我明明也有优点好不好。” “还有大家都觉得我爸妈这种高知分子生出的小孩也一定特别优秀，他们还擅自以为我会走跟我爸妈一样的路，但我跟我爸妈根本不一样，我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第17章 江飘皱了皱鼻子，脚用力踩在地上，语气越说越懊恼低落。 周烬停下脚步，从零食袋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她，“奖励。” 江飘白皙的脸庞浮现出不解的神色，困惑地伸手接过酸奶，“奖励？为什么？” 周烬缄默，江飘便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追问，“烬烬！你还没回答我呢！” 第9章 汽水009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自己猜了。 周烬没回。 方才她在楼下一直跟在少年身后追问，但少年不语，拎着一袋零食走得飞快，江飘抓着那瓶酸奶小跑跟上。 飒凉的晚风掠过树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而少年回答的声音低低，被风卷得模糊，零星字句被撂在风吹过的末尾里。 “……” 烬烬，你倒是再说一遍啊，我这人耳朵不好使。 她开始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猜了半天，脑子里忽然萌生了想逗一逗周烬的念头。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我猜是奖励给??——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对烬烬来说很特别的人。 【j】：。 收到周烬发的句号，江飘也不恼，抱着手机笑起来，得寸进尺地问，“烬烬，我是不是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 隔着屏幕聊天的少女有些肆无忌惮，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周烬看到这句话时愣住的表情，没猜到他会回，但偏偏下一秒就弹出他的消息。 【j】：奖励给每一个独立、有思想、有闪光点的人。 这回轮到江飘盯着这几个字陷入沉思。 她的眼睛里光亮晦暗不明，握紧手机，倚在床头，将这句话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二十遍，久到屏幕那边周烬以为她睡着了。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你这是在夸我吧？ 她消息发完，时针从九指到十，门外准时准点响起了敲门声，以及妈妈的叮嘱，“飘飘早点熄灯睡觉，别熬夜。” 江飘啪的一下把灯熄掉，躺进舒服的被窝里，闭上眼睛，做了一场关于周烬的梦。 梦里周烬跟她并肩站着，眼前是学校的升旗台，五星红旗飘扬在上空，两人同时仰头看，周烬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没有人可以阻止你成为任何你想要成为的人。” · 一大早她就被薛吟的电话轰炸强制开机，睡意朦胧地接通电话，薛吟担忧的声音就自听筒传来。 江飘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起身，脑袋懵懵的，“你怎么一副我睡死了的语气，还活着，请组织放心。” 薛吟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催促她赶紧起床去看电影，本来还很困的人一下子眼前一片清明，连连应好，翻身下床。 也难怪薛吟着急，这姑娘从早上七点半就开始给她打电话，隔二十分钟打一个，打了七个电话都没人接。 江飘简单洗漱一番后挑了件奶黄色卫衣套上，抬手对着镜子，动作麻利地编了两股麻花辫。她仰起脸，干净明晰的镜子里完整映出一个元气满满的女高中生。 她收拾完急匆匆下楼，连她妈章文莹女士留在饭桌上的纸条都没来得及看。 还没等她走到居民楼门口，就在周烬住的那楼看到了正站门口的陆游，她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站在这？” 话音刚落，原本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江飘目光便从陆游身上转移到越开越大的那条门缝上。 周烬穿了件藏青色连帽薄款卫衣，单手抄进裤兜，额头碎发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珠，她瞥了一眼，想到正事，连忙挪开视线，抬脚下楼。 陆游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渐渐追上她，“我等阿烬呢，我带他出去转转，省得他一个人闷在家，你呢，这是准备去哪？” 江飘扭头，看到身后两个人都迈着步子跟了上来，于是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地瞄了一眼周烬，边若无其事地瞧，边说，“我跟薛吟去看电影。” 陆游一听看电影整个人都来劲了，他正愁不知道跟周烬出去干嘛呢。 他拉了拉周烬的手臂，力气使得有些大，像生怕周烬掉头走了的模样。 但他这一拉，拉的周烬步子踉跄了一下，江飘见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那我们跟你们一块去，正好搭个伴。”陆游拽着周烬跟在江飘身边。 江飘扬起唇角，应了一声，“好。” · 三个人到电影院时，薛吟站在门口朝江飘招手，江飘飞奔过去挽住她的手，跟她解释了下陆游跟周烬一块来的事。 “那我们四个人一块看吧，你挑一部？”薛吟轻飘飘地瞥了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陆游。 “行。”刚好陆游跟周烬走过来，江飘看向国庆排片表，挑了两部她看宣传片觉得还不错的让他们选。 四个人商讨老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部根据真实经历改编的爱国电影。 买了两大桶爆米花，江飘坐在薛吟和周烬中间，她看电影看到催泪情节，又跟上次一样眼眶禁不住泛酸。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滚烫的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滑，她抬手抹了下，扭头向薛吟借纸巾。 薛吟专注于看电影，目不转睛地朝她摇摇头，江飘瞬间明白，薛吟没带。 她犹豫抿唇，眼珠转了转，徒劳地将眼泪憋回去，心想，不知道周烬有没有带。 第18章 她轻手轻脚挪了挪位置，靠向周烬，很小声，用气音问，“烬烬，你有没有带纸？” 周烬看到她朝自己靠过来，上下唇瓣一张一合，他听不清，于是也朝她稍稍凑近些，直到少女的轻声细语能够一字不落飘进他的耳朵里。 两人隔的太近，江飘只要偏头，稍抬下眼，就能看到周烬精致冷峭的侧脸，但她没意识到，注意力依旧在电影上，而且她现下眼圈还红红的。 听她说完，周烬从容不迫地拉开些距离，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这是江飘意想不到的，她起初只是不想浪费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于是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问周烬。 但没想到周烬真的有。 嘴角牵起一抹灿烂的笑，她将周烬递过来的纸巾包在手里，小声道了句谢，低头，轻悄悄地拆开包装，抽出柔软洁净的纸巾，但她这时泪痕已经干了。 她索性就先攥在掌心里。 电影散场的时候，影院灯骤然亮起，周烬不经意扭头，眸光瞥见江飘手里一团纸球，被揉得很皱。 他不解地拧眉，她，是水做的吗？ · 看完电影，他们四个人又在商场里面吃了顿烤肉，逛了一下午，晚上跑到步行街上。 人行道两边站着两拨人，人挨人的站着，还有志愿者在维持交通顺序，等绿灯一亮，人群就开始纷纷涌动。 江飘被人挤得快跟丢了，她一扭头，环顾周围一遍，连个熟悉的人影都没瞧见。 倏然间有人站在她身后，身材高大，仿佛将她与攒动的人群隔开来，她仰头往上看，周烬薄薄的眼皮恰好垂下，两人视线交汇。 在拥挤、纷扰的人群里。 “走了。” 周烬率先收回视线，江飘后知后觉地把头低下，眼睫像被风吹进了沙子似的不停抖。 “哦，好的。”她迟缓地转了转眼睛，回过神来，老实跟在周烬的身边。 步行街上摆摊的人很多，还有拿着喇叭吆喝的，江飘一双眼睛到处看，瞥到左边看到坐在台阶上，有纹着花臂的两个大哥，在他们俩脚下摆着两个猫包。 江飘激动地扯了下周烬的衣角，周烬脚步停住，疑惑觑她，江飘松开手，指指那两个猫包。 她指过去时，猫包里的小猫慵懒地翻了个身，原本露出的柔软肚皮被它压下，两个电灯泡似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们。 “你说，它是不是害羞了？”江飘好奇地问。 周烬摸不清她的脑回路，只能顺着，“嗯。” 她又问，“烬烬，你喜欢小猫还是小狗？” 周烬眉峰紧蹙，手指下意识地蜷起，紧紧握着。 江飘一时半会没听到他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补充道，“我好像都很喜欢，不过家里已经有一只金毛了，那以后再养一只小猫吧。” 她回眸，周烬迟缓地掀起眼睫，深邃的瞳眸里仿佛盛着玻璃破碎般的光。 “烬烬，我们走吧。”她又伸手轻轻扯了扯周烬的卫衣一角，面料柔软，比她身上这件穿起来应该更舒服吧。 周烬被她扯衣服扯回神了，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后，虚握的手心冒出了涔涔汗珠。 江飘看完左边，又打量右边，然而视线才一转，她便顿住目光。 “烬烬，我们过去看看。”她看到了一个人衣衫褴褛地跪坐在大街上，旁边立着一块手写的纸板，说她一个人在异乡，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工作，想回家却没有钱，恳请各位父老乡亲帮帮她。 帮帮她。 江飘走过去，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今天妈妈给她买早餐的零钱，俯身弯腰工工整整地放在她面前摆着的碗里。 她站起身，杏圆眼里攒聚怜悯与心疼，“希望你可以早日攒够钱回家。” 周烬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一系列举动，他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少年人纯粹的天真。 那人连连朝江飘道谢，“谢谢你啊，小姑娘，好人一定有好报。” 周烬等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开口问，“你不怕她是骗子吗？” 江飘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双手抄进卫衣口袋里，“没关系啊，她是骗子的话，好歹也给我发了一张好人卡。如果不是的话，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周烬凝神思考她的话，却瞥见旁边有个阿婆摆摊卖煎饼果子，于是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拐了个弯，“你想不想吃煎饼果子？” 江飘点头，周烬就领着她往阿婆那走，跟阿婆点了四份煎饼果子。阿婆年纪比较大，歉疚地跟他们说不好意思，要等的稍微久一点。 周烬难得眼尾弯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话语气轻缓温和，“没事，我们不急。” 突然身后闪现陆游和薛吟，他还坏心思地拍了拍周烬左边的肩膀，又躲到他右边去。 周烬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头，没看到拍他的人情绪也没变化，反倒是陆游绷不住了，嚷嚷着阿烬真冷漠。 但周烬反手就递给他一份煎饼果子，不止他，两个女生也有。 陆游吃到一半，像想到什么一样，凑近周烬问，“阿烬，下个月生日打算怎么过？” 第10章 汽水010 江飘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弯，浓密卷翘的长睫垂落，轻颤两下。 她低着头吃手里的煎饼果子，耳朵却竖起来，细细听陆游跟周烬的谈话。 第19章 陆游说话大喇喇的，完全没避着人，饶是本来没打算听的薛吟，也听得差不多了。 她抬手摸了摸耳廓，撇过头打算跟江飘相视对个眼神。 但她一转头就看见江飘一副认真吃东西的模样，这使得她迟疑地眨了眨眼，开始思考起手里的煎饼味道。 她想不通，这煎饼果子真有这么好吃？ 而江飘跟她似有心灵感应般，在她怀疑与茫然交织的目光下抬起头，拿起自己啃了一半的煎饼轻轻晃了晃。 刚刚薛吟是在比谁吃的比较多吗？ 江飘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想。 不过她真的很想知道周烬的生日是下个月什么时候，也想知道他的生日打算怎么过，但偏偏周烬以一句跟以前一样就行了，把陆游打发了。 陆游了然地颔首，把手从周烬肩膀上抽回来，而她，则一头雾水地瞧了周烬一眼。 她不懂，有什么是她身为尊贵的好朋友不能听的。 她的眼神幽幽，不经意间揉进一点懊恼与烦躁，而周烬抬眸时，又恰好与她这样的眼神撞个正着。 两人面面相觑，江飘怔怔望进那双眼里，仿佛有漩涡将她席卷，引她探究。 夜色渐浓，街边昏黄路灯亮起，江飘撤回视线，挽上薛吟的手，头一歪，靠在她削瘦肩头，两人手挽着手往前走。 周烬和陆游则步调悠悠，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像护花使者。 · 四个人在外面逛了一天，江飘回到家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她推开家门，绕过客厅，准备直接回房间。 但是被坐在客厅的爸妈叫住了，她茫茫然回头，转身面对正襟危坐的父母。 “飘飘，妈妈今天留给你的纸条你看了没？” “没有，我没来得及看。” 江飘今早出门走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纸条上写了什么字，她当时还怕她妈写了什么重要的事，特地拿了放口袋里，打算在路上看。 只是她没想到小纸条被她折叠成小方块，遗落在了裤兜里。 她手塞进过卫衣口袋里，但就是没有碰裤兜，后面玩着玩着，她就把小纸条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在小纸条上提醒你，让你今天抽个时间去补习老师那里试课。但是我收到补习老师的消息，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去找她。” 章文莹对她说话难得带上了斥责的语气，她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 闻言，江飘总算明白了她妈为什么这会对她摆脸色看，因为她没去试课，没有抓紧时间学习。 她不否认她在这件事上确实做错了，因为她没有认真看纸条上的内容，导致错过了试课安排。 “我自己会打电话跟老师解释。” 她眼神坦荡，扬起来的脖颈又白又直，丝毫不在意她妈的脸色，转身欲回房，然而章文莹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你自己能怎么解决？”她语气很淡，像笃定她一个小孩子能解决得了什么问题。 江飘再次回头，脸色平静，直视章文莹投过来的目光，“问题既然在我，那我会想办法解决，如果我解决不了，我会主动向你们寻求帮助。” 这样的家庭氛围让她喉咙一哽，莫名有股窒息感压在她身上，使她喘不过气。 “父母跟孩子之间不应该好好沟通吗？你们俩现在就像是在把我当犯人审一样。”江飘直截了当地吐露出她的心声。 她不喜欢这种氛围，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但因为学习，和谐融洽的家庭氛围被打破。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坐在沙发的父母，扭头回房间。 之前大伯母来的时候就这样，仿佛她在学习上稍微懈怠就会就离他们预设的目标越来越远。 江飘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坐下，烦闷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趴在桌上发呆，斟酌跟补习老师解释的措辞。 思忖半天，她打好腹稿，缓缓抬头，原本沉闷的心情在看到那个弯腰鞠躬的蓝色简笔画小人时，烟消云散。 还怪可爱的。 这是在给她道歉吗？ 她单手撑着脸开始思考，敞开的窗户刮进温柔的晚风，牛油果绿窗帘被吹得鼓起来，像兜住了满满当当的伤心。 风再一吹，又尽数散开，取而代之是豁然开朗。 她下巴抵在数学书上，手机放在眼前，抬手敲了敲手机屏幕，给周烬发了条消息。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我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刚刚她打电话跟补习老师诚恳地解释了一遍原因，也道了一遍歉，补习老师跟她说没关系，还让她另挑一个时间再来试课，但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 国庆后返校，江飘买了一大堆资料书，上课认真听课记笔记，下课拿起资料书刷题，不懂就问，问同学，问老师。 薛吟看她学习的劲头突然那么足，困惑地支着下巴看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努力了？受什么刺激了？” 刺激？ 江飘在心里感叹了声，大概是，她也想试试站在升旗台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不尽然，也许是，她想在两年后的夏天考出一个漂亮的分数，在那个夏天狂欢。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手一顿，落笔写下演算结果。 “算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吧。”她含糊地说，心里却在为自己做对的那一道数学题欢呼。 第20章 才华要和野心相配。 那就从现在做起。 薛吟从她的嘴里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索性就放弃了，把头转过去。 上课铃敲响，她把练习册合上，掏出上课要用的教材，往薛吟那边偏了下头，“周末去不去图书馆自习？” 薛吟满眼惊诧，她万万没想到江飘把学习计划都给安排到周末了。 这是打了鸡血呀？ 课上，教他们数学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讲国庆作业，年纪轻轻就顶着秃头危机，头发稀薄，发缝明显。 以往江飘听数学听烦了就会视线转移到班主任身上，然后开始思维发散，劝她自己以后学文不学理，保护好头发。 但现在，她听数学听得十分起劲，即使在某些地方，她仍旧感到困惑，但她会翻书看知识点，也会用笔记下这个知识盲点。 她脑海里蓦然闪过，昨晚问周烬数学题时，他发过来的一条链接。 点进去，内容是关于大众对数学、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女生就一定要在数学或者说是理科这一方面处于弱势吗？ 江飘不赞同，她眸光落在黑色文字上，在记忆里搜刮她想要辩驳的事例，不一会，她隐隐记起她们班有个女生，数学成绩就处于佼佼者，比大部分男生都强。 周烬那边良久都没回消息，直到他解完江飘发过去的题，后面才跟了一句，“你呢，你可以做到么？” 她不知道，她只能试一试。 · 周末，四个人组了一个学习小分队前往图书馆自习，但陆游是不情愿的，他本意是想喊周烬出去转转的。 但是江飘约了周烬去图书馆自习，理由是为十一月初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做准备。陆游拿这两人没辙，又扭头去找薛吟，结果薛吟也答应了江飘去图书馆自习。 就剩下他一个人，如果他不去，就显得跟他们三个人格格不入。 陆游：“你们三个人有谁在乎过我的死活吗？” 本来正低头写作业的三个人听到他这一声抱怨，齐刷刷抬头朝他投来目光。 目光里夹杂着迷惑、不解，还有一丝莫名其妙。 陆游双手抱臂，倚着图书馆的椅子，背直挺挺地靠在上面，一言难尽地屈起食指挠了挠眉心。 江飘捏了捏笔头，满脸困惑，好心好意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陆游尴尬地低下头，原本挠眉心的那只手摊开，捂住半边脸，摇头，“没事，我只是有点晕字。” 江飘闻言，清亮的眼眸缩了缩，默契地跟扭过头来的薛吟对视一眼。 两人的脑袋迅速凑在一块，江飘小声嘀咕，“陆游怎么跟我那时候犯病一模一样？” 薛吟略微思考片刻，得出正确结论，“他可能是想走一遍你走过的路，有些事，少年人总得亲历一遍。” 江飘颇为赞同地点头，“说得很有道理，到时候他就知道晕字的坏处了。” 两人都没再管陆游，开始计时刷题。反倒是周烬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他，抬手将他合上的练习册打开到空白的一页，还好心地帮他把笔也摆在了习题册上。 陆游：“……”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直到夕阳倾颓，遥遥天际泼落万顷霞光，四个人在图书馆林荫道旁分道扬镳。 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江飘犹豫了很久要不要问周烬，三缄其口后，她脱口而出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周烬，你生日是在期中考试之前呢，还是在期中考试后呀？” 周烬不知道她问这个的目的，定睛看她。她细细的柳眉弯弯，白皙的脸蛋被夕阳照得白里透粉，墨黑瞳孔里聚拢粲然笑意。 他指尖轻颤，像落了一只蹁跹的蝴蝶，从他的指尖窜飞、击撞他的心脏。 他仰起脖颈，冷白肌理青绿筋络尤为明显。静默片刻，指尖攥紧，他张了张唇，答，“期中考试后。” 江飘沉吟一会，又追问，“11月6号？” 周烬闻声，浅棕瞳眸里闪过细碎的光，不可思议地扭头。 第11章 汽水011 少女眉眼染笑，将少年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她笑盈盈抬起一只手，掌心朝内，跟算命一样掐着手指。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猜的那么准？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平平无奇小神仙呢！” “……” 周烬默然不语，淡淡扫一眼她脸上娇俏又灵动的笑容。 江飘见他缄默，嘴角顿时垮下去，“好吧，我说实话，期中考试不是十一月的三号四号还有五号嘛，那我就从后面一天推算起咯，所以我才猜是六号！” 但没想到猜得如此精准。 江飘还是忍不住又扬起嘴角在心里狠狠把自己夸了一遍。 傍晚的风徐徐掠过树梢，吹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周烬抬脚往前走，踩过落叶吱嘎吱嘎响。 “等等，周烬，我突然发现你生日刚好是周末哎！” 她立马迈开步子追上周烬，但是碍于不了解周烬的情况，她苦思冥想，也只是试探性问，“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和你家人一起过呀？” 她目不转晴关注周烬的表情，但他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情绪也没什么波动的模样。 少年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摇摇脑袋，“写作业。” 第21章 他偏头注意到江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沉默思考了一会刚刚那个问题，想他还有什么没有回答完。 “和作业一起过。”他想起了后面那个问题，于是自认为很好心地补充道。 江飘讷讷望着他，脸上有微微迷茫与震惊的神色。 不是，谁过生日说跟作业一起过啊？ 她现在一度怀疑周烬是个没有感情的冷酷学习机器人，而且还是个会冷幽默的。 “那如果你过生日我送你一本《五三》或者《必刷题》你会不会很开心？” 周烬：“不用，谢谢你。” 他从小到大过生日的惯例就是收到一句简单的生日祝福，就连玩得最好的朋友陆游，他早先年说过不用送礼物，后来的每一年也就没有再收到陆游的礼物。 过生日他一个人就挺好，不用买生日蛋糕不用煮长寿面，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从早到晚，一天就这么单调地度过。 或者是站在阳台上，看桃李街的日升日落，站累了就坐在沙发上，把灯熄灭，余晖就从窗子爬进来，洒满整个屋子。 江飘不了解他，但从他说出的话里依稀可以觉察到他的孤寂，她觉得她身为好朋友，得做点什么让好朋友开心的事。 · 期中考试前一周，章文莹带着女儿去寺庙上香。 她不是没看到最近江飘的学习劲头很足，也不是没有反思之前跟女儿闹的不愉快，她只是觉得，家长还是得有家长的威严在，尽管江飘想独立解决问题。 “飘飘，去求个福袋，保佑你学业有成，金榜题名。”章文莹温声叮嘱女儿。 “哦。”江飘淡抿唇瓣，不情不愿地挪动步子。 求福袋的人很多，尤其是周末。她站在人群外慢慢等着，等了半天，发现人不减反增，只能忍气吞声挤进人群。 “小姑娘，求什么呢？”一位慈祥和蔼的老方丈问。 江飘不假思索，“求财。” 求我发财，发大财，财源滚滚来。 她还很虔诚地双手合十拜了拜，老方丈忍俊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递给她一个福袋，上面金丝线绣着金榜题名。 倏然她灵光一闪，问老方丈能不能多给她一个，她要送人。 老方丈见她讨要，便问她这下求什么。 “万事胜意，再俗一点，希望他天天开心，永远快乐，最好是脸上笑容可以多一点，当然，金榜题名也不能少。” 江飘笑嘻嘻地答，剪水秋眸里泛着莹莹光亮。 老方丈笑着说了句，“这么贪心哟。” 江飘闻言，心虚地挑了挑眉梢。 老方丈给的两个福袋被她攥紧在掌心里，她又诚心诚意地把愿望无声的又许了一遍，生怕老天爷听不清她的祈愿，让她的愿望落空。 章文莹上完香来找江飘，在攒动的人头里焦急地找了半天，忽地定睛一瞥，竟发现她女儿跟光头的小和尚聊了起来。 她走近，听见江飘问人家干这行能不能挣钱，能挣多少钱，小和尚支支吾吾答不出一点，江飘便善解人意地止住了话头。 她看到章文莹，跟小和尚愉快地道别，绕过从她面前的路人，小跑到她妈妈身边，“妈妈，我记得现在好像是有寺庙专业吧？” 江飘有时候太多奇思妙想，她妈章文莹和她爸江琢都接不住，但偏偏她问了，两个人又不得不思考得出结果，给她一个回答。 章文莹认真回想了一下，但发现她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陌生，只能引导江飘自己去查资料，“有是有 ，但相关的信息还是得你自己去查阅，妈妈也不是很了解。” 江飘挽着妈妈的手，脸贴在妈妈的手臂上，像只快乐小狗，把之前跟爸妈闹不愉快的事迅速翻篇过去。 一回到家，她先是拿起手机查了查寺庙专业的相关资料，了解一二后，她便给周烬发消息，跟他分享今天在寺庙遇到的事，但求福袋的事她憋住没讲。 周烬在厨房洗水果，手机放在沙发上，他刚刚听完英语听力，静音和免打扰都没来得及开，而陆游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耳边忽然想起微信消息提示音，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打开手机一看，什么都没有，随意一瞥，瞥见周烬的手机屏幕亮着。 他伸头看了眼，冲厨房里的周烬喊，“阿烬，高一二班江飘给你发消息了。” 陆游知道，周烬一直都是这个备注习惯，想他们俩虽然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但周烬现在给他的备注却是，高一一班陆游。 但让他值得骄傲炫耀的是，周烬好歹给他备注过，小学陆游，初中陆游。从小学到高中，他都一直在周烬的联系人列表里。 周烬端着洗干净的水果过来时，就看到陆游一脸欣慰看好大儿的表情。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将水果摆在陆游面前，“收收你的表情，吃水果。” 陆游啧了一声，把表情迅速一敛，拿了颗葡萄往嘴里扔，含糊不清说，“阿烬，你对我可真好。虽然你比我帅那么一点，但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当我的好大儿。” 周烬就知道他那张不着调的嘴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微叹息一声，他冷酷无情挡回去，“我介意，而且大白天别做梦。” 他拿起手机摁亮屏幕，点开跟江飘的聊天页面，认真看了一遍她发过来的消息，随即敲键盘打字回消息。 第22章 【j】：不知道。 江飘就等着他这条回信，嘴角情不自禁勾了勾，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敲击。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那我来告诉你！ 她叽里咕噜打了一堆文字发过去，兴致冲冲地跟周烬科普寺庙专业的含义。 陆游见周烬一直盯着手机看，不明所以地抬起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干嘛呢，手机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以前也没见你总是抱着手机啊？” 周烬一脸平静地摁灭手机屏幕，背面朝上盖在手心里，“回消息，晾着别人不太礼貌。” 陆游更疑惑不解了，“那我为什么跟你发消息你可以半天不回？” 周烬攥拳掩唇，轻咳几声，长睫毛轻颤几下，语气真诚又无辜，“没看到，在写作业。” 陆游信了，他联系了一下此时此刻的情境，思路清晰地梳理了一番，觉得周烬说得十分在理。 周烬侧眸看了眼陆游深思的的面容，知道陆游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他就没再继续说了。 他又打开手机给江飘发了条消息，说他知道了。 但江飘拧眉看着这条回信，有些沮丧和懊恼，太冷淡了，于是她心血来潮给周烬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你看文字真的都知道了吗？要不要明天上学我来再跟你讲一遍？ 江飘猜，周烬肯定会说不用。 果然下一秒，周烬就回她，不用。 她发了张“不太相信”的表情包，周烬那边过了一分钟才回。 【j】：真的都知道了。 隔着屏幕江飘都觉察到了周烬打这个字时的无奈，她抿抿干涩的唇瓣，闷闷敲敲键盘。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那你发一张表情包来证明一下。 周烬微信里面一个表情包都没有，他一般都是直接冷冰冰的文字敲出去。现下江飘让他发表情包证明，他是真的深感无奈和没辙。 但是他一扭头看见了吃葡萄看电视正开心的陆游，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找陆游要表情包。 陆游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特地探出脑袋往阳台边看了看，“你从退休老干部转变成新时代青年了？” 周烬无语，但还是催促他发表情包，陆游搓手手打开手机，给周烬发了他所有的表情包存货。 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情包给周烬造成了很大的视觉冲击，他略过花里胡哨的，百里挑一挑了张还看得过去的表情包发给江飘。 而收到那张表情包的江飘，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心想，周烬这人看起来是挺正经的，没想到还挺…… 江飘暗自咂舌，不做评价。 第12章 汽水012 期中考试前一天，江飘双手搬着一叠书本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找到她装书的箱子，整整齐齐摆在了箱盖上面。 她叉着腰，抬头往旁边过道看，隔壁一班教室走廊上也堆满了厚厚的书本，来来往往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她伸长脑袋往那边望，但是连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望见。 “看什么呢？”陆游从她背后探出一个脑袋。 江飘被他突然一出声吓了一跳，连连往旁边退了几步。 陆游斜眼觑了她一眼，眼神微微迷茫，他偏头凑向周烬，“我这是把人吓到了？” 江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语气严肃指责他，“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也会吓死人？” 周烬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轻声，“嗯。” 陆游心虚地挠挠眉毛，“那我下次注意点。” 江飘重重地应一声，但严肃的表情立马挂不住，她索性不再板着脸，仰头，脸上绽出明媚的笑容，“好啦，问题不大，你们快回去搬书吧，不然没什么好位置了。” 顿了顿，她又语气愉悦地补充道，“哦对，你们俩考试加油啊！” 陆游挑挑眉，也回一句，祝她跟薛吟两个人考试顺利。 听到陆游的回答，江飘眼含期待地望向周烬。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蓄着涓涓的清泉水，忽而清爽的穿堂风掠过走廊，激起粼粼波光。 周烬被她这双眼睛看得怔住，抄进裤兜里的掌心莫名变得滚烫。 风吹过他的校服，裹挟破碎的昼光落在他的肩上，他眼睛仿若被光灼的缩了缩，良久，才道，“考试加油。” 他的声音随风灌进江飘耳朵里，她激动地朝他走近一步，而周烬下意识抬脚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忽而四目相对，一个开心一个茫然。 “那个，周烬同学，我想跟你握个手，沾沾学霸的喜气，可以吗？” 虽然称呼正经到位，询问的语气也官方到位，但江飘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 少年犹豫片刻，从裤兜里抽出温热的手掌，攥紧又松开，在干净的裤缝边蹭了蹭，缓缓抬起手朝江飘伸过去。 “嗯。”他喉结滚动，淡声应，指尖轻微地颤。 这是他第一次和异性握手，为了按下心底盘旋的异样，他只能抿紧唇。 少女探出手，像跟崇拜已久的偶像见面似的，拼命克制自己的喜悦与激动，轻轻握了一下又松开。 她满足地喟叹，“希望我考试的时候下笔如有神助。” 陆游见状也缠着周烬要握手，周烬将手往裤兜里一放，绕过走廊经过的同学，脚步飞快地进了一班教室。 第23章 ·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铃响起，考生停笔不再作答。走廊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书也被搬进教室，就意味着为期三天的期中考试圆满结束。 两个人背着书包走在桃李街上，被校服外套罩着的少年身姿挺拔高大，单肩挎着黑色书包，慢悠悠往前走，而站在他旁边，背着酒红色书包的少女则一路蹦蹦跳跳，时不时扭头跟他说句话。 桃李街的斜阳映照出两个青春的影子，一个安静沉稳，一个人活泼闹腾。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忽而在空旷无人的街道响起，她歪头偏向少年，“烬烬，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少年抬头直视前方，缓缓摇头，无声拒绝。 江飘唇角抹上狡黠笑意，又凑近了些，踮脚对上他的眼睛，“好朋友之间的小小心意也不能收吗？很小的，还没我一个巴掌大。” 周烬因她突然的凑近，呼吸忽然一窒，慌张地垂下薄薄眼皮，耳朵还莫名其妙攀上热意。 他情不自禁抬手捏了捏耳垂，往后稍退几步，撇开她的视线，“收的。” 江飘得逞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跟他缓缓拉开距离，心想周烬真的很不禁撩，暗叹一声油盐不进的周烬还是太年轻了呀。 得到少年的回应，她立刻安分守己地站在他身旁，一路保持安静，十分顺利地走完了这段回家的路。 ·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烬烬，你现在有空吗？我能来找你吗？ 早上九点，她给周烬发了条微信，过了约摸十五分钟，周烬才回。 【j】：好。 江飘立马起身，将上次求的福袋攥在手里，推开门下楼。 她走得快，不一会就到了周烬家门口，门紧锁着，她抬手按门铃，但迟迟没人应，她迟疑地给周烬发了条消息，说她到了。 周烬消息回的很快，但他说他还在路上。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好，那我在你家门口等会。 周烬抱着快递的手一滑，点了上次的那张表情包给江飘发了过去，等他意识到时，发出的消息已经超出两分钟不能撤回了，他只能无奈认命。 江飘收到那张表情包时，眼前一亮，抱着手机忍不住发笑，想要压下去的嘴角总是上扬。 她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左右，看到了气喘吁吁抱着快递上楼的周烬，应该是跑得很急，高挺的鼻梁滑落一滴又一滴汗珠，脸色都变得略微苍白。 江飘觉得不对劲，她的直觉告诉她，周烬脸色、唇色的苍白绝对不是因为急匆匆跑上楼的原因造成的。 周烬紧抿薄唇到血色全无，他刚准备说点什么，但江飘率先一步开口了。 “烬烬，今天是你生日，虽然你总说只要好朋友的一句生日祝福就够了，但我还是想送你一个很小的礼物，就当是我做你好朋友的见面礼吧。” 周烬浓密的睫毛扇了扇，看不清他眼底神色，即使被江飘拉开一只手，他也是跟牵线木偶似的摊开手掌。 江飘看到他的手指沾着鲜红血渍的指腹，又垂眸扫了眼他手里抱着的快递，电光火石间，她抬眸，跟恰好低头看她的周烬视线交触，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是因为什么。 因为恐惧。 好奇怪，到底是什么让周烬恐惧到这个地步？ 指腹不小心沾染的血渍被江飘看到了，周烬拧眉，立马抽回手，但被江飘用力抓住无法动弹。 少女将攥着的幸运福袋强势地塞进他的掌心里，仰脸，眼眸微动，郑重其事告诉他： “这是幸运福袋，我虔诚许了愿的，可以驱散你所有的不快乐与恐惧，你把它带在身边，一定会好运连连的！” “谢谢。”周烬合拢手掌，紧紧抓着那只幸运福袋。 江飘见他气色不好，只能打消想要跟他多待一会的念头，后撤几步，朝他挥挥手，“那烬烬，十六岁生日快乐哦！我就先回去啦！” 周烬目送她上楼，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转身打开家门，拿了几张废弃的草稿纸垫在茶几上，把怀里的包裹放到上面，虚脱似的往沙发上一坐。 他没想到那个人会送来礼物，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和现居住地址，知道他的恐惧。 他抬手遮住眼睛，自嘲般勾出一个笑容，另一侧拳头越攥越紧。 他想到他在路上打开那个快递，恐惧霎时从脚底直窜心头，明明今天和风微煦，凉意却将他整个人兜住，额头冷汗涔涔冒。 是一只玩偶狗，但掀开包装，扑鼻而来是一股浓烈腥臭的血味，让他恶心到反胃想吐。 这就是那个人的恶作剧。 还特地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收到生日惊喜，他没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直到福袋硌手，他才恍然回过神，抬开手，睁眼，窗外明晃晃的光争先恐后跃入他的视野。 他起身倒了杯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杯沿，轻轻摩挲两下，手一抬，一口饮尽，拿着包裹下楼。 · 江飘在家根本坐不住，她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她爸妈出去散步，这才得空跑下楼买了一个小蛋糕去找周烬。 她边按门铃边想，毕竟是过生日，蛋糕总得吃一个吧，仪式感还是不能少。 然而等周烬来开门时，她从门缝里看到他惺忪的睡眼，一时怔住。 第24章 难道她打扰到他睡觉了？ 心里一旦有了揣测，歉疚就开始汩汩往上冒，于是她动作迅速地将小蛋糕拎到周烬的眼前，又语速飞快地跟他说，“烬烬，这个蛋糕很好吃，我想跟你分享一下。” 她想等周烬伸手接过后，立马跟脚底抹油一样撤退。 但是周烬偏偏只看着蛋糕，却不接过。她心里没底，低垂着脑袋，倏然手里拎着的蛋糕被周烬接过，她一瞬心情多云转晴。 “进来坐坐吗？” “啊？好哎！” 得到周烬的邀请，她双手背在身后，故作矜持地走进去，但她发现周烬家只有两双男士拖鞋，于是她只能纠结地望着他。 周烬接收到她的眼神，说，“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江飘慢吞吞点头，连走路也变得拘谨。 “你先坐会儿，我去倒杯水。”周烬俯身将蛋糕稳稳放在茶几上，直起身后指了指她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可以坐。 江飘乖乖坐下，环顾四周，打量这间房子的装潢，应该是延续了上一家的装修风格，没有她想象中的冷色调，只是在暖色调基础上变得更简约了。 周烬端着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江飘抬手接过，喝了一小口，她踌躇半晌问，“我有打扰到你吗？” 周烬摇头，“没有，谢谢你的蛋糕，现在吃？” 在暖色调灯光的照耀下，周烬原本锋利冷峻的眉眼在此刻被光线柔和。 江飘起身，蹲在茶几旁边，将喝了一半的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嗯，我来给你拆蛋糕，你要不要插个蜡烛许个愿呀？” 许愿？ 他仰头，嘴角扯出一抹自我厌弃的笑。 废物也配许愿吗？ 第13章 汽水013 江飘小心翼翼拆开蛋糕包装，又翻找出店家送的几支蜡烛，但是她没带打火机，便只好握着生日蜡烛抬头，问周烬家里有没有打火机。 她抬头望过来时，周烬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唇角扯出的笑只是一场梦，他依旧是那个冷心冷情，一心学习的周烬。 他垂眸，瞅着少女手里抓着的彩色蜡烛眼神变幻莫测，沉思片刻，道，“有。” 说完他转身往房间走，江飘瞟了眼他逐渐消失的背影，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插生日蜡烛上。虽然只有三支，但不妨碍她给他摆出六支的气势来。 江飘兴致冲冲摆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一抬头就看到周烬拿着打火机走过来。 她朝他招招手，食指悬空点了点蛋糕，周烬的目光跟随她指的地方看过去，一时竟失语。 少女笑吟吟地观察他的表情，但是发现少年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迷惑地眨了眨眼，跟他解释，“老板只给了我三支蜡烛，我想了想，就把它摆成这样了。但是它很稳固！就像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 她说得信誓旦旦，还着重给周烬比划了一下三角形的稳定性。 周烬轻轻舒一口气，在她眼巴巴的目光下，弯腰靠近蛋糕，划开打火机点燃蜡烛。 江飘看着烛火燃起来的一瞬，忽然反应过来没有关灯，立马起身跑去按客厅灯的开关。 灯一灭，整间房子都陷入浓稠的夜色里，只有微微的烛火倒映着小小的一隅。 “那烬烬，你开始许愿吧！” 她蹲在茶几旁，将蛋糕端在手里，跃动的烛火将他们俩分割开，一个人在炽亮温暖的光里，一个半边脸都隐匿在黑暗里。 周烬也蹲下来，“我没有愿望要许。” 江飘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他，怎么会没有愿望要许呢？当代年轻人怎么会无欲无求呢？ 好歹求个未来发大财呀。 “哎呀，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很想得到的，但是目前还没有得到的？”江飘语重心长地引导他。 周烬摇头，“没有，而且我从来不寄希望于别人。” “那你以后的梦想呢？比如你以后要去你哪里上大学，或者以后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江飘绞尽脑汁地为他寻找愿望。 周烬手搭在膝盖上，被她这么一点，确实有了些想法，他还在思考，就听到江飘小声嘀咕，“烬烬，我好像腿麻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阖眸快速地许了一个愿望，然后睁开眼，端走少女手里的蛋糕，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便朝她伸出一只手，“需要我拉你吗？” 江飘犹豫了会，想自己挣扎起身，但腿麻让她有些抖，只好伸出手搭在少年的手上，借力站起来，“谢谢。” 她一站起来便将手抽回来，低头动了动脚，试图减轻腿麻的感觉，但转瞬她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烬烬，你刚刚许愿没有双手紧扣哎，双手合十也没有！” 周烬费解蹙眉，“这很重要？” 江飘略一沉吟，“不知道哎，应该问题不大吧，反正你有我送的幸运福袋，许的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 周烬眸光微动，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你吹吧，我去开灯。” 江飘：“什么？” 怎么他过生日她吹蜡烛啊？ 她张嘴想跟周烬好好科普一下许愿吹蜡烛的重要，奈何周烬已经转身去开灯了，她只好任劳任怨把蜡烛吹灭。 “周烬同学，你真的好敷衍。” 她见周烬一副满脸不在意的表情走过来，忍不住吐槽道。 第25章 周烬没做任何回应，只是走近茶几，俯身拨掉生日蜡烛，扔掉垃圾桶里，问，“我切还是你切？” 江飘毫不犹豫，“当然是你切呀!” 周烬微抬下颔，像得令般拿起蛋糕刀把小蛋糕切成两半，抄起一块满是水果的放进江飘的盘子里，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幅度翘了翘唇瓣，叮嘱江飘，“可以带回去吃。” 江飘：“？？？” 这是不相信她的干饭速度吗？ 莫名其妙胜负欲上头，她掀起眼皮睨他一眼，握着勺子开始挖蛋糕吃。 周烬坐在单人沙发上，余光瞥见她因塞蛋糕塞的鼓起来的脸颊，忍不住抿紧唇撇向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 讲了两天的试卷分析，江飘单手支额，另一只手搭在薛吟的手腕上，跟帮人把脉似的，时不时指尖轻点几下。 “那位快睡着的同学，你来分析一下这道历史题。” 站在讲台上带着眼镜的历史老师朝这边望过来，江飘原本埋着头的一个激灵抬起来，跟老师心虚的对视一眼，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薛吟悄悄凑近，用眼神示意她看题，江飘看了，刚好是她做错的一道题，太妙了，她对的题目不挑，偏偏挑中她做错的。 不过幸好她订正了答案，还备注了知识点。 “这道题根据时空排错不选a，然后b选项不符合史实，d选项的事件不是题干主体，所以选c。” 她一边说，藏在课桌下的手一边搓着衣角，说不紧张都是假的，谁不知道历史老师最喜欢跟他们说，答案说选这个那就是选这个，有时候连老师自己都讲不清原因。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抬眼打量老师的表情，直到看到老师点头让她坐下，她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才稳稳落地。 “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点我回答问题了。”江飘心有余悸地握着笔朝薛吟靠过去，但是一扭头就看到薛吟在偷笑。 她纳闷皱眉，拿笔帽戳了戳薛吟，“笑什么呢？不许笑。” 薛吟拼命憋住笑，一脸正经地答，“没笑，真没笑。” 江飘欲盖弥彰地抬手挡住半边脸跟她说，“你别带着我一块笑，我笑点可低了。” 话音刚落，两人憋笑挑战开始，都努力板着个脸认真听课。 一下课，两人抱在一团笑起来，被正在做作业的一个女生瞟了一眼，江飘不经意扫过一眼，被她的样貌惊讶了，她忍不住在心里狂叫起来。 啊啊啊美女！漂亮美女！让我贴贴！ 她之前就怎么没发现呢，她后桌居然是个小美女！ 后桌坐着的漂亮女生疑惑朝她眨了眨眼，一头雾水地怔怔看她，江飘连忙收敛起自己脸上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 是软妹捏！ 我可以亲亲捏捏吗？！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老王说想看成绩的同学自己去办公室。” 这一句话犹如天雷炸在耳边，忽然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的异想天开及时止损。 老王是高一二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全名王清彪，但人长得不彪，除了头发稀薄点，有点大肚腩，整个人形象还是很一身正气的。 班里私下喊他老王或者彪哥，但出了班门还是老老实实喊王老师。 江飘正犹豫要不要去看，薛吟就已经率先起身，还伸手拽了拽她，喊她一块去看，她没拒绝，朝后桌同学看了眼，轻声问，“你要一起去吗？” 后桌女生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江飘也没沮丧，朝她笑笑，然后被薛吟一路拽着到了办公室。 但是老王那里被一堆看成绩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她就是踮起脚朝里面挤都看不到，最后还是得靠一米七的薛吟去看。 “薛吟，你看到我的没？” “看到啦看到啦！飘飘你在班前十五哎！” 江飘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想法是，她的数学肯定进步了！ 拿到薛吟抄写到的各科分数后，她揣着好心情度过了一整天，出校门的时候又刚好碰上周烬跟陆游，她慢慢踱步到周烬身边，漂亮杏眼里，水光溶溶，漾着浅浅笑意。 “烬烬，好巧哦，在这里遇到了你们俩。” “……” 周烬偏头，江飘就站在身侧扭头看他，他本来想说的话又顿时销声匿迹在喉咙里。 他收回视线，江飘便眼神幽幽绕着他转了个圈，周烬余光接触到她的眼神，配合地点点头。 陆游则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前面追，“我们每天不都一块放学回家？” “……”周遭突然陷入沉寂，三个人十分默契地噤声。 陆游脸上从茫然转而愤懑，瞪着他们仨，得，你们仨又孤立我！ 还是薛吟打破此刻的静默，“飘飘可能是想表达，对今天不期而遇的喜悦。” 江飘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地应和，“我就是这个意思啦！” 陆游双手环臂，傲娇地撇开脸，“行吧，我知道了。” 他说完抱臂往前走，周烬见状，徐徐跟上他的步伐，没一会，到了公交站，四个人又只剩下两个人。 这回换江飘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美滋滋地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羊咩咩玩偶，她手腕一翻递到周烬眼前。 “什么？”周烬问，目光上下审视一遍那玩偶。 第26章 “送你的谢礼，感谢你辅导我数学，我数学成绩这次进步很大。”她只是递给他，却不示范玩法，毕竟车上还有其他乘客。 周烬跳开视线，他对这种玩偶敬谢不敏，上次的阴影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进步很大的原因在你，礼物，你送给自己吧。” 江飘错愕撇下视线看了看手里的玩偶，她手一滑，不小心摁到了玩偶的腹部，可爱的吱吱声在静谧狭窄的车厢里响起。 玩偶的嘴巴还鼓鼓的胀起来，很难让人不知道声音就是从它嘴巴里发出来的。 她脸一下涨红，羞愧地把书包抬起来挡住脑袋。 周烬好心地从她手里拿过一直被压的吱吱叫的玩偶，塞进她书包一侧的袋子里，他不语，藏不住的笑意却从眼睛里溜出来。 而江飘陷入羞愧境地，正无地自容，根本不敢抬头，直到公交车到站，她也一直用书包挡着脸下车。 周烬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体贴地出言提醒她，“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俩。” 江飘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便瞧见周烬越过她，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没穿校服，但是看起来跟她同龄，甚至还长得跟周烬有点像的男生。 她惊叹，视线悄悄来回穿梭。 第14章 汽水014 周烬冷冷迈步上前，挡在江飘面前，遮住那人投过来的灼灼目光。 两相眼神对峙间，江飘在他身后弱弱开口，“烬烬，你们，认识么？” “不认识。”周烬面无波澜垂下眼皮，毫不犹豫否认。 他往后稍退几步，像是要把身后的少女牢牢挡住，而那人如他所料，脸上揶揄的笑立马换成烦躁的轻嗤。 “哥哥，就这么不欢迎我啊？”林恣双手懒散地将双手抄进裤兜，痞里痞气朝他们走过来。 江飘满脸惊愕，老实站在少年身后，眼神匆忙来回探究两人的样貌，脑子里一团乱麻。 所以说，周烬还真有一个弟弟啊。 不过两人关系好像看起来不是很好。 “你来干什么？”周烬居高临下睥睨他，但却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大型犬时，身体不受控变僵，垂在身侧的手应激性握成拳。 还在状态外围观吃瓜的江飘定睛一瞥，立即察觉到周烬的不对劲，她从一侧探出脑袋看过去，视野里是一只看起来很凶猛的边牧，朝他们这边蠢蠢欲动。 她恍然大悟，刻意拉开书包拉链，翻了翻书包，还烦躁地拧起眉头，大声抱怨，“烬烬，我怎么找不到我的数学作业了，我是不是给落在学校了啊？” 她越说越暴躁，翻书的声音滋啦滋啦响，“我要是没写作业，肯定会被老王叫家长，那可不行，烬烬，你快陪我回学校一趟。” 说完她怒不可遏抬起头，也不知道是针对谁，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两人的神情，她暗自深呼吸调整状态，扯着周烬的校服外套急匆匆往后撤。 两人原路返回，江飘立马换下生气的表情，脚步慌乱，拽着周烬赶紧走，走了一段距离，她又拉着周烬飞奔起来。 秋天的风自两人的耳边呼呼吹过，又从领口灌进校服外套里，沾染着秋天的凉爽。 而站在原地的林恣只能咬牙，眼里盛满无能的狂怒，眼睁睁看着周烬被那个女生拉走，低头啧了一声，冲着那只边牧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来哥哥离开我们，过得挺好的。” 但还没等他走出桃李街，就收到了周烬发来的消息，他哥不仅拆了他的礼物还拍了照。但下一条短信是对他的劝告，他颤着手指打字挑衅，额头已经冒冷汗。 最后一条短信，是周烬回的：不止。 · 期中考试成绩放榜出来那天，江飘刚好在课间十分钟完成了一个手工制作，是她拿答题卡做的手提包，还用马克笔在上面涂涂画画，标了高奢品牌的logo。 她不仅给自己做了一个，还给薛吟也做了一个，两个人挎着包，一手虚扶根本不存在的墨镜，动作同步扮酷，惹得前后桌的同学都向她们俩投来目光。 江飘故作羞涩，扭头往旁边一瞥，偏偏跟教室外路过的周烬视线碰上，她尴尬地将头低了低，强忍住笑意，把头抬起来，但再举目望过去时，已经看不到周烬的身影了。 她忽地哽住，失落地想，走这么快啊。 但转瞬，就被后桌那个漂亮软妹吸引了注意，她叫蒲灯，人说话软软的，江飘每天都在想怎么可以跟她成为好朋友。 只是，她还没有找到办法。 而且再加上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那天在桃李街遇到的那个男生和周烬关系为什么那么差。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周烬似乎很怕狗。 想她第一次遇到他，就是因为她家金毛一直堵人，朝人狗吠，也许她早该在那个时候就发现这件事。 她心不在蔫地背过身在书包里找作业，手不经意碰到了书包一侧，鼓鼓的，她好奇地探手触碰，从里面掏出小羊咩咩玩偶。 她恍然想起来，这本来是准备送给周烬的，但是周烬却说这个礼物应该送给她自己。 不管了，她索性把它用根细绳吊在了手工包上，都往箱子上放。 放完刚坐直身，就听到英语老师高兴地宣布十一月中旬要办英语配音大赛。 第27章 她一时来了兴趣，凝眸认真听，还偏头凑近薛吟，“你参不参加？” 薛吟犹豫不定，摆了摆手，“我不太行。” 江飘蹙眉，苦口婆心劝道，“别啊，我有个主意，我们弄一个《后妈茶话会》，你觉得怎么样？” 薛吟眼底划过一丝动摇，江飘便趁热打铁继续给她讲好处，“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锻炼一下胆量和英语口语啊，而且英语配音我们站在幕后就行，不用在台前演。” 薛吟翻书的手顿住，见状，江飘撒娇，“好不好嘛，你跟我一块，然后我们再叫另外一个同学。” 她想喊蒲灯一块参与，趁着这个机会跟她认识一下，但是当她提出这个邀请时，蒲灯的小鹿眼里布满震惊，似乎根本没想到江飘会邀请她。 她轻轻摇头，抱歉地朝江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江飘心软了，被拒绝之后想跟蒲灯成为的朋友念头更强烈了。 最终她跟薛吟找了英语课代表一块搭伴。 · 放学后她背着书包，一手提着答题卡制成的手工包，路过红榜，先是扫了眼她在哪，看到她自己的名字在前一百名以内，她便心满意足地勾勾唇。 接着又瞄了眼红榜前几名，看到周烬的名字明晃晃排在第一，她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你这包还挺有特色的哈。”陆游揶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手提包。 江飘昂起脑袋，高马尾一晃一晃，“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骄傲的语气，明亮的眼神，无不彰显少年人的蓬勃意气，尤其是她身上由内向外散发的那种坦荡与自信，十分令人艳羡。 “烬烬，你觉得怎么样呀？”她歪头，期待问。 很普通的答题卡，应该是考试多余剩下的，空白部分用五颜六色的马克笔画了卡通图案，还用纯黑标了花体logo。 不过最打眼的还是挂在包上的玩偶吊坠。他没记错的话，是她说送给他的礼物。 “好看。”他说，语言简洁明了。 “那走吧，回家了。”得到两个人的夸奖，江飘再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莞尔转身，任手提包滑到臂弯。 坐公交车坐到一半路，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忙偏过头问周烬，“烬烬，你们班说英语配音大赛的事没？” “说了。”周烬眼疾手快拽住她差点滑落的手提包。 江飘还没反应过来，愣神怔住，眼睫连颤几下，急忙伸手把包往上拉了拉，缓了一会，继续组织语言，“那你会参加吗？” “不会。”他直截了当摇头。 “那你会去看吗？我听老王说，这次英语配音大赛采取自愿报名观看的方式。” “你参加了？” 江飘冲他颔首，“嗯，想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节目，如果你不去的话，就看不到了哎。” 周烬深思垂眸，眉目凛凛，仿佛下一秒开口就是他常用的拒绝话术。 “不去的话，真的会很可惜……噢对陆游肯定会想去吧，你作为他的好兄弟，你不打算陪陪他吗？”江飘装作不经意地遗憾感叹。 “他几岁了，”周烬将她的小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应该……不需要我陪了吧。” 周烬，你真的是很油盐不进哎！ 江飘在心里默默怒号，脸上却还是一派镇定，“谁知道呢？” “作业写完了就去。” 她手指还在焦灼地揉搓着书包肩带，霍然听到这一句，眼底黯淡的光又腾地亮起来，利落地打了个响指，把书包拢在怀里，“好！” · 紧锣密鼓筹备了一个星期，英语配音大赛最终定在周一下午举行。 除了高三全员不参加，高一高二每个班都采取了自愿报名观看的形式。高一最积极，尤其是班级里有节目的，按照划分的班级区域都坐满了人。 高一二班的节目是倒数第二个，江飘趁着还有时间又拉着薛吟她们排练了一遍。她心脏跳得很快，像心里藏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收到指令，开始冒泡活跃。 薛吟拿着剧本坐在她旁边，歪头，试图抚平她的紧张，“练了这么久，肯定没问题。” 三个人连续一周把午休时间腾出来练配音，就坐在一楼办公室后面的青石柏油路旁，那一阶矮矮的台阶上。 有稀稀疏疏两三棵绿油的树立着，虬壮的枝干被涂抹上白漆，撩起眼皮看，是残存的夏天的绿，垂下眼皮瞧，是被打上秋天印记的枯黄。 江飘想回家，没来由的，她不知道为何回家的欲望就这么强烈。 但薛吟和英语课代表嘴里念叨的台词又扼住了她回家的念头，她拨了拨旁边的草皮，拿起a4纸，开始练上面的台词。 她拿的是《白雪公主》皇后的剧本，最后一个出场。而首先出场的配《灰姑娘》后妈的薛吟。 上一场配音结束，台下掌声雷鸣，轮到江飘她们上台，江飘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走出了大红幕布后，她蒙圈地扫了眼台下观众，如她所愿，看到了跟陆游坐在一块的周烬。 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她忙低下头，眼睛直直看着脚步往后撤，她想如果她没有把头发盘成丸子头，此时她就会用长发来挡住自己的脸。 失算了，她无声叹气。 “阿烬，等会就是江飘她们的表演了，你可得认真看啊，不然她俩回头要是考起我来，我答不出，还得靠你呢。” 第28章 第15章 汽水015 质地柔软的帷幕垂落，漆黑荧幕忽然间画面跳转。短暂静默，雷声轰然震响，撕信的声音让原本低头的观众猝然将目光投向舞台。 周烬撩起眼皮，稍稍弓身前倾，眸光微沉，奈何陆游自表演一开始就不停在他耳朵边逼逼叨叨，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 实在被吵得受不了了，他抿紧唇，幽幽扭头，目光微凛。 陆游被他的眼神戳中，张着的嘴立马闭上，还识趣地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动作敏捷地转过身。 周烬的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而彼时江飘正站在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荧幕上滚出来的台词。虽然脸上一派镇定自若，但捏着话筒的手微抖，出卖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 “……an apple once a day keeps your enemies away，”过滤掉最初的慌张，她握着话筒认真看词听伴奏，逐渐游刃有余，语气起伏也渐入佳境，“don’t be fooled by their tender simile！” 三人齐唱的部分掀起台下欢呼高潮，声浪一层压过一层，差点盖住她们最后的谢幕部分。 江飘压住嘴角上翘的幅度，她笑点低，容易在这种大场面笑场，但耳边经久不断的掌声像有魔力般，不断勾着她往观众席看。 周烬他们班坐在中间前排，离得近，江飘一眼就捕捉到他的身影，好巧不巧，周烬正抬头往这看。 她顿时心虚，眼神欲盖弥彰地往旁边瞥，但在看到陆游时，视线又迅速绕回周烬身上，小剧场亮眼的灯光在少年冷峻锋利的面容上游走，衬的他冷白肤色愈发显眼。 他双手交握，十指紧扣，脊背挺拔，规矩靠在椅背上。 江飘眼睛被灯刺得生疼，不禁眨了眨，脑子里想法天马行空飞过，再睁眼，匆匆转身跟着另外两个人离开，刚好错过了周烬唇角一晃而过的笑。 看完最后一场表演，年级主任站在台上宣布结果，在江飘屏气敛神期待他念出一等奖结果时，他却卖关子了，吊着大家的胃口，从优秀奖开始念起。 优秀奖，没有；三等奖，没有，至于二等奖…… 英语课代表在这时突然拉着她的手跟她悄悄说，“好像二等奖也不错？” 江飘转了转眼睛，脑子飞速运转，也悄悄答，“再等等。” “现在来宣布一等奖的得主，让我们来看看是哪三个班级呢？”年级主任拖腔带调，边扫一遍台下坐着的学生，边翻看手里的得奖名单。 台下有同学大声冲他喊，“主任快念快念，念完我们好回去收拾书包回家！” 有人带头了，就会有一群人附和，少年清澈爽朗的嗓音回荡在偌大封闭的剧场里。 原本还在刻意吊学生胃口的年级主任顿时作罢，清了清嗓子，又摆摆手，对着话筒喊，“安静！最后一节课照常上！” 年级主任这话一出，吵闹的人群顿时熄声，没过一会，又冒出“啊啊”抱怨声一片。江飘苦着脸，瘪瘪嘴朝薛吟靠过去，用气音超小声交头接耳，“我就知道学校会这样，绝不会丢掉任何一节课。” 薛吟也轻叹一口，单手拖着左边脸，眉毛下耷，习以为常点点头，“如果有一天学校提前让我们走，那一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人脑袋挨在一块，满脸“我就知道”的模样摇了摇头。 见状，年级主任拍了拍话筒，又重新把学生的注意力给拉回来，“现在我来宣布，一等奖得主的班级是，高一十一班！高一八班！高一二班！让我们恭喜以上三个班级！” 二等奖得主宣布完后，江飘就预料到了她们的成绩，只是一直在等待从年级主任的口中得知确切的结果。 直到它被念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立马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左拥右抱旁边的两个人。 心里愉快地想，一周的努力总算没有打水漂，名次的证明是最直观的反馈。 散场后，江飘跟薛吟两人手挽手从小剧场回教室，路上碰到在斜前方走的熟人，江飘嘴角噙起一抹惊喜的笑，拉着薛吟飞快跑过去，“周烬，陆游！” 陆游走在外侧，率先回头，看到她们俩过来，立马心生警惕，像是遇到危险立即拉响十级警报，“你们还没回教室？”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他索性先出击占据高地，“对了，还没恭喜你们表演得了一等奖呢，很不错啊，两位大小姐。” 薛吟闻言，眼睛里笑意丝毫藏不住，全跑了出来，乜眼看他，“没想到你还挺上道。” 陆游得意地扬扬眉梢，江飘立马开始提问，“那你们刚刚有没有认真看我们的表演？” “看了，绝对认真看了，阿烬可以证明，他看的也很认真。”陆游手肘没轻没重地撞撞周烬。 被连续撞了好几下手臂的周烬敛眸颔首，不动声色地挪远一点。 “那你知道我那句台词什么意思吗？就，翻译成中文。”她把那句短一点的台词拎出来考考他们俩，并且只说了开头一个单词。 陆游听完，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扭头，江飘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周烬。 突然被几道目光凝神盯着，少年佯装若无其事抬脚往前走了几步，江飘立马追上去，还未等她不依不饶开口追问，少年清润低醇的声音便传进她的耳朵里，“一天一苹果，敌人远离我。” 第29章 “烬烬，你！真！棒！”她一字一顿，夸得真心实意。 “嗯。”这一声应答太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喂，阿烬，你怎么这么不厚道。”陆游往前一跃，手圈住周烬的脖颈，朝他抱怨，又分出眼神来瞄江飘，“还有你，怎么这么双标？单夸阿烬不夸我，厚此薄彼呢？”越说语气越酸，越阴阳怪气。 江飘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对不起哦！”语气笑嘻嘻，是对他阴阳怪气的回怼，一说完就不顾陆游的表情和反应，拉着薛吟一溜烟儿就跑了。 陆游气急败坏，纳闷道，“不是，你们怎么都欺负我？” “没有。”周烬出于人/道主义安慰他。 · 英语配音大赛后，江飘收到了一张漂亮的便利贴，夹在她摊开未收的英语书里，还有一根不二家棒棒糖，牛奶味的。 她把棒棒糖拿开放在一边，垂眸端详便利贴上的字，很娟秀的小楷，落款是灯，她不禁疑惑地甩甩脑袋，在脑袋里检索相关信息。 难道是蒲灯？ 脑子里闪现出这个想法，她便立马扭头看了眼，但蒲灯正在安安静静写作业。 难道是阿拉丁神灯？不可能啊。 她在这怀疑这怀疑那，薛吟忽然碰了碰她，问，“你干嘛呢？怎么疑神疑鬼的？” 她果断反驳，为自己正名，“哪里疑神疑鬼，我明明是在思考问题。” 薛吟似懂非懂点点头，撤回注意力，但江飘实在困惑，悄悄跟她耳语，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就是我收到一张夸我的小纸条，说我今晚的表演很棒，还有，觉得我很可爱，很喜欢我……” 她大致说了一些，薛吟听了，一脸八卦凑近她，“不会是某个暗恋你的……” 江飘立马瞪大眼睛，狠狠摇头，“怎么可能！这么漂亮的字明明是女生！” 两人盲猜半天，什么都没猜出来，直到放学四个人走在路上，江飘边走路边出神，低头看着脚下，但却忽略掉了前面的路灯。 薛吟立马反应过来想喊一句，但周烬已经率先一步，将手里拎着的单词本挡在江飘脑门前，正在出神的人被迫急刹车，愣愣抬眼。 “飘飘，你想什么呢？” 别提江飘自己，他们仨都被吓了一跳，但幸亏周烬做出决断快，不然他们听到的就是一声痛嚎，看到的是额头肿起的包。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江飘歉疚道歉，心有余悸地呼了一口气，赶紧往旁边空地挪。 陆游忍俊不禁，揶揄她，“是在想运动会参加神游比赛吗？” 江飘默了默，仔细把运动会项目回忆了一遍，问，“还有这种项目？” “你还真想啊。” “飘飘，你别听他瞎说。要参加也得是他参加，我们这些小菜鸡是不能跟他这种大佬比的。” 薛吟话一出，陆游的脸色顿时变了，轻啧一声，嚷嚷着让薛吟把话说清楚，两个人又吵起来。 薛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脚步飞快往前走，陆游一路狂追，就剩下江飘跟周烬两个人在后面慢悠悠走。 “烬烬，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她偏头。 周烬撩起眼皮，看向天边欲颓的夕阳，“什么？” 安静一会，她整理好措辞，把一直困在心里的困惑与纠结说出来。 她边说，边拧眉，似是对谈恋爱这件事有些抗拒，还语重心长劝诫周烬，“烬烬你可千万不要早恋，要好好学习，像你这种好苗子应该冲冲清北，到时候我逢人就说我有一个很优秀的朋友。” 周烬眸光一暗，身侧垂着的手轻轻摩挲几下裤缝，跟她保持步伐一致，“嗯，你也是，我的，一个很优秀的朋友。” “真的嘛？那我继续努力！继续变强大！”少女模样娇俏，脸上笑意粲然。 两人走到离车站一半路，马路旁边驶来一辆迈巴赫，堪堪停在两人边上，车窗被缓缓摇下来，露出一张儒雅矜贵的脸，但眉宇间是岁月烙下的痕迹。 “周烬，上车。”说话是久浸商场上位者的语气。 身旁少年忽然目光沉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般往前走，江飘觉得两人之间的气场很奇怪，但她也说不上来，只好赶紧追上周烬。 那辆车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周烬终于停下脚步，跟车里的人对峙，“我先送她回去。” “别让爸爸等太久。”他说话就像发号施令般，让江飘这个外人听起来都很窒息。 她张嘴想问周烬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看到少年铁青的脸色，她选择保持沉默，直到被周烬目送上车，她扒着车窗往后看，看他打开车门弯腰坐进车里。 太奇怪了。 周烬和他弟弟，和他爸爸的关系太奇怪了。 而此时坐进车里的周烬，脸色是一言难尽的差，他抿紧唇，双手紧扣成拳，端正坐着，跟他爸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你就不能学学你弟弟多跟人交好吗？只会读书当闷葫芦有什么用？！” 周烬对这些话已经免疫了，他从小到大听到的夸奖都是来自别人，听到的贬低与谩骂都来自家里人。 说来也奇怪，在他爸嘴里不成器的废物，在江飘的嘴里却是，优秀的朋友，在陆游的嘴里，是厉害的兄弟。 第30章 “我对人有一套原则，等价交换，要想我改变对您的态度，那您应该先反思一下您对我的态度，而且我不是没有朋友，希望您别对我的社交生活指手画脚，前十六年没管过我，现在更没必要。” 他唇角噙着冷笑，自嘲又带刺戳人。 车上气氛凝滞片刻，他便被赶下车了，站在马路边上吹冷风，只能裹紧校服外套，沿着原路返回看有没有公交站。 他爸让他等着，说以后有他弯腰屈膝求他那天。 周烬站在路灯下，仰起脖颈，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幕。 心想，怎么着都得风水轮流转吧。 第16章 汽水016 晚上七点半。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好圆。 周烬往上划了划, 来回看她分享的两张月亮，他点开大图, 圆盘般的月亮高高挂在天边，遥不可及，细看，注意到扬起一角的窗帘，牛油果绿顿时占满他的视野。 【j】：看到了。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好不好看？ 周烬回消息的手顿住，从沙发起身, 径直往阳台走，单手拉开一边窗帘，清亮的月光铺天盖地向他拢过来。 他仰头，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黯然, 对面万家灯火明晃晃，而他独身一人, 孤单无边。 静默片刻，他举起手机找了一个还不错的拍摄角度，按下快门拍了一张他视角的月亮发给江飘。 【j】：好看。 收到照片和评价的江飘勾起嘴角，对着聊天页面笑了笑, 反手拉上窗帘，拧亮书桌上的小台灯, 继续写她买的数学必刷题练习册。 遇到不会的她就先在题号那画个圈, 先把会的题写掉, 等最后再来攻坚克难, 要是看答案还不懂, 就把那道题和不懂的解题步骤拍照发给周烬, 等他解答。 两人默契地从分享月亮转到了解决数学问题。 · 白天，江飘上语文课忽然走神, 脑子里冒出最近看到的一句话，立马悄悄跟薛吟交头接耳，“那个，今天我请客……” 薛吟把语文书立起来挡住部分脸，不解开口，“你为什么突然请客，有什么喜事？” 江飘轻嗯一声，薛吟实在跟不上她跳脱的思维，只好动动脑想了想，问，“你们家靖靖要生小靖靖了？” 江飘哽住，一时半会竟陷入哑口无言的境地。她抬眸看了眼转过身写板书的语文老师，跟薛吟郑重解释，“我们家靖靖是公的，别管这个，你怎么不问问我请客请什么？” 这下薛吟懂了，她肯定是冲浪冲到了一个好玩的梗，但偏偏这时语文老师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下面的同学，于是她们俩只好闭嘴。 憋到下课铃响起，但刚好又是饭点，两个人顾不上其他，撒开腿就往门口冲，冲在奔向食堂的第一线。 一路猛冲，最后气喘吁吁停在第一窗口位置排队。薛吟站在她身后，探出脑袋看了眼菜，跟她说有她爱吃的茄子炒豆角，还有鸡腿。 霎时，一上午烦闷的心情就被午饭治愈了。 打完饭，她端着餐盘去占位，来得早，食堂座位还有很多，她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刚坐下就看到周烬跟陆游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去排队。 她抬头张望，等周烬挪过眼来，她立马朝他做了一个占位的手势，示意他们俩待会可以坐过来，周烬目光注意到她的手势，了然点下头。 江飘扬扬眉梢，等薛吟过来立马递给她筷子，她们俩已经心照不宣地每次吃饭都为对方拿筷子，谁先走谁拿。 等他俩过来时，江飘跟薛吟已经吃完饭擦完嘴了。陆游见状，惊叹道，“不是，你们俩这干饭速度真的令人佩服啊。” 两姑娘谦虚地笑笑，江飘突然道，“今天，我准备请客——” 陆游顺口接，“你请客，我们买单？” 江飘：“……” 倒是周烬抬眸问了句，“请什么？” 还得是周烬啊。真懂我。 江飘在心底默默感叹，看向周烬，接着把话说完，“请你……们快乐。” 差点嘴快就照着念了，她心虚地扫了一遍坐着的另外两个人，才把宾语补充完整。 陆游一言难尽看向她，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了一个冷笑话，薛吟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江飘赶紧走，她们俩起身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发出一声爆笑。 江飘暗自腹诽，陆游，今天晚上你最好给我睁着眼睡觉。 · 放学回家前上的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班主任踩着下课铃声结束讲课，但站在讲台上让大家先停下手里的事，江飘趁着他话音刚落，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里，动作干脆地拉好书包拉链，把书包抱在身前，正襟危坐听他宣布重要事情。 王清彪拿起讲台上的保温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一双锐利的眼睛不停来回扫，慢悠悠道，“月底学校要举行运动会，大家积极报名，给班级争光！”随即又叮嘱体育委员记得明天去他那拿报名表。 说完事，他便摆摆手让大家赶紧回家。 “吟吟，你打算参加什么？”两个人走在出校门路上，江飘猝不及防问。 薛吟沉思片刻，“可能跳远？”她也不确定。 第31章 两个人纠结一路，直到各自坐上公交。江飘苦思冥想半天，试图在众多体育项目选一个她能够参加的，但没得出结论，于是她偏头问周烬，问他打算报名什么项目。 周烬双手往前交叠紧扣，把书包锁在怀里，缓缓摇头，“没有。” 见询问无果，江飘神游般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要去跑八百吗？” 公交车行驶到站，她心不在蔫地把书包背在前面下车，桃李街前段路住着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隐约可以听见锅铲炒菜的声音。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越往里走，人流越来越少，周烬忽而停下脚步，周遭恰好只剩他们两个人。 江飘脚步也停下，回头，墨黑瞳仁里倒映着茫然，“怎么了？” 周烬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是学校专属的那种，上面还印着成蹊一中的图标。他捏着信递到少女眼前，眼神不自然地往旁边瞄了瞄，莫名有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江飘被他这一行为吓了一跳，抱着书包的手犹豫往上抬，心事重重地抓住信封一角，满脑子胡思乱想。 我有罪，我忏悔。 我不应该那么有魅力，居然让周烬给我递情书。 她叹，早知道昨天不跟周烬提小纸条那事了。 两人各怀心事并肩而行，但其实昨天小纸条那事是个乌龙事件，今天英语课下课，蒲灯在她身后拿手指戳戳她，她不解回头，只见蒲灯慢慢朝她这边靠拢，小声问她有没有收到那张小纸条。 “收到了哎！”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找你说话？” “可以的！” 破案了，真相就是蒲灯觉得她很可爱很棒，想跟她做朋友，不是她想的另外那样。 又忐忑又紧张地回到家，江飘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当垫背靠着，指尖摩挲信封，按到那一片凸起，她把椅子挪近点靠近书桌，提心吊胆地拆开那封信，信纸是米黄横线活页纸，她展开，飞快地扫了眼标题，然后顿住。 什么东西？！ 江飘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标题看了好几遍，提着的心瞬间落地，还不可名状地往下坠了坠。 现在她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入目标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我的快乐清单。 正文是他条理清晰列出的满满一打令他快乐的事。 “白愧疚了。”江飘把信纸夹进日记本里，脑袋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天花板。 放空半天，她决定还是给周烬反馈一下。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信我看了。 过了约摸十分钟，他回一个，嗯。 他坐在书桌前，抬头看向右上方第二个书柜，那里摆满了数学、物理相关的理论书籍，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江飘字迹写的她的联系方式。 他当时怕忘掉，索性贴在一个显眼的地方，但是今天送信的动机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也许只是陆游随口说的一句，“既然要请我们快乐，那我们不如就列一份快乐清单出来，已经照着上面一一实现自己的快乐。” 起初他下意识觉得没有必要，但后来脑袋一热，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提笔就写，现在想想，无厘头，太莽撞，不像他。 他应该稳重成熟一点。 但他一下子也没想起来他才十六岁，还是肆无忌惮，一往无前的少年人。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既然你这么写了，那我作为你的好朋友，肯定要实现你的愿望咯。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等着哈。 【j】：嗯。 似乎看起来太敷衍，周烬接着又发了一个从陆游那里拖来的线条小狗点头表情包。 · 隔天一到教室，体育委员就在到处找人报名，薛吟果断报了跳高，江飘犹豫再三后，还是填了800米。 班里又在讨论开幕式怎么弄，江飘随口一提，“不如我们搞一个安塞腰鼓？” 几个正七嘴八舌讨论的男生女生一时被她的想法震住，周遭霎时寂静，“……” 久远的记忆破开一道窟窿，纷至沓来，微扬着脑袋，手还给他们比划，“就是那个安塞腰鼓！好一个安塞腰鼓！一捶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黄土高原上，爆出一场多么壮阔、多么豪放、多么火烈的舞蹈哇——安塞腰鼓！” 她边说眼里边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是不是很有气势？我保证我们如果跳安塞腰鼓，那一定是整个体育节最大的焦点！” 体育委员听她这么一说，莫名其妙就觉得很有道理，“我觉得可行。” “我觉得不太可行…” “我们不如再想想别的？” “这个安塞腰鼓挺好的呀，到时候鼓声喧天，整个运动场的气氛不就被我们炒热起来了吗？” 第17章 汽水017 运动会前一天下了一场磅礴淋漓的大雨, 枯枝落叶掉满一地。窗外电闪雷鸣，窗内灯光大亮, 老师依旧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原本计划的开幕式彩排被迫往后延，并且还得按照预定计划彩排两遍，导致江飘累到倒头就睡，隔天踩着点被章文莹喊起来，晕头转向间就被塞进车里。 第32章 她长吁一口气，生无可恋地咬着干巴的面包, 脑子里开始播放《安塞腰鼓》的音乐。 虽然这个表演当时颇有争议，但上报到班主任王清彪那里，人家一眼就挑中了这个，于是少数服从多数, 高一二班运动会开幕式表演就定为《安塞腰鼓》。 江飘踩着点一路狂奔到教室上早读，进门时, 画面跟往常不一样，齐刷刷读书的姿势被分发号码布和换开幕式表演衣服的替代。 “飘飘，你来啦！快来领你的衣服！”薛吟一脸惊喜地朝她望过来。 江飘点点头走过去，把书包放好, 去找班长领衣服，“这个吗……” 她拧着眉头, 细细打量手里这套衣服, 是喜庆的大红色, 很符合她们今天表演的主题, 但她有些踌躇, 还没等她在内心纠结完, 旁边体育科代表又递给她号码布，277号。 她被推着去换衣服, 临走前将号码布交给了薛吟保管，薛吟脸上挂着笑，给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江飘心想，早知道无论如何都要拉着薛吟加入了，这种坑不兴她一个跳。 · 早上校园里还雾蒙蒙一片，现下操场上已经一片清明。薄雾散去，湛蓝的天空被昨日的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 各班按照指定位置在操场上排好队，有开幕式节目表演的站在最前面。江飘往前面一站，刚刚好抬头就能看见站在末尾的周烬。 她侧身低头，尽量不让前面班级的同学注意到，尤其是在她表演之前，不然以她的低笑点保不准在表演的时候忽然想起，憋不住笑。 她垂眸盯着脚看，又看看腰间别着的腰鼓，和鼓槌系着的红丝绸。 队伍开始行进，站在一班队伍末尾的少年偏头，用余光扫了眼后面的班级，定睛在一个低着头的女生身上，没一会，他抿紧唇收回目光。 高一一班的表演简单又平常，前面几个领着一群人念念口号，直愣愣地越过主席台，很快就轮到了高一二班。 江飘一身红衣装扮，脸上化了妆，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灵动活泼，她抬手，鼓槌铿锵有力地敲击鼓面，红丝绸一甩一甩。 鼓点急促，鼓声震耳欲聋，将操场的气氛炒得火热。除了单独的表演，她们还配上了朗诵。 按照排位，江飘起头领一句，“好一个安塞腰鼓！”后面异口同声跟一句。 不过每个人只领一句，江飘领完第一句后就悄悄歇了口气。 但主席台投来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前排表演人员身上，让她握着鼓槌的手微微颤抖，幸而表演结束的很快，她转身偏向跑道，随着口令一步一步往前走。 早早结束的高一一班已经在旁边欣赏起了别班的表演，陆游拉着周烬往旁边站了站，恰好将二班的表演一览无余。 他手臂搭在周烬的肩上，目光落在前方，勾勾唇朝周烬道，“你还真别说，他们班这个表演确实不错，很有激情，我觉得我们班就应该向他们班学习这份激情！” “你可以向班主任或者班干部提建议。”周烬冷不丁开口，表演他认真看了，但隔的有些距离，他看不到江飘的正脸，只依稀看得清一个身影。 好不容易捱到开幕式入场结束，陆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相机，拉着周烬去找江飘和薛吟。 “我有相机，快来拍照！”陆游兴冲冲地朝两姑娘挥手，又晃了晃吊在脖子上的相机。 江飘还没换掉衣服，不太想拍，挽着薛吟的手，跟她说，“你们先拍吧，我去换个衣再来。” 他们仨是清一色的校服，而江飘是扎眼的一身红，四个人，明显这回轮到她格格不入。 “江飘，你别走！快过来拍照！”陆游大声嚷嚷。 “我换完衣服衣服再来！”江飘恨不得走快点。 陆游没听进去，走得近了，手却被周烬拉住，他不解望过去，周烬松开手，撩起眼皮看了眼江飘脸上的表情。 “等她换完衣服再来拍吧。”他站在陆游前头，恰好挡住陆游举起相机拍照的动作。 “我感觉她这装扮挺好的，就这么拍还能留个纪念呢。”陆游认真考虑过后道。 “真的？”江飘不太信，但明显脸上有动摇的神色。 “那你给我拍一张，让我留作纪念一下。”她真的假的还没挣扎有一会，立马想到高中表演的机会着实不多，尤其是像现在这种特地换了衣服打扮。 闻言，周烬挪开身体，退到一边，陆游举起相机给她拍了一张，又招呼着薛吟也站过去拍一张，等两个女生拍完，他指了指周烬，让他站过去跟江飘拍一张。 “阿烬，你站过来，快点！”陆游连连催促着站旁边一动不动的周烬。 周烬不动声色向江飘看过去，身后被陆游使劲一推，一个踉跄往江飘那走了几步，两人距离拉近，他抄进裤兜里的手不禁握紧。 “快点站好，我要拍照了！” 周烬笔直站着，跟江飘中间隔的距离仿佛能够站得下第三个人，两相缄默间，江飘偏头往他那边看了眼，连迈几步往他那边靠了靠。 “烬烬，刚刚我们班表演你看没？怎么样？”两人距离再次拉近了一点点，江飘停下脚步，忍不住问。 第33章 周烬略微思考，答，“看了，很好。” 江飘再靠近一点点，眼睛直视前方镜头，但嘴唇微微动，“那我呢？不夸夸我？” 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咔擦一声，陆游按下快门，定格两人同框画面。 他朝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俩来看，江飘一边把腰鼓往上提，一边往那边走，凑过脑袋看了一眼，觉得还不错，“回家记得把这些照片发给我们。” 没等到周烬的夸奖，江飘先溜去换衣服了，卸掉沉甸甸的腰鼓，换上清爽的校服，把高马尾绑成丸子头，碎发都撩上去，她这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 上午有薛吟的跳远，周烬和陆游的4x100接力赛，只有江飘的800被安排在了下午。 “你待会找个好点的角度拍，把薛吟拍漂亮点。”他们仨站在跳远项目旁边，肩负起帮薛吟拍照的重任，但掌镜的是陆游。 “我办事，你们放心。”陆游单手拎着相机往上提了提，另一只手拍拍胸脯保证。 轮到薛吟跳远时，江飘扭头提醒陆游准备开拍，然她一转头，跟站在陆游旁边的周烬猝不及防视线相交，心倏然一跳，她眨了眨眼。 错开视线后，她才发现陆游早早就把相机托起，找准角度开拍了。 江飘没说话，眼睛胡乱瞥了瞥跳远的人，看到薛吟走过来，她扬起笑脸，指指相机，“辛苦啦，快来检验一下陆游的拍照成果！” 陆游拍的不赖，薛吟拿过相机跟江飘凑在一块看，翻了翻，翻到一张高糊照片，“这张怎么这么糊？删了吧。” “别啊，留着当表情包。”陆游立马伸手夺过相机，揣进怀里。 “请参加高一男子4x100米的同学马上到检录处检录。” 广播播报忽然响起，吵嚷的声音顿时停歇，陆游把相机递给江飘，苦口婆心叮嘱，“相机就交给你了啊，保管好，别乱删我的照片哈，最重要的是多拍点我跟阿烬的帅照。” 他话锋一转，扭头看周烬，“对吧，阿烬。” 周烬慢条斯理地抬手摸了摸后脖颈，语气平淡如常地道，“随便。” 江飘眉梢轻挑，脸上笑意盈盈，朝他们俩正儿八经比一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 偌大热闹的操场里，乍然响起一首激情澎湃的歌，江飘拉着薛吟站到了跑道边上，找了一个绝佳可移动的位置拍照。 “拍拍拍，快拍！”薛吟激动道。 一班赛道是最内跑道，而陆游是接力赛第一棒，号令枪一打响，过了一会，才轮到陆游开跑，他跑的很快，江飘紧紧抱着相机找准角度在他起跑前连拍好几张。 陆游以极快的速度赶超外道选手，占领第一棒领先优势，江飘跟薛吟两个人气喘吁吁跟在他后面拍视频。 但交接时，棒却倏然落地，江飘惊得一颗心提起来，没管薛吟在身后一直喊她，直接奔着周烬最后一棒的位置跑。 一班因为失误，连掉两名，操场里加油呐喊声异常激烈，飒飒微风以强势的姿态裹挟着《we are the champions》的曲调传导进她的耳蜗。 她双手托起相机拍下周烬转身稳稳接过最后一棒的画面，接着抬头，看到他像一阵疾风似的掠过视野。 好快，从第三名一路狂追，他单穿一件薄薄的夏季校服短袖，秋天的风在肆意奔跑、挥洒汗水的少年身边鼓鼓吹。 江飘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努力拍下有关周烬的每一帧，她找了一个讨巧的方向，对角线穿过跑道内部的操场，站在终点等周烬。 从第三名到第二名，再从第二名到第三名，每一次排名的变动都让江飘紧张忐忑，她举着相机的手沁出一层汗，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最后冲刺阶段，江飘站在终点举起相机，镜头里，倏然闯进一个高大的身影，江飘忽然就觉得其实第二名第三名也不错。 但当那个人偏头对着镜头看过来时，江飘的眼睛瞬间睁大，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里堆满不可思议和难言的震惊。 耳边萦绕的是那句，“we are the champions”。 咔嚓一声，她手微微一抖，按下快门。 周烬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第18章 汽水018 少年弯腰, 双手撑在膝盖上，胸口不停起伏, 偏头时，汗水从额间滑落，滚在尘土飞扬的跑道上。 江飘愣愣地从镜头里看他，一方窄窄的视野里有且仅有周烬一个人。 周遭欢呼声雀跃，掀起一层又一层高昂的声浪。周烬抬手摸了摸后脖颈，调整好呼吸后朝江飘走过去。 “周烬, 你真的好棒！快来看看，我给你拍的照片，这张是你起跑时我拍的，然后这张是刚刚你奔向第一的时候拍的。” 江飘朝他笑, 一双眼睛亮晶晶，仿佛被一场滂沱大雨冲刷的干净纯粹, 眼底满是真挚的笑意。 周烬被她的笑感染，向她走近几步，眼睛止不住眨了一下，风很大, 吹得他耳垂泛起一片红。 “怎么样？还不错吧！”江飘掀起眼帘问他，视线掠过他轻颤的睫毛, 但却偏偏忽略掉了他微红的耳垂。 周烬轻轻点头, 直起身。陆游刚好拎着水走过来, 抬手一扔, 矿泉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落进他的怀里。 第34章 “阿烬, 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之前怎么没见你跑这么快？”陆游随手拧开瓶盖, 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水。 周烬垂眸，薄薄眼皮将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遮的严实。他没答，单手拎着矿泉水瓶，扫了站着的三人一眼，不咸不淡道，“我先回教室一趟。” 陆游立马失落地慨叹一声，周烬忽而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他一眼，叮嘱他待会记得去报成绩。 目送周烬高大的背影离开，江飘拿起相机反复欣赏她拍的照片，感叹，“真没想到，烬烬体育也这么厉害，我还一直以为烬烬是那种文弱书生呢。”她话一顿，又开始自己纠正，“不对不对，他不能用文弱来形容。” 不过书生气质倒是挺强的，只是猛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周烬扭的咔咔作响的手腕不免让她心头一颤。 还是有点，酷哥气质在身上的。 “可别用文弱书生来形容阿烬，哎呀，你们别看他现在闷头读书的老实样，其实他跟人干起架来还挺狠的，而且我们阿烬，还是会弹钢琴的小王子呢。” 陆游抱臂环胸，一脸骄傲地形容他所认识的周烬。 薛吟一脸不相信，蹙眉道，“但他话真的很少，一块玩这么久了，我都没跟他搭过几句话。” 江飘小声嘀咕，“还好吧，话也不算少啦。” 小声嘀咕的声音甫一落，就收到了来自薛吟和陆游两个人震惊的眼神。 她咽了咽口水，在脑子里继续回味了一遍她跟周烬的互动，心虚道，“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丢丢少。” 但也不是很少啦！ 大不了，我替烬烬多说几句嘛。 江飘暗暗在心里补充。 不过还会弹钢琴是什么情况？江飘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陆游，“你见过周烬弹钢琴的样子？” 陆游满脸写着“你是不是问的废话”的表情，“我当然见过阿烬弹钢琴，只不过那是他小时候的事了，阿姨出国后，我也没有见过他弹了，但说不定他悄悄背着我练习呢。” 江飘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他，“说不定，真说不定。” 得，又是废话文学。陆游和薛吟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 下午轮到江飘跑八百，陆游扛着相机跟薛吟两人站在起点，但她往旁边望了几次，都没看到周烬的身影。 奇怪，怎么这个时候人不见了。 她没想太多，只是抿紧嘴唇，微微仰起脸，头顶上是碧空如洗的天，十一月月底的阳光不燥不闷。 “飘飘加油！” “江飘加油！”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浮响，像汩汩清凉的泉水注入荒芜干涸的沙漠，她翘起嘴角，眼睛微眯，蓄势待发。 在她经历过的短暂人生中，朋友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有真诚的夸奖、不吝啬的鼓励、偶尔的揶揄打趣，都是她历历生命河里最耀眼的砂砾。 “飘飘，坚持下去！坚持！” “江飘，冲啊！冲啊！” 号令一施，江飘立马跑起来。跑道两边，清风徐徐掠过树梢，沙沙作响，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 江飘在薛吟和陆游一声又一声的鼓励下卯足劲往前跑，还记挂着要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但跑完一圈后，她的呼吸渐渐已经变得粗重起来。 薛吟在最后一圈开始陪跑，陆游也扛着相机开始录最后一圈的视频，操场广播里的音乐突然切换成了《wake》。 “the streets will glow forever bright， your glory's breaking through the night， you will never fade away your love is here to stay， by my side in my life shining through me everyday”。 激情澎湃的音乐敲打着鼓膜，江飘按捺下脚下的不适感，在最后一把准备冲刺。 而另一边树下，周烬被一班班主任安排替她当裁判记录成绩，他皱着眉头，把记录本捧在手里，面无表情作记录。 好不容易捱到班主任回来，他动作迅速地将记录本交接给老师，利落转身，留给老师和比完赛的同学一个急促的背影。 他朝800米比赛的地方快步走去，时不时抬腕看表，预估比赛结束时间，然他才走到一半，忽然就听见前面有同学大喊有人摔倒了。 一股没来由的感觉狠狠攫住他的心脏，五脏六腑都被攥住紧捏，他立马不顾一切地跑起来，听人形容好像是一个扎丸子头，眼睛圆圆的女生。 是她吗？ 她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受伤，不是小神仙吗… 周烬猛然拨开跑道边上的围观人群，被牢牢攥住的心忽地一空，连呼吸都窒住。 人呢，受伤的人呢？ 不是她吗？ 周烬抬起头往终点看，江飘嘴角牵起一抹灿烂的笑，正朝他歪头看过来。 眼里似乎还有疑惑。 陆游抱着相机拍了拍周烬的肩膀，才把他从紧张的精神状态里捞出来。 “阿烬，你怎么才来，江飘这一场比赛都结束了。” 周烬语塞，解释的话被他咽回去。 第35章 江飘在终点才看到了周烬，她刚刚摔了一跤，掌心磨破了皮，还有膝盖也一阵钝痛，估计是磕伤了。 但她没来由的，就是不想止步在最后一步，于是她咬咬牙迅速站起来，忍着疼痛跑到终点，拿到属于她的第一。 “周烬，我，第一！”江飘快乐地扬扬眉梢，又伸出食指，朝她自己指指，示意周烬她拿了第一名。 她唇瓣翘起明显的弧度，圆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怎么说呢，拿到第一真的很开心。 江飘不禁笑出声，但又左顾右盼观望了四周一遍，稍稍收敛起一点笑容。 因为太得意，身上的伤倏地一痛，她忍不住嘶一声，懊恼地把脑袋低下。 “还好吗？要去医务室看看吗？”周烬走近她，打量她的神色，问道。 听到周烬的询问，江飘脑袋狂点一通，慢悠悠地转身，“你陪我一块去？” 周烬略微沉吟，“嗯，需要我扶你吗？” 江飘犹豫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婉拒他的好意，一瘸一拐地往医务室走。 周烬跟另外两人对了个眼神，便转身跟在江飘身后，陪她去医务室。 · 江飘坐在医务室的床上，掀起裤腿，露出青紫一片的膝盖。 周烬按照校医的指示，用棉签沾着冰冰凉凉的药水擦她伤处，动作又缓又轻，但江飘还是忍不住抿紧唇，堵住即将冒出来的呜咽声。 还是很痛的。 但没一会，她就被广播里放的歌吸引走了注意力，跟着旋律摇头晃脑。 果然，听歌还是得听有激情的才能元气满满，她现在觉得伤口都不是很痛了。 给膝盖擦完药的周烬站起身，换了根新棉签沾药，正打算问她还有哪里要涂，结果就撞见她闭着眼摇头晃脑。 手上动作一顿，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自嗨的少女。 还是江飘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好像前面隐隐站着一个人，她立马将眼睛睁开来，跟周烬的目光不期而遇。 “我刚刚是在闭目养神，你，信吗？”她眨了眨眼睛，信口胡诌道。 周烬敷衍点头，问她哪里还要涂药，江飘转了转眼睛，摊开她的掌心，周烬垂眸看去，拿起棉签轻轻擦拭她被跑道沙粒磨破的皮肤。 “下次，安全第一，比赛第二。”周烬淡淡开口。 江飘眉头微蹙，视线从看周烬给她耐心涂药转移到看校医给中暑的伤员拿药。 “我也没有受很大的伤，而且我拿到第一了你还没夸夸我呢？” 倏然掌心一痛，她下意识想收回手，费解地低头去寻周烬的脸，她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瞪得大大的，像吃惊的小鹿。 “你！周烬同学，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伤员呢？！你不想夸我就不夸嘛，你别对我可怜的手下痛手，它真的很可怜。” 周烬语气冷淡，“别人是受伤挨了痛，就长记性了，你是挨了痛还在这乐呵。” 江飘猛地将手一撤，背在身后，挺直腰板跟站着的周烬四目相对，“怎么？还不许伤员自娱自乐啦？一定要自怨自艾吗？” 周烬看到她没擦完药的手撤到身后去，眉眼间染上一丝无奈，“允许。” 第19章 汽水019 操场上, 运动会还在如火如荼进行，而江飘只能安分低着头坐在医务室里休息。 周遭太静谧, 偶尔才冒出两三句讲话声，她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扭头想找周烬搭话，却发现他被校医喊去干活了。 好无聊啊！真的好无聊！都没人跟我说话！ 江飘默默在心里抱怨，抿紧干涩的唇瓣，稍稍仰起的脸上, 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眼睛里流露出麻木的神色，盯着周烬被校医招呼着忙上忙下的模样，忽然起了兴致，端详起他的身影, 挺拔落拓，像凛凛常青松。 她从人家的后脑勺一直往下看, 视线才堪堪落到他侧身露出来的喉结上，偷看就被抓包了，迟钝地眨了下眼，她立马反应过来为自己解释, “我是光明正大看的！” 周烬：“？” 他手里还拿着未拆开的药盒，正要递给校医, 却听到江飘突如其来一句解释, 更像是欲盖弥彰。 但他神色未变, 手往前一伸, 药盒递到校医手上, 然而校医却倏然转头, 看向坐在病床上的江飘，“小姑娘还挺实诚的, 喜欢看帅哥？” 校医是个年纪接近四十的中年女性，面相看起来和蔼可亲，说出的话跟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感，江飘毫无防备，诚实点点头。 校医那双隐隐有岁月烙痕的眉眼弯了弯，在周烬身后轻轻推了一把，一路推到江飘的眼前，两人距离陡然拉近，校医又笑盈盈道，“那让帅哥站近点给你看。” “……”周烬沉默地撩起眼皮，不动声色看向江飘，清晰地看到她脸上闪过震惊、尴尬，而后又矜持、羞涩的表情。 “看到了看到了，阿姨，你人可真好。”江飘忍不住悄悄在心里给校医竖一个大拇指。她错开周烬的视线，扭头抿紧唇，拨了几根碎发，试图挡住她眼睛里跑出来的笑意。 第36章 但没笑多久，校医就赶着两人回教室去，周烬站在江飘身后，凝眸看她倔强走路的背影，忽然想起她的微信名，居然还挺合适的，倔强的江女士。 江飘不知道周烬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周烬一直跟在她身后，每每她回头一看，就能看到周烬正掀起眼帘望向她，眼睛里掺着疑惑与询问。 “我就是看看你还在不在我身后。”她澄澈的双眸里倒映一个完整的周烬。 “我在。”周烬睫毛轻颤，将方才的困惑敛的一干二净，认真回答她。 江飘轻哦一声，跟周烬挥挥手道别回教室。一回教室，薛吟跟蒲灯就靠过来，忧心忡忡询问她有没有事。 薛吟上下将她看了个遍，指指她贴了创可贴的地方，问，“飘飘，疼不疼啊？” 江飘点点头，“疼，但是现在好多啦，你们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说了，薛吟跟蒲灯才放下心来，两个人一个替她把桌上收拾收拾，一个替她把书包整理，蒲灯还递给她一块巧克力，恭喜她，“飘飘，祝贺你拿到了800米第一！” 江飘咧起嘴角笑，跟她说谢谢，揣着好心情一直到放学回家。和周烬经过桃李街小卖部时，她倏地顿住脚步，周烬站她身边，不明所以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我想喝酸奶了。”江飘先是盯着小卖部的门看了会，然后又扭头瞥一眼周烬，试图用眼神来传递她此时想喝酸奶的渴望。 周烬了然颔首，背着书包往前走，“那你去吧。” 江飘一瞬纳闷，“你不去？” 周烬摇头，江飘卖惨似的往前走几步，转头看他，语气试探，“周烬同学，你真的愿意看我这么惨吗？” 周烬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又抬腕看了看表，朝她走过去，“五分钟。” 江飘知足地点点头，转过身去，慢吞吞地走进小卖部，挪到酸奶货架边，挑了两瓶有黄桃果粒的酸奶去结账。 周烬站在收银台那里被小卖部老板查户口似的问，但他寥寥几字就把老板应付过去。 两人半晌无话，还是江飘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叔叔，你这里有这么多可爱的创可贴啊！” 收银台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面装满五颜六色绘着各种卡通图案的创可贴，江飘打算付账的时候，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她垂眸，指尖挑开最上面的创可贴，翻找出几个她喜欢的图案，轻轻捏起放在手心里，递到旁边周烬的眼前，“怎么样？它们看起来可不可爱？” 周烬瞥向那一堆花里胡哨的创可贴，费解地沉思了会，虽然不理解可爱在哪里，但顺着她期待的目光，他还是认同地点头。 见状，江飘立马付钱买下这几个创可贴和两瓶酸奶，两人肩并肩走出小卖部，她随手递给周烬一瓶酸奶，但周烬没接。 她索性拎着垂在少年眼前，解释，“这个酸奶呢，是奖励给第一名喝的，你拿了4x100的第一名，所以这瓶酸奶奖励给你喝，我拿了800第一名，所以另一瓶奖励给我喝。” 她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听起来像是信口胡诌，但胡诌出了可信度，周烬没再推拒，伸手接住她递过来的酸奶。 · 【我和我的倔江女士】：周烬同学，江湖救急！ 【j】：？ 每次的口头教育都来得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征兆，就是在饭桌上，亦或是看到她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 她受了伤回到家，章文莹赶忙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心疼地问她怎么伤的，还掀起她的裤腿看她膝盖的淤青。 江飘鼻腔泛起酸涩，故作坚强地跟章文莹说她没多大事，就是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 章文莹叹了一口气，让她今天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不要瞎蹦哒，周末别想着再约朋友出去玩，就好好呆在家学习。 江飘乖乖点头，靠在沙发上开始发呆，等江琢下班回来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她又把伤口给露了一遍，江琢心疼地让她最近少出去玩一点，最近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一模一样的安慰话术，江飘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她在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上栽了坑犯了错，最终的安慰指向就是，安静老实读书。 饭桌上，章文莹跟江琢聊起她的学习成绩，想着给她找个家教老师一对一，江飘闷头吃饭不说话，但耳朵时刻竖着听动向。 “找谁呢，老江，你同事有没有认识的家教老师介绍一下？”章文莹上次给江飘约的那个老师已经不带学生了，只能另找他人。 “我明天去学校当面问问。”江琢侧眸瞥向一直闷头吃饭的女儿，道，“飘飘，在学习上再多努力一点，现在吃点读书的苦，未来就会轻松很多，尤其是上了一所好大学，找了一份好工作。” 江飘在心里默念，又是那套苦难教育，从小到大一直在讲现在吃点读书的苦，未来就会轻松很多，但其实呢，终其一生都在被他们所歌颂的苦难困住。 江飘吃完饭放下筷子，认真道，“我知道了，现在要补习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介绍一个人，这个人妈妈也认识，就是楼下搬来的新邻居周烬。” 第37章 “你们认识了？”章文莹一脸诧异问道，似是忘记了一开始她交代过江飘的话。 江飘点头，“我跟他认识，而且我期中考试数学成绩的进步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在帮我解答数学题。” 章文莹连连点头，思考半晌，跟江飘说，“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多跟人家学习学习，取长补短。” 所以江飘回到房间，心空落落的，径直往床上一倒，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又立马坐起身跟周烬发消息。 【我和我的倔江女士】：我跟我爸妈说你帮我辅导数学的事啦，他们让我跟你好好学学。 【我和我的倔江女士】：以后我可能会更加积极地问你题，然后，顺道做一个勤奋学习打卡。打卡你不用回，我就是记录一下。 过了足足有十五分钟，当面周烬才回了一个“好”字。言简意赅，利落简洁。 · 但是第一次放学找周烬辅导数学的计划就被老师突如其来的任务给推翻了。 江飘被班主任老王安排留校画黑板报，因为任务比较急，赶着明天学校检查，所以江飘和另外两个一起画画的同学不得不留下，加班加点赶。 但她又约了周烬，还不知道周烬会不会在校门口等她。 她心烦意乱地拿水粉上色，转念一想，说不定周烬没看到她自己就走了呢。 但如果没走怎么办？她岂不是让人家白白等那么久，太不妥了，别浪费了周烬宝贵的学习时间。 她深呼吸一口，排掉心中焦虑，认真把左下角的图案涂上色，另外两个同学则是一个负责描画，一个负责板书。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多，江飘还是心里不踏实，连忙跟两位同学道，“我先出去一趟，你们俩弄完可以先回去。” 她迅速穿过走廊，路上遇到刚打完篮球回教室的陆游，她连忙问，“周烬走没？” 陆游出了一身汗，现下热的不行，听到江飘的问话，他拧眉想了想，安慰她不用着急，“应该走了吧？你别担心，阿烬不喜欢等人，如果超过五分钟没等到，他会自己离开的。” 陆游的话并没有对她起安慰作用，她眼皮突突地跳了跳，胡乱点点头，立马奔下楼。 陆游看着她奔跑的身影，挠挠后脑勺，轻叹一口气。 第20章 汽水020 放学后的校园空荡寥落, 江飘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低眉看台阶一路往下冲。 三两成群的学生嬉笑往校门口走, 她气喘吁吁跟在他们身后，又一路小跑到校门口，举目四望，根本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短暂地陷入沉默，迟疑地眨了眨眼，开始思考起下楼前, 陆游跟她说的那句话。 现在过去了不止一个五分钟。 那周烬应该早回去了…吧。 心里是这么猜测估摸，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在校门口多走了几圈，连保安叔叔都多看了她几眼，问她在找什么。 江飘顿了顿, 嘴唇张开，失落地吐出几个字, “找人。” “找谁？”身后突然一道嗓音传过来，悦耳又熟悉，但江飘先是慢半拍地看了眼保安叔叔，发现他闭着嘴巴, 脸上挂着关心的神情。 于是她飞快回头，空荡荡的校园里, 高大茂盛的榕树下, 站着一位少年。 少年校服穿的一板一眼, 就连衣服拉链都拉到最上面, 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绿皮单词书。 江飘和他清澈的眼神对望, 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紧接着又扬起唇角，脸上挽起一个喜出望外的笑容。 “找…”刚要说出的话在她舌尖打了一个弯, 变成，“找一位姓周的同学。” 周烬被她的笑容晃了晃，下意识低头眨了眨眼，再度抬起头时，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请问，你是那位姓周的同学吗？”江飘朝他歪了歪脑袋，手背在身后，没来由得演起来。 周烬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但那只空着的手刮了刮自己的鼻梁，道，“不是。” 江飘被他意料之外的回答整懵了，眼神一瞬呆滞住，立马道，“那你认识那位姓周的同学吗？” 周烬不假思索答，“不认识。” 这一局，江飘完败。 她沮丧地走到周烬的跟前，“好吧，我刚刚在找你。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对不起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周烬比她高了一截，垂眸看她，第一眼就是她耷拉的脑袋，柔软的发顶翘起几根毛发。 他拿书的手不禁紧了紧，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犹豫半会，才开口，“没事。” 起码你来了。 没有让我空等。 思绪如同蛛网不断成结，牵着少年的回忆不断如潮翻涌，翻开未读几页的单词书，出卖他等待时的焦虑。 但又在看到少女身影的那一刻，回忆的潮水刹那消退，天边拨出一道明莹的光。 他忽然想说，等到了。 但其实又没有什么好说的，少女粲然的笑容止住他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 “喂，喂，喂，周烬，就是，我待会还要回教室画黑板报，就不跟你一块回家了，你先回去吧，拜拜。”江飘见他陷入愣怔沉思，便一口气将话说完，去留随他意。 第38章 但她眼里委屈巴巴的神色又格外明显，勾的周烬显而易见地，陷入纠结。 “我走啦，拜拜。”江飘径直越过他，双手揣进校服外套口袋里，往教室走。 她刚要上楼时碰到跟她一块画黑板板的同学，两个人都背着书包正要往校门口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跟她们俩拜拜，脸上挂着的笑在她们俩走后，倏地垮下来。 又是一个人了。 江飘忍不住感叹一句。 在她去教室前，她跑去上了个厕所，因为单独一个人，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最后伤春悲秋地从厕所走出来。 她前脚刚踏进教室，身后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下意识回头看，周烬双手抄兜，单肩背着书包跟在她身后走进来。 刚还在伤春悲秋像一条苦瓜的江飘立刻活泛起来，唇角笑意抹开，面对着周烬往后连退几步，给他腾出空间。 她惊喜地问，“周烬，你怎么来啦？” 周烬深深看她一眼，道，“我写作业。” 江飘反复确认他说这话时脸上表情的认真程度，竟然不似作伪，那看来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她轻轻点头，自作主张给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示意他坐那，“那你坐我的位置写作业吧。” 周烬顺着她指的位置走过去，动作闲适地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摊开在江飘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书桌上。 但他刚想坐，却发现位置太小，江飘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立马朝他走过去，不明所以地顺着周烬的视线往下看。 刚开始没有意识到，停了那么两三秒，她忽然反应过来，朝周烬歉疚地笑笑，“我给你挪宽一点。” 她一说完便开始行动，边缩窄后桌的位置边在心里不断向后桌道歉。 蒲灯，我就挪一点点，明天我再给你挪回来。 好不容易周烬可以坐下了，她拍拍手，刚准备事了拂衣去，开始给黑板上涂色。 定睛一瞥，她整个人仿若被雷劈般，站在原地，脚步无法动弹。 周烬注意到她的表情突变，立即回头看向后边的黑板。 原本被描好图案，写好板书，只差涂水粉上色的黑板变得脏乱不堪，像是被谁故意捣乱了一样。 “这什么情况啊？谁做的啊？”江飘精神恍惚，喃喃自语。 怎么她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谁看她们班不顺眼吗？ 她脑子空空的，在记忆里来回翻找，但她怎么都找不到她们班，亦或是她本人跟谁结仇结怨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江飘忍不住上前，抬头，把被破坏的黑板报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试图找出一个补救办法。 周烬起身，站在她身后，微仰头，抬手越过她的头顶，轻触惨遭破坏的黑板，指尖抹了下水粉，立刻偏头望了眼调色盘，果然，调色盘里的水粉都被用光了。 作案工具是一块抹布，应该是直接将抹布塞进调色盘里沾了水粉就往黑板上擦。 他略一低头，跟恰好此时抬头的江飘视线交汇，少女黝黑的瞳孔泛着晶亮的光，恼意之下有些许湿润。 “把这些遭到破坏的地方擦掉，重新弄一遍，至于水粉，你还有多的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去帮你买。” 江飘轻叹一声，“只能这样了。”转而又继续回答，“水粉我还有的，我现在去重新装一盘。” 她绕开周烬，拿起乱糟糟的调色盘到厕所冲洗，顺道又将从教室拿的干净抹布打湿。 回到教室，她将抹布递给周烬，自己又跑到座位边上，用纸巾擦了擦调色盘，打开水粉颜料盒子重新装水粉。 少年身量高大，擦高处简直轻而易举，江飘边弯腰认真装调色盘，边偏眸时不时看一眼正在擦黑板的周烬。 他擦的细致认真，玻璃窗外射进来一缕澄黄霞光，映在他半边脸上，锋利的骨相被柔光和缓。 校园广播忽而在此时放歌，熟悉的前奏把她拉回那个炎热酷夏。 “蝉鸣是窗外渐渐倒数的钟声，考卷的分数是往上爬的树藤…” 她不由得跟着哼出曲调，连装水粉的动作都变得轻快，周烬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她跟之前如出一辙的摇头晃脑动作。 他困惑地眯了眯眼，下意识静心去听耳边浮响的旋律，很熟悉，但他听不出来，更别说猜得出歌名。 “还没好？”犹豫半刻，他还是开口打破了这须臾的宁静。 “好了好了！！”江飘被他话一戳，立马反应过来，手脚麻利地把调色盘端过去。 黑板惨遭破坏的地方都被周烬擦干净了，但是完好无损的地方就那几块，大部分板书都需要重新写，包括描画大多数都需要重新描，可谓是任重而道远。 她一时悲从心来，恨不得时间溯流回到她离开教室去找周烬之前，她就蹲在教室里，看谁敢当着她的面搞破坏。 “我来写板书，你来描画，我写完了就来和你一块涂色。”周烬冷静地分工，说完便拿起那张a4纸，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江飘收到指令点头应好，往黑板旁边站了站，拿起一支白色粉笔开始描边。而周烬则拿着粉笔写板书，他的字遒劲有力，落笔锋芒尽显。 第39章 分工协作描画和板书完成速度快，江飘轻吁一口气，往后站，递给周烬一个笔刷，两人共用一个调色盘给黑板涂色。 江飘瞅一眼他手底下那个图案，叮嘱道，“你那个图案涂浅一点的颜色，然后下面就稍微深一点，深一点就行，尽量同色系。” 周烬了然颔首，握着笔刷在江飘递过来的调色盘里沾了沾水粉。 广播里还在放，“枫下的秋千，盛夏的暗恋…” 江飘熟练地涂色，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提醒旁边人，“你小心一点，别让水粉沾到校服上了，不然就是五颜六色的了。” 少年闻声，视线掠过她沾着红黄绿三种颜料的蓝校服外套，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几下，笑意匍匐在眼尾。 “嗯，你也小心一点。” 不知为什么，江飘有一种错觉，刚刚周烬的话里隐隐带着笑意，她掀起眼帘悄悄观察了一下人家面无表情的侧脸，陷入怀疑。 难道刚刚听错了？ 无人理解她回答她，她只好一头雾水地继续涂色。 第21章 汽水021 第二天一大早, 江飘才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放，昨天跟她一块负责黑板报的同学就朝她围过来。 “江飘, 你有没有发现黑板报有什么不同？” 江飘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作业本摆在课桌上，闻声回头看向黑板报，上下左右都端详一遍，不知就里摇摇头，“没有啊。” 旁边一个同学抬手指了指左下角的图案, 又指了指上方的板书，“你没发现这个图案跟我昨天画的不一样？还有板书的字体也有所变化！” 她话这一点拨，江飘恍然大悟，思忖半晌措词开口, “我昨天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回教室的时候突然发现, 我们班的黑板报不知道被谁破坏了。” 她顿了顿，指尖点着刚刚那位同学指过的地方，一一解释，“你刚刚指出来的部分, 都被人泼了水粉颜料，所以我只好把弄脏的地方重新画了一遍。” 薛吟反过身跨坐着, 面对黑板, 支着下巴眯了眯眼, 忽然道, “飘飘, 我记得你字不长这样啊？” 江飘的字属于有点圆润, 而黑板报上板书的字体落笔锋利，跟江飘平常写的字简直千差万别, 跟她待惯了的薛吟一看，就能看出不一样。 江飘语塞，指尖轻点额头，又撩了下耳朵边掉下来的碎发，脑子飞快运转，“其实这是我麻烦我一个朋友写的！他刚好在身边，所以我就找他帮忙了。” “朋友？你除了我这个好朋友，还有哪个小妖精勾住了你的魂！”薛吟灵魂发问。 江飘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当然只有你这个宝贝啦！” 她嘴角牵起一抹狡黠的笑，缓缓道，“别人都是旅馆，只有你是家。” 薛吟：“……”其实我不该问的，问就是我自讨苦吃。 她伸手，掌心轻轻拍了下江飘的胳膊，劝她最好收住脸上灿烂的笑。 “噢对，我觉得我们需要找出破坏我们黑板报的那个人，不然下次再出现这种意外，又只能吃哑巴亏。”江飘脸上表情突变，笑容一秒敛得一干二净。 她神色认真，分析起她昨天碰到的情况，但如果要找出那个人，她只能—— 四颗脑袋顿时齐刷刷朝向教室的监控。 · 王清彪屁股还没坐热板凳就被喊去交表，路过本班教室，隔着窗户看了眼黑板报，脸上忍不住绽出一个笑容，等他到了办公室，坐下准备歇会，忽然就来了本班两个同学。 他端起瓷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轻抿一口，掀起眼帘望向两个陷入纠结的同学，等了一会，他主动开口询问。 本来还在互相推让谁先开口的江飘和薛吟，听到班主任雄浑的嗓音立马停下立正，动作同步朝班主任看过去。 “那个，老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江飘拽着薛吟的走径直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旁，一五一十讲述黑板报惨遭破坏一事。 然王清彪只是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好了，就不要再追究是谁造成了的，而且你们完成的很棒，估计到时候能拿个一二等奖。” 江飘费解抿紧唇，眨眨眼皮，不能理解班主任话语里饱含的深意，疑惑询问，“可是我们不应该查出是谁做的破坏吗？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但是你们没有亲眼见到啊，没有亲眼所见，把人拎到老师面前，老师怎么处置？”王清彪又抿了一口热茶。 江飘要说出口的话都被王清彪这一局堵在喉咙里，她只觉得这种处理方式过于潦草，甚至觉得老师平静的不可思议。 贴在裤缝边的手不禁攥紧，她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蓄满坚定神色，想了想，语气铿锵道，“我们可以选择查监控，监控一定记录了当时的场景，只要看监控我们就能知道是谁做的。” 热茶烫到了王清彪的喉咙，他急促地咳了几声，黝黑的面庞染上一点红，“江飘同学，班级监控不是随便能调了看的，除非是影响到学生们的钱财问题，而你现在遇到的，只是一个黑板报被破坏了的问题，更何况你已经解决好了，就当是一次磨练吧。” 第40章 打碎牙吞进肚子里，而受难者无处伸张正义。 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垂下，像低头应下，王清彪以为把她给说服了，便挥挥手让她们俩赶紧回教室准备上课。 “飘飘，我们先回教室吧。”薛吟挽住江飘的手臂，歪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江飘沉默往回走，跟进办公室的周烬擦肩而过，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烬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 她站在学校监控室门口踌躇不敢上前，抬头隔着玻璃门往里面望了眼，几个保安坐在里面正聊着天。 她绞着手指，在这一刻感到怯懦，迟迟不敢踏进学校监控室，在门口犹豫。 她承认，在办公室，班主任对她说的话，确实动摇了她内心想要去查明真相的想法。 但现下周烬站在她的身边，她胸腔里血液又开始沸腾冲撞，热血上头。 江飘摊开手，观察掌心清晰的纹络，怯懦犹豫在这一刻，又被正义感取代，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而不是稀里糊涂做一个受害者和背锅侠。 如果她没能及时补救，所有的过错都会归咎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是最后一个走的。 但监控室的保安很严格，没有获得老师或者主任的批准，学生是不允许私自调监控的。 处处碰壁过后，她脑子一热，朝着挡着不让她进去的保安叔叔深深鞠了一躬，“叔叔！求求你您让我进去看一下监控吧。” “我们只看放学半个小时后那一个时间段的。”周烬在一旁补充。 耐不住人家小姑娘的恳求，保安心软点点头，放他们俩进去，让周烬调一下他们要看的时间段和具体教室的监控。 “就那里，停一下。”江飘眼尖注意到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鬼鬼祟祟地靠着墙，进了她们班教室，左顾右盼后视线落在她放在一边的调色盘上，拿了一块抹布直往里捣，沾了水粉后直接往黑板上擦。 “这谁啊？我根本没见过他。”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江飘从来没见过，反倒是周烬俯身双手撑在桌上，目光一瞬不动地盯着那张脸。 “有点印象，好像跟陆游一块打过球，具体的我需要去问一下他。” 他视线扫过那张脸，又不断下移，记住那个人的面部特征，以及身材特点。 “叔叔，这段监控能够格外裁出来吗？”江飘扭头问保安。 · 两个人缄默不语往教室走，周烬察觉到她颓废的心情，忍不住伸手想拍拍她的肩，但手抬起来快要碰到她时，立马又收回。 十二月的风凛冽，裹挟着丝丝凉意，掠过树梢，发出阵阵沙沙声，飘落的树叶像被剥离灵魂的躯壳。 江飘抬头，手悬在半空，掌心向上摊开，一片落叶悠悠落在她的手心，恰好盖住她手心纹络。 “我只是觉得，我们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的起因，那接下来我们还会重蹈覆辙，而且我觉得，有时候吃亏挺让人精神内耗的。” 江飘合拢掌心，银杏树叶被她紧握住，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懊恼与不被理解的失落。 “我们班主任说，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何况这件事我还处理的很好，黑板报估计能拿个一二等奖。”她语气减弱，话锋迅速一转，向周烬抛出疑问，“难道真相与正义就没那么重要吗？” 周烬凝神注视她眼底积攒的情绪，以及默默看她将树叶拢在掌心，他忽而认真起来，望进她那双明朗的眼睛里，“重要，只要是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它就存在一定的重要性，既然要去做，就不要管别人的看法。” 更何况，你的身边，不止你一个人。 周烬喉结滚了滚，亲眼看着她眼底攒聚的失落渐渐散开，又亮起一抹淡淡的光。 他轻咳一声，“我待会去找陆游问问，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江飘低落的情绪来得快也走得快，她先是轻叹一声，似是要把不开心都叹掉，而后又轻快地点点头，“行，我们一定可以的！” 周烬回到教室后找到陆游，立即跟他描述在监控里看到那人的面部、身材特征，但陆游听得迷迷糊糊，不停发问，周烬只好凭借记忆一一解答。 “你这怎么形容的那么像八班跟我一块打球的那个男生？不过他怎么会去找二班的麻烦呢，也没听见他提起过跟二班谁有仇有怨。”陆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腹刮了刮眉心。 周烬心中了然，便跟陆游说，“你待会下课带我去看看。” 陆游带周烬去看了，人确实是八班没错，但人家根本不承认自己做过，周烬二话不说伸手拉着他往监控室走。 他表情淡漠冷酷，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吓得八班那个同学着急甩开他的手，冲他喊，“我不去看监控！你别乱冤枉我，别以为你是年级第一，老师都站在你这边，我就怕你，反正你也没爹妈疼…” 周烬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唇角抹起一抹森冷的笑，“心虚的人才会找借口。” “烬烬！是他，就是他！”江飘急匆匆赶来，艰难地捋平呼吸指着那人。 而周烬却忽然垂下脑袋。 第41章 第22章 汽水022 江飘一下课就往隔壁一班跑, 她站在敞开的后门边往里望了一会，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思索片刻找一位同学问了才知道，周烬跟陆游下楼找人去了。 她跟人道过谢又连忙跑到楼下去，一路飞奔，走廊刺骨的寒风直直从她的领口往里灌。 她掌心捂住急促跳动的心脏，喉咙管因为冷风刺的生疼，深呼吸好几口, 连忙朝周烬喊，但是没等到周烬朝她投来的目光，而是他低下去的头。 一时半会，她只能喘着粗气平复呼吸, 没再开口，视线也从周烬反常的表现转移到被他手拽着的人身上。 很陌生的一张脸, 无论是在监控视频里看到这张脸，还是实打实地见到，她都觉得陌生。 “这是？”江飘咽了咽口水润润喉，疑惑地探去打量的目光。 周烬缓缓抬起头, 方才异样的情绪被尽数敛尽，他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眼神瞥向陆游, 未语。 但陆游明白他这个眼神的含义, 扭头跟江飘解释, “这八班跟我一块打篮球的男生, 叫钟飞, 昨天我们还一起打球呢。” 记忆回溯到江飘画黑板报去找周烬那天，她下楼之前确实碰到过刚打球回教室的陆游, 但是她记不起其他人的面孔，而且这人跟陆游相识，跟她又不相识，难不成跟她们班谁谁谁有矛盾吗？ “这位同学，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班设计好的黑板报呢？”她好声好气地问。 然名叫钟飞的男生却不肯承认，张口闭口就是说他们几个人诬陷他，还说他当天打完球出了一身汗，恨不得立刻马上背着书包回家，怎么还有空跑去二班搞破坏。 他一正言辞为自己辩解的话落在江飘的耳朵里就是狡辩，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同学间嬉笑打闹的声音，偶有同学路过，悄悄往这边望一眼，然后不明所以地离开。 她板起一张脸，神情严肃，“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我们一般不听一面之词，我们只看确凿的证据，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们承认错误，那我们就会拿着视频去找你的班主任。” 陆游也附和，“钟飞，虽然我们有打篮球的交情，但今天这事，我肯定站我兄弟和好朋友这边，你就赶紧承认错误吧。” 她抿紧唇，黑眼珠凝在眼眶里一动不动，气氛一下冷凝。 钟飞烦躁地拧眉瞪眼，粗黑的眉毛往下耷，伸手推开周烬扣在他手上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 沉默半晌，内心终于挣扎完毕，跟他们吐露真相，“我也不想干这么缺德的事，但有人给了我一笔钱，一笔足够让我买一双新球鞋的钱。” 陆游一脸吃惊，“所以你就为了一笔买球鞋的钱干这缺德事？” 钟飞舔了舔唇，摇摇头，“那人让我找周烬跟江飘的麻烦，刚好昨天打球赶上江飘她们班画黑板报，而且人还不在，我索性就抓住这个机会找了点小麻烦，但这在我看来，真挺小的，顶多就是让江飘挨一顿训。” 越听越觉得钟飞的话说得离谱，他试图将错误变小甚至变没有，然后让她觉得他还在为他们俩着想。 “但如果来不及补救被你破坏的黑板报，这不仅会让我挨一顿批评，还会影响到我们班的班级评比。”她是负责人之一，任务没完成就是她的失误。 “但你现在不是解决好了吗？也没有损失什么吧。”钟飞疑惑不解地眨眨眼。 “给你钱的人是谁？”周烬忽然发问。 江飘气鼓鼓地瞪向钟飞，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抓着一个被解决的错误不放难道还是她的不是吗？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出另外一个人，她和陆游都竖起耳朵听周烬的质询。 钟飞哑然，下意识躲避周烬锐利的眼神，心虚地眨巴眼，“说了你也不认识。” 周烬心下了然，直截了当地点出来，“林恣是吗？” 林恣？江飘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一样，但要对号入座，她一时半会也对不上脸。 她余光瞧向周烬问话时的表情，隐隐带着点怒意，但又被他克制住，垂在身侧的手稍稍蜷起。 “我…我不知道，我不能说，我这收了人家钱，我就得保密。”钟飞支支吾吾避开周烬的询问。 陆游不由得嗤笑一声，“你还挺有职业操守的。” 江飘、周烬：“……” “哎！我给你们道歉好了！”钟飞倏地朝他们仨深鞠一躬，但说出的话又略显敷衍，“对不起啊，下次…算了，肯定不会有下次了，这缺德事我干一次就够了，对不起啊江飘，欺负你一个姑娘，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被三个人紧紧盯着，他紧张地卡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灵光一闪，眼神真挚，“要不我请你们仨喝点什么吧！” 江飘果断摇头拒绝，摆摆手原谅他，“有了你这句道歉和担保就够了，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十六七岁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思想从幼稚摇摆不定逐渐走向成熟坚定不移，有人知错悔改，有人寻求正义，有人仰头等雾散。 · 数学辅导计划被挪到了周六，江飘打着哈欠把书包抱在胸前，迷迷糊糊穿鞋出门，但还没走出门，就被章文莹喊住了。 第42章 “江飘同学，你一只拖鞋一只运动鞋是想去干嘛？” 闻声她低头看脚，果然左脚踩着拖鞋，右脚穿着运动鞋。她尴尬抬手抹了抹脸，立马把左脚拖鞋换掉。 她心想要是刚刚老妈没有喊住她，就这么穿下楼，被周烬看到，她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好了，那我就下去找周烬帮我补习功课啦！妈妈，拜拜！”她像只突然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快乐元气小狗，朝章文莹挥了挥手，利落转身下楼。 她屈指咚咚叩了几下 ，周烬打开门。 她从周烬让开的门缝里进去，只见少年弯腰替她拿了一双女款拖鞋放在她面前，起身时露出的耳朵微红。 她假装没看到，镇定自若地换鞋，但道谢的语气里雀跃根本藏不住，“谢谢你啦，周烬同学。” 周烬也低下头，轻轻嗯一声，自然地接过她怀里抱着的书包。 江飘迅速把鞋往鞋架上摆好，就跟周烬的运动鞋摆一块，整整齐齐的。 “我们待会在哪补习啊？”江飘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脑袋微扬，视线再次打量他家的布局。 周烬脚步骤停，“去我房间吧，那里有书桌。” 然江飘刚刚顾着看他家的碗柜，一时没来得及刹住车，直直往周烬背上撞去。 “嘶。”她轻呼一声，捂着被撞疼的额头退开几步，低下脑袋，阳台落地窗前的窗帘被冷风吹起，耳朵里隐隐钻进簌簌风声。 周烬挺拔的脊背僵住，他薄唇紧抿，立马回头，往旁边站，转过身跟她面对面，“你没事吧？” 江飘揉了揉额头，立马放下手来，朝他笑笑说没事，见周烬眸光还流转在她的脸上，她便往前走了一步。周烬见她还能活蹦乱跳，转身抬脚往房间走。 他把门敞开，领着江飘进去，窗帘往两边拉开，外头的光亮直直射进来，照得室内亮堂一片。 房间被收拾的整洁干净，书桌桌面一尘不染，但江飘却将关注点落到了书柜上摆放齐整的一排排书上。 以及那张被贴在显眼地方的便利贴。 她踮起脚尖，手撑在书桌上，扬起脖颈，眼睛睁大，迅速地扫了眼那张便利贴的内容。 蓦然间瞪大的眼睛保持不动，眼底闪过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不是她写给周烬的那张便利贴么…上面还有她的联系方式，为什么贴在这里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愣愣转身，周烬刚好倒了一杯水放书桌上，他顺着她诧异、迷惑的眼神往上看，瞳孔骤然一缩，眼睫慌张地颤了几下。 他抬手撕下，随手抽出一本书将便利贴塞进书页里，动作行云流水，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做一件收拾整理的顺手事。 江飘目不转晴看他一系列操作，眉梢忽而往上扬，“周烬同学，请问你为什么把我写给你的便利贴贴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周烬将书重新摆回书架上，“顺手。” 江飘轻哦一声，但脸上表情显而易见地写着不相信，周烬手搭在刚立着的书上，指尖微动，“我记忆力不太好，所以一般都把要做的事写下来贴在显眼的地方提醒自己。” 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江飘颇为赞同地点了几下头，她觉得她也应该学一学周烬这个不忘事的办法。 她把假期数学试卷拿出来摊开在桌上，里面剩了几道她不会做的数学题。她老实坐下，手里攥着笔，见周烬搬着椅子过来，她特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笔尖指着题干，轻声念出口，“…如果这个式子恒成立，那么m的取值范围是…” 她卡住了，不知从何下手，忍不住抬眸往旁边瞥了瞥，周烬拿了个干净的草稿本，一步一步给她点思路，时不时问一句，“这个地方懂了吗，没懂的话我再讲一遍。” 江飘简直要热烈盈眶，她吸了吸鼻子，周烬语气一顿，不由得看向她，她立刻收了脸上感动到哭泣的表情，发奋图强刷刷写题。 教她写数学，还这么有耐心，简直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周烬给她点拨不懂的地方，江飘听完后自己又从头到尾写一遍，写完后给周烬检查，他又给她标注出涉及的知识点以及解题技巧。 江飘觉得自己悟了，下巴磕在试卷上，朝周烬竖了一个大拇指，少年眉眼微弯，眼角眉梢仿佛都染上浅浅笑意。 江飘看的愣神，紧接着就被递给一张周烬自己出的试卷，她茫然接过，瞅了瞅题，刚想叹一口气，周烬就起身离开。 “你…干什么去？” “我去旁边看看书，不打扰你写题。” 江飘闷头继续做题，写到烦躁处，忍不住想摔笔，但恍然想起，这又不是在她家，便生生止住了。 终于写完试卷后，她伸了个懒腰，猝然往后看，发现少年竟坐在床头睡着了，书还展开放在床头柜上。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头顶的吊灯被从玻璃窗溜进来的风吹得轻微晃动，书桌上被压着的试卷也被吹得翻飞一角。 她被少年紧闭的双眼下，浓密卷翘的长睫吸引了注意力。 第23章 汽水023 从窗子里溜进来的风渐渐减弱, 冷淡色调的帘布贴着墙，翻飞的试卷一角往下压复位。 第43章 江飘刻意放轻呼吸, 屈膝半蹲，微仰着头，打量周烬的睡颜，倏然轻轻出声喊了几遍他的名字，试探他有没有醒。 直到确认阖眼的少年没有半分要醒的意思，她便由着心头刹那涌上一股劲, 再趁着这股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手戳了戳他鸦青的睫毛。 但顾及着会戳痛周烬，她只是指稍稍尖碰了碰, 一触即离。 只是有一就有二，她跟得了爱不释手的玩具一样, 意犹未尽，又戳了戳他翘翘的睫毛。 “再戳，就真的要被戳醒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钻入她的耳朵, 杂糅进些许无奈，听得她耳朵莫名酥痒。 她心虚抽回手, 往身后一背, 又连连后退几步, 却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 导致床头柜上摊开的书往地上掉。 周烬睁眼看她这幅心虚模样, 还未开口, 便迅疾欺身往前探，长臂一伸, 捞起即将砸向江飘的书。 江飘被吓了一跳，杏仁眼瞪大，盛满搞砸事情的惊慌与无措，愧疚也浮现在她脸上。 “对不起！”她把薄薄的嘴唇抿的紧，略显苍白。 周烬稳稳接住书，就着这个姿势，仰起脖颈，眉头舒展，不同于江飘意料里的拧眉，他的情绪很平静，仿若这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失误。 “没砸到就好，我去倒杯水，等会来检查你的作业。” 少年声线平稳，像羽毛轻扫她忐忑不安的心，抚平她慌乱愧疚的心理。 江飘缩回眼，眨巴几下，脑袋渐渐开始放空，呆呆地跟在周烬身后，走房间走到厨房看他倒水，又眼瞧他打开冰箱，手搭在冰箱柜门上，朝她偏头，问，“想不想喝酸奶？” 唇瓣嗫嚅，她从低气压中回过神来，越过周烬，从旁边缝隙里探出脑袋往里瞧，一个一个数，“原味的，草莓味的，啊…还有黄桃果粒！我要我要我要！” 见到喜欢的酸奶她整个人情绪又高涨起来，尤其是说话时连语气都雀跃，像蔫头耷脑的小狗顿时扬起脑袋，可爱极了。 喉结微滚，周烬撇头，垂下眼睫，往旁边走几步，给她让开一条道，“想喝什么，自己拿。” 犹豫一秒都是她对黄桃果粒酸奶的不尊敬！ 她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拿起一瓶，但瓶身冰凉，指腹贴上去时，凉意沁入肌肤。 她两指抓着瓶盖，正犹豫现在要不要喝，周烬就关上冰箱门，率先抬脚往房间走，边走边跟她说，“等会喝，先检查作业。” “……”江飘鼓了鼓腮帮子，拎着酸奶坐在座位上，看周烬批改作业。 他手腕清瘦，皮肤白皙，握笔时用力，腕间青筋异常明显。 江飘把酸奶放在桌上，手也撑着，拖着左边脸腮，百无聊赖地看他手动来动去。 “这道题，过程对了，但答案算错了。”他冷不丁指出一个错误。 江飘眸光微滞，不可思议挪过去，差点脑袋撞上周烬解释的手臂，她目光顺着周烬笔尖落在的地方落下，“哪里错了…这，我答案的就是这个啊，我都是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演算下来的。” 周烬毫不留情地点出她的错误，“小数点忘写了。” 江飘疑惑拧眉，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江飘看了眼答案，拿起刚刚演算的草稿纸按照步骤又算了一遍，最后陷入沉默。 “我可能需要喝口酸奶。”她抓着笔，坐在书桌前，蓦然扭头看向周烬。 周烬：“？” 他费解地按了下按动圆珠笔，慢条斯理道，“喝酸奶，跟你算错数学题，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江飘扬起笑脸，故作高深地道，“这瓶酸奶呢，是我最喜欢喝的，喝了它，我就能心情好起来，心情好起来，我就会变聪明，变聪明了，我就能好好改正错误，成为——未来的数学天才。” 她边说，边看到周烬随手打开旁边的一本书，信手翻了几页，然后停住，肩膀微抖，转过头来，又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那你多喝几口。”他语气一顿，尾音微微上扬，“未来的…数学天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 闻言，江飘霎时将脑袋往臂弯里一埋，羞愧难当似的左右甩了几下脑袋，义愤填膺地抬起手拧瓶盖，但瓶盖就跟她作对似的，她越想要拧开，但却偏偏拧不开。 “那个，周烬，帮…帮个忙？”她弱弱地出声。 周烬在一旁看她一鼓作气拧瓶盖拧半天，没拧开才找他，少女眼睛亮亮的，刚刚脸上的涨红还没褪下。 他眉峰微挑，噙着浅浅笑意，接过江飘递过来的牛奶，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瓶盖，闲适一拧，“喝完就开心了？开心了就变聪明了？变聪明了就把数学题重写一遍？” 江飘闷闷地接过周烬拧开的牛奶，咕噜咕噜，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悄声抱怨，“烬烬的话多不是在向我解释的时候，就是在损我的时候。” 她默然仰天长叹，莫非她是周烬的话多启开关？ · 江飘溜回家吃了一顿午饭，本来打算喊周烬一块去的，但他果断拒绝了，她也不好再勉强，想着等以后关系再进一点，她再邀请周烬去她家吃饭。 第44章 下午又在周烬家写题，面对着这些枯燥的公式她简直要泪流满面，满脑子的不想写，但手却老老实实握着笔套公式、算题。 算到一半，她搁下笔，在四个人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约大家周末出去玩。 【独钓寒江薛女士】：明天我要陪我妈去看我外婆哎… 【好想睡觉】：今天预备通宵打游戏，明天预备在家里睡个昏天黑地。 【我和我的倔江女士】：哈哈，哈哈。 【j】：题，写完了？ 江飘还在庆幸周烬管人写题写作业不是管她一个人，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四人小群里周烬拍了拍她。 隔着一扇敞开的门，她皱着鼻子往门外看过去，没见到周烬的身影，她索性抻了个懒腰偷偷懒。 双手枕着后脑勺，她抬头仰望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些理科类练习题，还有单词书、作文书，这么一看，周烬书架上摆的大多都是他的学习工具书。 视线一转，落到另外一个书架上，倒是摆着几本文学书，目光倏然定住在一本书上，书名叫《陪你度过漫长岁月》，作者是安东尼。 鬼使神差地，她忍不住伸手抽出来。 但却不小心连带着将旁边的一个纸盒子拉了下来，摔出一滩，鲜红的液体。 她被狠狠吓了一跳，心突然悬起，眉毛紧皱，指尖颤抖。 “这是…什么东西啊？”说话都颤颤巍巍。 她反射弧有点长，思维迟滞转动半晌，才往旁边跳开几步。因为好奇，她又忍不住俯下身想捡起来看看。 是一只玩偶狗，鲜红的液体好像是…血？出于这个认知，她感到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她实在不解，为什么周烬家里会出现这个，难道… 她想不通。 她还在陷入沉思，周烬就已经拿着扫帚走进来，但当他往这边靠时，江飘情不自禁地离他远了远，她有些糊涂，有些拎不清状况。 她手抖的厉害，呼吸急促，耳边是她自己胡蹦乱跳的心跳声，艰涩地抿了抿唇，想说话却又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自己该问点什么。 问他家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么，还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有点想逃离这个场面，即使眼前站着的人是周烬。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抓起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抱在怀里，情绪复杂地眨了眨眼皮，跟周烬对峙相望，他无言，她别开脑袋绕开他想走。 她觉得实在奇怪，周烬的表现太过镇定，让她胡乱猜测更加活跃，她严重怀疑，她知道了周烬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江飘按捺住快要从胸腔蹦出来的心跳，捂住书包的手心都开始涔涔冒冷汗。 周烬浅棕色的瞳孔仿若一汪深潭，让人看不见底，觉得他不可捉摸。 他开口时，声音沙哑，“你没事吧？” 他在担心她，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江飘慌张害怕的情绪十分明显，完全写在了脸上，让周烬不察觉都难。 他不知道这个纸盒子里面的东西会让江飘那么害怕，如果他能提前预料到，当初，他就应该果断地把它扔进垃圾桶，而不是犹豫不定把它又带了回来。 江飘的目光像一把钝刀在凌迟、剐他的血肉与骨髓。 十六岁的少年，手掌握拳，紧紧攥拢，攥住的是空气，流走的是他最渴望的。 他脖颈微垂，手里还拿着扫帚，江飘要走的脚步顿住，眸光扫过他现在这副模样，跟之前开学新生致辞时，她看到的他一模一样，了无生机般。 她忽然眼睛、鼻腔都泛起酸涩，为什么会觉得周烬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呢？ “可以问你件事吗周烬，这个纸盒子是哪里来的，还有这…”她指了指那滩鲜红，她想听他解释。 第24章 汽水024 （含大部分男主视角） 卧室的门敞开, 江飘随时可以绕过周烬从这间屋子里逃离。 但她却选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等一个解释。 她站的地方漏风，甚至可以生动地感受到自己的肺里正迅速地交换着凛冽的冷空气。 她揪紧书包肩带，拇指肚用力到泛白，而身边立着的少年，嘴唇微动，修长的手指紧握扫帚, 堪堪抬眸，与她视线相撞。 他的目光很平静，像隆冬屋顶堆积的皑皑白雪，干净纯粹, 依稀看得见眼底的黯然。 江飘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反复揉捏生出痛意, 迫使她眨眼，用眼里的潮湿抹去酸涩。 “如果，你没话说，那我就先走了。”再僵持下去, 保不齐最后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周烬缄默不语，只往旁边稍稍走了几步, 给她让开一条宽敞的路。 “这是我弟弟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低下眼眉, 任一滩鲜红涌入、占据他所有视野。 生日…礼物？ 江飘怔住, 反复咀嚼他说的这句话, 逐字拆开她都认识甚至可以拼写, 但连词成句加上现实状况, 她不由得扭过头，一双杏仁眼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是你弟弟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弟弟叫…”她回味了下刚刚周烬语调里的艰涩与淡漠, 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她心下讶然，连忙在脑子里搜刮有关他弟弟的记忆。 第45章 忽然，心头一颤，她脱口而出，“你弟弟是不是叫林恣？” 周烬点头，江飘将发生的所有事都串联在一块，形成一条具有事情发展顺序的逻辑链。 她立刻将书包往椅子上一扔，俯下身，仔细观察掉在地上的玩偶狗，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心里冲撞、上涌，她气鼓鼓朝周烬摊开手掌，“把扫把递给我，这么晦气的东西就应该赶紧扫掉扔垃圾桶！等会先洒点消毒液，然后再拿拖把拖一遍。” 周烬抓着扫帚没动，居高临下打量她说话的表情，很气愤，显而易见地，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他眼眉低垂，松开扫帚递给江飘，她单手接过抓在手里，借力站起身，一边扫一边催促周烬去拿消毒液和拖把。 “你弟弟未免也太过分了，在你生日那天居然恶作剧！还喊同学来找我们麻烦，真的是幼稚无脑…大坏蛋？！”她愤愤不平地吐槽，但是后面说到称呼却突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恣这类人。 “烬烬，我觉得你得硬气起来，你得跟那种人刚，你不能任由他欺负。”她冲着正弯腰洒消毒液的周烬苦口婆心地叮嘱。 但又觉得像周烬这种好脾气的好学生，肯定做不到，她苦恼地敲了敲脑袋，“算了，下次他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可是正义使者。” 反正就是，不准欺负周烬。 她重重点头，甚至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不单单只是一个打扫卫生的扫帚，还是正义使者的魔法杖。 消毒液的味道刺鼻，他眉头微蹙，弯腰间衣服摩擦着肌肤，他想直起身，耳边却一直环绕着江飘清甜的嗓音，他保持姿势不变，心情陡然多云转晴。 · 梦里他坐在江飘的身边，一直听她叽里呱啦吐槽林恣，最后她扭头十分严肃地让他不能当缩头乌龟。 他倏地低眉笑起来，攥拳掩唇，心想，看来她真的很讨厌林恣。 也不知是什么驱使，他竟说了句，“那下次我看到他，一定把你的这份讨厌带上，把他骂一个狗血淋头。” 但梦都是相反的。 他恍惚地偏头，24h便利店的玻璃窗外是湿漉漉的雾气，而正对他坐着的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林恣。 “还没问哥哥最近过得怎么样呢？跟身边的朋友关系都还好吗？”林恣双手交握，懒散地靠着椅背，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比你好。”周烬冷冷吐出几个字。 林恣略一挑眉，唇角抹开嘲讽的笑，“真的假的？看来是我这个弟弟对哥哥的关心不到位，连哥哥的真实情况都不了解。” “及时止损。”他指骨屈起，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暗含劝诫意味。 林恣被他这一警告，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但他就是见不得周烬过得比他好，凭什么他爸周林渊总要偏心周烬，一边骂他死读书一边又跟别人炫耀他的成绩，说他周林渊有个很有出息的大儿子。 林恣想笑，但牵出的只是一抹自嘲，他被周林渊好吃好喝养着，但被养废了，不学无术是他，堕落庸俗是他。 凭什么周烬要过得那么好？ 他偏不让他如意。 林恣抬手刮了刮眉心，嗤笑，“哥哥你还不知道吧，爸爸说让我过段时间转学来跟你一块上学读书，期不期待？” 周烬满脸都写着无语、不情愿，懒得听他再讲话，索性起身离开，但林恣却抬手指了指玻璃窗外站着的人，故作困惑道，“这外面站着的女生有点眼熟啊，哥哥认识吗？” 周烬蓦然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投去目光，呼吸突然一窒，牵动他平稳跳动的心脏都忽然滞住。 玻璃窗外站着江飘，她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袄，鹅黄色，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手揣进棉服口袋里，走路蹦蹦跳跳。 他眸光一动，沉默不语，仿若将刚刚林恣的话置若罔闻。 林恣又在他耳边混不吝地说，“不认识就好办了，那我去追她，不算撬哥哥的墙角吧？” “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至于你，适时有点自知之明。”周烬不欲与他多言，直接转身离开。 他刚推开门，一股冷空气就钻入肺腑，轻吸一口，他裹紧棉服往外走，在掉了一地梧桐枯叶的树下，碰到了江飘。 “周烬，你怎么在这？”江飘语调上扬，惊喜地弯起眼睛，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飞快地奔向他。 “出来买点东西。”他解释。 然江飘疑惑地围着他转了几圈，却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你这是买了，皇帝的东西？” “什么？”他不解。 江飘笑盈盈地解释，“就是皇帝的新衣，你知道吗？” 第25章 汽水025 江飘边走路边跟周烬科普这个故事,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她偏偏加入了自己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走在路里面, 周烬走在路外面，两人步幅同频，周烬迁就着她慢慢走。 “所以说，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干嘛？莫非是跟我们都不认识的人偷偷出来约会？”她陡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周烬神情怔住。 第46章 少年脸上的表情被她尽数收入眼底, 她满脸吃惊朝他看去，但却被凛冽寒风拂起的长发挡住她的半边脸表情。 周烬没说话，仿佛就是在默认。她莫名生出一股委屈，重重地用手拨正乱飞的发丝, 心想，周烬外头肯定是有新朋友了, 她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一刹那的想法就此打住，委屈又被恍然大悟替代，她蓦然意识到，她本来就不是独一无二的, 周烬的好朋友还有陆游还有薛吟。 周烬见她脸上表情换来换去，整个人生动而鲜活, 眼底不禁聚起浅浅笑意, 但又被他眸光一敛, 眼底情绪逐渐变得平静、波澜不惊。 “没有, 我出来见林恣。”他冷不丁出声解释。 “什么…见林恣？你是说见林恣吗？他人呢, 让我见见, 我去跟他对峙，我跟你说, 欺负你的人我一拳一个。”江飘充满正义感地捏紧拳头，举起，朝周烬笑，随即又扭头往身后张望。 “走了。”周烬提醒道。 江飘此时气血上涌，眸光还在四处瞟，听周烬一说，她眨了眨眼，略有些失落，喃喃自语道，“走了啊…” 周烬又说，“回去吧。”他等了一会，等江飘缓缓转过身来。 他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瞥，意外看到她棉服的拉链没拉上，不禁问，“不冷？” 江飘抬手拢紧棉服，边低着头将衣服拉链往上拉，边回答，“刚跑过来的，有点热，就把拉链拉开了。” 话音刚落，她就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颈，急急忙忙把衣服往上拉，但拉链却卡住了，还是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的脸被风吹得通红，加上棉服拉链拉不上的尴尬境地，她脸红程度逐渐加深，整个脑袋都往下低，恨不得直接用力扯掉拉链，她真的受够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需要帮忙？”周烬站在距离她半步远的位置问。 她点头如捣蒜，抿紧唇，松开手，但脑袋还低着，视野里突然闯进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她眼珠子转了转，就看到少年的手指按住她的拉链，轻轻往下一滑，又往上拉。 她愣愣地抬起头，突然开口，“烬烬，你再拉高一点，我等会就要被闷坏了。” 周烬顺手一拉，将她棉服拉链拉到顶，鹅黄色的棉服衬得她整个人十分青春元气。他喉结滚了滚，闻声往下拉了点，退开，“嗯。” 她把下巴裹进暖和的棉服里，脸颊往两边蹭了蹭，整个人暖洋洋的，朝周烬道完谢后，连心情也开始雀跃起来，话锋倏地一转，“周烬，今天是周末哎！” 少年脚步没停，说话漫不经心，“嗯，怎么了？” “难道周末不应该犒劳一下辛苦学习了一周的我们吗？”江飘快步跟上。 “你很想吗？”周烬偏头扫一眼她脸上期待的表情。 江飘几乎是毫不犹豫，“当然！而且我好久没有遛我家小金毛玩了，真的很想带它出来玩！” 周烬略一沉吟，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但对上江飘亮亮的眼睛，他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又吞咽下去。 · 起初是江飘用力拽着遛狗绳，拉着金毛下楼，但没过一会，就变成了金毛激动地往楼下窜，反拉着江飘往楼下走。 一人一狗气喘吁吁下楼，走到周烬跟前，没料到的，是少年抬脚往后退了退，他薄唇绷紧，抿成一条线，双手抄进温暖厚实的棉服口袋里。 江飘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唇间笑意渐收，少年微缩的眼眶，向下垂的眼睑，绷紧的唇线和发白的唇瓣，让她感到一瞬茫然。 “靖靖，我们往后面退一点。”她察觉到了周烬对狗的恐惧，其实在之前，她就有所猜测，居民楼下林恣牵来的大型犬，还有周烬生日时他送的玩偶狗。 林恣一直都在用周烬的雷点来挑衅他。 江飘皱眉，在心里默默吐槽，林恣这人的行为实在过分恶劣。 埋怨过后，她眉头舒展开，但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她的少年，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 天稍有些灰蒙，不像往常敞亮，她仰头往上看，天边捎来一朵形状奇特的云，引得她伸出食指往上戳戳，朝周烬兴奋地喊，“周烬，你快抬头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喊完，视线微低，落在少年扬起的脖颈上，强调，“不许说不知道！不许不回答！” 少年哑然失笑，被她斩钉截铁一要求，不由得将注意力都转移到漂浮着形状各异云朵的天空上。 他薄唇翕张，轻声回答，“看到了，小狗。” 江飘顺着他的话说，“你应该说，看到了可爱的金毛靖靖！” 周烬依旧抬着头，不期然冒出一句，“有时候觉得你喊靖靖像是在喊烬烬。” 江飘愣住，被他这么一点，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她有时候喊靖靖确实咬字不清，容易喊成烬烬。 “没有啊，我普通话很标准的。”江飘弱弱反驳，为自己据理力争，但毫无说服力。 周烬轻嗯一声，略显得有些敷衍，江飘轻轻拽了下金毛，俯下身蹲在它旁边，伸手揉揉它的脑袋，“烬烬，看这！” 少年眸光垂落，跟她布满笑意的视线堪堪撞上，耳朵边仿佛听到烟花啪地一声炸开，少女揉着狗头，喊他来看。 第47章 “我松开啦，让小金毛给你展示一下它的动耳神功！” 她黝黑瞳孔里闪烁光芒，手松开，往上抬，悬在半空中，小金毛像是得令般骄傲地动了动耳朵，风往它脸上一刮，脸上柔软的毛发就顺着风翻起来，显得呆呆憨憨的。 但莫名可爱，跟它的主人一样。 “怎么样？可不可爱？有没有被它迷到，然后少一点对它的恐惧？”她紧张地眨了眨眼，期待周烬的回答。 小金毛呆呆地又动了动耳朵，仿佛周烬没有点头，它就要继续展示它厉害的一面，直到得到他的认可。 风声呼啸，窸窸窣窣的，周烬目光飘落在憨憨的小金毛上，风把他吹得往它那边带。 “挺可爱的。”他朝着一人一狗走过去，口袋里颤抖的手出卖他此时的恐惧，掌心沁出一层薄汗，他不动声色换下异样的表情，俯身蹲下，夸了一句。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遛遛它？”江飘抬头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少年微弯的腰渐渐直起，他站在江飘的旁边，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任寒风吹着，刮蹭他的掌心，让汗水风干。 他应下，江飘牵着金毛在前头跑，他慢悠悠地，跟散步似的跟在她身后，在桃李街转了一圈，遛到了成蹊江景风光桥上。 江飘脚步骤然停住，偏头，转过身，牵着金毛站在桥边，桥底下是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横跨成蹊的南与北。 “我想去看海，在夏天。”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是江飘的肺腑之言，是她在脑海里构思了无数次却未能实践的想法。 “想和朋友们。”她又补充一句，周烬朝她投去目光，意外地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 “但是我才十六岁，我爸妈说我还没长大，还不够成熟，不能在没有他们的陪伴下去远行。”这是她爸江琢经常拿来堵她远行的理由。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能不能快点长大，她想独立想自主安排属于自己的人生。但是长大的速度实在太慢，她现在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会去的，在夏天，看海。”他说得一字一顿，还只是言简意赅的短句。 但江飘却在他这里得到了肯定，起码周烬没有扫兴，让她觉得这个想法，是值得未来可期的。 “周烬，你以后会去北方读书吗？”她收紧搭在栏杆上的手指，猝然问道。 周烬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就觉得，以你的成绩应该会去很高的学府深造。” 而她，想试着再向他靠近一点点。 周烬含糊地点头，说了句也许，扭头去看平静的江面被风吹得掀起层层波澜。 回家的路上，江飘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个问题她梗在心里不说出来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跟周烬表达。 只好一路无话，偶尔耳边响起的声音也只是金毛哈气声，她跟周烬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地走着。 直到还差一半路快到小区楼下，江飘忍不住了，才张了张嘴，问周烬他怕狗的原因。 但她又担心会勾起他的伤心事，连忙添一句，“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只是这件事藏在她心里抓心挠肝，恨不得立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对症下药。不过她问完后又开始后悔，她应该去旁侧敲击问陆游，毕竟陆游跟他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或许知道原因。 然在她左右摇摆等待的时刻，周烬突然开口，他讲述的语调很平静，但莫名让江飘鼻腔泛起阵阵酸涩感。 “大概是十一岁那年吧，我妈跟我爸闹离婚…” 第26章 汽水026 簌簌风声掠过耳畔, 云压着天空，亮度一点点暗下来, 刚刚小狗形状的云如同被锋利的刀割一般，七零八落地散开。 寒冷的街道上只有匆匆飞驰而过的汽车，偶尔有擦肩而过的行人，呼着热气，嘴里还在讲电话。 他们往里走，少年双手揣进棉服口袋里, 感受久违的温暖传递到他的掌心，他下巴抬起，目光淡淡，轻描淡写地讲述一个故事。 “我妈离开后, 我跑去找我爸，但我爸当时不在公司, 在林恣她妈那里，我央求特助叔叔带我去找人，他一开始犹豫，后来被我的眼泪吓到了。” “我被他带到那栋陌生的别墅后, 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刚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院子里一条黑狗就朝我奔过来, 狂叫, 然后追着我跑了几条街, 所以从此以后我就很怕狗。” 他说前半句语调很平, 到后面说到被狗追, 语气竟带上点了轻松的玩笑意味。 江飘吸了吸鼻子，晶亮的眼眸里泛着盈盈水光, 她低着脑袋，抽出一只手，带着安慰意味地拉拉周烬的衣角。 “吃颗薄荷糖？”周烬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从棉服口袋里掏出几粒从便利店里随手买的薄荷糖，递到她眼前。 江飘撅起嘴，没抬头，揪着周烬的衣角又往外扯了扯，直到把感性的情绪都憋回去，才松开他的衣角，去抓他手心里的薄荷糖。 她抓起一粒撕开包装，慢吞吞放到嘴里，舌尖突地一凉，薄荷味蔓延味蕾，她急急地张开嘴唇，空气中的冷气又钻入她的唇齿间。 第48章 她不由得紧皱眉头，苦着脸看向周烬，连一双圆润的眼睛都被薄荷味冲撞的眯起来。 “除了薄荷糖就没有其他的了吗？”她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周烬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想笑，但是他口袋里装着的都是薄荷糖，没办法给她换其他口味的糖，只能略微苦恼地摇摇头，“没有其他口味的。” 江飘眼神一滞，脑子飞速运转，问，“真的吗？会不会你自己抓了一大把，没看清里面有没有其他的？” 她往前小走几步，两人距离陡然拉近，她探出脑袋瞥向周烬的棉服口袋，是方形的，装东西很方便，而且不容易掉。 她犹豫一会，眼神示意周烬，周烬默然跟她对望片刻，淡淡开口，“在我的右手边口袋里。” “我的，右手边，不是你的右手边。”他看着江飘踌躇不决地抬起手，欲往他的左手边口袋里伸，忍不住重复一遍方向提醒她。 江飘抿紧唇，眸光微动，最后视线堪堪落在周烬的右手边口袋那，她迟疑了下，紧接着飞快地将手伸进他口袋里，摸了摸。 掌心捞起一堆糖果，她脸上立马掐出一个雀跃明媚的笑容，周烬垂眸俯视，看她笑得脸颊两边软肉微微鼓起，蓦然觉得耳垂发烫。 她笑着摊开掌心，兴致冲冲地观察糖果的包装，“让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其他味的糖果！” 周烬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下，手在后脖颈那里摸了摸，等江飘找其他味糖果。 周烬的棉服口袋很暖和，连薄荷糖包装都沾上了一点暖意，江飘抓着一堆糖果，就近看包装有什么不同。 “薄荷糖、薄荷糖…怎么还是薄荷糖？！” 简直不可思议，江飘刹那觉得手心里的糖果一点暖意都没有了，透心凉，甚至直击她的天灵盖。 “不喜欢吃的话，就放回来吧。”周烬伸手撑开右手边口袋，示意江飘放回来。 “行吧，下次能不能换个口味啊…”江飘不情愿地把薄荷糖全部放回少年口袋里，闷闷开口。 “看情况。”少年轻声笑了下，太轻，落在凛冽呼啸的寒风里。 · 周一返校，江飘靠在薛吟肩头，眼神空洞地越过立着的一堆书往黑板看去。 “你说，元旦假期我们干什么？”她指间夹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而薛吟则是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闻言，她脑子一片空白，摇摇头，“不知道。” “哎你说，跨年是不是应该去看烟花啊？成蹊江景风光桥那里会不会放烟花？去年放了没？”她笔没夹稳，从指间滑落飞出，一道抛物线掉在地上，蒲灯刚巧路过，俯身给她捡起来放到桌上。 “蒲灯，你元旦放假有什么想法没？”她跟薛吟两人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便将注意转向她的后桌。 蒲灯抿紧薄薄的唇瓣，眉眼温软，一双眼睛仿佛被雨水冲刷洗涤，明亮干净，但她只是颤了颤眼睫，摇摇头，说她不知道。 三个人没一个靠谱的，江飘拖长尾音叹了一口气，结果就被刚走进教室的语文老师听到了，给她打了一通鸡血，让她振作起来，并且点名让她在课上朗读课文。 “你们可是八九点的太阳，最富朝气最具蓬勃生命力的一代，所以上语文课，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别低着个脑袋让我看不清你的脸，还有就是，叹气容易把好运叹掉，想要财运想要福运就少叹点气——” 语文老师元气满满地给大家加油鼓劲，试图用她的激情感染大家，只是话锋陡然一转，“现在，让我先点几个同学来回顾一下我们学过的文言文知识。” 刚还精神振奋且饱满的学生们突然低下头，江飘也埋着头，躲避语文老师的视线，并在心里默念：“刚刚点过我朗读课文了，现在就不会点我回答文言文知识了吧…” 好巧不巧，她念头刚一出，就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语文老师的嘴里念出来，以至于她站起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 上体育课前，江飘还惊魂未定地抱着薛吟的手臂，试图汲取一点温暖，谁能想到语文老师这么喜欢她呢，一节课点她站起来三次，生怕她没有八九点太阳的朝气。 “周烬他们还没出来吗？”她失落地歪头靠在薛吟肩头嘟囔。 薛吟探头往一班教室看了看，收回来时瞥见江飘的表情，不由得想笑，但她还是硬生生憋住了。 不能笑，笑了她的好朋友就得挖个洞钻进去了。 “出来了出来了，我看到陆游拉着周烬起身了。”她晃晃江飘的手臂。 她们俩站在一班后门口附近，旁边总是有人经过，偶尔往她们这边瞅一眼，江飘本来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忽然听到有人议论她，隐约听见她跟周烬的名字放一块，但具体的内容她没听清。 她有些茫然，涌起的怪异困惑的心理被她压下去，陆游抓着周烬的手松开，改为抄着他自己的校服裤兜，只是快走到后门口时，忽然伸手碰了下门顶。 轻而易举，跟喝水一样轻松，让江飘抬头看着教室门顶陷入了沉默，其实，她觉得大可不必如此。 第49章 只是周烬悠哉悠哉从陆游身后走出来时，她想了想，脑子里关于冲浪刷到的梗顿时脱口而出，“烬烬，要不你也装个…b？” 周烬：“……” 陆游：“？”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投向周烬，但周烬只是保持原来走路姿势不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飘又看了眼他。 终于，他反应过来，刚刚江飘居然说他是在装b，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在去体育课的路上催促着薛吟跟周烬两个人快点走，故意将江飘落在后头，让她追。 “陆游！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她气呼呼地抬脚追上去，一路追着前面三个人狂奔，尤其是跑在最前头的陆游。 还没到操场跑道，江飘就追着陆游在去操场的路上狂跑，跑到操场中央的人工草坪上，陆游躲在周烬身后，灵活地躲开江飘想要拍向他的手。 江飘喊，“你有本事别躲在周烬身后！” 陆游果断道，“没本事。” 她扭头寻找薛吟的帮助，薛吟朝她招招手，附在她耳边给她支招，陆游见状，连忙出声制止，“你们俩干嘛呢？不许交头接耳，举止过分亲密！” 薛吟幽幽掀起眼帘觑他，上上下下打量他现在这副模样，吐出两个字，“闭嘴。” 江飘附言，“你跟周烬也是，不许举止过分亲密！” 陆游两手捉着周烬的校服外套，从侧边露出一双眼睛，朝她们俩挑衅似的扬眉，“那可不行，我跟阿烬从小一块玩到大，这种行为算什么亲密？” 江飘一怒之下，朝着陆游另一个没注意的方向伸手拍过去，啪的清脆一声，四个人都愣住了。 薛吟一双眼很忙碌，她亲眼看到陆游往旁边一侧身，揪着周烬往巴掌袭来的方向一挡，江飘的手掌打在了周烬的手臂上。 很清脆的响声，震得江飘稀里糊涂抬起头对上周烬冷冽的表情。 倏然掌心隐隐传来一丝疼痛感，她捏捏掌心，咽了咽口水，故作平静，先发制人，“有一个物理知识点，叫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们知道吗？” 周烬眸光偏向被江飘手掌拍过的地方，隔着厚实的棉服，他感知到了一点点重力和疼痛感，在陆游点头说知道之前，他率先回答江飘说，“不知道。” 第27章 汽水027 湛蓝的天空下, 少年眉眼笼着光，江飘愣怔掀起眼帘, 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皮，试图在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表情。 但他脸上表情正经的不行，江飘忍不住开口说了句，“我怎么记得，你上次期中考试物理考得很好来着…” 就连陆游也从他身后走出来，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一脸茫然吃惊地瞅着他，他转了转眼睛，从周烬低眉，视线落下的地方看过去。 意有所指地说了句, “阿烬，你是故意的吧？” 周烬正儿八经、一脸严肃地摇摇头, 但瞥向陆游的时候，目光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陆游接到他的眼神示意，抿唇低下头, 站到薛吟身边，跟她聊天。 “那…那我让你打回来？”江飘试探性问。 周烬不动声色地撇开眼, “你不是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吗？我要是打回来, 我也痛。” 江飘要被他说话给绕晕了, 她打他的手臂, 他感到痛, 那让他打她的手臂, 他还是感到痛，她欲哭无泪地低下脑袋, 飞快地思考补救的办法。 糊里糊涂地接话道，“那这要怎么办么？” 周烬疑心逗人是不是逗过头了，提着一颗心，垂眸看脑袋越低越下的江飘，想了想说，“待会认真跑圈。” 江飘：“……”折磨人不带这么玩的！ 周烬是懂她讨厌什么的！她每次跑操都跑的累死累活，恨不得找到一个机会就开溜，只是她至今还没找到过，只能借着系鞋带来偷下懒。 一班二班分班站队，先热身跑三圈，江飘跑得气喘吁吁，掉队落下一大截，碰上超了她一圈的周烬跟陆游，她装作不认识地扭开头，避开他们俩投来的视线。 “江飘同学，认真点！”陆游得意地冲她大喊道，像监工一样监督她跑步。 江飘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狠狠抱怨：到底是谁发明的跑步？！到底是谁体育课让她们跑三圈？！ 她满脸写满不情愿和愤怒，跑完后，跟在薛吟身后，在操场上慢悠悠走着，喘匀气。 生气的情绪一直积压到体育老师让她们自由活动，风水轮流转转到她这边，辛灾乐祸地看男生做引体向上。 “一，一，一…”她一直重复着这个数字，惹得陆游敢怒不敢言地朝她瞪着眼。 “别瞪我，我的眼睛就是尺，做的不标准我肯定不给你计入，认真点做。”她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但嘴角忍不住得意地上扬。 “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那个，周烬同学，你去做吧我帮你数。”她双手背在身后，看陆游灰头土脸地走过来，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但还是佯装深沉地叮嘱周烬。 周烬看了眼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下不禁一跳，别开脸往做引体向上的器械那走。 “一，二…”她才说到二，陆游就一脸难以置信地打断她，“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双标呢，我是一一一，阿烬就是一二三？” 第50章 好像是有点，江飘弱弱在心里挣扎了下。 陆游锐利又沉重的目光直直压在她身上，本来想要说出口的三，突然在她嘴里拐了个弯，变成了，“一，二，一…” 薛吟以及其他几个女生听到她忽然喊口号的声音，齐齐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但笑得江飘尴尬地抿出一个微笑。 都怪陆游，本来她不至于这么丢脸的。 周烬脱下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纯黑无帽卫衣。衣袖被他往上推，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腕，做引体向上用力时他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显。 他做起来毫不费力，甚至一开始气都不带喘，直到江飘数他做的个数，数成了口号，不由得趁着往上抬的间隙，注意她的表情。 江飘被陆游打岔打乱了节奏，心虚地看向周烬，少年依旧有条不紊地做着仰卧起坐，只是浅棕色瞳孔里闪烁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更加心虚了，赶紧从刚刚被打乱的节奏里找到正轨跑回去，给人家认真数。 趁着周烬才歇下来，她赶紧快步走几下，走到体育老师那报数。 “是认真的数的吗？”体育老师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是的。”江飘一叠声应道，就差举起三个手指发誓保证了。 体育老师见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问她跟刚刚做引体向上的两个男生是不是一个班的。 江飘不假思索摇摇头，但解释了句是好朋友。 周烬扭了扭手腕，活动一下筋骨，恰巧此时江飘报完数朝他走过来，见状，脚步顿时停住，她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唇角牵起一抹僵硬的笑，她晃着手走过去，看到陆游拍了下周烬的肩膀，喊他去打篮球。 她看到周烬往她这边望了一眼，眼神很平静，丝毫没有介怀她刚刚胡乱给他数数。 她这才放下心来，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周烬跟陆游往篮球场走了，她立马调转方向去找薛吟。 “飘飘快来！我们一起去看我们班跟一班打篮球！”薛吟朝她招招手。 · 篮球场边上，站了一排女生，十几个二班的，而一班只有寥寥几个。 江飘站不住，觉得累，她想蹲着，难为情地扯了扯薛吟的衣角，想让她跟她一块蹲着，不然她一个人做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奇怪。 薛吟瞥她一眼，跟她说等着，转身走出篮球场，搬了一条长凳过来，拍了拍手，“跟体育老师借的，要不要坐？” 当然要坐，能坐她就绝不站着，站久了是真的腿累。 她俯身拍了拍凳面，心满意足地挨着薛吟坐下。 篮球场上，一班打球打的很猛，尤其是陆游为首的几个人，他们本来就经常打球，现下完全是在主宰球场。 “二班加油！二班加油！”旁边坐着的一位女生突然喊道，紧接着还有喊球员名字加油的。 江飘清了清嗓子，朝篮球场上她们二班的学委喊了句加油，这人跟她关系还不错，两人一起交流过题目，也一起聊过八卦。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一喊，本来好不容易拿到对方球的学委突然被周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球。 学委，江飘：“……” 江飘默了默，开始沉思起刚刚那个意外，她没再说话，任由旁边薛吟和其他女生喊的起劲。 “阿烬，把球传给我！”陆游站在绝佳的投篮位置朝周烬喊道。 周烬站的位置并不好，左右都有人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球，他往旁边运一下球，都会被人紧跟着不放。 江飘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地关注场上的赛况。 就在她以为周烬举起篮球要抛给陆游时，周烬举着球往旁边大跨步，做了一个假动作，突出重围，动作干脆利落地投了一个三分球。 旁边有女生“哇”的一声，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经久不息，都在感叹他的炫技。 连陆游都忍不住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叹道，“阿烬，有被你装到。” 周烬笑了下，笑容很浅，甚至让人很难捕捉到，但江飘看得仔细，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少年笑起来，竟莫名觉得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错觉。 江飘重重眨眼，告诉自己。周烬笑起来怎么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肯定是错觉。 她甩甩脑袋，试图甩走这个错误的认知。 激烈的篮球比拼还在继续进行，江飘溜到小卖部买了瓶水，打算等会递给周烬，但她在回篮球场的路上忽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不认识叫住她的女生，但那个女生可以清晰地喊出她的名字。 “你认识我？”江飘疑惑瞥她，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不禁收紧。 女生点头，没说认识她的原因，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也对周烬有好感？” 江飘乍然听到这个问题，被定在原地陷入沉思，她认真理清这句话里的含义，最终得出都被结论是，“嗯。” 女生见她回答的如此直白，忍不住瞪大眼，“难怪经常说你一直缠着周烬，还说一班周烬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第51章 江飘被她这段话整蒙了，但不怎的听得她顿时血压开始飙升，朋友之间的交往为什么要被定义为这种关系，更何况还不平等，她简直无法理解。 “我跟周烬、陆游、薛吟我们四个人是好朋友，为什么要单独把我拎出来，说我一直缠着周烬呢，如果真的是他们说的，是我纠缠周烬，像他这么冷漠的人，他要是不愿意，我还会继续跟他走在一块吗？” 女生迟疑地点点头，但点了一下又顿住，跟她说，“可是你一直跟在周烬身后，是我们大家都看到的事，而且你还经常来我们一班教室找周烬。” 江飘努力平息心底翻涌的情绪，但矿泉水瓶身被她捏的快变形，她冷静反问，“那我们并肩站在一块的时候，你们看到了吗？” 女生果断摇摇头，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反问。 江飘似乎可以理解了，在大家的眼里，是她一直死缠烂打跟在周烬身边，是她跟在他身后追逐他的背影，大家看不见他们俩并肩而立的模样。 “江飘。”她思绪混乱，渐渐变明晰间，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喊她。 第28章 汽水028 攥紧矿泉水瓶的手骤然松了力气, 她循声回眸，扎的高高的马尾轻轻晃了晃, 视线落在篮球场绿网下，穿纯黑卫衣的少年身上。 他额间细发被汗水打湿，卷起的卫衣袖口下一截手臂肤色冷白，嘴唇微动，隔着一段距离朝她又喊了一声。 江飘在心里微叹一口气，扭头看向女生,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不欲再过多跟眼前的女生以及所有认为是她死缠烂打跟在周烬身后的人解释，大家都有眼睛，都能看到摆在眼前的真相, 她拼命自证只会内耗自己。 原本生气懊恼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她冲女生笑了笑, 转身朝周烬走过去，顺手将被她握的有些温度的矿泉水递过去。 女生站在原地，亲眼看见少女迈着步子慢悠悠走过去，而少年站在原地一直等待, 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她注意到了少女将矿泉水递过去时, 少年自然而然地接过, 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笑。 她注意到了, 但少女低头没看见。 起先是江飘走在前头, 周烬在身后落下一小步, 但没一会, 两人就并肩而行，周烬始终迁就着她的步幅。 女生忽然开始怀疑她自己耳朵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是谣言, 而刚刚江飘说的话，不一会儿就在她的眼前得到了印证。 喜欢，是坦荡是勇敢，是挺直腰板跟喜欢的人并肩走在同一条线上。 她抿唇点了点头，小跑回了篮球场。 · 江飘沉默不言地低头走路，突然天降一颗篮球，直冲她面门飞过来，她猝不及防抬头，瞪大的眼睛里盛满震惊与恐惧。 她下意思紧闭双眼，但意料之内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不禁悄悄掀起眼皮，打量一下现在的状况。 刚刚朝她飞来的球，被周烬挡住，抓在手里，往上一抛，抛回了陆游的手里，陆游抱着球歉疚地朝她微笑，走一步朝她点一下头，满脸都写着对不起。 江飘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仰头无力地看了看碧空如洗的天空，突然就觉得今天好像有点诸事不顺，莫名其妙被人造谣，莫名其妙被飞来的球差点砸脸。 她沮丧地吸了吸鼻子，微风捎带冬日的寒意吹过她露出的脖颈，冷的她又缩了缩脖子。 “想不想试试打篮球？”周烬忽然道。 “打篮球？你是说，我？”江飘疑惑地伸手指了指她自己，清澈的眸光流转。 “想吗？”他又问了一遍。 “想试试。”她遵从内心想法，没出息地点了点头，跟在周烬身后慢吞吞走，找到一个空闲的篮球架。 周烬教她定点投篮，先给她示范了一遍投篮的动作，再把球递到她手上，纠正她姿势的错误。 江飘转了转球，双手抓住球，瞅准篮筐上方矩形中心位置，往上一抛，就差一点入网，结果从篮球筐边缘弹了下来。 周烬走到她身边，帮她调整抓球的姿势，又指点拨正了下她错误的起投动作，两人挨的距离有些近，江飘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少年身上炙热滚烫的温度。 冬天，少年，火炉。她脑子里莫名想到这三个零散的词语。 “集中注意。”周烬屈指敲了敲篮球球面。 “噢，好的。”江飘老实点点脑袋，按照他教的动作，重新投篮。 “怎么还投不中啊？”她连续投了三次，一次都没中，明明就是按照周烬教的那样去做的，但她无论如何就是中不了。 “再试试。” “不想试，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现在连篮球都来打击我。” 江飘把篮球往地上一扔，篮球触地往上弹，她掌心贴着球面拍了拍，闷闷抿紧唇。 “把球给我。” 江飘闻言动作在空中顿住，捞起球递给周烬，往旁边后退几步，看他动作干脆利落地投球入筐，黑色卫衣朝上掀起，露出一截流畅精瘦的腰线。 “觉得怎么样？”他问。 “很酷。”江飘如实答，丝毫不吝啬她的夸赞。 第52章 周烬扬起眉梢定睛看她，下一秒，将手里的球抛过去，看到人姑娘怔怔地接过，抱在怀里一脸不知所措。 球又重新回到江飘的手里，她茫然迟钝了转了转眼珠子，跟周烬对望一眼，他没作声，目光直直落在篮球上。 江飘颓丧地垂着脑袋，瞥了一眼篮球，又自暴自弃地仰起脑袋，抬手随意一扔，眼睛无光地等着看跟前几次一样，篮球从筐边弹飞。 一刹那，她的眼睛从黯然蒙灰，腾的一下亮起来，视线随着篮球运动轨迹从上到下，稳稳穿过篮球网。 她的喜悦从眼底溜出来，明晃晃地吊在眉梢，朝周烬惊喜喊道，“我刚刚，是不是投中了？周烬，你看到没有？” 周烬清晰地将她投篮的一系列动作收入眼帘，听到她上扬的语调，指尖微动。他忽然察觉到，意料之外的惊喜，似乎让她更高兴。 投篮成功激起了江飘的胜负欲，她兴致盎然地跑去捡球，又站在定点位置，盯准投筐位置，一击即中。 她潇洒转身，朝周烬扬起眉头，“怎么样？酷不酷？” 周烬认真点头，“酷。”他丝毫不遮掩他对江飘的夸赞，直白又明显。 · 为了表达对江飘的歉意，陆游主动承担了四个人的元旦出门计划。 有人做元旦出游攻略，江飘当然乐得自在，每天乐呵地期待元旦的到来。 直到陆游带着她和薛吟，还有周烬站在一家鬼屋的门前，她艰难地抬起眼睑，四处张望审视这家鬼屋的构造。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们独一无二的元旦假期体验吗？”跨年前一天，江飘被连哄带骗拉进了鬼屋。 刚进去，耳边就钻进阴森的笑声，裹挟着冰冷的寒意钻入她的骨髓，害的她苦着一张脸颤颤巍巍跟在周烬和薛吟身后。 而陆游替他们壮胆打头阵，时不时回头跟他们插科打诨，说这里的鬼太菜了，一点都不吓人。 江飘抿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始终强颜欢笑不肯露出一点怯色，但陆游偏偏跟个二愣子一样揭穿她的假从容，“哎，江飘，你脸色为什么那么惨白？” 惨白？那岂不是脸色很差？ 江飘的注意点居然落在这里，不过也无所谓了，鬼屋里灯光诡异，忽明忽暗，荧绿色的光跟紫光红光交错映亮，一会照在墙上，一会打在人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别碰我！！”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吓得她一激灵，条件反射地边尖叫边躲开。 她试图往旁边躲，但四周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往后走一步，就感觉自己的后腰磕在了什么上面。 但她不敢睁眼去瞧，只能故作镇定地往前走一点，但前面又有npc追着她不放，一直在她眼前装神弄鬼，垂着手吓唬她。 她情绪实在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决堤，她抬手粗鲁地抹着泪，逐渐变大的啜泣声吓得鬼一动不敢动。 npc手足无措地看着人小姑娘哭得泪眼汪汪，上气不接下气，顿觉头皮发麻，放柔语气哄她，但没想到越哄，人哭得越起劲。 江飘一把抹掉眼泪，顶着通红的眼圈，用手不停给他比划，“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 npc摇摇头，他戴着头套根本没注意到，但小姑娘一直给他比划，还说，“我这么大这么高这么帅的一个烬烬呢？” 他一时语塞，沉默地挠了挠后脑勺，被人姑娘哭得有些心软，忍不住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了，你先别着急，我马上把他找过来。” npc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借助外援，把鬼屋里放的森冷音乐替换成了寻人广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请叫周烬的男生听到这条广播立马赶到xx，你的朋友在那里等你。” 听到寻人广播的周烬立马按照指示赶到指定地点，他以为是鬼屋的特殊任务，结果没想到，是走丢的江飘。 她蹲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抬起头往他这边看来时，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 他的心脏顿时被攫紧，桎梏锁在一个封闭狭窄的空间里，那里严丝合缝，再也容纳不进其他的。 他走过去，npc见到有人来，立马迎上去，小声又激动地问他，“你是不是周烬？” 周烬敛眉扫过跟他说话人的表情，那人见状，如实相告，蹲在地上的江飘似乎听见了，从哭声里撇出一句反驳的话。 “不只是周烬，我还想要我的好朋友薛吟。” 周烬眉头紧锁，朝那人点点头，绕过他俯身蹲在江飘前面，问，“能不能站起来？” 江飘止住啜泣的声音，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周烬，你有没有纸，我想擦下脸。” 周烬从棉服里掏出一包卫生纸，撕开包装抽出干净的纸张递给她。江飘迅速接过，又继续埋头看着地，飞快地把脸擦干净。 “周烬，你先起身，和那个鬼，都背过身去，我再站起来。”她提建议的声音细如蚊呐。 第29章 汽水029 她说话声音小, 再加上封闭狭窄暗室里充斥着森冷的吟唱，话落在周烬的耳朵里有些模糊, 他为了听清，不得不倾身朝她靠近。 少年霍地挨近，捎来独属于少年人炙热滚烫的温度，头顶灯光明暗交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她眼前蓦地放大，使得她挣扎起身的动作不由得停住。 第53章 “其实我是想说, 能不能麻烦你，还有那个鬼，背过身去。”她从怔愣中回神，眼睫扑闪几下, 避开刺眼的光。 她再一次的重申强调，周烬听清楚了, 垂在膝盖上的手蜷起合拢，他点头，站起身，按照她的想法, 背过身去。 npc见状，若有所思的目光穿梭在两人的身上, 一副他就知道的表情嘿嘿笑了声, 又在周烬冷漠淡然的目光里, 收起嘴角背过身。 小小年纪, 怎么可以比我还酷！ 我作为成年人, 不允许！ npc飞快背过身, 默默在心里吐槽。 江飘目光瞟了下背过身去的两个人，迅速地把脑袋往掌心蹭了蹭, 抹掉眼泪，调整好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咻地一下起身。 但因起身太急，她有些头晕，脚底板又发麻，两厢刺激，她刚张嘴想喊周烬能不能过来扶一下她，抬眸就瞅见跟陆游一块匆匆赶来的薛吟。 她的委屈就像不断膨胀壮大的气球，薛吟一来，仿佛就是一根针刺破气球表面，名为委屈的气体不断上涌，冲破封闭空间的桎梏。 她拖着发麻的腿脚，双手往前一伸，绕过薛吟的腰间，掌心抵在她的后背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语气委屈，“我想回家，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妈妈了。” 周烬视线掠过她迅疾奔向薛吟的身影，在看到她略微有些踉跄的步伐时，指尖微缩，探出去的手犹豫又抽回，假装从没发生过一样，他将手抄进棉服口袋里。 忽然手臂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冲击力，他扭头，瞥向刚刚撞他的人，眸子里含着不解的神色。 “你不会喜欢人姑娘又不敢追求吧？”npc顶着那张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具跟他说悄悄话。 周烬拧眉，冷静地陈述一个让npc咂舌说罪过的真相，“她才高一。” npc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他微笑，“你们这个年纪，确实应该以学习为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对，国家尚未富强，怎能先谈儿女情长。” 周烬余光看见薛吟伸手拍了拍江飘的脑袋，两个人脑袋靠在一起，讲什么话他听不清，他的耳边是npc感叹他自己青春流逝的惋惜声。 “你说得对。”周烬突然出声应答道。 npc吐苦水吐到一半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他停住嘴，一头雾水地思考少年这句话回答的是刚刚他说的哪句话。 陆游在附近摸索了半天鬼屋构造，走到周烬身边，饶有趣味地打量他身边站着的这个鬼，“这位鬼哥…” 他刚出声称呼人一句鬼哥，就得到了npc的一个瞪眼，识趣地低下头，心想，看来是他喊错了。 npc见人越来越多，索性直接领着他们一行人往外走，刚刚被吓到哭的小姑娘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了，正跟在另一个姑娘身边。 他莫名又感叹了句，年轻正好。 周烬站在他身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了句，“长大也很好。” 江飘拨开薛吟闭拢紧贴的手指，跟她十指相扣，身体也跟她贴的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往前走，走出鬼屋。 “现在，可以睁眼看看了。”薛吟偏头，发梢扫过江飘的眼皮，微微带些起痒意。 江飘抬手蹭了蹭发痒的眼皮，慢慢睁开眼，剔亮的光芒跃进眼底，混合着笑意。 视线搜寻到陆游的身影，她忍不住朝他说道，“陆游，下次来鬼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而且，能不能找…没那么恐怖的。” 虽然很想尝试，但是她是真的害怕。 可能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她了吧。 陆游闻声，回忆了下她刚刚的表现，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从鬼屋的惊心动魄中缓过神来，江飘拉着薛吟去逛精品店，随便挑了一家进去，入目是琳琅满目的饰品，她随意扫了眼，没太在意，朝着挂围巾的货架走去。 她总想着，冬天就应该买很多五颜六色的围巾，一天换一条都不重样，每天都能戴着新围巾保持新的好心情。 但是，她捏了捏瘪瘪的钱包，想了想手机里所剩不多的零钱，最终选择认清现实。 “飘飘，看这条红色围巾！”薛吟揪着红色围巾一角让江飘看。 江飘目光从黑白条纹交织的围巾上挪到了红色围巾上，她伸出手，指腹摩挲红色围巾两三下，感受到围巾柔软舒服的质地。 “好好看，不知道我围在脖子上好不好看？”她眼里冒出喜欢的光，但又担忧自己戴起来不好看。 薛吟扬着手把围巾取下来，往江飘白皙纤长的脖颈上轻轻绕一圈，给她戴上，帮她捣鼓好围巾，立马推着她去照镜子。 “自己看看！” “好看哎！”江飘惊喜地扬起嘴角。 她觉得自己戴红围巾就像偶像剧里的女主，到时候再穿一件长款棉服，把她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走起路来像笨重的企鹅，然后去皑皑白雪堆积的雪地里玩雪。 这应该是她所能设想到的，关于冬天最美好的事了。 “我看下价格。”江飘翻了翻围巾上的吊牌，瞅一眼价格，犹豫了下，跟薛吟对视一眼，“其实我觉得，也不是很适合我…” 两人眼神对上，薛吟接话，“其实我也觉得，不怎么适合你…” 第54章 江飘佯装可惜地把围巾放回原位，拉着薛吟走出了精品店，刚走出门，就碰到买了热奶茶过来的周烬和陆游。 周烬端着温热的奶茶递给她，随口问道，“没有喜欢的？” 江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点了下头又摇摇头，也不能说没有喜欢的，只是喜欢和一定要买是两码事而已。 就要喜欢和一定要在一起也是两码事。 掌心圈住奶茶杯身，任由奶茶的热度从杯身传递到她的手掌，捂热她冰凉的手心，她暖了暖手，又拿吸管戳破包装，咕噜咕噜吸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玩？”她问。 “成蹊江景风光桥那边不是会放烟花吗？我们去看看吧。”陆游抬腕看了看手表，手指了指成蹊江景风光桥的方向。 冬日黄昏有些寡味，树木萧条，北风呼啸卷起地上飘落的树叶，江水寂寂湍流，一座大桥联通成蹊的南与北。 他们一行人走在人行道上，成蹊江水的两岸建着有半个人高的栏杆，大人带着小孩，或者子女陪着父母都来江边散步看烟花。 都在等，新的一年到来。 江飘手兜进暖和的口袋里，转身倒着走，边走边朝周烬弯弯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周烬，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跨年吧？” 周烬偏头，浅棕色瞳孔里倒映深深浅浅细碎的光，隐约可见笑意，他就着扭头看成蹊江景的姿势点了点下巴。 五彩斑斓、绚丽的火光，在烟花骤然升空的那一瞬四溢，像火漆剥落，块块分明掉进他眼睛所酝酿的银河里。 江飘朝他挥挥手，“周烬，新的一年你有没有新的愿望呀？” 记忆里忽然闪现她以前问他关于愿望的事，连忙又添一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实现呢！” 周烬默然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瞳孔里倒映的景象，从烟花，到完整鲜活的江飘。 他的眼睛里好像再也住不进其他的。 他不由得想到，这次跨年，好像是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跨的最难忘最幸福的一个年。 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炸声、热闹起伏的絮语声都在他的鼓膜边响起，吵吵嚷嚷的，跟往年没什么不同，但少女清甜悦耳的嗓音，像一片生机勃勃的树叶，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激起涟漪，细小却经久不息。 陆游推搡着他的脊背顺着人流往前走，而倒着走的少女却渐渐淹没在人山人海中。 手机消息提示音忽然振动，他不明所以低下头，在拥挤的人群里拿起手机看消息，弹出的一条消息明晃晃地挂在他手机锁屏页面。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在新年来临的最后几分钟，快想想你的新年愿望吧。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记得带着你的愿望来找我。 第30章 汽水030 时间仿佛在此刻悄然静止, 头顶绽开的烟花拼凑成倒数的阿拉伯数字，周烬低头将手机重新揣回棉服口袋。 他捏了几下手指, 下巴微抬，仰头，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烟花升空绽放，眼睛里不期然落了光，几粒像米一样、澄黄的光。 他没有愿望，但眉心突突地跳。 指腹触碰到手机微微发热的背面, 他缩了缩指尖，低下头，随着人流往前走，而原本快要走到他身边的陆游不知道被涌动的人群给挤到哪去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敛声盯着成蹊那栋最高的商业大厦上倒数的数字看, 耳边不乏有小情侣之间的低喃声，讨论着新的一年两个人要完成的愿望。 他缓慢的脚步忽而加快,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他的眼帘，占据他所有视野。 恰巧此时，江飘握着手里的仙女棒往旁边偏了下脑袋, 她笑盈盈地晃了晃仙女棒，漂亮的火花在她眼前噼里啪啦地炸开。 余光瞥见一个少年, 目光扫过他的腿, 又一路往上, 直到看清楚他的样貌, 顿时喜出望外地抓着仙女棒朝少年走过去几步。 “周烬！新年快乐！”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手里的仙女棒快燃到一半, 她紧紧抓着, 快步朝周烬飞奔过去，站在他身旁, 把仙女棒递给他，“为了奖励你能够这么准时的找到我，请你一块玩仙女棒。” 少女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两人距离很近，他偏头，能够清晰地看见她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以及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抬手接过江飘递过来的仙女棒，撩起眼皮，视线从自己手里的仙女棒慢慢挪向江飘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仙女棒。 “烬烬，你可以拿起来晃一晃的。”江飘瞥见周烬目光愣愣的，以为他没玩过，便尤为认真地叮嘱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根仙女棒即将燃尽，在江飘目光的注视下，周烬终于将它拿起来晃了几下，动作生涩又僵硬。 江飘不由得弯起嘴角笑起来，很小声夸他，“烬烬，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 周烬：“……” 他沉默地抿紧唇不语，但僵硬生涩的动作显而易见地一顿，继而他神色平静地将熄灭的仙女棒扔进垃圾桶。 “噢对了，你现在有没有想到什么新年愿望啊？”她跟在周烬身后，将手上燃尽的仙女棒跟他扔进同一个垃圾桶。 第55章 “有。”他说。 两个人在风光桥上继续朝前走，旁边路过的都是陌生的面孔，薛吟和陆游不知何时被人流冲散了。 周烬手垂在身侧悄然蜷起，旁边有嬉笑打闹的小孩跑过，一个不设防，江飘被一个小男孩撞了一下，那小孩跑得有些快，撞在江飘身上冲击力有些大。 她被迫往周烬的方向歪倒，单薄的脊背被厚实暖和的羽绒服包裹，重重磕在少年的胳膊上。 她白皙泛粉的脸庞上挂着茫然的神情，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就着这个歪倒的姿势抬头看向周烬。 周烬垂在身侧的手在她往这边倒的时候下意思缩了缩，手心冒出涔涔汗珠。而一边的手则是抬起，悬空，不知所措。 他想去触碰，却又指尖蜷曲，两人眼神对望片刻，他听到江飘问他，“周烬，没想到我这样靠着你，还挺舒服的。” 他顿时心下了然，见她无碍，还能跟他说说笑笑，便将手收回，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那块地方。 “我是工具人？”周烬反问。 “什么？”虽然这样靠着确实很舒服，但江飘觉得她占周烬便宜实在不太好意思，尤其还是在现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工具人？！”她为自己辩解，倏地一下从周烬身上弹起来，心虚地转了转眼睛，微皱眉，“我把你当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都来不及。” “那薛吟算什么？”周烬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她因激动微微涨红的脸蛋。 江飘：“？”她困惑地扭头，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周烬能够给满分的答案。 “好姐妹啊，薛吟是我最最最最最好的姐妹。”她唇角抹开得意的笑，为自己机智的回答沾沾自喜。 “那陆游，还有你们班那个学委呢？” “朋友？同学？”江飘稍稍思考了下，虽然她不知道周烬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而且她总觉得她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嗯。”周烬唇角微扬，点了点头。 “喂，烬烬，你到底有没有愿望呀？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愿望期待，这一年才会过得更有动力。”她猛然想起来，她还在等周烬的新年愿望。 “希望，新的一年，江飘同学能够勤奋努力，补齐数学短板，成绩有所进步。”他微微扭头，视线撞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脸腮忽然绽开一个很浅的笑容，亲眼看着江飘的表情从期待转为迷惑。 “等等，我是不是耳朵坏掉了？还是我幻听了？”江飘不可思议地捏了捏耳垂。 少年身材笔挺，光风霁月，笑起来梨涡深陷，凌厉冷峭的眉眼被蓦地柔和，他悠悠转过头去，慢条斯理道，“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日日似今朝。” “周烬！那你的愿望呢？没有吗？”少年说完抬脚往前走，而江飘站在原地怔住，正思考他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落下少年好一段距离。 她连忙追上去，一边喊一边小跑，“周烬，你把我的愿望许了，那我许什么呀？” 她的愿望最开始，想的就是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她可以在她最不擅长并且有一点讨厌的科目上有所突破，然后就是希望她可以和她的爸妈多沟通一点，她爸妈能够多听一听她的意见，最后就是希望可以和她现在的好朋友们一直好下去。 周烬置若罔闻，没有回头，但脚步显然慢了下来，江飘追上他后，用一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望着他，“你抢走了我的愿望，你还不等我。” 她的眼神哀怨，用委屈的语气控诉周烬犯下的一桩桩罪行，周烬低头，敛去笑意的眼仿若蓄着沉沉的湖水，情绪藏匿在深不见底的地方。 江飘固执地凝眸盯着他看，还是周烬先眨了下眼，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堪堪递到她眼前，“不是薄荷糖。” 江飘眼睛泛起酸涩，刚刚盯人看太久，现下眼睛发酸，她垂下肩膀，眼皮连颤几下，驼着背，抬手从周烬的掌心里拿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 “累了？”见她这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周烬忍不住问。 确实很累，江飘在心里默默答道。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走了一天，还跨了个年，现下时间零点多，她已经疲倦了。 “回家？”周烬把剩余的糖果放回口袋，抬腕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以往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已经上床睡觉了。 江飘浑身无力地点点脑袋，跟在周烬的身后慢吞吞地走，周烬忽然回头，提醒她给薛吟发个消息，江飘恍然睁了睁快闭上的眼，和混沌的意识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薛吟发了条消息。 【我和我最后的倔江女士】：薛吟，时间很晚了，我就先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 她在最后敲了一个感叹号发过去，又补一句，让薛吟到家发条消息。 薛吟那边消息回的很快，说她和陆游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独钓寒江薛女士】：你放心，我坐的陆游家的车，他家里派了司机来接他。 江飘快速浏览完薛吟发来的消息，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又变成一副懒洋洋、软骨头似的模样，缓慢地跟在周烬身后走。 第56章 幸好成蹊江景风光桥离桃李街不远，否则江飘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走回家，她走得慢，周烬也走得慢，两个人磨磨蹭蹭走了好半天才走到居民楼下。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儒雅的男人，江飘迷蒙的睡眼忽然睁大，急急忙忙往左右看了看。 又立马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页面，她眉头紧锁，一脸意外地看向站在居民楼下的那个男人。 怎么回事…她简直一头雾水，搞不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明明也没有给她发消息呀。 周烬也注意到了站在那边的男人，他觉得眼熟，但又说不上来是谁。 一扭头，看到江飘慌乱的表情，以及拖拉不肯继续往前走的脚步，他顿悟。 男人终于将目光投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朝他们俩走过来，饶是江飘想躲也躲不了。 “爸爸。”她闷声喊了句。 江琢的臂弯里搭着一条红围巾，是出门前，章文莹拿给他的，说晚上天气冷，让他去接江飘的时候给她围上，别冻着了。 他招招手让江飘过来，把围巾往她脖子上系了一圈，但又担心会漏风，继续给她围。 江飘的嘴巴、鼻子都被围巾挡住，现下连她的眼睛都快被她爸爸蒙在围巾里了，顾不上周烬还在旁边，她大声喊，“爸爸，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啦。” 江琢扫了眼旁边站着的少年，轻声问女儿，“你还想看谁？” 第31章 汽水031 柔软保暖的红围巾缠了一圈堆在江飘的脖颈前, 她伸手往外扯了扯挡住她眼皮的围巾，皱着眉头看向江琢。 “什么还想看谁？”围巾被她扯下半边, 露出一双眼，瞄向江琢，眼里神色疑惑，不解地将目光掠过她爸的表情。 “女孩子家家不要在外面待这么晚，不安全。”江琢手一抬，把系在江飘脖子上的围巾又紧了紧, 生怕她冷。 江飘视线立马转向站在一旁默不做声的周烬，扬起眉梢笑起来，两腮软肉微微鼓起来，“我跟周烬一块回来的呀, 而且我们从成蹊江景风光桥那里回来的，离家又不是很远。” 江琢顺着女儿的目光望过去, 打量的眼神再次落回站在一边的少年身上，少年眉宇间流露出超越他这个年纪的从容与沉稳，挺拔的身姿愈发彰显他气质的卓然。 少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质，莫名让江琢想到一个形容词, 稳重踏实。 他目光微敛，仍旧叮嘱江飘, “即使有朋友陪在身边, 即使出去玩的地方比较近, 也不能够这么晚回家。” 江飘轻哦一声, 小声抱怨, “那也没见你们打个电话或者发条消息叫我早点回家。” 江琢眉头一皱, 江飘说的正是他们做家长困扰的一个点，既担心自己的小孩在外面玩到很晚遇到危险, 又纠结自己给小孩发消息催她回家会让她们觉得扫兴。 今天晚上，他跟章文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夫妻两个人对望几眼，拿起手机又放下，毕竟觉得江飘长这么大了，总该给她一点私人空间，最终两个人看跨年演唱会看到零点，江琢还是忍不住了，下楼去找人。 “好了，平安回来了就行，都上楼回家吧。”他往前走几步，伸手招呼两个人上楼，一边拾阶而上，一边问那少年，“这位小同学，你的名字叫周烬？” 未等周烬点头，江飘就先他一步，替他重重点了几下脑袋，语气略微掺着兴奋，“是的！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超级厉害的周烬。” 她夸他夸的理所当然，毫不吝啬脸上称赞的笑意，甚至眉梢都沾上得意，江琢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脑袋，“爸爸问人家小同学，你替人家答什么？” 江飘瘪瘪嘴低下脑袋，周烬见状，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脸上却是一派正色，礼貌地回答江琢的话，“叔叔您好，我是周烬，江飘的同学。” 他话端末尾还添了句自己的身份，江琢和蔼地朝他笑笑，“帮我们江飘补习，给你添麻烦了吧，改天来叔叔家吃饭，叔叔烧饭手艺还不错。” 江飘突地微微仰起脑袋，眼神往旁边瞥了眼江琢，小声嘟囔一句，“可是我想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江琢矮下身，悄声叮嘱她，“打听打听周烬喜欢吃什么，人家是客人。” “说不定我喜欢吃什么，人家就喜欢吃什么呢。”江飘一脸正经道。 “胡说八道。”江琢一眼就看穿江飘的把戏。 她懊恼地瞪一眼江琢，灰溜溜地转回脑袋，而走在后头的周烬似是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才应一声，“好，谢谢叔叔。” 狭窄的楼梯间，三个人都静下来，只听得见脚步声，江琢还想问些什么，但碍于时间太晚，邻居都休息了，他便只能打消心中对周烬的探究。 周烬站在家门口，轻轻出声说一句他到了，江琢闻声，朝他点下头，周烬缓缓背过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江飘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他打开门往里走，刚想说一句明天见，就被江琢推着往前走。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江琢在一边叮嘱她，快到期末了要好好复习。 倏地，一声更重的叹气声在家门推开的那一瞬响起。 第57章 江琢：“……”只是想让你好好复习准备迎接期末，倒也不至于这么唉声叹气。 · 班主任王清彪在班里宣布说一月中旬放寒假，大家雀跃激动了一会，但没多久班里又回归安静的学习氛围。 江飘特地画了一个日历贴在笔筒上面，每过去一天她就画一条斜杠。 桌上摊着习题册，她本来以为现在大课间可以用来复习，结果学校还是让他们大课间出去运动。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没下雨，操场跑道干燥没有水渍，但是挤着乌泱泱一群人。江飘拉着薛吟的手快步迈下一级级楼梯，忽地被身后学委急急叫住，“江飘，你们俩去哪呢？我们不在跑道跑，我们绕着学校跑。” 江飘下了一半的楼梯，站在原地脚步顿住，疑惑仰头，问趴在楼梯围栏那朝下喊的学委，“为什么不让我们在跑道跑？这跑道修了不就是让我们跑的吗？” 学委顿时语塞，他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老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时半会跟她们俩也解释不清楚，只能招招手喊她们俩上来。 薛吟松开江飘拉她的手，反扣住江飘的手腕，二话不说拉着她上楼梯，跟着学委找班级集合的位置。 体育馆前，薛吟带着江飘绕过排成方阵的班级，找到了高一二班的队伍，还没开跑，身边有同学正拿着语文老师打印的古诗词默写纸在背，还有背英语作文的。 两人融进队伍，江飘没站前排，随便找了一个中间的位置站，她什么都没带，校服口袋里空落落的，跟站在她后排的薛吟对视一眼，无奈地摆了摆手。 下次出来跑操，她一定要带点可以记忆背诵的东西。 没等她站在原地发呆几分钟，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乍然响起，她吸了吸鼻子，冷着一张脸开始生无可恋地跑操。 路过体育馆后面，草丛边上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校服，从侧面看，鼻梁高挺，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绿皮书，旁边也有女生投去好奇的目光，由远及近，江飘看到了他胸口处戴着的一块工作牌。 检查跑操纪律的？怎么之前没见过。 她边跑边纳闷回想，刚低头的那张脸可真像周烬啊。 她从旁边探出脑袋，试图从人群缝隙里往高一一班的跑操队伍看去，在后排搜寻熟悉的身影。 周烬不在队伍里，她眸光四处逡巡，来回穿梭在后排队伍里站着的几个男生身上，不仅周烬不在，陆游也不在。 她灵光一闪，心想，难不成他们俩逃跑操了？但依据她对周烬的了解，这也不太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出神思考间，她脚下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往旁边摔去，双手掌心抵在水泥路面上，粗糙的砾石蹭破手掌皮肤。 她轻嘶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挪到一个安全的地带，生怕被集中跑操的人流撞到，她坐在草丛边，校服裤下的膝盖隐隐作痛，但她又不好意思在这里掀开裤腿看有没有青紫。 只能支起腿，手背靠在大腿上，俯身凑近破皮渗血的掌心吹了吹。陪跑的王清彪从另一边朝她走过来，脸色紧绷，朝她露出担忧的神色，“要不要我找个同学陪你去医务室？” 江飘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很严重，顶多就是蹭破点皮，膝盖摔的有些疼，反正她身上经常会受点伤，坐在一边休息会就行了。 王清彪见状，便指了指草丛边沿的瓷砖，示意她坐到那边去休息会，“坐那休息会，或者回教室也行。” 江飘乖乖点头，把位置挪到那边坐着，等手上那股疼痛劲缓过去，然她坐下没多久，身旁就覆下一片阴影，她掀眸张望一眼，手背突然被贴近一杯温热的豆浆。 稠密的长睫轻颤几下，豆浆的温度从纸杯向她的手背蔓延，胸腔里酸涩委屈的情绪不断翻涌，她摊开受伤的掌心，埋着脑袋闷闷跟周烬讲话，“刚刚跑步又摔跤了，你说我是不是跟跑步八字不合啊？” “偶尔停下来歇歇也不是不可以。”周烬右手执起豆浆，指尖轻敲两下杯身。 掌心火辣辣的感觉终于有所减弱，她又轻轻吹了几口气，吹完仰头，注意到周烬脖子上挂的工作牌，端详片刻，她忍不住问，“周烬你什么时候变检查跑操纪律的了？” 周烬低头，从上往下看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随口解释道，“帮陆游代班。” 江飘恍然大悟，在心里暗暗纠正方才对周烬和陆游逃跑操的猜测。 “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周烬目光下垂，落到她露出的伤口处。 “没什么大事，待会用湿纸巾擦一下或者冷水冲一下沙砾就行。”她说的轻飘飘，但眼皮却眨了几下。 周烬将豆浆递到她跟前，“喝吗？” 江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意识到自己有些渴，稍作犹豫一瞬，伸手接过，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将豆浆捧在手里，慢半拍地问了句，“你不喝吗？” 周烬摇了一下头，“不喜欢喝太甜的。” 甜？ 江飘张嘴咬住上面的吸管，吸了一口热豆浆，豆浆甜味瞬间包裹味蕾，她惊奇地眯起笑眼，问，“学校食堂还有这种甜豆浆？” 周烬颔首，这还是因为陆游两次三番地在他耳边唠叨，说挖掘到了食堂的宝藏早餐，一定要带他去吃，但是今天来学校又迟到了，只好趁着大课间检查的时间段溜去食堂看还有没有剩余的。 第58章 剩了两杯，刚好一人一杯，不过现下周烬那杯已经到了江飘的手里。 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陆游从体育馆正面绕过来时，看到这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还奇怪怎么那么眼熟，走近仔细一看，没想到一个两个都是他的老熟人。 “江飘，你怎么在这？你这是，从跑操队伍溜出来偷懒了？” 他走到周烬和江飘两个人的中间，将两人特意隔开，瞅了眼她手里的豆浆，脸上露出一副被欺骗的表情，诧异地问道，“你也去食堂买豆浆喝了？那阿姨不是跟我说只有两杯了吗？” 江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手里这一杯就是那两杯之一。 第32章 汽水032 跑操音乐不绝于耳, 陆游横/插在两人中间，脸上摆着一副被食堂阿姨欺骗后痛心疾首的表情。 江飘唇角扯了扯, 把豆浆握住手里，微微往下压，跟陆游解释，“食堂阿姨没骗你，我这杯豆浆是刚刚周烬递给我的。” 陆游皱着的眉头一松，脑袋慢慢挪移偏向周烬, 视线再次穿梭在江飘端着豆浆的手与周烬空着的手之间。 他恍然抬手搭在周烬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我懂。” 周烬管他懂没懂, 拂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冷不丁解释一句, “我不喜欢喝甜的。” 陆游轻呵一声，扭回头朝江飘走过去，蹲下身，往旁边瞅了瞅正在跑操的学生, 目光落在略显狼狈的女生身上，“为了偷懒把自己给摔了？” 江飘抿唇无语跟他对望, 想了想, 忍住上涌的气血, 心平气和道, “我这是不小心摔伤的, 跟我想偷懒才没关系…只是刚好促成了我的休息而已。” 陆游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争取不落下明天的跑操。” 江飘皱起鼻子, 恼怒地凶他一眼，周烬目光冷冷扫过两人的互动，将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取下来，顺手塞进站起来的陆游手里，不咸不淡跟江飘说，“走了。” 江飘微怔，目不转睛盯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也顾不得膝盖上隐隐传来的痛感，手轻轻撑着地立马起身，追在他身后，“周烬，快到期末了，我能不能和你一块复习啊？” “不能。” “为什么不能？” “没有为什么。” …… 下午午休结束，周烬在水龙头接了捧水洗了把脸，原本困倦耷拉的眼皮沾上水珠，他抬手抹了把，顶着被水珠打湿，贴在前额的刘海回到教室。 刚坐下，座位前面忽然转过来一个人，他漫不经心瞥那男生一眼，脸上表情冷淡，从抽屉里抽出待会上课要用的书。 “周烬，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男生说话吞吞吐吐，但脸上好奇探究的表情明晃晃。 周烬很少跟班里同学社交，最多的聊天对象也仅限陆游，只不过他脾气好，加上学习成绩优越，也有人找他问题。 当然，排除他那张冷淡面无表情的脸。 “什么？”周烬淡淡问。 男生得到他的应允，来了劲，扭过身面对着周烬，直截了当地说，“你对高一二班跟在你身后边的那个小尾巴烦不烦啊？我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女生那么…” 周遭突然陷入低气压，冰冷的像冬天凝滞冻结的湖，一记凌厉森汗的眼刀刺的男生将话头掐断，他下意识把脑袋往后挪，周烬原本波澜无惊的眸子里酝酿着沉沉的冷意。 他严重怀疑，他把刚刚的话说完，他就要完蛋了。 周烬冷眉冷眼觑他，问，“这话有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 男生摇头，“没有，我绝对没有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但是她对你死缠烂打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周烬微直起身，揪住男生的校服领口，“死缠烂打？如果眼睛不会看，可以捐掉。” “还有，别随便给人家女生取外号，别让谣言中伤一位无辜的女生。” 周烬揪紧他的领口，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压得男生喘不过气来，他脸被憋得通红，心想亏他还以为陆游说周烬没脾气是真话，人家这哪是没脾气，这是脾气被压的严严实实。 陆游打了个喷嚏迈进教室，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怔住，他连忙按住周烬的手，着急忙慌道，“阿烬，你干嘛？”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周烬真的发脾气了，除了偶尔毒舌怼他几句，其他时候都是好脾气待人。 “教育一下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周烬松开手，眉眼戾气丛生，他之前克制的严丝合缝，现在就跟揭了玻璃罩的一角似的，困在里面的戾气全都一溜烟跑出来。 陆游看到周烬撒开手，顿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男生见状敢怒不敢言地赶紧转回身，还将座椅往前挪了挪。 “不是，你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还动手了。”陆游简直无法理解周烬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他都快忘记他发脾气的模样了。 “给女生取外号，造谣女生。”周烬冷冷张唇，直言列举前排男生的罪状。 第59章 陆游一惊，手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问，“怎么回事？” 前排男生好不容易压制住刚刚被周烬震慑到的情绪，被陆游突然一拍桌的声音又吓得抿起唇，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肩膀。 他一开始是道听途说，听到班里好几个女生都在议论这件事，觉得好奇，跟玩得好的男生聊了几句，一边羡慕嫉妒周烬身后有个女生一直追着，一边又好奇人家的看法，于是便仗着他坐在周烬前桌的优势，想从周烬这里得到验证。但是谁又知道，他的话触到了周烬的雷区。 前排气氛冷凝，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仿佛都静止，直到上课铃响起，后排议论的声音倏地止住，男生才从压迫窒息感里逃出来。 周烬一下午都没有好脸色，拾起课本想去他问题目的人瞅一眼他的表情，下意识就调转方向。 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陆游挠挠眉心坐在周烬身边，单手撑着脑袋，跟他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就不拦你了，都什么人，搁这议论人女生干嘛，还取外号…” 他越想越无语，“人姑娘的勇敢与真诚，他们有吗？” 周烬默然，眼睫低垂，手放进校服口袋里碰了碰幸运福袋。 临近放学，英语老师要收自习课的英语试卷，前排那个男生火急火燎地从教室外跑进来翻找试卷，没找到，烦躁地轻啧一声，问刚刚是谁收的。 周烬单肩背着书包，从后门迈出去的脚顿住，眉眼清冷，不急不缓地道，“我。” 男生哑然，眸光掠过少年冰冷的神色，一时半会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干着急自己一字未动的英语试卷不会被灭绝师太看到。 “我没写，你也给我收上去了？” 周烬头也没回地抬脚迈出后门，不轻不重撂下一句，“没注意。” 男生追出后门，想要冲到办公室偷偷拿回自己的试卷，但他一出门就注意到，周烬走到二班教室门口停下，自然而然地接过江飘手里提着的书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女生活蹦乱跳地走在前头，而男生不疾不徐地跟在其身后。 根本不存在他们所以为的，是女生追在男生身后当小尾巴。 江飘转过身，手抄进校服口袋里取暖，头往旁边一歪，注意到周烬身后的人，两人视线碰上，那人率先将头低下，动作慌乱。 江飘不解挑眉，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往前走几步走到周烬身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橘子。 她笑起来，“薛吟分我的橘子，我分你一半。” “嗯，”周烬帮她拉上书包拉链，挂在臂弯，抬起头，“你剥，我就吃。” “行，既然是我跟你分享，那就由我来剥，不过一般情况下呢，都是我占朋友便宜的。” 周烬说，“现在反着来试试。” 江飘剥橘子剥的认真，周烬从书包里抽出几张纸巾拿在手里，等她剥完外层的皮，顺手将纸巾递过去给她擦手。 “吃吃看。” 周烬屈起指骨，择一瓣送入口中，齿关轻咬果肉，酸涩的汁水顿时充斥口腔。 他面不改色迎上江飘期待的表情，“挺甜的。” 得到周烬的评价，她迫不及待地剥了两瓣合一块的果肉放进嘴里嚼了嚼，沉默一瞬间伴随着酸涩的味道齐齐出现。 她拧紧眉头，眼睛被酸的眯起来，像一条缝。周烬撇开视线，眼底铺开浅浅笑意。 “这哪里是甜的？明明酸的不行啊…”她忍不住吐槽道。 “好像，判断失误了。”他语气略有些不好意思。 “周烬，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少年唇角抿一抹歉疚笑意，江飘目光勾勒着他的表情跟上他的脚步，“你是不是学坏了？你今天既不答应跟我一起期末复习，还骗我说这个酸橘子是甜的。” 她哀怨的目光牢牢锁住周烬，周烬眉宇间覆着的一层戾气顷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没有不答应你，只是在考虑。” 江飘喜笑颜开，“那你现在考虑好啦？” “没有，还在考虑。”周烬拎着她的书包下楼。 “为什么要考虑这么久啊？这不就是你点个头，说个好的事情吗？”江飘想不到周烬有什么拒绝她的理由，往他身边凑近了些，瞬间将两人距离拉近，迫使周烬挨着扶手走。 “答不答应？不答应你就别想走。”她连下几级台阶，转身摊开双臂，横在周烬眼前，拦住他的去路。 周烬眉心一动，臂膀稍抬，晃了晃被他挂在臂弯里的书包，没说话，深邃的瞳孔直直地望着江飘。 “你拿我的书包威胁我？”江飘漂亮的眉头往上挑，往上迈一步，踩在台阶边缘，踮脚伸手去抓被周烬拎的高高的书包。 “那你还给我！” “小心——” 第33章 汽水033 （小修！） 脚底忽然踩空, 她慌乱地舞动手掌，试图去够书包的指尖骤然蜷缩, 连一双圆润的杏仁眼都被吓得微缩。 第60章 猝然手臂上一道重力将她紧紧拉住，往上拽，她借力往前踉跄弯腰，脑袋咚地一声撞到少年健硕的肩膀上。 人还是恍惚的，额头贴在周烬校服上一动不动，整个心都被一根细绳吊起, 往下轻轻一坠就让她发慌。 “注意安全。”周烬清冷有质感的嗓音在她的耳畔浮响，钻进她的耳膜。 他身上是凛冽的松香味，像冬天里从绿松上挖下来的一团雪。但细闻，却让江飘从昏沉迷离中清醒过来。 她后怕呜咽几声, 慢悠悠、小心谨慎地旁边挪，直到肩膀距离周烬的肩膀有一寸远, 她才停下脚步，“你看，你不答应我，上天都看不过去了, 要惩罚我…哦不是，是惩罚你。” “行。”他短促地应一声, 反倒让江飘目瞪口呆地偏头看他。 “行什么行？”江飘迟钝地问。 “动脑。”周烬松开刚刚抓着楼梯栏杆的手, 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腕, 扫一眼她此刻脚底站稳台阶的状况, 见她没什么问题, 便抬脚下楼。 “我知道啦——你是答应我啦！”她扬起笑脸兴冲冲跟在他身后迈下台阶, 两个人踩着昏黄的暮色往桃李街走。 …… 周六江飘一边拿纸巾搓着鼻涕一边攥着笔写题，草稿纸上周烬规规矩矩写了一道又一道解题方法, 但落在江飘眼里就是一堆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文字。 她有些头晕，说不上来是晕字还是因为感冒难受，等周烬一离开对面的座位，她就立马蔫头耷脑地趴在桌上闭眼歇息。 “喝点温水。”周烬倒了半杯温水放在她手边，看她这幅模样，想了想还是说，“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休息。” 江飘郁闷地皱起眉头，瘪瘪嘴，看向周烬的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水光，“好想睡觉，但是作业没写完，待会我爸妈回来又要问。” 她闷闷不乐地伸手敲在玻璃杯上，把它摆到眼前，透过粼粼水波光看向周烬。 “我喝热水吧，多喝几杯热水，说不定我就好了。”她自我安慰似的点点头，就着这个头靠在桌上的姿势喝水。 “有没有发烧？”周烬问。 “没有。”江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正常。 “那你先回去睡一觉，等好一点再下来写作业，如果实在写不完，我帮你。” 江飘脑袋钝钝地思考了将近一分钟，才起身，拖着疲惫犯懒的身躯往楼上走。 但她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突然觉得整个人开始发热，尤其是额头，还有她的脸蛋，跟闷在热水里烫一样。 她脆弱地眯了眯眼，从枕头下边掏出手机给她爸妈打电话，首先是给章文莹打，连续打了两个那边都没人没接，才转去打江琢的，一连打了好几个，结果两个人都没接。 江飘情绪有些崩不住了，她本来以为周末她爸妈可以呆在家休息陪她，但是两个人上完课又有其他行程，只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最后拨通了周烬的电话，她语气湿漉漉又黏糊糊，“周烬，怎么办，我发烧了，头现在更晕了，你说，我是不是见不到明天七八点的太阳了？” 她意识混沌，但脑子里依稀记得语文老师说她们是清晨八九点的朝阳，电话另一端周烬走到玄关处换鞋，问，“能起来吗？” “应该能？”江飘不太确定地答，她喉咙有些干，嗓音都显得沙哑。 周烬换好鞋，推开门，刺骨的寒风直直往他脸上刮，他偏了下脑袋，叮嘱道，“那你现在穿好衣服起床坐到客厅，我马上来找你。” 他走得快，江飘还在磨磨蹭蹭套棉服外套时，门铃就叮铃铃响起来，她扣好外套，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时眼睛一亮。 周烬目光匆匆掠过她浑身打扮，落在她光着的白皙脖颈上，薄唇轻掀，“围巾。” 江飘浑浑噩噩跟着周烬出门，脖子上围巾系的很随意，她没力气，懒得系，周烬又不会帮别人系，系起来动作僵硬又毫无章法。 出了桃李街，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怕她意识不清撞到车顶，还特地站旁边给她把手挡着，等她坐进车里，跟司机师傅报了一遍目的地，接着从怀里掏出刚被他捂了一路的水杯递给江飘。 他在家里找不到热水袋，只好拿了新买的不隔热的水杯装了热水给江飘暖手。 江飘冰凉的指尖碰上水杯，整个人惊奇地睁眼瞥向周烬，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准备这个。 但她太困，眼皮忍不住耷拉阖上，惊奇过后又是汹涌倦意将她席卷包裹。 到了附近的医院，江飘跟在周烬身后去挂号看病，周烬在一边忙上忙下，她在一边对着漂亮温柔的护士姐姐微笑。 虽然很累很难受，但她依旧保持微笑，只不过没笑多久，就被护士领着去吊针，她迟疑地迈出脚又收回，瞅着转过身来的周烬，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感冒发烧不一定要打针。” “怕打针？” “怎么可能？！”要不是江飘现在还病着，她反驳的声音也不至于那么弱，更不至于反驳无果最后坐在了大厅吊针的地方。 她眨巴着眼睛，一瞬不动地打量护士手里的那根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扭头去找拿药的周烬。 第61章 医院的消毒水味浓烈呛鼻，过道上看病的患者一来一往，脸上大多都戴着医用口罩，但隐约可以看见他们难受苦闷的表情。 医院冷冰冰，外头天又阴沉沉，医院里亮起炽亮如白昼的灯光，刺的她眼睛生疼，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强撑着精神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找寻熟悉的身影。 护士姐姐打趣她，“在找刚才那个帅哥呢？是你哥哥吗？” “啊？哥哥？”猜中了前一句，但是后一句猜错了，江飘费解地思考，她跟周烬哪里像兄妹了… 视野里终于闪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但是除了那道身影，还有另外一道陌生的。 周烬去窗口拿药回来经过走廊，遇到一个陌生可爱的小孩绕着他转圈圈，小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圆脸大眼睛，水灵灵的，但他认真端详小孩的模样，在有限的记忆里根本搜寻不到任何与之有关的。 他手里提着一袋药，退烧的缓解感冒的都有，掀起眼帘朝江飘望过去，发现护士已经给她吊完针了，而她只是皱了皱眉，浑然不觉疼似的看向他这边。 他垂下眼睫再看一眼正绕着他转的小孩，往旁边走了走，尽量越过小孩，但那小孩却突然停住，疑惑地眨着大眼睛看他。 周烬抬头，江飘看到他眼里闪过一种近乎茫然无措的情绪，很短暂，转瞬即逝，她还没来得及品味。 “他为什么总是绕着我转？” 江飘轻轻笑出声，“因为喜欢你呀。” 她的声线有自己独一份的甜与温柔，落在周烬耳朵里沙沙的，像羽毛拂过他的耳朵。 他动了动唇，但江飘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翕张的薄唇。她手上正吊着针，不好随意动弹，只能好奇、求知若渴地盯着他看。 那小孩也终于开口，稚嫩的童音暖糯糯，“哥哥。” 周烬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扣着塑料袋的手指猛然一缩，意外地回想起他第一次听人叫哥哥，是林恣喊的，当时他被狗追着吓到脸色惨白，被周林渊的特助从困窘中救出来带到别墅里，见到周林渊和林恣还有他妈妈。 当时林恣被他妈妈强势按头，不情不愿地喊了周烬一声哥哥。 一开始不情愿甚至抗拒，到后来变得阴阳怪气，周烬已经听烦了，不过他又懒得跟林恣一般计较。 他微叹一口气，从回忆中剥离，屈膝蹲下身，眼睛平视小孩，“你是跟家里人走丢了吗？” 小孩点点头，但又摇摇头，讨好似的晃了晃周烬的手臂，他其实有些怕，因为这个哥哥面无表情的模样太冷酷了。 但他又忍不住向这个哥哥靠近，他觉得眼前这哥哥比他在妈妈手机视频里刷到的男生都要好看。 周烬轻轻挪开小孩的手直起身，小孩见状，立马抱紧他的大腿，周烬沉默地又拨开他的手，“先过去坐会，等会就去帮你找家人。” 江飘饶有意味地注视着一大一小两个男生的互动，见到周烬过来，不禁弯起唇角，“烬烬，没想到你这么有魅力，连小孩子都这么喜欢你。” 周烬让那小孩自己坐在椅子上，小孩站原地没动，眼珠上下转转，像是乞求周烬能够抱着他坐上去。 “行吧。”他低声叹道，抬手稍稍用力将小孩抱起坐在大厅椅子上。 中间留了一个挨着江飘的位置自己坐，他没说话，抿紧唇，背直直挺靠在椅子上。 江飘又开口，“周烬，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想要一个哥哥，你不知道，我看到别人有哥哥陪着玩，买零食，真的好羡慕。” 周烬徐徐转头，下巴轻抬，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你叫声哥哥吧，我不介意满足你这个心愿。” 第34章 汽水034 江飘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想不通周烬顶着一张冷到没边的脸，到底是怎么说出这句含着玩笑意味的话, 怎么听都觉得他正经的不行。 “哥哥——”她唇角抿起笑意，歪头眼尾向上挑，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看，她挺想知道周烬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心满意足了？”周烬支起手肘抵在椅子冰冷的扶手上，偏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扶着脸对上少女直白、毫不遮掩期待的目光。 “没, ”他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江飘得寸进尺，“你还得给我买零食，陪我玩。” 周烬浅淡的眼风扫过她，“陪你写作业难道不算？” 提起这茬, 江飘身后翘起的尾巴陡然落下，她笑笑, “不止啊，好哥哥要陪妹妹做的肯定不止这些事。” 好哥哥？想的倒挺美。 周烬手臂被旁边坐着的小孩紧紧抱住，跟抱玩具一样不肯撒开手，他瞥一眼江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悠悠转头，看小孩, 问, “你是不是想去找你家人了？” 小孩眨眼思考片刻, 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 用他柔软的毛发蹭了蹭少年。 “小朋友还挺自来熟。”江飘中肯的评价道, 但心里想的是, 她还没跟周烬那么亲近过呢。 “那周烬你先带小朋友去找他的家里人吧，我在这里等你。”江飘乌黑瞳孔里倒映出少年瘦削立体的侧脸。 周烬轻颔首, 手搭在膝盖上晃了晃，大厅里亮眼的灯光仿佛凝缩到一个斑点，被他掐在指尖，他微弓腰，站起身，朝小孩伸出手，“走了。” 第62章 小孩乖乖地把手搭在周烬的掌心，从椅子上跳下来，隐隐有所感觉身旁有一道他说不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不懂，下意识寻找目光的来源，跟正在吊针的漂亮姐姐目光相撞，他突然被姐姐的笑容给温暖到了。 “姐姐快快好起来！这样哥哥就能给你买零食陪你玩啦！”他兴奋地手舞足蹈，想给漂亮姐姐注入一点动力与快乐。 “好哎！我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谢谢你啦小帅哥。”江飘被他逗乐了，眼里热切羡慕的神色立马转为欣喜。 “要不你们俩再聊会？”周烬轻嗤两声，瞅着这两人忽然搭起话聊起天来。 江飘摆摆手，让他们俩快走，周烬收回目光，牵着小孩去找他的家长，两人经过过道走廊，周烬若有所思地回头，小孩呆愣愣地跟着他回头，“哥哥在看姐姐吗？” “没有，看人。”从周烬的视线看过去，少女百无聊赖地倚着椅背，闭眼假寐。 小孩似懂非懂地皱眉，像是在思考，但他思考不出什么，只能丧气地把头扭回去，跟在周烬身后走。 周烬冷不丁出声问，“你爸妈在哪？” 小孩道，“爸爸在家，妈妈在看医生。” 周烬轻嗯一声，“那你妈妈在哪看医生你知道吗？” 小孩哪知道怎么精准描述，只依稀记得那里有可以坐下来等待的椅子，和周围一模一样的门。 周烬听他的形容，意识到问他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只能带着他一层一层地找，大海捞针似的。 停在一家心外科专家问诊室门 口，小孩指了指门内站着的那个女人，跟周烬说，这就是他妈妈。 周烬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乐于助人成功的笑容还没在脸上挂多久，他的眉就压下来，浑身散发着凛冽冷意。 门内站着的女人身材高挑，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生病的虚弱与憔悴，她依旧眉眼绮丽，气质干练，甚至气色胜于他从前印象里的模样。 他妈温浮玉，在他过生日那天，把他抛在家里，嘴里说是要去买蛋糕庆生，实际上是搭车前往机场，乘坐最近的航班出国。 冷冰冰的别墅，他孤身一人枯坐许久，抱着对他妈的期待，从白天坐到晚上，结果他妈跟他爸两个人都没回来。 他拨开小孩牵他的手，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门内的女人，脚步却往后退。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眼皮涩的他连眨几下，想不通也懒得想，他妈离开的那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减少所有念想与期待。 与其给自己留半分能等到的念想，筑一座信仰高楼，不如亲手击塌，让等待落入无望桎梏，他一个人往前走。 “哥哥，我找到妈妈啦！你走那么快干嘛？”小孩的思维直线又简单，但简单的词句却击垮少年心里所有的设防。 嗯，你找到妈妈了。 那挺好的。 他低着头往前走，身后小孩稚嫩可爱的喊声突然变成女人温柔的嗓音，但不是跟他说，而是问小孩刚刚去哪了，他脚步没停，眼神晦涩，耳朵里飘进那句，“希希是听话懂事的小孩，不要让妈妈操心知道吗？” 烬，希希。 宇宙受热急剧膨胀爆炸，粒子离开粒子飞奔，在无垠的宇宙空间里逃难，百年都不会相遇。 他从过道岔路口拐弯，消失在温浮玉的视线范围内，忽然抬头，静默地看了看医院的天花板，空气中悬浮的尘粒被他吸入肺腑。 天阴沉沉的，他揉了揉眉心，沿路返回去找江飘。 …… 江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膝盖上，听到脚步声，探出视线望过去，见到来人忍不住笑起来。 “烬烬你终于来啦！我吊完针了，我们回家吧。” 她站起身，顺手提起旁边放着的一袋药，走到周烬身边，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她总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 “周烬？”她低声唤了句，想把他喊回神。 少年周身冷意稍减，他手伸进棉服口袋里下意识摸摸幸运福袋，直到摸到凸起的丝线他才松下一口气。 他问，“好点没？” 重新恢复元气的江飘朝他打了一个响指，唇角笑容渐深，“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去喝一杯？” 周烬没懂她话里的意思，脑子里冒出的有关这句话还是陆游跟他说，要不要去喝一杯食堂的豆浆。 “嗯？”他淡淡地睨她一眼。 “喝热乎乎的奶茶啊！周烬同学，难道你不知道冬天跟热奶茶更适配吗？”江飘笑他，但一想到待会能喝到热乎的奶茶，她就雀跃地想快步奔出医院。 “如果你能把围巾系好，说不定会更适配。”他呼出一口热气，对江飘的系围巾手法不予置评。 “你这是在质疑我系围巾的水平？”江飘手抓住红色针织格子棉围巾，把它拆开，按照刚刚在网上看的教程又重新系了一遍。 她欣慰地抬起眼帘，结果对上周烬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心想，不至于吧，她刚刚真系的挺认真的，难道还没上道啊？ 她怕周烬开口点出她刚刚手法的错误，连忙站在他身后，推他走出医院大门，“我觉得任何事情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第63章 周烬了然接话，“比如你现在系围巾。” 啊啊啊啊，不许再说啦！ 江飘一边在心里怒吼，一边欲哭无泪地把周烬往前推。 两人一人点了一杯热奶茶，但店里生意火爆，点餐区附近挤满一堆人。 她拿着排号找了个能坐的位置，就是店里犄角旮旯里摆着的一绿皮沙发，看了看沙发表面不脏，才放心坐下，她坐在里边，喊周烬坐她旁边。 “请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腹诽。他在她的注视下落座，总觉得江飘看他的眼神有点不怀好意，估计心里在敲着小算盘。 “别叫我哥哥。”周烬先她一步开口，他现在觉得哥哥这个称呼似乎被下了魔咒，凡是喊他一声哥哥的人，多半跟他沾点血缘关系，不管是从前的林恣还是今天见到的小孩希希。 江飘疑惑地撇眼，打量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 “那行，周烬，你看好，我给你重新演示一遍我的系围巾手法。”她重振旗鼓，势必要在周烬面前夺回属于她的荣耀。 但一拆开围巾，好巧不巧脑袋一片空白，硬是回想不起第一个步骤，只能凭借虚假的肌肉记忆开始系。 “其实你可以不证明你自己的。”周烬衷心建议。 看到她第一步就卡壳，围巾都不知道往哪系往哪钻洞，他索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自己搜一遍教程看。 “你别不相信我啊，我真的行。”江飘努力为自己挽尊。 周烬眼睛忙着看手机教程，潦草敷衍地应答一句，“嗯，你行。” 最后在周烬逐步逐一指导下，江飘终于学会了围巾的一种系法，但她觉得这个系的太简单太单一，忍不住设想，“如果你还能教我系其他的就好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周烬不咸不淡道。 江飘慵懒闲适地往后一仰，舒服地窝进沙发里，惬意地眯了眯眼，“我这哪是贪心，我这明明是希望我们互相进步。” 周烬：“嗯，回家把剩下的试卷写完把数学错题看一遍重新做一遍，就算我们互相进步了。” 江飘一路装哑巴抱着奶茶喝，周烬叮嘱她待会回家给家里人回个电话，她立马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她爸妈都没空给她回一个电话。 她垂头丧气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给周烬发了一条消息：寂寞空虚冷tt 周烬回她：打开书包，收获陪伴。 江飘继续发：你的文字好冰冷，如果和我一样配上颜表情的话，也许我就能感受到温暖了。 第35章 汽水035 短暂的静默, 熄掉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一条周烬回复的消息。 江飘头枕在沙发上, 手举起手机仰头看消息，周烬冷淡回她，“。” 她张唇轻吁一口气，摁灭屏幕，从摆在茶几上的一袋感冒药里找出来一个水杯，水杯是崭新的, 里面装的水已经凉透，她摩挲两下杯壁，拧开杯盖，把水掉进厨房水槽里。 客厅时钟嘀嗒嘀嗒响, 秒针转的飞快，绕过一圈又一圈, 但渐渐被水槽水声掩盖。 瑞士表时针指到“五”，周烬抬腕看了眼时间，给陆游发消息，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被陆游秒回。 【j】：烦＝_＝ 【好想睡觉】：有病？ 陆游正打着游戏, 一路抗伤害准备躲回城补点血，心焦意烦间突然看见一条消息, 随意一瞥瞥到那个颜表情, 以为是经常跟他犯贱找他借钱的同学, 本来不想理睬, 结果手一抖点开消息, 直接给他退出游戏页面。 他顿时怒气翻涌直冲天灵盖,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骂了人家一句有病，但他一发泄完, 才注意到备注是阿烬。 连忙撤回消息，但他手忙脚乱撤回消息间看到上方正在输入中，急中生智为自己找补，“哪个不讲武德的把我兄弟的号给盗了？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赶紧把号还给我兄弟。” 【j】：是本人＝_＝ 陆游傻眼了，不止一条消息有颜表情，他看清楚了，一连两条都是。 【好想睡觉】：卧槽，阿烬你被夺舍了？ 【j】：没，拿你实验一下。 陆游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整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被戏弄了，“你拿我做什么实验？！” 【j】：试试颜表情看起来会不会很怪。 【好想睡觉】：确实不符合你的风格，刚刚差点让我爆粗口了。 周烬截了张上面的聊天记录发给他，恰好是他将讲了句卧槽的，一针见血地指出，“不是差点，是已经。” 陆游暴躁地点开游戏结束的页面截了张图发给周烬，周烬不用点开就看到了游戏失败那四个大字，他神色平平地往下滑，看到陆游给他发，“你现在不陪我赢一局，我可能就真的要爆粗口了。” 瑞士表的分针转到“四”，周烬没看到江飘的消息回过来，他抿唇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才给陆游发，“嗯，你再拉一个人。” 冬天，天暗的很快，朔风狠狠刮过树梢，沙沙声在耳边不断放大。 客厅开着灯，江飘坐在沙发上烤着火，打开手机收到陆游的游戏邀请，她支着下巴犹豫两三秒，但凡再多一秒都是她对好朋友的不尊重。 第64章 她果断点了接受，被陆游拉进队伍里，扫到一个陌生的id，愣了下，头像纯黑一片，id看起来不近人情。 她没在队伍里发言，在游戏里也保持着沉默，因为对另外三个队友都不熟，只有陆游一直开麦嚷嚷指挥。 江飘残血出逃，被敌方追着打，她拼命往前跑，但血条蹭蹭蹭往下掉，她索性心一横等着复活，忽然身后闪现队友的身影，紧接灭掉了那个追着她打的敌方。 一颗提心吊胆的心就这么被抚平。 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溜回城补血，在队伍频道里发了句谢谢。 陆游还在做战术指挥，江飘耳朵边尽是他的叨叨声，手一动，忍不住调低音量键。 那个id叫“噤声”的队友回了她一句不客气，然后又发了句，“文明游戏＝_＝。” 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陆游跟对方吵起来了，把队伍发言硬生生变成了频道发言。 陆游见状，卖惨说一句，“阿烬，你赶紧站我这边支援我。” 阿烬？ 江飘嘀咕出声，所以id叫“噤声”的是周烬吗？他怎么会打游戏啊…江飘想不明白，而且他居然还用颜表情，这更匪夷所思了，她刚在微信让他发表情包他都不情愿。 她跑回微信，给周烬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在干嘛。 周烬不假思索给她发来一张刚刚一块打游戏的图片，恰好是他英雄救美的那一幕。 江飘惊诧地敲击键盘，给他发消息，“噤声是你呀？你取这个名字，我都认不出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陆游喊了那一句阿烬，她是万万认不出来噤声是周烬的，哪怕他打游戏，江飘他的id不是“z”就是“j”，或者就是“zj”。 周烬回，“想让陆游闭嘴，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江飘跟陆游一块打游戏的次数并不多，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的话痨属性，整局游戏里一直都是他的声音，激昂的愤慨的都有。 她不由得问，“那你取这个名字对他有用吗？” 周烬单手执起桌边上搁放的茶杯喝了一口热水，慢条斯理地回，“没用＝_＝，一般选择在游戏里把他打服，然后让他闭嘴。” 江飘觉得周烬上道了，他居然真的会用颜表情来聊天，她情不自禁扬起唇对着手机屏幕笑出声，“没想到你真的用颜表情啦！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今日限定。”奇异的感觉涌入他空泛泛的心脏，看到后半句带着“可爱”的字眼，他沉默地撩起眼皮，看向外头完全暗下来的天。 “你爸妈都回来了吗？”他问。 “还没有。”江飘往门口玄关处看了看。 “那等会再打一局？”他放下水杯，单手敲了敲键盘。 江飘秒回：“好耶！” 对骂到一半队伍里鸦雀无声，陆游目光瞥见游戏里两个掉线的角色忽然动起来，id“去码头整点薯条”跟在id“噤声”后面，他沉默地望着天花板，心想，难道他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吗？ …… 期末考试前，江飘追在周烬身后问题，找周烬给她划点数学重点写写，两个人周末还一块去图书馆复习，不过拉上了薛吟和陆游，四个人又组成一个学习小分队，周末泡在图书馆里。 晚上回家，江飘把书包抱在怀里，抱着走了一段路，嫌累又把书包背在前面，周烬见她换来换去以为她不舒服，朝她伸手，“要不要我帮你拿着？” 江飘觉得没必要，囫囵摇几下脑袋，刻意扎低的马尾发梢随着力度往前甩，糊她一脸。 她抬手扒开，露出鼻子、嘴巴，眼睛左顾右盼，最后视线落在桃李街新建的娱乐休闲器材那，余光扫到两架秋千，她惊喜地抬手指了指，“周烬！看到那里没有？！” “嗯？”少年微微皱起眉头，瞳孔染上不解的情绪。 “我们过去看看！”她边说，边将手按在书包面上，飞快地跑过去，认真地观察秋千的构造以及坐的地方干不干净。 周烬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走到秋千旁，新搭的秋千锁链都是崭新的，江飘抱着书包直接坐到秋千上，脚撑在地上晃了晃，觉得没劲，索性双手抓住秋千的锁链，双脚腾空转了转。 “你要不要试试？”她眼底的光腾地一下亮起来，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礼物的小朋友，江飘的性格就这样，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开心，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自己玩吧。”周烬淡声道。 但江飘不想独乐乐，她倏地停下来，脚踩着地，仰头对周烬说，“很解压的，这是我童年的回忆，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周烬思绪沉寂塌落，在漫长的十几年岁月里，凿出一个洞，洞里昏暗无光，他想不起自己有坐过秋千的记忆。 “你不会是觉得很幼稚所以不玩吧？”江飘的猜测夹杂着震惊的语气落在他的耳朵里，不可否认，但也不完全是。 江飘起身，推搡着他的背，把他推到秋千面前，让他转了个弯，坐下，周烬一开始笔直站着，她还推不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江飘就盯着他看，一直看到周烬心软。 她跟周烬待一块快一学期，多多少少摸清了他的口是心非。 第65章 “农历新年之前还会下雪吗？”从去年横跨到今年，新历年冬天还没下雪，成蹊很少下雪，因为地处南方，她总想着看一场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最好底下积雪几层厚。 周烬身高腿长，坐在秋千上略显得别扭，他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将腿往前抻。 “不知道降雪几率大不大。”他在成蹊生活了那么久，很少看到大雪纷飞的景况，是以他对降雪几率也难以计算估量。 “如果以后去北方的话，是不是就能在冬天看到皑皑白雪啦？”她偏头，目光夹杂着暗暗的期待与憧憬锁住周烬。 “应该。”周烬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没有想过，他对北方的概念停留在学府与前途，没想过会不会下雪，天气怎么样，对他来说生活就是一头扎进书海里，只看得见晦涩的题。 “你想，下雪的话，我们可以戴着棉帽和针织围巾，还有棉手套去玩雪，我们可以打雪仗也可以堆雪人，还能和朋友一起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去上课去吃饭。” “如果今年下雪，我们也能这样。”他清澈的目光落在前方开不进来的一辆低调奢华的宾利上，他目光一顿，看到后座的车窗被慢慢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江飘也注意到了，在那辆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余光瞥见时，她还在跟周烬设想以后去北方读书的场景。 “那个人，好眼熟啊。”她轻声道。 第36章 汽水036 周烬的眸色逐渐暗下来, 乌青的长睫连颤几下，扣着秋千冰冷锁链的手变紧, 手背崩起青筋。 宾利后座坐着的男人，视线越过摇下去的车窗朝他看过来，两个人眼神对望，气氛僵持不动，江飘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匆匆撇头看向周烬。 “我们上次回家的时候见过他。”她脑子灵光一闪, 相关记忆如潮水向她涌来，铺天盖地占据她的大脑储存空间。 她记得上次回家那天，周烬见到后座那个男人情绪就不太对劲，恍然想起来, 让她感到奇怪的就是周烬跟他父亲的相处氛围。 她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抿紧唇瓣, 额头抵在凉飕飕的锁链上，视线似有若无地飘到周烬身上，观察他的神色。 周烬攥着秋千站起身，淡漠地松开手, 视线驻留在他爸周林渊身上，两个人在暗地里较劲, 他们脾性很像, 都喜欢不动声色, 只是周林渊更圆滑, 周烬身上多少有点少年意气。 他想了想, 跟江飘说, “你先回去。” 少年的视线未曾挪动，平视前方, 倒是江飘的眼神左右来回扫，她轻轻叹口气，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便顺着少年的话点了点头，转身抱着书包离开。 但她脚步刻意走的很慢，讲不清心里什么情绪，总觉得应该走慢些，等等周烬。 桃李街沿路种了一排排的香樟树，成蹊偏南又靠海，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冬季温和多雨浇灌出高大茂盛的香樟。 她在树下慢悠悠地走着，倏然担忧似的回头，少年站在原地，目光堪堪撞上她的。 香樟常青，底下是常绿的叶片，顶上才枯黄的比较多。她愣愣盯着少年看，香樟树落下两三片枯黄的树叶，她抬头去看，掌心不由自主地摊开，任树叶坠下来，躺在她的掌心。 不远处的宾利按了下喇叭，她转了转眼睛，舒缓了一下酸涩的眼眶，轻轻合拢手掌，将那片掉下来的香樟树叶攥在手心里。 少年脚尖一转，单手提了提从肩膀上掉下去的书包肩带，目光平静地看向刚刚喇叭声的来源，他不疾不徐走过去，姿态跟闲庭散步一样悠闲。 周林渊抬腕看了看表盘里分针的指向，眉头紧锁，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身上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周烬从家搬离将近有一个学期，回家次数寥寥，每次还得是周林渊下达死命令才肯回家吃顿饭，得亏他现在年岁小还未成年，否则等他哪一天翅膀硬了，周林渊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压住他。 “现在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吗？”周林渊举起戴着腕表的手，另一只也举起来，指尖点了点表盘。 “找我有事吗？”少年脚步停在离宾利还有几步远的位置，他眉眼沉沉压的低，谈不上对周林渊刚说的那句话感到烦躁，只是觉得冬日里黄昏后，应该跟江飘再多荡会秋千。 “期末考试什么时候？”周烬话里的疏离他听得一清二楚，但周林渊没计较，最近公司和家里的事情都让他颇感心累，尤其是看到小儿子不学无术堕落的模样，他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给周烬。 “快了。”周烬答的言简意赅。 “寒假搬回家来住。”周林渊用命令的口吻道，他习惯了对下属发号施令，现在又如出一辙运用到周烬身上。 “再说。”周烬浅瞳里光都怏怏的，不断黯然。 两人的聊天已经走入一个死胡同，周烬脸上明晃晃地摆着不想说话的表情，但周林渊仍旧不死心，用激将法激他，“还有件事，你弟弟明年转学到你们学校来。” 第66章 “知道。”之前跟林恣见面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只是当时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多少带点挑衅意味，不能确定话的真实度，但现在周林渊把这件事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周烬本来懒得相信，现在倒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跟林恣出生相差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中考凭成绩，他进了成蹊一中，而林恣被周林渊砸钱送进了私立高中。 他看了看天边飞过的鸟，扑棱着翅膀扇动气流，天也渐渐向晚，昏昏暮色即将消退，被漆黑如墨的夜色代替。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随着时间的挪移，周烬对他爸周林渊的耐心即将消失殆尽，他重新理了理书包，将单肩背包变成双肩。 “寒假回家，别让我喊人来请你。”看着少年慢慢远去的背影，他最后下达了一通略含警告意味的命令。 …… 江飘拿一本书垫在冰凉的台阶上，她坐上去，从书包里拿出要写的作业，双腿并拢，把作业本摊开，放在膝盖上。 她做了三篇阅读理解打发时间，填下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时，台阶最下端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书包闯入她的视线。 视线垂直，一路从校服裤往上，瞥见那张淡漠的脸，她笑了笑，右手握笔，笔帽顶着脸腮边的软肉，“虽然你没有让我等你，但是身为你最尊贵的好朋友，我有那么一点点等你的自觉性。” 她边笑，眼睛弯起来，眸色亮亮的，像一潭清澈的泉水，里面掉进了一枚月亮。她还边比划手势，示意周烬，她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自觉性。 周烬站在第一层台阶不上不下，眼睛里飞进空气中悬浮的灰尘，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这个世界破破烂烂，但总有人缝缝补补。 “好吧，其实也不是一点点，我自觉性还是很高的。”她仔细想了想说，合上刚刚做完的练习题，连同刚刚的笔都一块收进书包。 “噢对了，你这个寒假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到时候一块出去玩，你觉得怎么样？”她起身，弯腰拿起刚垫着坐的书。 他目光撤开，眼睑落下一层阴影，墙上粉灰之前因下雨潮湿掉下来一块，今天一看，原先残缺的部分已经被重新粉刷上了。 直到少女转过身，站在台阶上俯视他，他才重新将目光移回来，定定看着江飘，眼睛里情绪漂浮不定，像蒙着一层水雾。 “挺好的，”他顿了顿，“建议予以采纳。”他话音将将落在江飘的耳边，连上几级台阶，脚踩在跟少女站的同一块楼梯台阶上。 原本居高临下的视角立马调转，江飘只能微微仰头，眼皮眨几下，慢慢吸收他刚刚说出的话，“那说好了啊，你可不能临时再找什么借口反悔。” “比如要写题啦要看书啦或者是瞒着我偷偷一个人打游戏或者睡觉啦，这些通通都不能当作你拒绝我出去玩的理由。”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霸道强势，她又补一句，“不过要是实在有什么特殊紧急情况，我还是能够理解的。” 周烬没意见，略一点头。 …… 今天一场雨下的急促，哗啦哗啦跟倒水一样往下倾倒，江飘把之前写过的试卷都抱在怀里带回家，但走在路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盆大雨淋了个措手不及。 人倒霉，是从一开始就处处触霉运的，比如今天上学前，章文莹女士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江飘觉得那个点她应该赶得回来，没必要带伞。 比如放学前，薛吟问她要不要把试卷装在袋子里带回去，她觉得没必要，直接抱手里就行。 结果，雨提前下，试卷也被淋湿了。 她没办法，只能按原路折回学校躲雨。一路顶着从眼前斜刮过来的雨，抬手挡着额头朝大门跑去。 恰好周烬被老师留在学校整理资料，她打算上楼去问问他有没有带伞，一个人没带伞不要紧，要是两个人都没带，她只能自认倒霉。 理了理手里被打湿的试卷，她把书包往前边一挎，手脚麻利地拉开书包拉链，试图将试卷塞进去。 塞的过程有些艰难，本就塞了好几本厚重的复习书，背在肩膀上都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 好不容易走到高一办公室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隐隐有说话声，她竖起耳朵在门外听了听，一个是一班班主任的声音，还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就是没听到周烬的声音。 她疑心周烬是不是已经走了，那她待会岂不是只能等雨停了再走，再不济去问问还没下班的保安叔叔能不能借她把伞。 纳闷片刻，她手搭在门把手上转了下，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往里探出一个脑袋，悄悄打量了一下办公室里的情况，办公室里有一个年轻的女生，应该是刚刚一直在讲话的，她认真看了几眼，很熟悉，是之前在体育课上跟她搭过话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撇开视线，绕开女生和旁边站着的老师，往她俩对面看，有个男生弓着腰在整理东西。 第67章 江飘轻轻咳了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彻起来，她抿抿唇，不好意思地点了下脑袋，唇角又挽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把门推开，握着的门把手的手倏然一松，她朝里面站了站。 “我找下周烬。”她轻声细语。 周烬闻言，微偏了下身，正对着江飘，撩起眼皮看她，眼底有不解，但右手抬起，食指并中指朝她勾了勾手。 江飘一瞬怔忪，莫名其妙被这个动作戳中了。 第37章 汽水037 少年指尖微蜷, 镇定自若收回手，垂眸敛去不解神色, 掀开刚刚整理好的资料一角，方正楷体黑字映入眼帘。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露出一条缝，凛冽刺骨的寒风从细小狭窄里涌进来，合拢的资料被风霎时吹得翻页，沙沙作响，而少年心事欲盖弥彰。 江飘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瞥了一眼他对面站着的老师和同学，两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她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刚刚周烬的举动。 “找周烬做什么？” 开口的是一班班主任，目光捎带着凌厉落在江飘身上, 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班里有没有这个学生，困惑了会, 又问，“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江飘思索片刻，张嘴想要回答，却被旁边站着的女生抢先一步, 她说，“老师, 这位同学是二班的, 不过我经常看见她跟我们班周烬同学走的很近。” 她介绍江飘特地泾渭分明, 二班的江飘, 她们班的周烬。 江飘闻声, 脚步黏在原地没有动弹, 跟他们三个人的距离，谈不上远也说不上近, 但总觉得隔了一条楚河汉界，她迈不过去。 想了想，觉得现在情况有点不妙，一班班主任听到刚刚女生的话，看她的眼神愈发严苛打量，她怕老师下一秒就误会她跟周烬的关系然后连累周烬被批评，连忙后退几步，“那个其实我，找的不是这个周烬，我找的是另外一个周烬。” 周烬整理资料的手一顿，“……”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一班班主任拧眉怔住，连带旁边站着的女生也困惑地眨眼，“？” “那个，我跟这位周烬同学不是很熟，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她心虚地笑笑，迅疾转身，低下头快步走出去。 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江飘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抹泪。 但她走出去又郁闷地抬头，站在走廊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探出脑袋从楼上往下望，用眼睛丈量从一楼到保安室的距离，她陷入了纠结。 要是雨可以再小一点就好了，起码她可以拿书包挡在脑袋上跑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地跟保安叔叔借伞，但是现在这情况，她要是把书包往脑袋上一举，保准里面的书被打湿。 她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垂着脑袋下楼，倚在一楼的柱子旁发呆。 等了好半天，身边忽然有人撑开伞，她惊喜撇过视线，看到周烬正握着伞柄往上举，惊喜过望，她像见到救星一样跑过去，“周烬你终于下来了。” “不是不熟？”周烬漫不经心地反问。 江飘果断摇摇头，跑到他身边，“我们熟的很，熟的很。” 周烬不明意味地轻嗤一声，嘴角压住笑，伞没往上撑，水平地悬在半空，挡住前方斜飘进来的雨。 “我只跟江飘熟。” 江飘视线抬起，直直盯着少年的侧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情绪，但她看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男人心海底针。 “我是江飘啊。”她理所当然地应。 “不是这个江飘。”周烬把伞往上举，撑着伞下台阶。 “那还有哪个江飘啊？周烬，你还跟哪个江飘熟？！”她急匆匆跟在他身后，躲进他的伞下避雨。 “那你还跟哪个周烬熟？”话题又重新绕回了江飘身上，周烬淡淡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把伞向她那边倾斜。 “跟你跟你跟你！我只认识一个周烬，就是你，真的，烬烬，你信我。”江飘一迭声向他保证，眼睛亮亮的，眸光坚定，简直不能再诚恳。 “行。”他言简意赅应一句。 “你好冷漠，一个字就想敷衍我。”江飘眼神幽怨地瞅着他。 “信你。”他眼底掠过一道无奈的情绪，语气是他没有意识到的纵容。 江飘刚刚因天气低下来的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她低着头，避开小水坑，以防坑洼里的雨水溅湿她的裤脚。她弯弯绕绕走着，周烬不得不迁就她走路的方向，跟着她反复调整行走路线。 两人路走到一半，江飘开始跟他解释在办公室里的事，说起来，她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看到周烬还没走，只是后面被旁边女生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一股尴尬感不断上涌。 “当时真的很尴尬，不过，”她语气稍微一顿，尾音上扬，“多亏了我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套绝妙的应对话术。” 是挺绝妙的，一个年级里找出了两个叫周烬的男生。 周烬对她自卖自夸的话不予置评，沉默地顺着她点头。 第68章 …… 期末考试结束，江飘有一大堆书要搬回家，本来是让江琢开车来接的，但是他临时有事来不了，江飘只能眼巴巴地蹲在地上，看着她那一堆塞进箱子里的书。 薛吟见她蹲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你这是发什么呆呢？” 闻声，江飘双眼才重新聚焦，唇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指了指那一堆没有归宿的书说，“在想怎么解决它们。” 薛吟翻了翻那一堆书，“有用的你就留着带回家，没用的你就直接当废品扔掉。” 江飘没辙，只能恋恋不舍地掏出一本又一本没用的书当废品扔掉，扔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她勉为其难塞进书包里，但是重的她根本背不了，肩膀都要压垮了。 垂头丧气整理掉一半，她拉着薛吟出去上厕所，回来路上碰见周烬跟陆游，灵光一闪得出一个好的办法。 她快速溜了几步靠向周烬，“你待会回家要带的东西多吗？” 周烬悠悠摆头，“没有。”他的东西收拾的早，期末考试前每天都带一点回家，期末考试后基本上只剩下复习资料，一般情况下都是带回家压箱底，少部分直接扔学校卖废品。 他的回答正合江飘的心意，她认真措辞一番，讲的情真意切，拜托他帮个忙，周烬没犹豫直接应下。他先回教室收拾了书包，再折返到二班教室门口等江飘。 少女抱着一摞花里胡哨的笔记本出来塞进他的手里，还特意叮嘱，“周烬，帮我保护好我的宝贝们。” 他一言难尽地垂眸扫了几眼，封面几乎都是可爱的卡通图案，最顶上的一本最精致，但封面像是自己画的动漫人物，他正打算撇开视线，走廊穿堂风呼呼刮过，最顶上那本笔记本封面被掀开，露出第一页画着的图，一个用黑色马克笔画的卡通漫画小人，旁边还签了一个名字：江飘。 他没有窥探的心理，匆匆掠一眼，然风却连吹好几页，他视线没来得及撤开，跟着连看几页，注意到有一页画着四个卡通人物头。 急促的一眼并没能让他看得仔细，就是模糊的有个印象，但他有种直觉，那画的四个卡通人物头就是他们四个人。 江飘抱着另一堆书出来，看到被风吹得翻飞的笔记本立马急起来，脑子还没思考清楚，身体就已经率先一步做出反应，手往前一伸，掌心压在本子封面上，“你没看到吧？” 该怎么说呢。 周烬眼神复杂地错开跟江飘正对着的视线，内心在思考，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唇线绷紧，一脸正色，但江飘被他的沉默意外地抚平了方才的紧张与被人窥探到隐私的羞涩，他没说话，但江飘心安定下来了，她也懒得再纠结这个问题，索性换了个话题，“这次放学回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周烬见她自觉地转换了话题，便顺着她的意不再困在要不要说谎的纠结里。 今天过去就是寒假，他的心忽然一空，像是有一处塌陷露出一个缺口，流动的空气灌入里面，他察觉到了冷。 周林渊给他拨了好几个电话让他回周家老宅过寒假，他接了一个，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周林渊打定主意想让他回家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接二连三地给他打电话，发消息让他回去。 周烬备考期间直接将他爸拉黑，但今天回家他又不得不把他放出来，周林渊的忍耐度有限，这他之前就有清楚地了解到。 …… 寒假江飘被章文莹送去补习数理化，一天到晚扎根在补习班里，中午午休歇息的时候才有空去找周烬聊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过多数时间都是江飘在闲言碎语唠叨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她分享欲比较强，遇到什么事发生什么事都很喜欢跟周烬讲。 江飘：“今天我上课差点睡过头了，我要是迟到了，保不齐老师会跟我妈说，但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今天赶公交居然眼睁睁看着一辆车从我眼前驶过，而我却无能为力。” 江飘：“我在这个年纪遇到了最无力的事情，那就是赶不到一趟早班车。” 周烬盯着这些消息在屏幕前微微扬了扬嘴角，给她回，“那你可以试试早睡早起。” 江飘：“请周烬同学以身作则。” 她这句话算是一句玩笑话，但从那条消息发出起的当天晚上，周烬在十点钟给她发消息说他睡了。 隔天早上六点半，又给她发消息说他醒了，起床了。 江飘在心里掐着时间数他早睡早起打卡的次数，以为他顶多坚持两三天，没想到他一连坚持到她补习班快结束。 好不容易等她补习班结束放假了，她想悄悄跑到周烬家敲门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敲门敲半天都没人来开门，门内无人响应。 她纳闷地屈指又叩了几下，没反应，拿起手机给周烬发消息，问他在哪，又说她在他家门口。 周烬回的很快，首先是一个问号，紧接着问她，“你在我家门口？” 第69章 第38章 汽水038 江飘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字回消息, 跟周烬说她已经在他家门口敲半天了，但一直都没人回应, 又问他一句，“周烬，你今天是出门了吗？” 那边几乎是秒回，“嗯，你找我有事吗？” 隔着屏幕虽然见不到人影，但她基本上能够想象到周烬顶着一张冷淡的脸, 沉默地瞥她一眼，然后问她。 她挑了挑眉，给他发消息，“没事就不能找你玩嘛…” 视线从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离开, 她仰起头打量四周，和隔壁住户不一样的, 是他门口贴着的红对联被撕的干干净净，有些空，看起来少了点烟火气。 周烬那边正在输入中半天，最后蹦出来的消息是一个问号。 “你要是没空的话, 就算了。” 江飘盯着那个问号看了几近半分钟，从一开始的期待雀跃, 到情绪慢慢低下去, 她有些失落, 像是揣在怀里的漂亮气球陡然被风一吹, 顿时空落落的, 反倒被怅然塞个满怀。 【j】：去哪？ 江飘眨眨眼, 看到新弹出来的消息，想回他去哪都行, 但估计周烬看到这句话八成会陷入沉默，并给她敲一个省略号。她只好认真思索一番，回他，“想去坐环城公交。” 她其实想不到要去哪里，思考了将近三分钟，猛地回想起前几天听薛吟说，如果闲得无聊就花两块钱坐环城公交，打发时间之余把成蹊从南到北看一遍。 周烬回她，“行。” 他干脆利落单字就应下，紧接着甩过来一张截图，图上有他标红圈画出的一个公交车站点，跟江飘说，“我们待会在这碰面。” 江飘点开大图端详他标红的站点，惊奇地意识到这是周烬特地搜的离她最近的一个坐环城公交的站点。 她点点屏幕，缩回小图，给他发了一个线条小狗的点头表情包，边下楼梯边回，“那我出发啦！” 隔着屏幕周烬都能感受到她突然高涨的情绪，他起身站在衣柜边，换了件打底衫，又叠穿一件白灰色加绒卫衣，外面还套了件纯黑加长羽绒服。 他下楼时，周林渊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见到他穿的严实又正经，忍不住皱紧眉头质问他要去哪。 “不好好在家跟着我学点什么，又要出去浪费时间？” 在周林渊眼里，周烬要做的不仅仅是成绩上的优异，还要做到为人处事圆滑，尤其是要学会怎么在商场上左右逢源，拉拢人脉。 但周烬目前只能做到前者，这是令周林渊最头疼的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周烬的脾气都是遗传的谁，又冷又难搞，怎么都不肯低头。 “嗯，如你所愿，出去浪费时间。”他冷着一张脸，面色淡淡，绕开坐在沙发上的周林渊，从沙发后头走过，一路充耳不闻他爸的唠叨往门口走。 “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学学你弟弟？！”周林渊脾气上来，把手里的报纸往茶几上重重一摔，口不择言怒吼，吓得林玉从厨房急急忙忙跑出来，温声问他有没有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这个…”废物，周林渊憋一口气，咽下了要骂出口的话，接过林玉倒的温茶喝了一口，直到周烬的身影消失在玄关，他的恼怒才慢慢压下来。 周烬刚一出门，就低头，重重喘出一口气，憋闷半天了，一直堵塞在胸口，好不容易出了门，他才有了短暂的喘息的机会。 坐上公交车后，他脑袋偏向窗外，旁边有一个空位，他没在意，出神间想到最后走出家门听到的周林渊没说完的话，自嘲地扬起嘴角笑了笑，眼底黯然。 公交车经过两个站，上来一拨新乘客，一位妈妈带着小孩往周烬那边走，车上空位就剩那么一两个，她手拽着小孩坐在周烬旁边的位置上，车启动，惯性往前扑，小孩被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周烬恍然间听到旁边有动静，蓦地回神，手指攥紧，扭过头，眸光淡淡，扫了一眼坐在他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士，道，“让小朋友坐我这里吧。” 说完他起身让座，站在靠近车后门的位置，手往上一抬拽住吊环，刚把注意力转移到车门外的风景，就被身后那位女士道谢的声音引的回头，他礼貌点点头，当做回应，但唇角扯不出笑，心里压着一块推不开的巨石。 车一直往前开，慢慢驶向渠水湾。 江飘先周烬一步到了渠水湾，就站在公交车站牌那里等他，今天天气多云，风温和，但依旧低温。 她穿了件芋泥紫短款面包服，内里搭一件白色圆领毛衣，但脖子光溜溜的，没系那条红围巾，温和的风从她的衣领倒灌，凉飕飕的，她忍不住埋下头。 她等的无聊，但又懒得玩手机，只好时不时低头抬头看看周围，打发一下时间，重复这个动作二十四遍的时候，她愣愣地，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辆公交车朝她驶过来。 周烬单手拉着吊环，隔着一扇玻璃，跟她面对面相望，公交车刹车靠站前速度很慢，两人视线交汇这一幕像是电影里最擅长用的慢放手法，但江飘立马反应过来，朝他挥了挥手。 她笑起来，手挥舞的幅度很大，看起来激情昂扬，周烬发现了，她这人对什么都很有热情，真诚又热烈，向株永远朝阳的向日葵。 第70章 而他。 顿时失语，周烬缄默垂眸，脚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跃下车，还没有等他朝前走几步，江飘就小跑到他身边停下。 江飘把许久没见的周烬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气色不错，顿时语气激动，“周烬，看来你最近生活过得很滋润啊。” 周烬喉咙一哽，在她亮晶晶的眼神里挪开脑袋，站到公交站牌座椅边上，回，“都是早睡早起的功劳。” 这回轮到江飘一瞬震惊后干笑几声，细数有几次周烬打完卡后，她也关掉手机去睡觉了呢，没有，江飘只能实诚地摇摇头。 周烬起床她还在睡懒觉，踩着点被章文莹叫起来去上补习班，周烬睡觉她还在熬夜，恨不能一天拆分成四十八小时，她还能看小说追剧二十四小时。 只能说当代女高中生的生活就是如此丰富多彩，不熬夜，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我从明天开始早睡早起！”江飘信誓旦旦那地跟周烬保证。 周烬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梢，了然颔首，“嗯。” 江飘总觉得他不信，往他身边凑近些，正张嘴想说点什么，等了半天的环城公交终于来了，但旁边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逐渐起身，从前面排队。 她被挤开落在后面，周烬手往后一伸捞了她一把，手虚虚抓住她衣袖，把她往前面带。 “烬烬，你要说，公主请上车。”她任由周烬把她往前面带，绕过刚刚朝她挤过来的人群，径直站到少年的跟前，也不知怎的，脑袋一热，偏头倾向周烬，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她声音低低，周烬下意识俯身听她讲话，然听完她整句话，他默然地仰起头，眼神颇有些失焦地往车头看。 “江飘，”他难得喊她全名，“正常点。” 江飘佯装落寞地撇撇嘴，将脑袋转回去，抬脚踩上公交车的台阶。 她就知道周烬这个人依然一如既往地油盐不进，还这么久的好朋友呢，连一句“公主请上车”他都不愿意说出口。 她闷闷不乐地往公交车后面坐，挑了外头的一个位置坐下，特地把靠窗的位置留给周烬坐，等他一站过来，她就眼睛往旁边撇，示意他坐里面去，“这回让你坐里面。” “那你让我过去。”周烬垂下眼帘，江飘一双腿直直放在地上，离前一个座位没留什么空隙，而且她也没动，就这么坐着，扬着脑袋给他扔眼神示意。 “烬烬，这个时候就得动脑了。”江飘语重心长地指点他。 车上陆陆续续上来乘客，即将把公交车上的位置坐满，但江飘就是忍不住想逗周烬，想看他服软的模样，谁让她一直都处于下风呢。 “说点好话给我听听，我开心了说不定就让你过去了。”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整个人都沉浸在逗周烬的快乐里。 周烬看她这幅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断有人从他身后经过去找后面的位置坐，迫使他不得不往江飘边上靠，给后头要过去的人留缝隙。 他张了张嘴，眼睛平视前方，随意地找了一个落点，视线就聚焦在那个点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缓而慢地低头，堪堪对上江飘暗戳戳瞄他的目光。 江飘被抓包了也不尴尬，就这么坦荡地看着他。少年薄唇掀起，熟悉的、清冷的嗓音不偏不倚地钻进她的耳朵。 他说，“公主请让开。” 语速不疾不徐，是他一贯的风格，但语调压的很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江飘看到他耳朵都红了。 这就是酷哥的反差感？ 她不可思议盯着周烬泛红的耳垂看呆了眼，万万没想到周烬，还挺纯情的。 她越想越觉得愧疚，心想她还是别把周烬带坏了，连忙起身给周烬让座，心里不断忏悔懊恼，等周烬坐下了，她才恍惚地重新回到位置前，一屁股坐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心想屁股底下怎么软软的，刚还不这样啊？ 第39章 汽水039 底下异样的触感让江飘蓦地露出尴尬的表情, 她默了默，怀疑她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坐到了周烬的…手。 只是周烬那边又太安静, 她只好满头雾水地往边上挪了挪，扭头佯装不经意瞥一眼。 吊着的一颗心“啪”地落地，她庆幸地轻呼一口气，幸好她刚刚坐到的只是一双棉手套而已。 要真是她想的那样，她觉得她在周烬面前就要抬不起头来了。 揣着放松下来的情绪，她慢吞吞伸出拇指和中指, 夹起那两只叠在一块的手套，指腹不自然摩挲两下，如她所料，质地柔软, 手感不错。 “这是谁掉的手套啊？刚刚不小心被我坐到了。” 她目光捎带着困惑往周围看了看，甚至还特地扬起脑袋往前后座都探去视线, 只不过人家都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低头干自己的事，丝毫没注意江飘这边发生的事。 “难道不是他们的？”她轻咦一声。 周烬看她脸上表情更换好几遍，忙活半天结果拎起一双他刚不小心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一双手套, 不由得咽回本来要说的话，临场反应道, “嗯, 不是他们的, 是我的。” 第71章 “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周烬了, 愧疚顿时如一场磅礴大雨将她从头到脚淋个遍, 她有些狼狈地跟周烬道歉。 “不好意思周烬, 我刚刚坐太急没注意到你的手套掉了，那个, 就是，要不这双手套给我？噢不是，我是想表达，要不我赔你一双新手套。”她说话语无伦次，一个不小心又占了一把周烬的便宜。 “你考虑考虑？”江飘双手托起那双手套举到周烬眼前，乍一眼看，莫名地像古书里写的举案齐眉。 只是她没低头，跟周烬平视，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显而易见，丝毫没遮掩。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周烬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思考她的提议，思考了一分钟不到，江飘耐心即将告罄，张唇想跟他说，实在不行她就把手套给他洗洗，不然就这样还给他，心里总奇奇怪怪的。 “好，除夕的时候再拿给我吧。”周烬掐算着她耐心告急的那个时间点，及时开口安抚压下她的情绪。 “好，不过为什么是除夕？你除夕才有空吗？” 周烬实话实说，也没想着瞒她，“我寒假这段时间都没住在桃李街，搬到别的地方住去了，除夕的时候再搬回来吧。” 他话里把桃李街的家跟有周林渊在的那个家拎的一清二楚，周林渊和林玉母子俩在的家他归类为别人家，甚至没有考虑除夕春节和他们一块过。 “那你不要和你家里人一块过除夕和春节吗？还有走亲戚，也不要吗？”她意外捕捉到周烬眼底闪过的颓然，眉毛乌青，但瞳孔一如既往浅棕色，清澈干净，她一眼就能发现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 “随便吧。”他觉得走亲戚社交，过年这些习俗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早些年还跟着周林渊去拜访过他的合作方，后来两人矛盾日益激烈，再加上林恣时不时的挑拨离间，他索性就闷在家哪也不去，把房门锁紧，把没写完的练习册摊在书桌上继续写。 他手忽然向上抬，指了指车窗外一排排高大的香樟树，问，“你觉得是这里的香樟高一些还是桃李街的更高？” “当然是桃李街啦，桃李街的香樟老早就种了，现在起码有好几个我高，具体的我也说不出来，但反正比这外面的高就是了。” 周烬的话题算转的突然，江飘还沉浸在上一个他不过节的事件里，下一秒她就被他转移注意力去对比哪的香樟树高。她觉得周烬有种神奇的魔力，驱使她下意识跟着他走。 “那既然你除夕回桃李街这边的话，能不能留个时间给我…还有薛吟陆游。”她唇角笑意绽开，梨涡浅浅，又将话题绕回前一个。 想起之前元旦跨年回家，老江在楼梯间说要喊周烬来家里吃饭，她刚想了想，不如就挑除夕那天，让周烬来她家一块吃个团圆饭。 “再说。”周烬没给她一个准信，但直觉告诉江飘，除夕她一定可以等到周烬。 …… 环城公交一路从南驶向北，又从北悠悠绕回来。 期间江飘跟周烬换了个位置，因为她想趴在窗户边看，隔了一个座位看，总觉得看不尽兴。 前半段位置没换之前，江飘只能歪头探出视线，晶亮的眼眸掀起一道锐利的光，夹杂着见到新事物的欣喜，处处打量着成蹊的风景。 她以前觉得成蹊太大，有好多地方她没去过，有好多漂亮风光她也没见过。但今天这趟公交车之旅，她又突然觉得，成蹊好小，她想要走出成蹊，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她探头歪到脖子疼，抬手按着脖颈后方那块酸软的地方，慢动作直起身，周烬听到她的动静，朝她投来眼神，意思是问她怎么了。 江飘揉了揉脖子，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椅子上，“刚刚一个动作维持久了，脖子不太舒服。” 周烬跟她换了一个位置，这回轮到江飘坐在靠窗前，她头枕着玻璃窗，马路平坦，车开的平稳，一路颠簸很少，她靠的也算舒服。 只是她没靠多久，便手抵在车窗台上，支着下颔眼巴巴凝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哎烬烬，你看那棵树！我怎么之前没见过这种，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没过一会，她又手戳在玻璃上，“烬烬，你说这家螺蛳粉好吃吗？我都好久没吃了，我们要不改天喊薛吟陆游他们俩一块去吃？” “我真的超级无敌想让我的朋友骑小电驴载着我在夜晚的马路上吹风，尤其是夏天的风把我的头发吹的飘起来，很凌乱也没关系，我觉得开心就好，形象不重要。” 她太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烬讲，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公交车里的人在逐渐减少，前后座的乘客都已经下了车。 好像叽叽喳喳的…小鸟。 这是周烬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时不时“嗯”一声表示他在听，江飘打心底里觉得，周烬着实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听众，起码他脸上、眼睛里都没有表露过对她的烦躁与敷衍。 他听得认真，江飘偶尔回头间，可以碰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沉静幽深，但莫名给人一种安定感，促使她忍不住继续分享。 第72章 “周烬，你开心吗？”她对着车窗问，试图透过玻璃折射，窥探到周烬刨开波澜不惊之外的情绪。 周烬凝眸望过来，神色辨不清，说他目光有所动容也不算，但这个问题总归触发了他的另一面，江飘挺想知道，周烬身上的那股子颓然怎么来的。 明明是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年级第一，但却时不时露出颓然、脆弱感。 她真的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促成周烬变成了这个模样。 “开心。”跟她坐一辆环城公交绕成蹊南北一周开心，听她分享捕捉到的漂亮风光和好奇的事物也开心，没来由的，他也讲不清具体的，可能概括成一句话，就是跟她有关的事情都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心。 但这对他来说，又是一种奢望。 他觉得这种开心太短暂，稍纵即逝，像跨年那天怦然炸开又消逝的烟花。 “如果你开心的话，就笑一下，起码可以让除你以外的人，也感觉到你的开心。这样开心快乐就能实现人传人！” 她眼里饱含期待，环城公交灵活地钻进冗长的隧道，光线一暗，视野里乌压压的，不知道谁打开了手机手电筒，举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光从那边打过来，映在江飘这边的窗户上，她把周烬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周烬手抬起，捏了捏眉心，但被手腕半遮住的唇角往上翘了翘，笑得很淡，江飘讲不清什么感觉，总觉得被电麻了一下心脏。 周烬放下手，但唇边笑意不减，扭过头，一边脸贴在椅背上，避开江飘愣怔怔落下的目光。 为什么呢？江飘觉得他好像魔怔了。 到底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就不能跟她也分享一下吗？ 虽然她现在的确被他传染了那么一点开心和快乐。 只不过她不明所以看周烬偏头靠在椅背上笑了半天，一时迷惑到想出声询问他原因，试探性开口，然才发出一个音节，恰巧此时周烬转过脸来，笑起来的眼睛还微微弯着，跟她看对眼，慵懒地掀起薄薄眼皮，“嗯？” 靠靠靠。 江飘忍不住吞咽口水，欲盖弥彰地往旁边瞄一眼，真的是低估了周烬的魅力。 这不笑起来摆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脸，这一旦真心实意笑起来，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如清风朗月般的温柔。 那句形容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这种男生看起来就像是死缠烂打能追上的。 真的假的？ 江飘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她现在信不了一点网上的话术，要是周烬真那么好追，那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人得手。 都是哄骗人的。 江飘始终坚信这个想法。 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周烬，难追一点，也挺好的。 第40章 汽水040 除夕火树银花开, 桃李街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独栋的门口挂着红灯笼, 而住高楼的居民则在门口贴上了春联，一片喜气。 江飘起了个大早，把前几天去买的新手套装进包里，挎着包走出家门，跑到楼下等人。 她前天就约了薛吟和陆游在除夕这天来给周烬贴春联，不算心血来潮, 主要是因为上次在周烬家门口，见门边、墙上什么都没贴，像是冷清到没有住人一样，孤寂感蔓延无边。 她探头, 乌黑眼瞳在见到薛吟走过来一瞬间，倏地闪烁光芒, 她觉得她都快跟薛吟在这个寒假处成网友了，到现在为止，今天算是两人在寒假的第一次碰面，其余时间都是在网上聊。 她举起手挥了挥, 薛吟出门没戴眼镜，但模糊视线里看到一个模样娇俏可爱的女孩子在给她打招呼, 依照直觉, 她猜应该是江飘。 果然她走近, 唇红齿白朝她扬起笑脸, 紧接着扑进她怀里的, 就是差一点在寒假变成网友的江飘。 “薛吟, 我可想你啦！”她靠在薛吟怀里胡乱蹭，语气夹带着撒娇意味, “想你想你超级无敌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江飘仰起头，两人目光平视，薛吟扛不住江飘撒娇，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可能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而不是臭烘烘一身糙的男生。 魔怔了。 薛吟觉得她下辈子得投胎当个男的，还得是个又高又白的帅哥，然后跟江飘这种可爱美女贴贴谈恋爱。 “嗯？你为什么不说？我就知道，我们的感情终究是淡了！”江飘语气略凶，像是在逼问，紧接着又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好好好，想你想你，可想你啦。”薛吟忙不迭点头哄她，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十分刻意地咳了一声。 乍一听到薛吟的附和，江飘整个人都喜笑颜开，唇角笑意浓浓。不过没开心多久，就被突然出现在薛吟身后的陆游一句话截断了。 陆游手里拿着几副春联，慢悠悠跟老大爷散步似的朝她们俩走过来，“你们俩这是整什么呢？不带我，孤立我？” 江飘理所当然地应和，慢慢从薛吟怀里退出来，目光转向陆游，端详他手里拿着的一幅幅红底黑字春联，顺口接一句，“要不拥抱分你一半？” 陆游连忙摇头，“不必。”他晃了晃手里的春联，继续说，“我买了好几副春联，挑一个寓意不错的给阿烬吧。” 第73章 江飘低头拿起一副春联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寓意是“招财进宝”，顿觉这幅春联非常符合当代年轻人的愿望，忍不住跟薛吟分享，“吟宝，你觉得贴这副对联怎么样？” 薛吟手里拎着另外一副春联，正细细品鉴着，但横批不太符合她的心意，猛然听到江飘问话，她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瞅了眼那横批顿时眼睛一亮，“我觉得可行。” 陆游也撇过脑袋去看，三人意见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这个横批不错，等我买个同款给我家也贴上。” 江飘立马说，“不行，这幅对联是周烬专属，独一无二的，你不能复刻。” 陆游哎哟一声，挑眉从江飘手里一把夺过那副春联，“我只要跟阿烬说一声，这幅春联就是我的了。” 江飘冷呵几声，抬手从他手里抢回来，但陆游使劲攥着不放，两人僵持不下，薛吟在旁边冷静点评，“两个幼稚鬼。” 江飘不置可否，她觉得陆游是她见过最幼稚的人，两个人你争我抢半天，谁也没落到上风，结果周烬从两人中间冒出影来，淡淡扫一眼他们俩，说，“抢什么？” 江飘闻言手一松，陆游扬起被他完整夺过来的春联，朝她幸灾乐祸扬起眉梢，江飘气不过，恼怒地瞪着他，跟周烬说，“抢给你准备的春联。” 周烬困惑地拧眉，陆游见状，挥着春联跳上台阶，留给站在原地的几个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什么春联？”周烬问。 “就是，为你千挑万选的。”江飘正儿八经地胡扯，其实也就是在两三副对联里选出一副他们仨都觉得不错的。 周烬轻轻颔首，幅度很小，转身上楼，三个人到周烬家门口时，陆游已经撕开包装开始贴了，但他手里拿不下，见到周烬，连忙一把塞进他手里，“阿烬，拿着。” 江飘在一旁指挥，让陆游把横批往左边贴一点，然后又让他往右一点，最好是能够居中贴着，一左一右，陆游脑子都听糊涂了，回头跟江飘说，“你真的看清了吗？” 江飘毫不犹豫答，“我的眼睛就是尺，你不要质疑我。” 陆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向周烬投去求救支援的目光，周烬沉吟半刻，道，“听她的。” 陆游气鼓鼓地重新扭回头去贴，这下换薛吟在旁边指导，两人还算默契，陆游在薛吟的指导下一声不吭地贴，而江飘则慢慢往周烬那边挪，拉开包包拉链，拿出一双崭新的手套递到少年眼前，“说好要赔你的。” 周烬眸光凝在少女递到他跟前的新手套上，倏尔往上抬，又堪堪落在她月牙似的笑眼上。今天是除夕，天气多云，心情转晴。 他接过，掌心合拢，把手套牢牢攥紧，放进大衣口袋里。 江飘才发现今天周烬没穿笨重厚实的棉袄，反倒是穿了一件黑大衣，浑身气质卓然，跟之前相比，少了点少年的青涩，她似乎可以想象到周烬成年后是什么样子。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萌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立马晃了晃脑袋，试图晃掉。 陆游抬手贴春联抬半天，手都抬累了，一边甩了甩，一边跟周烬说，“怎么样，阿烬，是不是被我们感动到了？大过年的特地来给你贴春联。” 周烬唇角扬了扬，点头，“嗯，挺感动的。” 陆游手搭他肩上，“是吧，你看这春联的横批，我们仨为你精挑细选的。” 周烬沉默地撩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四个大字“招财进宝”，嘴唇抿紧，跟在深思熟虑一样，陆游心底不由得冒出点不自信来，连带着站后边的江飘和薛吟也开始静静地观察周烬的表情变化。 “是…挺好的吧，阿烬，就招财进宝，我们当代年轻人最大的愿望，人人都想发财，你应该也这样想的吧。” 周烬听进去了陆游的话，但他的注意力一开始就没放到“招财”那里，只是既然陆游这么跟他说了，他还是很捧场地扫一眼正期待他回话的三个人，道，“嗯，我也和你们三个人的想法一致。” “我就说吧，我的眼光就是周烬的眼光，只要我觉得好，他肯定也觉得不错。”江飘沾沾自喜地跟薛吟耳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想法就是一个正常年轻人的想法。”薛吟毫不留情道明真相。 行吧。江飘勉为其难地被她说服了。 …… 在周烬家待了快一整天，快到黄昏时，冬天的傍晚已经很暗了，陆游心血来潮提出一个想法，说趁着这个氛围来讲点灵异鬼故事。 薛吟加了一个限制，跟除夕春节有关。 江飘没做声，佯装镇定看看四周，心里却不停在想，“考虑一下怕鬼的我，ok？” 但她想守护住自己的面子，于是只能在心里不停唠叨，陆游和薛吟讨论的起劲，把规则制定好后，就开始轮流讲。 “除夕…新嫁娘…”薛吟讲的是跟除夕有关的中式恐怖故事，跟新娘有关。江飘只能忍着恐惧，假装在地上找东西，实则是为了低头给自己不断重复，“没什么吓人的，真的，除夕放假很快乐，新娘，新娘穿漂亮嫁衣也很快乐…好吧，肯定不快乐。” 第74章 啊啊啊啊啊！！ 江飘在心里无力捶墙，越听到后面越不想听，也不能说是不想，是她不敢。但薛吟讲故事的声音刚刚好能够清晰无误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天漆黑一片，客厅里也漆黑一片，他们坐在地毯上，江飘靠在茶几边上，而周烬刚好捱着她这边坐，另外两个人坐她对面。 “我，我讲的就是，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除夕那天老和尚和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庙…”她绞尽脑汁想半天都没搜刮出一个跟除夕有关的鬼故事，只好胡诌一个绕口令当鬼故事浑水摸鱼过去。 “飘飘，你这个故事，我怎么越听越耳熟呢？”薛吟托腮沉思。 江飘以为自己即将露馅，周烬却突然接话道，“这个故事我听过，很恐怖。” 但他表情太过镇定，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以至于大家听到他评价说很恐怖的时候都愣了愣。 烬烬，你真捧场。 江飘在心里默默为周烬竖起大拇指点赞。 “行吧，那我来讲。”陆游抬手揉了揉鼻梁，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周烬，开始讲他搜罗的鬼故事。 江飘听得心惊，瞳孔忍不住瞪大，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就当做是练胆量。 只是她忍不住想捂耳朵，踌躇间，忽然耳朵里被放进一只耳机，她掀起眼帘看去，少年抓着耳机的手恰好还没收回。 第41章 汽水041 天边云层铺的严实, 像盖一层厚厚的纯黑棉被，时针转到六点, 谁的闹铃忽然振动紧接着开始放舒缓的旋律又被摁断。 江飘的左耳戴着周烬的蓝牙耳机，耳机里正播放着熟悉悦耳的曲调，前奏刚响，她又惊喜又觉不可思议地朝周烬看过去，小声说，“是霉霉的歌！” 歌是周烬随手点的, 直接点进一个写着能够愉悦心情的歌单，从第一首开始播放，也没认真看是谁唱的什么歌。 江飘脑袋跟着旋律晃了晃，跟周烬说, “这首是霉霉的《love story》，很好听吧？等我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放这首歌, 或者拍婚纱照录结婚vcr的时候配这个bgm！” 周烬不知道怎么答，他觉得他点头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思考片刻, 最后选择说一句，“嗯, 到时候放。” 江飘乍一听笑起来, 心想周烬也太懂自己了, 笑完之后, 脑子突然卡壳, 灵光一闪, 总觉得周烬这话说的不太对劲，但她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结婚一定会邀请你们几个到场的。”她忽然就把话题扯到了结婚上面, 周烬一边听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膝盖上，一边细想她话里实现的可能性。 陆游讲完故事后发现对面两个人都在出神，忍不住拍拍地板，“喂，你们俩干嘛呢？！” 陆游力气大，拍地的声音很重，震的江飘倏地一下凝眸望向他，动作急促，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差点掉下来，她连忙抬手去捂。 “没干嘛啊我们俩，在听你讲故事呢。”江飘赶忙把耳机塞好，出声跟陆游解释。 陆游双手抱臂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傲娇不愿意听他们俩解释的模样，但没坚持多久，胳膊上挨了薛吟一巴掌。 他惊恐回眸，轻嘶一声，捂着被巴掌扇到的地方，怒目圆睁看向薛吟，说出口的话，语气从冷硬转委屈，“你又干嘛打我？你们仨都是一伙的吧，你，江飘，你们两个人肯定是一伙的，然后阿烬，你居然也不站在我这边！” 他又扭头冲着周烬抱怨，江飘无辜地转转眼睛，盘腿坐着，手肘撑在大腿上，掌心拖着脸，叹气摇头。 周烬摘掉耳机，举起双手，“我哪边也不站，我站中立。” “不行！”异口同声的一句话从江飘和陆游的嘴里冒出来，周烬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眼睛往下撇，试图将自己剥离焦点中心。 陆游反问江飘，“怎么就不行了，阿烬想站中立你就让他站呗，怎么碍着你了？” 江飘果断附和他，“你说得对。” 陆游：“……”还挺，能屈能伸的。 时间到饭点了，薛吟跟陆游要回家跟家里人吃团圆饭，周烬家里就剩下周烬跟江飘两个人坐沙发看电视。 江飘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周烬坐在离她不远处看手机回消息。 她换来换去也没看到喜欢的，索性抱着摆烂的心思挑了一个她最熟悉的频道看，刚好在放《海绵宝宝》，她支着下巴看，忍不住想跟周烬聊天，脑子一抽，说了句不经大脑的话，“你是不是也想跟痞老板一样，偷走我的美味蟹王堡秘方？”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周烬回陆游消息的手一顿，空气中寂静两三秒，他扭头看向江飘因反应过来羞涩泛红的脸，不禁低头笑了笑，“不想，我选择智取。” 江飘反应几秒，追问，“你打算怎么智取？” “是你的话，我选择用你喜欢的酸奶、汽水、糖炒栗子还有…来换。” 江飘整个人一惊，周烬这是把她知根知底了啊，举出来的都是她根本抗拒不了的零食，她吞了吞口水，故作坚定般，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不行，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向你倒戈。” 第75章 周烬只好无可奈何地笑笑，向她低头，“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江飘不知道他要想什么办法，周烬也一直没说，又看了一会电视，章文莹女士给她打电话，让她顺道把周烬喊上来一块吃饭。 “周烬，我妈让我喊你去我家吃饭，快起来。”江飘用遥控关掉电视，站起身，往周烬腿边走了几步。 少年踌躇不决，抬头张嘴想要拒绝，但身边站着的少女却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看，他交握的双手，指腹无意摩挲了下掌心。 “再不起身，”江飘想了想，一字一顿道，“我就来、拉、你、了！” 她作势伸手去拉周烬，但是少年先她一步往旁边起身，她立马收回假动作，拍了拍，在周烬身后催促他往前走。 这是周烬第一次在认识没多久的人家里吃饭过节。江飘爸妈很热情，临走前，江琢塞给他一个红包，说新年图个吉利。 江飘笑着跟他挥手再见，说新年快乐，说新学期见。 他眨了眨眼，回到空荡荡的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今年是他过得最幸福快乐的一个年。 无论是公历年，还是农历年。 …… 新学期开学，学校安排过几周去春游，地点是成蹊的隔壁市渝春，那里有老派古典的建筑，十分适合学生研学。 江飘跟章文莹提了一嘴，章文莹说让她跟紧队伍，在外面要听考试的安排，不要脱离团队做自己的事情，不然容易遇到危险，也容易给老师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江飘敷衍嗯嗯几声，章文莹继续跟她讲一些注意事项，当老师操心惯了，章文莹一讲就停不下来。 江飘老老实实听她讲完了，得到她的指令说可以回房间了，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一骨碌地躺倒在床上。 她在四人小群里发消息，问春游需要带点什么。 薛吟回她，“多带几瓶水，走路走多了容易口渴，你要是想带点其他零食也可以，但我感觉不容易背。” 陆游回，“带个人就行了，带那么多东西一点都不爽。” 群里就差周烬没回她消息，她为了省事直接在群里艾特他，说，“周烬同学，你有什么看法呢？” 但周烬似乎在忙，一直都没看消息，群里的消息也一直没有回。 江飘失落地戳戳手机屏幕，把手机往一边放，拿出新买的练习题写，她上学期数学进步非常大，整体成绩和排名都有所提升，这学期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冲进前五十。 睡前她不死心又看了一眼消息，周烬在群里回她，说，“还没想好。” 江飘发了一个线条小狗点头表情包，戳进他的私聊窗口，给他发消息，“你想不想带点零食去啊？比如黄桃果粒酸奶！比如小熊饼干比如魔芋爽！” 【j】：你想吃？ 【pp公主】：也不是很想。 【pp公主】：好吧，有点想。 江飘最近换了个微信昵称，叫pp公主，陆游上课的时候跟周烬说，江飘为什么莫名其妙叫屁屁公主，周烬一脸无语地拆换笔芯，跟他解释，“说不定人家叫飘飘公主。” 陆游反问他，“你这么懂？你跟她脑电波同频？” 神他妈脑电波同频。 周烬难得无语到又拆换了一支笔芯。 但是后面周烬点进江飘的个人资料看到她的微信昵称时，思路忍不住被陆游带偏，摸了摸鼻梁，略带歉疚地划掉资料卡，反复看了几眼他给江飘的备注，歉疚感才慢慢消失。 【j】：嗯，我带。 江飘快乐地弹给他一个蹦蹦跳跳打滚翻跟头的线条小狗表情包，以此来表达她的喜悦与感激。 春季研学那天，四个人不约而同都背了书包，江飘一脸揶揄地绕着陆游转，“你不是不带书包只带一个人吗？怎么，觉得人不够用还是得背书包？” 陆游把书包背在自己的胸前，伸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你不懂，我这背包里面装着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 这一下勾起了江飘的好奇心，她怂恿陆游拉开书包拉链看看，但陆游抬手死死挡在书包拉链上，就是不听江飘的劝说。 “行，不看就不看。”江飘无所谓地摊手，往周烬那里走，悄声问，跟神秘组织对暗号一样，“周烬同志，我的那个带了没？还有那个那个…” “有病吧你们俩。”陆游被他们俩对话整的稀里糊涂，忍不住吐槽出口。 江飘冷呵几声，学他，“有病吧你们俩。”但语气颇为阴阳怪气。 薛吟被他们俩逗笑了，在中间当起和事佬，明明以前是她爱跟陆游吵架来着，现在但凡涉及到周烬，就变成江飘跟陆游吵了。 “喂，路由器。” “喂，屁屁公主。” 靠，搞什么？ 我什么时候我成屁屁公主了，我那明明是飘飘公主好不好。 “歇会吧，先上车。”周烬淡淡开口，抬脚往一班的大巴走。 成蹊一中安排学生坐大巴去渝春，路程接近四个半小时，但一二班是分开来坐的，这就意味着江飘薛吟不能跟周烬陆游坐一块。 第76章 江飘想到这事，立马觉得旅行的快乐少了一半，怏怏不乐地上车，忽然被周烬叫住，手里被塞进两个小柑橘，还有一包酸话梅。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江飘有些不知所措。 第42章 汽水042 她坐上车, 招呼薛吟拿手机给她拍张照，薛吟不明所以地拿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两下, 动作干脆地打开相机，扬起下巴问，“要怎么给你拍？” “拍我怀里抱着的小柑橘和酸话梅。”她一手抱两个小柑橘，一手抱酸话梅，并起拢在怀里。 薛吟点几下脑袋，按下快门, 把照片发给江飘，随口道，“晕车的话可以把橘子皮剥下来一块嚼一嚼，或者吃颗酸话梅。” 但她转念一想, 扭头眨了眨眼，困惑出声, “不过，你这哪来的？” “周烬给的。”她小声答，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快乐与得意。 薛吟大惊：“周烬这么贴心？！”她倒是没注意到周烬还是个会体贴关心的。 江飘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周烬人挺好的啊, 我们都一块相处这么久了，关心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薛吟听她这么一说, 立马从脑子里搜刮检索有关周烬关心体贴她跟陆游的记忆, 搜肠刮肚半天, 没印象。她看了眼正在乖乖剥橘子皮的江飘, 陷入沉思。 怎么越想越觉得某些人很双标。 这偏爱过分了吧, 难道配角没有戏份吗？ 江飘不知道薛吟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耐心地把橘子皮剥掉，美滋滋地分了一半橘子递到薛吟手里, 一边吃橘子一边看周烬对她刚刚那张照片的回应。 【pp公主】：橘子，吃了。 【j】：嗯。 【pp公主】：你在干嘛？ 【j】：准备睡觉。 江飘看到这条消息，原本敲出来的消息被她通通删掉，最后选择发了句，“嗯，你睡觉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最后咬进嘴里的那瓣橘子酸味很重，充斥口腔，蔓延到舌根，江飘不由得皱起眉头，眯着眼睛连眨几下眼皮。 她舒坦地靠在座椅上，跟心里被什么东西勾着似的，忍不住看手机消息，本以为她发完那条消息后，周烬会忽略掉那条消息，闭眼睡觉。 但她指尖滑了两下聊天页面，从之前的聊天记录滑到底，惊喜地发现周烬居然给她回了消息。 他说，睡觉可以缓解晕车。 似是怕她不信，又发了一个链接，里面有篇文章讲如何缓解晕车。 江飘忍不住勾勾嘴角，摁灭手机，靠在车窗边，对着窗外傻笑，薛吟玩手机间隙无意瞥她一眼，被她莫名其妙的笑容给惊到了。 她严重怀疑，她的好朋友是不是脑子傻掉了？ …… 下车到达目的地，入眼是由青石板铺就的笔直延伸的道路，往前走，旁边是蜿蜒狭窄的街巷，水泥墙面斑驳，彰显着它沧桑的年岁。 一个班一条长队伍，由各班班主任和一位任课老师带队参观古朴建筑群。 江飘这回站在队伍中间，见到一班末尾站的两个熟人，有点不太好意思大张旗鼓地打招呼，只点头示意，但陆游偏偏不给她这个低调的机会。 “哎，江飘！你们去哪呢？” “我们…去前面看看，应该是的。”她也不太确定，只能跟着大部队走。 陆游说行吧，还非常惋惜两个班不能一块参观，江飘赞同地点点头，十分惋惜她不能跟周烬一块看看漂亮的建筑，清澈见底的河水。 两人互相面露惋惜地相视点点头，虽然不在同一个频道，但江飘觉得她还是跟陆游大差不差想一块去了。 前半段参观是老师带着看的，时不时给他们科普讲解一下知识，有同学听到一半起哄让班主任老王即兴编首诗，吓得老王边摸自己稀疏的头顶，边摆手说不行。 江飘趁着人多也跟着起哄，“老师你就来一首嘛来一首！” 老王见场面有点收不住，跟他旁边的搭档说起悄悄话，两个人都抬腕看了看手表，商量好后，老王比划了一个让同学停下来的手势。 “既然大家现在都这么兴奋，那就自由活动吧。”他话还没说完，欢呼的声音倏地像鞭炮被点燃一样冲出来，在寂静悠长的青石板路上噼里啪啦地响，老王微微皱眉，忍不住无奈地笑，有些纵容，“但要注意安全，别玩的太疯了，记住没？” “记住啦！” “那我们走啦！” “走走走！”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家卖油纸伞的店！你还记得那篇课文吗？” “我知道，叫《雨巷》！” 围绕着王清彪的学生渐渐散开，江飘拉着薛吟飞快地往前奔，被身后的王清彪一眼看见连忙朝她们俩的背影喊，“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江飘闻声回眸，翘起唇角，眼睛亮亮的，像聚着光，朝王清彪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知道啦。” 虽然她对王清彪黑板报一事心里颇有些不满，但王清彪对他们一群人认真负责的态度，对他们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霎时心里那一丁点儿不满又被拨散了。 她扭过头，没看到王清彪露出的欣慰的笑容。王清彪教过很多年书，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学生，有人文静内敛有人活泼开朗，有人十六七岁真的肩头枕风，跑起来都被光宠爱。 第77章 他对江飘印象很深刻，一个坚定有正义感的女孩子，他希望她的未来一路坦荡，前途光明灿烂。 别抛掉那颗赤子之心。 …… 江飘跟薛吟蹲在花店门口望着对面卖风筝的店铺，她很想买一只纸鸢放，但是薛吟跟她说看看就行，买了不好带回去，带回去也不知道能支撑多少天，保不齐以她的性格，两三天就坏掉了或者不知道放哪去了。 江飘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老实点点头，托着脸看被悬在屋梁上的纸鸢。 看倦了眼睛发酸，她抬手揉了揉，视线里就出现一双脚，鞋子很眼熟，她慢悠悠抬头往上看，看到人的全貌之后，唇角立马抹开笑，“周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路过，正好看到。” 周烬手把校服外套往上拉了拉，遮住露出来的锁骨，眉眼低垂，手抄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 江飘：“挺巧的。” 她抬手搂住薛吟的脖子，说，“我们四个人一块逛逛吧。” 周烬颔首，回头看了眼还在跟油纸伞店扯皮的陆游，“走了。” 陆游气势汹汹地抱臂冲过来，直接往周烬身边一站，方才吃亏的恼怒被他强行压下去，胳膊肘靠着周烬小声说，生怕被旁边坐着的两姑娘听到，“阿烬，我真的，我刚刚就应该听你的，你说我当时怎么就忍不住呢，你说你怎么就不拦我呢？” 他一时冲动跑去买油纸伞，那店家一个劲地夸自个家油纸伞做工精致又经济实惠，他信了，花钱买了一个，结果一撑，头顶掉了一些木屑，糊的他眼睛发痒。 再一细看，伞面制作粗糙，陆游一气之下跑去跟店家理论，两人争执不下，一个要为自己的消费维权，一个说这是基本问题，不退不换。 陆游不肯吃哑巴亏，硬是跟店家争的面红耳赤，逼的店家不得不退让，退款前店家还在告诉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 周烬：“想拦，但觉得但拦不住。” 陆游：“……你很懂我。” 江飘耳朵尖，隐隐听到了陆游跟周烬说的悄悄话，但字句模糊，她分辨不出，只好稀里糊涂地宽慰陆游，“和气生财。” 周烬闻言，不动声色地完了完唇角。 而刚刚才破财的陆游：“……” 薛吟率先起身拍了拍手，说有地方适合拍照，领着他们三个人过去，走着走着，江飘才猛然发觉，陆游脖子上挂了一个相机，好像跟之前运动会那个差不多。 “原来你说的宝贝就是相机啊。”江飘恍然想起来今天出发前陆游特地卖的关子。 陆游晃了晃相机，得意道，“今天的照片就包在本摄影师身上了，来，阿烬，你做我的第一个模特。” 他推搡着周烬靠在墙上，指挥他摆姿势，周烬叹了口气，按照指挥动了动身体，陆游说他姿势太单一，能不能想点其他帅气酷一点的动作，周烬摆烂似的跟好学生罚站一样靠墙站着，“随便吧。” 陆游立马扭头，“江飘你站过去，你们俩合照一张。” 江飘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 陆游郑重其事地点头，薛吟在旁边助力一把，将江飘推过去。 陆游稍稍从相机背后抬头，跟周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少年冷淡的眼眸里有一丝浮动的波澜，自觉地给走过来的少女留出一块地方。 陆游连拍几张，记录下少年时代最青涩的记忆，尚未成熟的脸庞，一模一样的校服，明目张胆的笑容和克制隐忍的情绪，都在渝春清澈的河水里流淌。 陆游拍完他们俩，嘟囔着把薛吟喊去拍风景，留下江飘和周烬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这条路很多人，八成都是来参观的游客，她跟周烬前面挤了一大堆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前面人稍微少一点。 有位妈妈急切地在喊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江飘闻声，眼睛立马到处扫，忽然人群骚动，扑通一声，清澈的河里溅起水花。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少年就已经跃入冰冷的水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躁动的人群突然哑声，往旁边四散开来，妈妈的哭声在寂静里尤为明显。 江飘站在原地呆愣住，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身体莫名僵住，她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抖的厉害，看着少年展臂把小孩圈进怀里，渐渐朝岸边游过来。 少年将圈在怀里的小孩往上托，托举到岸上，旁边有好心人拉了一把小孩，正在哭泣的妈妈一把搂住小孩，失而复得的嚎啕大哭。 江飘走过去，少年被好心人拉一把上岸，但他浑身湿透，衣服啪嗒啪嗒滴水，急促地喘着气，看了眼被妈妈搂在怀里的小孩，抬手擦掉眼皮附近的水珠。 她努力睁大眼，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地往下掉，她觉得在看到周烬跳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都被揪住了。 要是… 她不敢想象。 周烬看了眼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指腹压了压眼睑，偏头看到江飘发红的眼圈，他忍不住愣住。 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现在该怎么哄她。 第43章 汽水043 第78章 少年发梢滴水, 湿淋淋的刘海被他抬手往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周烬无奈地摸了摸耳垂, 思忖着该如何哄人，往前走几步，怀里立马被江飘塞进一条干净的毛巾。 毛巾是刚刚一位好心的阿姨拿给江飘的，一边跟她夸小伙子真勇敢，一边将干燥的毛巾递到她的手里，说待会给小伙子擦擦, 春季流行性感冒多发，生病起来很难受。 江飘垂下通红的眼睛，闷闷开口，“先擦擦吧, 擦完我们去找老师。” 她说话声音很低，有很明显的哭腔, 哽咽又沙哑，周烬紧紧捏着手里的毛巾擦了擦不断滴水的发梢，朝她再走近一步。 很小声，但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哭了。” 江飘眯了眯眼睛, 连眨几下, 试图让眼泪掉头回眼眶里, 却反倒让眼泪直接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 洇湿板上生长的青苔。 她嘴硬, “你叫我别哭就别哭, 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 周烬轻笑一声，十分上道地说, “嗯，公主请别哭了。”他唇角漾出笑容，是真心实意的笑，想来这是头一次，有人替他担忧难过到流眼泪。 她的情绪不受控，也惯来藏不住，什么都爱直白地写在脸上。周烬情不自禁想要抬手去帮她擦掉眼泪，但又怕唐突到她，抬起一半的手又垂下，指尖沾着的水珠也掉落。人在没有确切的立场做一些事总会犹豫。 江飘没注意到他抬起又垂下的手，只是被他现在这幅出水芙蓉，脸上挽着浅浅笑容的模样晃了下眼，立刻把眼泪擦干，“嗯，那就勉为其难地听一下你的话吧。” 周遭议论声连连，但小孩的嚎啕大哭声尤为明显。被周烬救上来的小孩因惊吓一直在哇哇大哭，一个劲地往妈妈怀里贴，小孩喉腔鼻孔里都堵着水，难受地咳，人群中有好心人站出来帮忙。 周烬挡在江飘面前，她往旁边探出脑袋，视线往外抛，见状，忍不住感叹道，“世上还是好人占大多数。” 周遭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开，周烬领着江飘从焦点中心脱离，他朝送毛巾的阿姨礼貌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好转过来的小孩和因失而复得心情好起来的母亲。 江飘循着他的目光也回头看，小孩正巧从妈妈怀里探出脑袋，茫然无措地眨着眼睛。她诧异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在医院周烬帮小孩找妈妈，在渝春古镇又救了差点溺水的他一命。 这两人冥冥之中怎么宿命感这么强？ 江飘正胡思乱想着，周烬拉开了能掐出一滩水来的校服外套，脱掉拎在臂弯上，单穿一件湿的纯白长袖。他刚刚做决定突然，是看到有人遇到危险的下意识行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只是他妈温浮玉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两个人往前走出了一段路，周烬向外扯了扯贴在身体上的湿衣服，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江飘，他愣了愣，张口想说不好意思，但江飘却先他一步开口。 “周烬，我发现我的心理很矛盾，如果换做是别人见义勇为，我肯定会很激动很钦佩，但如果是你，我发现我会很担心会很难过，我甚至预设过最坏的结果，可我无法接受。” 周烬顿了顿，问，“什么最坏的结果？” “死亡。” “嗯，那你就记住，好人长命百岁。” 江飘将信将疑，“真的吗？” 周烬换了个很实际的说法安抚她，“今天这件事虽然很突然，但有一个前提，就是我会游泳。我会游泳所以我会跳下去救人，如果我没这个本事，我不会去拖累别人。” “可我不想你遇到危险，不想你…死。” “不会的，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如果换做是跟陆游解释，他会很干脆很简洁，但碰上江飘，他需要换一个能够温柔地说服她的解释。 江飘目光上下扫过周烬，欲盖弥彰地撇开头，“嗯，你赶紧去换一身干衣服吧。” …… 两人走了一段路，没找到周烬班主任，刚巧旁边是条街，周烬索性直接找了附近一家男装店，买了套新衣服换上，也没看价格，反正刷的是周林渊每个月按时打给他的零花钱。 周林渊没亏待过他的一点就是，如论如何都不会吝啬给他发零花钱，他爸甚至自信地觉得自己能够在经济钱财这一方面拿捏住他。 也就这一方面了。周烬漠然地想。他站在试衣镜前扯了扯卫衣胸口前吊着的两根绳带。 江飘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支着下巴张望店里的衣服，她以前也就跟着章文莹进过两三次男装店给她爸买衣服，陪除她爸以外的异性买衣服她是头一次。 “帅啊周烬。”宽肩窄腰，身高一米八几，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江飘对着镜子里换上新衣服的周烬猛地一通夸。 她也不知道陪异性买衣服是什么流程，布料质感做工什么的她也不会看，就会看看衣服设计漂不漂亮，穿在身上合不合身。 周烬没作声，但江飘从镜子里瞥见了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想，原来夸人这一套用在谁身上都很受用。 第79章 周烬去收银台付款，江飘从沙发上起身，忽然店门被推开，先前被周烬救的小男孩的妈妈走进来，没注意到她，径直朝周烬走过去。 这是要当面道谢？还是打算送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江飘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但脑子里胡乱猜测一通。 结果通通都不是。那位女士开头的第一句话是跟周烬说的。她温声细语，说：“粥粥，好久不见，刚刚的事妈妈想跟你聊一聊。” 周周？哪个周哪个粥？ 江飘一头雾水地看向付完款，转过身来，一眼望见温浮玉陷入错愕的周烬。 周烬轻咳一声，打破原本应该看起来十分温情的场面，“直接喊我周烬就行，不用跟以前喊一样的，我快成年了。” 温浮玉唇角欣慰的笑意渐浓，她觉得周烬怎么过年过得很好，单从他现在的穿着、身材与面相上来看，她觉得以前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妈妈又容易哭鼻子的小男孩长大了。 “好，周烬，跟妈妈聊一聊？”她继续征求周烬的意见，好几年没见面，她已经有点琢磨不透大儿子现在的性格。 周烬看了眼站在一边被冷落到的江飘，抿唇说，“我还有个同学在。” 温浮玉这才寻着周烬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乖巧又局促地站在旁边，扎着两个麻花辫，面孔很陌生，应当不是她前夫周林渊合作伙伴的小孩。 温浮玉点头，周烬便绕过她，站在江飘跟前解释，“她是我妈，刚刚被我救上来的小孩是我弟。” 江飘了然笑笑，但想起之前见到的他的另一个弟弟林恣，脸上笑容忽然就淡下来。林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又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但他们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只有周烬没有。 她忽然觉得感伤，为周烬感到愤愤不平，但她只能把情绪积攒在心里，脸上依旧摆着张笑脸，跟周烬说，“你早就知道啦？” 周烬：“嗯。” 江飘很有觉悟地接话，“那你跟你妈妈聊聊吧，我一个人去别的地方转转。” 他们三个人出了男装店，但人生地不熟，江飘不知道一个人往哪走，给薛吟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但迟迟没回，看到站在一旁望着周烬欲言又止的女人，她想了想，假装知道自己要去哪，脚尖一转，跟他们反方向走。 可还没几步，腕间一道重力忽而将她拉扯住，心下惊讶快要跳出来，她茫然地回头，周烬握着她的手腕没放。 “怎么了？” 周烬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拉住她，“你一个人不安全。”话音一落，他松开手，指腹无意蹭过她的校服外套，热度攀上他耳垂，他皱了皱眉，跟温浮玉说，“找家店坐坐吧，女孩子一个人走不安全。” 温浮玉几乎是瞪大眼睛，吃惊地观望到周烬抓住那个女生的手腕，他小时候除了黏她一个人，对其他人都很冷淡，包括对周林渊。以前家里也经常来跟他同龄的小孩，男生女生都有，除了陆游他热络一点，其他的，她真没见过他如此关心在意。 最终三个人找了家粉店坐下，江飘一个人点了一碗粉。早上她出发的急，就随意地吃了几口章文莹做的早餐，现在走了一大段路，肚子早就饿了。 找店的时候，周烬跟温浮玉走在前头，江飘稍稍落后一点，在后头跟着，隐约听到女人温柔的嗓音在感叹周烬的成长。 江飘本不想偷听两人讲话，但他们说话似乎也没避着她，她能听就听了。她本来不想做出反应，但听到女人说这些年周烬一定过的很好的时候，江飘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如果你们都对周烬好一点，多给他一点陪伴和关心，他才是真的好，现在的成长，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猛然想起最早见到周烬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感，眼神淡漠，情绪没有起伏，也不搭她的腔。 好像被她逼急了、闹急了才会有情绪的变化。 她坐在桌前，一左一右坐的是周烬跟他妈妈，他们两人对坐着，江飘努力缩低自己的存在感。两人在交谈，温浮玉问周烬有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周烬摇头，温浮玉淡笑，坚持跟他说，可以考虑德国，她现在住在柏林。 “你觉得周林渊会让我出国？”他反问。 “怎么不可以，我跟他说不就行了。” 周烬闷声笑，但笑意不及眼底，两个人都离婚了，而且一开始就是商业联姻，哪里还有情谊存在。 江飘沉默不语，默默捏着筷子夹粉吃，她心里现在很乱，满脑子都是周烬出国留学的事情，既舍不得又希望他能够过得更好。 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面汤溅出来，滴到她校服袖子上，她暗叹糟糕，尴尬地埋下头，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了两张卫生纸正给她擦衣袖。 和温浮玉的讲话还在继续，他只是分了一部神来替江飘擦被油溅到的衣服，又担心她袖子蹭到其他地方的油，便再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她的桌面，他做的自然又顺手。 江飘一脸状态外地看着周烬极其顺手地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第80章 她特地抬头看了看店门外的天，想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今天，好像天气多云，没有太阳。 第44章 汽水044 江飘跟周烬说她要出去买点东西, 周烬担心她的安全，定定地拿眼神看着她, 她被周烬看的意志动摇，抿了抿唇，指着一家不远的卖糕点的店跟他说，她就去那。 周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掂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撞上她渴望的眼神, 没忍住，纵容地点点头。 江飘跟他和温阿姨说了声拜拜，先是故作矜持地走出粉店，接着欢快地小跑起来, 两个麻花辫随着奔跑的动作左右一晃一晃。 坐在粉店里的周烬眼神一瞬不动地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江飘没走远, 依旧在他的视野范围里，看她停在店前，仰着头看上面贴着的菜单，他才慢慢转回视线, 跟温浮玉讲话。 他的动作尽数落在温浮玉的眼里，她若有所思开口, 跟他说, “周烬,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你应该知道这个年纪要做什么。” 周烬扯了扯嘴角, 抬手给温浮玉空着的茶杯里灌满水, 浓密的睫毛往下垂，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 他语气没有起伏，没有温度，“如果是今年之前，你跟我说这句话，那我应该会听你的，但现在，我有自己的思考。” 温浮玉被他冷淡的态度刺了一下，心里顿时有点不满，她不懂他在抗拒什么，但凡她给他提的建议都被他拒绝，出国留学是为他的前途着想，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该做的事也是为他着想。 她两次三番地为他着想，他又是怎么对她的呢？温浮玉想不通，心里郁结着气，但转念想到他今天救了小儿子，脾气又缓和下来。 “妈妈只是给你提点建议，你听妈妈的话，妈妈当然高兴，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也拿你没辙，毕竟你现在归你爸管。” 她又说，“今天希希的事多亏了你，不过下次救人之前一定要先想好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要盲目冲动，白搭了自己的性命。” 周烬眼神微动，听到她喊希希的名字，忍不住回想到他的模样，长得跟妈妈很像，继承了她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还有双眼皮。 性格也很活泼可爱，让人一眼就能判断出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 他点点头，表示他听进去了温浮玉刚刚说的话，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其妙冷下来，温浮玉希望他可以跟以前黏人一点，但周烬缄默不语，眼睛不受控地去寻找江飘的身影。 蒸笼被掀开，水汽弥漫向上充涌，江飘兴趣盎然地瞅着那一溜烟往上飘的白气，跟老板说她要买四份梅花糕。 买完了四个一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回到粉店，门口站着周烬和温浮玉，看来两个人已经谈完了话，她特地找老板要了包装袋分别装梅花糕，将其中两份递给温浮玉，笑意盈盈道，“这是梅花糕，我看很多人买，应该很好吃，阿姨可以试试，还有一份是给弟弟的，他今天被吓到了，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她想的很周到，温浮玉和希希各买一份。不过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阿姨吃不吃甜的。温浮玉惊诧地挑了挑眉，伸手接过，空余的手抬起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温柔的长辈照拂可爱的后辈。 她脸上绽开舒畅的笑容，跟周烬讲话时堵着的一口闷气顿时散开来，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谢谢你的梅花糕，那…再见啦这位小同学，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温浮玉朝她挥了挥手，临走前饱含深意地递给周烬一个眼神。 周烬抬手揉了揉脖颈后方的颈肉，问她，“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江飘掰开周烬攥紧的手，把另一袋梅花糕塞进周烬的手里，他掌心温度很高，指腹不经意蹭到间，热度无声无息向她蔓延。 和煦的微风忽而刮过，街巷里谁家屋檐上悬着的风铃被摇响，叮铃铃。江飘收回手，两指无意识地揉搓两下，“当然会有你的份。” 她总觉得指尖被烫了一下，想不通，感官为什么在顷刻间这么清晰，像是被一块丢在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灼烧的石头擦了下，她情不自禁想缩回手。 “我这买了两份，不就是特地你一份我一份吗？不然我们俩同吃一份？” 她自己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同吃一份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而且认真想想还省了一笔钱。 周烬握紧手里的梅花糕，轻笑出声，“一人一份好，不然你容易生气。” 生气？什么生气？江飘自诩她的脾气虽然不是一等一的好，但也算是情绪稳定，宽以待人。而且跟谁生气她都不会跟周烬生气吧，谁会看着一张帅脸跟他生气啊？ 真的是。 江飘不理解地摇摇头。 “我脾气挺好的，不会生你的气，而且我就算生气，我也很好哄。” 包装封口被拆开，梅花糕的香味从里头钻出来。江飘咬了一口，连忙含糊不清地跟周烬感叹好好吃，还催促他赶紧趁热吃。 周烬听她的话，拆开包装，咬了一小口梅花糕，软软的。他接着刚刚江飘的话想，想她脾气确实很好，想她确实很好哄。 第81章 两人回到行李寄存处，周烬把书包拿出来抱在胸前，两人坐在长椅上，江飘心底一直有个疑问，两次了，她都还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江飘：“我有个问题，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周烬淡淡道，“希希，我只知道他叫希希。” 希希？江飘琢磨着这个名字，想来他的爸妈一定对他寄予着希望，希望他开心快乐一生顺遂，希望他前途无量一路坦荡如砥。 但周烬也该是这样的。 她扭过头，跟周烬面对面，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着他的书包的伸缩带玩，周烬悠悠掀起眼帘，浅棕瞳孔里倒映江飘完整的一张脸。 像是，她被困在他的眼睛里一样。 不对，是她住进了他的眼睛里。江飘自己反驳自己。 “你知道吗？灯火燃尽的末尾是希望。就像我们点蜡烛，停电的时候点蜡烛，在蜡烛燃尽的末端，随时可能来电。”她顿了顿，在思考如何继续说，“一般情况下，我是指一般情况下，来电的那一瞬，就是希望成真了。” 她不知道这个比喻恰不恰当，也不知道周烬能不能听懂，她只是绞尽脑汁地想，认真地跟他解释。 她一脸期待地望着周烬，松开被她打了一个结的书包伸缩带。周烬没话说，薄薄的嘴唇紧抿，但他看她的目光尤为认真。 空气中有什么火花噼里啪啦炸开，江飘转回去，背直挺挺地靠在椅子上，有些挫败，因为周烬不说话，不给她回应。 “江飘…”周烬一瞬间有一股冲动要从胸腔里涌出来，但被他克制住，压回去。他自作主张将那股冲动拦截塞回去，只是说，“谢谢你的解释。” 没什么大不了，他都谢我了。我应该大度点。 江飘默默在心里嘀咕。 周烬拉开书包拉链，递到她边上。江飘不明所以地低头，跟开盲盒似的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包薯片，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没错了。 紧接着又从里面掏出一瓶酸奶，还有之前她跟周烬提过的她想要吃的每一样零食。 “不是，我跟你说的，你都带了啊？”江飘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她真的很想吃这些零食，也跟周烬提过想让他带。 但是她以为周烬顶多带两三样吧，结果现在开盲盒，开出来的每一样都是她在周烬面前许下的心愿。 “周烬，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吧？你不会突然离开我们吧。”周烬对她太好了以至于她对他有了依赖性，无论是在数学学习上还是日常生活里，周烬的存在润物细无声似的融进了她的生活里。 “你觉得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那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觉得我们应该有其他的关系，那我们就有其他的关系。”他把主导权让渡到江飘的手里。 …… 春游结束，江飘收了心放在学习上，她啃着笔头，出神想到周烬说的那一番话，没回答她会不会离开。再加上她听到温阿姨建议周烬出国留学，总觉得有一天，周烬就跟他们几个人分道扬镳了。 或许她得提前习惯一下。不然到时候周烬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还有点不适应。 放学回家的时候她没等周烬，在校门口跟薛吟分开，薛吟搬了新家换了新路线，基本上在校门口就得跟江飘分开。 临走前，江飘侧身对着教学楼，扭过头往她们班级所在的楼层眺望一眼，随即又把脑袋撇回来，抬脚离开校门口。 一个人走路走到公交车站，坐在站牌前的椅子上看疾驰而过的汽车，看路边花坛开出的鹅黄浅紫小花，看到最后，熟悉的公交车靠边停。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忍不住向门口漂，还在期待一道熟悉高大的身影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想法抛出去。第一次不跟周烬一块放学回家她做到了。她试着做了三天，不跟周烬一块上下学，在学校也避免跟周烬的接触。 非必要不出教室，不往一班教室里面看。薛吟以为她跟陆游吵架了，问了才知道是在躲周烬，她不解，“你之前跟周烬玩的那么好，怎么突然躲着他啊？” 江飘说，“习惯一下没有周烬的存在。” 第四次放学回家，周烬终于先她一步等在了公交站牌前，江飘脑子一抽，下意识转身重新往学校走。 周烬追过去，不由分说拽住她的手，语气有些急，“江飘，你最近都在躲着我？” 第45章 汽水045 少年的掌心带着独有的温度蹭过她手背的皮肤。江飘没反应过来, 呆愣地低头，瞥见扣住自己的那只手, 僵硬地左右动了下脑袋。 “我没躲着你。”她下意识辩驳，但忍不住心虚地想抽回手。她手稍动，周烬原本一直盯着她脸看的视线就往下垂，落在他拽住她的手上。 他立马反应过来，指尖一松，不自然垂在裤缝边, 蜷起攥成拳。他难得失态，但最近连续几天，江飘都一直在躲着他，两个人不再一起上下学, 就连在校园里，都被她刻意避开。 每次路过二班, 他都会装作不经意扭头，从敞开的窗户缝隙里去找江飘的身影。时而撞见她用笔帽戳着脸，颇有些苦恼地看题。时而又看到她跟薛吟抑或是周围的同学聊天，唇角漾出灿烂的笑容。 第82章 这都不是对他。 他和江飘之间忽然横亘出一条楚河汉界。两个人各站一端, 谁都不往前走一步。 “那你最近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回家了？”他想了想，先只问出一个问题。 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江飘在心里犯嘀咕。她往后撤几步, 但被周烬误会是想跟他划开界限, 他露出点受伤的神色, 眼里亮色黯淡。 江飘苦恼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的周烬, 我真的没有很…刻意的躲着你，我承认有一点, 但主要是我想提前适应一下没有你的生活，我得习惯下一个人。” 周烬怔忪片刻后立即反应过来，跟她说，“为什么你的生活里没有我？” “你不是会离开我们吗，可能不是现在，但可能是下学期，下下学期的某一天。”江飘想得很清楚，大不了到时候就再找一个跟她一块住在桃李街的上学搭子。只是很难再遇到像周烬这样的，她也不愿意跟除周烬以外的异性走的那么近。 找蒲灯吧，蒲灯好像也住在桃李街。她思维发散的很快，上一秒还沉浸在失去周烬的难过中，下一秒就在为自己谋划找另外的回家搭子。 “不会。”他语气认真，像是在做承诺。 江飘不信，他们这个年纪拗不过父母做的决定，像她即使很想按照自己的规划来学习，但总会被她爸妈打乱，然后按照她爸妈的节奏与规划来走她的下一步。 撞上少年坚定坦荡的目光，她思考了一会儿，选择实话实说，“周烬，我觉得我现在对你的依赖性太强了，这种感觉很不好，我希望我可以独立一点，能够不倚仗别人，做一点我想做的事。” 她不希望她在失去周烬的那一瞬，觉得后面的每一天都孤独无趣。这种天塌地陷，漫天孤独席卷的感觉很不好。 她期待拥有志同道合的同伴，但也希望可以拥有孤身的勇气。 周烬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路边一辆洒水车缓缓驶过，星星点点的水花从天而降，他伸手轻轻拉了江飘一把往他这边靠，身体往外挡，细小的水花溅在他的校服外套上。 江飘悠悠转过身，两人猝不及防靠的很近，温热的呼吸交缠，她剪水似的瞳孔里聚着光，笑了下，“但，鉴于你今天良好的表现，我决定，于今天取消一个人回家的计划，继续实施和周烬同学一块放学回家的计划！” “你觉得怎么样 ？”她顿了顿，故意凑近一点，仰头看他无措乱放的眼神。 “周烬同学，回答呀。”她像是得了什么趣味，就爱看周烬手足无措拿她没辙的模样。 周烬眼底浮现出无奈纵容的情绪，退开几步，抿紧薄薄唇瓣答，“我，支持。” 洒水车已经驶走，他们要坐的那班公交车靠边停下来，江飘率先上车占座，周烬跟在她身后，坐在她身旁。 江飘扭头跟周烬讲她查到的有关出国留学的消息，“我查了查，德国留学很难毕业，估计你到时候会忙的不可开交，而且我们之间又隔了八个小时的时差，我白天起床上学，你还在睡觉休息，等我晚上准备休息，你还在上大白天的课。到时候我们的联系估计就淡了。” “你发消息我都会回的。”周烬没有料想到江飘会把这些事情都纳入了考虑范围，他觉得问题不大，无论江飘给他发什么消息，有营养的没营养的，他都会一一回应。 八小时的时差，在他看来不是问题。 “那我们隔着屏幕就真的只能靠网络一线牵了。”江飘叹息，“又见不到你的人，到时候连你变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了。” “我们可以打视频通话，或者我可以给你…拍照。” 江飘立马笑盈盈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真的假的？你可别到时候出尔反尔吧。” 周烬摇头，“不会。” 江飘：“那我可以给你的拍照姿势提点小小的要求吗？” 周烬默然：“……” 他顿了顿，拒绝的话卡在喉口不上不下，闭了闭眼，“随你。” 那可太好了。 她对周烬以后要出国留学的伤感立马因为这个要求淡了点。脑子里不受控地思考起该让周烬拍点怎样的照片让她欣赏欣赏。 周烬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脸上表情的不断变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 “你说，江飘过生日我们给她制造个惊喜怎么样？”陆游跟薛吟打扫公共区域卫生碰到了一块，一个打扫东边的草坪，一个打扫西边的。 “别让惊喜变惊吓就行，你的馊主意还是尽早收起来吧。”薛吟不敢恭维陆游的奇思妙想，生怕一个好好的生日惊喜变成乱七八糟的生日惊吓。 陆游闻言为自己打抱不平，“不是，怎么我绝妙的想法就是馊主意了？我这明明是天才的思想，你懂不懂？有没有点品味？” “不懂，没品味。”薛吟握住扫帚，下巴抵在扫帚圆饼上，敷衍潦草地回答。 “那你说，你说怎么给她过！”陆游甩手不干，把难题抛给薛吟。 两个人从东西边站到中间，一人撑着一个扫帚抬头望着绽出新绿叶的桂花树。 “不知道。”两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对视一眼，接着把头撇回去，又默契地叹一口气。 第83章 “江飘生日什么时候？”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清冷的嗓音，齐刷刷回头，看到是周烬，陆游先开口问，“你不知道吗？” “谁告诉我。”周烬淡淡道。 陆游撇开头跟薛吟面面相觑，咬着唇含糊不清地说，“你没说吗？” 薛吟也有样学样，含糊其辞道，“你不也没说吗？” “别争了，现在说也还来得及。”他们俩打哑谜互相推卸责任半天，周烬懒得等，直接切入正题问。 “就是三月十二号啊！”陆游不假思索。 周烬心底估摸一下时间，颔首，“那还有时间。” 陆游觉得周烬应该有想法，便把刚才跟薛吟纠结老半天的问题抛给他，问他生日应该制造点什么惊喜。 周烬说不知道，陆游噎了一下，仿佛主心骨倒地般，他抽了抽气，“阿烬，你知道的，我一向脑子都不太灵光，这种要费脑子想的事就靠你了。” 周烬无语，冷酷无情地推开被陆游紧紧抓住的手，“你也知道的，我从来没给人安排过生日惊喜。” 陆游索性换了个问题，“那你有想好送什么生日礼物吗？”他记得周烬生日那次，江飘是陪他过了的，估计送了礼物，礼尚往来，周烬也得回赠人家。 周烬背过身点头，陆游连忙追问他打算送点什么，让他和薛吟都参考一下，还说他跟薛吟商讨老半天，什么结论都没得出来。 周烬挑了挑眉，淡淡撂下一句，“保密。” 不是，你这保密什么啊？陆游被周烬卖关子闷的发慌，抓心挠肝想要知道周烬会给江飘送什么生日礼物，毕竟他每年过生日，收到的都是周烬送的习题册，不是紫皮就是绿皮。 他每次拿到手里都不直接拆，回家当着他爸妈面拆，他爸妈看了，夸一句还是周烬这孩子懂事，又夸他一句，“儿子，你现在终于懂事了，知道爸妈的头发都为你操白了。” 陆游每逢这个时候都要感叹一句，他兄弟可真是为他着想，又要打量一下她爸妈被保养的墨黑浓密的头发，慢慢在心里蹦出一句，希望他爸妈下次讲话之前先拿镜子照下自己的头顶。 直到江飘生日那天，被卖关子的陆游和薛吟才看到了被周烬提在手里的包装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礼盒。陆游借着跟周烬打招呼的机会拎了下，最直接最清晰地感觉就是，好重。真的不知道周烬在里面放了什么。 周烬看到陆游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下，“别动我的礼物。” 陆游好奇，倾身跟他交头接耳，“说哥们透露一点，里面是什么？” 周烬拒绝，“保密。说了就没有拆盲盒的惊喜感了。” 陆游知道周烬不想说谁都没办法逼问出口，只能被吊着好奇心退下。周烬将礼物递给江飘，她站在家门口，请他们进来，一边伸手去接过周烬送的礼物，刚提手里，被手上提着的礼物重量惊了下，小声问，“烬烬，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啊？” 周烬没答，问别的，“要不要我帮你提着放桌上？” 第46章 汽水046 周烬摊开掌心, 朝江飘偏头，示意她把手里沉甸甸的礼物袋递给他。 江飘又掂了掂重量, 没犹豫，果断把礼物袋的绳子挂在周烬展开的手掌上，还格外郑重地叮嘱他，“提好我的礼物哦。” 周烬低头弯了下唇，把礼物袋勾在掌心里，合拢扣住。跟在江飘的身后, 走到沙发边上。茶几上摆着洗好切好的水果，还有几瓶罐装坚果，没什么空地，他站着观望了会。江飘似乎也意识到了, 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换个地方放，这里太挤了。”她支着下巴想了想, 道，“直接放我房间吧。” 江飘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领着周烬进去，她房间很整洁, 被褥叠放整齐，就连床头柜上的东西都被她归置地整整齐齐, 周烬自觉地垂下眼睛, 不随意打量女生的房间。 “放哪？”他问。 江飘胡乱找着空位, 视线定住, 停留在书桌上, 她抬手指了指, 示意周烬把礼物放在书桌上就行。周烬瞥了眼书桌，上面堆着一摞摞书还有试卷, 他把礼物轻轻放在桌上，收回视线间，无意瞥到被贴在书桌附近的蓝色漫画小人。 “放好了吗？放好了我们就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出门玩！” 江飘在心里感叹了会，还是章文莹女士明智，叮嘱她昨天好好收拾一下房间，她要是昨天当耳旁风了，今天带周烬进来就是另一个场面了，想想就觉得脸要丢光了。 “等等等等，周烬你没看到吧？！”她刚从对章文莹女士的感激中回过神来，就瞅见周烬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之前从包装袋上剪下来的蓝色漫画小人上。 “这个是我当时觉得很好看才从包装袋上剪下来的，跟你没关系。”不抱侥幸心理，她着急忙慌地解释，手上还比划着。 但她越解释越乱，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当时的纸袋是周烬送的才收下的，还是因为单纯觉得纸袋上印着的图案好看才收下的。 周烬薄薄的眼皮撩起，窗帘被拉开，金黄色的日光从窗子外跃进来，他整个人都浸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锋利的骨相被柔和，脸上细小的绒毛在光照下清晰可见。 第84章 “嗯，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 什么？ 为什么感觉越说越乱。 她挡在周烬眼前，恰好遮住被两人议论的焦点，左右不过是一个剪下来的图案，她心虚干什么，而且被她剪下来当贴纸的多了去了。 手抵在书桌边沿，她无意攥紧，腰往上抬，直直挡住少年的目光，换了个理由，“你知道手帐吗？我之前做手帐做习惯了，看到漂亮有意义的图案就想剪下来做贴纸，你之前道歉送我的纸袋，上面图案挺特别的，但是形状比较大，我不好粘在我的手账本上。” 周烬像听进去了又像没听进去，一味地在她说完话后点头，“礼物你到时候拆吧，有什么不满意也可以跟我说。” 他转身，江飘离开松开抓着桌沿的手，紧紧跟在他身后，疑惑问他，“不满意还能包退换吗？” “不退但包换，寿星最大。” 江飘翘起唇角，眼睛满意地眯起来，手指戳了戳周烬的肩膀，“其实你送什么我都很喜欢，而且都是你的心意。” 肩膀上传来清晰的触感，他抿唇淡笑，走出房间，江飘还跟在他身后嘀咕，“但是你是不是送的有点多呀？难不成你送了块砖头？不可能不可能。” “不行，我现在就特想知道，我先去悄悄看一眼。”她说着脚尖一转，准备原路返回到房间里，拆开礼物包装浅看一眼。 “他们俩还在等着出门呢，晚点回来拆吧。”周烬无奈地看向她。 “好吧。那我就只能一直被吊着胃口了。”江飘认命地转回身，好奇心被吊着不上不下，拧开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坚果罐，从里面掏了一把开心果塞进周烬手里。 “吃点，我妈买的坚果，可好吃了，我看电视的时候能炫好多。” 陆游手里抓着一个苹果在啃，从两人中间窜出个脑袋，问，“好吃吗？给我来点。” 江飘指了指那一罐坚果，“自己拿。” 陆游不解，边说，“我吃点阿烬手里的试试味不就行了吗？”边伸手从周烬手里拿，但被江飘用力推开，他睁大眼睛，莫名其妙地咦一声，“你怎么比阿烬还护食？” “这我给周烬拿的，你要吃的话去罐子里拿嘛。”她弯腰抱起那一大罐坚果，罐口敞开在众人眼前，她努努嘴，“这里有。” 陆游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好好好，我吃这里的。” “薛吟，你要不要也尝尝？”江飘等陆游抓完一把，把坚果罐端到薛吟面前。 “飘飘，不是我说，你怎么对周烬一人独宠啊？”薛吟捞了几粒核桃仁出来。 “没有啊？你们仨我不都一碗水端平了吗？我没偏心周烬一个人啊。”她睁眼说瞎说说得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心虚的表情。 “我信你不如信我自己能飞上太空当太空人。”陆游掰开开心果，把果肉扔进嘴里嚼。 江飘抿唇憋着气，把坚果罐盖好放回茶几上，挑眉，“嗯，然后爷爷奶奶奖励你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陆游：“……”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周烬顺口接道，语气疑惑不确定，“不是喜之郎果冻吗？” 江飘跟薛吟默契地对视一眼，互相笑出声，另外两个人一头雾水，陆游欲言又止，手上动作忙碌地掰开一颗又一颗开心果。 江飘晃晃手，连连说没什么，言归正传道，“出门了出门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路上，江飘跟周烬科普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玩梗，把原来的广告台词拆开重组，加了其他的话，她还担心周烬不上网冲浪听不懂，特地换了简单明了的解释。 “懂了吗？烬烬。” 周烬认真点点头，如实说，“其实，我也没想的那么，不谙世事。” 啊这。 江飘被他之前寒假早睡早起的自律作风稳固了印象，下意识以为他这种自律学习人基本上不怎么上网冲浪刷视频。 “那下次碰到你不懂的我再跟你科普，你懂的我就不说了。” 那边陆游找准时机插话道，“嗯，聊完了就抓娃娃去。” 江飘眉轻轻一缩，惊道，“抓娃娃啊？” “怎么？你不行？” 陆游最喜欢用激将法，但他对周烬用没效果，人根本懒得理他，人淡如菊心如止水，看他的眼神还带着一丝轻微的无语。 不过他发现对江飘很有用，他每次一激她，她就急的跳脚。 “我怎么就不行了？年轻人不能说不行，懂？”江飘深呼吸一口气，漂亮清澈的眼睛里眸光流转，像盛满一粒一粒的星子。 她拉着薛吟冲到抓娃娃机前面，一鼓作气地拿着周烬兑好的游戏币投进去，握住手柄移动方向，仔细地观察钩子的位置，看着差不多位置了，她抬手重重一拍，钩子坠下来。 她弯着腰，脸凑近透明玻璃窗，抬头往上看时，不期然撞上站在旁边周烬的视线，他的眼睛像湖，里面淌着水波漩涡，稍不注意，就把她的注意力全都吸进去。 “掉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钩子钩住娃娃的脖子，在拎起来的一瞬，钩子猝不及防地抖了下，娃娃直愣愣地掉回原位。 第85章 她语气沮丧失落，其实本来想抱怨一句的，但薛吟又给她重新投了币，让她再抓。 “再试试。”周烬鼓励她，陆游也在后头跟着附和一句，“才第一次呢，我这么厉害也得抓个两三次，事不过三，你再试试。” 好朋友的鼓励与关心击溃她心里涌起来的沮丧与难过，给她重新填充起动力。 “好，那我就再试几次！”她精神抖擞，重新振作起来，聚精会神地找准方位，摁下按钮，等钩子钩住娃娃。 第二次依旧没抓到，都吊在半空中了，快靠近机箱了，结果还是掉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玻璃上雾蒙蒙一圈，抿紧嘴，又再来了一次。 事不过三，她在心里默念。 “抓到了。”一道温和而有力的声音酥酥麻麻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半眯着眼睁开，目不转睛地看到娃娃掉进挡板里，愣了一瞬，像是在反应，在周烬的提醒下，蹲下身推开挡板把娃娃拿出来。 她还沉浸在惊喜当中，陆游拍了一下她，说，“怎么样，我说事不过三吧。” 但她想的事不过三是，再失败一次就放弃好了。好在她成功了，持着这股烬她又跑去抓娃娃吊坠，看中一个，她直接投币开抓。 周烬垂眸看着被江飘一把塞过来的娃娃，不动声色地拽了拽娃娃的耳朵，让它本来耷拉下去的耳朵竖起来。 江飘抓到吊坠后惊呼出声，自信地扬起眉梢，将吊坠钩进手心里晃了晃，提起来，悬在周烬眼前，“这是我的战利品，送给你。” 周烬没动，说，“你抓到的，自己留着吧。” 江飘：“今天我生日，万事万物都沾点我的好运气，我把这个吊坠送给你，顺便传递点我的好运气给你。” 周烬眉眼舒展，唇角抹开笑意，一手将她抓的娃娃掐在手掌里，一手接过她送的哆啦a梦娃娃吊坠，跟她说声谢谢。 她笑眼盈盈地应下周烬的道谢，示意他把娃娃放回她手里来，周烬递过去，江飘一把将它搂进怀里，继续跟薛吟去抓其他的。 四个人在外面玩了一天，抓娃娃看电影吃烧烤，最后买了一个小蛋糕庆生。彼时黄昏日落，橙黄泼墨如画卷铺展，江飘闭上眼，身边围绕着三个好朋友，虽然天没黑，没有熄灯许愿的氛围，但黄昏里风声岑寂，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他们给她唱生日歌，祝她生日快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双手交握许愿，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正低头看烛火摇晃的少年，认真许下生日愿望。 回家的时候，周烬看着她上楼，江飘站在楼梯间，心血来潮问他，“周烬，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第47章 汽水047 狭窄的楼道里密不透风, 江飘靠着栏杆站在高几层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少年, 她眉眼恣意舒展，薄红的唇角翘起，扎了一天的马尾被她随手扯散，发尾慵懒地搭在肩头。 她手肘抵着栏杆，就这么看着周烬。空气静默一瞬，周烬往前走几步, 堪堪停在她正对着的台阶下，一高一低，他朝她勾勾手，示意她向前倾, 低下头来。 江飘茫然地眨眨眼，手抓上栏杆, 紧紧握着，冰冷贴着掌心，她往前倾身，骤然跟周烬拉进距离, 逼仄间她闻到了柠檬雪松相混的木质香。 周烬眼神陡然柔和，又混着点笑意, 薄唇轻启, “江飘, 愿望是要保密的, 说出来就不灵了。” “噢, 那我不说了。以免我的愿望失灵。但是周烬,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周烬被她突然一问，困惑地抬起眼, 静下来心来去听周围浮响起的声音。 “你再靠近点听听。” 周烬没听她的话再靠近，毕竟再进一步两个人就要挨上了。他聚精会神聆听周遭出现的声音，随口说了几个，但都被江飘摇头否决。 他疑心江飘是在诓他，但他又懒得明说让她扫兴。 江飘轻叹一口气，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容，“烬烬，你太笨啦。” 周烬：“？” “我的心跳声，你没听见吗？” 闻言，周烬显而易见地顿住了，耳垂无声蔓延一抹绯红，但他脸上又平静的很，楼道间响起沉重砸在地上的脚步声，他仰起头，脖颈修长，喉结滚动，“江飘，正经一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我就是实话实说，你真的没听见吗？”她不依不饶，脸上是一派正经神色，仿佛只是想得到他的回应，但动作却得寸进尺，将将要跟他额门相抵。 “没有。”他撇开头，喉结滚一下，“你后面有人。” 江飘无所谓地接话，“有人就有人啊，这有什么的，我们俩正经朋友做正经事，身正不怕影子斜，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俩还有点其他事吗？” 周烬被她说的抿紧唇，也没反驳，但看起来像憋不住笑，眼神直直地看向她身后，礼貌地朝站她后边的章文莹女士点头致意，“章阿姨。” 什么张阿姨李阿姨王阿姨。 江飘稀里糊涂地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他嘴里的话，循着他的目光一寸寸看过去，立马反应过来，笑嘻嘻喊，“妈妈！” 第86章 她模样乖巧得很，跟刚刚调戏周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知道章文莹女士在楼上看了有多久，她颇有些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对着周烬攥紧拳头。 “回家吧，晚饭快做好了，今天你爸下厨。” 江飘背对着周烬，听到今天她爸下厨做饭的时候雀跃了一下。本来她家就是她爸江琢下厨，她妈偶尔下厨做做饭，一般是高兴了有兴趣了做，不高兴了没兴趣了就不做。 她皱眉忽然想到，难不成章文莹女士今晚不高兴了？ 她连上两级台阶，背在身后的手松开，对着周烬挥了挥，三步并做两步跳上台阶，跟在章文莹身后回家。 她跟小鸟叽叽喳喳似的在章文莹耳边说，“妈妈你今天是不高兴吗？” 章文莹摇摇头，“没。” “噢，妈妈你没不开心就好！” 江飘弯腰低头在玄关换鞋，章文莹抱臂看她，语重心长地道，“你别总是有事没事欺负周烬，人家一乖孩子好学生，你别总是跟他说些不正经的话。” “不是，我没欺负周烬啊，我也没跟他说不正经的话啊，我感觉我说的都挺正常的，我这个年纪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她本来想脱口而出一句她这个年纪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发疯，但觉得跟她妈说这种话到底不太合适，索性临到嘴边换了句话。 “妈，你不会全听到我刚刚跟周烬讲的那些话了吧，那我们朋友间开玩笑说的，真就好朋友之间的友好行为，你别太较真。” 江飘继续说，“我平常天马行空的想法，你跟老爸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经常跟朋友瞎说点什么，都是闹着玩的。” 她解释了一大串，认认真真，希望章文莹女士可以听进去。换好鞋后直起身，身后大门还敞开着，她转身去关，抬头看到周烬站在门外，整个人都愣住了。 江飘止不住想刚刚她说的话周烬听进去了多少，忽然就生出一种挫败感与无力感，觉得今天真的是干什么都时运不佳， 周烬的表情过于平静，反倒像是马上风雨欲来，他眸底光芒晦暗不明，像一盏明明灭灭的灯，时间久了，光就越来越黯淡。 他单手抄兜，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节蜷起勾着铁环吊坠。江飘看到蓝色哆啦a梦朝她憨憨地翻露出肚皮，但再往上看，她忽然心脏紧住。 周烬动了动唇，江飘没听见他说的话，攥紧门把手，尴尬又心虚地眨了眨眼。 尔后，听见少年说，“忘了跟你单独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人生海海，随心而动。” 江飘蓦地抬起头，胸腔里一颗心脏胡乱怦怦跳，但她唇瓣却像是被黏住，张不开口说不出一句话。 周烬背过身朝楼下走，留给江飘的只有渐渐消失的侧脸。 她关上门，一边肩膀垮下来，像是浑身精力都被抽干，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脱掉外套往床上一躺，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 她一撇头，视线凝固在书桌上摆的精致礼物袋上，缓了会神，从床上坐起来，坐在椅子上，拆开礼物袋，从里面拿出密封包裹好的大礼物盒。 她小心翼翼拆开，一本厚厚的崭新的数学练习题册跃入眼帘，算是在她预料之中，依照周烬的性格确实会送。将题册拿起来，压在底下的是周烬整理出来的易错知识点，以及找出来的适用于她解题的方法。 在这一刻，她觉得她完全可以猜中周烬的心思。 再往旁边看，她倏然怔住，不可思议地拿起画本，封面是绚丽的海水蓝色调，让她心神看一眼就宁静。 她打开画本，里面夹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周烬写了一句，“上次期末考试结束帮你搬书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不仅如此，他还送了她一盒油画棒，以及完整两册《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 江飘热泪滚烫，在眼眶里悬而未坠。她忽然很想去找周烬去把话解释清楚，抬手随意地擦了擦眼泪，把礼物摆好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她可以一眼就望见。 她打开门，想要跑去找周烬，章文莹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她急促地房间里跑出来想要出门，连忙叫住她，“快吃饭啦，你现在去哪呢？” 江飘说不清，但是又不能直接当着章文莹的面冲出去，她站在原地平复心情，和爸妈安静地吃了一顿饭。 她想出门，章文莹洗了手喊她过来看新衣服，磨磨蹭蹭看了新衣服又试了下，时间渐晚，明天又是周一，她也不好再去打扰周烬。 只是在临睡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周烬，我明天有话想跟你说。” “还有还有，谢谢你的祝福和礼物，是我十六年以来，收到过最喜欢最满意的！” 但她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周一早上意识朦胧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直到她恍惚地坐在教室里，跟薛吟说周烬送她礼物的事，薛吟吃惊地转了转眼睛，跟她说，“你知道吗？陆游昨天一直想知道周烬送你什么，是不是跟他一样的生日礼物，就是练习册这一类的。你要是跟他说，你收到了这么丰厚的，他估计会闹翻天。” 第87章 “不过你还别说，周烬对你的好也是独一份的。” 江飘郁闷地撑着脸，灰心丧气地拨弄着笔盖，愧疚一点点往上涌，她不应该胡言乱语伤周烬的心，他用心地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补上那一句单独的生日祝福，祝她在人生海海里可以随心所动。 他懂她对自由的渴望。 “可是我伤到周烬的心了。”她顺势把脸埋进臂弯里闷闷地说。 薛吟不知道才过去短短一晚，就发生了其他的事，忙追问江飘发生了什么。 江飘露出眼睛，下巴搁在手臂上，一五一十地跟薛吟讲，越讲越觉得心里头愧疚。 “那你去找他解释一下啊。” 江飘闷声道，“我给他发消息了，他没回。” 薛吟手一抬圈住少女纤瘦的脖子，跟她贴近道，“你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 江飘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但站在一班教室后门口往里面望，看到周烬笔直坐着，正提笔写题，她又忽然望而却步了。 陆游从她身后窜出来，不轻不重拍了拍她的右肩，“在这干嘛呢？找阿烬？要不要我帮你叫他？” “等等等！你先别急着叫。”江飘立马拦住他。 陆游低头觑她一眼，觉得她跟周烬今天的氛围怪怪的，一个站在门口不敢叫对方，一个今天一来学校就浑身低气压，半天从他嘴里撬不出一句话，合着这两人闹矛盾，他们几个人遭罪呢？ “行，我听说一中马上要百年校庆了，各班都在报名表演，你有什么想法没？” 话题转换太快，让江飘有些措不及防，“什么表演，暂时没什么打算。” 陆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唱歌？你会唱歌吗？我给你出个主意，你选首歌唱，让阿烬给你伴奏，他会弹钢琴。” 江飘眼睛腾地亮起来。 好主意！ 第48章 汽水048 江飘特地腾出一节下课的时间去找周烬, 但他没在教室，从洗手间拐出来, 沿着走廊一路走，江飘就守在他回教室的必经之路蹲他。 她背倚着栏杆，栏杆古旧，爬着锈蚀，校服外套沾上点锈斑，她连忙把手挪开, 拍了拍沾灰的地方，抿唇垂眸间，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不上那片锈斑还没拍掉，她连忙整个人拦在周烬的跟前, 直接开门见山道，“周烬,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江飘飞快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邀请你和我一块参加百年校庆的节目表演啊？” 她语速太快，周烬没听清，眉头紧锁, 问，“你邀请我表演？” 没有想象中不可思议的语气, 就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询问, 但她还是愣了下, 被周烬淡下来的态度一刺。 “周烬, 昨天的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你听到的话都不是我的真心话…” 周烬反问, “那你哪些话是真心话？” 江飘口不择言道：“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这是我的真心话。” 周烬敛眉, 抄进校服兜的手心攥紧又抻拉开，发烫的指尖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蹭到他自己的皮肉。他绕过她朝教室走，锢在胸腔里的心不断往外跳。 “我昨天是为了在我妈面前维持好我正经乖巧的形象才这么说的，不然我妈总以为我在欺负你，对你耍流氓。”她焦急地跟在他身后解释，前边少年脚步忽然顿住，她没反应过来将将撞上周烬的背。 “好吧，是我的错，祸从口出，我下次一定闭紧我的嘴巴，再也不瞎说了。”她半张脸都撞在周烬的背上，下意识就把眼睛闭起来。 “疼吗？”周烬怕再次撞到她，先是往前走了一小步，才缓缓转身，低头朝她投去关心的视线。 江飘没觉得多疼，她也就撞了半张脸，但周烬既然问了，她只能捂着被撞疼的地方，脸上夸张表情，清亮的眼眸里溢出委屈，“有点疼的，周烬。你听我解释嘛，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我这个人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我对朋友都是很真诚的。”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周烬听了她的解释忍不住想笑，本来低落的情绪又被她三言两语挑起。他翘起唇角点点头，微俯下身去查看她撞伤的地方，“好，我听你的。还有哪里被撞疼了？” 这么好哄？！ 江飘有点飘飘然了，果断地甩下捂着伤处的手，摇摇头，“没事了，不疼了。” 周烬：“行，那回去上课吧。” 江飘差点忘记了正事，又追在他身后一派正色问，“那我邀请你跟我一块表演的事，你能考虑考虑吗？” 周烬没答话，径直往教室走，江飘放软声音拜托他，“周烬！烬烬？小烬？你真的不能帮我一把吗？就给我伴奏一下，求求你了。” 她声音软软的，说求求你，说拜托拜托你，周烬受不住，立刻点头答应，“回家把要弹的曲子发给我。” 她欢呼雀跃地蹦了一下，难得的好天气，光影被墙柱分割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没有任何征兆地落在她眼皮的位置，周烬探手，虚空抓了一下她的手，提醒，“小心一点。” …… 讨论了一整个下午，江飘把能想到的歌名都报了一遍，薛吟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看她，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第88章 “我的建议是，不要为难自己，唱点你喜欢的以及你唱起来没那么费劲的。” 江飘抓耳挠腮继续思考，随口道，“不是还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吗？” 薛吟：“那你加油。” 江飘一秒卸掉托着脸颊的力气，侧着脑袋枕在摊开的数学书本上，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薛吟，“没想到我居然是卡在选曲上。” 薛吟安慰她说，“你要真那么纠结，你就去跟周烬一块讨论，反正他要给你伴奏，你们俩得磨合，不如找一首都熟悉的。” “但我其实脑子里有一首，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想法是有，但没人给予她肯定，只能在脑子里冒个尖。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回家，她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挂，毫不犹豫坐下，打开手机搜了那首歌的歌名和曲谱发给周烬。 周烬看完后给她发了一个，“好。” 提前半个月练总比临上场前突击要好，只是两个人家里都没钢琴，每天都只能泡在学校的钢琴房里练习。 江飘找音乐老师借了钥匙，每天负责钢琴房的开门锁门，前几天兴致高，开开心心把钥匙揣进兜里，跑在周烬前头去开门，但越到后面几天，她的兴致低下去，再拿着钥匙开门锁门就成为了一件让她郁闷厌烦的事。 “不开心？”周烬能一眼看懂她脸上表情表达的情绪。她开门，钥匙插进孔里，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弯，视线落在开门上，手也抓着钥匙一旋，扭开把手。 “一般般吧，谈不上不开心。”钥匙躺在江飘的手里，她拇指摩挲几下，又重新揣回外套口袋里。 “把钥匙给我吧，以后我来开门。” 江飘眉眼微动，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有些呆怔住，尚在状态外。但手下动作老老实实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周烬，“那接下来就把锁门的任务交给你了。” 周烬抬手接过攥进掌心里，钥匙上还残留着温度，紧贴着他掌心纹路。 开门锁门的事她抛给了周烬，身上顿时一轻，岔开双腿大大咧咧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手往后撑在两边，仰头舒服地喟叹一声，就着这个姿势扭头跟周烬说话，“我们这练了那么多天，应该足够默契了吧？” 周烬身姿颀长，站在那宛如一棵松，脊骨又直又挺。他把钥匙收好，走到江飘面前，手搭垂在掀起的钢琴盖上，眼睛看琴键。 “试试看？” 江飘听了，起身坐在旁边的软座垫上，动了动，双腿交叠在一块，拿着打印着歌词的a4纸举起来看，但开头第一句，听着周烬的前奏找节拍，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忽然就眯起眼笑起来了。 黄昏在缓慢的曲调里被拉长，又在逐渐高昂振奋起来的旋律里被短暂切割成段，连缀少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 江飘的笑突然止住，出声问，“有个问题，我笑点好像很低…哎，我要是在那么多人的场合紧张到笑场了怎么办？” 周烬记得她之前也上台表演过，就上个学期的事，“我记得你之前英语配音比赛的时候没怯场，表现挺好的。” 江飘：“那不都之前的事了吗？好汉不提当年勇。” 周烬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你跟我一块搭档，所以影响到你的正常发挥了？” 江飘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没能料到周烬会说出这这句话，急忙反应过来后，连连朝他摆手，“不是不是，你别这样想，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她自己给自己出主意，“我到时候肯定稳重成熟点，然后自信点，把大家当成…空气还是任何一种蔬菜？” 怯场的心还是有的，无论她上过几次台，面对挤满整个观众席的人，接收到他们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总觉得被罩进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周遭还有人盯梢，自己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周烬想办法安慰她，但他没安慰这种情况的经验，只好跟陆游商讨起对策，陆游半真半假地给他认真出主意，说，“你们准备也快半个月了，别担心，江飘要是上台前紧张焦虑的话，你就在台下先跟她抱一个，拍拍她的背或者摸摸她的头，温声细语跟她说不要紧张。” 周烬把陆游回复他的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而陆游看到上方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还在为自己出的绝顶好主意沾沾自喜，直到过去好一会，上方的提示结束，聊天页面蹦出周烬的回复：实践大过理论，你这是纯理论吗？ 陆游顿时语塞住，这是在含蓄委婉地说他没成功实践过只是单纯的凭理论总结吗？ 他气急，选择冷落周烬，打把游戏冷静一下。 真正到了百年校庆那天，学校很热闹，白天校长和领导陆陆续续上台致辞，晚上举办百年校庆表演。 后台，薛吟陪江飘候场，江飘今晚特地做了一个造型，借学校请的化妆老师的卷发棒把过肩的长发卷了卷，整个人从青涩稚嫩多了一丝成熟，又不失青春靓丽感。 她穿了一件公主裙，裙撑一圈，下摆往外扩又拖地，颜色纯白，还绣着繁复的花纹。 红色帷幕紧紧拉上，舞台里面漆黑一片，灯光薄弱，她低头看不清台阶，周烬走在前头朝她伸出一只手，她没犹豫，直接把手搭上少年带有温度的手心。 第89章 周烬虚虚握着，没合拢，没碰到她手背肌肤，轻声提醒她哪里有台阶需要抬脚，他的声音蛊惑低沉，在昏昏黑暗里格外引人沉溺。 红帘布之外，主持人在宣布表演节目的名字，悦耳的声音念出一句，“接下来让我们欣赏高一二班江飘和高一一班周烬带来的表演。” 第49章 汽水049 红帘布倏地被拉开, 观众席昏暗，而头顶灯光炽白敞亮, 明晃晃地打在站在舞台中央的少女身上，以及坐在钢琴前边的少年。 空气中有尘粒漂浮，悠悠落坠，在钢琴旋律乍然从琴键下倾泻而出时，停歇住，像是陡然被惊住。 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响起, 江飘捏着话筒提到唇边位置，在心底摸着节拍，脑袋也跟着摇晃起来，跟她往常听到熟悉曲调一样的反应。 “wouldn’t wanna be anybody else… told me i wasn't good enough, but who are you to judge，when you're a diamond in the rough…” 她唱的是selena的《who says》, 本来她还有另外一首歌备选，两首歌纠结半天，她也没得出结论，都想唱, 但是只能选其中一首唱完整的。 她和周烬两个人坐车上，公交车缓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行驶, 她抱着书包, 脑袋往下枕, 单手拖着一边脸陷入沉思。 周烬见她实在愁的不行, 给她出了个主意, 让她扯张纸把两首歌的歌名写下来, 揉成团塞进他手里，他来摇, 然后江飘来选。 听周烬这么一说，堵在她眼前的那团云雾一下被拨开。她眼尾往上翘，拉出一抹雀跃的笑容，利落地拉开书包，扯下一张白纸对折一半撕开，又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下两首歌的歌名，多揉了几下，把纸团塞进周烬手里。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唱的这首歌。这首歌的歌词写的很好，她看歌词翻译时，有一种恍然大悟感。 最后排练那天，她躺在琴房的地上，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万事发生皆有利于我。 她的耳边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告诉她在哪个年龄阶段要做哪些必要的事，太怪了，她有一种被人牵着走的茫然感，她妈说让她寒暑假腾出时间去补课她就得去，她爸说让她坚持熬过这段时间，吃完高中这三年苦，她就得一步一步朝着他们预设的方向走。 太怪了，她躺在地板上忍不住皱眉，为自己开始打抱不平，那她逐渐冒头的自由意志又该怎么处理呢？ 头顶灯光忽然一暗，强烈白光瞬息变得有些飘渺微弱，烂熟于心的歌词自唇缝间蹦出。 唱到歌曲的高潮处，她仰起头，唇角漾开浓浓笑意，目光瞥到了坐在观众席里的薛吟和陆游两个人，他们俩目光专注，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表演。 她从两人身上慢慢挪开目光，稍抬头，再一转，不偏不倚落在弹钢琴的少年身上。 周烬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纯黑手工款，再加上他宽肩窄腰，典型的衣架子身材，气质顿时从青涩内敛的少年气转为成熟矜贵，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他低头，专心致志看琴键，手指飞快灵活翻转，指腹往下一压，旋律在他手下淌出。而头顶的灯光也似乎更为偏爱他，白莹莹的，衬的他肤色冷白尤为扎眼。 “come on！who says，who says you're not perfect，who says you're not worth it！” 她撤回落在周烬身上的目光，扭过头朝向底下观众，望向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扬起自信闪亮的笑容。 周烬在弹琴的间隙朝她看过去，被她明亮的笑容感染，也止不住地翘了翘唇角。舞台上打着的灯光仿若融融月光，温柔地映照在江飘的脸上，他指骨往下压时，听到了一声怦怦的心跳。 不过他隐约听到的那声心跳又被如潮水翻涌的欢呼跟唱声盖过，或许是江飘唱到的那些歌词引发了共鸣，亦或是熟悉的旋律牵动大家的心弦，忍不住大声跟唱。 舞台中央的少女熠熠闪光，浑身上下都被今天的光亮偏爱，周烬不免想，他今晚也有光照耀，不过——是沾了江飘的光。 歌声悠悠转停，而台下观众意犹未尽地噼里啪啦使劲鼓着掌，江飘轻呼出一口气，和站在钢琴旁边的周烬一块朝观众弯腰鞠躬，起身时她朝周烬悄悄竖了一个大拇指，嘴唇微微翕动，用唇语示意他：周烬，你今晚好棒。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收到念念不忘的礼物，一拆开，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满足了最原始的期待，甚至可以列入人生十大幸福清单。 周烬忽然想起陆游给他支的招，他鬼使神差地摊开双臂，想给江飘一个拥抱，很认真地告诉她，她今晚表现也很棒，很出色。 “喂，周烬，周烬，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回后台等着吧，最后表演人员还要拍合照。” 江飘见周烬在一旁怔住，忍不住凑过去连叫他几声，看他眼神有些失焦地扫过她的脸。 江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睫毛抖了抖，问周烬，“我们…走么？” 周烬回过神来，声音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鼻子，说了声，“嗯。” 两个人站在下台阶的地方说了会话，下一个节目开场，舞台顿时陷入黑暗连带附近都黑压压一片。江飘秀气的眉毛微蹙，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裙角，摸索着找台阶下去。 第90章 她跟周烬隔了一寸距离，焦灼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试探着迈出脚，问了句，“周烬，你看得清路吗？” 周烬轻嗯一声回应她，江飘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诉求，“那你扶一下我，我看不清路。” 周烬站在原地没动，整个人融进昏暗的夜色里，江飘边疑惑周烬为什么没反应，边自己往前小心翼翼地探路，结果一个踩空，她脸色苍白地闭上眼，脸颊贴上了一个冰冷的地方。 周烬几乎是下意识就把手抬起，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稳稳扶住她。只是没成想胸膛上袭来一道冲击，他身体瞬间僵住，有些怔然地眨了眨眼。 江飘的脸颊隔着一层西服外套贴在了周烬的胸口处，但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她迟钝思考间，耳边响起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愈演愈烈。 好奇怪，谁的啊。 她自己的么？ 江飘没想明白，直到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将她从胡思乱想中立马拉出来，又是咚咚一声，她仰起头，乌黑瞳仁闪着光，对上周烬深邃的眼睛，她笑起来，说了一句让周烬心跳漏一拍的话。 她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了心跳声。” “什么？” “鼓点即心跳，你刚刚听到没？”她没有揪着刚刚耳边浮响的少见加速的心跳不放，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开始谈起身后舞台上传来的打鼓声。 很浪漫的话，但她遇到了不解风情的少年人。 “我也听见了，声音确实很大。”周烬一五一十地回答。 他们隐匿在角落，这里没有人，又乌压压的被笼着昏沉夜色，适合说点悄悄话，只是少年心里藏着事，松开虚虚搂着她的手，欲盖弥彰地扭开头，“该走了，不然他们表演结束后就看到我们这样了。” “我们这样是哪样？”江飘站稳后，手提着裙子跟在周烬身后走，眉眼弯着，而嘴里也忍不住说些打趣周烬的话，还要逼他多说出一点，省得每次都是她一个人蹦出十几句话，而他就是言简意赅几个字。 “就刚刚，那样。”周烬又想随便敷衍几句她完事，但江飘来了劲，偏要追问到底。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呢？你形容形容嘛…” “你，别撒娇。”周烬显而易见地脚步有些慌乱，甚至为了掩盖慌张，抬手佯装西服纽扣开了重新系上。 “我哪有撒娇？！等等，周烬，你不会害羞了吧？”她不假思索地反驳那句周烬说她撒娇的话，但转念一想，提着裙裾飞快地奔到少年的眼前，停住脚步，歪头笑盈盈地看他。 周烬不自然地撇开头，错开她投来的打量目光。江飘反倒被他这个行为激起了兴趣，不过注意到他绯红的耳垂，她还是止住了自己将要得寸进尺的行为。 不能太过分。 江飘在心底反复叮嘱自己。 她转过身，拍了拍裙子，朗声道，“好了，我们走吧，周烬小王子。” 周烬：“……” 顶着这个江飘心血来潮给他取的称呼，他松了一口气，直直靠坐在后台化妆间的真皮沙发上，双手交叠搁放在膝盖上，他抬眼，定定看着反光的镜面。 “周烬——”江飘顿了顿，靠在梳妆桌边上看他，涂着薄薄口红的唇一张一合，慢悠悠地吐出剩下三个字，“小王子。” 周烬在心底叹息一声，迁就着她的称呼掀起眼帘望过去，没说什么，但他的浅棕瞳孔里光芒流转，仿佛有什么情愫要呼之欲出。 现下已经是压轴节目了，是学校的合唱团在合唱校歌。外头激情澎湃，他们俩这后台化妆间一隅安静的很。对视良久，周烬扭开脸看向角落里堆成小山丘的彩带，问，“怎么了？” “就，叫叫你啊。”江飘手抵在梳妆台面上，屈起白皙纤长的手指敲了敲，很轻声，被外头的齐声合唱彻底盖过去。 周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他弯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掩面，指腹抵在眉心处揉了揉。 江飘见状，朝他走过去，蹲下身，裙摆拖在地上。她仰着脖子，小声问，“周烬，你是累了吗？” “唉！你们俩在这呢，出来拍照了！”匆忙赶到后台化妆间的同学扫了眼待在沙发那边的江飘和周烬，赶忙出声提醒道。 他提醒完又匆匆转身离开，但脑子里止不住地会想刚刚撞见的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氛围很不一样。 他边走边回忆了一遍刚刚那个场景，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到少年跟在少女身后走出来，灵光一闪。 他好像领悟了！ 第50章 汽水050 百年校庆结束后, 一中学生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走廊上，江飘脑袋一歪, 靠在薛吟的胳膊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口，乌泱泱挤满一堆人，进进出出的都是去找老师问题的。 她仰起头，脸上表情怔然，比较了下今时往日的区别, 不由得感叹一句，“咱就是说，一到期末，办公室问问题的人就爆满。平时冷清清的, 现在我们挤都挤不进去。” 薛吟郑重地点了下头，很是赞同, 脑袋微低，跟她靠在一块，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吧, 不到期末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俩也不会来办公室问题。” 第91章 两颗脑袋靠在一起, 惺惺相惜似的蹭了蹭。江飘眨了下眼, 像是被一颗流星忽然砸中般, 立马弹开, 眼神骤然变得坚定, “不, 我们不能被这点困难所打倒，这门, 我今天一定要踏进去。” 她直起身，捏紧手里的数学练习册，精神抖擞地朝办公室走。一旁的薛吟被她突如其来的坚决搞懵了，被拽着往前走了几步，校服薄外套跟旁边路过的同学擦过，发出细微摩擦声。 “等等…等一下，飘飘，这节大课间不行，我们可以下节课课间再来。” 但薛吟话说晚了，江飘灵活地绕过从门口挤出来的几个男生，把她一把拉进了办公室。只不过江飘绕的眼睛有些花，晕头转向脑袋磕上一个“硬物”。 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江飘眼睛里漂浮着呆愣的神色。 但在心里却不由得感叹，她这什么运气，出门问个数学题还能好巧不巧碰上周烬。 她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从唇缝间蹦出一句轻快的话，“巧啊，周烬。你也来问题吗？” 周烬稍抬手，露出被他拿在手里的一叠满满试卷，“没，我来拿试卷。” “哦。”江飘瞅了眼他手里那摞试卷，心想不会他们今天的作业也是写试卷吧。胡思乱想了一会，她朝周烬探过去一点脑袋，视线垂落在叠试卷上，又渐渐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瞟，“我看看。” 明明办公室里冷空气充足，周烬却在她凑过来的一瞬，莫名觉得手背肌肤有些烫。两人的距离说近不近，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江飘等了一会，见周烬没动，疑惑地掀起眼来，抛给他一个暗示的目光。 让我看看卷子，我就看看卷子。江飘觉得她暗示的很明显了，但周烬却像个榆木脑袋一样根本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少年的手动了动，江飘的视线也跟着动，正当她以为周烬要把试卷递到她眼前来看时，她愣住了。 连同旁边站着的薛吟也愣住了。 周烬只是转了一下手腕，换了只手拿试卷，轻声道，“怎么了？你想看什么？我刚以为你是眼睛不舒服。” 说的好像根本没懂江飘刚刚的眼神暗示。 江飘傻眼了，合着刚刚她眼神暗示就只是她自己眼睛在犯病？ 她眨了眨眼，抿紧唇，又认真地重复了一句，“周烬，我想看看。” 周烬顿了一下，问，“你想看哪里？” 江飘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一句，“我想看看你的手……” 不对不对，江飘连忙止住话语，将最后蹦出的那个“手”字含糊地吞回去，立马补充道，“试卷！”她继续重申道，“就是你手里的试卷，我看看我们要不要做。” “那你看。”周烬说着把手里的试卷往她跟前递，还特地把试卷展开，正面印着的几个显眼黑体字“高一期末数学复习试卷01”完全摊开在少女的眼前。 江飘忙不迭接过翻了翻，看了眼大题，第一道、第二道都还挺简单的，但到后面几道，她随意地瞟了眼，收回眼神，码好被她翻过的试卷，跟交接重要信物一样放回周烬手里，“拿好，这可是宝贵的数学期末考试通关秘笈。” “上面题怎么样？难不难，需要花的时间很多吗？”薛吟潦草扫了一眼，没怎么看清上面的题目，只好问江飘。 “怎么说呢……”江飘故意顿了一下，悠悠转头跟薛吟眼对眼相望，“你就说我们俩写数学哪次不是花最长的时间干最累的活。” 薛吟若有所思地点头，恰巧上课预备铃响了，办公室里学生问题、老师讲解的声音逐渐低下来。 穿印着“成蹊一中”logo纯白校服短袖的学生陆陆续续往外走。江飘拉着薛吟也随着人群往外走，周烬身高腿长走在前头，只是快到二班教室前门的时候脚步不经意慢下来。 江飘走得快还跟薛吟边聊着天，差点没注意直接撞上去。 “周烬，前面才是你们班教室吧。”江飘纳闷停住，二班的教室走廊上有班主任特地搬出来晒太阳的吊兰盆栽。 不过她跟周烬都靠走廊右边走，离栏杆挨的近。稍一倾身往外看，就能看到楼下郁郁葱葱的树，枝桠抽出新条，新条上又绽满浅绿的叶片。 “嗯。我是想说，那个试卷，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回家问我。”少年佯装漫不经心地放慢脚步，卷翘的睫毛往下压了压，阴影打下来，像是一层薄薄的纱布拢住蒸腾升起来的情绪。 江飘一听，眼里的光腾地亮起来，乐不可支地点头，热切地跟周烬挥手再见，还催促着他赶紧回教室。 临别前，她还兴奋地周烬画饼，“那我有不会的就全都来问你！你记得看消息。” 但是放学前江飘收到的数学试卷不是今天周烬手里那套，她拿到手的时候还不信，把试卷顶头标题那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还手指着念出声，让薛吟帮忙看是不是她眼花了。 但事实证明，她们班今天写的数学试卷跟一班写的就是不一样，有同学甚至跑去问数学老师是不是发错了，怎么班与班之间的作业还不一样。 第92章 王清彪不紧不慢地打开他的保温杯，倒了一杯热茶惬意地喝，嘿嘿一笑道，“我们二班有自己的节奏。” 这就是年级数学组长的任性？ 听到这句解释，气的江飘将试卷粗暴地一把塞进书包里，但被薛吟冷不丁提醒一句，“你这么用力别把试卷压坏了。” 江飘冷哼一声，老老实实从书包里把试卷拿出来，规整地夹在数学练习册里重新放回书包里，“我感觉这试卷的材质很一般，还有股味，怪怪的。” “你别闻就行。”薛吟把试卷拿起来准备放进文件夹里，劝说道。 江飘：“我不闻，你把试卷拿起来，凑近点看看最后一道题是什么。” 薛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回家后，江飘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书桌上咬笔头，摊开在试卷旁边的草稿纸被她写满了演算过程，密密麻麻的。她没找周烬，想着试卷不一样，问周烬，他也没有现成的答案，还得腾出他自己做题的时间来给她解答问题。 她叹了口气，脸贴着试卷，鼻翼翕动，忽然一股怪怪的油墨味钻入她的鼻孔，她顿时张大眼睛，捏着笔，出墨的笔尖在试卷上重重划了几痕，画了一个简笔画小人，捏着拳头，露出凶狠的表情。 气死我了！讨厌数学！ 江飘一晚上都在自己跟数学作斗争，倔强地给自己立下目标，再加上最近期末，她妈把她的手机给没收了，写着写着困了，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彻底把不会做就去问周烬的事抛到脑后了。 白天她上学风风火火往楼下跑，碰到站楼下还没走的周烬，愣了下，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起早了，一边抬起手腕看表。 不是，这不也快七点了吗？ 难道今天有其他活动？ 还是说，周烬也，赖床了？ “你今天怎么去这么晚？”她之前跟周烬一块上过一段时间的学，但是后面她觉得自己太磨磨蹭蹭了，又做不到早起，每次都得让周烬等她，两三次后，她愧疚情绪不断膨胀壮大淹没想跟周烬一块上学的念头，索性就让周烬以后先走，别等她。 “你不会是在…等我吧？”周烬赖床这个猜想在她这里实在没有信服度，于是胡思乱想间，她只能得出另外一个理由。 那就是周烬特地在等她。 不过等她干什么呢？ “今天学校是有什么活动吗？还是你找我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这么一大早来跟我说。” 但其实事情并没有江飘思维发散间想到的那么重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件小事。只是周烬昨晚没等到她的消息，仅此而已。 时不时摁亮手机屏幕，看屏幕上有没有弹出她的消息。时不时点进聊天界面，看有没有不小心错过。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情绪也变得纷乱复杂，悄然滋生出一种患得患失感。 周烬：“没，就是想问问你选科选了什么？” “啊？”江飘倒是没想到周烬就因为这件小事特地等她，“就是纯文科，你呢，纯理？” 她对高二分班选科这件事没什么纠结的，一开始就跟爸妈商量好选纯文组合，只是选科模拟那天，班主任老王看了她选的纯文组合，忍不住跟她提了一嘴，要不要考虑学物理。 但她对自己的选择很坚定，果断摇头拒绝了班主任的提议。 周烬指尖摸了下腕表光滑的表盘，冰凉的触感不断从肌肤往里蔓延，他低头，答，“嗯，纯理。” “那我们以后可能要隔好远了，我印象里上一届的分班安排是理科班排在前面，文科班要往后排。估计……” 两人脚步不停地赶上了最后一班上学公交，坐在座位上，江飘认真回忆了下上一届文理科班级的分布，“估计我们要隔一层楼，最少是一层吧，最多可能就两层了。” “这样看来，我们还真隔挺远的。”她讲着讲着，想象了一下那个距离，眼睛里的光亮不由得暗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免带上点沮丧的意味，“要真这样，那我们交流肯定变少了，关系也会慢慢淡掉…” 第51章 汽水051 期末考试来的很快, 考试第一天结束的傍晚，江飘趴在栏杆上, 手垫着下巴，惆怅地仰头望了望高高的楼层。 再往上看是晚霞如绸，斑斓多变地卷袭天空。黄昏时分，校园静谧。她在安静的环境下容易发散思维，脑子里总在想，下个学期开学, 她就要往楼上搬，以后上下爬楼都要比现在再累一分。 她还要跟熟悉的朋友分开，薛吟跟周烬陆游他们俩一样，选的物理方向, 只是不是纯理。这样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选了历史。 “想什么呢？怎么突然那么忧郁？这不像你啊飘飘, 我们元气乐观的美少女呢？”薛吟刚走出来就听到一声叹息，径直将刚刚在教室里叠的纸飞机塞进江飘手里，背倚在栏杆上，偏头往她这边笑了下。 江飘捏了捏纸飞机的机翼, 是用草稿纸叠的，纸张很薄, 底下还有潦草的涂鸦笔迹。她没太在意, 握住往前一划, 心里想的是, 分别的烦恼快快走开。 第93章 “等等, 我怎么觉得刚刚飞出去的那个纸飞机有点眼熟, 那…”江飘恍然回过神来，隐约觉得刚刚那涂鸦很眼熟, 貌似她之前也画过类似的。 纸飞机倏地往前一飞，堪堪撞上周烬的肩膀，就要磕磕绊绊往下掉，被旁边的陆游反应过来一把接住。 “你这么一说，我就突然想起来了。那叠纸飞机的草稿纸是我拿的你放桌上的。”薛吟只注意到纸飞机被陆游接住，正等着他把飞机抛回来。谁知道他拎着纸飞机上下打量，瞥见底下的字迹突然惊呼出声，“你们这什么潮流的玩法，在纸飞机上刻意写字？” “没写。”江飘不假思索地否认。 “真的假的？”陆游作势要拆开，被周烬伸手拦住，他愣了下，有点懵，“干嘛？” 周烬伸手想从他手里拿过来，但陆游反应极快，手指灵活地拆开纸飞机，一张完整的草稿纸皱巴巴地展开在他的眼前。 这画的是…什么？陆游一时之间竟失语，拧着眉头，反复翻看几遍。 看到陆游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江飘尴尬地转了转眼睛，视线不知道往哪瞥，绕了一圈撞上周烬朝她投过来的眼神，她悟到了他眼睛里的不解。 “这个，是什么？画的我们四个人吗？”陆游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揪着草稿纸上线条小狗的表情细节反复对比，终于明白了那个龇牙咧嘴笑得最欢的线条小狗代表得是谁。 “没，你别对号入座。”江飘飞快地从他手里拿回草稿纸，“这我随手画的。” “那为什么这个小狗的表情那么像我！”陆游跟她争辩，重新拿回草稿纸，指尖连连戳着那个小狗表情，拧着的眉毛乱飞，讲话语气又气愤又委屈。 “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你说，我一笑不露齿大帅哥，怎么在你这里，就是笑的最憨厚的。” 江飘心虚地把话题一转，“你不觉得还挺可爱的吗？你可以认为，这个是四只小狗里面最可爱的。” 在一边看两人争吵拉扯半天的周烬倏地轻笑一声，往前走几步，认真品鉴了下他们俩争吵的对象，不由得扭头收敛了下脸上的笑意，“其实，江飘说的很有道理。” 他话一出，江飘雀跃地点一下脑袋，附和道，“你看你看，连周烬都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 她边点着头，边悄悄挪点目光往周烬身上放，天边霞光温柔往下倾倒，不知道从哪里飞了一点细钻似的光打在少年身旁的柱子上，柱身铺的是很普遍的砖，陈旧的红，像经岁月沉淀般，光落在它上面，折射出橘黄色的影。 少年的身上也沾上了点。 “那凭什么这只小狗看起来那么酷！”陆游指着的小狗表情很冷淡，在四只小狗画像里气质莫名突出，明明是寥寥几笔勾勒的最简单的表情，但总让人觉得它是一只很酷的狗。 江飘难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她脑子有点晕，看陆游一副斤斤计较想为自己正名的模样，她有些懊恼后悔，千不该万不该画线条小狗整整齐齐带上四个人。 “酷狗也是狗啦。”薛吟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你别满脑子都把自己代入进狗的角色。 “对对对。”江飘立马附和，半句不提她自己画图时的小心思。 陆游本来还沉浸在凭什么另外一只小狗可以拥有酷酷的表情，直到听薛吟在他耳边突然问说了句，简直一语点醒梦中人。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进去呢？ 都怪江飘！他猛然醒悟，把最终的原因都归咎到江飘身上。 江飘忍了半天，陆游变来变去的脸色实在好笑，尤其是最后醒悟过来，刚刚浑身憋着的一股气忽然泄掉，跟充满气的气球漏气了一样。 她故作沉稳地把草稿纸叠成小方块，动作缓慢，又有点刻意，折好双手一合，夹在两手掌之间，明晃晃地在陆游的注视下，塞回校服裤口袋。 她的小动作全都被一旁的周烬收入眼中，但是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弯唇，没有去点名她的心思，反倒像是无声的纵容。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们年轻人还是得心平气和，还有就是，稍微有一点自知之明。”她如是说，余光瞥到周烬弯唇笑了下，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扬了扬眉。 但落在陆游眼里却让他误会成了是得意炫耀的笑。他在心底暗叹，没想到他多年的好兄弟已经叛变了，居然同江飘合起伙来欺负他。 他拿江飘没辙，只能举手求饶，“行行行，但是你那纸飞机刚刚碰瓷了我，我现在有权让你把它交出来任由我处置。” 江飘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地冲他摇摇头，“你说得不对，刚刚的碰瓷对象是周烬。” 陆游：“……” 这个时候还分挺清楚的。 他长臂往周烬脖子上一揽，两人好哥们似的挨在一块，大言不惭地道，“我跟阿烬十几年的朋友关系，碰瓷他就等同于碰瓷我。” 江飘好奇地问，“那在周烬的眼里，碰瓷你等于碰瓷他吗？” 第94章 陆游丝毫不犹豫，“那当然。” 周烬无声往陆游那看了一眼，没反驳，但江飘把纸飞机给陆游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地在半路拦截，和刚才不一样，他这回毫不拖泥带水地截回了自己手里。 陆游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又被周烬拦了一道，刚刚是他反应快，但现在是周烬反应更快且直接，纸飞机的踪影就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周烬收好纸飞机，“作为它的碰瓷对象，我有权对它实行回收处理。” 霞光渐渐暗下来，江飘背着书包走在前头，竖起耳朵听陆游对周烬怎么个软磨硬泡法。 不过周烬心肠太硬，最后路口分道扬镳的时候，陆游两手空空地坐上了车。 …… 期末考试结束的很快，江飘已经无所事事地在家瘫了快一个星期，除了每天和薛吟分享看到的有意思视频，就是和周烬叽哩呱啦讲一堆她的所见所闻。 一个偶然的下午，她刷短视频刷到了一个旅游vlog，下意识转发给薛吟，说，“想不想去看海？想不想去爬山？” 薛吟刚好在线，三分钟之后给她回了句，“现在走不走？” 旅游vlog的拍摄地点就是隔壁市，离成蹊不算远，就一个小时左右的绿皮火车。江飘发了车票信息过去，薛吟简短地回她一个字，“好。” 但没过一会，薛吟又给她发消息问，要不要喊上陆游和周烬，毕竟陆游闲的没事就在小群里面骚扰他们，喊他们打游戏，江飘偶尔会附和一下，拉上周烬一块四排。 但大多数时间她都对游戏三分钟热度，前一天可能打的非常起劲，后一天激情就以直线下降的形式跌到谷底。 她把视频保存发到群里，还没等她发出邀约的信号，陆游就在群里秒回，“我靠，这看起来很好玩。我们去吗？就现在！” 他迫不及待地在后面补充一句，“去的朋友扣1扣1。” 江飘：“1。” 薛吟：“1。” 江飘本来就和薛吟商量好了要去，所以在群里积极地附和陆游，但这个时间点周烬可能在忙，三个人等了三分钟不到，陆游已经开始焦急地在群里直接把周烬圈出来。 陆游：“阿烬你说句话，别不搭理我们。” 江飘：“他可能在忙。” 江飘翻了翻她跟周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周烬早上回她的一个“嗯”上。她问他上午打算做点什么，周烬拍了一张图发给她，是一本崭新的竞赛题练习册。 她忽然就开始愧疚，感伤自己已经消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光，堆在书桌上的寒假作业每一页都是空白的。她让周烬安心学习别分心，退出聊天界面自己继续刷视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调，学什么，怎么学，都是因人而异。江飘觉得她应该按照自己的步调来走，而不是踩着别人的脚印走，所以她也不应该为不能跟别人齐头并进地学而感到焦虑。 她手划拉几下，翻到周烬的个人主页，误触到音视频通话的按钮，给他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听到默认铃声响起得那一瞬，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书桌上一盖。 第52章 汽水052 “有事？”听筒冒出少年清润微低的声音, 她从着急忙慌中镇定下定，稳住心神去拿手机, 突然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小声的呢喃，“人呢？怎么这么黑。” 江飘故作镇定地拿起手机，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屏幕正对着自己，而对面镜头里只出现周烬的半张脸，他正专注地写着题。 “我找你是想提醒你看一下群消息, 陆游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玩。”江飘怕打扰到他，有意放低说话声音，搞得好像两个人说悄悄话似的。 周烬笔尖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旁边手机屏幕里出现的少女清晰的面容, 她应该是把手机立着，整张脸连同脖子都露在镜头里, 穿的是一件高领的纯色毛衣。周烬仰头，认真思考了一番，才答复她，“什么时候？” 江飘见有戏, 立马答，“现在。” “现在？” 周烬撩起眼皮扫了眼书柜上贴的计划表, 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 没有过多犹豫, 合上笔盖, 起身, 套上棉袄, “那我收拾一下。” 江飘刚要列举旅游的安排，才张嘴就被周烬超强的行动力惊住。不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呢？这么强的执行力吗？ 她立马挂断视频，跑去群里回复还在苦等的陆游，说周烬答应去了，让他赶紧订票，今天下午就出发。 陆游悠悠冒出一句，“我就说我刚刚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原来是已经占线了。” 江飘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出信息，回他一个嘚瑟的表情，再附赠一句，“没办法，我就是先你一步，这叫做，效率。” 陆游噼里啪啦敲半天，最后发出来一个锤头敲脑袋的表情包。 江飘心情愉悦回到跟周烬的聊天界面，给他弹了一个语音通话。周烬接了，她开始叮嘱他应该带点什么，以及简单说了下行程的安排，最后还善解人意地问了句，你有其他想法吗？ 周烬把手机放在床上，扬声器声音调到最大，就这么边收拾行李边听江飘讲话。最后听到她问有什么想法，他手叠着衣服根本没动脑想地回答，“没有。” 第95章 叮嘱完周烬后，江飘自己也开始收拾行李。等她拎着行李出门，周烬已经站在她家门口有一会了，她一脸懵地问，“你站这干嘛？” 周烬：“来帮你拎行李。” 江飘摆摆手，“没事，这也不是很重。” 周烬：“我帮你拎下楼，平地你自己推。” 江飘觉得可行，这样她还省了拎下楼的力气。手一松，往前推了一小段距离，行李箱顺滑地溜进周烬的手里，被他轻松拎起，提着下楼。 由于四个人住的比较分散，他们只好约着在火车站见面，只不过其中也有两个人住的很近。 江飘推着行李箱跟在周烬身后排队检票，被从背包里拿东西的路人撞了一下，往前踉跄，手不受控地撑在周烬的背上。 恰逢夏季，少年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藏青色短袖，江飘觉得自己掌心贴着的地方有些烫，立马抽回手，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按在裤缝边上蹭了蹭，为了避免尴尬，她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不小心撞到她的人。 安检的地方排了一条蜿蜒长队，从她的视角看过去，队伍仿佛长到看不见尽头，整个大厅里都是攒动的人头。 撞到她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生，见她看过来，恍然大悟般，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小虎牙很明显，一头卷毛显得他整个人很有活力，“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连道几声对不起，手拉开背在身前的背包在里面随手一抓，掏出五粒糖递到江飘眼前，“刚刚我在找身份证，所以有点着急，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江飘不太敢收陌生人的东西，摇摇头拒绝，但男生热情的很，那双眼睛眸光清澈，又带着憨厚，劝说她接下，“这是道歉礼物。” 江飘：“？” “不用不用，你口头道过歉就够了。不要送我东西，受之有愧，有愧。”江飘看着他强硬塞过来的动作，有些害怕，立马切换到胡言乱语模式。 “给我吧，我替她收。”周烬转身，朝那个男生伸出手。他神色很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不近人情。 尤其是眼皮往下垂，仿佛在刻意收敛着刺芒，眼底翻涌的情绪都被压住，整个人就是摆出一副冷淡样。 男生犹豫了会，纠结要不要给，抛给江飘一个质询的眼神，江飘立马抬头看向神色淡漠的少年，一瞬领悟，上道地勾起一个甜甜的笑容，指着周烬道，“你给他吧，他是我哥哥，一般我的东西都是由他帮忙收着。” 男生迟钝地点点头，信以为真地将糖放进周烬展开的掌心里，“好吧，那你哥哥对你还挺好的。” 江飘差点绷不住笑出声，狂点几下头，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眼睛睁圆了，笑意不经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嗯，”周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对着江飘说，“你站我前面。” 男生愣愣地看着周烬和江飘换了个位置，沉思了一会，开始跟周烬搭话，“你们多大啊？” “不大。”周烬说。 “不大是多大？”年轻男生总觉得排他前头男生年纪要比他大，毕竟行事风格和气质都要比他成熟。 “我现在20了，你21？” 周烬在讲实话和讲假话之间踌躇了一会，觉得做人还是不能胡说八道，于是实诚地道，“17。” 男生本来就茫然呆愣的表情更明显了，“真的假的，不会看我傻就诓我吧？” 江飘从周烬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就在隔壁市，车程最多也就一个小时，再者她花的是这么多年她自己攒下的零花钱，而且还跟爸妈报备了。 章文莹只交代她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千万要记得打电话，时刻保持通讯正常。 江琢则是给她发了一个word文档，里面列举着出行要注意的事项，甚至告诉她当地的一些旅游攻略。她看到的时候感动到快落泪，但是一问是不是她爸自己认真写的，结果江琢告诉她，其实这是他从他学生那里拿来的。 江飘滚烫的热泪一下子被她自己又憋回了眼眶里。不过她依旧感动，依旧热泪盈眶，她十七岁的勇敢除了来自她自己对自由的渴望，还有她父母不扫兴的支持。 “啊？我像你们十七岁的时候，放假都是宅家里打游戏，旅游这种，都是我上大学之后的事。”男生讲起自己的高中过往，总忍不住感叹一句枯燥乏味。 “很正常啊，高中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如果我没有遇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我可能也会感叹一句我的高中生活可真无聊，就是上课、考试、运动会。”但是偏偏让她遇到了薛吟周烬他们，所以她普通又平淡的高中生活才逐渐变得闪亮。 她可以鼓起勇气在舞台上大放光彩，可以一腔热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好朋友是她漫漫人生河里独一无二的闪光的宝石。 “到我了到我了，周烬，快帮我放一下行李。”江飘连忙往前走过安检。 他们一进候车厅，就碰到了两个坐在行李箱上的熟人。薛吟一见他们来，朝江飘挥挥手，示意她过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过一会我们就能进去了。” 第96章 陆游仔细翻阅江飘给他发的旅游攻略，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案：他们一到目的地就先去爬山，在山上看日落日出，看完日出再下山去别的地方逛逛，最后去海边看一场日落，赶晚上的火车回家。 他把安排重新写了一份发在群里，为了担心大家看不到，甚至设置为精华消息。江飘她们看到了，在群里齐刷刷地回，“陆游你真棒！”还在后面贴几个大拇指点赞的表情。 江飘第一个发，薛吟为了省事直接复制粘贴，但整齐的队形在周烬那里被打破了，他就附和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阿烬，夸我的话呢？”陆游心满意足地接受了另外两个人的夸奖，但他很不满意周烬回复的敷衍式夸奖，连原模原样照搬都不愿意吗？ “可能是，自动消失术？”江飘替周烬解释。 “在心里。”周烬摁灭手机屏幕塞进裤兜里，整理好他跟江飘两个人的行李，推着往检票口走，“走了。” 陆游被周烬的话堵住嘴，忽然就把他想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有气没处使地推着行李箱跟在周烬身后，“咱兄弟那么多年，真诚地夸我一句怎么了？” 周烬：“没怎么。” 江飘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自以为贴心地替周烬补一句，“真兄弟都不讲假话。” 陆游：“……”算了这个世界上受伤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四个人检票进站，在火车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坐了有一会，火车晃了一下，慢慢开始启动，面对面坐着的少男少女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点头次坐火车的新奇。江飘扭头朝着窗外，一双眼充斥着对新事物的好奇与渴望。 火车缓慢地行驶了约摸一小时，终于在目的地驶停。一下火车，陆游就嚷嚷着赶紧打车去东留山，但另外三个人都没动，就等着他打开手机。 “不是，你们仨干嘛呢？” 第53章 汽水053 陆游在三个人的目光下, 任劳任怨地打开打车软件，“你们仨整的跟大爷一样, 全都来劳役我是吗？” 江飘想了想解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支付分还没到。” 陆游缓慢地抬起头，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卡着的一根筋忽然就通了，他居然觉得江飘说的没有问题, “哦，那我到了。” “所以说，打车重任就要交到你的手上啦。”江飘笑了笑，从周烬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 “烬烬，我自己来拿吧。” 周烬闻言点点头, 将她的行李箱稍稍往前推一段距离，松手，行李箱的拉杆落进江飘的手里。 这里的火车站附近没有地铁，只能靠打车或者租摩的去东留山, 按理说旁边应该会占满一堆拉客的司机师傅，但偏偏他们在走出火车站后, 站路边什么都没瞅见, 除了跟他们同样出站的人。 江飘问：“还没打到车吗？” 陆游也有点急, “没。” 周烬仰头, 往周遭打量一番, 葱茏的树挺立, 底下荫凉地放着几辆电瓶车，旁边站着一位面庞黢黑的大叔, 他眯起眼，在原地思索半晌，扭头跟他们说，“要不要我们租电瓶车去？” “电瓶车？我不会骑。”陆游皱起眉头，随口回答周烬，打车迟迟没人接单，他顿时觉得有点绝望，忍不住吐槽，“我们这运气可真够背的，八成是暑假去东留山的游客太多了。” 江飘顺着周烬的目光眺向树荫底下，手指着其中一辆电瓶车，附和一句，“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走路？” 薛吟抬手扇了扇风，“我选择骑电瓶车，走路时间太长了，还累，不如骑电瓶车省事。” 他们人多，陆游拗不过，只能心灰意冷地关掉打车软件，将手机丢进裤兜里，“行，就我一个人不会骑是吧？” “没关系，我们不会孤立你的。” 陆游简单粗暴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行李箱拖在水泥地上发出滑轮滚辘辘的声音，他往前猛冲，跟个要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样。 但他一到那就说不出话了，仅仅在脸上挂着一副倔强的表情。周烬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把事情好的方向想，陆游反问他，还能往什么好的方向想，难不成他现在立马学会骑电瓶车嘛。 周烬略一思考，沉吟道，“你可以在我们三个人里面挑一个人载你。” 在旁边忙着跟大叔搭话的江飘一听到这个，连忙分出来神摆摆手，“我可能载不了陆游，我还没这个载人的经验。” “那他坐我的。”周烬自然地接过话茬，刚刚还在说要给陆游选择，现在一听江飘的话，他直接掐断陆游的所有选择，把任务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就租两辆电瓶车好啦。”江飘拍板决定。 大叔乐呵地揩了揩眼皮，瞅着眼前这一群年轻的孩子，黢黑的面庞露出和蔼的笑，招呼着他们戴好头盔，耐心的叮嘱他们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骑太急，一定要注意路上的车。” 江飘乖乖点点头，坐在薛吟身后，双手抓着她的衣角，启动的时候，她往前微微栽了一下，没扣紧的头盔往脑袋右边歪斜，挡住她右边的眼睛。 第97章 “薛吟你先停一下，江飘头盔没带好。”周烬出声提醒道。 少女正慌乱地抓住头盔往上推，又眼睛忙碌地找锁扣。 薛吟刹住车，偏头，等她重新系紧戴好头盔后，才重新开始骑车。 …… 山脚下，入口挤满一堆游客，四个人很有耐心地排了一会，终于可以从入口进去。山是台阶式的，一眼望不到头，层层拾阶而上，脚都要走断。 爬到山半腰的时候，江飘觉得她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随口抱怨了句，陆游在一旁嘲笑，“你这就是缺少锻炼，是不是平常跑操偷懒了？” “没有，我一个本本分分老实人，怎么可能偷懒呢？不信你问周烬，他之前检查过跑操好几次，我哪次不是很认真跑完了？”她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甚至拖出周烬来为自己作证。 不过她一看到周烬微蹙的眉头，就恍然想起来有一次摔伤被他撞见了。人果然在某个时刻总容易回忆起社死的过往。她当时还薅了周烬一杯豆浆。越想底气越弱，但周烬下一秒说出的话却给足了她底气。 他说，“嗯，跑操，很认真。” 断句断的很巧妙，听起来像是真心话。 江飘得意地冲陆游挑了挑眉，陆游自讨没趣地转过身，追上不知不觉已经爬在他前头的薛吟，跟她交头接耳，“他们俩我是融不进去了，一讲一个孤立我，我跟你玩。” 薛吟抿紧唇，微露出一个无语翻白眼的表情，“如果你能正儿八经地跟我讲话，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地跟你玩。” 得，陆游觉得他在成蹊f4混不下去了。 他们一路插科打诨，偶尔感叹下沿途漂亮的风景，直到黄昏降临，橘红色的霞光像故意倾洒的油墨占据整片蓝天，总算从半山腰艰难地到达了山顶。 “周烬，站在山顶的感觉怎么样？”山顶的风裹挟着凉意向登顶的人侵袭。江飘仰起脸，脸腮两边因为过度运动泛起微红，抬手挡了挡被风吹的胡乱飘起刘海，重重地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的入肺，但山顶的空气稀薄，灌入肺的就是一点冷气。 周烬眼见霞光一点一点铺开，橘黄混着一点紫、一点粉，很烂漫的光景，“还好。” 站在山顶的感觉就跟他登到成绩的高处一样，能够俯瞰的事物很多，只是站在大自然山巅，目之所及能够容纳的也越多。 “就这么言简意赅两个字？你确定你不是在随便打发我嘛？”江飘扭头。 “那就是，站在山顶的感觉很美妙，无论是向我吹过来的风、眼睛能看到的夕阳、树木还有草丛，带给我的感觉就是，今天好像是个好日子。” 没有所谓的冰冷凄凄，偌大的家里仅他一个人，没有梦里曾经歇斯底里的哭喊，蹲在他的面前说你是一个拖油瓶。也没有人指着他说他无用、是个废物。 只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他讲话讲的格外多。 江飘有一瞬间的愣怔，耳朵里钻进周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既敲在她的耳朵里，又坠进她的心底里。她讲不清对周烬这番话到底涌起的是一股怎样的情绪，她只知道如果她能伸手抓到近在眼前的祥云，她要第一个送给周烬。 江飘：“以后每一天都会是你说的，好日子。” 周烬低头，“明天难以复刻今天。” 江飘偏不信，“那我会努力，让你的明天和今天一样快乐。我们都要当一个快乐幸福的小大人。” 周烬重新抬起头，翘了翘唇，像是被她说的话逗笑一样，难抑的笑意从眼睛里毫无遮挡地跑出来，“你说得对。” 你说得对，然后呢？江飘想听他讲更多的话，但他话音就落在这，仿佛是故意要勾起江飘的兴趣，要引她深思。 “好啦。那我们先继续今日份的开心！你说，我们能不能躺草地上啊？”江飘苦恼地思考了一会他的后话，没想到，突然被旁边陆游径直往草地上一躺吸引了注意力。 “你躺吧。” 江飘：“？” 她心生一计，表面假装点头听从周烬的话，实际上，做了一个躺下的假动作，示意坐起来的陆游拽一把周烬。 周烬本来是坐在草地上的，忽然被拽了个踉跄，猝不及防就被身边的人拉着仰躺在草地上，草籽被突如其来的重力一击，飞起沾在周烬的冲锋衣上。 “别不合群，周烬同学。”陆游苦口婆心地劝道，实则是在为自己拽了周烬一把找借口。 “行。”周烬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出声。 但他们躺了没多久就被新上来的一波人的气势激的从草地上猛地坐起来，江飘好奇地探去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高举的旗帜上。 “这是干嘛呢？”她疑惑出声，直到看到被晃动的旗帜的全貌，她突然就精神一震，手撑在地上飞快地站起来，往冲锋衣外套上草草一拍，“我也想摇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清晰地落在了整握着旗杆的人耳朵里，摇旗的女生扶住旗杆，朝她望过来。 第98章 江飘发现女生很年轻，但身材高挑，气质凛然酷飒，朝她挑眉时，英气勃发。江飘挽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主动跟女生搭话，“请问我们可以借一下你们的旗吗？” 女生疑惑地皱了下眉，江飘赶紧补充，“刚刚看你们摇旗觉得很热血沸腾，所以我也想和我的朋友们体验一下，可以吗？” 女生的旁边跟着一群同伴，男生女生都有，他们都朝这边望了过来。江飘以为女生皱眉低头的表情就是不愿意外借，正欲摆摆手说算了，就看到女生将旗杆往她这边递，“可以啊，这种感觉很不错的，我当然希望更多的人能体验到。” 江飘小声地欢呼了一下，激动地接过，嘴里跟女生说着谢谢。旗杆有点重，但握在手里很踏实，仿佛像手持着重任，她浑身热血都沸腾，像灶上烧的咕噜咕噜冒气的热水壶。 “快看！你们快看！”她使劲挥舞起旗帜，飘扬的五星红旗在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显得格外亮眼。 她语气兴奋激动的像是在呐喊，周烬的目光被她彻底吸引，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像是无法对焦，模糊到万物都被虚化。 直到她突然点名道姓地喊他，“周烬，你快看！” 也就是那一刹那，万物都在他眼里具象化，只是最亮眼的焦点，只有那一个。 江飘晃的太用力了，把力气都耗尽，手开始发酸，只好把旗杆递给翘首以盼许久的陆游，“你来吧。” 山顶上的游客都被摇旗的吸引，目光齐齐汇聚在这几个年轻人身上，好像一颗冰冷的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就滚烫热了起来。 “我说，希望祖国繁荣昌盛！人民都能幸福生活！” 江飘接了一句，“希望大家都能不被内耗的浪潮所席卷！请相信，万事发生皆都有利于我。” 而此刻，周烬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振动，他看了来电联系人的名字，没有想接的欲望，但还是接通了，他声音很冷，没有情绪起伏，问，“有事吗？” “转学的事。” 第54章 汽水054 一个电话突然砸烂周烬难得的好心情, 一览众山的孤寂感不断从底下往上涌，听筒那边见他迟迟不回话, 以为他又把电话先行挂断了，连连在那头“喂喂”几声。 “周烬，你在听吗？”周林渊在那边问，语气严肃。 周烬掌心托着发烫的手机往另一边转了转，换了只手拿，贴在耳边道, “我现在在山上，信号不好，先挂了。” 他思绪拉长，开始努力回忆有关转学的事情。青山苍翠填满视野, 摇曳的旗帜在夕阳不断西坠的时分，缩成一个光点映进他的眼眸里。就如刚刚江飘跑过来跟他说, 这一幕是不是很刻骨铭心。 彼时他脑子里还在思考他爸周林渊刚刚指的是林恣转学的事还是他转学的事，但思绪被江飘一打岔，他顿了一下，点点头附和她。 “我觉得, 这应该是我长这么大，最潇洒恣意的一次！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很幸福！”她由衷地感叹, 恨不得用相机录下来, 等以后长大大家都各奔西东了, 起码还有高清的录像值得回忆。 “我说, 飘飘, 你别想着用相机了, 你就拿手机嘛，反正能记录下来就很好啊, 不要过度要求一定要使用某个装备。” 薛吟一边跟江飘讲，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径直开始录，“好了，江飘女士，请看镜头，让薛总来记录下你最美好的一面。” 江飘等了一会周烬的回答，但他只偏头望向她的眼底，深邃的瞳孔里闪着笑意。他可能想说，但却欲言又止。 江飘眨了眨眼，拍了拍身上冲锋衣的正面，循着薛吟的声音扭头，正对镜头理了理刘海，“好，那我就郑重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呢，是薛吟最喜欢的朋友，江飘。很高兴能和薛吟，还有周烬陆游我的好朋友一起爬山看日落，希望我们几个可以友谊长存！” “友谊万岁！”陆游忽然从江飘背后冒头，大喊，声音爽朗又震耳欲聋，激的江飘脑袋往旁边靠了下，她抬手捂住一边耳朵，陆游偏不顺她的意，依旧朗声道，“友谊万岁哦。” “知道啦。”江飘和薛吟不约而同地出声。 陆游撇了撇嘴，但还是冲镜头比了个耶，“记得把我拍帅点，我叫陆游。”他接了一串跟江飘刚刚说过的差不多的话。 江飘挑眉笑了笑，不做评价，别过脑袋去喊站在镜头外的周烬，但他在与她目光相触的一刹，洞悉她的心思，抬脚朝这边挪过来，站的笔直，眼正对着镜头，不动声色地张了张唇，跟挨在他身边的江飘道，“友谊万岁。”他看到江飘露出始料未及的表情，又继续说，“很高兴遇见你们。” 他声音很轻，语气有些快，但说的很诚恳，发自肺腑在陈述自己的感情。只是因为性格内敛，他不擅将自己的情绪全都坦露在人前。 江飘抿唇转了转眼睛，微俯身低头，收敛住自己脸上快要跑出来的笑容，但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看来她对周烬的影响，已经有那么一点点成功了。 “好，友谊万岁，周烬同学。” 掌镜的薛吟看到镜头里有两个人貌似在讲悄悄话，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提醒道，“某些同学不要只说悄悄话，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呢。” 第99章 另外一个人指的就是尽心尽力在镜头前一直摆姿势的陆游，他换了好几个，但都觉得不太满意，索性摆烂，双手都揣进裤兜里，低头看脚。 听到薛吟那一声，他拧着眉往江飘那边看，发觉周烬居然是挨着江飘站着而不是他，“不是，你们俩把我当什么？我是电灯泡？不对啊，什么时候你们俩关系比我跟周烬还好了？” “这不早发生的事了吗？”江飘毫不留情地戳破事实真相。 陆游连续摇头，“不不不，肯定在我跟薛吟没看到的地方，你们俩瞒着我们，是不是偷偷在背后讲我坏话了？一般一起吐槽的人比较容易成为好朋友。” “这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说你坏话，说你好话都来不及，对你自己自信点。”江飘努力为自己正名。 陆游不信，嚷嚷着让周烬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我们俩私下补习补的多，你打游戏的时候，我们俩在学习。”周烬故意吊了一会陆游的胃口，看他一副急切求知的模样，才慢悠悠解释。 “行吧，我信。那下次我也找你补习，不收我费吧？”陆游问。 周烬：“不收。” “江飘你也不收费？”陆游反问。 “不收。” 陆游：“哦，不愧是我们心地善良的年级第一，那第一的宝座就该您坐。”他忽然就把对周烬的称呼拔高了，把你变成了您。 周烬习惯了陆游吊儿郎当讲话不着调的性子，直接说，“嗯。那我考虑一下下学期开学，跟老师说让我们俩当同桌。” “好，好好好，阿烬，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陆游做作地抹了把脸，抹掉莫须有的热泪，又做作地捂住胸口，演感动到涕泪交零的模样。 “好了好了，感动坏了吧，那一边玩去吧。”江飘忍不住拍拍陆游的肩头，无情地扔出一句话，让他一边玩去。 陆游扫了眼一直举着手机的薛吟，走过去，道，“我来拍吧。” 薛吟手已经举的有点发麻，她稳稳地将手机水平挪到陆游的手上，叮嘱他拿稳，话落她揉了揉手腕，跟江飘靠一块，两个人对着镜头笑的欢乐。 …… 看完日落后，他们要在山上过夜，但因为帐篷卖完了，他们只好溜进旁边的一家小卖部。小卖部的阿姨人很和善，见他们进来找了一个地蹲着，还热络地招呼他们往里屋坐。 里屋比外头暖和些许，进门就驱散他们在外面染上的寒意，他们四个找了一个角落的小沙发坐下，沙发一前一后摆放，江飘和薛吟挑了前头的，两个人坐下后肚子默契地响了起来。 江飘：“我们好像还没吃晚饭…” 薛吟捂着腹部也突然反应过来，拉着江飘起身往小卖部的货架边上挑晚饭。但小卖部卖的最多的是泡面，各种各样的。江飘站在货架旁深思熟虑，在面包和泡面之间果断选择了泡面。 薛吟陆游跟她选择了同款，就周烬一个人选择了自热米饭。江飘问他为什么不吃泡面吃米饭，周烬看着她认真道，“因为，我更喜欢吃米饭。” 他表情正经，但讲出的话莫名有一种冷幽默感。江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黎明破晓时分，昏昏天色逐渐亮起来，他们坐在山顶，看太阳慢慢往上升，环绕周山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青翠欲滴的山，还有仰头可望，干净如洗的天空。 周遭寂寂无声，顷刻世间都安宁下来。他们安静地坐了会，忽然周烬站起身，拿着手机往一旁走，江飘率先注意到，眼神不解地盯着他远离的背影。 按照预定的计划，他们应该在山上看完一场日落再看一场日出，然后在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暮色降临，去海边看一场日落。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周烬起身接了一个催他回家的电话，四个人的旅行不得不就此中止，陆游最后确认问了一遍，“一定要现在马上回家吗？不能迟一点？” 周烬紧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藏在冲锋衣袖口下的手腕绷出青筋，他蜷了下手指，在他们仨的目光下颔首，“嗯，我提前走，你们继续玩吧。” 江飘全神贯注盯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少一个人就没意思了，要不我们就把一块看海留到以后吧。” 另外两个人没什么意见，少了一个人，就少了那一点趣味。遗憾常有，但未必不能弥补。陆游曲肘搭上周烬的肩膀，爽朗地笑出声，“阿烬，你这么说可不对啊，怎么把你从我们四个人里面拎出去了，三个人去玩总归不如四个人快乐，一次看海嘛，没什么，我们生命还那么长，总会有一块去看的机会，到时候别说一遍，看十遍百遍都行。” 江飘也点头附和。想法达成一致后，陆游打开手机取消了订的酒店，本来打算用来修整一下的，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下山比上山轻松，他们花在下山的时间足足比上山少了一个小时。火车票是他们临时重订的，很赶，刚下山就打车，从山脚行李寄存点拎了东西就跑，去找已经在等他们的出租车。 他们气喘吁吁地停在出租车面前，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逃亡，在陌生的城市一路狂奔，速度将少年模糊成一阵风。周烬拉开车门，让两位女生先上车。 第100章 见陆游已经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他松开车把手，弯腰往车里钻，副驾驶的座椅跟后座挨的近，留的空隙狭窄，他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屈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提醒陆游，“把座椅往前挪挪。” 好不容易坐舒畅了，电话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周烬已经数不清这是催他的第几个电话了。 “周烬，这电话你不接吗？” 第55章 汽水055 驾驶位的司机师傅听到了后座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 抬手旋转音量键，把嘈杂喧闹的音乐声音调小, 从车内后视镜往铃声源头瞥了眼，“小伙子，你那电话响了啊。” 周烬沉默地点点头，指尖一划，挂断来电，转而发消息给刚刚的来电联系人, “陈特助，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周林渊的耐心有限，一次两次之后就告罄，见周烬迟迟不接, 他索性挂断，让陈特助给周烬打, 催他回来。 周烬对陈特助的态度跟周林渊完全两样，尊重之中带着两三分依赖。小时候陈特助带着他找爸爸，给他开家长会，搬到桃李街也是陈特助帮忙找的房子。 “好。你爸想跟你谈林恣转学到成蹊一中的事。”陈特助提醒道。 陈特助有个习惯, 在跟周烬的交流过程中，他从不把林恣称作周烬的弟弟, 在周烬面前, 他也不会提要把林恣当弟弟的事。他在周林渊身边办事多年, 心底跟明镜一般, 顶头上司最器重的还是他的大儿子。 周烬简洁了回了个“嗯”, 放下手机往车窗外看, 车窗没摇下来，他隐隐透过车窗玻璃看到江飘落在他身上的余光。 “怎么了？”他回过头来, 身体微微向江飘那边倾斜。 江飘乱瞟被抓包莫名有点心虚，尤其是两人突然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心虚被不断放大，只能假装揉眼睛，“哦，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就想关心关心你。” “没有不开心。”周烬微低头，视线垂直投落在少女不停颤抖的鸦青长睫上。 “哦，我说呢，看你也不像情绪起伏大的人，情绪稳定好…”江飘因为刚刚瞎说怕被拆穿心虚到眼神来来回回挪移，但最让人紧张的是陡然拉近的距离，她有点慌，总担心自己的心跳声太大被周烬听到。 难不成她又犯病了？ 等待会她要摸手机上网搜一下，心跳太快是什么毛病。 “那你为什么…”周烬的话还没说完，江飘立马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一脸疑惑地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我怎么了吗？好像没怎么吧？” 这年头看自己好朋友也有错也犯法？江飘总有理说服自己。 周烬笑了下，说没什么。四个人下了出租车后又是一阵狂奔，检票入站，坐火车回到成蹊。到成蹊后，江飘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准备跟他们告别，连带周烬一起，她估摸着周烬应该也不跟她一块回桃李街了。 “回家记得报备啊。”陆游郑重其事地提醒每一个人。 “一起吧，”周烬突然出声，“我送你们回家。” “这么好？你把我们的打车费全包了？”陆游一薅周烬羊毛他就来劲，手肘撞了撞周烬，嘴角笑的合不拢。 周烬仰起头，让陆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陈特助从车上下来站在副驾驶门边跟他们打招呼。 陆游看清了，眸光一顿，先是失望地叹了一声，再又抖擞精神往那边走，边走边把外套上起皱的地方拍平坦，“原来你说的是陈特助啊，我还以为呢。” “不过我好像真挺久没看见他了，应该是从你搬到桃李街开始吧，我也不常去你家找你了，省得见到某个人就晦气。” 周烬听到他的形容，眸光有一瞬的凝滞。陆游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抬手摸了摸鼻梁，把话题及时打止，“我先过去给他打个招呼哈，问他还记不记得我。” 江飘握紧行李拉杆，跟薛吟小声交流道，“要不我们也一块？” 薛吟没意见，点头。江飘立马扭头看向周烬，跟他对上眼神，见他抬脚往前走，拖着行李箱跟上。 车旁，陆游跟陈特助聊得热络，但他们俩的聊天模式是陆游可劲地在那说，陈特助公事公办地应和，见到他们过来，陈特助跟周烬点头示意，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把他们的行李箱都放进去，周烬在一旁帮忙。 陈特助先送的薛吟和陆游，江飘只能目送他们俩先离开，只不过陆游下车后还跟陈特助挥手说下次见。 江飘特地摇下车窗，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好了显眼包，我们也要回家了，拜拜。” 陆游往后座车窗里看，挥手，“好，拜拜。开学见。” ……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车窗晃过盎然的绿，一晃又到桃李街。 江飘拉开车门下车，周烬从副驾驶下来绕到后备箱帮她拿出行李，递到她跟前，江飘伸手来接，突然冒出几声电流滋滋声，江飘被电的赶紧抽回手，整个人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回味刚刚被电到的奇异感。 周烬手还垂在行李杆上，见她动作迅疾将伸过来的手又收回去，以为是她看自己手还停在上边不好拿，立刻松掉。 第101章 江飘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她想起来她每次在学校洗手间洗手，拧水龙头也容易被电到，有天她被连续电过一两次后，再去洗手都得做个心理建设。 周烬意有所觉，问“怎么了？” 江飘摇摇头，直接掌心整个包住行李拉杆，“就是刚刚被电到了。也没什么。我就先回去啦，我们…” 她语塞住，不知道是说明天见还是开学见。 她索性就含糊过去，“到时候见。”但心里却在想，那就明天见吧。 到时候见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词。周烬喉结滚动，嘴唇微张，站在她身后，看她提着行李一个人往前走，上午的太阳不算毒辣，光线柔和，但周烬的眼睛胀的发疼。 他盯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走到楼上去了，他才挪动步子转身。 …… 一整个暑假江飘都没有在桃李街碰到过周烬，她有时下楼习惯性往周烬家门口看一下，心血来潮可能还会敲敲门，试探一下里面还有没有人。 但无论是哪一次，门都是紧闭着的，门后也没有走过来人把门打开。她次次期待次次落空。 在聊天软件找周烬，他也不会跟以前那样及时地回复她的提问，她的碎碎念，好像两个人的联系渐渐错开，变得疏离。江飘晚上满怀期待地等他回消息，但周烬只会在另一天的早上六点钟回她消息。 江飘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桃李街？要开学吗？” 那是她特地定了闹钟早醒，看完周烬回复她的消息，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她直起身靠坐在床头，竖起腿，双手捧着手机将它立在膝盖上，看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了一会，那边回了一句，“也许要到开学。” 江飘说，“好。”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一直到报道结束那天，江飘都没在桃李街看到他。 …… 高二开学，江飘搬到了三楼，以前的教室在她现在教室的对门。她可以站在走廊往下看，把曾经高一的一二班教室看的一览无余。 她之前的猜测是，周烬他们搬到四楼，跟她也就一楼之隔，如果是对面就更好，这样他们还能隔着一层楼打招呼。 只是所有的事实、现状跟她的预料都背道而驰。好像有一个，就是薛吟所在班级的教室就在她仰头可以看到的斜右方。 她回到教室坐下，听到后边的同学在讨论数学竞赛的事，出于好奇，她回过头认真听了听，讨论的同学里有她以前班上的人，看她也有兴趣，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听。 江飘下座位跑到他们边上去听，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有人突然反应过来，“我们文科班会有人参加吗？” “没有吧，我感觉我们班数学成绩中等的有，但是特别出色的，很难挑出一个。” “那估计这个竞赛是针对理科生了。肯定理科班报名会报的比较多。” “你们说一班那个学神会参加吗？” “肯定会啊，人家那成绩多牛，高一就没有跌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要我每次都能守住那个位置，那高考我不直接跨进清华北大的门了，升学宴我想摆十桌，我爸都得在后面给我添一个零。” “一百桌？！”众人惊呼，立马又笑作一团，江飘也跟着笑起来，无意往教室外瞥了一眼，走廊上闪过一道的身影，还没上课，她拔腿迅疾冲了出去，小跑跟上前头在走的男生，喊了句，“周烬。” 被喊的男生突然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愣了下，江飘率先作出反应，摆摆手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转过身来的男生是一张生面孔，只是身形跟周烬有点相近，江飘站在原地喘匀气，下意识抬头去找楼上高二一班的教室。 “江飘。”一道熟悉、清润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引得她往后看。 “你怎么在这？我刚刚…”她就知道她刚刚没有看错。 “你刚刚，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我。”周烬用的不是问句，是标准的陈述句。他刚刚很清楚地看见了江飘在朝着那个人喊周烬。 “没有没有。”其实是有的有的。江飘努力为自己辩解，她刚刚就是认错人了，没看到正脸，只依稀分辨了一下身形，再加上她刚刚追得急，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判断。 “好吧，快上课了，回教室吧。”周烬抬腕看了下表，距离上课也就两三分钟的事，原本站走廊外边的学生陆陆续续往教室走，他提醒完江飘就准备上楼回教室。 但江飘在最后叫住他，问，“周烬，数学竞赛你会去参加吗？” 周烬背对她点头，往楼梯口走，“会。” 江飘又问，“那桃李街的家你还会回吗？” 周烬停下脚步，扭头，答：“会。” …… 周烬他们要去隔壁学校参加数学竞赛，要待个四天左右，周四去熟悉一下考场，周五考试，周六周日在那边领队老师带着逛一下。 周三下午一放学，江飘拉着周烬去逛超市，推着购物车买一堆零食，美名其曰说要给周烬坐车途上垫肚子。 第102章 “你晕车吗？”她拿起一个橘子问周烬。 周烬在摇头与点头之间，先是看了看她的表情，“晕。” “那买点小橘子你带在路上吃，闻闻橘子皮可以防晕车。”江飘心情愉快地挑了一斤小橘子放购物车里。 “哎，如果你晕车的话，还可以吃点话梅。”她从货架上去下一包话梅看了看生厂日期。 周烬：“嗯。” 结账的时候，周烬拿手机扫一下付款码，就被江飘拿手拦了一下，“我请你。” “为什么请我？” “先提前替你庆祝一下，等到时候你比完赛回来，我有个其他礼物要送你。” 周烬好心解释，“但九月只是初赛，决赛还在后面。” 江飘拿起手机扫了，接过服务员装好的零食袋，礼貌地道了声谢谢，边往外走边跟周烬说，“我对你有信心，肯定所向披靡。” 周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过她提着的袋子，“那我只能用不辜负你的期望来回报你了。” 江飘勾唇一笑，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周烬搬回了桃李街，他们俩又能一起作伴上学，只是最近几天周烬因为竞赛考试又要离开几天。 江飘躺在床上放空脑袋，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想法：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周烬离开那几天，高二八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都在传，新同学和高二一班的学神是亲生兄弟。 “哎，飘飘，你怎么不高兴啊？”因为下雨，大课间不要做操，薛吟难得抽出时间从楼上下来找江飘，刚一见面，江飘激动的很，但聊着聊着她就哑火了。 “我换新同桌了。”江飘像是咬牙切齿从唇缝间挤出这句话。 “啊？你新同桌是谁啊？”薛吟朝江飘扔去一个困惑和关心的眼神。 “你可能不认识，叫林恣，是周烬的…弟弟。”江飘很难用把林恣跟周烬联系在一起，两个人简直是对立面，周烬的脾气有多好，林恣的脾气就有多差，甚至她自诩为耐心很好，都快受不了了。 新来的转学生跟周烬的关系传言薛吟听过，她问，“听说过这件事，年级八卦传的沸沸扬扬的。”树大招风，林恣转学空降，行事作风大少爷架子，狐朋狗友身后跟一串，本人又特爱吹嘘炫耀，完全是一个堕落玩咖模样。 “嗯，他是我同桌，他一来班上，就指着我旁边的位置，跟老师说他要坐我旁边，我当时整个人如遭雷劈，我寻思我最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吧，这报应突然往我身上砸。”江飘越说越觉得她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碰上林恣这尊大佛。 而且一想到他之前还拿狗吓周烬，她就更气的牙痒痒。 “你再忍忍，忍不住就去跟老师反应换座位的事。”薛吟拍拍她的肩给她顺毛。 江飘头一歪靠在薛吟胳膊上，气鼓鼓地哼了一通，听到预备铃声，不情不愿地跟薛吟告别 ，回到教室。 林恣大喇喇地敞开双腿坐在座位上，挡住江飘进里面位置的去路，见到她来，挑了挑眉，揶揄，“这不是我的小同桌吗？要进里面坐？” 他明知故问，但丝毫没有要起身让座的意思。江飘憋住一股气，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必须忍。 她抿紧唇，板着脸道，“嗯，麻烦你让一让。” “啧，这是求人的态度？”林恣拾起桌上一支笔转起来，眼尾带着笑，故意的，甚至带着点别样打量的目光。 “快要上课了，麻烦你让一下，谢谢。”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还是之前带过她的高一班主任王清彪，对课前课中的纪律要求很严格，江飘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精力，只能被迫软下语气，恳求他。 林恣掐着点起身，让江飘往里坐，看她脸腮憋的通红，他就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么讨厌我？” 江飘真的很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普通且自信的。林恣跟周烬在长相上完全不一样，可能差不多的，就是两个人的身高。 她没回答，沉默地打开书，把本子和笔都准备好。林恣见她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乐了，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拧开杯盖，让里面的水吹凉。 江飘瞥了一眼没在意，挨着角落里坐，只是她不找事可能事就来找她了。前一节数学课有班主任坐镇，她和林恣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节课，后面一节历史课，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唾沫横飞，林恣在下面看漫画，时不时出声点评几句，严重影响江飘的听课质量。 “能不能麻烦你小声一点。”江飘十分和气地请求。 “这课太无聊了，还不如看漫画有意思。”他特地翻了几页给江飘看，但入目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没营养恋爱内容，还假装很好心地把书递过去，“你看不看？” 也不管她看不看，一个劲地把漫画书往江飘跟前塞，强买强卖似的。江飘再一次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指尖捏住他递过来的漫画书重新放回他的桌上。 然林恣手一抬，将水杯撞倒了，敞开的杯口，滚烫的热水径直往外流，有几滴溅到了江飘的手上，她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大部分顺着桌沿流下来的都滴到了她的裤子上。 第103章 林恣胡乱地抽出几张卫生纸擦桌子，又揉一团纸球打算给江飘擦裤子，江飘惊的立马直起身，用手挡住，“不用不用，你先让我出去。” 她已经快被这个情况吓死了，林恣上下看了她一会，站起身给她让出一条道，江飘低着头，捂着被烫到的手背，又拎起书包飞快地从后门跑出去。 这不是第一次了，林恣整蛊她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还用别样的眼光朝她上下打量。这次她真的实在忍不下去，拎着书包直接往外冲，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水龙头的水冰冷地滴到她的手上，她淋了将近一分钟的冷水，擦掉眼泪，平复好心情，敲响办公室的门，跟班主任再谈一次换座位的事。 王清彪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换，现在还没有到班级换座位的时间。 江飘保持语气的冷静，陈述，“老师，我觉得我跟我的同桌性格不和，矛盾多，我们坐在一起会影响彼此的学习成绩。” 王清彪虽然很看好她，但她气性很大，现在从正在上课的教室冲出来就刚好印证他的想法，他觉得作为过来人，必须劝一下，“待会下课我把他林恣同学喊过来，你们俩可以把你们的冲突矛盾说一下，你现在先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回教室上课。” “所以说不能换座位是吗？”江飘问。她甚至想好如果王清彪不同意，她就自己把课桌到讲台边上。 王清彪摇摇头，“去上课吧。” 江飘眨了眨眼，重重点几下头。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挎，走出办公室，她没有回教室，而是下楼冲到操场上。 上课时间，操场几乎没有什么人，江飘坐在顶上几排座位，她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哭的肩膀耸动。 为什么要忍呢？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忍，这不是她一贯的性格，她就应该直白地抗拒所有她讨厌的人、物，事。 忽然寂静的环境里响起脚步声，一步一步，声音越来越近，江飘哭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潦草地在外套袖口上蹭了几下，缓慢地抬起头，看到一双穿着纯白球鞋的脚闯进自己的视野里，她迟钝地把脑袋往上抬，看清来人的全貌。 “周烬。”她的声音带着哭了一通后的沙哑，又有点软软的。 周烬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从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书包里掏出纸巾，撕开包装，递到她眼前，让她自己扯。 “为什么哭？”他问。 “就是，就是，那个…”江飘一哭就容易讲不清楚话，一连重复开头话几遍都没说个所以然。 但周烬异常地有耐心，把手里拿着的卫生纸再往她跟前递，用温和的问问题方式，引导她继续往下说，“是因为学习上的事，还是班上的同学？” 周烬问，她就答，“是班上同学。” 周烬点了点头，继续问，“是单方面闹矛盾，还是两个人吵架了？” 江飘被他问的一怔，“不是吵架，就是林恣，他现在是我同桌，刚刚上课他硬要给我塞漫画书，然后他撞倒了他放在桌上的水杯，热水倒我裤子上了。” 周烬皱着眉头听完她的话，顺着她低下的视线，看到她从膝盖那块地方到裤腿都被水洇湿了。他指尖一下收拢，抽出纸巾，单膝虚跪在她身旁，问，“要帮忙吗？” 江飘抹掉眼泪，说，“嗯。” 周烬说，“那你自己把裤子往外拈起一点，我用纸巾稍微帮你擦一下水，不碰到你。” 江飘按照他说的做，抿着唇，仔细看他小心翼翼地拿纸巾覆在她的裤子上擦了擦。 “周烬，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忍的，因为同学之间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但是林恣，我真的忍不了。” 周烬：“嗯，不要忍。” 江飘皱鼻，“但老师说要跟同学友善相处，让我们待会下课一起去办公室找他解决矛盾。” 周烬想了想，跟她说，“如果真的让你很不高兴了，可以拒绝。你可以完全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江飘撇嘴，问他，“谁支持我呢？” 周烬把所有的卫生纸抽出来，将吸了水的纸巾塞进包装袋里放好，跟她说，“我支持你。” 像是忽然有了人撑腰，她掀唇吐出自己的心声，“我真的很讨厌林恣，讨厌他一些对我莫名其妙的行为。” 周烬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她，“嗯，我也讨厌。” 江飘彻底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完全跟她站在同一战线，无条件支持她。 第56章 汽水056 （修） 她眼底热泪连续不断地往外涌, 像断线的珍珠，晶莹一滴, 不断往下坠。周烬抬头凝眸深深看她一眼，把手里的最后一张纸巾塞进她的掌心。 江飘捏着纸把眼泪擦掉，但令人苦恼的，是她控制不住的委屈一直在往外溢，连带着泪腺也不受控。 她低下脑袋，瓮声瓮气解释, “怎么办？我的眼泪好像越擦越多了。” 周烬重新坐回她旁边的位置，把书包抱在腿上，认真翻找了一遍，没找到纸, 刚刚就是他带在身上的最后一包。 他掀起眼，脸色很平静, 视线的焦点落在远处的绿色垃圾桶上，在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之间来回挪移，最后垂下眼睫，往江飘的方向靠过去一点, 说，“没有纸了。” 第104章 “好吧。”江飘只能开始用手擦。 周烬余光瞥了一眼她的模样, 轻声道, “但是我的外套可以借你一用。” 成蹊入秋快, 气温起伏不定, 时冷时热的。周烬刚从隔壁回来, 一下车就套上了一直就拎在手里的外套, 但没拉上拉链，露出里头穿着的纯白短袖。 江飘怔忪地端详了一下周烬讲这话的表情, 慢吞吞地扯过他的外套袖口擦了擦，粗糙的布料蹭过她的眼皮，抹掉她的眼泪，“我就快擦好了。” 周烬没说话，任由她擦。 “好了。”江飘松开他的外套，想了想，先揩掉了眼角残余的泪痕，再把他的外套袖口规规矩矩地归还回去。 “谢谢。” 周烬见她终于不哭了，一直搁在膝盖上上攥着拳头的手才慢慢松开，放松似地在膝盖上点了两三下，“要回去吗？我陪你。” 一提到回去，江飘才振作起来的好心情顿时又跌落谷底，她把书包抱在胸口，手无意按到了书包凸起的一角，猛然想起来，她还有东西没给周烬。 她忙不迭一把拉开书包拉链，从里头拿出一个厚厚的画本，递到周烬眼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这是我之前说过的等你回来就送你的礼物。” 画本的表壳很眼熟，周烬扫一眼就反应过来，这是他之前送江飘的生日礼物。他眼眉微挑，没伸手去接，视线垂落在画本上。 江飘接收到他不解的信号，唇角一勾，黑润润的眼睛里溜出笑意，葱白的指尖点点画本封面，郑重其事地跟他介绍，“这个是不是很眼熟？就是我过生日你送我的画本。我呢，是这样想的，既然你把它送了我，那我肯定得物尽其用。” 她话一顿，故作高深，“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一点小惊喜，你可以翻翻看。” “现在？”周烬问。 江飘抓着画本思忖半刻，重重点点头，双手捧着把画本再往他跟前一递，“都可以，你想什么时候翻都行，现在当我面也可以。”她不太介意这种事，直接在她面前翻，说不定她能更直接地接收到周烬的反馈。 “谢谢。”周烬接过画本枕在他的大腿上，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他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一手扣住画本，一手掀开封面，陡然映入眼帘的是q版小人模样的他。 江飘本来打算直接问出一句怎么样，但思绪峰回路转间，她立马收住，突然插进去一句询问的话好像不太好。 “画得很好。”周烬一连翻了几张，每翻一张就停顿好几秒，好似要把每一张画像都看个清楚明白，连细节都要进行考量。 江飘安静了一会，等周烬说话了，她才欢快地笑道，“那你也不看看画师是谁，对了，你觉得可爱吗？” 可爱？周烬指腹摩挲纸张，观摩她画作的勾线，缄默不语。 “难道不可爱吗？”江飘疑惑地嘟囔出声，左看右看都觉得纸上的q版小人可爱到没边。她坚信，认为她画的q版不可爱的人，都是没眼光的家伙。 “嗯。”周烬附和她。 两人在外头待的时间够久了，江飘再不回去可能就要被班主任来逮人了，她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尤其周烬还待在她身边，就像镇定剂一样，一针下去她心情立马变得舒畅，连同方才的一腔怒火和委屈都慢慢消散掉。 周烬送她回教室，两个人刚走到楼梯间，下课铃就响了，江飘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不用在上课的时候回教室，不然见到老师和同学那得多尴尬。 “要换座位吗？”周烬陪她走到教室门口。 “想换，但是…”她心里是想换的，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换。先前设想自己冲动地把课桌搬到讲台边，现在想想，林恣会让她顺利地搬走吗？ “那我帮你。” 下课后的高二八班教室热闹的很，尤其是在饭点前，不时有兴奋的讨论声和惊叹声响起，直到周烬跟在江飘身后，踏进高二八班的教室，所有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像嘈杂对的电视机突然被按下静音键。 “等等？我没看错吧？！江飘身后站着的人有点眼熟啊！” “不是，我见到活的学神了！”说话的男生之前是吊车尾班级的，跟高一一班隔的约摸有十万八千里。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夸张的形容。 周烬虽然蝉联了高一一学年的年级第一宝座，但他没有上台露过面演讲过，开学第一次是因为脸破了点相，额头那里有伤，因而找了个正当的借口拒绝了年级主任。后面是因为他每次都在老师要找他演讲前，都拿陆游给他立的社恐人设当挡箭牌。以至于大家知道他的名字，但很少见过他本人。 “我一直都觉得他很低调。”有个女生感慨道。 “没想到啊，有生之年，居然让我看到了学神的真容！”女生激动地拿起一本书挡住脸和旁边的同学小声交流。 然她身边的同学是认真看过校庆的，跟她说，“他校庆那天也很帅，不过他当时在那个黑漆漆的角落里，脸不是很能看得清。所以我只顾着看大vocal江飘去了。” 周烬丝毫没受周遭议论声的影响，那一寸寸落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视若无睹地越过人群，跟着江飘走到她的位置边。 第105章 林恣坐在座位上抱臂看他们俩。走近了，江飘听见林恣似笑非笑的一声，“哥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语气并不和善，话里话外都带着不爽。 周烬略一点头，开门见山跟他说，“麻烦你起身让一下，我帮她搬个座位。” “去哪？”林恣的尾音刹那上扬，眉间阴鸷，皱起的眉头拧着不虞。 “是我想搬到讲台旁边认真听课。”江飘深切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忙解释。 “是吗？”林恣站起来，手撑着桌面，看似问的是江飘，实则眼神盯着的是周烬。 “是。所以你让让。”周烬直言。 他们俩不存在兄友弟恭，谁都不愿意做虚以委蛇的表面功夫。周烬眉眼寡淡，尤其是那双眼，眸光淡淡，像蓄水结冰的湖。 “让，我当然让，哥你都发话了，我怎么可能不让呢？”林恣笑起来，讲话却跟咬牙切齿般，带着点狠意。 林恣让开后，周烬帮江飘把座位搬到讲台边上，临走前，林恣吊儿郎当插着兜倚在后门跟他挥手，嘴唇翕动，“哥，回见。” 江飘换完座位后心情都舒畅了，持续了一周的好心情。她哼着歌跑上楼去找周烬，林恣从厕所出来看到她往楼上跑，心神一动，跟在她后面上楼。 他们两个人讲了一会话，林恣依稀听到什么漫画什么福袋，只言片语听的很模糊。 他沉思半晌，转身往楼下走，等中午大家都去吃食堂吃饭后，他一个人进了高二一班的教室，极有耐心地一个座位一个座位找他哥的位置。 …… 周烬吃过午饭后，在往教室走的路上，习惯性摸了下外套口袋，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愣了片刻，跟陆游对视一眼，问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福袋。 “福袋？”陆游茫然眨眨眼皮，恍然回忆起那个经常被周烬揣在口袋里的幸运福袋，说，“被你自己放抽屉里或者书包里了吧？” 周烬依照他的话回想了一下，回到教室后翻了翻他的抽屉和书包，但福袋的影他是一点都没瞧见。指腹用力按在抽屉里叠高的课本上，他蹙眉俯下脑袋，在抽屉里翻找江飘送他的画本。 “没找到吗？”陆游问的是福袋。 两个都没有了。 周烬在心里答。一种奇怪的感觉将他整个都圈住，像密不透风的纸箱将他困缚住。 削瘦的指尖忍不住蜷起，他心神不宁地抽出手，出神间指骨撞上坚硬的桌角，那一块皮肤立马泛红。 “我靠，你说会不会是有小偷啊？但是他为什么不偷钱偷你的…东西啊？”陆游单手托着下巴，摸了两下，认真替周烬分析。 思绪忽然一下明晰，周烬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庞。他忍到放学，对陆游说，“你帮我给江飘捎句话，今天让她自己坐车先回家。” 陆游在他身后急忙问，“那你去哪啊？” 周烬不疾不徐答，“找个熟人。” 周烬本来打算回家一趟，但他不想把这些事摊开在周林渊跟前，也不想把江飘搅和进这些事里。 于是他只好跟林恣私底下解决。 他在路上拦了一个之前在高二八班见过的同学，问他知不知道林恣在哪。 周烬和林恣是亲兄弟的八卦早在一中传得沸沸扬扬了，男生被他这么一拦，以为他找林恣有急事，如实跟他说林恣带着他的几个兄弟出校门往网吧去的事。 网吧？周烬思考须臾，抬腕看了看手表，才放学不到五分钟。他应该能追得上。 只是他还没踏进网吧，就在拐进网吧的那条巷口遇到了他想找的人。 四五个人勾肩搭背，周烬眼神冷冷扫过去，看到里面个高的，一眼认出是林恣的背影，慢慢往里走，在他身后喊，“林恣。” “哟，哥，这么巧呢？一中的好学生也来网吧上网吗？”林恣闻声转头，语气虽惊讶，但脸上表情却像是早已料到。 周烬注意到他两指间夹着一个红色的小福袋，正往上抛，回过身来的时候，没接稳，福袋径直掉地上，被旁边一个打了鼻钉的男生踩了一脚。 周烬不禁皱起眉，往里再走一步，想要看清掉在地上的福袋是不是他的，然还未等他看清，那福袋就被林恣踩在了脚底下，一双昂贵的球鞋覆住全貌。 他的心一瞬紧了紧，再开口，语气竟有些艰涩，“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他质问的口吻带着肯定的语气，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开在他的眼前，被踩在脚下的幸运福袋，还有林恣手里明晃晃拿着的画本。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哥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吗？”林恣无辜地甩甩画本。 “是吗？我们是一家人吗？”周烬说话的语气满含冷意，反问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把本就破烂的情义划开。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段记忆。 他失去母亲后，在另一栋别墅里找到父亲的那一瞬，他的一腔期待与依赖被一盆冷水尽数浇灭。周林渊骂他废物，说他守不住自己的母亲。被妈妈打扮的精致可爱小男孩站在他的跟前，趾高气昂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家，他是外来者。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那天狼狈不堪、格格不入的只有他。 第106章 周烬的话带着刺，丝毫不遮掩。林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打开画本开始装模作样地品鉴，“这是画的哥你吗？没想到把哥还画的挺可爱的，但是这里有点不像呢。”他嘴里边说着不像，边手动撕下一页。 周烬眼眨了下，手背青筋绷起，冲过去从林恣手中夺过画本，浑身血液倒流，他眉间戾气顿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掐紧收拢，揪着林恣的领口把他拎起来，但他抬眸，注意到了一旁不断闪红点的摄像头。 林恣被人揪着领口不爽，轻嘶一声，继续挑衅，“哥，你不想要我手里的这些画了吗？真的画的很好呢。还有我脚底下踩着的福袋，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吧？” 周烬指节用力掐到泛白，但却在林恣说完这句话后慢慢卸下力来，他松开手，像是向他低头妥协，“还给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吗？我让哥做什么都愿意吗？让爸主动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由我来继承，让爸彻底对你失望厌恶，你能做到吗？”林恣字句戳心戳肺，看似跟他哥提建议，实则话里嘲讽威胁意味堆满。 周烬平静道，“你把东西还给我，离开她。我就答应你。” “如果你出尔反尔怎么办？”林恣问，不过他转瞬笑眯眯道，“那这样的事可能就会再次发生一遍。” 周烬也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状若无意地将画本收拢夹在身侧，“那我会让你和你妈都从这个家“滚”出去。” 他“滚”字咬的重，唇角微弯，平静地陈述，轻飘飘拉扯林恣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不要忘了，现在这个家里，周林渊最看重的人是谁。” 周烬这番话无疑是引爆林恣怒意的导火索。林恣不爽他爸偏心很久了，凭什么呢？凭什么一边当着他们母子俩的面各种埋怨嘲讽周烬，一边又当着合作伙伴的面又各种夸奖赞美周烬。 他本来不懂，后来他的朋友告诉他，这是他爸在给他哥铺路。 那他呢？他爸给他规划的路是哪一条呢？ 林恣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挥起拳头朝周烬的脸上打，周烬眸光微动，扭了下头，拳头擦着他的脸划过，林恣又长又锋利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刮痕，隐隐渗出血。 旁边的人见林恣已经被怒意冲昏了头脑，拳头宛如密集的雨点，不知轻重地往周烬脸上砸，而周烬只略微抬手挡了下，仿佛在故意放水，脸上已经负伤好几处。 有个矮矮的男生见情况不对，连忙跑过去拉架，混乱之中，鞋底的脏污踏在刚刚被撕掉的纸上，脚一抬，露出的干净可爱q版小人已经被糊上了密密麻麻的脚印。 林恣被另外几个人拉住，而周烬被推了下，背直挺挺地撞在水泥墙上，硬物的撞击感迫使他低头皱了下眉，忍不住弯了腰，但他恍如没察觉到痛般直起身，从他们身边绕过，俯身去捡被踩的灰扑扑的纸，还有沾灰的福袋。 只是他手指刚抓住纸张，往上扯，纸的另一端就被一道重力压住，阻碍他将纸拾起。食指指节屈起绷紧，腕间使力，在纸张摇摇欲裂间，一双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绷紧的指节受到一道突如其来的重力，被迫弯曲，周烬不肯松手，小拇指那里兜住福袋往他这边挪，他仰头看来人，打鼻钉的男生脸上挂着笑，低头俯瞰他，居高临下地看往昔高高在上的人跌落神坛。 “林哥，你别生气了，再跟你哥打下去说不定我们真的要完了。”矮矮的男生终于把林恣劝住，朝打鼻钉的男生喊了句，“走了。” “来了。”打鼻钉的男生跟没意识到踩着人手一样，垫着周烬的手踩过去。 “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到。”男生露出无辜的笑容，跟周烬假模假样道歉，伴随着他声音刚落下，由远及近传来的一阵大笑，盖住了一声清脆的咔擦骨裂声。 周烬维持着这个姿势，浑身血液流通不畅，他眨了眨眼，疼痛感开始麻痹他的神经，迟钝地动了动手指，将掉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来，走进了那家网吧。 …… 江飘是一个人坐车回家的，但她回的晚，在学校附近的书店跟薛吟待了好一会，挑挑拣拣买了几本睡前读物。 回桃李街的时候遇到了小卖部的老板，他正勤快地扫着门口的地，江飘礼貌地道了声叔叔好，老板乐呵地应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飘飘，之前那个跟你回来的男生是你们学校的不？他人品怎么样啊？” 江飘不解，“什么人品怎么样？” 老板继续道，“就我刚看他好像打架了？我也不确定，反正那小伙子一身伤的样子。” 江飘愣住原地，一颗心被猛地提起来，跟吊在悬崖边上，让她精神一颤。她将还在等她回答的老板晾在身后，拔腿就往周烬家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慌乱地拍响他家的门。 屋内没开灯，乌漆麻黑的。如果江飘没有听小卖部的叔叔讲他看见周烬了，她会真的认为屋里空无一人。 她使劲地拍打门板，拍得砰砰作响，连带着感应灯都倏地亮了，敞亮的灯光将她笼罩在一个圆圆的光晕里。 “周烬，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 门内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有些可怕。 第107章 “周烬，你开门，我有事找你。” 她见敲门无果，手忙脚乱地跑到楼上家里拿到手机给周烬发消息，问他在不在家。 但在她焦急等待的三分钟里，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回过来。她又重新跑到周烬家门口，在那敲门，好像又过了两三分钟。 和周烬的聊天页面弹出来一条消息，他回，“不在。” 江飘不信，她直接对着门口冲他抱怨，“周烬，撒谎的人会长长鼻子。” 屋外有敞亮的光，流光从门缝溢进来，周烬背抵住门，修长的脖颈弯垂。屋里没开灯，他的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里，冷幽幽的。 屋门外江飘急的哭腔都出来了，晶莹的泪珠断断续续往下掉，她抬手抹一下，又继续拍门，她太急切了，以至于毫无章法，拍的手掌心充血红一片。 屋内，周烬缓慢地仰起脸，阳台上溜进来的一星半点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依稀可以照见他眼尾有一层薄薄的绯色。他走到茶几边，瞥见摆在茶几面上的画本和福袋，心脏一阵钝痛，他抚住心口，把两样东西藏在沙发枕头底下，洗了把冷水脸才去开门。 “怎么了？找我有很急的事吗？”周烬脸色平静地拉开门，看到江飘举起的手，眸光暗了暗。 “有事的有事的。”江飘不管不顾地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往里面冲，路过玄关灯开关的地方，她摁亮灯，周烬被耀眼的光刺的眯了眯眼。 “那个，你怎么了？”江飘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在他受伤的一张脸上。 “没什么，就是撞到了。”周烬跟她解释。 “你能撞成这样？”撞破相了都，江飘一点都不想相信周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周烬继续跟她解释，“那堵墙比较硬，表面刺还很多，所以我撞的比较严重。” 他以为他在说冷笑话吗？江飘一点都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松下一颗吊着的心，也没有想撇嘴角笑的意思，她只想掉眼泪。 “那我帮你擦药吧。”江飘又问了他几遍，但他依旧用那个回答来敷衍她，堵住她。 江飘抿住唇，不悦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先给他擦药，她按下周烬要起身的动作，自己按照周烬的指示找到了医药箱，上药的时候她委婉地问，“这个划痕怎么弄的啊？” 周烬略微思考，说，“墙上起了一层漆皮，有锈。” “那我得给你多消毒几下！” “嗯。” 江飘给他上完药，就被他劝回去写作业。她放下药箱，认真叮嘱他一定要别碰水。周烬说好，目送她离开后重新坐回沙发里，沉默地动了动僵硬的右手食指。 他拨通他爸周林渊的电话，想了想说，“爸，能不能带我去医院拍个片。” 这是他第一次跟周林渊放软说话的声音，跟他爸用一种和善的、请求的语气交流。 …… 周烬的检查结果连带网吧摄像头录下的视频都被他当作证据送到了警察面前，周林渊对林恣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警察对他们几个依法处置。 林恣和他几个同伴停课进警局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江飘拉着薛吟奔向办公室，问教导主任能不能让她看一下那个监控视频。 正在商讨对林恣和另外几个同学处理方案的教导主任和校长看到她冲进来愣了一下，摇摇头跟她说不能看。 “这件事就按这么处理，先全校通报，再开除，回头我直接跟他们家长说。” 江飘又立马拉着薛吟去高二一班找周烬，但是她在他的座位上没看到人，只能找陆游问，“今天周烬没来吗？” 陆游想到周烬跟他说的话，放缓语气跟江飘说，“那个，阿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学校了。” 江飘急忙问，“是不是他受伤很严重啊？我当时以为他就是一些皮外伤。” 陆游模棱两可地回复她，“就那么点皮外伤…是因为他要出国了。” 出国？江飘忽然想起来去研学的时候，她听说过这件事，周烬的妈妈想要他出国留学。 “出国，也可以的。”江飘只希望他真的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她失魂落魄地被薛吟拉着走，跟一个男生擦肩而过，倏地听到人在讨论，“哎，我听说周烬好像是伤到了右手…” 那个男生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游捂住嘴巴，江飘猛地回头，陆游抿着唇，从唇缝间挤出一句解释的话，“就是那个右手食指，磕碰了一下，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别担心。” 江飘深深看陆游一眼，没作声。但心里一直挂记着他的话，放学回家上楼时，看到陈特助招呼着一堆人从周烬家里搬东西出来，她实在担心周烬，忍不住问了一句，“叔叔，我想问一下周烬他…他右手食指怎么了吗？” 陈特助如实道，“食指骨折。” 江飘泪珠蓦地从眼眶里溢出来，啪地滴在手背上，她怕在别人面前失态，连忙跑回家。拿起手机给周烬打电话，但那边一直都是忙音，一直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摊开作业本，手机一直停留在联系人周烬的页面。她失神地执笔在空白处写，希望周烬身体健康。 第108章 但没一会，滚烫的热泪就把“健康”那两个字模糊掉，江飘拧起眉头，执着地又写一遍“健康”两个字。 她的眼泪太多，豆大点一滴，啪地落在纸上，又糊掉“健康”两个字。于是她倔强地握着笔写，周烬身体健康，健康，健康。 屋外，黄昏刷啦一声跌落到地平线以下，橘黄色的天空被黑漆漆的夜色覆盖。 第57章 重逢057 （修） 天蒙蒙亮, 耳畔掠过一道飞机轰鸣声，江飘掀起眼往舷窗外看, 一重又一重的云雾将成蹊这座城市笼住，蒙上一抹神秘的色彩。 她撑着脸往外头看了许久，直到飞机落地，广播里面在感谢乘坐这趟航班，她才慢慢悠悠地提着行李往外走。 薛吟穿了身灰绿色西装站在机场大厅，时不时抬腕看时间, 估摸着江飘快出来了，便从接机的人群里挤进去。 目光绕过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忽然瞥见一张既戴着墨镜又戴着口罩的脸，把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看到那熟悉的身形, 薛吟都要误以为她接的是哪位女明星了。 “江大建筑师，这里！”她朝江飘那头喊了声。 “薛吟, 你来啦！”江飘抬手将墨镜往下挪到鼻梁，笑眼晏晏地松开行李箱，展开双臂将薛吟抱个满怀。“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下飞机就来接我。” 薛吟抵住她的额头往外推, “不是接，是逮, 到底是谁一声不吭就瞒着我们几个溜到冰岛去了, 怎么样, 好不好玩？” 江飘揉了揉额头, 转过身拉住行李, 又挽上薛吟的胳膊, 一脸诚恳地和她解释，“我去冰岛是心血来潮, 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工作都忙完了，我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只是你们都没空。所以呢，我只能自己先走一步。” 薛吟了然颔首，“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改天我们有空再约。” 江飘挑了挑眉，跟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我也想好好休息，可我一下飞机，事务所就给我指派了一份工作，让我去跟进智慧家园这个方案。” “智慧家园？你们打算跟哪个公司合作啊？”薛吟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坐进驾驶座里，边扣安全带边问。 “铭锐科技。”一个老牌科技公司，名气在全国算数一数二的，在成蹊就更别提，直接占大头。 江飘对这个公司有印象，之前她涉猎过科技这一块，搜集了成蹊好几家科技公司的大致信息，而这个铭锐科技，她依稀记得执行董事好像姓周。 薛吟听到这名字，眼神凝滞半晌，意有所指地道，“听说这个公司要从国外调回来一个新老板。” 江飘正忙着回邮件，头也没抬地答，“是吗？我还没收到消息，到时候开会可能就知道了，不过我能不能拿下跟这个公司的合作还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 她被薛吟开车送回了家，下车的时候两人告别，薛吟吞吞吐吐地跟她说，今年夏天的冰镇汽水陆游可能不会送了。 江飘不解地皱眉，想不通陆游坚持送了快八年的夏日冰镇汽水，就这么突然地说要取消掉，“他不会是破产了吧？” 薛吟摆摆手说不是，“可能他今年夏天想送点别的吧。” 江飘无所谓地点点头，回到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迷迷糊糊往床上躺的时候还在想，今晚可别再做那个梦了。 但往往事不遂意。 她又梦到了周烬，十七岁的他，校服穿得板正修身，脸上挂着淤青，挺直的脊梁仿佛被一记重拳折弯，微弯着腰，像一把绷紧欲张的弓。 他手里攥着一本被毁坏的画本，封面眼熟，江飘一眼看出来那是她奖励给周烬的。 少年从冗长的小巷子里往外走，背影拖在地上，被罅隙里钻进来的光拉好长，但她只能看着少年高大而孤寂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殆尽。 她会下意识去看他的右手食指，情不自禁地想，他的食指会不会很痛。 如果那天，她再多留一会，说不定周烬就会全部暴露了。 梦醒后，她意识还有点恍惚。手机铃声在床头柜上响个不停，仿佛故意跟她过不去，硬是不让她梦一个完整的。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划开来电，压住起床气问，“一大清早，扰人清梦，莎莎你最好是有什么大事要跟我说哦。” 被她称作莎莎的女孩子语气活泼地道，“今天老板请我们去滑雪，我想着你一直想去，就打电话给你啦。” 江飘没想到她把这事记得那么清楚，那是她在去冰岛之前，随口说的一句话。她当时被工作压榨的没一点活人气息，只能靠把希望寄托在其他地方来维持她的生命。 她应下，“好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打车过来。” 挂断电话后，脑子里对那段梦的记忆已经慢慢淡化，她微叹一声，踩着拖鞋去盥洗室洗漱。 …… 莎莎邀请她来的这家滑雪场是成蹊最新开的，规模很大，雪厚实松软，江飘穿着滑雪装备踩在雪上的感觉就像踏在云端。 “飘飘，我跟你说——”莎莎双手卷成喇叭状朝江飘大喊，“我刚刚看到了…” 第109章 “江飘？你回来了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打岔的是一个建筑事务所的同事，也穿着笨重的滑雪装备，手里还拎着块滑板，江飘跟他一起做过方案，两人还算熟，她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嗯，昨天刚回来，明天差不多就复工了。” 她视线往旁边挪，静下心来去听莎莎隔老远跟她说的话，只是刚刚被跟前的同事一打岔，她不知道漏掉的那段话里莎莎说了什么，只好跟同事说声失陪，往莎莎那边走。 “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啊。” “啊？我刚刚就是说，我在那边——”她停顿一会，手往帅哥所在的地方指着，“就是我现在手指的这个方向，看到一个长的很标致的大帅哥，脸、身材保证是你的菜。” “我的菜？” 莎莎重重点头，“对，但是可惜了，我刚刚走近，假装不小心瞥到他，结果让瞥见他无名指那里戴了戒指。” 江飘拍拍她的肩，抖落她肩膀蹭的雪粒子，“这说明大帅哥已经已婚有对象了。” 莎莎目光还流连在帅哥的背影上，不死心地同江飘描述，“我敢保证那个帅哥，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长在你的审美点上，就你经常挂嘴边那个形容词，少年感。” “不对，他身上那股成熟稳重的气质还是很有压迫感的。”莎莎刚说完又连忙补充，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帅哥年纪轻轻就已婚，不然她可真想给江飘搭个红线。 江飘不太在意地附和她，“嗯，下次我们肯定会遇到更帅的！” 实际上，她觉得年少遇到惊艳的人就很难再忘掉，即使过去八年，她依然觉得周烬是她遇到的男生里，帅的很独特的那一个。 滑雪团建活动结束后，她重新复工，开始忙起智慧家园这个方案的策划。她本科学的建筑学，但没在成蹊读，去了北方的一所985高校。放假的时候被她爸安排到相关岗位上实习，积累经验。本科结束后以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履历进入了成蹊数一数二的建筑事务所。 “铭锐科技明天有场交流酒会，江飘你和莎莎，还有陈创都去参加。打听一下想做智慧家园的有多少家，预估一下竞争程度，还有看一下铭锐的风向。” “听消息说，明天铭锐的新老板会到，你们顺便了解一下他的个人情况，我要已公布资料上没有的。”话落，老板屈指敲了敲桌板，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尽全力拿下和铭创合作的这个项目。 “莎莎，明天就靠你了。”江飘泡了杯热咖啡放在她桌上，“亲爱的，我知道你的记忆力绝佳，还有，记得控制住我明天蠢蠢欲动的手，我最近打算减肥。” 莎莎努努嘴，端起咖啡小抿一口，被苦的瞬间提起了精神，“好，明天我努力。” …… 江飘最讨厌参加的就是酒会，因为她不怎么喜欢喝酒，除了心血来潮。 “飘飘，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莎莎激动地晃着她的手臂。 江飘以为是她让莎莎帮忙监督她控制饮食，偷吃被发现了，故作镇定地把手里拿着的小蛋糕放回盘子里，双手往后撑在餐桌上，略心虚地问莎莎，“什么？” “就是那个大帅哥啊！” 原来是这个。 江飘心瞬间踏实了，吸一口气轻轻呼出，嘴角噙一抹笑，“他带她对象来了？” “不是不是。”莎莎忙不迭摆手，左右偏头去找寻那人的身影，跟江飘继续道，“我刚刚突然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啊？”江飘疑惑，脑子里却蹦出对这位帅哥的另一个评价：渣男，不好好戴戒指，招蜂引蝶的渣男。 “我刚不是在找陈创嘛，一个扭头，就看到了之前那大帅哥的侧脸，我就想，这么巧？！然后下意识去看他的无名指，结果发现他那没戒指了，好像…转移到了食指上。” 江飘对食指这个部位很敏感，忍不住问，“戴在了右手食指上？” 莎莎惊喜，“你怎么知道？” 江飘脑子有点混乱，忍不住想到周烬，“没什么，我随便猜的，我有点不舒服，想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待会正式交流喊我。” 她隐约记得铭锐的执行董事姓周来着。 第58章 重逢058 （修） 浓浓的夜色宛如一团化不开的黑墨, 粘稠地渲染整片天空。宴会厅里，灯光雪亮刺眼, 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间，暗流浮动。 江飘乏味地靠在椅背上，孤零零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膝盖上倒是摆着她最爱吃的甜品。她舀了一口塞进嘴里，甜味瞬间包裹味蕾。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没想到还挺对我胃口的, 待会再去吃一份草莓夹心的。” 她刚吃完想擦嘴，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卫生纸，她眼神一滞，有片刻的出神, 慢慢抬起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笑了下，接过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陈创刚跟铭锐的相关负责人打听完今天交流的重点，往回走, 不经意一瞥就瞅见江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东西，“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偷懒。” 江飘露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开口为自己辩解, “我可没偷懒, 只是肚子有点饿了, 而且正式交流还没开始呢。” 第110章 陈创搬了张椅子坐她旁边, “那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这个酒会估计结束会要很晚，待会我去提醒莎莎也吃点。” 江飘随口应道, “嗯。” 陈创拧眉打量她，“你怎么今晚心不在焉的？” 江飘愣了下，认真思考他这句话，“有吗…”难不成是被莎莎嘴里说的那个右手食指戴戒指的男人影响了？ 她连忙摆摆头，试图把这个想法甩出去，她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一下子就被有关周烬的一丁点事就给影响到。 “这次铭锐发言的是谁啊？” 陈创刚想说名字，就看到大家开始往宴会厅里头走，开始找座位入座，他便只跟江飘说一句，“你现在进去就知道了。” 江飘放下甜品托盘，伸手掸了掸她为了酒会新买的礼服裙子，跟在陈创后面找位置就座。 她正低头专心致志摸找着位置，忽然瞧见一双肤色冷白，骨节分明的手交叉叠放在腹部，她咽了咽口水，看见人家手动了动，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那节戴着素圈戒指的食指上。 她不禁颦眉深思，又怕是跟刚刚一样错认，为了避免莫须有的尴尬，她索性连头也没抬，直接低头越过这人，坐到人家身后那排空座位上。 然而下一秒，她的耳边清晰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如一颗沙砾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坠进湖里，波澜不惊的湖面开始荡起层层涟漪。 “现在有请我们铭锐科技的ceo，周烬——” 几乎是在主持人的喊出这个名字的一瞬，江飘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看着前边坐着的男人起身，他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系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但江飘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周烬居然又长高了？！ 她先前还觉得周烬的压迫感并没有那么强，但他刚刚一起身，江飘的目光就忍不住被他尽数吸引过去。 时隔八年，周烬早已褪去十七岁时的青涩，他面庞变得成熟，棱角更为分明，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只是举手投足间都带上了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周烬。”江飘小声呢喃。 “嗯？江飘你说什么呢？”陈创误以为江飘要跟他说点什么，便凑过去问，只是隐约觉得有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莫名有一种如芒在背感。 江飘抿紧唇，一副没事样抬起脸，朝陈创摇摇头，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台上发言的男人看。 她不知道周烬还会不会记得她…都过去八年了，八年里，两个人联系的次数少的可怜，她有时候还特地找陆游问周烬的事，但陆游总是很愧疚地跟她说，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烬好像从转学出国那天起，就跟他们所有人断了联系。 江飘越想，就对周烬的怨气多生出一分。她抿出一抹僵硬的假笑，但却忍不住认真听周烬讲话，他的声音比十七岁要更低更有磁性一点。 非常适合跟她讲，情话。江飘被她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拼命压制住乱飞的思绪，恨不得离开这个有周烬的宴会厅。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她被莎莎和陈创两个人拱在中间，领着她去跟铭锐的负责人进一步交流。 “飘总，看到刚刚那上台讲话的大帅哥没？是不是你的菜你的心头爱？说不定人前西装革履正儿八经，人后就可以成为你的少年感小狼狗。”莎莎使劲给她推销。 但江飘脸上的假笑快要变成苦笑了，她觉得莎莎真的是只看表面不看内里，什么人后少年感小狼狗，江飘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呵呵，周烬人后只会更加正经。 “打住，我亲爱的莎。我觉得，这个大帅哥呢，可能不是我们俩看到的这样，毕竟我们不能光看人家脸。” 莎莎一语中的，“我们不就图人家脸和身材吗？这种极品大帅哥，谈三分钟，我们都不亏。” 江飘脑子没跟上嘴，抓错了关键词，“三分钟？！周烬看样子也不像是只有三分钟的啊？” 江飘脸上的笑容猝不及防转移到了莎莎的脸上，这回轮到莎莎露出苦笑，“姐，你好像抓错了关键，而且，我们谈论的话现在被正主听到了。” 江飘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飞快地眨了眨眼，立马恢复从容的模样，径直对上周烬的目光，他就站在她跟前，眼神沉沉如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要不动声色地将她卷进去。 “刚刚的话…”周烬淡淡出声。 江飘以为他这幅模样是没认出自己，毕竟过去了八年，她已经完全长开了，跟先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再加上她今天还特地化了妆，要搁她自己，她肯定认不出来八年前的朋友。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和我朋友聊天，聊的有些激动了，”她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又赶忙解释，“刚刚的话不是在谈论您，我们谈的是另一个人，可能刚好跟您同名同姓。” 她甚至连敬语都用上了，但周烬的眼神明显一黯，冷眉寡眼睨她，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戒指指环，江飘只觉得周遭气压仿佛低了低。 “那周总，我们就先失陪了。”江飘朝他点了点头，拉着莎莎绕过他。 “江飘。”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周烬出声叫住她。 第111章 江飘陡然停下来的脚步，让莎莎露出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她就说江飘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帅哥不感兴趣，她甚至觉得，江飘喜欢这款类型的帅哥，是因为她曾经遇到了一个这款的天花板，以至于后面才特别挑剔。 “飘飘，他叫你呢。”莎莎见江飘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连忙抓着她的手臂晃起来。 江飘见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轻吁一口气，回头朝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语气爽朗坦荡，“周烬，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周烬回她。 …… 江飘晕头转向地抱着酒杯又喝了一口，站在露台上吹风，她实在纳闷，难道她最近几天做的梦都是预言梦？ 平常再怎么想见周烬一面都见不到，今晚忽然就见到了，她又猛地想起薛吟那天的欲言又止，先前茫然的思绪抽丝剥茧剥离开，她终于知道薛吟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铭锐科技空降的新老板就是周烬。还挺巧的，恰好她老板就派她来参加这场科技交流酒会。 她喝的微醺，纤细的手臂垂在栏杆上，指尖夹着酒杯，微卷的长发跟海藻似的缠在她的脖颈上，她觉得不舒服，抬手去拨，但露台风大，她拨了一绺还有一绺，拨烦了她就忍不住抱怨哼出声。 只是她刚抱怨完，事就遂了她的心意，一双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帮她拨开缠绕在颈上的发。江飘没回头，但能够清晰地辨别出身后男人的气息。 她借着上头的酒意，又拎起酒杯痛快了喝了一口，慢慢转身，她今天穿了条单薄修身的礼服裙，显得腰肢更加纤瘦。 她迟钝地撩起眼帘，水灵圆润的眼睛里溢出晶莹的水光，粗粗看，就是锐利的光芒，凑近细看，是她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看到周烬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些梦，她手一抖，酒杯里剩余的酒都朝周烬干净平整的衬衫泼去，酒液立马洇湿他的衬衫。 周烬神色未变，从容地解开领带，江飘却紧张起来，犯了跟以前一样的毛病，一紧张就喜欢胡言乱语，“对不起烬烬，我给你…给你用手摸…” “不对，我是说我用手给你擦掉。” “也不对，我是说…” 周烬被她这幅一脸茫然，叽叽喳喳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勾唇，俯身倾向她，将被濡湿的一块完全坦露在她的视线里。 “我的衬衫被你弄脏了。” 江飘立马感到愧疚，着急地想要伸手，但唯一的理智又将她紧紧拉住，她有些焦虑，只能问周烬，“那我要怎么办？” “你想听我的吗？”周烬认真问，就跟以前给她补习的时候一样，很正经，仿佛要严肃地教她做题一样。 “想。”江飘不假思索，但她脑子有点晕乎乎，她不理解周烬为什么靠她靠的那么近，她现在整个身体热度都在不断攀升。 “烬烬，我可以先等会再听你的嘛，我有点，有点…”江飘试图跟他谈条件。 周烬不解地挑眉，还没等他启唇回答，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搂住，柔软的触感让他眼神暗下来，浮动着危险。 有点想亲你。江飘跟踩在云端一样，兴奋地在心里大喊道。 第59章 重逢059 逼仄间, 暧昧不断发酵。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愈渐浓烈，像滚雪的球, 不断膨胀。 江飘勾住周烬的脖颈，往下压，指腹摩挲他后颈肉，触感软绵。她先是脸擦过他面颊，再是微一偏头，很浅地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几乎是一触即离, 没有任何眷恋，像是醉酒的人撒酒疯，占个便宜就转身走人，毫不留情。 她慢慢仰起脸, 指尖冰凉，忽然摸索有意思的, 唇角勾起笑，捏了捏男人的耳垂，惊喜叹道，“烬烬, 怎么这么久不见，你的耳朵突然这么红了？” 没等周烬回答, 她揉着那抹滚烫, 继续自言自语, “不对, 你以前耳朵也经常红红的。是不是被冻着了？那我给你捂捂。” 周烬听到她在那自说自话, 丝毫不留间隙给他回答, 无奈闭了闭眼，睁眼时眸子里淌着笑, 拿她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低头，任由江飘对他的耳朵动手动脚。 只是风声暂缓的夜里，她一条裸.露的、白皙的手臂将他圈住，周烬手虚虚扶着她纤瘦的腰，不动声色地偏了下脑袋。 江飘几乎是立马感知到他的躲避，手一松，生气道，“我想起来了，我们都这么久没见，关系好像也没那么熟了…” 周烬垂在裤缝边的手蓦地收拢、攥紧，皎洁的月光映进他的双眸里，情绪像被打翻的橘子罐头，酸涩冒泡。 他没有动作，借着月光，用眼神将她紧锁住，即便她现在扭身绕开自己往前走。 江飘走路的步幅有点晃，但她依旧强装镇定，顶着身后炙热的目光，略有些同手同脚往前走。 接吻临阵脱逃，她也是第一人。 只能怪她酒意突然消散，两唇相贴之际，她清晰意识到，她居然在占周烬的便宜，还是如此的光明正大。 为了避免尴尬，她只能继续假装醉酒，搜肠刮肚挑出周烬的毛病数落他，然后借题发挥抽身。 第112章 真的不能怪她，只能说今晚这酒酒精度数太高，容易让人失神、冲动。 她磕磕绊绊绕过人群，低着头，鬓间垂落的发丝遮掉她一半脸红。隔三米远，瞥见莎莎的身影，她连忙挥了挥手，示意莎莎过来。 莎莎一扭头，接到她的示意，同旁边的人说一声失陪，立马朝她小跑过来，细细打量她这满面春风的模样，忍不住问，“跟周总叙旧去了？” 江飘唇角下垂，若无其事地吸了口气，收起满面荡漾春光，睁睁眼皮，恢复到淡定从容的模样，摇摇头道，“没，你们还在聊吗？” 她指的是莎莎跟铭锐的相关负责人。 莎莎见她话锋转得快，刻意避开方才的话题不谈，只好收起她八卦的心思，领着江飘去见铭锐的负责人，“嗯，还在聊，不过他们对我们初步提出的方案很有兴趣。” 江飘揉了揉微微有些发麻的手腕，刚刚踮脚搂周烬的脖子太费力，现在后知后觉发酸，和她见到周烬第一眼，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相差无几。 她现在的感受仍旧是，周烬身高又窜高了一大截，估摸着现在有一米八七？！ …… 时间过去一周，江飘忙工作空下来的间隙，她总难以克制地回想起那个吻。 周烬的嘴唇很凉，符合他本人冷冰冰的性格，但他轻抚在她腰肢上的手又滚烫，像是要将灼热都熨进她的肌肤，没入骨髓。 江飘觉得自己有病。 占完人家便宜之后就开始浮想联翩，跟拉开拦水闸门一样，胡思乱想宛如汹涌的浪一样往她天灵盖冲。 忽然拨出去的电话吓得她将手机往工位上一扔，掉在厚实的设计方案上，莹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两个字，周烬。 电话是她鬼使神差拨的，那八年前就没能怎么拨通，她丝毫不抱希望地看着手机屏幕一直亮，如她所料，一如既往地自动挂掉。 她抬手抓了抓头发，重新把手机捏在手里把玩，装模作样搜资料，实际上切出去摸鱼看薛吟跟她分享的消息。 上次薛吟有事瞒着她，被她狠狠痛批抱怨一顿，现在薛吟有点芝麻点大的事都要跟她分享，美名其曰要好好补偿她。 薛吟问她知不知道周烬的新手机号，江飘不明所以回，“我也没这本事要到他的新手机号啊，我要到他助理的手机号还差不多。” 【薛吟】：哦，那我给你吧。 【江飘】：？ 江飘沉默地注视跟薛吟的聊天界面，等着那一串陌生数字的出现，倏然出现一个陌生电话给她的期待大打折扣。 她蹙眉接通，没说话，顿半晌，那端的人才缓缓开口，嗓音有些低，乍一听，江飘觉得属于成熟稳重那款的大帅哥。 “我是周烬。” 烂熟于心的名字直击她脑门，尤其是在她刚刚还在感叹打不通周烬电话，人家自己就给她拨过来了。 她轻声喂，“嗯，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嘴上风轻云淡，但她心里却在不停地祈祷，周烬不要提起那晚的事。 但老天偏要跟她作对，周烬再开口，直接将她拉回那天晚上的露台，风冷，神智混乱，不过也有她假意装的成分在里面。 “你的一只耳环落在我这里了。” 江飘：？？？ 她怎么不知道，她怎么没点印象，她怀疑周烬是在找借口跟她见面。 “周烬，如果你想见我，可以直接说，不需要找任何借口，还有，我没打耳洞。” 没打耳洞怎么掉的耳环。 江飘不禁感叹周烬找到借口真的很拙劣。 而被江飘挂断电话的周烬坐在办公椅上，撩起眼皮，眼神里掺满无语，立起手机在桌面上转了转，看向正坐在他办公桌前打游戏的陆游道，“这就是你那万无一失的约人借口？” 陆游刚好一局游戏结束，摸着唇角若有所思，宽慰周烬，“也许，江飘是个例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按照套路走。你想让她顺着你往东，那根本不可能的事。” 陆游说的极有道理。周烬定住在转圈的手机，起身，束紧领带，拎起搭在一旁沙发上的纯黑手工西装外套，边往外走，边往身上罩。 “你去哪？”陆游扭头，目光追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问。 “接她下班。”周烬推开办公室门头也不回地道。 陆游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嘀咕，这两人没一个按套路出牌，周烬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 江飘对比了周烬拨过来和薛吟给她发的电话号码，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给薛吟发，“你这是周烬的工作电话号码吧？算了，也没什么，他刚刚给我打过来了。” 【薛吟】：…… 【薛吟】：今日份小丑竟是我。 【江飘】：哈哈哈哈哈还是谢谢你。 【江飘】：谢谢你让我区分出了周烬的工作号和私人号。 薛吟在屏幕前冷笑一声，摁灭手机屏，认真写她的稿子。因为刚刚那件事，她决定奖励自己认真工作一小时。 第113章 江飘跟薛吟插科打诨完也开始工作，终于下班打卡，她第一个冲出事务所大门，刚仰头高兴下班没多久，就凝眸注意到周烬。 他倚在车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江飘走过去几步，他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朝她抿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他的眉眼一向清冷寡淡，犹如冰封凝结的湖面，但此刻却化开那抹疏离冷淡感，周身气质无端让人觉得有股温柔感。 “周烬，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说想见你，可以直接说吗？” “啊对，所以你现在是…” “我想见你。之前在酒会上见面太匆忙了，我想今晚约你吃饭，可以吗？” 江飘万万想不到周烬是来接她下班的，他这副模样这个排场，江飘还以为是来找她聊工作的。 她说行，周烬颔首，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隔着未关拢的车门，他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你有什么忌口？” 江飘沉默地望着他，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她有什么忌口，只能摇摇头，先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等周烬坐上来，她乱飞的目光跟他的视线相撞，对峙。 良久江飘才回过神来，将安全带按在胸口处，眼眨了眨，视线聚焦落到前边，有她认识的同事路过周烬的车，无意往车玻璃这边瞥了一眼，她下意识想躲，头一低，挡住脸。 估摸着同事快走了，松下一颗紧张怦怦跳的心，手往旁边一搭，碰到凸起的指骨，她惊慌失措地撇头，看到自己的手正搭在周烬的右手手背上。 第60章 重逢060 凸起的指骨硌手, 肌肤相触一冷一热，江飘迟钝地感受掌心真实的触感。 她曲起手指, 忽略掉周烬垂下来的视线，在他略微茫然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收回手，搭在腿上。 而搭在另一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掌心聚拢，拇指来回刮蹭虎口。这是她紧张的一贯表现。 呼吸屏住, 但她胸腔里一颗心活蹦乱跳。狭窄阒静的汽车里，门窗关拢紧锁，严丝合缝，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显得格外突兀。 她倾身往车门边挪, 一手去按下车窗，碍于还在公司附近, 只将车窗往下摇，露出她一双眼睛。她酝酿呼吸，用余光去打量周烬。 男人手握住方向盘，左手腕表表带闪着银白的光, 眼睛平直目视前方，露出一边侧脸, 线条分明, 鼻梁高挺。 江飘注意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方圆边框, 透玫金。 她诧异扭过头, 背直挺挺往后靠, 就靠在倚背上, 放松瘫着。她还是头一次见周烬戴眼镜。 身体往下滑了一点，她转着脑袋, 偏向周烬，问，“周烬，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的眼镜？” 周烬指尖微动，轻轻叩在方向盘上，头往下垂，江飘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极为认真在思考她的问题。 她目光追随他的动作往下挪移，视线从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往下滑，落在他戴戒指的右手上。 周烬在驶动车子之前回答她，“刚出国两三个月就开始戴了。” 好早。江飘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她在心里头暗暗感叹完，才继续跟周烬说，“但我上次见你，你好像没戴。” 前面是红灯，从六十秒开始倒数，周烬在等绿灯亮的间隙，往她那边看，“我眼睛度数不高，只偶尔戴。” “这样，”她闻言点点头，话一顿，真情实感地夸奖，“不过你戴眼镜很帅。”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禁欲男。 周烬听到她这句来得突然但却诚恳的好话，勾唇笑了下，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闪着细碎的光。江飘的注意力他被吸引，长睫轻颤，细细端详，她猜想，上面肯定镶嵌着一颗小钻石。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城市霓虹灯被晃的模糊，川流不息的车流让这座城市变得热闹、有生气。 周烬带她去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小饭馆，布局典雅，颇有他们少年时去游学所到之地的古韵味。 落座后江飘掀眸环视周围，意外发现，每桌之间只隔一扇刺绣屏风，中间是条宽敞的过道，另外一边是假山瀑布，底下流淌着涓涓细流。 两人先是面对面坐，服务员过来，将点单的平板递给周烬，周烬眼神示意服务员将菜单交给江飘，“你来点吧。” 江飘仰起脸，抬手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平板，划拉菜单，挑了几样合她自己口味的菜，瞅见周烬向她探过来的视线，她把平板往他那边递，视线往旁边一落，碰上一张她熟悉的脸。 那张脸带着惊喜和“我就知道”的笑，看得江飘立马将平板往怀里一扣，起身，坐到周烬座位边上。他们坐的是软沙发，可以容纳下两三个人。 周烬淡淡掠一眼她的动作，往里头挪近一点，给她腾出能坐下的空间。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略一思忖，觉着她这么做应该有她自己的道理。 “那个……”江飘将平板从怀里掏出来，双手抓着两边，往周烬那边靠近点，隔着一层衣服，挨上他手臂，看起来十分亲昵，等到那张熟悉的人脸逐渐在她视野里变清晰，她语气甜蜜地同周烬说，“老公，你想吃点什么？” 第114章 周烬垂在大腿上，握紧攥拳的手一僵，被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有些沉默。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容看她，但她低头靠着他的肩，他只能看见江飘一头乌青的长发。 “老公，你说句话呀？”她声音软软的，跟小猫撒娇似的，还带着点嗔怪的意味。 她洗发水的香味萦绕在周烬的鼻尖，像一尾钩子在缠着他，也勾着他想低头，指尖卷玩她发丝。 然有一不速之客走近，周烬敛眸，像一尊不动的佛静静待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守护她。 “江飘，你怎么也来这吃饭？你不会真的暗恋我吧，跟谁打听的我喜欢来这家饭馆吃饭啊？” 那张熟悉的脸终于在江飘的眼前放大，江飘闻言，一双眼盛着怨气看向周烬，这地可不是她挑的，是周烬挑的，要说暗恋，那也得是周烬暗恋才对吧。 周烬对上她充盈着怨气的双眼，若有所思地掀起眼帘，刚刚说大话的男生还在那滔滔不绝地讲，他用眼睛作尺，上上下下打量那男生一遍，冷淡地收回眼，完全不把那男生当回事。 江飘低头，半边脸贴上周烬的手臂，将他拉近点，说悄悄话，语气尴尬艰涩：“其实这是个大乌龙。我当时以为顶着可爱动漫头像跟我聊天的是个女生，我就放开了聊，直接喊上人家宝了。” 她每每回想这件事总觉得后悔，凡事她就应该三思而后行，“我当时还想着，怎么这个姐妹说话这么冷淡，我十句顶她一句，我打感叹号她打句号。” 周烬知道来龙去脉后，唇角弯了弯。他很耐心地听她讲话，没有打岔。只是在最后跟她说，"你啊。"声音轻轻，尾音延长，莫名含一股宠溺意味在里边。 江飘理亏，乖乖低着头，小声说，“帮帮我，周烬。” 那男生见江飘没搭理他，和旁边的男人行为举止还如此亲密，奇怪道，“江飘，旁边这男的不会真的是你老公吧？你结婚了你还想撩我？！” 男生一脸气愤，对江飘误会极深，认为她就是脚踏两只船的渣女，愤懑道，“喂，兄弟，你眼睛可得擦亮点，别被身边这女的说点好话就给骗了，她当时可是一口个宝喊我。” “是吗？”周烬撩起眼皮，漫不经心觑他。“我老婆什么样我最清楚，如果还要劳烦你来告诉我，那我这个老公做的也太不称职了，所以——”他将右手食指的戒指摘下，慢条斯理戴在无名指上，抬起垂落在桌底下的右手，状若无意地将戒指亮出来。 “所以什么？”男生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的戒指，对两人是夫妻的信服度又多一分。 周烬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神却暗含警告，“所以你对我老婆的造谣，我有权对你追究。” “你！”男生见他好赖不分，骂骂咧咧道，“我好心劝你你不听，等到时候被欺负了，你都没地儿哭去！” 周烬笑得更肆无忌惮了，甚至赞同地点点头，“请我老婆尽情欺负我。” “你你你！”男生气到舌头都捋不直了，他就没见过这种蛮不讲理的恋爱脑！ 江飘看男生两腮都气鼓了，恨铁不成钢地瞪周烬和她几眼，转身直接走出饭馆，连饭都不吃了。她看得有些傻眼，虽然以前周烬讲话也毒舌，还气人，陆游经常被他气到。 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周烬把人气的饭都不想吃了，“他真不吃饭了啊。” 周烬见她还有心情关心这些，随口道：“可能气饱了。” 江飘见这件事处理的十分完美，殷勤地用公筷给周烬夹菜，“烬烬，你多吃点。我们八年没见，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 周烬回她，“嗯，八年没见，你也令我刮目相看。” 江飘疑惑地啊一声，问周烬他话里的意思，但她手里给周烬夹菜的动作一直没填。 周烬看着碗里慢慢堆高的小山，微叹一口气，开口语气认真的不行，“老婆，菜够了，碗装不下了。” …… 江飘觉得八年就只是一个数字量词。 在没有周烬陪伴的八年里，她依旧活的鲜活而耀眼。即使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她会想起他。在每天从家出发下楼经过周烬曾经住过的房子，在每天从学校回家那趟公交坐在靠窗的位置。 高二那年，她凭借不懈的努力，从红榜中间的位置跳到了前面，一路往前走，甚至如愿以偿地站上了主席台。 俯瞰可窥全貌，她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往下看，习惯性去找高二一班队伍末尾那截，但她想要看到的人并没有站在那里。 她收回视线，将写好的稿子攥进手里，背在身后，讲一点她很早就想讲的话，是她的肺腑之言： “很多同学会在高二高三懊悔，埋怨自己为什么不从刚进高中就开始努力，不然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成绩。这种情况很正常很普遍，因为我们总会为了不如意找各种借口。但事实上我们做什么事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你只需具备恒心，具备自律，具备一颗强大的心脏。” 第115章 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周烬可以一直屹立在高处。和周烬并肩前行的日子里，她忽然想着想着就开窍了，那些她不曾窥见的无名日子里，周烬都在努力。 她见过他的书桌，上面是厚厚一打试卷。见过他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包括竞赛试题。 背在身后的手颤了颤，第一次受到全校师生目光注视，她还是有点紧张。她抖了抖手，唇角勾起一抹笑，笑得明媚又坦荡，“成绩就像潮水涨涨落落，我唯一相信的，是我凭借努力厚积薄发，终将以漂亮的姿态成功上岸。” 她曾看到一段话说，人的一生都在上岸，高考上岸，考研上岸，工作上岸。 其它她姑且不提，但就眼前最直接的，她希望千千万万的学生都能踏进自己理想学府的大门。 那年她十七。 周烬也是十七。 八年过去，她觉得她没变。 也觉得周烬没变。 但周烬跟她说，八年过去，她令他刮目相看，到底是哪里令他刮目相看呢？ 第61章 重逢061 江飘把那天在餐厅吃饭的事跟薛吟说了, 薛吟点评，说她跟周烬过了这么多年再见面, 还能聊得这么欢乐也是一件奇事。 江飘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她跟周烬八年前又没有闹什么大矛盾，再说，她当时也是有求于周烬，不献献殷勤求他帮忙也说不过去。 薛吟听完给她发了一个表情包，意思是她说得都对。江飘乐呵地弯弯嘴角, 关掉手机，认真写方案。 她们是一整个团队在忙智慧家园这个方案，包括室内的建筑设计，室外设施的配备等等。加班加点赶出一个更完善的方案, 跟铭锐那边的负责人交涉再改进，期间江飘跑了铭锐两三趟, 次次开会周烬都坐在主位听。 只不过江飘每次都忙碌的跑来跑去，跟周烬私下见面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她脑子里蹦出来的只有设计灵感，跟周烬开口讲话就是说她觉得哪里可以改进。 连轴转了大半个月，事务所、建筑工地来回跑, 反复实地考察，综合需求, 她们团队终于可以用一份完美的方案来交差了。 江飘坐在会议室里, 指尖夹着一支圆珠笔在转, 旁边的同事戳戳她的胳膊, 说,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江飘转笔的动作一停, 将笔攥进手里，眼睛看着老板讲话的方向, 但身体微微向跟她讲话的同事倾斜，假装听讲有感而发，实际上在回答同事的问题，“我觉得可以。” 果不其然，老板打开手机，手划拉着屏幕，念出上面的消息，“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哈，铭锐那边说要跟我们联合团建，大家有什么想玩的想体验的可以现在说。” 江飘语气很弱地道，“想睡觉。” 老板：“……” 莎莎立马打开手机备忘录，照着她写的今年愿望清单念了前十个，江飘听到想爬山看日落日出两眼一闭，她现在累得慌，加班加点画了这么多图，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送她一张舒服温暖的床，让她可以睡到自然醒。 只不过脑海里其他的记忆也向她涌来，好久之前，她和周烬他们登上山顶看日落日出，摇旗大喊，好像整座山都为他们敞开了怀抱。 她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半眯着眼打了会盹，等大家敲定好了她就附和几句，提着包做第一个打卡下班的人。 …… 工作团建安排在一个小度假村里，靠海，腥咸的海水汽被风一卷，扑面而来。 江飘把长卷发编成两股辫子，指尖一缠一松，让辫子自然地垂落在锁骨上。她闲得无聊，坐在外头草坪长凳上晒太阳。双手展开往两边搭着，莎莎路过，问她在干嘛。 江飘语重心长地长叹一口气，莎莎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感受要抒发，举着手机给她拍照的手一顿，往右边歪出脑袋，注视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江飘睁开眼皮瞅见莎莎认真的目光，勾起唇笑了笑，"我在晒我的尸体。" 莎莎无语地抿紧唇瓣，把她这副模样拍下来，发给她。不过说实话，今天光线不错，拍照很出片，没给江飘加滤镜都拍的很自然很有氛围感。 里头在喊玩真心话大冒险，莎莎正好没事做，挽住江飘的手臂把她拉起来，“走走走，陪我一块去玩真心话大冒险。” 江飘躺尸般倚在长凳上不动，任莎莎竭力把她往上拉，她懒散地张张唇，“我没有真心话，也不会大冒险。” “那我们去听别人的真心话，看别人的大冒险。” 江飘眼神一动，“那要是抽到我怎么办？” 莎莎拍拍江飘的肩膀，给她打包票，“你运气肯定没那么背，这不还有你小姐妹我吗？再说，这种吃瓜看戏的好机会，你舍得不要？” 江飘定住神，想了想莎莎的一番话，觉得她说得在理，“不舍得，这种吃瓜看戏的场合怎么可能没有我们俩呢？” 她任由莎莎拉着加入屋里头的活动，大家围坐在靠落地玻璃的餐桌前，桌上摆着一只空酒瓶，底下铺着复古风小碎花桌布，棉麻质感，蓝绿交织。 第116章 陈创打头，率先握住酒瓶粗壮的瓶身，他轻轻一转，大家的目光都齐聚在瓶口位置，江飘觉得自己的运气肯定没那么背，但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瓶口缓缓停下的位置。 看着瓶口停下，指向其他同事，江飘在心里轻吁一口气，竖起耳朵听同事的八卦，大家起哄让倒霉的同事选大冒险，说去跟坐在那闭目养神的周总讲笑话逗他笑。 江飘觉得这是个损招，给周烬讲笑话分明就是自唱自演，可能最后撑不住笑场的还是讲笑话的人，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气氛实在太冷，迫不得已强颜欢笑救场。 被起哄的同事摆摆手拒绝，连忙选择真心话。陈创挑了个简单的问，“你的初吻给了谁？” 男同事聚精会神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但江飘顺着这话茬想到了她的初吻好像给了…… “记不太清了，应该是我高考后网恋奔现的女友吧。” “你还网恋过啊？”陈创笑了笑，示意他来转和问问题，“继续继续。” 连续转了三轮，江飘知道了坐她左手边的男同事曾经网恋过，还知道在场有陈创喜欢的人，坐她对面的女同事曾经一个月换过三个男朋友，还都是不同类型的。 第四轮，她错愕地看着瓶口悠悠转停在她的身前，视线往上一抬，不偏不倚落到旁边穿纯黑冲锋衣男人身上。 他鸭舌帽帽檐盖住锋利眉眼，一张禁欲冷情的脸被竖起的衣领挡住，但气质凛然如松。 有人开始起哄让她选大冒险，但江飘知道他们心里打的小算盘，果断选择真心话。她才不当出头鸟呢。 上一轮被选中的女同事问，“最近一次接吻是因为什么？” 江飘以手支颐，跟睁眼的周烬错开视线，答：“我把酒洒在他身上了，他衬衫湿了。” 莎莎立马扭头瞥向江飘，瞳孔瞪大，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而一旁的陈创则是眸光暗了暗，搁在餐桌上的手慢慢收拢，拇指抠着底下一层桌布。 问江飘真心话的女同事感叹了一声，觉得新奇，"哇，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好像都没见你身边有过异性。" 江飘余光中瞄到了周烬眼神正望着这边，好似也在等着她的回答一样。 她随口答道：“就最近呀，你刚不都问了是最近一次接吻吗？” 陈创忽然出声，问，"你交男朋友了？" 江飘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冒昧。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顺着话点点头，敷衍过去，反正周烬离得远也不一定听得见，再者好朋友，替她当下挡箭牌问题也不大。 但陈创莫名其妙在这个问题上充满了好奇，不依不饶地问，“是谁啊？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给你掌掌眼把把关，你可是我们事务所的一朵金花啊。” 有必要这么做吗？江飘在心里头沉思发问。怎么说谈恋爱也是她个人的私事，要全摆在同事面前，那岂不是就变成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来，抿唇道，“我不太喜欢别人过分了解我的私事，抱歉。” 她朝莎莎笑笑，起身离开餐桌，往外头走。路过之前晒太阳坐的长凳，她脚步停驻，视线下垂，捕捉到凳脚旁有一株破土抽芽的小草。 她蹲下身，跟小时候一样，一百无聊赖就开始观察、打量周遭的一切，试图找到些有意思的，来缓解她的无聊。 蹲到脚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芳草青青的坪地上，倒映出一抹瘦高的身影。 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都没抬起脸看身后一眼，只说，“拉我一下，我脚蹲麻了。” 影子的主人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往前伸，稳稳牵住江飘伸出的手，稍一使力，慢慢地将她拉起来，虽然起身起的慢，给她留了缓冲的时间，但她站直后身体还是晃了晃。 她扣住男人的掌心，坏心眼地用指腹挠了挠。周烬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肩侧，稳住她身形，而掌心传来的触感不断延伸，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我松手了。”周烬低垂眼眉，薄薄的唇一张一合，淡淡吐出几个字。 “不行，我还没站稳呢。”江飘蓦地使上力扣住他的手掌，不让他松开，假装没站稳，身形又晃悠两下。 周烬眉梢微挑，看着两只抓得紧紧的手，他假意松了松，手上顿时一紧，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任由她抓紧自己的手，“嗯，那你站稳再松。” 江飘晃了晃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在心里做出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她松开手，跟周烬说，“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周烬摩挲两下掌心，手指蜷曲重新落回身侧。冲锋衣的拉链被他出门就拉开了，里头穿着内搭领口低，两边精致锁骨清晰可见，脖颈上吊着一根黑绳，黑绳下面垂着一块小玉佛，跟他冷白肤色相得益彰。 江飘清了清嗓子，双眼炯炯望着他，问，“你今年有谈恋爱的计划吗？” 她特地把“最近”换成了“今年”，想着时间范围划大一点，希望就会多一分。 周烬露出意外的神色，像是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第117章 他面上摆出一副淡定思考她问题的表情，但内心却在思忖考量另一个问题。 该不该早点把表白提上行程。 第62章 重逢062 江飘一双眼专注明亮地望着周烬, 按捺住心里头的胡思乱想，等他的回答。 草坪碧绿宽阔, 里头设着几处喷泉。离她和周烬比较近的一处喷泉不知道被谁按开了阀门。清澈的水急促汹涌地从泉眼里喷洒出来，水花激荡。 她眼尾不小心沾上一滴，睫毛抖颤两下，她垂下眼皮，抬手在眼尾按几下抹掉。 头顶骤然响起周烬的声音，跟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一样, 有些潮湿。她不太懂周烬话里的意思，直白地问道，“你刚刚说还在认真考虑中是什么意思？” 周烬手拉住衣服拉链一路往上，拉到锁骨处, 刚好把小玉佛吊坠挡住，只露出一根黑绳。他开口, 声音有些闷，“今年成蹊冬天会下雪吗？” 江飘被他这话问的猝不及防，但还是顺着他这句话尤为认真地思索一番，“会吧, 去年没下，前年……前年好像下了。”说实话, 一时半会让她回忆, 她还真回忆不起来什么东西。 周烬小幅度扯了扯唇角, 语气闲散含着抹笑意, 跟她说, “前年下了。” 他说得肯定, 反倒让江飘陷入自我怀疑，前年冬天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变得模糊, 最深的印象还是陆游这个大傻子每年冬天给她和薛吟送保暖的围巾。 她还记得第一次收到围巾的那天，她接过围巾上下打量几遍，还拎起来甩了甩，见不是什么捉弄的把戏，整个人站原地震惊住。 她心想跟陆游这个有点小钱的帅哥当朋友还有这好处？！她当时以为就送那一次，毕竟那个时候高三了，朋友间互送温暖加油鼓气很正常，只是谁能想到他一送就送到了现在。 当然今年冬天她不知道还送不送，夏天的汽水饮料是放弃了。那这么说，她得要个同款汽水的购买链接来，她可是特地在家里购置了一个双开门大冰箱来囤放夏天的饮品。 "对，前年下了。"她从回忆中迅速剥离，认同地点点头。点完头，她看着周烬那双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浅棕色瞳孔。 她一直很想问，为什么周烬的眸色会比较淡？别人都是一双漆黑的眼眸，眸色很浓，但他眸色却浅浅淡淡的。 她想怼近周烬的脸去看，但这种行为太唐突冒犯，她觉得不可行，起码在她把周烬追到手之前，她得矜持一点。 …… 晚上团建打扑克，江飘手气烂总是输钱，她垂头丧气地打了最后一把，觉得下把又会输，趁她们洗牌的时候说不玩了。 陈创利落地洗着牌，但余光却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起身走开，忍不住喊道，“别走啊，下一把我们让让你，你肯定不会输的那么惨。” 江飘头也没回地冲喊她的人摆摆手，另一只手从高腰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薛吟拨过去一个电话。 她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面前，透明玻璃外面是一个有藤蔓架的花房，一条石子路铺成的蜿蜒小径可以直达。她把手机放在耳侧听薛吟讲话，眼睛却不自觉地往花房那抹影影绰绰的人影上瞧，貌似和她一样，都是在接打电话。 那头薛吟跟她唠嗑，问她在度假村团建玩得开不开心，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江飘把今天玩真心话大冒险听到的八卦都跟薛吟分享了一遍，还把陈创的事也说了下，她觉得奇怪，问薛吟，陈创是不是针对她。 薛吟在那头拧眉，手机夹在肩膀和侧脸之间，手里正在倒热水，闻言手一顿，热水从杯子里溢出来流到桌上，惊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立马起身。 江飘隐隐听到那端出现了一道男人的声音，狐疑地问，“你那边还有其他人吗？” 薛吟说没有，语气真挚，丝毫听不出破绽。江飘秉持着怀疑就要刨根问底的态度又问了几遍，但薛吟非常诚恳地跟她说没有，并且把话题重新扳回到原先的轨道上，给她指点迷津。 “你说陈创针对你？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这难道不像是他喜欢你想吸引你注意你的表现吗？” 江飘愕然地扭头往四周望望，见周遭都没有人，才放下心来跟薛吟聊，“你在说笑吗？他喜欢我？他为什么喜欢我啊，我跟他之间最多的接触就是合作过几个项目。” 薛吟连啧几声，说她太迟钝，“你刚不是说他在你们那群人里面有喜欢的人吗？” 江飘说对，薛吟又继续给她分析，说今天陈创是不是就逮着她一个人薅。江飘费解地吞了吞口水，清亮的眼眸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如实道。 “啊？”这回是两道不一样的声音重叠在一块。 但江飘现在内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无暇顾及其他。 她今天白天才下定的决心，要尽早实施追求周烬的计划。可不能因为别人就把这个计划打乱。她不允许。 “你喜欢谁啊？”薛吟试探性发问，跟她身旁站着的男人对视一眼，某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就我最近不追一剧么，里面那男主挺帅的，我应该跟你提过好几遍，我还挺喜欢他的。” 第118章 那边无端陷入死寂的沉默，江飘又絮絮叨叨说了那个男主的好，说她有多么喜欢。薛吟听了，扯扯嘴角，附和她。 而旁边的陆游则是掏出手机给周烬发消息：“江飘有喜欢的人了。” 他还故意卖关子，但并没有等到周烬秒回的消息，只好接着往下面发，“不是你。” 有那么两三秒陆游得意地翘了翘唇角，在心里点评周烬前几年做好事不留名的行为。但下一秒周烬给他发过来的消息又让他的唇角霎时僵住。 周烬：“她今天白天问我，今年有没有恋爱计划。” 陆游顿时觉得他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冷酷无情地回一个字，还带标点符号，“哦。” “那你跟周烬怎么样？”薛吟看到陆游递过来的手机聊天页面，惊诧地扬了扬眉。 “没怎么样，就跟以前那么相处，没多大变化。”江飘随口道，但眼睛却盯着花房里走出来的人。 “你不想把他从好朋友变成男朋友吗？”薛吟状若不经意问道。 江飘轻轻笑出声，“嗯…我想想，对了，帮我问声陆游，今年冬天还送我们围巾吗？要是今年下雪的话，戴围巾拍照很出片。” 她说完这句听到后边有人喊她，连忙跟薛吟说下次再聊，薛吟说好，让她玩得开心。 江飘蹙紧眉头，被喊过去坐牌桌上继续打扑克，但她有些不太情愿，毕竟之前连输几把的事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又输钱。 莎莎看出她的不情愿，问她要不要换个惩罚方式，江飘觉得只要不跟钱沾边，一切都好说。眼一瞥，落在桌边上摆着空白的纸张上，她想出一个绝妙的招，“就往脸上贴纸条吧。” 莎莎举手附和，其他人也赞同，陈创看到路过的周烬，喊了他一声，说周总要不要也来玩。 江飘也抬眸往周烬那边看，周烬被一道突然的声音叫住停下脚，脸上神色淡淡，江飘觉得他八成会摇头拒绝。 但周烬看了她一眼，她没领会他的意思，下意识扇扇眼睫，朝他笑笑。 然后，她眼看着周烬离她越来越近，就坐在她旁边空出的一个位置上。那边陈创还在说要不要把他那边大一点的位置让给周烬。 周烬淡声婉拒，“不用了，我坐这就行。” 陈创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颔首，“那我发牌了，惩罚方式是在脸上贴小纸条哈。” 周烬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江飘觉得她有必要给周烬科普一下打扑克的知识，她往周烬那边靠了靠，两人中间本来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现在越缩越短，就差直接挨在一块了。 “周总，你没经验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打。” 她也学别人那么叫他周总，但她说悄悄话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情侣之间耳鬓厮磨的呢喃。 “那你教我。”周烬丝毫没犹豫，眼眉低低，要将她整个人都锁进他的视线里，分毫都不让。 江飘弯弯眼睛，雀跃地隔着一小段距离跟他低语，旁人看起来她就是好心地在教什么都不懂的周总打牌。 也能理解，可能周总年少有为，大多时间都花在事业上，鲜少娱乐。跟他科普相关知识是很有必要的。 直到他在江飘的悉心指导下，第一轮做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第二轮他猝不及防地赢了。 大家惊讶地张了张嘴，江飘毫不意外地扔掉手里的牌，生无可恋道，“我就知道我这手气烂到没边了，又输了。” “周总不愧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啊，这打牌也上手上的这么快，第一把试个水，第二把直接赢了我们。” 江飘不假思索道，“周烬你真的是学什么都快啊，我才教你一遍，你就，你就赢了…你让我怎么活？！” 她真的要暴躁了，凭什么她今天手气那么背，要搁以前，她肯定把把赢。 等等，她刚刚在大家面前好像直呼周烬大名了… 第63章 重逢063 江飘埋下头, 小声吸吸鼻子，收敛起方才暴躁埋怨的性子, 把随手扔在桌上的牌一张张码回手里，码的整整齐齐。 她在这一刻突然很想时间倒流，但她没有这项超能力。只能假装一副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专注看牌。 只是大家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凝在她身上，有打量和忖度。短暂的反应期结束，作为其中唯一知情人的莎莎露出一抹“我就知道”的表情。 江飘睁圆一双无辜的眼睛, 把一手烂牌重新按在桌上，实诚地告诉大家，“其实我和周烬是，高中同学。” 莎莎轻哦一声, 尾音上扬，短促利落。但她故意变调的附和声反倒更引人浮想联翩。 江飘曲指点几下牌, 示意大家把注意转移到牌身上来，奈何大家吃瓜心理过强，江飘撇头眨了眨眼，把话题甩给周烬回答, “不信你们问周总。” 周烬视线淡淡掠过江飘之前手里那副牌，嘴唇微翘, 但立刻又抿抿唇, “我们从前是高中同学。” “你们看, 我都说了, 不然你们觉得我为什么直接喊周总大名呢？都是因为以前喊名字喊习惯了。” 江飘觉得他们这群人真的是一点小事都要八卦。虽然她也爱八卦。但是她跟周烬的事现在还是八字没一撇, 而且她的追人计划还处于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当中。 第119章 她苦思冥想, 怎么都没想到第一步该怎么做，只能告诉自己, 今天，她就先不追好了。 “那你们之前是同班同学吗？关系很好？”有个女生一脸好奇地望着周烬。 周烬气定神闲地往后靠，江飘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一边脸，好整以暇地盯着周烬的脸看，她也揣着一颗好奇的心，想听周烬讲讲他们俩的故事。 “嗯。”周烬点头默认。 还没等大家稍作反应，扔出下一个问题，他就先一步启唇问，“不是说输牌的有惩罚？” 江飘脸上挂着的微笑转瞬即逝，她放下撑着脸的手，往大腿上一拍，想耍赖，假装自己猛然想起有重要的事要做，“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邮件没回，那个…” 不对。 她突然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对，她今天明明穿的是牛仔裤，怎么现在质感不一样了？ 摸起来有点像冰丝棉料的阔腿裤，她什么时候换了裤子，这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眉头紧锁，思考不过三秒，低下头一看，这裤子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她小声疑惑道，“我什么时候穿这么大码的裤子了？” 她正苦恼间，就有一道微微暗哑的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里，直接为她答疑解惑。 “你要不要好好看看是谁的腿？”周烬眉梢微挑，眼神定定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诱.哄。 江飘还真的低头认真看了，果然不是她的。 但她嘴上还是为自己挽尊，“一不留神看错了，对不起。” “没事，我知道你是看错了摸错了。”周烬体贴地替她圆上撒的谎，但江飘听得脸颊一烫，为了进一步证实周烬的说法，她决定今天先从肢体接触开始她的追人计划。 “嗯，我现在也不急着去回邮件了。那个惩罚是把纸条贴脸上，我输了，你赢了，你来贴吧。” 她动作利落收回放在周烬腿上的手，伸手指指桌中间摆着的那一堆纸条。周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往前倾身，长臂一伸，两根手指夹起纸条，就一张，摸到的地方胶水有些黏。 江飘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烬动作，他先是拿起纸条端详上头写的字，“升官发财死老公……” 周烬慢条斯理把纸上的话念出来，惹得旁边的人开始讨论，甚至还开始问写的人是谁。 纸条本来是空白的，但江飘觉得空白的纸贴着没多大意思，倒不如写点整蛊搞怪亦或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上去，乍一看上去不切实际，但匿名，谁又能点名道姓地嘲弄呢？ 江飘轻轻咳嗽两声，“管他谁写的，我们不都说好玩匿名游戏了吗？不要违反游戏规则哦。” 讨论的声音慢慢停息下来，陈创却陡然出声问道，“那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吧？” 江飘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心想有些话真的不能随口胡诌，现在被人当真了一直追在屁股后面问，一直挂在嘴边提，她真的心里狠狠吊着一口气，憋得她难受至极。 她索性摊手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我男朋友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肯定会愿意为了我美好的未来赴汤蹈火，死一死没关系的，我到时候看广告复活他。” 在坐的同事都没见识过江飘胡言乱语功力，只有莎莎捂住嘴巴，下巴搁在臂弯里，她想止住笑声，但肩膀却笑到颤动不止。 江飘扬眉笑笑，还得靠她自己用魔法打败魔法。 “喂，周烬，你笑什么？” 她眼睛里笑意不减，亮亮的，像夏夜里天幕上缀着的星子。 “替你老公感到开心，能够为你前进的道路贡献他的价值是他的荣幸。” 她十分认可周烬这句话，但是她刚想点头之际，猛然想起被她抛到脑后的计划，她将脸凑近些，方便周烬贴，“你快贴，贴完我们继续打。” 她今天势必要在周烬面前扳回一局，让他见识一下她的牌技，牌运除外。 “嗯。”周烬垂眸，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她的整张脸，两个人靠的近，可以看得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其实江飘还有句话没说，她睁开眼，尤为认真地跟周烬说，“烬烬，你别死。” 她说的很小声，差不多可以算作是在跟周烬说悄悄话，她说得没头没脑，跟上一句意思完全衔接不上。 但周烬偏偏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打算把纸条贴在她脑门上的动作一顿，往下移，挪到她的左边脸颊上，轻轻一按，稳稳地黏在她脸腮上。 “嗯，你之前不是说我，好人长命百岁吗？” 她一惊，眉毛往上挑起，抿着唇，脸腮软肉微微鼓起，唇角漾出小梨涡，浓浓笑意全都毫无保留，从眼睛里跑出来。 江飘没想到周烬居然把她说过的话记得那么清楚，她差点就要抑制不住心里头的惊喜，想挽着周烬的胳膊一顿乱蹭。 但，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以及，一点微薄的自控力。 “周烬同学，没想到你把我的话记得很清楚啊。”她靠着最后一点自控力忍住了肢体接触，但她没忍住嘴。 怎么说呢，揶揄调戏周烬的的话她是憋不住的。 第120章 江飘对自己这方面还是有很清晰的认知。 周烬已经转过身去等洗牌，江飘玩了两三局之后终于赢了一盘，只是没机会把纸条贴周烬脸上，输的人是陈创。 江飘还记着仇，摆着一副冷酷无情，不近人情的脸色，夹起一张纸条贴在陈创的手背上，她实在懒得给人家贴脸上，而且靠那么近她也觉得怪怪的。 打扑克打到晚上九点半，江飘困了，疲倦地掩唇打了个哈欠，她把手里的牌放回牌堆里起身，跟大家说声先去休息了，就回房间了。 只不过她们房间的安排不是一人一间，江飘和莎莎住的双人床房。 她扶着栏杆上楼，拧开房门，脚踏进房内一步，脑子突然一阵清醒，她想到还没跟周烬说晚安。据说跟喜欢的人道早午晚安可以刷存在感，她认为她应该试试。 她后撤一步，惊讶瞪圆眼睛，脸上诧异表情分外明显，楼下传来聒噪的聊天声，但江飘听不清说的什么，她的注意完全不在那。 她从惊讶中逐渐回过神来，灵动的双眸浸染笑意。她弯弯眼眉，朝周烬张张唇，“周烬，晚安。” 她往前大踏一步，脖子后仰探出个头，等着周烬的回话。 直到听到他说一句晚安，她才心情愉悦的整个人迈进房间里，把门轻轻合上。 …… 工作团建结束后，周烬每天晚上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晚安短信，比如：周烬同学晚安。这是他收到的较为正常的。 而不太正常的，是从烬烬晚安变成了小烬宝贝晚安。 他怀疑江飘是不是在完成特定的晚安打卡任务，给他发消息是让他来监督。 他试着在某一天江飘将近零点跟他道晚安的时候回了一句：今天睡的比昨天晚。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江飘没有再给他发类似晚安打卡的话，任何称呼，冷清的热络的都没有，他觉得生活好像就此缺了一角，如果不及时弥补，随时都有塌房的危险。 七天，他特地认真地数了一遍，江飘给他发晚安的次数也就七天。七天之后就杳无音讯，再也没有理睬过他。 他委婉地问，“你最近都睡得很早吗？” 江飘回，“最近比较忙，有熬夜。” 他看着消息陷入沉思。但那头江飘却在跟薛吟闲扯，问她有没有什么追人或者撩人小技巧。 薛吟给她发去一百本言情小说的清单，让她苦读研究。说等把书看完了，她理论知识也就丰富了，接下来就是实践了。 江飘对着那些书名一本本找一本本加入书架，摸鱼的时候看，一天下来过得十分充实。 她兴致勃勃地跟薛吟发消息说，“大师，我领悟了。” 她兴奋地回到家，准备随便做点饭吃然后继续学习理论知识，但是一推门进去，屋里一片狼藉，抽屉箱柜都大敞开着，厨房里锅碗瓢盆掉一地。 她愣愣地跑到书房里去看她爸妈的书柜，震惊地叫道，“谁把我家偷了？！” 站在门外的男人看到屋里的一幕，脚步顿住，转瞬略急促地迈进屋。 第64章 同居064 屋里脚步声咚咚响起, 一声比一声闷重。江飘猛地抬起一双眼，提心吊胆地把头扭向门外, 空荡荡的门口，什么人都没有。但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站在原地没动。 但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地假设，她担心是小偷折返，脚步慌乱地找地方藏身，看到书桌, 她灵机一动，俯身往书桌底下钻，但那人似乎比她动作更快。 她余光瞥见一抹身影，身形挺拔高大, 单看轮廓很眼熟， 江飘保持蹲着的动作往外边探头, 看清来者的面容后，脸上不禁露出意外的神色。 原来不是小偷。她这么想着，陡然松了一口气。 男人脚步停在书房门口，他抬眼望过来, 发现要找的人正蹲在桌边。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周烬就着她蹲着的姿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见她毫发无损, 但脸色有点不对劲, 张了张唇问, “你没事吧？” 江飘听到熟悉的嗓音, 眼神倏地明亮几分, 手往地上一撑，摇摇晃晃站起身, 绕过掉一地的凌乱书籍，小跑奔进周烬的怀里。 她张开双臂，环住周烬劲瘦的腰，脸直接贴上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跟他描述她进屋看到的情况，有些后怕地道：“我刚刚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小偷折返了。” 周烬低头看她埋进自己怀里，脸颊热热的贴在自己胸口的地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虚虚拍一拍她的背，“别担心，我在。” 江飘扭着脸在他怀里轻蹭两下，恋恋不舍地仰起脸，“烬烬。”她像没有安全感似的，想通过喊周烬的名字获得心里的踏实。 “嗯。我在这里。”怀里的人每喊他一声，他就应一句。他脸微凑近些，看到她圆润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闪烁，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两个人没动案发现场，周烬帮她拨通了警察的电话。坐在沙发上江飘认真地描述现场的状况，本来逐渐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慢慢被勾起愤懑，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碰上入室抢劫这种倒霉事，不过又庆幸她当时没在家。 第121章 周烬陪着她，跟在警察身旁把案发现场从外到里检查一遍，拍照记录。有个矮矮的警察问她，最近几天回家有没有碰到什么情况的人，江飘摇摇头说不知道，她脑子里对陌生人的印象完全是空白一片。 “姑娘，你这门上被贴了小纸条，”警察伸手指了指门上不知何时被贴上的小纸条，“应该是被小偷做了标记，这门锁上有明显撬过的痕迹，估计是早就盯上了你。” 江飘蹙起眉头，费解地端详门上被做的标记，“我最近确实没遇到奇怪的人，就是前几天晚上八九点的样子，点过一次外卖，那个外卖小哥往我家里面看了几眼，还问我家是不是就我一个人。” 周烬的目光凝在她身上，江飘继续道，“但我说的是我跟爸妈住一块。” 警察问：“那你爸妈呢？” 江飘：“出差了。有个把月了，现在还没回来。” 警察问她附近有没有熟识的朋友可以借住一下，最近几天最好是先搬出去住，以防小偷折返对独居女性下手。 江飘心想这不刚好身边就站着一个人熟人吗，身材矮矮的警察若有所思地望向她旁边站着的男人，问：“这你男朋友吗？” 江飘摇摇头，但嘴上没说，心里嘀咕：还没有追到呢，严谨一点来说，是未来男朋友。 周烬见她摇头，睫毛轻颤两下，敛起眸底异样的情绪，补充说：“我们是朋友。” 警察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和蔼地笑了笑，“朋友啊，那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小姑娘，人家经历了这种糟心的事，你好好安慰安慰。”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周烬的身上，尤其是观察他的表情变幻，笑得更乐了。他和另一个警官再悉心交代江飘两人几句，就朝他们俩笑笑离开了。 江飘抬手摸了摸脸，看着两位警官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那个矮矮的警官刚刚为什么总是冲着他们俩笑，她都这么惨了，她纳闷地捏了捏脸颊上的软肉。 “周烬，那我能不能去你家借住几天？”她松开手，自然垂在身侧，试探性问周烬。 周烬沉默地站在原地，转身走进屋里头，俯身捡起地上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低着头回答她，“嗯，你去收拾要带的东西吧，地上的这些我来收拾。” 江飘飞快地奔进屋里，绕过弯着腰正捡东西的周烬，兴冲冲地在他身侧落下一句：“烬烬，我就知道你最最好了。” 周烬，烬烬，是她最常叫的两个称呼，一般心情非常好的时候她就喊烬烬，比如现在。她拉开行李箱，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衣服，开心地把衣服叠进行李箱放好。又跑到卫生间，把洗漱台上的一些洗护用品也塞进去，看起来像是要去长住一样。 等她收拾完行李走出来的时候，周烬已经帮她把乱糟糟的家收拾的整整齐齐，她拽着行李箱拉杆，走到周烬跟前，环绕周围一遍，忍不住又摊开双手，给周烬一个大大的拥抱，夸他是贴心的“田螺姑娘”。 周烬轻嗤一声，眉梢微微挑起，“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江飘松开他，跟在他的身后出门，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把家门锁好，刚想抓行李，但左手抓了个空，周烬已经先她一步，提上了她的行李箱。她只好两手空空地跟在周烬身后下楼，但她脑子里有段记忆莫名跟这一瞬重叠。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皮，总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眼熟，等到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落下周烬好一段距离了，她连忙拔腿跟上，在周烬的身后突然出声：“周烬，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周烬回头，问：“什么？” 江飘言笑晏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好久之前的夏天，我们出门玩，也是你帮我提的行李箱，我也是高高兴兴满心期待地跟在你身后。” 她这一句话，仿佛按动了时光机器的开关，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就将两个人拉回到八年前。 周烬薄唇轻勾，把头偏过去，留给她一个慢慢走进黄昏的背影，“嗯，走了。” …… 江飘是第一次来周烬的家，周烬用指纹打开门，想了想，告诉她密码，江飘只听见她说了一串数字，然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这串数字看起来很眼熟呢？ 这不是她生日吗？ 周烬用她生日做密码干什么，暗恋她？ 江飘稀里糊涂地想到这，连忙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怎么可能呢？这可能吗？但她又想着要这样真挺好的，她追人计划可以降低很多难度。 她出神间，周烬喊了她一声，她的注意力立马又转移到，为什么周烬这么喜欢喊她全名，难道就不能给她取点别的昵称吗？ 比如她就会周烬、烬烬两个称呼自如地切换。 周烬家是傍湖大平层，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站在那能将底下漂亮的湖景一览无余。 江飘就站在那低头俯瞰，周烬泡了热茶放在茶几上，看她站在那没动，问，“要不要过来喝点茶？” 第122章 她的行李他已经帮忙放进了客房，其他的他就不方便帮忙了。 江飘听到周烬的声音，回眸，转过身来朝他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沙发位置的边上，两个人挨的极近，呼吸清晰可闻。 周烬手搭在膝盖上动了动，起身，指着客房的位置跟她说，“里面也有卫生间，但是可能不怎么大，你要是想要大一点的，可以出来左转。” 江飘端起茶杯点点头，一口热茶下去，她惬意地舒了舒眉头，“我到时候看看。” 周烬点头应好，然后往厨房走，江飘纳闷皱眉，问他去干什么。 周烬：“做晚饭。” 江飘惊讶地扬了扬眉，“你还会自己做饭吗？按理说，你不应该请了保姆做饭，保姆打扫卫生？” 这不是按理，这是按照她近期所看的言情小说来推断。 周烬脚步没停，姿态慵懒地把手抄进裤兜里，“如果你想吃保姆做的饭，也可以。” “不不不，我想吃你做的饭！”江飘把空掉的茶杯放回茶几上，从沙发上坐起来，踩着绵软舒适但大一码的拖鞋追在他身后。 “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是咸是淡今天我一定要尝尝！” 周烬：“……” 她帮周烬打了一会下手，发现他居然真的做起饭来游刃有余，忍不住开口问，“你之前在国外都是自己做饭吃吗？” 周烬炒菜的手一顿，瞬间又恢复自然，他眼底没什么情绪，那些年好的坏的到现在都已经翻篇了，“嗯，不太习惯那边菜的口味，所以自己学着做点中餐吃。” 江飘点点头，“那你好棒啊烬烬。” 周烬听到她的夸奖，方才泛滥的糟糕情绪突然一下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飘弯着眼眉，但心里却不断泛起酸涩，她对别人感情的变化其实很敏感，刚刚周烬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几乎是立马感受到了。 好讨厌，讨厌所有让周烬难过的事。 如果没有发生发生那件事，周烬就不会在十七岁出国。 他明明可以好好在国内高考的，考得好说不定就是市状元，清华北大随便选，再者如果要出国，起码他是健健康康出的，而且到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成年了。 吃完晚饭后，江飘要去洗澡，周烬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办公，她想了想，拿着衣服走出房间，去旁边的大卫生间洗。 水声淅淅沥沥响着，周烬耳机里开会的声音仿佛低了下去，不断减小，直到被卫生间里对的水声盖过。 江飘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宽宽松松罩在她身上，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擦着头发往周烬坐的地方走，他还坐在她进去洗澡前坐的位置，但是手里拿着的电脑被他放在了茶几上。 他双腿微微敞开，头低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指腹按着太阳穴。 江飘走过去，大腿不小心碰上他的膝盖，引得周烬抬眸，手垂在半空静止不动。 江飘低头，刚准备跟他讲话，发梢一滴水忽然落到他手背上，她感觉脸莫名其妙热起来了。 第65章 同居065 偌大的客厅里就两个人呆着, 安静的有些过分。江飘的发梢还在连续不断滴水，一滴、两滴。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回荡、放大。 她碰上男人膝盖的那条腿往后挪一步, 从愣怔中回神，跟周烬拉开两三步距离，抿了抿嘴唇，先发制人问：“有没有吹风机？我头发太长，要擦干的话，费的时间有些长。” 周烬垂眸, 手背上水珠冰凉的触感慢慢消失，他站起身，另一只没沾水的手抬起，摸了摸后脖颈, “我去找找，你先在这坐会。” 江飘乖乖点头, 眼神尚且还有一丝丝懵然。她身体慢慢往沙发边上靠拢，手先撑在沙发上，视线还留在周烬身上。 周烬越过她往房间走去找电吹风，她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 指尖摩挲着下巴。脑子里闪过刚刚的一幕，手下意识地去摸刚刚掉水的发梢, 摸到一手冷冰冰的水。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 觉得无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里面放的电视剧的声音略有些大, 盖过了周烬的脚步声。 等她反应过来时, 周烬已经走过来, 就站在她身边，俯身插好电吹风的插头 , 他弯着腰，脊背弓出一条漂亮的弧度。江飘的注意力几乎是一瞬间就从电视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周烬打开吹风机的开关，直起身，刚刚因为俯身往上缩起的衣摆往下垂，覆住原先露出来的一小截冷白皮肤。 他穿了件简约款式的纯白长袖，下面是一条休闲风的系带灰裤子。江飘陡然觉得周烬现在整个人给她的印象，不像平日里那般成熟稳重，而且之前那种压迫感极强的上位者气质仿佛被他刻意收敛了一样。 他在她面前有些不太明显的温柔。像是细雨蒙蒙地渗进土壤，无声无息，但却让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她睁着一双眼看周烬手里捣鼓电吹风的动作未停，疑惑了一瞬，“你要帮我吹头发吗？” 周烬手下动作瞬间停住，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清明，仿佛在思考，下一秒才做出反应，但江飘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立马背对周烬，手端庄地搭在腿上，留给他一个背影，“那你帮我吹吹。” 第123章 “不吹吗？那我自己…”江飘等了一会，用余光去瞟周烬，发现他动作都没变，以为他是不打算给自己吹了，连忙又跟他说要不她自己来。 “没，我帮你。”手里的电吹风呼呼吹出热风，周烬用手掌在吹风口挡了挡，试试温度，估摸着不烫头皮才对着江飘的头发吹。 江飘眯着眼享受了会他的吹头发服务，想了想，出声告诉他，“你可以用手拨一拨我的头发，这样吹得更均匀一点，更容易干。” 周烬是第一次帮别人吹头发，手法颇显生疏，他手指碰上江飘头发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过也就一瞬，骨节分明的手抓起江飘的头发，认真仔细地吹。 江飘可以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她脑袋左右摆了摆，微微动两下，周烬以为是把她弄疼了，停下手里动作，把吹风机拿开些，“哪里不舒服。” 江飘说没有，她伸手摸了摸长发，发现吹得差不多干了，立马转过身跟周烬说，“好了，这样就吹的差不多了。” 周烬颔首，把电吹风放到客厅的柜子上，示意江飘如果要吹可以到柜子这边拿，位置是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江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看不进去，找半天没找到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又不想那么早睡觉。 “你想干什么？”周烬反问。 江飘摇头，“我没想到。” 周烬朝她走过来，江飘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沙发受到重力往下塌陷，她往周烬那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跟他靠近些，问，“你一般晚上在家干嘛？” “你不会想知道。”周烬瞥她一眼。 江飘被他这么一说就更好奇了，“怎么就不想知道呢？你说说。” 周烬蓦地勾唇笑了笑，“工作。” 江飘顿时觉得他的生活未免太无趣，在公司也工作，在家也工作，难不成他是一个只知道运转不知道休息的机器人吗？ “你就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吗？”江飘不敢想象他这八年来不是学习就是工作，过得是什么苦行僧生活。 “没有。”周烬拿起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小一点。 “不行，周烬，我觉得你的生活必须增加一点趣味。”江飘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坚定。 周烬放下遥控，启唇，“比如？” “比如你可以跟我聊聊天。”她眼里点亮狡黠的眸光。 周烬没话说了，就坐在那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江飘怕他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认真说，“忙工作忙累了，适当的跟朋友聊聊天是可以愉悦身心的。” 周烬唇角噙一抹淡笑，附和点点头，江飘见有戏，试探性打听他八年里发生的事。 “你刚出国那段时间伤怎么样了？”江飘一直惦记着他的伤，肇事的学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踩他手让他受伤的都被全校通报批评开除了，据说林恣也被丢到了国外。 周烬听到这话心神一动，他没想到江飘会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认真思索片刻，他面色平静地答：“还好，一直在治疗。” 有些话不能太直白地讲，一定要说一半藏一半，报喜不报忧好像是被他刻进了骨子里。 屋里是荧白冷调的灯，光线打在他脸上，衬得他脸部线条更锋利。江飘一边思考他的回答，一边继续问，总算打听到他这些年在外边的一些事。 一开始是搬进了她妈妈的家，因为手上的伤需要人照料也需要经常去医院复查，后面住了两个月不到，又搬了出去，自己找了房子住。 好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 江飘想着她身边一直有薛吟陆游还有其他好朋友的陪伴，而周烬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她的心就开始慢慢泛酸，鼻头也酸。 两个人聊了一会，江飘有些困了，周烬让她现在去房间里睡觉，临关上房门前，江飘站在门口朝他露出一抹笑，温声道：“晚安。” 周烬还保持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但眼神停驻在她身上，闻言点点头，轻声回：“晚安。” 江飘满足地关上门，掀开被子躺上床。她把亮眼的大灯关了，就开了光芒微弱的小灯，被套什么的都是全新的，睡的她有些想念家里的被子。 她闭上眼睡觉，外边没有一点声音，她在心里头疑惑，难不成这个时候周烬还不去睡觉吗？ 他每天都熬夜熬很晚？ 江飘睡在陌生的床上，嗅着陌生的气息有些辗转反侧，她眯眼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三个小时又爬起来，她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为什么那么口渴，踩着拖鞋往外边走，推开门看到周烬还坐在那。 凌晨一点多，周烬还坐在那干嘛，她想不通。但她几乎是推开门的那一刻，周烬的视线就往她这边落。 她茫然地走出门，周烬十指交叉的手松开，看她有些顺拐地走路，起身问，“怎么了？” “口渴，想喝点水。”江飘眼皮惺忪，睡意还笼罩着她。她意识不太清明，分不清刚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其实她现在都有一场如临梦境的恍惚感，但周烬倒了温水递到她跟前的动作又是那么真实。 第124章 她接过，小口抿，接着咕噜咕噜连喝几口，喝完把杯子握手里，周烬伸手来接，她懵懵懂懂松开手，缓了一会神，才问，“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周烬看了一眼手里还有三分之一水的玻璃杯，往旁边走几步，回答她的问题，“还有点工作没忙完。” “那我刚刚跟你聊天，你怎么不说你还有工资没忙完，你要是说了，我就不会打扰你了。”江飘心里头渐渐涌上一丝愧疚。 周烬轻描淡写告诉她，“忘了。” 江飘只能继续问，“那你还差多少啊？” “没多少。” 江飘潜意识里很相信周烬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他说工作快忙完了她信了，回房间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早点忙完去休息。 直到凌晨三点她因为认床睡不着想去沙发上坐坐，一推门发现周烬还坐在那，她震惊地走过去，才发现周烬的眼皮是微阖的，但听到了动静，一下子就张开了。 “怎么了？”他又是问的这句话。 “睡不着。”江飘如实答，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认床？” 江飘不置可否地点头，往后挪了挪，头往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周烬怕她背靠的不舒服，往她那边放了一个抱枕。 “你为什么还不睡，是工作还没有忙完吗？”周烬放在她背后的抱枕软绵绵的，垫着很舒服，她惬意地眯了眯眼。 “嗯。还差点。” 江飘缓缓睁开眼，“什么时候能忙完？” “快了。”周烬说，瞳孔里微微能看得见红血丝。 “再不睡觉就要天亮了，我在这监督你工作，快点。”江飘在两个小时前还信周烬嘴里说的每一句话，但现在，她是一句话都不会再信了。 她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坐在旁边看周烬工作。 但她发现周烬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起身去拿了条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回沙发上。 江飘将今晚所有的事全串联在一块看，有些纳闷，周烬干嘛一整晚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啊，还有，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周烬不会是担心她晚上睡不着特地坐在这吧。 她轻轻咳了咳，周烬的目光立马聚焦在她身上，她翘翘唇角，故意问，“烬烬，你现在不工作吗？” 周烬起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开始往房间走。江飘在后头问他，“烬烬，你干嘛呢？” 周烬淡淡地答，“睡觉。” 江飘听到这回答两眼放光，难不成真被她猜对了？她继续说，“噢，那我也要睡。” 周烬听到她起身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没回头，以为她要回自己房间里睡，“嗯，随你。” 江飘眼睛霎时又亮了几分，直接跟在他身后，看他打开房门，往里走，她也跟着往里走，语气兴奋地道，“那我想睡个荤觉！” 第66章 同居066 房间里亮着灯, 把屋里的摆设照的一清二楚，特别性冷淡风的装潢, 黑白打底。床头柜上摆着两本厚厚的书。 江飘的视线绕了一个圈，把周烬经常住的地方粗略地看了一遍，收回眼，堪堪碰上周烬那张微显错愕的脸。 “你刚刚说什么？”周烬脸上错愕不减，像是根本没料到江飘会说出这句话。 “我说，睡觉啊。”江飘理直气壮地回, 但有些心虚地把睡什么觉给模糊过去了，她刚刚就是头脑突然发热，一时口不择言，等反应过来, 才知道自己方才说出的话是有多惊世骇俗。 “嗯，需要我给你指个路？”周烬右手还握在门把手上, 但身体已经朝江飘侧过去。 “啊？不用，我知道地方。”江飘摇头，周烬房门留的门缝不大，她伸手掌心抵上去, 再推开些，“我要去这里面睡觉。” 周烬见她心思已决, 也不再推脱, 顺着她的姿势把门推开些, 让她进去, 自己站在原地脚步不动, “行, 你去睡。” 江飘见他按兵不动，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心更痒痒，“真的？你让我去睡，那你睡哪里？” 周烬扭过身，手往沙发边一指，“那。” 江飘撇撇嘴，眼眉低垂，有些挫败，“我就是认床有点睡不着，可能需要熟人陪在身边才睡的踏实。” 周烬剑眉微挑，细细咀嚼她这句话，再三思索后提醒她，“别太相信异性。” 江飘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翘起唇瓣，眼眸弯起来，“我没有相信他们，我就只相信你。” 周烬闭了闭眼，过了一会睁开，在心里头轻叹一口气，温热的手捂住她的眼睛，掌心能直白地感触到她睫毛在颤抖，不停刮蹭他的皮肤。 “现在信我就把眼睛闭好。” 江飘一下敛住轻颤的睫毛，乖乖闭着眼，任由周烬在她的耳边下达指令，肢体跟着做动作，但她意识到周烬是在带着她往后退。 “好了，睁眼。”周烬撤走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出声示意她可以睁眼。 江飘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把眼睛睁开，不过先睁的是左眼，而且她就只睁单眼，另一只眼紧闭着。 映入眼帘的，是周烬贴心为她打开的自己房的房门。她脑袋往后一仰，另一只闭着的眼睛睁开，仿佛就跟周烬犟上了一样。 第125章 最后周烬拿她没辙，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周烬把沙发上的毛毯递给她，让她自己盖上，“别着凉。” 毛毯很大，可以完全将江飘裹成一个蚕蛹，严丝合缝地将她困缚。但她只是展开将另一边盖在周烬身上，朝他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你也别冷到了。” 周烬看着她掖被角盖到他的胸口，呼吸渐渐变得有些重，现在是凌晨快三点半，他还丝毫没有睡意。 “我们看个电视？”江飘问，等到周烬点头，她立马往前倾身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机，随意挑了部封面看起来很浪漫文艺，显然是讲爱情的电影看。 但她没有想到这部电影讲爱情没那么轰轰烈烈，反倒是细水长流。她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都是舒舒服服地瘫着，慵懒意味十足。 “你说，男生暗恋女生他为什么不说啊？怎么就一味地付诸行动，什么都不说呢？那女生怎么会知道啊？” 江飘边看电影边思考，一连抛出一串问题，她想不通，喜欢不就应该勇敢地说出来么？虽然有的喜欢把喜欢藏进行动里，可是不表达出来，那就只能单靠感受了，但如果有的人很迟钝呢？ “可能他在担心。”周烬偏头。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就做一个计划，看看在哪个节点可以全盘托出，直接表白。”江飘打着哈欠，小声嘀咕，话语都被模糊。 周烬没有回答，保持沉默，她看着看着困意涌上来，脑子也变得迟钝，没太在意周烬的反应，脑袋往旁边一歪，靠在周烬的胳膊上。 周烬陡然感受到一道重力抵在他胳膊上，终于回过神，垂下眼帘去看江飘的脑袋。她双眸紧阖，呼吸渐渐变得轻柔而均匀，睡颜安详。 他动作轻缓地调整她脑袋枕靠的位置，帮她调的更舒服一点。江飘没什么反应，依旧在睡，他眼神专注地端详起她的睡颜，看了一会，扭过头，抬起另一只手枕着后脑勺，闭上眼歇息。 周烬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应该是睡意上来了就闭上眼睡着了，原先肩膀上的重力不知不觉转移到了他的腿上。 江飘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蜷缩躺着，原本盖在周烬胸口位置的毛毯也往下滑了滑。 他稍稍动了动发僵的脖颈，动作轻轻将她的脑袋托着，起身把她抱起，一手揽住她的腿弯，往她的房间走。 但是身后突然想起开门声，玄关处踏进来一只脚，伴随着一道大嗓门，“阿烬，你醒没醒啊？今天我大发善心，来陪陪你这个孤家寡人……” 迎面飞来一记凌厉的眼刀，陆游刚迈出去的脚立马又轻轻地收回来，他愕然地看着周烬怀里抱着的人，因为女生的脸是埋在周烬怀里，所以他看不清面容，只是隐约觉得身形有些熟悉。 周烬示意他轻手轻脚往里面走，自顾自地抱着江飘走进房，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动作轻而缓，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弄醒。 出来的时候陆游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见到他，信步朝他走过来，微踮脚抬起脸，想越过周烬，去看他身后房间里住的人，但周烬彻彻底底隔绝开他的视线，他不禁小声问，“金屋藏娇呢？” “是江飘。”周烬拨开挡在他跟前的人，迈进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 陆游坐在沙发上等他出来，但周烬根本没往客厅走，直接去厨房弄早餐，陆游其实跟进去，让他顺便也给他弄一份，周烬打开冰箱，问：“你中午要在这吃饭吗？” “要啊，怎么了？”陆游随口答，不知道周烬问这话什么意思。 “行。”周烬关上空落落的冰箱，把采购物资纳入计划。 “你们俩这什么情况啊？上次不是还只是问问你么？现在你们俩就直接好上了？”陆游单手撑在流理台上，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探听周烬的八卦。 “她家遇到了点情况，暂时借住在我这。” 陆游赶忙问：“还有呢？” 周烬让他打住，做好早餐让他端过去，坐在餐桌上，陆游又问，“里面睡觉的人不要叫起来吃吗？” 周烬握勺舀粥的手一顿，热气在眼前腾腾升起，“让她再睡一会。” 陆游眼神一亮，注意到周烬眼睑下方有一片乌青，八卦的劲又上来了，“你们俩昨晚干什么了？睡这么晚。” “看电影，一部爱情片。”周烬咽下一口热乎的粥。 陆游啧啧称奇，说他们俩大晚上不睡觉看电影也是闲得慌，而睡觉这两个字又戳到了周烬凌晨的记忆，他缄默地一口一口喝着粥。 快十点半的时候，江飘醒了，还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应该是听到了外头两人时不时的讲话声。 周烬停下跟陆游讲话的动作，无声看向江飘，陆游倒是说了一句，“醒了啊？” 江飘眼神一下变得清明，思绪也回笼，点头应下，又往厨房往厨房看了看，问能不能弄点东西吃。 周烬起身走到厨房，问，“吃面还是吃其他的？” “吃面吧。”江飘也不挑，她之前在家就是自己随便做随便吃，反正能饱肚就行，没想到到了周烬家，居然不用担心吃饭这回事了。 第126章 周烬在厨房煮面，江飘就坐到客厅沙发上等，看到陆游在，问他怎么在这。陆游笑嘻嘻地回答她，“这不是不知道你在这，还以为阿烬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呢。” 江飘笑了笑，想到之前薛吟跟她说的事，不禁问，“你今年不送汽水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陆游也不想再瞒她，侧头朝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努努嘴，“他送的。我负责转送。” 江飘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没想到会是周烬一直在给她送东西。 她一抬头，周烬就把面端到餐桌上喊她过去吃，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脑子里还在想事，周烬替她拉开椅子，她坐下，嗅了嗅飘出来的香味，扭头称赞他，也说出她刚刚想通的话，“周烬，做了好事是可以留名的。以及送别人东西也是可以署名的。” 她在暗示周烬，但周烬只是面色从容第点点头，仿佛根本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 她吃过面，周烬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走到玄关换鞋准备出门去超市。 “我也去！”江飘也跟着换鞋出门，把陆游一个人扔在家里。 超市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进超市后，周烬推着购物车跟在江飘后边走，她兴致勃勃地走在前头挑菜，挑的仔细认真。 路过卖西兰花的货区，江飘被吸引了注意力，拿起一捧西兰花，青绿的，一簇簇满满的。 周烬以为她拿起要放在购物车里，把车往前推了推，就看到她捧着西兰花朝他转过身来，手里的花往他跟前递了递。 江飘把西兰花想象成结婚时新娘的捧花，紧紧握在手里，五指扣拢，漂亮的双眼里浸满亮光。她手将西兰花推到周烬眼前，看他眼神微怔，继续说台词，“烬烬，送给你——” 第67章 同居067 江飘一双透亮的眼睛微眯, 里面盛满盈盈笑意，她跟周烬说话时距离又凑的近, 呼吸的热度都往男人身上一点一点蔓延。 周烬保持着微怔的神情，一时半会没弄明白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含义。 “为什么要送给我？”他问，青绿的西兰花直接占据他的整个视野，只是余光依旧瞥向她。 “哦，就是想让你买下它，然后午饭做给我吃。”江飘话锋一转, 扯出一个看起来就很蹩脚的解释。 她一开始想的是借这个来表白试探一下周烬，甚至想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跟他说喜欢他。只是话临到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说出口的话也改成了其他的。 不过她说完后眼睛一直在盯着周烬看, 细致观察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但令她很失望的是, 周烬除了微怔，就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她眼神微微黯淡下来，睫毛轻抖，超市头顶的灯光炽白明亮, 垂下来的鸦青长睫在眼睑覆下一片阴翳。 失望过后被失落的情绪席卷，她没再说其他解释的话, 这一次试探的反应让她做出把计划往后挪的决定。她不希望, 因为她的表白而导致两个人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前几次也有试探, 周烬的做法让她有些犹豫, 不知道往前迈一步, 轮到她的会是什么结果。 但她真的很想, 直接跟周烬坦露心里话，然后非常强势地问他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的话她就跟他到此为止了。 “不是送我吗？为什么又变成做成菜给你吃了。” 江飘转过身，手里的西兰花正欲被她放回去，但手腕倏然搭上一抹灼热。 周烬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度不轻不重，滚烫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覆住江飘一截细腕，肌肤贴合，热度地传递给对方。 “送你你又不要。”江飘小声嘀咕。 周烬闻言，眉梢动了动，眼睛里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我没说不收。” 他松开手，但粗糙的指腹堪堪擦过江飘腕间白皙的皮肤，勾起一阵细微的痒意，惹得她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那块被碰过的地方。 “那你收好。”江飘拿着西兰花的手方向一转，塞进周烬手里。 两个人买完菜，周烬推着购物车去结账，西兰花的钱混在其他菜里一块付了。江飘没说什么，看着周烬俯身将菜整齐地摆进后备箱里，关好。又朝她走过来，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周烬。”她欲言又止。 周烬握着副驾驶车门的门把手替她关上，听到她喊自己名字，疑惑地朝她看过去。 江飘手指摸了摸下巴，一副欲言又止紧接着认真思考的模样，“你八年里，为什么不经常联系我。” 周烬在关上车门前，认真地跟她解释了一句，“想着你要好好备战高考，就没有打扰你，后面觉得，你应该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如果再打扰你，怕给你添加负担。” 直到那天那个吻，所有的假设、担忧全被推倒。 …… 家门口，江飘用开门密码打开了门，跟站在门后的陆游面面相觑。 她眨了眨眼，迷茫地问，“你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我，我们两个小时前不是刚见过吗？” 令陆游感到讶异的根本不是她说嘴里说的事，而是刚刚的门是她打开的，这不就意味着周烬的秘密被发现了吗？ 他朝周烬鬼鬼祟祟地望过去，想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尴尬的神情，但周烬一张脸依旧从容淡定，提着菜跟在江飘身后走进门。 第127章 陆游求知欲旺盛，想他当时来周烬家，为了图方便让周烬给他录个指纹，周烬不录，他挑了挑眉不太在意，让周烬要不就告诉他密码。 结果，周烬犹豫两三秒，一边输密码一边告诉他。 一开始他忙着记密码，后面自己输一遍的时候猛然发现这串数字过于眼熟，这不就是江飘的生日吗？ 他服了，真的心服口服。 “阿烬，你把密码告诉江飘了？”厨房里就他和周烬两个人，江飘坐在外边沙发上处理工作上留下来的事。 周烬把西兰花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拎在手里全须全尾地看了看，蓦地勾唇，“嗯。” “那她知道你喜欢她了？” “没有。”周烬摇头，将西兰花浸泡在水里。他印象里，当时他在江飘脸上没有看到她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她还什么都没有问。 “啧，你们俩怎么……”陆游不好评价，怕他瞎评价周烬不高兴，周烬不高兴遭罪的还是他，毕竟他现在正在做的项目还需要周烬的资金和技术支持。 “不过你是真能憋，八年里为什么不联系她呢，你每次不回复她，她就来问我，但你也没跟我联系，搞得我也不知道怎么答复她。”陆游没忍住，还是想抱怨几句。 他严重怀疑周烬没把他当兄弟了，出国那么长时间，那联系少的实在可怜，他都心疼他自己。 周烬将西兰花在水里按了两下，嗓音有些低，说，“报喜不报忧。” 陆游抱怨的声音一下子停住，眉头却越皱越紧，也就一瞬间的事，他忽然就明白周烬的苦衷了。 他抬手拍了拍周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周烬，“阿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烬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脑袋，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江飘，眉头微紧，放低声音回答：“现在就挺好的了。” “你们俩靠那么近干嘛呢？”江飘不明所以地盯着勾肩搭背的两个人看，走过去，手垂在流理台上，“陆游，我有件想问你。” 陆游立马放下手，提起精神应对江飘的提问，有些紧张地连瞄旁边的好兄弟几眼，思忖着该怎么聚精会神回答江飘，要是她当着面问周烬的事，他是说实话呢还是撒谎。 “我出去团建那天晚上，跟薛吟打电话，你是不是在旁边？” 陆游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件事，但他答应过薛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江飘，只能摇头否认，“不是。” “那声音我听着很耳熟，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陆游摆摆手，上前推着她出门，一边跟她讲话一边往后扭头跟周烬对眼神，“你会不会是听错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出现幻听了？” 周烬锐利的眸光凝在陆游扶住她双肩的手上，直到陆游松开手，他才挪回眼神。 陆游吵吵嚷嚷地待到了晚上，他盘腿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江飘和周烬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目光齐齐落在抖腿打游戏的男人身上。 江飘禁不住开口问，“陆游，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陆游正全神贯注摆弄着游戏手柄，随口答，“今天应该不回了，就住在这吧，让阿烬给我收拾间客房出来。” 江飘颓废地瘫倒在沙发上，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但叹息声很小。她本来还想再缠周烬一晚上呢，现在看来计划泡汤了。 周烬掩唇轻咳两声，手掌轻拍两下陆游的肩膀，“你不是回家还有事要忙吗？” 陆游纳闷地蹙紧眉头，“我不是老板吗？我不会让我的员工帮我处理吗？” 江飘算是明白了，今天这夜陆游还非过不可了。 她起身，往房间走，从阳台收了衣服，站在小小的淋浴间门口发呆，今天她是不好再出去享受大浴缸泡澡了。 潦草迅速地洗漱了一番，她直接穿着睡衣往床上躺，懒得再出房门。 但她躺着刷手机刷了一会，门外就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江飘侧着耳朵听了会，慢悠悠起身踱步到门口，拉开一条细小的门缝，见是周烬，她又稍微拉开了点，足以露出周烬的整张脸。 周烬将装着温水的玻璃杯递给她，“怕你晚上渴，倒杯水放房间里好一点。” 他像是洞悉江飘所有的心思，另一只手又递过来一个热水瓶模样的保温水瓶，跟她说如果想喝温热一点的就从里边倒。 江飘有个毛病，她一到晚上就不爱喝冷水，一定得要是温热的才行，但有时候出门在外又没人惯着她，她只能苦哈哈地喝冷水。 没想到周烬居然对她有求必应，昨晚上她说她不想喝冷水，周烬就给她倒了温开水喝。 “陆游今天真的不走吗？” 周烬点头，“不走，你早点休息，要是有什么问题，不想出门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飘认命点点头，跟周烬说了句晚安，就把门关上。 …… 她在周烬家又住了三四天，但这三四天里陆游时不时过来串个门，还时不时留下来过个夜，她每次都撑着一边脸，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想开口对着周烬说点什么话都硬生生憋住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眯了几分钟，突然想起她爸妈出差回来的事，立马给周烬拨过去一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 第128章 “那你是不是要搬回家了？”周烬应该也是躺在床上，嗓音像是被压着。 “嗯，应该明后两天就搬走了。”她心里腾生起不舍的情绪，借住在周烬家的这几天她被照顾的很妥帖，跟着周烬学会了一道新的菜，虽然他不怎么让她进厨房，每天娇气、挑剔的毛病也都由他惯着。 “嗯，到时候我送你。” 江飘惆怅地抓了抓头发，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行，挂掉电话，掀起被褥把自己闷在里头，闷了会，掀开，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发了条仅个别人可见的朋友圈。 江飘：【想接吻了。】 第68章 同居068 江飘发完那条朋友圈之后, 熄灭手机屏幕，闭眼就睡。本来以为这条一时兴起发的朋友圈会石沉大海, 大家刷刷就略过了。 然而早上她睡眼迷蒙捞起手机看了眼，一只眼尚且畏光半眯，蹦出的微信消息明晃晃地荡在她眼前。 【j】：？ 【j】：你那条朋友圈认真的么？ 【j】：还是大冒险输了发的？ 【j】：睡着了？ 【j】：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江飘眼睛里闪过一线茫然，睁着眼睛把发消息的人备注看清楚。她侧躺，手机倒在床上, 划开到两人的聊天页面，周烬发消息的时间，刚好是她发朋友圈三分钟后。 她慢慢直起身，靠在床头, 揉了揉眼睛，手指在键盘上一顿敲, 手速快到起飞。 【好的收到111】：我昨晚发完朋友圈就睡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好的收到111】：我那条朋友圈就是发着玩的，你别当回事。 周烬几乎是秒回，“好, 你现在醒了就起床吃早饭吧。” 隔着一段网线，隔着一扇房门, 江飘单看周烬发过来的文字, 她读不出周烬的语气也猜不透周烬的心思。 起床洗漱完, 她往外边走, 偌大的客厅里, 就周烬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穿的是休闲家居服, 罩在身上平添一股慵懒意味。 江飘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跟前，刚好他也喝完咖啡抬眸，指了指桌上另一份早餐，示意她坐过去吃。 今天的早餐是双拼欧包三明治，中间夹的馅是牛油果金枪鱼沙拉、芝士番茄萨拉米香肠。 江飘咽了咽口水，这一声落在安静的客厅里有些响亮，这早餐卖相看起来极好，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坐在桌前，她拿起搁在瓷碗边上的刀叉，叉起一小块放入嘴里嚼，芝士混着番茄的味道还挺浓郁的。 “这都是你做的吗？”她有些惊喜，昨天周烬来接她下班，她刚好跟同事一道出门，两人在路上一直在讨论早餐吃什么，同事建议她早上吃点丰盛的，江飘皱了皱眉，一脸疑惑。 她不懂早餐吃什么算丰盛，同事笑了笑，打开手机立马给她分享一个链接，“你看看上面的，可以一个一个试。有空的话可以自己做做看，有时候烹饪也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 乍一听，江飘觉得同事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她一时半会也没想起自己之前下厨的经历，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行，我到时候试试看。” 不远处的花坛边上，嫩黄，浅紫的小花交相辉映，旁边站着一抹高大的人影。江飘拎着包朝他过去，坐在车上的时候，跟周烬随口聊到早餐的事。 “你想吃什么？” 江飘就等着他这句话，反手就把同事分享给她的链接原模原样地发给了周烬。 她当时就是觉得，可以尝试，但不勉强，毕竟这种早餐看起来花里胡哨，估计要费不少精力。 只是没想到周烬还真就满足了她。 周烬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咖啡，放下手里的ipad，点点头，顺手又将空掉的瓷杯放下，眼神一直跟随着江飘的动作。 “五星好评。”江飘咽下一口面包，扭头瞥向一直将眼神落在她身上的周烬，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有话要说，但却有口难开。 “怎么啦？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还是想继续听我的肺腑之言？” 周烬突然抬起左手，转了转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眼睛里的光浮浮沉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但又卷起漩涡，勾人溺毙。 江飘最抵抗不住的就是周烬那双眼，虽然经常冷着一张脸，眸光也寡淡，情绪也都埋藏的严实。但那双眼里不经意露出来的深情、宠溺、无奈，都会让江飘摇摆不定，意志一旦不坚定，可能就深陷其中了。 “烬烬，闭眼。”江飘转了转眼珠，瞳孔黑白分明。 周烬心神一晃，刚开始听到这话没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江飘的眼睛一瞬不动地望向他，良久，他一边闭上眼一边回想起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蜷缩攥拳。 “我吃完了，上班去吧。”江飘心满意足地看他闭上眼，认真把早餐吃完了。 周烬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江飘唇角漾起的笑，她一脸正经地冲他眨眨眼，脸上笑容顿时绽放的更灿烂，周烬被她一大早愉悦的好心情感染，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噢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的相处很特别？跟一种特定的模样很像。”江飘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 不过她没等到周烬的回答就急匆匆出门了，今天周烬居家办公，她不想麻烦周烬特地送她一趟，自己火急火燎地提着包赶到地铁站。 第129章 …… 下午下班，她没给周烬发消息让他来接。她估摸着周烬也不会主动，尽管前几次都是周烬主动。 但她觉得那是因为周烬顺路，所以他下完班就刚好把她捎走。 再者她过几天真的要搬走了，追人计划进度还一直停滞不前，她早上想跟周烬说有没有觉得他们这种相处情况很像情侣，但她又想要周烬自己领会。 真是矛盾，江飘觉得她渐渐变扭捏了。明明她可以直言直语，让周烬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周烬的反应让她总是在原定计划里绕圈圈。虽然直觉告诉她，周烬应该对自己有点意思。 她长叹一口气，总觉得在一场不确定的喜欢里，人很容易胡思乱想，也很容易患得患失。 周烬对她好这是毋庸置疑，但他的行为也没有任何逾矩，处处拿捏着分寸感，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深深望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摇头，周烬这个人真是把她吃的死死的。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计划再次延后推迟，今年冬天她一定要跟周烬手拉手漫步在下着下雪的街道。 别人有的，她和周烬也要有。 她揣着一腔蓄势喷涌的激情，走出电梯门，差点跟站在电梯门口的陈创撞上，被迫踉跄几步往旁边走。 “不好意思啊。”她率先道歉，越过陈创打算离开，但手腕陡然被紧紧拽住，她试图挣了挣，没挣动，被牢牢锁住。 “你有什么事吗？”江飘脾气已经按捺不住了，陈创现在的行为落在她眼里，真的莫名其妙。 “你跟周烬在一起了？你们睡了？”陈创锢住她手腕的力度又加重，直接攥红一片。 “我跟周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不喜欢别人议论我的私事。”再说睡没睡这种事还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她跟周烬除了重逢第一面，到现在都没接吻呢。 她不由得认为陈创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导致口不择言，还什么话都直接当着她的面讲出来，专挑戳她心窝的。她再听他胡言乱语，都要火冒三丈了。 手腕上的疼痛感不断在她的感官内放大，她倔强地抽出手，“陈创，你是不是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江飘。”陈创语气急促地跟她坦白心意。团建的时候，听到她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他就开始焦灼了，为什么他还没出手就被人捷足先登。当他发现她跟合作方里头的周烬走的很近时，他更焦虑了。 周烬到底哪比他好呢？明明他陪在江飘身边也有几年了，周烬为什么可以插队呢，感情不应该讲究先来后到吗？ “你喜欢我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没有义务一定要给你想要的回答和反馈。而且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别人。” “是周烬？”他不死心地问。 “你猜。”江飘偏就不承认，偏就想气死他。 “反正，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那我呢？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我么？难道我对你不好？” 两人僵持对视不下，江飘强势蛮横地拂开他的手，“心动是难以自抑的事，我对你只有朋友之间的感激。” 她捂着那一块红通通的皮肤往外边走，在门口碰到了她喜欢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站在这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一整天都要在家办公吗？” 周烬灼热的眼神被凛冽的冷风一掠，渐渐冷却下来，像一粒结霜剥落的圆珠，往下坠，但勾着江飘刚刚的委屈劲又上来了。 “我来接你下班，”他话音一顿，意识到她情绪的不对劲，极有耐心地问，“刚刚是受委屈了吗？” 周遭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如果不是在外面，江飘很想直接扑进周烬的怀里，寻求安慰。 怎么陈创跟当初的林恣一样讨厌啊…… 江飘轻轻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地摇摇脑袋，跟周烬一块往停车的地方走，“没什么大事，回家再说吧。” 两人回到家，周烬站在玄关处，弯腰从鞋架上拿拖鞋放在江飘脚边上，女人还沉浸在生气的情绪里，想到刚刚的事就冒火。 周烬索性替她把鞋换好，江飘还是听到周烬跟她抬脚，才从愤懑委屈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她决定她一定要在业绩上狠狠超过陈创，要在实力上狠狠碾压他。 “是刚刚那个人欺负你了吗？”周烬站起身，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问。 “是。”江飘毫不犹豫应答。 “那我帮你教训回去。” 江飘眼睛瞪圆，一脸惊讶，似是没料到，“你……” “现在，我问你，昨天晚上想接吻的念头还在么？” 第69章 同居069 瞪圆的眼睛流露出更深的疑惑, 江飘迟缓地眨了眨眼皮，没能即刻领会周烬话里的意思, 即使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拆分开来，她全都认识。 在她短暂思考的时间里，周烬倒是很有耐心地朝她俯身，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咫尺之间留有鼻息传递的间隙。 他在看她。 江飘意识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僵着脑袋往旁边紧张地瞟了一眼, 指腹挠了挠掌心，细微的痒意又迫使她松手偏头。人到关键时刻就是容易犯怂。 第130章 “接吻的念头嘛，好像现在，在还是在的…”故作矜持的话还没等她全部说完, 周烬身上凛凛淡淡的乌木香就铺天盖地朝她袭来，炙热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脸颊上。 她发懵地站在原地, 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就呆站着，因说话张着的唇瓣被周烬吻住。 周烬的唇冰凉，温柔地贴着她, 严丝合缝。 从怔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江飘眼底浮起的懵然被后知后觉的惊喜替代。她漆黑的瞳仁亮起光, 但转瞬被周烬的手掌盖住, 力道不轻不重, 但却不容抗拒。 “接吻要闭眼是必须要遵守的法则吗？”她温顺地在周烬的掌心里闭上眼, 但在这个浪漫暧昧的时候她出于好奇, 真心实意地问了周烬一个问题。 周烬眸色渐沉, 另一只手抚上江飘的手腕，恰好是今天她被陈创抓过的那只手。他轻柔地用指腹摩挲, 打圈，不动声色地拭去别人在她腕上留下的痕迹，转而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是。” 江飘听到他简洁的回答，有些腿软。周烬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更重要的是唇上、手腕上灼热的触感，在她失去视觉的此刻不断放大，她觉得自己像是草原上落单的猎物，被猎人捉住，面临的是被拆吃入腹的结局。 她身体禁不住往下滑，但被周烬又捞起来，细腕被周烬捉住往脖颈上搭，摸到男人后脖颈，勾住，稳住身形。 她被亲的晕晕乎乎，唇齿间溢出挣扎的喟叹，再不结束她可能就要缺氧了。她晕头转向地往后仰头，耳边突然响起周烬很轻的一声笑。 这是干嘛么？江飘费解地睁开眼，看到周烬唇红齿白，嘴唇上还泛着水光，她呼吸顿住，紧忙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在心里默念四大皆空。 管他呢，江飘默念没两秒，被周烬一把勾过脑袋按在怀里，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会。 “江飘。”他就只喊了一遍她的名字，什么也没说。但江飘总觉得周烬是想跟她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 …… 江飘要搬回家了，刚好那天是周末，周烬能抽出时间送她回家。她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周烬敲了敲门，她停下手里的事，跑去开门，以为周烬是来问她行李收拾的怎么样，她侧身，指着那一堆衣服，说就只有那一点了。 都是些打底的长袖还有外穿的长裤，全都摊在床上，她刚刚就是蹲在行李箱旁边叠衣服。 周烬扫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没事，不急。" 江飘最听不得这话，每次别人跟她说慢点没事不急，她自己就会开始着急起来，手下收拾东西的动作立马变得爽快利落。收拾的正起劲，周烬没走，就站在门口，突然出声跟她说，她有衣服没叠好。 江飘觉得莫名其妙，她自己的衣服叠没叠好她还不清楚么，她可是当事人。刚想回嘴一句，说自己衣服都叠的差不多了，周烬就精准地描述出她没叠好衣服的颜色和图案。 她只好顺着他的话，拿起那件确实没叠好的衣服摊开得整整齐齐，重新细致地把它又叠一遍。只是没想到有一就有二，等她叠到第三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周烬，你是不是不想我走？”当她看不出他的心思么，不就是想拖延时间。 周烬垂下眼睫，避开江飘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耳垂不自然染上一抹薄红，但说话语气却平静又自然：“没，如果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周烬转身离开的身影像是落荒而逃般，惹得江飘在他身后笑出声，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尽管江飘自己觉得不舍最后也没说。 收拾完行李，她坐周烬的车回家，路上周烬跟她说，最近要到国外去出差一趟，归期暂时未定。 江飘本来就因为要跟他分开心情沮丧，现在他又告诉自己要出差，而且还没有具体回来的时间。那这要她怎么办，又要进行无望的等待吗。 八年又八年，她还有多少个八年。再者，她的追人计划进度好不容易进了一大步，难不成就要中止了吗。江飘难过的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 “周烬，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次久别重逢呢？”她缓了一会，视线水平往风挡玻璃外眺，前方是不断向前伸展的马路，前边没什么车，两边是高大葱茏的树木。车缓慢地行驶在马路中间，两个人一时无话。 “一次。”一次就够了。周烬握着方向盘，扭头看她，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很快就回来，回来我有件藏了很久的事想告诉你。” 江飘能清晰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炙热滚烫的目光，如有实质将她笼住。但她偏不正眼瞧跟她说话的人，反倒扭头朝向车窗，但车窗隐隐又能映出周烬清俊的面容。 真的是…逃不开躲不掉，她只能跳进周烬编织的网里。 “嗯，那你早点回来。” 周烬应声说好，江飘在心底轻吁出一口气，这次算她赢了吧。要是再跟八年前走得不声不响，还不主动联系她，江飘一定、且绝对不会再主动向他靠近。 汽车一路飞驰，街边的树影密密匝匝挤在一团，每棵树都挨的近。下车后周烬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往她手边上递，江飘头也没往上抬地接过。但是发顶却落下温柔的抚摸感，是周烬在揉她的发顶。江飘在此刻恍然意识到，自从在玄关接吻那次之后，周烬对她的态度在微末之间发生了变化。 第131章 好像，他也在朝自己靠近。 这种认知让江飘低落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一点，又听到周烬跟自己说，“如果你想找我，可以随时给我发信息。” 江飘细想，答：“我们之间有时差。” 周烬笑了下，“没有，只要你跟我发信息，我就能第一时间收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在这一点上很笃定，所有的爱意其实都昭然若揭，就差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将所有的爱意都坦白。 “再看看吧，说不定我工作繁忙没空找你呢。” 江飘拉着行李转身准备上楼，周烬就站在原地看她。江飘背对着他，嘴角偷偷弯起一抹笑，愉悦、欣喜各种积极饱满的情绪全都杂糅在一块，在她的胸腔里慢慢膨胀。 "那换我找你。"周烬说完，看着她的背影明显在抬脚上楼梯的时候怔住，不过也就一会，立马恢复到泰然自若的模样。 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江飘立马跑到阳台去看楼底下周烬还在不在，她这一眼很巧，眼神坦荡地往下看，跟若有所感仰头看上来的周烬四目相对。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仿佛要看到天荒地老似的，江飘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朝周烬挥了挥手，让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等看着他开车走后，才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给薛吟发消息，说她今天从周烬家搬出来了，还跟她说周烬好像也挺不舍跟她分开的。 她这个“也”字用得极为传神巧妙，薛吟直接发语音跟她说：“其实我觉得，你们俩不在一起都不现实。” 江飘若有所思地点头，非常认可薛吟说出的话，“不瞒你说，我也觉得。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年我就能和周烬谈上恋爱。但是最近我总有一种错觉，就是我跟他已经在谈的错觉，你懂这种感受吗？” 刚问完她立马反应薛吟应该不懂，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道，“哎，我们小薛宝贝肯定不知道。只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薛吟在那边翻了个白眼，意识到江飘看不到，她改为对着听筒说，“咱们俩还说不定谁先谈恋爱呢。” “啊？你不会比我先吧？”江飘忽然就想起上次电话里的男声，皱起眉头严肃问，“谁啊？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帅不帅，高不高，对你怎么样？” 薛吟跟江飘说人年纪跟她们一样，长得挺高，脸长得也不错，对她照顾很体贴。但就是不告诉自己名字，江飘自知撬不开她的嘴，没再问她，跑去问陆游。 陆游回她：“认识。” 江飘问有没有照片和资料，陆游发了两个冷漠无情的字：“没有。”然后还附赠一张“嘿嘿”表情包，看起来笑得贼兮兮的。 江飘灵光一闪，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但她懒得再往下猜了，接下来几天自己上班下班，遇到陈创直接冷脸，只是总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不过令她感到很开心的是，周烬每天都会给她报备行程，两个人，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默契地开始分享自己身边的事，会用文字还有图片，但江飘还是想听他的声音。 熬夜熬到晚上十一点半，江飘实在按捺不住给他弹过去一个，本来是要弹语音的，她误触按到了视频，刚想挂，那边就接了。 湿淋淋的水声冲入她的鼓膜，镜头上有几颗水珠。 她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周烬这是在洗澡？ 第70章 喜欢070 乳白的雾气模糊镜头, 隐约看得见浴室天花板，但其他几乎都被弥漫的水雾掩盖严实, 江飘直起身，靠在绵软舒适的枕头，以手支颐，专注地打量镜头里的画面。 淅淅沥沥的水声落在空寂的房间尤为清晰，江飘试着将手机音量调小一点，只是效果并不显著, 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还是让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咳两声，清甜的嗓音透过滋滋的电流，传到正在洗澡的男人的耳朵里, “周烬，你好像按错了。” 周烬洗澡的手一顿, 湿漉漉地盖住手机屏幕，挡住前置摄像头，手指轻点屏幕两下，按了挂断。整个屏幕突然一黑, 江飘眼睁睁看着周烬掐断视频通话，连语音都没开。 江飘抿紧唇, 忍不住扬眉勾唇笑, 两边脸腮都鼓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勾的她浮想联翩, 一边思索周烬当时的反应, 一边往洁白柔软的被褥上倒, 像躺在一朵软绵绵的云里, 眼角、眉梢都是明朗的笑意。 周烬刚刚该不会是害羞了吧？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江飘觉得可以依据他挂视频的速度推测出来。她越想, 越觉得激动，唇角笑意不断蔓开，掀起一角被子抱在怀里，在床上滚了几圈，闷在被子里笑出声。 过去约摸十分钟，江飘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吊灯，她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开始放空脑袋，平静躁动的情绪。 但偏偏周烬这个时候又给她拨过来一个语音通话，江飘伸手捞过手机，按了接听来电，冰冷的触感贴在耳侧，她没说话，想等周烬先开口。 耳边是刻意放轻的呼吸声，舒缓均匀，江飘认真地听了一会等了一会，那边还没传过来熟悉的声音，忍不住蹙起眉头，怀疑是不是周烬那头信号不好掉线了。她轻轻喂一声，试探。 第132章 “刚刚在洗澡，抱歉，没能及时回应你。”周烬声音沙沙哑哑的，像混着簌簌风声，有一股缥缈幽远的感觉，让人听不真切。 江飘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道歉，语气歉疚，诚恳。她虽然听清楚了，但总觉得不真实，她故意逗他，“那你下次洗澡不能拒绝我的视频。” 周烬：“……” 沉默良久，周烬从喉咙挤出一个“好”字。 江飘笑得更欢了，控制不住笑声跟他说，“还有，记得擦擦镜头上的水雾。人都看不清，我怎么确定接视频的是你，那要是别人怎么办？” “不会是别人。”周烬讲得斩钉截铁。 江飘心想那肯定不会也不能是别人。捏着手机坐起身，她用空着的手把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打开，关掉亮眼的白炽灯，躺进被窝里，跟周烬继续聊天，问他事情忙的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她其实有点想他，但这思念也不是不能捱住。 “可能要过了这个夏天，快忙完一大半了，打算趁着这个季度收尾。”等国外相关的公司业务忙完，等他继续做完坚持了八年的事。 …… 火辣的太阳烘烤八月的成蹊，油绿的棕榈树耸立在路的两边，沿着路往里走，是新建的沙滩，江飘穿了件吊带碎花裙，坐在一把露营折叠椅上，漂亮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大方裸露，雪白的肤色被太阳晒的微微有些发红。 她跟薛吟坐在遮阳棚下面，戴着墨镜往海那边看。成蹊的海不大但海水很蓝，沙滩上坐着看海的人很多，来往跑动的大人小孩也多。 江飘觉得晒，索性坐在棚下面懒得起身，就静下心来看海水的浮动，卷起浊白的浪花，炽亮的光线垂落，海面泛起粼粼波光。 两个人坐了一会，陆游从她们身后冒出来，胳膊下夹着一个纸箱，不大，正方形。江飘看到的时候，陆游已经把纸箱放在了桌上，方方正正，包装严密。 陆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尖抵住黄色胶带，轻轻一划，从里面掏出塑料泡沫套着的瓶装汽水。 瓶身包装上的图案江飘再熟悉不过，这些年她一直喝的都是这款汽水，而且还是冰镇款的，味道清爽，有淡淡的青梅味。 江飘自己往纸箱里拿汽水，有四瓶，她先递给薛吟，陆游自己拿了，她就没再管，继续给她自己拿，剩下的最后一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眼神微动，从底下抽出那张纸条，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江飘，祝你夏天快乐。 署名是周烬。 她又翻了翻纸箱，发现汽水的原产地刚好是周烬这次出差的地方，而且她几乎没在国内见到过这种饮料的包装，所以说这几年夏天的快乐都是周烬千里迢迢送给她的。 拧开瓶盖，江飘就唇喝一口，冰凉舒爽的口感直直沁入脾胃。夏天里，一颗躁动的心就这么简单地被一口冰镇汽水抚平。 她跑到一边跟周烬打电话，周烬那边安静得很，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过她估摸着那边现在是十点钟，周烬应该在家，于是放开跟他聊，“烬烬，你送的东西我收到了，很好喝，谢谢你。” 她脚底下踩着细软的沙子，划着圆圈，踩着一块地放凹陷下去，继续跟他说，“除了谢谢你之外，我还想跟你说，其实，我有点想你……” 但她担心周烬沉默，连忙补充道：“你做的饭。” 谁知周烬只是轻笑一声，但下一秒钻入她耳朵里的话让她忍不住咧开嘴角笑，“我也。” 这句“我也”包含的意思，江飘其实分不清他回答的是哪句，但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就是上句的答话。 她刚乐没多久，本来还想着继续跟周烬说几句话，但那边却突然传出一句英文，问的是周烬。 江飘抿紧唇，大脑几乎是一瞬间翻译过来，那个人问的是，“老板，会议还继续吗？” 人一旦尴尬就会手忙脚乱，江飘拿不住手里的手机，胡乱地在空中抓，抓住了，下一秒又径直掉进沙坑里，她无助地惊叫一声，怕手机摔坏，连忙俯身去捡。 手机背面正对着她，她以为周烬挂掉了，捡起手机一边拍掉沙子一边懊恼地啊啊几声。 没成想，周烬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还好么？你那么发生什么了。” 江飘蹲着，裙摆拖在地上，有些烦，每次她都容易因为一些意外发生的小事感到心烦意乱，而且，这次的手机也没有摔坏，只是沾上了砂砾，她用湿纸巾就可以擦干净。 自己很容易情绪化。这点江飘一直很清楚，每次跟爸妈抱怨，就是要让爸妈来替她消化消极情绪，现在，她握着手机，眼神失焦茫然地往前看，盯住一棵棕榈树的树身。 “周烬。”她的语气带上点不自知的依赖和撒娇意味。 “嗯，我在。”周烬冲着会议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给助理发去消息，说推迟十五分钟。 “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江飘抿着嘴唇往旁边撇，慢吞吞地说，“刚刚手机掉了。” “有摔坏吗？”周烬耐心地问。 江飘说没有，周烬便安慰她不要难过生气，告诉她问题的解决其实很简单，让她先把心情平复好。 第133章 江飘讷讷说好，站起身，在电话里周烬的一一指导下，压下乱七八糟的情绪，去包里拿了湿纸巾把手机擦干净。 “烬烬，谢谢你。”江飘想说有你真好，但还是选择说了句感谢的话，前句依赖意味太浓，她觉得在所有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她有必要先在界限外停住脚步。 周烬轻嗯一声，问她现在心情好点没有。给她拍了张他那边花园的景色发过去，入眼是花花绿绿极具生命力的颜色。 江飘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回他，“心情好多啦。” …… 夏天过去的很快，仿佛是吃完一块西瓜喝完一瓶汽水的一刹那，它就从大家的世界里溜走了。江飘跟周烬在网上聊了一整个夏天，她开始期待，周烬要跟她说的那件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她依旧在执行那个追人恋爱计划，在进度条那一栏不断划掉，写上新数字。 胜利就在不远处，她没有再跟薛吟信誓旦旦说她的目标她的执行进度，因为有人跟她说，事以密成言以泄败。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周烬因为繁重的工作又被困在了柏林。十二月的时候，江飘才收到他告知返程的时间消息，有准确的时间点，是十二月的末尾几天。 江飘忽然意识到她跟周烬今年重逢待在一起其实也没多久，怎么突然就到年末了呢。 二十九号下午，周烬跟她说他的飞机已经落地了，现在人在成蹊，但要回公司一趟，约她下班见。 江飘美滋滋地应下，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温习她熬了个通宵制定的完美告白计划。 下班时间点一到，她立马收拾好东西，拎着包要出门，结果被同事叫住，告诉她，她手里正在忙的这份项目方案需要今晚加班商讨一下，都临近放元旦假了，还要在放假前一天拉着她加班，不过幸好只加班到了晚上八点。 她提前跟周烬发了消息说她要加班的事，但没说具体时间，想着边走边给周烬打个电话，但走出公司大门时，外面忽而落雪，风声凛凛，手机被她揣进大衣口袋，手也跟着揣进去。 脖子上空落落的，为了搭配这件大衣她特地没穿高领毛衣，今早想着快放假了，走得急，忘了从衣柜里拿条围巾出来。 她缩了缩脖子，一抬眼便看见周烬靠在车旁，腕上搭着围巾，蓝咖色格子样式，手里还提着一袋糖炒栗子。 她飞奔过去，埋进他温暖的怀里，语速飞快，激情洋溢地跟他说，“烬烬，我想跟你说……”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周烬在她的耳畔道，“飘飘，我喜欢你，可以拜托你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吗？” 第71章 喜欢071 江飘被周烬温暖的怀抱包围, 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落, 落在周烬的发顶、肩头、 而江飘除了大衣背面沾了点，其他地方都被周烬挡住，风雪挨不到她的边。她听完周烬温柔又郑重的告白，忍不住收拢箍紧周烬腰身的手，确认顷刻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性。 她表白的话都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让表白对象捷足先登了。江飘抿紧唇, 想不通是计划的哪一步出现了纰漏。 她从周烬怀里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霓虹灯流动的光，不偏不倚对上周烬垂下来的视线。 “周烬。”她喊了周烬一声, 唇角漾起浓浓笑意，梨涡深陷, 顿了一下，想继续说，但不自觉沉溺进周烬那双深情眼里，浅棕瞳仁倒映出她完整模样, 好像仅能容纳下她一个人一样。 “男朋友，”她拖长尾音, 吊着周烬, 看他从微抿唇的紧张模样到神情一松, 薄唇微勾, 继续说, “怎么回事, 烬烬，你好像有点没有身为男朋友的自觉啊……” 江飘轻轻蹙起眉, 故作一副不满要退货的神情，连原本圈住周烬的手都松开，她正要抽回手，往后退，撤离周烬的怀里，就被一道重力重新压回怀里。 周烬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后脖颈，带薄茧的指腹擦过颈后肌肤，无端勾起一阵酥痒。江飘将脸贴近周烬的胸膛，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心跳，砰砰，如擂鼓震动。 “女朋友，”周烬往后稍退，声音微哑地称呼她，抵在她颈上的手慢慢往下滑，揽住江飘的肩头，俯身去吻她，但他吻之前先跟她鼻翼相贴，试探她的眼神、呼吸，等她眨眼，周烬才拉开一段逼仄的距离，吻住她的唇，“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江飘听他讲话耳朵不由得发烫变红，但这个时候她脑子又跟生锈一般，无法运转无法思考无法做出反应，只能任由周烬全权主导这场吻。 直到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快被亲缺氧了，周烬才好心地放开她，让她喘口气。江飘抚摸着胸口，喘匀气，张嘴想跟周烬说要不现在先回家，但周烬托住她的脸，又凑近她，神情十分认真，“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啊？什么事？”江飘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只好顺着他的话问。 “我可以教你换气。” 第134章 江飘怔住，心想，好像，也没有必要吧，亲一次就够了。 但周烬的眼神太专注温柔，江飘讷讷地点点头，既然他想教，那自己学学应该也没事吧？ 但下一秒江飘就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无知，周烬分明就是在给她下套，让她跳进去还不让她爬出来。 最后周烬帮她系好围巾，江飘一脸羞愤欲死地用围巾把自己的嘴巴挡的严严实实，坐在车上的时候，周烬把热乎的糖炒栗子递给她，江飘接过抱在怀里，喃喃道，“你这不会是给我点甜头，就想从我这讨点甜头吧。” 不愧是年级第一出身，学什么都快，她一说没有身为男朋友的觉悟，周烬就能立马无师自通。 …… 和周烬在一起的第一次跨年，两人在成蹊江边散步，两人牵着手，但江飘走在后头，落下周烬一截距离，她低头捣鼓手机，在网上搜罗“和男朋友跨年的文案”，但搜了半天，没一个进她眼里。 周烬牵着她的手晃了晃，示意她回神，但江飘只是潦草地瞥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认真摆弄手机，她拍了张两个人牵手的照片，放大来看，莫名觉得自己拍的很有氛围感。正打算沾沾自喜，就被周烬的掌心抵住额头。 “再不抬头就要撞上了。” 江飘弯起唇角，额头靠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完全没有一点要被撞到的害怕担忧，“这不有你呢，你肯定不会让我撞上。” 周烬松开手，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拥抱将她圈进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月华如瀑，从天幕倾泻而下，划拉出一条漂亮的光桥，将有情人聚在一块。锁在一起。 两个人安静地抱了会，江飘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去逛逛，我记得之前跨年会放烟花来着，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放，噢对，我们现在往桥上走，找一个好点的位置看跨年倒计时。” 她从周烬的怀里起开，拽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走走走，我亲爱的男朋友。” 周烬纵容地扬了扬眉，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两个人快走到能看跨年倒计时的好位置了，结果冒出来一张熟悉的脸，江飘纳闷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且讨厌的脸，憋住呼吸，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拉着周烬想绕过林恣。 “喂，江飘，我们好歹做过同桌，你就对你的前同桌这个态度吗？哎，哥，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她哪里，怎么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呢……” 林恣扫了眼两人紧紧拉着的手，心里对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他虽然被周林渊狠狠教训了一顿，并且，勒令他离周烬远点，但他这人就是想给周烬添堵，他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也控制不住他心里肮脏嫉妒的想法。 高中的时候，周林渊一直骂周烬废物，但是呢，最后还不是由他口中的废物来继承家业。 “啧，”往事历历在目，林恣烦躁地啧了一声，继续阴阳怪气地讲话，“哎，你们俩这是在一起了啊？那我的好同桌岂不是要当我的嫂子了？” “对啊，我现在就是你哥的女朋友，你可别同桌同桌的叫我，我没你这号同桌，但是我不介意你现在叫声嫂子来听听。”江飘懒得躲了，既然遇上了，她索性就直接正面刚，更何况林恣居然还这么说周烬。 “还有，我跟周烬的事是我们俩自己的事，你别什么事都来插一脚，想给我们添堵是吧？那你要看自己够不够格，每次都幼稚地用过激语言来挑衅我们，真没意思。” 林恣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是吗？那你在生气什么？” 江飘也不退让，她语气陡然变凶，说出的字字句句都戳心戳肺，凌厉带刺，“我生气是因为我是个人我有情绪，因为你欺负我喜欢的人，我这个最护短，最见不得别人欺负我的心上人，如果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们周烬，我就把你以前做的丑事全都抖出来。” 周烬眼神微动，冰凉的指尖微蜷，整颗心都因为江飘的情绪，因为她刚刚说的一番话颤动，他忽然觉得，他毕生的气运都花在了遇见江飘上。 他解开大衣的纽扣，双手掀开大衣，将情绪激动的江飘拢进怀里，动作温柔而细致，像是捧着珍宝，他合拢大衣，将江飘锁在自己身前，跟她说，“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们不理他。” 江飘尚且还在气头上，她以前就讨厌林恣的很，以为以后遇不到了，结果跟周烬在一起第一次跨年就碰上了。 她靠在周烬怀里，鼻尖萦绕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她嗅着独属于周烬的味道，平复好心情，闷闷道，“烬烬，我们走吧。” 周烬将她揽在怀里带走，留脸色铁青但无言以对的林恣站在原地，周烬根本就没他放在眼里，左右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现在生杀予夺的权力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林恣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在跨年倒计时的前一分钟找到了一个好位置站着，人山人海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江飘依偎在周烬怀里，兴奋地跟着从十开始倒数，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她扭过脑袋，在周烬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在烟花升空的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第135章 周烬听到江飘跟她说新年快乐，说新的一年会更喜欢他，他动了动唇，贴着她的额头，虔诚地道，“新年快乐，飘飘。”新的一年我会更爱你。 …… 江飘在朋友圈官宣两人的恋情之后，时不时跑到周烬家蹭吃蹭喝，最后直接搬到他家跟他住在一块了，美名其曰说想提前适应一下同居生活。 周烬自然是纵容她的所作所为。两个人周末的时候待在书房里看书，江飘特地买了一张躺椅放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她就往躺椅上舒适惬意地一躺。 今天她闲得慌，赖在躺椅上胡乱地看书，一本书翻几页觉得不好看就换一本，桌几上书被她堆的高高的。她叹口气，从躺椅上起身，站在书架旁挑书，这里的书全是周烬的，她漫无目的地扫过几本，从眼前第二层抽了一本书出来，随手翻了翻，忽然在某页夹了张试卷。 试卷很眼熟，是她和周烬一块学习的时候，周烬写过的奥数试卷，她记得这套试卷里还有道周烬不会的题。 她提起唇角，露出狡黠的目光，将试卷扬起，朝周烬唏嘘道，“烬烬，我还记得这套试卷有道题你不会，这么多年。解出来没有啊？” 周烬先是看了眼江飘手里拿着的书，然后视线再挪到她手里的那张试卷上，一刹那，所有的记忆如潮水向他涌来。 恍惚又回到那个补习的黄昏，江飘坐在他身边埋头认真写题，而他却握着笔迟迟没有落下，江飘问他是不是不会，他囫囵点头，她说让他写个解也行，说不定写完解就有思路了。 但即使笔尖在纸上洇开黑墨，他也没有写下“解”字，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不写呢？因为我急于算出一个答案，但现在的境遇却告诉我，这道题无解。 爱是讲不清，是我在门口徘徊，疑犹不定，是我写过很多死板的公式与定理，忽然顿笔，不知所解。 他把试卷夹在书里，书里有句话问：“所以柏林冷了吗？你开心了吗？” 十七岁的时候，他站在柏林陌生的街道，感受刺骨的寒风。他想，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一个人能令他开心。 就是江飘。 有且仅有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