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表妹》 梦中表妹 第1节 本书名称: 梦中表妹 本书作者: 钦秋 本书简介: 林卿柏及冠后,每隔几夜都能梦见一位美人。 美人跪坐在床边,纤细手臂揽着他脖颈,娇娇柔柔地喊他夫君。 梦醒后全是一场空。 他到了议亲的年龄,却对林夫人说暂时不想娶妻。 林老爷和林夫人再着急,也只能遵从儿子的意愿。 直到一日,林夫人的妹妹带着小女虞姝挽上门投奔。 林夫人瞧着虞姝挽精致美艳的小脸,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傍晚,林卿柏回府,特被林夫人喊去见姨母。 他喊了人,又见母亲笑看着一人,道:“卿柏,这是你挽挽表妹。” 林卿柏随着母亲的视线看去,看到一张只存于梦中的容颜,神色微怔,耳畔是虞姝挽娇柔的嗓音:“见过表哥。” 不论是相貌还是嗓音,都与梦中一模一样。 他回过神,看虞姝挽的眼神多了分灼热,唇角微勾:“表妹有礼。” - 在虞姝挽和林卿柏订亲的前夕,虞姝挽远在江南的竹马找来了。 程叙曾许诺过要娶虞姝挽,却在她家中道落时躲了起来,任凭虞姝挽怎么找他,他都躲起来不见。 程叙好些时日见不着虞姝挽,才晓得自己动了真情,听闻虞姝挽去上京投奔亲戚。 他追到上京找人,却见昔日的青梅与陌生男子抱在一起,脸颊红润,眉眼含笑。 他气不过,犹如被背叛一般,特走上前质问:“阿挽,你不要我了?” 虞姝挽连忙看向林卿柏,怕得心惊肉跳。 殊不知林卿柏早就查清了她的过往,不止一次嫉妒这个跟虞姝挽一同长大的竹马。 架空设定无原型 全家助攻/团宠女主/双洁/三岁差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姝挽,林卿柏 ┃ 配角:程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梦中人到了眼前 立意:不错过任何天降机会 第1章 上京投奔 春和五月,枝叶扶苏。 上京热闹繁华,街道人来人往。 虞姝挽戴着帷帽,青衣细腰,跟在一位夫人身后,听着四周的喊闹声,只觉得身陷迷雾,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眼睫轻轻颤动,迟疑问:“娘,您以前来过上京吗?” 柳昙叹了声气:“那时还未有你,你姨母家中的生意也未做大,她怀着你表哥没人照顾,临盆前的写了封信,托我来照顾月子。” 虞姝挽垂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扯住柳昙的衣袖捏在手里,“姨母真的会收留我们吗?” 前面两辆马车相继而来,柳昙拉着虞姝挽走到边上给马车腾路,说得有理有据。 “她最难的时候,夫君和婆母都在身边,愣是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大老远跑到上京伺候她,看在这个情分上,她总会给我们娘俩一口吃的。” 虞姝挽跟她往前走着,看到了一家胭脂铺子,瞥了好几眼才不舍移开目光。 柳昙叮嘱道:“你记住我跟你说得那些话,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你做到了,今后绝对受不了苦。” 虞姝挽小声应着,回想着柳昙在路上说了无数次的话。 ‘日后我们娘俩能不能安稳度日,全看你怎么做了。’ 为何这么说,因为这次来投奔的姨母有个儿子,算算年纪,今年已经及冠,却还未议亲。 柳昙希望女儿能够跟姐姐的儿子喜结良缘,表哥表妹,多么般配的婚事。 虞姝挽从未见过这位表哥,她心底是万般不情愿的,毕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可柳昙也说了,若见了人之后实在不愿,这事儿也就作罢。 更何况,柳昙也不知道林卿柏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倘若有了,再怎么说都是无用的,她可不愿女儿强插在中间为难。 虞家几个月前还是个富商,虞姝挽的爹惹了不该惹的人,虞家一朝跌落谷底,虞老爷受不了刺激,深夜里偷偷上吊走了,丝毫不顾及娘俩今后的日子。 虞姝挽哭了好几日,哭得眼睛都肿了,可她爹得罪的大人物并没有消气,每隔两日就上虞家挑事儿。 柳昙知道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就带着虞姝挽来上京投奔亲姐姐。 虞姝挽回想着那几日的经历,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初到上京,她不知道从未谋面的姨母为人如何,若是看出她们的目的,再容不下她们,那可就坏了。 柳昙二十年没有来过上京,对这儿一点都不熟悉,她跟路人询问,只晓得姐夫姓林,不知道全名叫什么。 问路时,她只能提一位姓林的富商,夫人姓柳。 虞姝挽始终跟在柳昙身边,心里愈发没底儿。 问了六七个人,终于在一家胭脂铺子里问到了。 “你们找林老爷做什么?”铺子的掌柜问道。 柳昙来了劲儿,笑道:“我是林老爷夫人的亲妹妹,进京来看望我姐姐。” 女掌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柳昙和虞姝挽,过了会儿唤来一个人:“桃子,带这位夫人去林老爷府上。” “两位请跟我来。”身穿桃粉色衣裙的姑娘说道。 柳昙对女掌柜致谢,转而拉着虞姝挽的手,跟在了桃子姑娘身后。 路上,柳昙见桃子姑娘这般从容,心有疑惑,问:“姑娘似乎对林府很熟悉。” 桃子笑道:“林夫人常来我们铺子里挑选首饰,大多数都是提前定制,做好之后由我送往林府。” 柳昙了然,见她如此好说话,便想多问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衣袖被拉了两下,她回过头,看到虞姝挽对她摇头,明亮的眼神仿佛会说话。 在虞姝挽看来,这位姑娘是外人,他们家的事不便与外人说太多。 柳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一切。 后半路上,母女俩都没有再说话。 她们跟着桃子姑娘走了一段路程,转了两三个弯,终于等到桃子姑娘停下了脚步。 桃子指着前面气派的府邸,道:“夫人,姑娘,前面便是林府,我就送到这儿了。” 随着桃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赫然看到府邸大门之上挂着的牌匾,上面写着林府二字。 柳昙面露喜色,对桃子道谢:“多谢姑娘引路。”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点碎银子,塞进了桃子手里,语气含着谢意:“请姑娘拿着,全当是谢礼了。” 虞家没落,柳昙把这些年藏得私房首饰全拿出来当了,换成零零碎碎的银子,这一路上没少花银子,此时塞进桃子手里的这些,是她们娘俩最后的身家。 林府怎么说都是富户,每次去府上都能领到赏赐,对于柳昙的这点谢礼,桃子并没有推脱,脸上挂着笑,嘴上说着不必客气,手却是将这银子塞进了怀里。 虞姝挽垂目,情绪有些低落,并且对接下来要面临的一切开始忐忑。 桃子姑娘走后,柳昙看虞姝挽这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能成便成,不能成还有为娘顶着,你姨母为人和善,断不会让我们娘俩流离失所。” 有了这安慰,虞姝挽放心了些,强牵起笑容:“请娘放心,女儿定会与表哥好好相处。” 柳昙又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走到林府门前,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身穿灰衣的中年男人,他打量着虞姝挽母女,问:“二位找谁?” 柳昙笑着自报身份。 灰衣男人若有所思,道:“二位且等我去告知夫人。” 柳昙:“好,麻烦了。” 灰衣男人找了个小厮在这儿看着,自己去了里面。 虞姝挽心里总是慌,捏住了柳昙的袖子,不断期望这位姨母真如她娘说的那样和善。 等待无疑是最让人着急的,柳昙见虞姝挽这样,自已也跟着紧张起来,毕竟是二十年没见过的亲姐姐,她的紧张是因为激动。 不多时,府里走出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夫人衣着华贵,步子却带了几分匆忙,跟在她身后的都是府上的婢女婆子,还有方才去传话的灰衣男人。 柳昙认出了最前面的夫人,眼眶发热,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那位夫人同样认出了柳昙,反应比柳昙还大,眼睛都红了,忍不住笑道:“小妹。” 柳昙忍俊不禁,激动道:“姐姐,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林夫人抓着柳昙的手不放,显然是高兴极了,“你来上京怎么也不提前写个信啊,我这府上什么都没准备。” 柳昙笑意收敛:“姐姐,我们去屋里说吧。” 林夫人太高兴,都忘了她们奔波了一路,忙请她们去屋里一聚,转身时别有深意得看了眼虞姝挽。 虞姝挽正为娘和亲姐姐团聚而感到高兴,并未注意到林夫人的眼神。 到了正屋,虞姝挽坐在柳昙身边,林夫人坐在主位上,吩咐婢女给她们倒茶。 林夫人:“妹妹,这就是挽挽吧。” 林夫人在问柳昙,眼神却盯着虞姝挽看,越看越满意。 柳昙和林夫人毕竟是亲姐妹,前些年有过书信来往,知道自家姐妹的孩子,后来虞家和林家生意都有了起色,生意忙起来了,书信来往就少了。 林夫人曾想过去江南看一看,但林家生意越做越大,府里的下人越来越多,林夫人要掌管的事儿多了,总是抽不开身。 梦中表妹 第2节 柳昙:“是啊,挽挽,快喊人。” 虞姝挽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嗓音轻柔:“姝挽见过姨母。” 虞姝挽模样娇俏,唇红肤白,青衣杨柳腰,礼仪挑不出分毫错。 林夫人眸光一闪,看虞姝挽的眼神多了分笑意:“好孩子,快坐下歇着吧。” “多谢姨母。”虞姝挽坐下,刻意忽视林夫人审视的目光,不免跟着彷徨。 柳昙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于一些事有了几分把握。 林夫人眼神看着虞姝挽,却在跟柳昙说话:“怎么只见妹妹和挽挽过来,妹夫呢?” 提起丈夫,柳昙脸上多了一抹哀色,叹了声气:“挽挽她爹...走了。” 林夫人很是吃惊,打量虞姝挽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而认真看向柳昙,眼中关心做不了假:“怎么回事?” 柳昙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没有着急说,反而是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婢女。 林夫人:“你们都下去吧。” 屋中婢女福身离去,待屋内没了外人,柳昙才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与丈夫感情很好,突然发生这档子事,她如何会不伤心,若不是放心不下虞姝挽,只怕会跟随丈夫一起走。 虞姝挽自幼就被爹娘疼爱,听柳昙这么说,心里很不好受,她虽未说话,眼睛却泛着红。 怎么说都是有血缘在的亲妹妹,林夫人坐月子的时候身边只有柳昙照顾她,眼下见妹妹这般,林夫人当真是心疼极了,再看虞姝挽时,眼神充满了怜爱,恨不得将她收为女儿好好照顾疼爱。 柳昙拿帕子擦着泪,起身就要行大礼。 “那些人三天两头的上门找事,我与挽挽实在是没办法了,迫不得已才离开江南来到了上京,姐姐,求你收留我们母女吧。” 林夫人只觉得揪心,来到柳昙身旁,及时扶住了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哪有什么收留不收留的,你就算在这里住上一辈子我也欢迎。” 柳昙哭声渐大,抱着林夫人的腰哭个不停。 虞姝挽擦着泪,从始至终一句不吭。 林夫人一直拍着柳昙的肩膀安慰,等柳昙哭够了,特意放轻声音:“好了好了,快收起眼泪,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柳昙从她怀里抬起头,望向对面同样红着眼睛的虞姝挽,道:“挽挽,快谢谢你姨母。” 虞姝挽不敢有任何拖延,忙起身行了一礼:“谢姨母收留,姝挽感激不尽。” 林夫人笑着抹眼泪:“好孩子,不必跟姨母生疏,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种事情。” 林夫人等柳昙情绪稳定了,才喊了其他人进来,派了两个人去将一处院子打扫出来,继而对虞姝挽道:“这一路上定是没有好好用过膳吧,姨母让厨房备了些好吃的,你可要好好补补身子。” 她说着,还拉起虞姝挽的双手摸了摸,心疼道:“手上没一点肉,真是让姨母心疼啊。” 虞姝挽这会儿已经放轻松,四肢不再如刚才那般僵硬,笑道:“姨母待我真好,谢谢姨母。” 林夫人很喜欢虞姝挽,越看越喜欢,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灵气,仿佛会说话一样。 柳昙对这一幕乐见其成,这时候反倒不怎么想让虞姝挽怎么样了,之前是怕没有把握,便想让虞姝挽找机会跟林卿柏相处试试,万一成了呢。 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林卿柏,她姐姐从未跟她生疏。 柳昙是放弃了原先的打算,却不知道她的亲姐姐升起了要将虞姝挽变为自己儿媳妇的想法。 眼下正是用膳的时候,林家老爷回来了,林夫人就笑着介绍。 林老爷早些年见过柳昙,知道她们姐妹情深,对于收留柳昙母女一事没有任何犹豫。 婢女摆好了膳,林夫人拉着虞姝挽坐在自己身旁。 家里多了两个人毕竟是大事,林老爷让人去别院里去请陈姨娘和一双儿女,又问林夫人:“卿柏呢?” 第2章 表妹有礼 林夫人:“卿柏还未回来。” 林老爷眉头微皱:“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你真是愈发纵容他了。” 林卿柏两个月前及冠,同他一样大的基本上都定下了亲事,就他还在找理由推脱,先不说没有心仪的姑娘,身边连通房婢女都不曾有。 儿子不想要,当爹娘的也强求不了。 林老爷面上不显,心里却着急,嘴上说着责怪的话,行动上没有任何逼迫。 林夫人:“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劝我少管着他。” 虞姝挽的耳尖动了动,垂目掩饰着眸底的思虑,摸不清这位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相较于她,柳昙的担忧就比较多,这么些年没见,姐夫不仅有了妾室,还多了一双儿女,也不知道姐姐在这府里过得究竟好不好。 林夫人并未注意到柳昙的担忧,还在跟林老爷聊着儿子的事,时不时跟柳昙说几句话,桌上的氛围并不冷。 虞姝挽静静坐在那听长辈们说,偷偷幻想起这位表哥的模样。 不多时,陈姨娘带着女儿来了。 陈姨娘来之前就听说了林夫人的妹妹带女儿来府里的事,所以在见到柳昙母女后并未露出疑惑,很是规矩的对着林老爷林夫人行礼。 林老爷见她只带了女儿过来,问:“繁儿呢?” 陈姨娘:“繁儿有些受凉,早早就睡下了,奴婢就带着嫣儿来了。” 林夫人笑意温和:“快坐下吧,特意让厨房做了嫣儿爱吃的。” 陈姨娘应了声,拉着身后的女儿一起坐下。 林夫人笑着介绍起来,只说了孩子的名字和年龄,其余并未多说。 一顿饭吃得并不生疏,长辈们聊着,虞姝挽从中听出了大概情况。 林府的庶女林嫣嫣,年十四,很是乖巧玲珑。 庶子林复繁,年十岁,好似经常生病。 林夫人对待庶子庶女似乎很好,面对陈姨娘时没有分毫仇恶,可见林府的日子过得很和谐,没有旁人那般你争我斗。 饭后,林夫人有好些话想单独跟柳昙说,就派人带虞姝挽去了先前打扫好的院子。 虞姝挽一路上没说话,跟着进了院子就收拾包裹准备歇下,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就见方才离去的婢女又折返回来。 “表姑娘,大公子回来了,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这本是认人中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虞姝挽却紧绷起来,回了声好,便跟着婢女一同前往正屋。 天暗了,正屋里点了灯火。 虞姝挽站在门外听着屋里说话的声音,踌躇了片刻才进去。 正屋内,林卿柏才跟柳昙行过礼,就见坐在主位的母亲笑看着他身后。 林夫人:“卿柏,这是你挽挽表妹。” 林卿柏下意识回头,屋内烛火太暗,身后人离得远,有些看不清。 虞姝挽的步子不急不躁,没人知道她手心里正冒着汗。 林卿柏等那道身影走近了,看到一张只存于梦中的容颜,神色微怔,耳畔是熟悉又娇柔的嗓音:“见过表哥。” 不论是相貌还是嗓音,都与梦中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在梦中的人不会对他这般客气,只会抬起纤细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在梦中,柔美的嗓音除撒娇外就是在娇泣,回过头时,泛红的脸蛋上挂着泪珠,红唇微张着求他放过。 有时还会喊他夫君。 梦中的情景再真实也只存在于梦里,一觉醒来全是一场空,原就没把梦境当真,却不想今日见到了梦中人。 林卿柏回过神,看虞姝挽的眼神多了分灼热,唇角微勾:“表妹有礼。” 虞姝挽被他的眼神吓到,再抬眼看去,只看到毫无波澜的目光,刚才的不对劲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表哥生得当真好看。 比她想象中的模样还要好看。 柳昙坐在一旁看着,觉得眼前这俩孩子实在相配,能结姻缘自然是好,就是不知挽挽心中如何做想,究竟愿不愿意。 主位的林夫人笑意渐深,对虞姝挽摆了摆手:“挽挽过来。” 虞姝挽看了柳昙一眼,朝林夫人走去。 她从林卿柏身边走过去,后者仿若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这清香好似在梦中也出现过。 林卿柏的瞳仁黑如墨,眸底压下的情绪疯狂又热烈,不过是刹那间,就收敛了差点泄露的情绪。 虞姝挽若是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只怕会匆匆逃跑,往后再不敢往他跟前凑。 可惜她看不到,林卿柏也不会让她看到。 虞姝挽来到了林夫人身边,林夫人握住她的手,怜惜道:“瞧这手指细的,今后就安心在姨母家中住下,姨母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虞姝挽感受着林夫人手里的温度,眉眼微弯,轻声细语道:“姝挽今后定会好好孝敬姨母。” 林夫人不知想到了哪层意思,顿时喜笑颜开:“那姨母可就等着了,挽挽不能食言。” 柳昙活了那么多年,心眼子一点都不少,如今见这样的情况,越想越觉得奇怪,很快就有了一个猜测。 只怕姐姐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林卿柏盯着虞姝挽的背影,被青衣裹着的细腰仿佛一只手就能覆盖住,与梦中别无差别。 虞姝挽似乎察觉到背后炽热的视线,下意识回头,什么都没有发现,眉心轻轻蹙起,心想或许是因为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心思有些敏感过头了。 林夫人喊虞姝挽过来就为了让这对表兄妹认个脸,现下认也认了,她还有许多话要跟柳昙说,便开口道:“挽挽累了吧,卿柏送挽挽去歇着吧。” 虞姝挽连忙摇头,急忙道:“不用麻烦表哥了,我认得路,可以一个人过去。” 况且林府那么多婢女小厮,根本不怕走丢。 林夫人:“不麻烦,你所住的栖园离你表哥的竹园很近,你表哥刚好能顺路送你。” 林卿柏住在竹园,她让人打扫出来的院子是栖园,栖园与竹园相隔很近,院子里有个什么大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夫人话一出口,柳昙面上稍愣,愈发证实了刚刚的猜想。 梦中表妹 第3节 那么大一个林府,闲置的院子多的是,偏偏将她们母女俩安排在林卿柏所住的宅院附近,这其中表达了什么意思并不难猜。 虞姝挽红唇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年纪虽小,该有的心思一点没少,此时再听不出姨母那层意思就太笨了。 可是表哥愿意吗,她总觉得表哥待她的态度有点不正常。 想这些事的功夫,林卿柏已然起身,嗓音清冷:“走吧。” 虞姝挽抿唇,对着林夫人和柳昙行了礼,这才转过身跟上林卿柏。 两人刚走,柳昙就问林夫人:“姐姐你……” 刚说了个开头,林夫人就笑眯眯地承认了:“我瞧着俩孩子很般配,不说别的,先让他们相处试试。” 只是相处一下,又不谈别的,就算不合适也不会闹得难堪。 柳昙犹豫颔首:“这倒是。” 林夫人看她不放心,特意安抚道:“我是真喜欢挽挽,倘若没这事儿,我也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况且你我是亲姐妹,就别跟我客气了。” 柳昙霎时就红了眼,点着头应下。 旁的姐妹分离二十年,关系许是早就淡了,林夫人对柳昙还是从前那般亲密,一点都不见生疏作假,柳昙如何能不感动。 姐妹俩坐在一起喝着茶聊起当年,不知不觉就忘了方才一起出去的俩孩子。 正值傍晚,眼前昏暗一片,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身影。 虞姝挽跟在林卿柏身后,不敢快了,也不敢慢了,距离保持的刚刚好。 从正屋出来后两人就未开口说话,虞姝挽还因为姨母的‘撮合’而感到羞耻,此刻单独跟林卿柏走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并未有婢女小厮跟在二人身后,没有提灯火的人跟着,眼前的路看得不怎么清晰,虞姝挽步子放慢了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表哥也慢了下来。 这一路上安安静静,好不容易走到了栖园附近,走在前面的林卿柏忽然停了脚步。 虞姝挽有些雀盲,再加上今日心不在焉的,完全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以至于她不小心撞在了男人挺直宽阔的后背上。 鼻尖蹭着光滑的布料,脸颊上的凉意让她浑然一颤,反应过来前面是林卿柏之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虞姝挽脸上泛起了热,懊恼道:“我不是故意撞到表哥的。” 林卿柏哪里料到她会直接撞上来,转身看向她,见她低着脑袋很是愧疚,心里像是有根羽毛似的挠啊挠。 虞姝挽见林卿柏不出声,有些心慌,解释道:“我有些雀盲,真不是故意的。” 雀盲的人在夜里的视线会大大降低,也不怪她会直接撞上来。 林卿柏眼底划过了然,想起适才女孩撞到后背的触感,眼神微闪,低声问:“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虞姝挽抬起头,看不清他是何表情,轻声道:“不是大事,我没有撞疼表哥吧。” “没有。”林卿柏嘴角轻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虞姝挽的手指抖了两下,想往外扯,谁知眼前的人握得很紧。 林卿柏:“栖园门前的石子路不怎么平稳,我带你进去。” 虞姝挽试着抽回,但都无济于事,想着附近没有其他人,看不到现在这一幕,就暂且放下了心。 “多谢表哥。” 眼前看不清,但手腕被人握在手里牵引,倒不怕撞到什么东西,男人的手指隔着一层衣物握着她手腕,让她觉得手腕处痒痒的,怎么都忽略不了。 许是走到了栖园门前,虞姝挽察觉到脚下的路确实不怎么平稳,表哥没有骗她。 刚才跟着婢女来的时候天还没那么暗,隐隐能看清脚下的路,所以没有注意到这段石子路。 看来今后要好好留心了。 林卿柏不知道虞姝挽在想何事,只知道自己舍不得松开手里的细腕,明明是第一次握在手里,却好像握过很多次一样。 若是梦中的一切没有错的话,他所握着的细腕处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 多少次在梦中,他都会反复亲吻那颗痣。 第3章 挽挽表妹 栖园里还没有安排下人,园子里没点灯,先前来送虞姝挽的婢女只将屋内的灯点着了,园子不大胜在精致,借着前面屋内的灯火能看清些脚下的路。 林卿柏牵着虞姝挽走进园子里,没有放开她的手腕,温声问:“现在能看清楚吗?” 虞姝挽用力眨了眨眼,她很努力的想看清楚,可是此处还是太暗了,除了前面那抹灯光,其余的一切在她眼里都蒙了一层雾,很是为难地摇了下头:“看不见。” “表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总归是进了园子,脚下没有石子,我不会绊倒的。” 林卿柏这才意识到她的雀盲有多严重,眉头皱起,继续牵着她往前面走。 虞姝挽没有拒绝,这样的情况下有人带路总是好的。 “表妹的姝挽是哪两个字?”林卿柏无意问道。 虞姝挽略有些迟疑,乖乖跟他说了去。 林卿柏:“哪个?” 虞姝挽正要再跟他说一遍,就听身边的人开口道:“能写在我手上吗?” 虞姝挽沉默片刻,说了声好。 林卿柏松了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却没有握住,“挽挽写我手心里就好。” 虞姝挽眼睫微动,猜想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红唇轻轻抿了下,抬起手,靠着感觉寻到他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下姝挽那两个字。 细嫩冰凉的指尖在男人粗糙温热的手心里划来划去,就像是划在了林卿柏的心尖上,每一笔都无比清晰。 林卿柏轻笑:“原来是这两个字。” 说罢,又牵起她的手腕往前走。 林卿柏直接将她送到了屋门前,终于松了手:“夜里凉,快进去吧。” 房屋就在眼前,灯火明亮,虞姝挽眼前清晰起来,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对林卿柏福了福身,“谢谢表哥。” 她往前走了几步,推门进屋,回身关门时看到林卿柏还站在门前,眼神意味不明地朝她看过来,手指不自觉抠紧了门,道:“表哥快回去吧。” 林卿柏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嗯,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这般干脆,倒是让虞姝挽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关上门,盯着紧闭的房门怔神,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方才被握着的手腕有点痒。 屋里没有外人,她直接挽起衣袖挠了两下,在外面牵久了,手腕到现在都还有被男人手指捏着的感觉,用力揉了两下,等那种错觉消失了才放下袖子。 单薄的布料顺着手臂放下,勉强盖住了手腕里侧的一颗浅色小痣。 虞姝挽把包裹收拾了一下,本就只剩下一件路上换洗的衣物,简单两下就收拾好了,抬眼观察着屋内的一切,陌生的住处并没有让她不安,反而是无比安心。 她和娘奔波了一路,偶尔遇上客栈还能去屋里歇上一夜,大多夜里都是找个破庙或是隐蔽的角落歇息,一路上吹了许多风,辛亏身体好,要不然早就倒下了。 姨母是个好人,不会因为她家中落魄就嫌弃她,不像旁人,从前在江南,多少人因为富贵与她家结交,有些甚至交好十多年,见她家中落魄就故意疏远,从前的友善变得无比讽刺。 虞姝挽走到桌前碰了一下茶壶,是温的,就倒了盏茶一饮而尽,不够解渴又喝了小半盏。 这时屋里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随后就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表姑娘,奴婢元知,是夫人让奴婢来照顾您的。” 虞姝挽放下茶盏,“进来吧。” 房屋的门推开,名叫元知的婢女走了进来,瞧着比虞姝挽要小些。 元知对虞姝挽行礼:“表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告知奴婢。” 虞姝挽颔首,坐在桌前没有说话。 元知:“夫人明日还会挑几个人过来伺候表姑娘和虞夫人,今夜就先委屈一下表姑娘了。” 虞姝挽早就不在乎有没有人伺候她,只要今后能解决温饱就已经满足。 元知:“姑娘可是要歇息了?” 虞姝挽摇头:“没有,你...陪我说说话吧。” 元知不知道表姑娘为何想跟她说话,但她不会拒绝:“好。” 虞姝挽好久没有跟旁人好好说过话了,以前在江南,她有许多交好的小姐妹,自从家里出了事,不知是那些人不想跟她玩了,还是因家中有父母阻碍,她再也没见过她们。 虞姝挽不知道元知这个人怎么样,只挑了些不重要的事来说,基本都是她说,元知站在一旁听着,很少有机会说上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园子里响起了柳昙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房门被推开,元知对柳昙行了礼。 “娘。”虞姝挽起身喊道。 柳昙对元知说道:“你先回去歇着吧,待会有事再喊你。” 元知不敢不听。 等屋里唯一的外人出去了,柳昙关了门,步子匆忙的走到虞姝挽跟前坐下,自顾自地到了盏茶抿了一口。 “你觉得人怎么样?” 虞姝挽听懂了她的意思,缓缓坐下,眼底闪过一丝疑虑:“真的要这样吗?” 她以前从没跟外男走近过,更不要提主动接近这种事。 柳昙:“你先告诉我,你觉得你表哥怎么样?” 虞姝挽微微垂眼,长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很轻:“表哥很好。” “既然觉得很好,为何还犹豫?”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柳昙当然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虞姝挽:“今日才见了第一面,我、我还想再多了解了解。” 柳昙沉默片刻,点点头:“是我心急了。” 刚才跟姐姐聊了一会儿,姐姐话里话外都想快点撮合俩孩子,但这种事太快了也不好,还是需要慢慢了解,万一因为一时急切葬送了女儿的未来,柳昙才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虞姝挽心中还有疑虑,便问了出来:“我如今这般,就算是姨母愿意,姨父会愿意吗?” 若因她一人让姨母姨父起了争执,她心里不会舒坦。 梦中表妹 第4节 柳昙了解女儿,道:“你姨父那边交给你姨母就好,你姨母当年生你表哥伤了身子,你姨父一直因此愧对于她,有什么事都会顺着她来。” 虞姝挽深呼吸,突出了一口气:“女儿晓得怎么做了。” 柳昙拍了拍她的手:“我不是逼你,你若不愿也没什么,既然来了这儿,咱们就安心住下,在府里受了委屈就及时告诉我,我去找你姨母说去,你要记着咱们娘俩不是寄人篱下。” 二十年前林家可没有今日的富有,柳昙照顾月子的时候受了多少苦多少罪,林老爷和林夫人都看在眼里,就凭这份情,他们就该好好感谢柳昙。 虞姝挽在这种事情上很听话,她知道娘绝不会骗她,目前而言还没有遇到什么见她落魄就欺她的婢女婆子。 虞家出事的时候,府里少不了落井下石的人,虽然有几个衷心的,那几人还想护送她们娘俩来上京,但她们娘俩连自己的日子都快要裹不住了,便不能再留着那些人一起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晚,柳昙拉着虞姝挽的手说了许多,每一句都语重心长,恨不得嘱咐个三五遍。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遇事不能委屈了自己,这林府定然也少不了会怠慢她们的人,遇到就不能憋着,有事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 虞姝挽全都记在心里,再三保证有委屈一定会先告知柳昙。 柳昙这才去了隔壁屋里歇着,走之前叮嘱虞姝挽:“一会儿叫人送些热水过来,你沐浴后好好睡一晚,明日起晚了也没关系,你姨母知道我们一路没怎么休息。” 虞姝挽:“娘也是,什么事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吧。” 这一路上,虞姝挽多个夜晚都听到柳昙在睡梦中喊爹的名字,同样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深夜。 林府寂静无声,除竹园以外的几个院子全都熄了烛火。 竹园内,林卿柏推开书房的门,在里面待了好久都没出现。 他许久没有失眠了,今夜怎么都睡不着,每次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引得他快失控的背影。 自从两个月前及冠之后,这道身影就围绕在他心头,怎么都抹不掉。 他没有跟身边的朋友说过这件事,没人知道他夜里入睡后就会梦到与美人缠绵,头几夜还会因此事失眠,后来习惯了美人入梦,作息逐渐稳定下来。 今日见了虞姝挽,他又睡不着了,只怕今夜会彻夜无眠。 林卿柏曾想过去找位大师看一眼,看他是否被什么邪物缠上了,可梦中发生的事实在难言,这事也就作罢,想着总有一日会摆脱梦境,他就不信还能做一辈子。 万万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梦中人。 虞姝挽。 林卿柏默默念着这三个字,不知不觉拿笔写了下来,黑眸中划过异光,嘴角轻轻向上牵起,想起了今夜送人回去时的情景。 “挽挽表妹。” 寂静的夜里,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尤为明显。 翌日。 虞姝挽起了个大早,对于这些天经常赶路的她来说,在这么软的榻上睡到现在已经够了,此时并无困意。 不仅是她,柳昙同样如此。 虞姝挽想着去给姨母请安,被柳昙按住了。 柳昙:“不必如此,林府没那么多规矩,咱们安心待在园子里就是,等用了早膳再去找你姨母说说话。” 昨夜林夫人把府上的规矩都说给柳昙听了,林家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林老爷不喜欢,况且一家人把日子过好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话又说回来,林夫人今早还有事情要跟林老爷说,这时候旁人去打搅反倒会扰乱了氛围。 柳昙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虞姝挽明白了。 柳昙让元知去厨房传膳,还跟元知询问了一些府上的小事。 母女俩坐下用膳时,柳昙把盛好的汤递给虞姝挽,“你姨母昨夜说了,今个儿会让人来给我们量衣,做几身好衣裳,之后还要带你去街上挑些首饰,到时会喊你表哥一起。” 虞姝挽喝了口汤,抬起头问:“表哥也去?” 柳昙脸上挂笑:“你姨母特别看好你,想着法子想让你和卿柏多相处,你装作不知就好。” 虞姝挽轻轻应了一声,脑中浮现出表哥俊朗的模样。 还有昨夜她和表哥单独回来的场景。 虞姝挽低头喝汤,藏住了眼里的神情。 第4章 添置衣物 就如柳昙说的那样,用过膳去找林夫人说话,林夫人喜欢虞姝挽,拉着虞姝挽进屋,送了许多首饰给她。 林夫人:“我这儿的东西大多都不适合你,你先拿着这些,待会儿咱们再去街上的铺子里挑。” 虞姝挽捧了一整盒的首饰,林夫人比昨日还要热情,眼里的热切好似她已经成了林府的儿媳。 柳昙在一旁捂嘴笑着:“姐姐,不用这么着急,今后有的是时候。” 林夫人:“如何能不着急,我看到挽挽就想把最好的都送给她。” 虞姝挽耳尖泛起微红,看林夫人的眼睛闪着亮光,能被长辈如此喜爱,无疑是开心的。 手里的首饰盒瞧着不大,但只有拿到手上才知道这盒子有多重。 林夫人对虞姝挽真是越看越喜欢,每次看着这丫头,她就笑得合不拢嘴,“挽挽一会儿留在姨母这儿用膳吧。” 虞姝挽自是说不得拒绝的话,“都听姨母的。” 林夫人笑意更甚,转头对一旁的婢女说道:“你去公子那儿传个话,让他午膳来我这儿用。” 婢女:“是。” 虞姝挽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捧着盒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起了青白。 在外男女不同席,在家中同席的男子都是家人,昨日虽初次见姨父就同席,但姨父是长辈。 表哥于她而言,倒像是真真正正的外男一般,逛街与同席还是有所不同。 但这样的同席今后定少不了,需早早习惯。 柳昙观察着女儿的反应,见她并无任何反感才稍稍收心。 柳昙不希望女儿为了她而去迁就,需得真心喜欢、真心愿意才好。 又在林夫人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先前去竹园的婢女回来了。 “夫人,公子一早就出门了。” 林夫人叹声气:“怕是又被人叫出去了。” 柳昙:“被朋友?” 林夫人颔首:“是啊,我跟老爷从未见过他那些朋友,不知道他和什么样的人结交,好在他并不贪玩,每日都知道去照看生意,我跟老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昙点点头,垂着眼想其他事情。 虞姝挽默默松了口气,今日并未做好与表哥同席的准备,若真一起用膳,她可能都没心思夹菜了。 经过昨夜的反复回想,她确定表哥看她的眼神时而正常、时而奇怪,奇怪的眼神里透着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淡笑,搞得她更加紧张。 柳昙母女在林夫人院子里坐了许久,来给她们量衣的人到了,反正此处没有外人,就在林夫人院子里一起量了。 那些人还带了好些布料让她们挑选,林夫人摸了这个又摸那个,没有任何纠结的全要了。 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上京的百姓都知道林家家大业大,吃穿都是用最好的,比大多勋贵人家过得还要好。 虞家从前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一朝跌落,使得多少人唏嘘,就因林老爷一个小小的举动而被搞得差点吃不起饭。 虞姝挽这两日总想起从前,眼睛稍不注意就红了,怕柳昙和林夫人担忧,便努力想着令人开心的事来缓解情绪。 林夫人知晓虞姝挽和柳昙现在没有多余的衣裳,就向量衣的姑娘问:“你们那儿可有做好的衣裳。” “有,不过布料都不太好,这位姑娘和这位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铺子里看一看。”那姑娘说道。 柳昙和虞姝挽如今穿得衣裳不见得有多好,她们路上吃了许多苦,早已不在意衣裳布料如何。 林夫人颔首:“我们午膳后再过去,方才挑选的你们加急做出来,我们可以加银子。” 那姑娘笑着说好。 等量衣的人走了,柳昙道:“姐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林夫人:“姐妹之间不必言谢,当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正是我反过来好好对待你的时候。” 姐妹俩寒暄了几句,虞姝挽待在一旁想别的事情。 午膳留在林夫人院中用的,林老爷白日里不在府上,这次又没喊上陈姨娘三人,比昨夜轻松许多。 膳后歇了会儿,林夫人等人准备了马车,想到无人陪着虞姝挽,就让人去叫来了林嫣嫣一同前去。 虞姝挽跟林嫣嫣坐在同一辆马车,可能因为马车里就她们俩,林嫣嫣比在府里的时候放松很多。 “表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林嫣嫣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虞姝挽微怔,忍俊不禁:“嫣表妹也很漂亮。” 林嫣嫣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昨夜就想跟表姐说话,但是又怕表姐不理我,现在终于放心了。” 虞姝挽莞尔一笑。 林嫣嫣是个小话唠,见虞姝挽并未对她冷脸,胆子就大了起来,一路上说了许多话,无意中透露了很多关于府上的事情。 虞姝挽这才知晓林府有多么和谐,林嫣嫣虽是庶女,吃穿用度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嫡女差。 林夫人没有女儿,但又想要个女儿,因此对待林嫣嫣的态度堪比亲女儿。 林嫣嫣的弟弟林复繁常年精神不振,林夫人可怜他又心疼他,碰到什么好药材都挂念着庶子。 虞姝挽听了那么多,都没听到林卿柏一句,便问:“那表哥呢?他对你好吗?” 林嫣嫣倏然闭了嘴。 虞姝挽:“怎么了?” 难道林卿柏这个人不行? 林嫣嫣:“我没跟大哥说过几句话。” 虞姝挽诧异,亲兄妹之间没说过几句话? 林嫣嫣低头:“说实话,我有点怕大哥。” 梦中表妹 第5节 虞姝挽知道从林嫣嫣这儿问不出关于林卿柏的为人了。 而且,别说林嫣嫣怕,她也有点怕林卿柏。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被林卿柏看透了一样,明明才相识不到两日,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那种错觉就像—— 林卿柏早就对她了如指掌。 虞姝挽莫名打了个寒颤,昨日被握过的手腕隐隐发烫,心情复杂的揉了两下。 吵嚷的马车因为林卿柏变得安静起来,不等姐妹俩多想,马车停了下来。 “姑娘,表姑娘,我们到了。” 林嫣嫣回过神,拉着虞姝挽的手往外走,“表姐,我们快下去吧。” 姐妹俩一同下了马车,在外面等着的林夫人和柳昙见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柳昙来之前就在担心一件事,虞姝挽留在这儿没一个能说话的人,今后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办。 她昨夜看到林嫣嫣也不怎么舒服,往日里听了太多主家姑娘欺负表姑娘的故事,因此担心了许久。 好在林家都是好相处的,碰不到那种仗势欺人的存在。 林夫人:“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跟着林夫人走进首饰铺子,林夫人是这儿的常客,刚走进去,掌柜的就迎了过来,亲自给林夫人介绍新品。 在里面走了一圈,虞姝挽觉得她那屋里的桌子都要摆不下了。 挑完首饰又去了先前给她们量衣的那家裁缝铺子,铺子里有几件正合尺寸的新衣,林夫人挑了两件布料不算太差的送给虞姝挽。 事后又去了胭脂铺子,才进门,就碰见了昨日带路的桃子姑娘。 林夫人昨儿就从柳昙口中得知是这家铺子的掌柜找人给她们带的路,今日来不仅是挑选胭脂,还为了道谢。 掌柜的笑道:“桃子昨日领了赏钱回来,夫人不必再这样客气。” 林夫人又客套了几句,柳昙也真心表达了感谢,几人这才离开。 桃子姑娘望着她们远去的马车,跟掌柜笑道:“那位表姑娘的眼睛可真好看。” 掌柜很认同:“是啊,跟会说话似的。” 虞姝挽的相貌或许称不上最绝,但她那双眼睛无人能及,清澈明亮,不管谁看了都心生欢喜。 林嫣嫣这一路都挎着虞姝挽的手臂,一口一个表姐叫个不停。 虞姝挽喜欢她的亲近,乐意时时刻刻都跟她走在一起。 她们逛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府,马车里,林嫣嫣依然说个不停,浑然不知自己把底儿都透了出去。 虞姝挽:“嫣妹妹,若下次碰到聊得来的姑娘,可不能与她说那么多府里的事。” 林嫣嫣一点就通,嬉笑道:“我知道的,我只跟表姐说这些。” 虞姝挽:“嫣妹妹平日里都与谁交好?” 林嫣嫣:“平日里与我表姐交好一些,但是夫人不喜欢表姐来府上,我姨娘也不喜我与表姐交好,所以我跟表姐很少能见面。” 虞姝挽:“你表姐对你好吗?” 林嫣嫣:“无关好不好,我只是想有个人陪我罢了。” 林嫣嫣通过林夫人和陈姨娘的态度得知表姐不像表面那样和善,但她只不过是想找个能说话的人解解闷。 林嫣嫣抱紧虞姝挽的手臂:“如今好了,有挽表姐陪着我,我也不怕在府里闷着了。” 虞姝挽弯起唇:“你能如此与我亲近,我很开心。” 林嫣嫣:“我才是呢,而且我姨娘也很喜欢挽表姐,定然不会阻碍你我交好的。” 两人聊了一路,当马车再次停下,她们已身在林府。 林嫣嫣有些坐不住,马车刚停就下去了,虞姝挽正准备跟上,才动了一下,就听见马车外的声音。 “娘,姨母。”是林卿柏的声音。 虞姝挽顿了片刻,面不改色的走出马车,正听见林夫人的询问。 “你今日怎么回这么早?” “早些回来不好吗。”林卿柏笑着反问,下一刻把目光转向了刚下马车的虞姝挽。 虞姝挽立即就察觉了那道视线,抬眼望去,不由向后退了半步。 又来了。 那种被看透的感觉。 尽管对方很快就掩去了神情,可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很确定从前没跟表哥见过,为何表哥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好似比任何人都要熟知她。 虞姝挽隐隐有了退缩。 倒不是反感,只是被人看透的感觉太可怕了。 林卿柏只看了虞姝挽一眼,并未有其他人发现不对劲,林夫人对于他早些回来这件事感到高兴。 “昨夜用膳时你不在,这会儿回来了就别走了,一起用顿膳,你姨母可是唠叨你许久了。”林夫人说道。 林卿柏往虞姝挽所站的位置瞥了一眼,低声说好。 虞姝挽默默地深呼吸了几下,告诫自己不必紧张。 第5章 梦中变化 今儿林老爷回来的也早,又让人去陈姨娘院里喊了人,人比来得比昨日要齐。 虞姝挽见到了林复繁,比寻常的十岁孩童瘦弱许多,并且矮了一大截,瞧着就是身体不好。 有了白日里一起逛街的情分,林嫣嫣这会儿很亲近虞姝挽,用膳都与她同坐在一起。 林老爷见她们俩这般亲近,笑着询问白日里都干了什么。 林夫人如实道来,说罢还斜睨林卿柏一眼,“原本是想叫上卿柏一起的,谁知他一早就出了门,亏得今日回来的早,不然又要错过跟一起用膳的机会。” 林卿柏:“下回出门会提前告爹娘。” 林卿柏不是一大早出的门,他昨夜迟迟不能入眠,临到五更天的时候才出府,这点小事用不着解释,他就没说。 柳昙笑呵道:“日子还长,什么时候都能坐一起用膳,别耽误了孩子的正事就好。” 林夫人叹声气:“那不一样,你是我妹妹,他的亲姨母,他就得在你面前守规矩,不能怠慢了。” 林老爷认同点头。 林卿柏:“娘说的是,姨母是我长辈,挽挽是我的亲表妹,我理应用心对待。” 虞姝挽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那声‘挽挽表妹’像是刻意被他咬重了一般,抬眼看了看桌上其他人的反应,没有人露出异样,许是她想得太多了。 众人毫无察觉林卿柏的不对,反而是林嫣嫣扫了林卿柏一眼,怕被发现很快就收起了目光。 用膳时,林老爷小心瞥了虞姝挽好几眼,那眼神跟林夫人似的越看越满意。 林夫人昨夜就把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怕林老爷临睡前记不住,今早又提了一遍,林老爷记忆犹新,现在看虞姝挽的目光就跟看那未来儿媳一样。 林老爷毕竟是个生意人,平日里伪装惯了,这点偷偷观察人的举动除了林卿柏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发现。 用过膳,趁着天还早,众人在正屋里说了会话。 基本都是林老爷林夫人和柳昙在说,陈姨娘吃好就带着林复繁回去了,走之前喊了林嫣嫣,林嫣嫣抱着虞姝挽的手臂不撒手,说她想跟表姐多待会儿,陈姨娘无奈带着儿子回去了。 虞姝挽这会儿正跟林嫣嫣同坐在一起听长辈们谈话,两人对面坐着林卿柏,林嫣嫣怕林卿柏,坐下后很是规矩,连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 虞姝挽望了眼正在跟她娘搭话的林卿柏,转头小声问林嫣嫣:“你为什么怕他啊?” 不论如何,总要有一个原因吧。 林嫣嫣知晓她在问谁,低了低头,声音小的几乎快要听不到:“怕就是怕,没有原因,你不用受我影响,大哥的脾气很好,我只是单方面的害怕而已。” 虞姝挽想了想,从表面来看,表哥的脾气确实很好,她没必要因为一个眼神躲躲藏藏。 表哥昨夜为雀盲的她引路,才过了一夜,她就像躲瘟神一样躲表哥,这样太不像话了。 而且她跟娘说好了要试着接触一下,现在就退缩未免也太没有出息了。 难道表哥也知道姨母的意思,为了不娶她,就想故意吓跑她? 还是说看清了她的目的,所以才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待她? 虞姝挽一个人瞎想着,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她确定了不能再退缩,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若是因为她的一时糊涂,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就坏了。 不知道长辈们聊到了哪儿,虞姝挽听到有人喊她,回过神后抬头,发现林卿柏已然站在了自己跟前,身边的林嫣嫣低着头,好似希望林卿柏没看到她。 虞姝挽迷惑眨了下眼,随后就听到了林夫人的声音。 林夫人:“挽挽,我跟你娘还有许多话要说,外面天黑了,就让你表哥送你和嫣嫣回去。” 原来又是送她回去。 虞姝挽想清楚了一切,心里没有了抵抗,起身对三位长辈福了福身:“是。” 林嫣嫣跟在她后头,对长辈行了礼,她一向喜欢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碰到林卿柏就没了声,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僵硬。 虞姝挽见她怕成这样,故而抬头说道:“我与嫣嫣一起回去就好,不用麻烦表哥相送了。” 若真让林卿柏送,不知道林嫣嫣能怕成什么样。 她这么说,一是为林嫣嫣,二是为她自己,万一表哥真的知晓她的目的,那她更要小心伪装,今日索性直接当面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也没想到虞姝挽会这么说,柳昙抿了抿唇,有点摸不清女儿怎么想的。 林夫人看林嫣嫣始终低着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事,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好,那你跟嫣嫣一起回去吧,反正有人跟着,我也能放心。” 虞姝挽应了声,牵着林嫣嫣离开。 元知跟在了后面,一同跟着的还有一个跟元知差不多大的婢女,是林嫣嫣院子的人。 林卿柏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转过身对前面的三位长辈行了礼:“爹、娘、姨母,卿柏也回去了。” 梦中表妹 第6节 林夫人轻嗯了声。 林卿柏抬起脚步离开,脸上没有一点不高兴。 等孩子们都走了,柳昙道:“没想到挽挽会拒绝。” 柳昙喝了口茶,脸上的笑有所收敛,不等她多想,林夫人就在一旁解了惑。 “嫣嫣那孩子自幼就怕卿柏,挽挽应当是看出来了,照顾嫣嫣的情绪才那么说。”怎么说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林夫人对林嫣嫣有所了解。 林老爷:“不知为何,嫣嫣和复繁这俩孩子都怕卿柏。” 有了这个说头,柳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虞姝挽正在劝导林嫣嫣:“他是你亲哥哥,你不用这么怕他。” 林嫣嫣:“我也不想怕,但是都养成习惯了,改不过来。” 虞姝挽不禁笑道:“这还能养成习惯啊,不过没事,以后我会帮你解围。” 林嫣嫣:“表姐,你对我可真好。” 元知和另一个婢女跟在后头,手里提着灯火,照亮了周围的一小段路。 虞姝挽看得依旧不怎么清楚,好在不像昨日那样模糊,不需要人扶着走。 林嫣嫣所住的院子稍远一些,虞姝挽率先到了栖园,不放心道:“让元知送你一程吧。” 林嫣嫣:“不用,这都是自家院子,路上还能碰见几个人,不会有事的。” 虞姝挽瞧着黑漆漆的天,固执道:“让元知送你,要不然我不放心。” “行吧,那表姐你早些歇息。”林嫣嫣不想让虞姝挽担心,就接受了这个好意。 元知送虞姝挽进了屋,才返回去送林嫣嫣。 虞姝挽关了门,收拾着今日得来的首饰,如她料想的一般,几个盒子堆放在一起,桌子都快要摆不下了。 她只好挑挑拣拣,选出那些日常带出去不招摇的摆在桌上的盒子里,其余的放在了其他地方。 不只是首饰,还有许多胭脂水粉,她如今很少用这些,干脆一同收了起来,省得摆在桌上占空。 放下不久,又觉得这样不妥,这些都是姨母为她挑选的,她该用一段时日才对,若是姨母误会她不喜那就坏了。 虞姝挽挑了几个自己比较钟意的颜色放在桌上,收拾了好一阵子才算完。 才放松一会儿,听见房屋的门被人敲响,她以为是元知回来了,便道:“进来。” 想象中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反而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 “挽表妹。” 虞姝挽心尖一颤,站起身走到门前,却没有开门。 “表哥有事吗?” 她就这么隔着一扇门询问。 屋外静了一阵,才响起那道声音。 “昨夜是我唐突了,希望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虞姝挽怔了片刻,猜测他是误会了,表哥可能以为她是为昨夜的事情才拒绝今日的相送。 虞姝挽的红唇微弯,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还是摇了下头:“我没有放在心上,表哥不必担心,我今日拒绝只是不想麻烦你,没有别的意思。” 总不能把林嫣嫣惧怕他的事情说出来。 外面又是一阵沉静,虞姝挽不知道他走没走,心中好奇,顾不得那么多干脆开了门。 林卿柏还站在门外,似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开门,掀起眼皮,声音低沉:“是我想得太多了,以为是昨夜冒犯了你。” 虞姝挽没感觉到他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劲,紧绷的手指逐渐放松,“没有,是我不想一直麻烦表哥。” 轻柔的嗓音与梦中泣声重叠在一起,林卿柏抿着薄唇,嘴角小幅度的上扬些许,道:“不麻烦,方才听姨母说了你们这一路上的苦,我更想多照顾你一些。” 听着就像是关系颇好的表兄该说的话,但虞姝挽清楚他们之间没那么亲近。 “我见到了表哥的关心,这就够了。”虞姝挽没有露出排斥,脸上笑意柔美,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那就好,”林卿柏笑着,回头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院中的人还是有些少,等明日我再从我院里挑几个人过来。” 白日里,林夫人选了几个人送到栖园,对于这么一个小园子来说人不少了。 虞姝挽刚要拒绝,对上林卿柏漆黑的瞳仁,顿时说不出别的话,轻轻颔首:“谢谢表哥。” 林卿柏:“进屋歇着吧,我要回去了。” 虞姝挽:“表哥慢走。” 她话音落下,就关上了门,只是在两扇门即将紧闭时停了下来,堪堪留了一条缝。 透过门缝,虞姝挽看着男人修长的身影逐渐隐匿于黑夜中,直至什么都看不见,她才用力关紧了门。 夜里。 林卿柏又做了梦,梦里的人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缠人,白嫩手臂勾着他的脖颈不撒手,红唇中喊出的不再是夫君,而是—— “表哥。” 娇娇柔柔,夹杂着事后的沙哑哭腔。 林卿柏倏然睁开了双眼,从榻上坐起,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梦中的每一幕都在脑中久久不散,那张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起来,从前只是哭泣和欢愉,如今还多了分惧怕。 惧怕什么呢? 他明明没做什么事,怎么就开始惧怕。 不仅仅是惧怕,好似还防着他一样。 林卿柏吐出一口浊气,身上的燥热迟迟不散,干脆披了件衣裳出门吹风。 “公子。”守夜的小厮被开门的声音惊醒。 林卿柏没说话,眼神充满侵略性地走出了竹园。 竹园往左走一段路就是栖园,他停在栖园附近,深眸盯着漆黑一片的园子,梦里发生的一切在眼前愈发清晰,怎么都甩不掉。 . 接连两日,虞姝挽都没再见到林卿柏,她白日里就与林嫣嫣坐在一起说说话,偶尔一起绣女红。 今日同样如此。 陈姨娘端来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让虞姝挽品尝,跟在后头的林复繁留下一起吃,听着姐姐表姐的说话声,吃了一块又一块。 不知何时起了风,虞姝挽放下针线,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腿脚。 “表哥经常不在府里吗?”虞姝挽问,今日已经第三日没见到林卿柏了,那日夜里的对话好似做梦一般。 只要不面对林卿柏,林嫣嫣的胆子还算大,直言道:“这都是常有的事,而且家中生意忙,爹爹也时常不在家中,有时外出一趟要几个月才回来。” 虞姝挽知道这些,从前她爹爹同样如此,遇到了大生意要在外面待许久,回来时会给她带很多当地特产。 “表姐好像很关注哥哥。” 虞姝挽愣着神,突然听她这么问,脑袋空白了一瞬,并无被拆穿的慌张,反而笑道:“只是好奇罢了。” 林嫣嫣没多想,不知想到了何事,表情凝重:“不过我从前听我表姐提过一次,她说跟表哥交好的几人中,有一人是上京的大人物。” 虞姝挽有一瞬的惊讶,问:“你那位亲表姐是何许人物,她怎么知道?” 林嫣嫣:“表姐与我们一样都是寻常百姓,她是在街上无意撞见了哥哥和那些人进了家酒楼,听其中一人喊了声‘小侯爷’。” 林嫣嫣常待在家中,对这些不怎么在意,所以从未跟旁人提起过,今日不知怎么的就跟虞姝挽说了这事。 虞姝挽狐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林嫣嫣:“应该不会吧,表姐还让我保密,从那之后更喜欢来找我玩了,但是姨娘和夫人都不喜欢她,表姐很多时候都被拦在了门外。” 第6章 共乘马车 虞姝挽在陈姨娘院子里待到了傍晚,从林嫣嫣那儿听到了许多关于林嫣嫣亲表姐的事情,后知后觉的发现,林嫣嫣这位表姐可不是个简单人,有心计有谋略,这样的人太容易带坏单纯的林嫣嫣。 林府妻妾和睦,嫡庶之间不曾有争斗,那样的人不适合待在林府,会把林府的风气带坏。 林夫人和陈姨娘对此事有所察觉,所以才会把人拦在外头。 虞姝挽走之前揉了揉林嫣嫣的头,道:“以后有我陪你说话,你不会再孤单了。” 林嫣嫣眨着黑亮的双眼,问:“挽表姐以后会离开林府吗?” 正常来说,大多数姑娘家后来都会离开娘家的府邸,从而奔向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虞姝挽不敢说以后的事情,只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准哪天就永远留下来了。” 林嫣嫣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样我就可以经常找你玩了。” 虞姝挽不是喜欢说风凉话的人,笑道:“是啊,可以经常找我玩了。” 虞姝挽回到栖园,没在园子里看到柳昙的身影,问了人才晓得柳昙去了林夫人那儿,这个时辰还未回来,应当是要留下用过膳才回了。 虞姝挽在陈姨娘院子里吃了许多糕点,现在一点都不饿,就没让人传膳。 入了夜,柳昙从林夫人那儿回来了,直奔虞姝挽的房屋。 虞姝挽正准备更衣歇下,见她来了,止住了要褪下衣物的动作,喊道:“娘。” 柳昙:“挽挽,明日我打算与你姨母一同去万安寺,你可要与我们同去?” “我就不去了。” 虞姝挽没有丝毫迟疑,她在路上住了许多破旧的寺庙,那些被遗弃的寺庙不仅破旧,从里到外都透着阴森,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总要缓一缓,等心里的惧意散了些才用勇气去。 柳昙理解:“行,你留在林府也好,我瞧着嫣嫣那丫头挺喜欢你,你们俩好好相处。” 虞姝挽应了声。 柳昙又道:“我会尽快回来。” 梦中表妹 第7节 待柳昙走了,虞姝挽才更衣歇下。 翌日。 虞姝挽洗漱时得知柳昙一大早就走了,她一人在栖园没乐趣,用了早膳准备去陈姨娘院子里。 才出了栖园,就碰到了三日未见的人。 来人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身着墨青衣袍,腰束绣着云纹的宽腰带,上面还系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 虞姝挽垂着眼,声音又轻又柔:“表哥。” 林卿柏似是没想到会碰见她,面上露出温润的笑:“这么早是去找嫣嫣?” “是,”虞姝挽蜷了蜷手指,抬眼看着眼前的人,眉眼微弯,“这几日怎么不见表哥的身影?” 她才想好了不能退缩,就接连三日没见到人,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需把握住机会。 林卿柏听她这么问,眼神落在她脸上,期间不免对上了视线。 虞姝挽的眼睫不禁颤了颤,没有移开目光。 林卿柏的声音就如他这个人一样清朗:“忙些事情,今日难得闲了下来。” 虞姝挽没做过跟人培养感情这种事,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才能跟表哥多相处一会儿,脑中冒出了一句话,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 “我初到上京,对这儿很不熟悉,表哥可否能带我认认路?” 说罢,她自己都恼了。 孤男寡女一同出门,这算什么事。 正想着该找谁一起出去,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林嫣嫣,但林嫣嫣惧怕林卿柏,叫上她才是不妥。 “好,”林卿柏应了下来,似乎看透了虞姝挽的忧愁,笑道:“我让人备马车,我们坐在车中不下去。” 话都说出口了,眼下只能这样。 虞姝挽轻轻颔首:“表哥想的真周到。” 早知如此,还不如说对林府不熟悉,让表哥带她在林府里认认路才好。 府里人知晓她身份,表哥带表妹在府里认路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林卿柏让人准备的马车不是很大,马夫说,林夫人今早走的时候乘坐了那辆大马车,余下的马车都不是很大。 马车是刚好能坐下两个人的空儿,虞姝挽坐在其中,愈发觉得这马车太小,当周围静了下来,都能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 她双手放在腿上,指尖时不时捏着衣裳,紧张的不知道该看哪儿。 林卿柏坐在她身旁,两人没有挨那么紧,中间隔了些空,但是衣裳都叠在了一起,谁动了一下,二人叠在一起的衣裳就跟着挪动。 虞姝挽想叫元知跟着,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身旁人说了句话。 “我们快去快回,不必让旁人跟着。” 虞姝挽只好作罢,让元知去林嫣嫣那儿带句话,她今日不能去找林嫣嫣了,不能让人白等着。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外面的马夫问起去哪儿,林卿柏随口说了个地方。 虞姝挽垂目,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指,不知不觉在裙摆上抓出一片很浅的褶皱,刻意松了松力度,那片褶皱随着手指的松动逐渐变淡。 马车本就不是很稳,在林府的时候还好,出了林府就变得略有些晃动,车轮轧在不平整的路上,使得马车里的人都跟着晃了晃。 虞姝挽伸手握住身侧的扶手,勉强稳住了些。 其实并没有晃得那么夸张,是虞姝挽太紧张了,坐下后就浑身紧绷,导致整个人都不稳起来。 林卿柏与她相反,就好像不知道紧张是什么,从坐下后就一直稳稳的。 林卿柏看出了虞姝挽的紧张,特意伸手打开些木窗,外面的风透过窗户下面的缝隙吹进来,让马车里仓促的气氛减缓不少。 虞姝挽察觉到这个细节,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一颗心顿时酥酥麻麻,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 表哥似乎很在意她的感受。 虞姝挽想到这儿,胆子大了些,原本有些蜷起的指节彻底放松,身上的紧绷感随之消失,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平稳了不少。 青与墨绿的衣裳依旧叠在一起,只是方才留出来的缝隙更少了些。 虞姝挽松开紧握扶手的手指,调整一下姿势,胳膊微微向上抬起,青衣裹着的手臂蹭住了什么东西。 意识到是林卿柏,她动作微僵,随后故作不知的问:“表哥怎么不跟姨母去万安寺?” 林卿柏:“我今早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表妹为何不去?” “我……”虞姝挽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来上京的路上,我跟娘住过很多破旧的寺庙,几乎都是在夜里借住,有次还碰到了下雨,地上全是水,火都点不着。” “那你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林卿柏的声音很轻,且语气笃定。 虞姝挽:“是啊,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时她眼前一片漆黑,害怕的抱住了柳昙的手臂。 那破庙本就不完整,屋顶漏水,地上积水,又有风不断的从门窗上的洞里吹进来。 虞姝挽怕了一整夜,自此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林卿柏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目光有些出神,轻声问:“路上还受过什么苦吗?” 虞姝挽不喜欢讲这些,总觉得像是在卖惨一样,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娘护了我一路,我没吃什么苦。” 林卿柏声音温和:“怎么可能没吃苦呢,挽挽表妹这一路上定是吃了许多苦。” 虞姝挽听得眼睛有些酸,别过脸望着木窗,道:“一点小苦罢了,不值一提。” 她依稀记得在林子里入睡的感觉,夜里的风比较凉,没有多余的衣裳挡风,几乎是挨着冻扛过去的。 后来快到了上京,上京附近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庄子,柳昙就带虞姝挽四处求人,只盼能在那里住一夜。 在别人家借住更是艰难,要四处留意主人家的态度和心情,若那家人有太多男子也不可住下,即便无人知晓不怕损坏名声,可谁能确保那些人是好是坏。 柳昙挑的都是些老幼居多的人家,柳昙能帮着干点活,那样住的更安心一些。 当然,在路上能遇到客栈才是最好,什么事都不用想太多,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能吃好睡好。 虞姝挽不喜欢跟旁人吐露心声,这几日跟林嫣嫣那么熟悉了,都不曾说过路上遇到的苦。 如今跟林卿柏说了这些,是她没想到的。 虞姝挽笑了声:“都是过去的事,提那些做什么,表哥不是说好了要带我认认路吗,我们不聊别的。” 林卿柏眼里透着温柔,应了声好,便给她讲起了上京的路。 他又将窗户打开了些,确保虞姝挽能看到外面,低声说着从林府到街上该往哪儿走。 每到一段路程,林卿柏都认真介绍这条路能通向哪儿。 一条路能通向的地方太多了,林卿柏只能挑些虞姝挽可能会去到的地方来说。 虞姝挽听得认真,她记性好,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路程。 有了这一路的相处,虞姝挽身上再没了刚才的紧绷感,游刃有余地坐在林卿柏身旁,听他讲述上京有名的酒楼和一些卖吃食的铺子。 每到那家铺子,林卿柏就下马车去买一些,各式各样的吃食递到虞姝挽面前。 “听说这家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回去的路上,虞姝挽腿边堆了很多吃的,她自己吃不完,就想着回去分给林嫣嫣和林复繁一起吃。 回林府的途中很安静,该介绍的路都说完了,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之前那般寂静。 快到林府时,林卿柏道:“你在上京人生地不熟,往后有任何问题找我就好。” 虞姝挽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看着那些吃的,想着回去先吃哪一个比较好。 她都尝了味道,表哥没有骗她,全都很好吃。 虞姝挽看到脚边堆着的一袋蜜饯儿有些歪了,便想将蜜饯儿袋子摆正,伸手时,浅青色的衣袖随着手臂的伸展向上滑动,露出了手腕里侧的那颗痣。 林卿柏见她有了动作,不经意地瞥了眼,余光在瞥到女孩手腕上的淡痣时顿住,黑眸霎时变得幽深,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划过。 林卿柏喉结微动,深吸了口气,克制着冲动移开目光,把半开的窗户推大一些。 外面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整个人清醒许多。 手腕上还真有一颗痣。 那梦境竟这样真实。 林卿柏闭了闭眼,脑中又浮现出梦中才会出现的画面,每一幕都无比勾人,引得他快要克制不住。 他外出了三日,就想能够压制住那股失控的感觉,唯恐再不压制就会做出什么把人吓跑的事。 可惜这三日里每夜都会做那种梦,从前还是每隔几日梦见一次,如今每夜都会如此,愈发频繁了。 虞姝挽把蜜饯儿摆正,坐直后想了一会儿,道:“今日麻烦表哥了,我这两日跟陈姨娘学做了一些糕点,表哥若是不嫌弃,等下次做好了我叫人给你送去些。” 她深知林卿柏不缺什么,唯有这样能表达谢意。 林卿柏满脑子都是那颗痣,没听清她说的话,只是应了一声。 两人又没话可说了,虞姝挽想不出能聊的事儿,索性闭了嘴,转头望着窗外出神。 马车到了林府正是午膳的时辰,虞姝挽先前试吃了好些东西,这会儿一点都不饿,下了马车就跟林卿柏告别。 她抱着许多吃食,走起路来不方便,好在府里的下人很有眼色,见到这一幕就上来帮她拿着。 林卿柏抬眼瞧着她远去的身影,缓缓松了口气,眼中闪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情欲,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去。 马夫站在一旁,无意看到了林卿柏垂在身侧的手,不禁吓了一跳。 公子手背上为何暴出这么多青筋? 瞧着真是吓人。 马夫只敢暗暗作响,不敢出声询问。 虞姝挽回到栖园,把吃食分了一下,一部分留在栖园里,想着等柳昙回来了一起吃。 另外一部分拿食盒装好,打算带给林嫣嫣姐弟。 正准备提着食盒去找林嫣嫣,却不想园子里来了人。 “表姑娘,这是公子让我带给您的。”来人是林卿柏的随从。 虞姝挽看向他手里那物,与她挂在身上的荷包一模一样,低头看了眼,发现身上早没了什么荷包。 梦中表妹 第8节 应当是落在了马车上,表哥看到就让人给她送了过来。 第7章 惧怕雷声 虞姝挽道了谢,等那人走了,才提着食盒去了陈姨娘院里。 林嫣嫣刚用过膳,见她这时候过来,连忙询问她有没有用膳。 “我路上吃了些东西,现在不饿。”虞姝挽在林嫣嫣面前提了提手中的食盒,“买了很多,我带了些过来,你和小繁一起吃。” 林嫣嫣接过食盒放桌上,又拉着她坐下,再抬眼时眼睛亮亮的,仿佛看到了很开心的事情:“表姐,你以后会嫁给大哥吗?” 虞姝挽心里颤了一下,面不改色的笑着:“怎么会这么问?” 林嫣嫣拉住她的手,没解释为何问这些,只道:“我虽然怕我大哥,但我也知道大哥人很好的,你不用因为我惧怕大哥就跟我一起远离他。” 虞姝挽扬了扬唇:“嫣嫣,我……” 林嫣嫣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急忙道:“爹爹和夫人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嫁进来会受苦,我想你做我嫂嫂。” 虞姝挽默了一瞬,觉得这不是林嫣嫣能说出来的话,若是能说出这些,早在昨日就说了。 “嫣嫣,是你姨娘说了什么吗?”虞姝挽思来想去,只能想到陈姨娘。 陈姨娘能跟林夫人安稳相处这么多年,且能看出林嫣嫣的表姐不简单,显然是个心思灵敏的,与林夫人一样能看清许多事。 林嫣嫣不擅长说谎,听她这么问,迟疑点头:“昨夜,我姨娘让我对你尊重些,说你日后或许会成为嫂嫂。” 虞姝挽想不明白,为何陈姨娘要让林嫣嫣对她尊重些,显然这不是重点,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林嫣嫣的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这样啊。” 虞姝挽打开食盒,拿出一块糕点,“不说这些,你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林嫣嫣接下尝了口,边吃边问:“元知说你和大哥一起出门了,这些是大哥买给你的吗?” 这点小事没必要瞒着,虞姝挽笑着点头。 林嫣嫣有些激动,嘴里吃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大哥对你真好,若你真的能成为我嫂嫂就好了。” 林嫣嫣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林卿柏买的糕点,更没听过林卿柏给哪个姑娘买这些,虞姝挽是第一人。 林嫣嫣想到此,眼中的笑意愈发浓,觉得自己幻想的事总有一日会变成现实。 虞姝挽没在这儿待多久,许是外出了一趟,哪怕没有走多少路也觉得累,她跟林嫣嫣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她前脚刚踏进屋里,外面就滴起了雨滴,不过是片刻,淅淅小雨就变成滂沱大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强风。 雨水混着泥土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虞姝挽关上房门,吹着面颊的冷风被隔在门外,额间碎发变得凌乱不堪,她走到桌边倒了盏温茶。 元知关好屋里的窗户,道:“奴婢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知道夫人她们今日还能不能回来。” 虞姝挽抿了口茶润嗓子:“姨母平时去万安寺,都是何时回来?” 元知细细回想,道:“眼下正是夫人准备回来的时辰。” 虞姝挽轻叹:“看来今日是回不来了。” 外面那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下来。 外面的天在方才落雨的一瞬间暗了下来,房屋里同样如此。 虞姝挽眼前变得昏暗模糊,让元知把屋里的灯火点上。 元知应了声,先点着了离虞姝挽最近的蜡烛,这才去点别处的。 轰隆—— 一道响亮的雷声照亮了房屋,虞姝挽的手指不可控的抖了两下,忍着心中惧意,故作坚强的往元知身边走。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屋里的窗户忽然被狂风吹开,伴随着雨滴一起扫了进来。 “好大的风,窗户都给吹开了。”元知停下正点蜡烛的动作,急忙跑过去关上窗户。 虞姝挽好似回到了在破庙遇到狂风暴雨的那晚。 雷声贯彻一夜,庙里的老鼠吓得四处窜逃,风刮着皮肤,老鼠逃跑时踩着落在地上的裙摆,她缩在柳昙怀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紧攥在一起的手指泛着白。 柳昙拍着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安慰。 虞姝挽从前不怕风雨,更不惧雷声,自那夜之后,她对雷声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元知关好窗户,一回头发现虞姝挽蹲在了地上,她吓了一跳,忙走过去。 “姑娘!” 虞姝挽两手捂着耳朵,紧闭着双眼想要躲避这一切,她四肢僵硬,指尖却在颤个不停。 “姑娘,你怎么了?”元知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只能蹲在她身前,一声又一声的唤她。 虞姝挽听到了元知的呼唤,慢慢抬起头,脸色苍白一片,朝元知伸出手,声音不自觉带着颤意:“扶、扶我去榻上。” 元知不敢有所停留,连忙扶她过去。 虞姝挽脱下鞋子爬上床榻,两手在床上摸索,摸到被褥时连忙拉到自己身上盖住,只露出头在外面。 “姑娘,您没事吧。”元知小声询问。 虞姝挽没吭声,顶着苍白的面颊摇了摇头,将身上的被褥裹得更紧一些,只有将全身都围住了,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可惜天上的雷声还在继续,屋里时而被惊雷闪得明亮,大风吹得窗户咯咯声不断。 虞姝挽伸手捂住耳朵,妄想用手掌阻隔雷声入耳。 元知猜到了她惧怕雷声,但是又没什么法子帮着缓解,焦急中想到了林夫人那日让她来栖园时所说的话。 ‘若哪日我不在府里,表姑娘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就去竹园找公子,让公子来解决。’ 元知心想,这是夫人嘱咐的,应该没有问题。 “姑娘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喊公子过来!”元知说完就匆匆开门跑了出去。 虞姝挽捂着双耳,耳边尽是那夜在破庙里经历的声音,压根不知道元知出去了。 她紧紧捂着耳朵,捂到双耳被手掌压得疼痛都没有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僵硬冰凉的手背被一个干燥温暖的手掌覆盖,随之被牵引着缓缓地向外松开,而后听到了温柔的安慰声。 “别怕,这儿是林府,不是破庙。” 那夜所遇到全是潮湿和冰冷,这般干燥的暖意和缱绻的声音让虞姝挽回过了神。 虞姝挽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人,微微一怔,红唇微张:“……表哥。” 林卿柏今日听她说了在破庙的事,哪怕没说全部,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林卿柏站在虞姝挽跟前微微弯着身,轻轻握着她的双手,放轻声音:“别怕,雷声已经停了。” 虞姝挽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神情茫然又无助。 林卿柏看她这样,心里又酸软又有一股难以忽视的燥热,放开她的手,在她身前蹲下,仰起头瞧着她。 “不管挽挽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你要记住,只要你在林府你就不会受苦。” 虞姝挽刚才太怕了,这会儿胸腔中起伏的厉害,手指颤巍巍地抓住林卿柏的衣袖,语气恳求又为难:“表哥能否……陪我一会儿。” 她不想这样,可她实在是太怕了。 林卿柏眼里蕴出淡笑:“好,我会陪着你。” 他话音落下,外面响起一段响亮又延长的雷声。 虞姝挽这会儿理智尚存,清楚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她紧紧拽着林卿柏的袖子,除此之外不敢有其他动作。 林卿柏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在呢。” 虞姝挽被拍的颤了颤。 林卿柏见此,伸出了手,慢慢地、试探着将她揽入怀中,“别怕。” 虞姝挽感受着身前温暖的怀抱,心跳好似漏了一拍,眨了眨眼,呼吸都跟着变轻。 雷声明明还在,但她耳畔更加清晰的是一阵难以忽视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在她身前微微发着震。 虞姝挽蓦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林卿柏的心跳声。 在充斥着雷声的房屋内,两人的心跳声一个比一个明显。 雷声停下片刻,不多时又响了起来,也不知到几时才能停下。 元知刚才没跟着一起进来,林卿柏让她先回去,她就回去等着了。 元知想着,反正公子都过去了,应该没有她的事了吧。 元知身上全湿了,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撑伞就跑过来了,回来时被公子身边的人塞了把伞,但她身上早就湿透,撑不撑伞已经不是问题了。 这场雨持续到晚上,雷声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响起,待在屋里的元知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偷偷打开门查看,发现公子撑着伞离开了。 元知不敢在屋里多待,找了把伞就去了虞姝挽屋里。 虞姝挽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只要没有雷声她就不会害怕,想到刚才对林卿柏的依赖,面上不由一热,伸手在面前扇了扇风。 “姑娘,我能进来吗?” 门外响起元知的声音,虞姝挽应了声。 元知推门进来,小心翼翼观察虞姝挽的脸色:“姑娘您现在还怕吗?” 虞姝挽摇了摇头:“不怕了。” 元知松口气:“方才真是吓到奴婢了。” 虞姝挽垂着眼睫,问:“是你去竹园喊的人?” 元知:“是,夫人说她不在的时候,有事就去找公子。” 元知等了会儿,没等到虞姝挽说话,放低声音问:“奴婢做错了吗?” 虞姝挽:“没有,姨母说得对,以后碰到我们解决不了的事,就去竹园找人。” 梦中表妹 第9节 今日之事,无疑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虞姝挽又羞又庆幸,表哥安慰人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到她刚才差点就说了让人留下的话。 还有那个怀抱,她体会过才知道,原来被表哥抱在怀里是如此安心,丝毫惧意都感受不到。 若她今后真的嫁给了表哥,就可以不顾及那么多,想抱的时候就能抱。 虞姝挽拍了拍脸颊,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 元知叫来了园子里的其他人,说道:“去给表姑娘换一壶新茶。” 那人应了声,接过茶壶,撑着伞去换茶。 元知站在虞姝挽跟前,轻声道:“姑娘待会儿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今夜等不到夫人回来,您不如早早歇下,奴婢会在屋里守着。” 虞姝挽轻嗯了声,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一点都没有小下来的痕迹。 “对了,今日之事……” 元知:“公子来之前就说了,今日之事不可往外说,连夫人都不必告知,省得叫夫人她们担忧。” 元知觉得有道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出来也没意思,还会闹得夫人担心一场,不如好好瞒着。 虞姝挽抿了抿唇,“听表哥的就好。” 不曾想林卿柏会提前嘱咐这些,倒省了些不必要的解释。 若真让她娘还有姨母知道,她更觉得羞愧,或许都不敢抬头面对她们。 几道雷声就把她吓成这样,还跟表哥搂搂抱抱,这种事说出去容易惹人笑话。 一直到深夜,柳昙都没有回来,确定今夜是回不来了,虞姝挽早早就更衣躺在了榻上,可惜久久不能入眠。 破庙的湿冷和表哥温暖的怀抱在她脑海里来回交替,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她的思绪,完全静不下心。 若刚开始只是因为表哥的样貌而愿意,那现在则是因为表哥这个人。 虞姝挽来之前有个一起长大的竹马,她和对方常年以兄妹自称,深知兄妹之间是什么样的情意,而她今日对表哥的情,明显不是兄妹之间该有的。 虞姝挽侧身躺着,正看到右手手腕上的痣。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被表哥抓着手的时候,长了痣的这处好像被反复揉了两下。 虞姝挽伸手摸了摸那颗痣,感觉和当时完全不同,顿时又觉得表哥那时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没有碰到手腕。 应该是太害怕,所以感觉出错了吧。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困意更甚,虞姝挽想着想着终于睡着了。 她是睡下了,竹园那位又是彻夜难眠,先不提夜里会不会做梦,就说白日里跟表妹的相处,就足以引得林卿柏心神不宁。 脑中全是表妹怕到哭的模样。 那是另一种表情,和梦里的惧怕完全不同。 第8章 半路阻拦 林卿柏一夜无眠,想了虞姝挽一整夜。 雨在清晨之前停了下来,府里的下人一大早就在打扫院子,扫帚在坑坑洼洼的积水处扫过,里面的水被带了出去。 元知端着水进屋,拿帕子浸了水又拧干净,“姑娘,您可以再歇会儿,不必起这么急。” 虞姝挽坐在铜镜前看着身后的婢女帮她挽发,道:“不用。” 她夜里没睡好,清晨的天刚亮就醒了,原想着再躺会儿,但她脑子里都是昨夜梦里的那点事儿,躺在榻上只觉得无比煎熬。 与其在那煎熬的歇着,不如早些起来出门散散心。 元知伺候虞姝挽洗漱,虞姝挽瞥见了她鞋子上粘的泥水,问:“外面的水多吗?” 元知:“原先有很多,不过都扫出去了。” 虞姝挽:“那路上岂不是还有许多积水。” 元知:“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虞姝挽确定了路上水多,她娘和姨母今日不一定回得来。 她很清楚雨后的路有多难走,哪怕有马车也不方便。 用了早膳,就去陈姨娘院子里找林嫣嫣,也是巧了,她人才坐下不久,就见府里的小厮跑过来说表姑娘来了。 虞姝挽眨了眨眼。 陈姨娘蹙眉:“表姑娘不就坐在这儿吗。” 林嫣嫣隐隐想到了什么。 小厮见到虞姝挽,赔了个不是,道:“不是虞表姑娘,是陈表姑娘。” 陈姨娘脸上的笑意霎时收敛起来。 虞姝挽知道来人是谁了。 陈表姑娘陈愫,是陈姨娘哥哥的女儿,正是那个来找林嫣嫣,却被林夫人和陈姨娘一次次拦在门外的那位表姑娘。 林嫣嫣低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倒起了茶。 陈姨娘见她如此,脸色稍稍好看了些,道:“就说二姑娘昨日跟夫人一起去了万安寺,现在还没回来。” 小厮为难道:“陈姑娘说她知道夫人去了万安寺,还知道二姑娘没跟着去,所以才来府上找二姑娘。” 虞姝挽听得微惊,这位陈姑娘是如何得知姨母去了万安寺,还知晓林嫣嫣没有跟着? 陈姨娘:“那你就说二姑娘病了,她若再不信随你找个理由搪塞,别让她进来就好。” 若不是念在那点血缘关系,陈姨娘早就当面翻脸了。 小厮应了声是,这才转身离开。 陈姨娘叹了声气:“我这个侄女原先是很好的,可惜被我那个侄子给带坏了。” 虞姝挽没听林嫣嫣说过其他人,疑惑道:“侄子?” 陈姨娘如今没把虞姝挽当外人,心里有话就说了:“就是陈愫的哥哥陈玖,那小子不学无术,整日在街上混日子,上京的一大半乞丐和小混混他都认得。” 陈愫想必就是那位陈姑娘的名字。 听陈姨娘这么一说,虞姝挽知道了陈姑娘为何消息那么灵通。 那个陈玖认得那么多人,而那些人恰恰是经常在上京中四处游荡的,想知道点什么消息太简单了,陈愫正是因为这个好哥哥,知晓了各种旁人不得而知的事情。 陈姨娘:“嫣嫣心思太单纯,总想着跟表姐一起玩,没顾虑那么多,如今有表姑娘你在这里,我倒是放心。” 毕竟是长辈夸赞,虞姝挽含笑应下。 林嫣嫣自知当初糊涂,低着头不敢出声。 陈姨娘:“我得过去看一眼,免得那丫头再闯了进来。”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陈姨娘不放心。 待陈姨娘走了,虞姝挽坐下与林嫣嫣说道:“你别放在心上,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 单纯听着好听,其实就是蠢。 虞姝挽不觉得林嫣嫣蠢笨,反而觉得她有自己的想法。 林嫣嫣可算是有勇气抬头了,面上并没有失落,笑道:“我姨娘说得没错,是我以前太单纯了,有几次还被陈表姐套了话。” 虞姝挽没问套得什么话,笑着说起其他事情来缓解气氛:“我这两日总想亲自试试做些糕点,你若没什么事,可否帮帮我?” 林嫣嫣自然是愿意的。 二人去厨房的路上,听到了远处难以忽视的吵闹声。 “是我姨娘!” 虞姝挽只听到林嫣嫣说了句话,再抬眼发现她已经往声音的方向跑了。 林夫人待在万安寺没回来,林老爷因昨日雨太大留宿在铺子里,整个林府最有话语权的只剩下林卿柏和陈姨娘。 虞姝挽追了林嫣嫣没一会儿,就碰见了刚从竹园走出来的林卿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跑到了竹园附近。 “表哥。”虞姝挽福了福身,气息带着轻微的喘。 远处的吵闹声没停,林卿柏能听到,他对虞姝挽说道:“那是陈家的事,与我们没关系,你不必跟过去。” ‘我们’两个字毫无防备的戳进虞姝挽心里,她愣了一下,摇头道:“但那是嫣嫣啊。” 这几日她与林嫣嫣甚是交好,早就将嫣嫣看做了妹妹。 林卿柏:“说到底,你与林嫣嫣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她姨娘和她舅舅的事。” 虞姝挽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冷,和往日听到的很不一样,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他冷着脸。 虞姝挽不明白,林嫣嫣是林卿柏的亲妹妹,二人之间有血缘关系,为何林卿柏还如此冷淡,看来林嫣嫣对林卿柏的恐惧不是没有理由。 林卿柏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冷硬,眼神稍稍软了些,语气平稳许多:“我是怕你去了惹一身祸,跟我进来避避吧。” 虞姝挽:“不必了,我回栖园就好。” “若外面争吵不停,说不定会有人去栖园喊你,那些人不敢进竹园。”林卿柏说罢就往竹园走去。 虞姝挽摸了摸鼻子,抬起脚步跟了过去。 表哥似乎很清楚后面会发生何事,还要带着她避开那些琐事,此番行为应该是在担心她吧。 她不敢确定,更不敢在这时候跟林卿柏反着来,她于陈姨娘来说的确是个外人,插手这种事终究是不方便。 外面的争吵声小了些,不知道是停下了还是怎么样。 虞姝挽没留神,再一次不小心撞到了林卿柏的后背,她后退两步,揉着眉心仰起头,疑惑道:“表哥?” 好好走着路怎么忽然不走了。 “没事,不小心走神了。”林卿柏面不改色的往屋里走。 虞姝挽没想那么多,她有时走神也会停下脚步,只是那种情况很少。 她不再想其他的事情,抬头看着眼前的园子,发现这儿和栖园的布局整体很相似,相似到让她多了抹熟悉感。 林卿柏把虞姝挽带到书房,没有关门,元知和他的随从就在外面守着。 梦中表妹 第10节 “你在这儿歇着吧,没人敢进来打扰。”林卿柏走到书桌前坐下,拿了本书籍翻阅起来。 虽说房门没关上,但屋里毕竟就她与表哥二人,这还是表哥的书房,虞姝挽如坐针毡,想走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林卿柏叫了人进来倒茶。 进来的是一名小厮,刚才园子里扫地的也是小厮。 虞姝挽这才发现,竹园里没有婢女,表哥身边干活的都是小厮。 这般习惯,让她不免想起了一个人。 从前在江南,与她一起长大的邻居同样是这样,身边见不到一个婢女,院子里全是小厮,最多就是年纪大的婆子过去洗个衣裳。 可惜那人与旁人一样,见她家落魄,便将她看作祸端一样避开。 她顶着雨求到那人家门口,得来的只是一句‘公子不在家’。 从前自以为的兄妹之情在那一刻变得尤为可笑。 虞姝挽想起这些事,神色变得落寞,她短短三个月看清了许多人心。 小厮倒完茶便出去了。 林卿柏坐在桌前没抬头,道:“茶是从江南采摘的,你尝尝是不是你那里的味道。” 虞姝挽回过神,端起茶盏小口抿着,熟悉的味道在口中扩散,使得她不由愣怔,不过是片刻就红了眼。 林卿柏掀起眼皮,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味道如何?” 虞姝挽点点头,有些哽咽道:“味道很像。” 何止是像,这茶的味道是她自幼喝到大的,自从虞家落魄,她再没喝过这种茶。 “一会儿我让人包起来些,你拿回去喝。” 虞姝挽低着头,看不到林卿柏眼里的柔意,她又抿了口茶,声音有些闷:“谢谢表哥。” 林卿柏眼中染上淡笑,在心里说了声不客气。 虞姝挽在竹园待了好一阵子,再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好奇事情究竟如何了,瞥到林卿柏在写什么东西,她不敢轻易出声打搅。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名小厮跑进来说:“公子,闹事的人走了,二姑娘去栖园找表姑娘了。” 虞姝挽眼前一亮,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能走了。 林卿柏:“你过去告诉二姑娘,就说表姑娘在我这儿,她要想找人就过来找。” 虞姝挽想着,依林嫣嫣那个性子只怕会放弃找她,这时候找她定是诉说心中委屈,表哥怎么不让她走。 “表哥,我得去见嫣嫣。”虞姝挽的眼神坚定,对上林卿柏投过来的眼神,丝毫没有惧怕,“你是我表哥,所以我刚才选择听你的,但我将嫣嫣当做妹妹来看,她找我,我定是要去的。” 虞姝挽盯着林卿柏意味不明的目光说完这些,不管不顾的就跑出了门。 外面的元知不知情况,好在知道跟着跑。 屋内。 小厮万般为难的看着林卿柏,生怕他生气了。 表姑娘胆子真大,府里那么多人都不敢不听公子的话,表姑娘居然还敢跟公子反着来。 可惜小厮并未从林卿柏的表情上看出冷意和气愤,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笑。 小厮吓得低了头,不敢多加猜想主子的心思。 虞姝挽跑向栖园,在门口遇到了林嫣嫣。 林嫣嫣哭得双眼通红,乍一看到她,憋了许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下去,扑过去抱着虞姝挽哭了起来。 虞姝挽无措抬起手,慢慢地环住她。 “挽表姐,我、我今日……才知道……我姨娘是……如何才……到林府的。”林嫣嫣哭得厉害,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在她声音小,确保旁人听不见。 但方才外面闹得这样厉害,只怕听到的人不少。 虞姝挽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转头看林嫣嫣身边的婢女,对方正低头哭着,没发现她的眼神。 虞姝挽轻轻拍着林嫣嫣的后背:“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别想那么多了。” 林嫣嫣摇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说话顺畅许多:“我替我姨娘委屈,替爹爹委屈,更替夫人委屈。” 虞姝挽眼眸微闪,声音放轻:“你若信得过我,就将我当做那个可以倾诉的人。” 林嫣嫣在她怀里点头:“我信表姐,我想跟表姐倾诉。” 虞姝挽带她去了栖园,进屋后让元知好好在外面守着,切不可让旁人进来了。 等屋里只剩下她与林嫣嫣,林嫣嫣才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其中还有陈姨娘为何会进林府的真相。 林嫣嫣听到陈姨娘的声音就跑了过去,陈愫见到她,脾气变得更大,敞开了声跟陈姨娘争吵,还时不时伸手指着林嫣嫣,似乎在质问陈姨娘为何欺骗她。 不是说林嫣嫣病了吗,如今好好站在那儿的人是谁? 陈姨娘脸上难堪,也受够了陈愫的咄咄逼人,顿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陈愫受到刺激,一股脑的把当年陈姨娘进林府的原因吐了出来。 原来,陈姨娘当初是被亲哥哥下了药送给林老爷的,林老爷那晚与人谈生意吃多了酒,不曾想酒里被下了药。 有陈姨娘哥哥的安排,林老爷和陈姨娘顺利办了那事儿。 林老爷清醒后又羞又愧疚,万不得已纳了陈姨娘,因为这事儿,林夫人跟林老爷生疏了好些日子。 陈愫为何知晓此事,当然是她那个好哥哥告诉她的。 至于陈玖如何得知,那便是他老子醉酒后吐露出来的。 一件丑事就这么公之于众,陈姨娘受不住刺激,差点晕过去,府里的下人急忙扶着她回去歇着。 陈愫见事情闹大,不敢再放肆,趁着所有人手忙脚乱就偷偷溜走了。 这件事对林嫣嫣的刺激太大,委屈的不知道该找谁哭诉。 “当时都在门口,那么多人都听到了,我……”林嫣嫣哭声不止:“我看到那些人指着我议论。” 虞姝挽的心情复杂不已,谁能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因为陈愫和陈玖兄妹俩都是出了名的名声败坏,表哥不希望她跟这种人碰面。 那为何…… 为何不一起拦下林嫣嫣? 她跑过去时表哥刚从竹园出来,应当是没拦住吧。 按照林嫣嫣的脾性,可能会无视表哥的阻拦,只想着去找自己姨娘。 虞姝挽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攥着揉来揉去,胸闷气短,整个人很不舒坦。 但愿是她想的这样吧。 虞姝挽清楚的明白,若不是表哥拦了她一下,她定会跟着林嫣嫣一起跑过去,旁人不晓得她是谁,但同样会指着她议论纷纷,只因这是林府的事儿。 可惜林嫣嫣白白受了一场委屈。 第9章 初次僭越 林嫣嫣在栖园哭诉了好一会儿,没忘记差点晕过去的陈姨娘,等情绪收得差不多了,道:“我回去看看我姨娘,我得陪着她。” 虞姝挽:“好,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林嫣嫣应了声,冷静下来的她在面对虞姝挽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在。 她以前一直以为姨娘跟爹爹之间有感情,可真相就如巴掌一样狠狠扇了过来。 林嫣嫣走后,虞姝挽待在屋里想事情。 不多时,元知跑进来说:“姑娘,老爷回来了。” 虞姝挽下意识松口气儿,林卿柏分明是林府的半个主子,对此事不闻不问,林老爷回来了就好,府里定然少不了闲言碎语,需得当主子的出面震一震。 林老爷昨夜宿在铺子里,这刚回府就得知了陈姨娘的事儿,发了好大一通火,什么都顾不得就去了陈姨娘的院子。 虞姝挽待在栖园没往外出,免得再惹祸上身。 直到夜里她都没有踏出栖园一步,元知出去打听了一二,得知林老爷自进了陈姨娘的院子就没出来过,今夜应是要宿在那儿。 虞姝挽躺在榻上歇息,脑中全是白日里发生的那些事儿。 林夫人和柳昙在翌日回到府里,林夫人听府里下人说了昨日的一切,没忍住把陈愫狠狠骂了一顿。 什么‘小贱蹄子’‘贱人’‘跟她爹一样恶心’,林夫人面部狰狞,骂时没有压着声音,不怕旁人听到。 陈愫闹事的时候,附近少不了人围观,林府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这么泄露出去。 林老爷和林夫人早年的感情一般,有了孩子后更是忙于生意经常早出晚归,独留林夫人在家中照顾孩子,后来因为陈姨娘那事儿,林老爷对林夫人产生了愧疚,夫妻俩的感情这才慢慢回温。 即便如此,林夫人还是把当年的事当做心里的痛,哪怕夫君再不喜欢她,她也难以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 男人纳妾是常有的事,但心中真能毫无芥蒂接受妾室的正妻没有几个,表面装作宽容大方,实则对夫君对小妾都在忍耐。 有些正妻和妾室将对方视作此生仇敌,斗了一辈子,有风光有落魄,都曾哭过笑过。 倘若可以,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林夫人这些年都在忍着,除了忍她别无他法,毕竟当初那件事除了陈姨娘的哥哥,其余人都是被算计的。 可林夫人可以忍受陈姨娘和林老爷,不代表可以忍受陈愫,她是个有脾气的,陈愫在她府里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她必定是有气就还。 柳昙刚开始听着,还搞不明白事情的缘由,回到栖园听虞姝挽从头讲述了一遍,气得脸都红了。 随后想起了什么,柳昙握住虞姝挽的手,着急道:“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柳昙心疼姐姐的经历,更怕女儿因此受牵连。 虞姝挽摇摇头,犹豫了一下,道:“我待在园子里没有出去。” 直接省去了林卿柏拦住她,并带她去竹园一事。 柳昙长舒一口气,而后又恼起来:“这么多年了,陈姨娘竟还不跟那样的人断了关系。” 梦中表妹 第11节 虞姝挽没吭声。 “世上竟有如此心狠之人,居然给自己亲妹妹下药。” “那种人的儿女能是什么好货色,骨子里都留着他们老子肮脏的血。” “他们自己不要脸,就觉得全天下的人不要脸,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柳昙把陈姨娘家中上上下下的血亲都骂了一遍。 虞姝挽只听不说,明白她娘心里不舒服。 柳昙为姐姐不平,为姐姐委屈,这种心情就如林嫣嫣昨日为陈姨娘所哭一样。 林府的主子都回来了,特意放话管着点嘴,要是说了不该说的,就打二十大板再发卖了。 林府里安静了好几日,这几日都关着大门,林老爷出门做生意就走后门,想着等街坊邻居淡忘了此事再走大门,省得叫人看笑话。 这几日里,林卿柏不曾出门,他大多数待在竹园,偶尔在夜里走出园子,只在栖园附近站上一会儿。 虞姝挽这阵子憋着口气,这夜终于忍受不了,趁着夜深人静决定出门透口气。 她没有让人在外面守夜的习惯,栖园的人到了深夜就回屋歇着,倒是方便了她这会儿出门散心。 虞姝挽提着灯慢慢地往外走,出了栖园才走几步路,看到前面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用力眨了眨眼睛,那道身影依旧在前面,不由吓了一跳。 这个时辰有谁能站在那儿? 府里的小厮? 管事? 还是进了贼? 虞姝挽越想越怕,期盼对面的人没有看到她,提着灯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就转身往回走,步子很急很急。 才走了没几步,听见了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虞姝挽怕得心里发颤,握紧了提灯想跑。 “挽表妹跑什么?” 身后熟悉的声音让虞姝挽倏然停了脚步,腿脚僵硬的立在原地。 “我就那么可怕?” “还是你将我当做了贼?” 声音愈发近,虞姝挽僵着后背,不敢回头看他,低声问:“表哥怎么这个时辰出来了?” 林卿柏:“表妹缘何出来?” 虞姝挽:“透口气罢了。” 林卿柏:“我与表妹一样,出来透透气。” 在屋里想人想得睡不着,只好出来透口气。 虞姝挽心想府里这几日太过压抑,所有人都在憋着,唯恐触到霉头,表哥才是其中最为烦闷的吧。 虞姝挽不自觉用手指摩挲着提灯的把子,轻声道:“表哥,这几日咱们就先忍忍,往后总会好的。” 能将雀盲的虞姝挽逼得在这个时辰出来透气,可见是真的憋太久了。 林卿柏走到她跟前,放低了声音:“我有一个好地方可以散心,你想不想去?” 虞姝挽摇头:“不了吧。” 虽然很心动,但是这么晚了,跟表哥单独出门不方便。 林卿柏:“夜深了,没人会发现我们,况且夜里黑,就算遇到了人,也看不清你我是谁。” 虞姝挽狠狠心动了,依然有些许犹豫:“可是……” “今夜过后,你我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好,我去。” 林卿柏带她去了马棚。 虞姝挽:“表哥,我不会骑马。” 林卿柏:“挽表妹若不嫌弃,可以与我同乘一匹,你不用担心此事泄露,就如我说的那样,今夜过后我们全当没发生过这事儿。” 林卿柏怕虞姝挽反悔,才说了后面那些话。 虞姝挽本就想出门透气,先前答应了,这会儿更加期待,又鬼迷心窍的应下了。 她压抑太久,想知道骑马是何滋味儿,想知道深夜出门散心是何滋味儿。 一旦有了僭越的想法,就再难收起来。 当虞姝挽偷偷跟着林卿柏从后门出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冲动,她向来规矩,从未有过这种行为。 眼下的所作所为让她彷徨又激动,还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林卿柏上了马,随后朝虞姝挽伸手。 虞姝挽捏了捏提灯的木棍子,为难道:“这灯怎么办?” 骑马时不便提灯,若她不拿着,又看不到眼前的路,着实是为难。 林卿柏:“放在此处就好,我带你去的地方有灯。” 虞姝挽犹豫一瞬,放下提灯,再将手放进了温热的掌心中,脚踩马镫,随着林卿柏拉的力道向上,轻而易举的上了马,且坐在了林卿柏的怀里。 背后宽阔的怀抱让她面上燥热,辛亏灯在下面,照不到她脸上的红,又是在夜里,不怕林卿柏会看到。 虞姝挽察觉到身后的人半揽着她,耳后一声‘驾’,听得她耳朵酥酥麻麻。 马动了起来,坐在马背上比坐在马车里还要颠,虞姝挽下意识晃了一下,身子跟着向外歪,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腰间就多了只手将她搂紧。 马越来越快,风打在脸上,虞姝挽看不见前面的路,却怕得闭上了眼。 身前是冷冽的风,身后是表哥温暖的怀抱,冷与热一前一后围着她,腰间护着她的手掌紧贴在腰肢,时不时戳到了痒处,她忍着才没有出声。 虞姝挽迟迟静不下心,耳畔除了冷风声就是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快要从她嗓子眼里跳出来。 “表哥。”她轻轻唤着身后的人。 林卿柏没有听到,夜里的路不好走,他专心看路,不曾分心。 过了许久,虞姝挽察觉到眼前有了些亮光,亮光越来越近,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是一家酒楼。 初来上京时,她就注意到了这家酒楼,这是上京中最高的酒楼,站在上面定会看到最好的景色,那时她匆匆走过,从没想过能再来。 酒楼外挂着许多灯笼,照亮了四周的路,白日里人来人往的酒楼,在这个时辰变得清冷无比,偶尔才能看到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出来。 林卿柏把马拴在了酒楼附近,拉着虞姝挽往酒楼旁边的小巷子走过去。 虞姝挽:“我们去哪儿?” 林卿柏:“跟我来就好。” 虞姝挽抱着好奇跟他走进了暗巷,后面没灯笼照路,她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林卿柏:“拉紧我。” 虞姝挽握紧他的手。 走了一会儿,听前面的人说:“抬脚。” 虞姝挽听他的话抬起脚,踏上了一个台阶,随后是一个又一个的台阶,每走两步都要微微转着身子。 她逐渐意识到,脚下是一个旋转的步梯。 步梯尽头是什么? 不等她多想,脚下又踏到了陌生的触感,走了两步才发现是瓦片,跟着往上走了些,楼顶下方的灯笼隐隐照亮了上面的景色。 林卿柏带虞姝挽来到了上京城中最高的酒楼楼顶。 第10章 只你一人 虞姝挽从前循规蹈矩,哪里爬上过这种地方,此刻站在屋顶,虽看不清风景,却能想象到眼前的景色有多么漂亮。 她抬起头,唯一能看清的便是高挂在头顶的朦胧月色。 “表哥,风景漂亮吗?”虞姝挽听到自己问。 林卿柏抬眼看去。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睡了,只有少数人家点着灯火,一眼望去与天上的星星连在一起,弯月高挂,月光皎洁明亮。 “很漂亮,”林卿柏低头看到她的眼睛,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景色,他不自觉笑道:“和表妹的眼睛一样漂亮。” 虞姝挽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微风,有点凉,但不至于冻到。 高处没有其他建筑物阻挡,她常待在栖园,被高墙围在院中,如今站在这儿,哪怕看不清,也觉得比在府中轻松。 虞姝挽长舒一口气,问:“表哥经常来这儿吗?” 林卿柏太熟门熟路了,跟来过许多次一样,若不是被牵引着,虞姝挽都想不到酒楼后面还有个步梯能直达屋顶。 林卿柏:“偶尔来。” 虞姝挽唇角微微翘起,心情很好的样子,“表哥,谢谢你。” 林卿柏蹲坐下,右腿屈起,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按着冰冷的瓦片,语气中透着几分随意:“不必言谢,表妹今后不再防着我就是。” 虞姝挽想起今日把他当成了贼,不由笑了声,跟着林卿柏一同坐下,双腿微屈,两手抱着膝盖。 “表哥说笑了,倘若早知是表哥,我万万不会扭头就跑。” 林卿柏偏头看她:“当真?” 虞姝挽坐下后看不到下方灯笼照出的光,视线随之昏暗模糊,不知道林卿柏在看她,只是点头:“当真。” 本就做好了与表哥相处的打算,怎么还会见了人就跑。 林卿柏嗓音愉悦:“表妹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梦中表妹 第12节 虞姝挽唇角上扬,心道,我也很高兴。 二人没再开口,默了片刻,林卿柏道:“表妹日后还想出来散心就找我,我带你来。” 虞姝挽眨眨眼睛,眉眼含笑:“表哥对我真好。” 林卿柏:“我就你这么一个表妹,不对你好对谁好。” 虞姝挽心里乐开了花,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攥住了衣摆,问:“表哥也会带其他人来这里吗?” 她期待着答案,等了有一会儿才听到身旁的人说话。 “没有,以前都是一个人来。”林卿柏没说谎,今夜意外碰到虞姝挽,不知怎的就想带她来这里坐坐。 虞姝挽:“酒楼后面怎么会有步梯?” 林卿柏微微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道:“那是齐王世子在三年前托人搭建的,搭建不久后,世子在这里遇到了世子妃。” 虞姝挽不晓得这事儿,在她的认知里,世子和世子妃这样的人离她太远了。 恍惚间,她想到了林嫣嫣之前所说的话,陈愫曾亲眼看到林卿柏跟几个人一同进入酒楼,其中一人被称为‘小侯爷’。 虞姝挽不禁猜测,林卿柏或许与齐世子也认得,她没有问事关齐世子的事,只问:“表哥今日带了我来,今后是否还会带其他人过来?” 虞姝挽扭头看着身旁的人,哪怕距离如此之近,她也看不到林卿柏脸上的表情。 林卿柏低头,清楚看到了虞姝挽眼中的疑问,嘴角上扬的弧度从未收起过,眼底笑意颇深,“表妹希望我带别人来吗?” 轻而易举的把问题抛了出去。 虞姝挽心里好似被羽毛挠了一下,手指微蜷,转头望着别处,拧巴道:“这是表哥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林卿柏低低地笑了几声:“我可只有你一个表妹。” 大抵意思是,我只会带你一个人来。 虞姝挽整颗心被撩得酥酥麻麻,跟个小乌龟似的低下头不吭声了。 二人在屋顶待了许久,待到虞姝挽开口说想回去了,林卿柏才带她回去。 因为房屋向下倾斜,下去时比上来时危险,虞姝挽非常怕,握着林卿柏的手很紧。 下步梯时,几乎是林卿柏下一台阶,她紧跟着往下跟一台阶。 林卿柏牵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想起了前两夜的梦。 梦里难得没有折腾,就让这般柔软的手辛苦了许久,后面可怜兮兮地哭着说手酸,问他能不能快点。 林卿柏以前清心寡欲,从来不知自己在梦中会那么多花样,话本子都免了看,全都在梦里学会了。 虞姝挽被林卿柏牵着走出暗巷,眼前能看清了些,道:“表哥,这次我坐在后面吧。” 她总觉得坐在前面太亲密了些,还是坐后面好。 林卿柏道了声好。 等两人都上了马,虞姝挽才意识到坐在后面有多危险,她不知该扶着什么,身后没有人挡着,好似要掉下去一般。 虞姝挽只得伸手,堪堪捏住林卿柏背后的衣裳来保持平稳。 林卿柏察觉到她的动作,道:“你若是怕,我们可以换回来。” 虞姝挽:“不用,这样就好。” 林卿柏没有坚持:“表妹要坐稳了。” 说罢,马动了起来。 虞姝挽紧紧捏着林卿柏的衣裳,可这样还是不稳,好似下一刻就能掉下去。 虞姝挽心一横,松开手里的布料,直接伸手抱住了身前人的腰,抱得不紧,勉强能平稳。 坐在马上实在颠的厉害,虞姝挽好几次不自觉的抱紧了身前的人,后面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偷偷松开。 林卿柏低头看了眼,嘴角轻扯,眼中尽是笑意。 他的表妹,真是可爱。 到了林府的后门,虞姝挽看见了走之前放在地上的提灯,她才下了马,就迫不及待寻着那抹微弱的光亮走去。 等提灯入手,悬着的心缓缓落下,眼前终于能看清些东西,不再是一片漆黑与模糊。 林卿柏打开后门,牵着马进去。 虞姝挽提灯跟在后面。 林卿柏要去马棚,想着先送虞姝挽也行,刚提出来就被拒了。 “我有这个,”虞姝挽提了提灯,笑道:“表哥不必担心我看不清路,你先去送马吧。” 林卿柏:“也好,那你慢些走,好好看路。” 虞姝挽应了声,跟林卿柏分开走。 府里静得可怕,下人都在屋里歇息,虞姝挽推开栖园的门,放轻脚步跨过门槛进去。 快走到屋门前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叫她。 “姑娘?” 虞姝挽吓了一跳,忙提着灯回头,看不清远处的人是谁。 “姑娘这么晚出来做什么?” 那道声音不如刚才沙哑,人影往这边走了过来。 虞姝挽听出是元知的声音,心里稍稍松懈,“出来透透气,你不必告诉旁人。” 元知揉着眼睛走过来,哦了一声:“夜里凉,姑娘还是早点回屋歇息吧。” 虞姝挽应着,没问她为何出来,转身就进了屋。 回到屋里,紧绷的神情才彻底松懈,天知道她多怕在外面遇到她娘。 翌日。 府里依旧压抑,虞姝挽昨夜出去溜达了一圈,今日的心态好很多,在栖园更呆得住了。 元知端着一壶新茶走进来,道:“奴婢看到姥爷夫人出门了,一同出门的还有陈姨娘。” 虞姝挽趴在桌上,犯困打了个哈欠,对此并不关心。 元知只说了这句话,并未多说,倒上一盏茶就出门守着了。 没过多久,柳昙来找虞姝挽,关上门跟她说了件事。 就在昨日,陈姨娘的哥哥在赌坊输了一大笔钱,因为还不上,特意求到了林老爷面前。 陈愫才在林府闹了一场,林老爷怎么可能给这样的人擦屁股,直言不可能。 直到今日,还没来得及出门的林老爷就听说陈姨娘的哥哥要把陈素卖了换银子。 虞姝挽听得直皱眉头:“姨母姨父出门可是跟这事儿有关系?” 柳昙:“是陈姨娘求到了他们跟前,陈姨娘就是被她哥哥给害了,不想眼睁睁看着侄女落到被卖的地步。” 陈姨娘怨恨哥哥,被侄女欺辱,可她同为女子,不想见到侄女走上那条艰难的路。 虞姝挽都明白,可她不晓得姨父姨母出门能做什么。 柳昙道出她心中疑惑:“你姨父姨母出面帮陈姨娘哥哥还了欠债,陈愫不就躲过了被卖。” 这话说出口,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虞姝挽眉心拧起,终是没吭声。 她不舒坦,柳昙更不舒坦,包括林夫人林老爷,谁经历了这种事会舒坦。 陈愫前几日让林府闹了好大的笑话,如今却要去‘救’她,林府又不是当菩萨的,凭什么这么做。 柳昙:“不过这事还没落定,说太早都无用,我了解你姨母,不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的人,你今日就跟我四处逛逛,不必想这种糟心事儿。” 虞姝挽颔首:“我晓得了。” 柳昙低声叹道:“因为一个人作孽,那么多人都要跟着煎熬,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但好人也没过上舒坦日子。” 柳昙说了许多感慨的话,忽而话锋一转,问:“挽挽,你这几日与你表哥相处的如何?” 虞姝挽正抿着茶,听到此差点被呛到,道:“这几日我都没出过园子。” 柳昙:“也对,我还是太心急了。” 第11章 表妹手巧 柳昙把事说完就走了,她这几日都待在屋里做女红,有好些还没有绣好。 虞姝挽一个人坐在屋中想事情,她知晓她娘的女红有多好,早些年还和爹爹一起管理家中生意,既然有如此手艺傍身,完全可以做些小生意赚银子傍身。 虞姝挽的女红也不错,当年在荷包上绣的莲花还被一位贵夫人夸赞过。 虞家刚刚没落时,虞姝挽就想过跟柳昙一起做小生意过日子,可那些人三天两头的过来找事,只要是江南一带都能寻到她们,摆明了不给她们活路。 这才来了上京,如今日子安定了下来,从前有过的生意想法如今又萌生出来。 至于本金,跟姨母借一些,等日后赚来了再还去就是。 这种想法愈发强烈,不等虞姝挽细细思索,元知跑进来说道:“姑娘,二姑娘想见您,正在门外等着呢。” 虞姝挽:“快让人进来。” 林嫣嫣以前想来就来了,可从未这样过,或许还是受前几日那件事情的影响,心里对姨母身边的所有人都生出了小心翼翼的愧疚感。 虞姝挽等了会儿,终于等到林嫣嫣进屋。 和前几日所见不同,今日的林嫣嫣肉眼可见的瘦弱了,瞧着精神也不如从前。 林嫣嫣故作和从前一样的表情对虞姝挽笑了笑:“挽表姐。” 虞姝挽拉着她坐下:“这几日没休息好吧。” 林嫣嫣点点脑袋,小声道:“姨娘出去了我才敢来找你。” 陈姨娘在的这几日,林嫣嫣根本不敢出门,她一直记得前些日子姨娘被气成了什么样,不由后悔为何从前不听姨娘的话,非要跟陈愫表姐一起玩,可惜醒悟的太晚。 梦中表妹 第13节 若是从一开始就听话,从不给陈愫好脸色,陈愫都懒得再搭理她,这样或许会避免那日所发生的事情。 虞姝挽看林嫣嫣一脸心事的模样,抬起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我这两日还想试着做一下糕点,你想尝尝吗?” 虞姝挽的行为举止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并不会因此事用异样的眼神看待林嫣嫣。 林嫣嫣意识到这点,僵硬的四肢有所放松,抿了抿唇,道:“我想跟表姐一起做。” 那日她们说好了一同去厨房做糕点,却因为陈愫的到来耽误了那么多天。 虞姝挽笑意渐深:“好,我们一起。” 二人手挽手去了厨房,这次没有人再来打断她们,虞姝挽和林嫣嫣分工明确,从头到尾都顺顺利利。 一共做了三样糕点,有桂花糕、豆沙糕和玫瑰酥,没有放太多的糖,吃起来清甜不腻。 虞姝挽咬了一口玫瑰酥,外面的皮酥得掉渣,里面是流心的馅料,比另外一个糕点稍甜一些,再抿上一口方才煮好的清茶,忍不住眯起眼睛享受起来。 林嫣嫣小口吃着糕点,眼中透着喜悦:“表姐,这个好好吃啊。” 虞姝挽眼睛亮亮地盯着那些糕点,不禁想到,若是能开个糕点铺子也行。 绝不是自夸,她吃过很多家的糕点,自己做的味道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差。 虞姝挽把糕点分开两份放进食盒里,一份是她的,一份是林嫣嫣的,回去的半道上碰见了竹园的小厮。 那小厮行了礼,见到她们手里提着放糕点的食盒,无意说道:“二姑娘、表姑娘手中的可是厨房刚做出来的糕点?” 小厮没有其他意思,虞姝挽蓦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似乎答应过要做糕点答谢表哥。 虞姝挽:“这些是我与二姑娘亲手做的,你拿些去竹园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让林卿柏尝尝。 小厮惊讶一瞬,道了声是。 虞姝挽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小厮接过,态度恭敬的告退便走了。 林嫣嫣:“表姐,不如我再分你一些。” 虞姝挽:“以后还能再做,你把剩下的拿回去就好。” 林嫣嫣犹豫一瞬,点头答应下来。 虞姝挽带林嫣嫣去栖园待了会儿,林嫣嫣身边的婢女跑过来找林嫣嫣。 “二姑娘,姨娘回来了。” 陈姨娘回来,一同出门的林夫人林老爷必定也一起回了。 林嫣嫣起身:“表姐,我要回去了。” 虞姝挽没有强留,跟着起身送她出栖园,两人迎面碰到了正要来栖园的林卿柏。 林嫣嫣霎时浑身僵硬,匆匆喊了声大哥,就提着食盒跑了。 虞姝挽又心酸又好笑,转过头来看向林卿柏:“表哥。” 林卿柏显然是为那盒糕点而来,开口就问:“那是你做的?” 虞姝挽没有认领全部功劳,实话实说:“是我与嫣妹妹一起做的,表哥可尝了味道,好不好吃?” “好吃,”林卿柏看她的眼神缱绻,道:“挽挽表妹的手艺很好。” 虞姝挽眼睫微动,“表哥喜欢吗?” 林卿柏还未吭声,栖园里响起柳昙的声音:“卿柏来了啊,快进来坐。” 虞姝挽回头,看到刚从屋里出来的柳昙。 林卿柏对前面的柳昙点了点头:“姨母。” 说着就走了进来。 虞姝挽跟在后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若她娘没有看到,她还能坦然面对,一旦有长辈在此,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卿柏。 或许长辈的期许太甚,让她有些无措。 进了屋,柳昙让人倒茶,眼神来回在林卿柏和虞姝挽身上打转,笑着问:“卿柏是来找挽挽的?” 虞姝挽摸了下鼻子,脸颊隐隐发烫。 林卿柏:“表妹和嫣嫣做了糕点送去我那儿,我来跟表妹道谢。” 柳昙知道虞姝挽和林嫣嫣去做了糕点,不知她们送去了竹园,心想挽挽这丫头的确喜欢卿柏,要不然也不会送一份过去。 柳昙面上的笑意扩大,“看你们表兄妹之间的感情如此和睦,我就放心了。” 这时,有个小厮闯进来说:“虞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让您和表姑娘一同去前屋用午膳。” 小厮说完才看到林卿柏也在这儿,把话顺道一起说了:“夫人说了,公子也要过去。” 几人还没坐下多久,就一同起身去前屋,到了前屋才发现人都到齐了,林嫣嫣先前拿走的那盒糕点都在这儿。 虞姝挽猜想应该是回去的路上碰见陈姨娘,就一起过来了。 林夫人一扫前几日的阴霾,面上挂笑:“都来了啊,快坐下。” 虞姝挽坐在柳昙身边,另一边是林嫣嫣。 柳昙刚进屋看到这情况,就知道今日有让人高兴的事发生了。 下人端着菜进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摆上桌,林夫人看到林嫣嫣提来的食盒,询问了一下,就一起摆了上来。 林夫人尝了一口就连连夸赞,倒是让虞姝挽和林嫣嫣两人都不好意思了。 林老爷和林夫人出去一趟遇见了何事不得而知,桌上没有人提,同样知情的陈姨娘表面笑着,可那笑容实在勉强。 至于柳昙,只要林夫人高兴,她就跟着高兴,可不会管旁人怎么样。 虞姝挽偷偷观察桌上长辈的脸色,暗暗猜测是陈姨娘的哥哥出了事。 虞姝挽想得认真,全然没意识到有人在观察她。 林卿柏只在虞姝挽来林府的第二日与她一起用过膳,其余时候没有机会,趁着桌上的其他人都在想陈家的事,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往虞姝挽身上瞥去。 用过了午膳,林夫人拉着柳昙去自己院子里说心里话。 林老爷还有事要忙,乘坐马车出了府。 虞姝挽本想跟林嫣嫣同路回去,但陈姨娘心情不好,林嫣嫣决心陪着陈姨娘。 一来二去,只剩下林卿柏跟虞姝挽同路。 幸亏这是白日,不用怕看不清路,身后还有元知和林卿柏的随从跟着。 林卿柏:“我很喜欢表妹做的糕点。” 虞姝挽眼皮微抬,知道他在答刚才在栖园没来得及答的问题,嘴角上扬:“我就会这些了,表哥喜欢就好。” 林卿柏:“表妹手巧,荷包上的莲花秀得漂亮。” 虞姝挽低头,没在身上看到荷包,她这几日不出栖园就没带。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跟林卿柏共乘一辆马车外出认路,不小心把荷包落在了马车上,是竹园的人送回来的。 虞姝挽没想到林卿柏还观察过荷包上的莲花,从未展示过的绣工被表哥提及夸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表哥谬赞了,比我手巧的人多的是。”她在绣工上向来谦虚,是因为见过柳昙的绣工,比她好上很多很多。 二人之间默了片刻。 虞姝挽红唇微抿,按耐不住好奇,问:“表哥这几日都待在府里,没有出去见朋友吗?” 她刚来的时候,林卿柏时常早出晚归,见不到他的身影,这几日却都待在府里。 虞姝挽没有别的意思,纯属好奇罢了。 林卿柏:“天热了,他们不再出门,如今难得悠闲,便想在家中多歇歇。” 虞姝挽了然:“原来是这样。” 二人干巴巴地聊了一路,可算是到了栖园门前。 虞姝挽:“我进去了,表哥慢走。” 林卿柏应了声,道:“这几日愈发暑热,夜里又凉,你注意些身体。” 虞姝挽轻轻颔首:“表哥也是。” 第12章 倾诉心声 虞姝挽在栖园等到快傍晚才等到柳昙回来,后者心情很好,走路的步子都跟着轻快起来。 柳昙心里压不住事儿,有什么都要跟虞姝挽说。 这不,刚坐进屋里就让元知去外面守着了。 虞姝挽从柳昙口中得知了今日的‘好事’。 林夫人林老爷原是应了陈姨娘的恳求,去街上救即将被卖的陈愫,他们刚到地方,就看到陈愫的爹陈礼祺在被人狂打。 说来巧了,被陈礼祺欠债的人有俩闺女,俩闺女都是掌中宝,宠爱的不得了。 得知陈礼祺要卖女儿来还债,他一时气愤,直接找到陈礼祺把人揍了一顿。 那人下手挺重,把陈礼祺的门牙都打掉了,陈礼祺还不知道对方为何打他,跪在地上求饶,说他这就把女儿卖了,很快就会有银子了。 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又挨了顿毒打。 当时林夫人和林老爷就在人群中围观,陈姨娘担心哥哥没命,想过去阻止,但是被林老爷拽住了。 陈愫当时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原本就被老爹卖女儿的事给吓到了,如今再见这种血腥场面,就吓得一直哭。 最后还是赌坊的人威逼陈礼祺,不准他再卖女儿,陈礼祺爱财,却更惜命,趴在地上都快没气儿了,还不忘发誓绝不会卖闺女。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陈愫和陈礼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陈玖居然没露面。 林夫人三人本就是为陈愫一事而来,既然陈愫不会被卖,他们没有露面,早早就回来了。 梦中表妹 第14节 虞姝挽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柳昙干咽了两下,道:“再不喜欢陈愫那丫头,也看不得她被自己亲爹卖了,这次的事也算是个教训,希望她通过这事看清她爹的为人。” 虞姝挽倒了盏茶推到她面前。 柳昙笑了声,端起茶饮两口润嗓子,“总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姨母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够了。” 从一开始就是陈礼祺造孽,这顿毒打没有白挨。 柳昙:“陈姨娘若是一开始狠狠心跟陈家断了,就没后面那么多事儿,可惜啊,她是个心软的,这么心软的人却摊上了这么个狠心的哥哥。” 虞姝挽对此事没别的想法,总归也不是她能管的,不论什么结果,只有在旁边看着的份。 夜里。 虞姝挽跟柳昙说起开铺子做生意这事儿,她讲得很清楚,如今住在姨母家很好,可她们终究是外来人,还需自己做个生意来支撑日子。 如今她们吃穿是不愁了,姨母还会给她们定做衣裳和首饰,这些都很好。 虞姝挽只是觉得就这么白白待在这儿,好似给别人添了麻烦一样,尤其是近几日,陈愫这么一闹,林府的所有人都要过阴霾日子。 她和娘看着不受影响,其实同样小心翼翼。 说到底,这还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主人家不高兴了,她们便不敢有什么动作。 柳昙听虞姝挽讲完一切,明白了她心中顾虑,“挽挽,娘有件事需得告诉你。” 虞姝挽:“娘请说。” 柳昙握着她的手:“我与你爹早些年在上京买了几家铺子,那时我们离得远不好照看,索性就托你姨母照看,走的是她的名,买铺子的银子是我跟你爹出的。” 虞姝挽一时愣怔。 柳昙:“因为是走的你姨母的名,带你来上京时我不确定你姨母还会不会把铺子让出来,直到上次去万安寺,你姨母提了要把铺子转到你名下。” 虞姝挽:“我名下?” 柳昙:“这是你嫁妆的一部分,你姨母说了,不管你今后嫁给谁,这些都是你的,她还会再另添一份给你。” 虞姝挽脑中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难以置信。 这无疑是好事,只是好事来得太过意外,有些反应不过来。 柳昙拍了拍她的手:“如今好些年过去了,那些铺子每年都吃着好些租银,那是一大笔银子,你姨母全都帮我们存着,连你姨父和你表哥都不知道。” 虞姝挽眼睫半垂,“娘不是在骗我?” 柳昙失笑:“你是我亲闺女,我为何要骗你,我原想是想等过两日再告诉你,谁知你这些日子想了那么多,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不用觉得我们娘俩是寄人篱下。” “倘若你在林府待的不舒坦,日后我们出去买个院子自己住。” 柳昙拉着虞姝挽再三嘱咐:“我这几日不出门不是因为那事儿变得小心谨慎,我只是为你姨母难受罢了。” 虞姝挽感觉眼前湿热,抿了抿嘴。 柳昙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温柔:“总会有后路的,娘不会让你无路可走,不会让你为难。” 虞姝挽心里酸酸的:“可是……不应该全部转到我名下啊,这是爹和娘买下的,我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其余都该是娘的。” 柳昙深吸了口气:“你爹没了,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放在谁名下都一样,只是为娘想让你有挺直身板的底气。” 虞姝挽是家中独女,自幼就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一朝跌落,从之前的荣华富贵变成了一顿饭都差点吃不起的小可怜。 柳昙早些年过得都是苦日子,做生意后过得宽裕了些,忽然变成那样都尚不能接受,她不敢想自己的女儿心里会有多大的落差。 平民百姓手里有了银子,就是有底气,只要不招惹贵人,干什么都不怕。 这夜,虞姝挽又失眠了。 房屋的灯火还亮着,她翻身侧躺着,盯着床前的那抹烛光发怔。 既然早有退路,爹爹为何还要自尽,娘为何非要在她今日说过这些话后才告诉她。 她摸不清这事是真是假。 说假了,像是真的。 说真了,却又像是假的。 虞姝挽干躺在榻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干脆提着灯出去走走。 今夜并未在外遇到任何人,她提灯来到竹园门前时,双脚像是定在了那里移动不了。 虞姝挽知道,她现在想找人谈谈心。 可找谁呢。 若此事是真的,娘说了连姨父表哥都不知晓,她贸然说出去不合适。 虞姝挽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的亭子里,心里的憋闷还在,便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夜里比白日里凉些,依稀想到林卿柏叮嘱的那些话,让她注意些。 虞姝挽没注意到自己正在笑,不论是嘴角的弧度还是微弯的眼眸都暴露了她的心情。 后院里别无他人,静得都能听到衣裳摩擦在一起的声音,除了灯火照亮的这个小亭子以外,其余的一切在虞姝挽眼里都是漆黑一片。 坐久了,就有些害怕。 刚才心里想着事,没那么怕,这会儿瞧着远处的漆黑,眼底划过一抹惧意。 提起灯,慢慢地往栖园的方向走去。 快到竹园附近的时候,听到前面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开门声。 虞姝挽躲到墙后,亮着的灯往身后放,侧耳倾听那边的声音。 前面的人叹了声气,在寂静的夜里毫无遮掩,听得清清楚楚。 虞姝挽还在想是谁的声音,下一刻就听前面的人无奈笑了。 “我看见你了,姝挽。” 虞姝挽半垂的长睫微颤,不习惯忽然改变的称呼。 而后又听见前面的人道:“又要躲着我吗?” 虞姝挽提起灯走出去,好奇问:“表哥如何知道是我?” 走近了些,才看清前面模糊的身影。 “你往墙后躲的时候,我看见了。”林卿柏又不雀盲,视线非常好,对面的人提着灯,很难让人不注意。 虞姝挽眨眨眼睛,看向别处,“表哥也睡不着吗?” 林卿柏默了片刻,“睡不着。” 虞姝挽:“是心里有事?” 林卿柏仗着她看不到,眼里蕴着意味深长的笑,“是。” 应当说心里有人。 他经常在夜里走走,吹散身上那股难以逼退的燥热。 虞姝挽蹲下身,将灯放在一旁,坐在了有小腿高的石头上,轻声道:“表哥可否能陪我说说话?” 林卿柏:“夜里凉,进屋说吧。” “不,”虞姝挽摇头:“屋里太闷了,我想在这儿说。” 林卿柏站在她身旁,抬手想摸她的头,快要碰到时又停住了,手掌动了两下,“表妹想说什么?” 虞姝挽红唇翕动,原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我总是我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 刚说了一句,林卿柏就皱起眉头。 虞姝挽:“我时常拘束自己,告诫自己这是在别人家中,不能太过随意,要时时刻刻守着规矩,想着日子总能好好过下去。” “可我不久前才失了家,没了爹,再怎么宽慰自己,心里那股落差始终都在,我害怕今朝的温饱在他日就会忽然失去,害怕姨母不喜欢我。” 害怕的事太多了,她表面装作无事,其实想了很多。 林卿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据他所知,虞姝挽才过了十七岁的生辰,且是在虞家落魄,来上京吃不饱穿不暖的路上所过。 十七岁之前失了家又失了父亲,这种打击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法磨灭的伤。 第13章 不可心急 虞姝挽整个人都很低落,但她没有哭,即便心中委屈万分,也没有落一滴泪。 白日里柳昙说了那么多,她眼睛酸酸的,依然强忍着没有落泪。 林卿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放轻声音:“没有人会抛弃你,我爹娘都跟喜欢你,府上的人都尊重你,你是林府唯一的表姑娘,林府会护你一生。” 虞姝挽怔怔抬眼,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 林卿柏抬起手,将她额间挡眼的发丝撩到耳后,干燥的指尖若即若离蹭着她的面颊滑动,哪怕是轻柔的触碰也能感受到面颊的细嫩,与他粗糙的指腹完全不同。 林卿柏常年拿笔,手上起了层薄薄的茧子。 虞姝挽被他的手指蹭得脸颊泛痒,微微侧头躲开,许是心态不一样,这会儿并不觉得羞赧,面上也无燥热泛红。 她这些日子憋闷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心里舒坦多了,“多谢表哥听我啰嗦,希望今日之事你别告诉姨母和我娘。” 林卿柏放下手掌,轻轻嗯了一声。 虞姝挽起身,又弯腰提起灯,“我要回去了,表哥也回吧。” 她刚往前动了一步,衣袖忽然被人抓住,不得不停下脚步,疑惑转身,“表哥?” 林卿柏:“还想出去玩吗?” 上次上到屋顶的激动仿佛就在眼前,虞姝挽心中蠢蠢欲动,却违背内心摇了摇头:“这么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僭越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一次就够,再有一次,她怕今后会上瘾,会愈发频繁的往外出。 若是视线正常还好,坏就坏在她夜里看不着,出门就要被人牵着走,太麻烦了。 林卿柏没有勉强她,道了声好,松开手。 虞姝挽慢步往栖园走,哪怕有灯火照着,眼前所见也不如白日清晰,栖园门前的那段十字路还是那么不平整,偶尔凸起的石头差点将她绊倒。 梦中表妹 第15节 林卿柏好几次都想过去扶住她,但忍住了。 他自幼受教,深知男女之间要保持距离,在无任何关系的情况下不可僭越,这些被他记在骨子里,每次面对虞姝挽都会克制不住的破功。 许是常在梦中与她亲密,梦醒后却要保持距离,明明那样亲密过,却要看着亲密之人如此疏离。 他的耐心在失控与克制中反复拉扯,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将人抱在怀里柔声安慰,说尽梦里说过的情话。 可他不能这样。 太急了,会将人吓跑。 况且那种事情太过冒犯,林卿柏希望能够一步步的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全当在梦里多加练习了。 林卿柏刚才都想冲动的告诉虞姝挽,跟她说—— 不必害怕这些,你早晚会是我的妻子,是林府的女主人。 可他不能。 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这么急切的发展,先不说虞姝挽会不会信,就说其他人都不会信,可能还会觉得他是一时兴起。 总会有那一日的。 不能急。 不能急。 林卿柏垂着眼,藏起眼底即将失控的情绪,身侧的手掌紧攥成拳,忍了好一会儿,忽而叹了声气,倏然转身离开此处。 没有回竹园,反而去了马棚。 . 自那日柳昙说过铺子的事情之后,没过几日,虞姝挽就被林夫人叫着去了街上,一起跟着的还有柳昙。 林夫人不知道柳昙已经把事儿说了出来,为了不吓到虞姝挽,在路上就将事情跟她解释清楚。 上京是个好地方,又是在天子脚下,柳昙和虞老爷当初是想来上京发展的,碍于虞姝挽那时太小不便行那么远的路,就先买了六家铺子,拖林夫人在此照看着。 为了方便照看,还将铺子记在林夫人名下。 那时为了办这事儿,虞老爷单独离家了一趟,特意来给林夫人送银票。 铺子今后要租出去,虞老爷和柳昙不能留在上京,往后租铺子便不容易,那时迫不得已才让林夫人帮忙。 过了这么些年,虞老爷没了,柳昙带着虞姝挽来上京投靠林夫人,林夫人早在她们娘俩来的那日就想起了这事儿。 再后来去了万安寺,林夫人便跟柳昙说了此事,柳昙一直记在心里,只不过不好意思提罢了,虽说是花了虞家的银票,但这么些年一直是林夫人帮着打理,又帮着赚了那么些银两,柳昙当真是不好意思。 林夫人看重姐妹情,压根不在乎这些。 虞姝挽坐在马车里,听着林夫人讲完铺子的事儿,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就像是落魄之后,忽然有人告诉你并没有完全落魄,你还有许多银两和铺子傍身,这辈子都不愁吃喝。 一整天,林夫人带着虞姝挽东跑西跑,原先在她名下的铺子终于转到了虞姝挽名下。 林夫人:“我这些年都瞒着你姨父和你表哥,如今把这些还回去,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二人回到马车里,正坐在里面的柳昙询问事情如何。 林夫人笑道:“你放心,都很顺利,如今你们有了银子傍身,我也安心不少。” 柳昙:“这些年真是谢谢姐姐帮忙照理。” 林夫人:“自家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 虞姝挽坐在一旁,没再吭声。 夜里。 柳昙问虞姝挽是否想要搬出林府,若铁了心想搬出去,她这就找人去看合适的院子。 虞姝挽摇头:“不用,若我们搬离出去,姨母可能会多想。” 她那夜跟林卿柏说了心里话,开始的想法逐渐消失。 柳昙欣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你姨母家中虽不是权贵,但胜在富有,在上京中总会有人给林府脸面,我们来这儿本就是寻求庇护,贸然出去不好。” 话这么说,只要虞姝挽说了想出去住,柳昙还是会去找院子。 天愈发炎热了,林夫人让厨房熬了消暑的汤,每早用膳时都会喝上一碗。 林嫣嫣最近时常往栖园跑,再跟着虞姝挽去厨房,俩姑娘试着做出了许多美味精致的糕点。 虞姝挽这几日没有深夜外出,白日里又都待在栖园,很少能跟林卿柏碰面,她清楚自己是想见人的,就是不知如何去寻那个契机。 许是老天读懂了她的心声,很快就迎来了一个契机。 之前定制的衣裳做好了,林夫人原本是要让府里的人过去取,虞姝挽提议想自己亲自过去取,她近几日做糕点的手艺愈发好,便想去街上逛逛那些糕点铺子,看看旁人家都如何经营的。 林夫人听了她的话,犹豫道:“挽挽可是想做生意?” 虞姝挽:“暂时没有。” 林夫人没有忽略‘暂时’二字,便问了她的想法。 虞姝挽一一说来。 她先前有做生意的想法,如今又是另一种想法,与其这样,倒不如雇人帮忙干这些,她把手艺教出去,之后当一个背后人岂不自在? 上次转铺子时,她注意到有家位置很好的铺子临到期了,刚好可以腾出来开个自己的铺子。 林夫人:“就这么把手艺教出去,你不心疼?” 有些人将手艺看得颇为终于,只会祖传下去,不舍得教给旁人。 虞姝挽轻笑:“姨母,我爹爹说过,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任,况且一个手艺罢了,也不是什么绝活儿。” 林夫人点点头:“你是个有想法的,若有哪里需要我和你姨父帮忙的就尽管开口,不必跟我们拘着。” 虞姝挽颔首:“我想让嫣妹妹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林夫人:“嫣嫣愿意就行。” 虞姝挽笑着告退,离开时碰见了来这找人的柳昙。 柳昙问虞姝挽为何来这儿。 虞姝挽实话实说。 柳昙:“你这丫头从小就有想法,我也说不出阻拦你的话,既然决定做了就要用心做,可不能半途而废。” 虞姝挽:“女儿晓得。” 柳昙:“你去找嫣嫣吧,再多叫两个人一起去,就你们俩不安全。” 虞姝挽笑着应声,随后就去陈姨娘院中找林嫣嫣。 林嫣嫣近些日子很黏着虞姝挽,听到她要外出,没什么犹豫就答应跟着去了。 二人乘坐马车出门,闲闲碎碎的聊了一整路,到了上次来的那家裁缝铺子里,马车停在一旁,虞姝挽拉着林嫣嫣进去取衣裳。 取了衣裳就去附近最近的两家糕点铺子瞧一瞧,期间路过上京中最高的那家酒楼。 虞姝挽对那晚的记忆深刻,经过时特意打开窗户往上看。 她看得是屋顶方向,那晚那么黑,眼前太模糊,这会儿看清楚了,只不过视角完全不同。 若是可以,她真想现在就上去看看,或许还能想象出那晚的景色有多漂亮。 虞姝挽的目光下移,在酒楼周围看见了林卿柏,不止是他一人,身边站着两位同他差不多高的男子。 那三人有说有笑,林卿柏显然也看见了她,朝这边笑了笑。 虞姝挽翘起嘴角,向他挥了两下手。 林卿柏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随后就往这边走过来。 虞姝挽知晓他要过来,让马夫停下。 林嫣嫣:“怎么了表姐?” 虞姝挽:“你大哥在外面。” 林嫣嫣的脸色变了变,手指不安的蜷在了一起。 虞姝挽看在眼里,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在呢。” 第14章 故意落下 “我不怕。”林嫣嫣摇着头,身体的僵硬无情出卖了她。 她本来就怕林卿柏,有了上次的事情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大哥。 虞姝挽捏了两下林嫣嫣的手指,告诉她放轻松,眼见着林卿柏走了过来,“你安心坐在这儿,我下去说句话。” 林嫣嫣紧绷着脖子点头。 虞姝挽松开她,起身走下马车,见到前面的林卿柏,面上露出笑意:“表哥。” 马车停在一侧,并不耽误他人过路。 林卿柏:“你一个人来的?” 虞姝挽:“还有嫣嫣,她有点逛累了,我就没让她下来。” 林卿柏轻轻颔首,视线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出来一趟也不能疯玩,累了就好好歇着。” 虞姝挽应着声,同样没忽略他的目光,眼神跟着向下看,是之前那个绣了莲花的荷包,还被夸过好看,唇角愉悦的扬起。 “这几日没见过表哥,表哥很忙吗?” 林卿柏的眼神落在她身后的那匹马上面,语气如常:“是有些忙。” 虞姝挽觉得他有些不对,说话的语气太平淡了,从前再怎么说都带着几分温柔,令她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今日为何……这样? 虞姝挽抿了抿红唇,明亮透澈的眸子望着林卿柏,眼中藏着几分疑惑和好奇。 她不说话,可她的眼睛会说话。 梦中表妹 第16节 有什么问题全在那双黑亮的眼睛里表达了。 林卿柏一时不忍,神色无奈,不自觉的抬起手揉了两下虞姝挽的头发,声音温和下来:“我这几日太累了,等忙完了才能时常待在府里。” 虞姝挽的发顶被揉得很舒服,眨了两下眼睛,脸颊泛起微微的红,“表哥刚才还说累了就要歇息。” 林卿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刚才的话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显得有几分好笑,“我知道了,表妹可别像我一样忙得忘了歇息。” 他近几日没在府里住,自从虞姝挽来到林府,那些荒.淫不堪的梦境就没有停止过,从前隔个三两日还好,如今夜夜这般,白日里还要注意分寸,着实快把他折磨疯了。 直到前几日的一次意外,林卿柏与友人相聚太晚,干脆宿在了外面,那夜难得没有做那种梦,第二日夜里又试着宿在别处,他心心念念的人依旧没有入梦。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林卿柏在第三日夜里回到了林府,那夜的梦境让他难以忘怀,至今想起都觉得身上燥热。 林卿柏刚才之所以那般平淡,不是因为累了,而是因为怕说多了会暴露阴暗的一面。 虞姝挽很在乎身边人对她的态度,深知林卿柏今日的不同,鼓起勇气扯住了林卿柏的衣袖,抬起头,漂亮的眸子微弯,透着几分撒娇的软意。 “那晚我很想跟表哥出去,但是我怕黑,表哥不要怪我。” 过了这么久,她终于踏出那一步,愿意主动一次撒个娇。 虞姝挽打心底里不想看到林卿柏疏远她,她愿意使些手段让林卿柏溺在自己这儿。 林卿柏本就受不了虞姝挽的一颦一笑,每一个表情都在梦中精彩的呈现过,如今这般看着他撒娇,眼底深处划过一丝忍耐和难以捉摸的深意。 “没有怪表妹,是我没考虑好,忘记表妹深夜看得不清晰。” 虞姝挽眼中的笑意更甚:“那等表哥忙完了,能再带我上酒楼的屋顶看一看吗,最好是在白日。” 林卿柏笑得温和:“好,过两日就带你上去。” 虞姝挽放心了,她没忘了正事,便道:“我跟嫣嫣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林卿柏应了声,看着她转身上了马车,盯着那道纤细柔弱的背影,不由想起那晚的经历。 怎么可能忘了她看不见,正因她看不见,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他可以偶尔用失控的目光凝视她。 正因看不到,所以不知道他内心有着对她多么丑陋而又肮脏的想法。 林卿柏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表面无害的深渊,吸引着自以为能保全自己的小白兔入坑。 虞姝挽全然不知自己成为了猎物,自以为是个狩猎人,心情不错的上了马车。 林嫣嫣不知道她在下面说了什么,见她心情这么好,问:“大哥跟表姐说了什么?” 虞姝挽:“一些琐事。” 林嫣嫣没问什么琐事,反而问:“表姐喜欢大哥吗?” 虞姝挽正在为刚才的勇敢出击感到沾沾自喜,听见这种问题神情一顿,若是前阵子这么问,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否认,现在嘛…… 虞姝挽没否认也没承认,只道:“嫣嫣为何要这么问?” 马车动了起来,没有再遇到林卿柏的可能,林嫣嫣的肢体早已放松,跟虞姝挽相处起来毫无顾忌,窃喜笑道:“感觉表姐每次遇到大哥都很高兴。” 虞姝挽揉揉她的脸蛋:“我每次遇到你也很高兴啊。” 林嫣嫣被这话哄笑了,低头抱着她在她怀里蹭了蹭:“我遇到表姐也高兴。” 姐妹俩分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寻常表姐妹都要亲密。 林嫣嫣在虞姝挽怀里蹭着,忽然发现她腰上佩戴的荷包不见了,疑惑眨眼,“表姐你荷包呢?” 虞姝挽语气平稳:“我今日没有戴荷包。” “啊?”林嫣嫣坐直,挠了两下脑袋:“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虞姝挽扬唇笑笑,心想荷包应该已经被林卿柏捡到了吧。 到了最近的一家糕点铺子,虞姝挽不仅仅是看,还买了一些品尝,之前跟林卿柏初次上街已经品尝过这家,只不过太久没吃忘了味道。 买完这家再去另一家买,这两家铺子的位置都不错,两家的糕点在上京中卖得最好。 虞姝挽跟林嫣嫣坐在马车里品尝,边品边说出该有的意见。 这些糕点看着一样,其实味道有所不同,有些是一口惊艳后面甜腻,有些是第一口普普通通,后面越吃越清甜。 虞姝挽很明白,开一家糕点铺子只是开始,后面生意好了才能继续维持,在味道差不太多的情况下,贸然开出一家铺子并不能长久的生存。 她得想个能长久维持生计的法子。 回到府上已是傍晚,二人尝了好些糕点,没留着肚子用晚膳。 虞姝挽吃了那么多糕点早腻了,见壶里有凉茶,倒上一盏直饮下肚,这茶里泡着的还是上次在竹园里拿回来的茶叶。 是江南特产,她从小就爱喝。 尤其是到了酷暑之日,这凉茶还能解暑,不甜,非常清爽甘香,正解了糕点留下的甜腻。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虞姝挽这会儿有点撑,躺在榻上丝毫不想动,闭眼歇了会儿,脑中冒出个想法,不由从榻上坐起身。 既然糕点吃多了甜腻,那就配上江南特产的茶水,在铺子里摆些桌凳供人歇息品尝,这样岂不是更好? 主要卖糕点,这茶水便宜卖了,跟送的没什么两样。 虞姝挽知晓若这个法子可行,日后必定有人模仿,可她这铺子就特殊在江南的茶水上面。 方才入口的凉茶跟在竹园喝得味道相似,仔细品尝还是有所不同。 虞姝挽房屋的茶是元知亲自煮的,用了她前些日子说的方法所煮,那法子是柳昙特有的习惯,煮出来的茶比普通茶水更加清香。 虞姝挽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正激动着,听见了门外柳昙的声音。 “你姨母叫我们去前屋用膳。”柳昙踏入房屋,“你表哥回来了,会一起去。” 虞姝挽听了前一句还想说自己饱了,后一句就把话咽回肚里,“我知道了。” 她刚才躺下歇着,这会儿衣裳有些皱巴巴的,柳昙见此说道:“我先过去,你收拾一下再去。” 虞姝挽道了声好,叫来元知帮忙收拾。 这会儿天还不是很黑,元知又拉着虞姝挽,后者不怕看不清路,等她匆匆忙忙赶去前屋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也要去前屋的林卿柏。 虞姝挽放轻脚步,喊了声表哥。 林卿柏瞥见她腰间的衣裳上面空无一物,嘴角噙着不明显的笑意:“表妹。” 虞姝挽眨眨眼,等着他说还荷包的事情。 谁知跟着走了一路,都没听到身旁人再说话,更别说提荷包了。 虞姝挽有些困惑,难不成她故意留下的荷包被别人捡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很喜欢那个荷包。 林卿柏哪能不知她在疑惑什么,今日亲眼看她把荷包丢在地上,自以为瞒过了他的眼睛,现在还眼巴巴的等着他还。 两次都落在他手里,初次可能是无意的,但这次故意落下,他捡到后就是他的了,到了他手里的东西,谈何还回去。 况且那荷包他也很喜欢。 表妹既然故意丢到了他眼前,他捡回藏起来又有何问题? 林卿柏愉悦地想着,心想虞姝挽该如何寻找荷包的下落。 开口向他询问? 可这只兔子敢承认吗? 亦或是永远憋在心里? 虞姝挽现在可谓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若是明明白白的问出来,会不会被嘲笑? 只是这么想着,虞姝挽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可若是……若是荷包真叫其他人捡走了。 她才真是要悔死。 第15章 荷包丢了 进了屋,见到长辈都坐在那儿,虞姝挽收起了心思,喊了柳昙和林夫人,随后走到柳昙身旁的位置坐下。 林老爷忙于生意还未回来,也未喊陈姨娘过来,人少了那么多,虞姝挽直接跟林卿柏面对面的坐下。 先前不知聊了何事,林夫人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见小辈都坐下了稍稍才稍稍收敛笑意。 林夫人:“卿柏,你这几日都去了哪儿?” 林卿柏:“去处理了一些私事。” 林夫人:“就算是处理私事,也要回家歇着,总是宿在外面不好。” 莫说虞姝挽这些日子没见到林卿柏,林夫人也未曾见过,她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林卿柏让人给她说过一声。 但总这么见不着人,两个小辈面都见不着,更别提试着相处了。 林夫人今日逮到林卿柏回来,顿时什么都顾不得,忙去喊了柳昙,还让她带虞姝挽过来一起用膳。 前阵子府里有些事,林夫人心情不好,就将撮合小辈的事给耽搁了,如今得了空,自然是尽快撮合两人才是。 “我上次见挽挽夹了很多次这个菜,很喜欢吃是不是?”林夫人边夹菜边说道:“我记得卿柏也爱吃这道菜,以后就让厨房常备着。” 林卿柏眼皮子动了动,黑眸凝视虞姝挽,随即就收回了目光,那一眼倒像是让人生了错觉一样。 虞姝挽拿着筷子,一时不知道该夹哪道菜才好。 柳昙笑着接了林夫人的话,“说起来也巧,他们的口味都随了我跟姐姐。” “那可不是,就是性子跟我们差得太大,都不爱说话。”林夫人笑着说道。 虞姝挽在一旁听着,耳尖动了两下。 不爱说话? 她觉得自己挺爱说话的啊。 林卿柏的话虽然不多,但算不上经常沉默。 柳昙跟林夫人边吃边聊,什么都能说到一起去。 梦中表妹 第17节 虞姝挽低头啃着肉,如果跟长辈相比的话,她和林卿柏确实不爱说话。 不过有一件事她很肯定,那就是娘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自从爹爹走后,娘就变得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到了上京才变得正常起来。如今跟姨母相处久了,脸上笑容比之前多了。 虞姝挽扬起唇,拿勺子喝汤。 这样就挺好的,只要娘开心,她就开心。 到了后面,林夫人对虞姝挽说道:“挽挽以后可以常来姨母院子里玩,午时留下用个膳,还可以叫上嫣嫣一起过来。” 虞姝挽眼里蕴着笑:“我知道了,那以后就多打搅姨母了。” 林夫人摆手笑着:“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能过来跟姨母说说话就好,卿柏也是,往后常来我这院子里用膳,省得你再乱跑,我这阵子得好好管管你。” 林卿柏笑着应下,脸上不见丝毫为难。 林夫人表面是想一起吃饭,实则还是为了撮合,每日都见见面,多相处一下,不说一见钟情什么的,总能日久生情。 谁都看得出林夫人目的不纯,但谁也没拆穿,因为结果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虞姝挽垂着眼,长长的鸦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被睫毛覆盖住的眼里藏着几分笑意。 她先前吃了很多糕点,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只吃几口就饱了,林夫人见她吃这么少,就一直催促着她多吃些。 虞姝挽:“不用了姨母,我已经吃饱了。” 林夫人:“这么点饱什么饱啊,再吃点儿,在姨母这儿不用客气。” 虞姝挽正要再多吃点,就听对面的人说了话。 林卿柏:“我吃的也不多,娘怎么不让我多吃点儿?” 林夫人:“对对对,你也多吃点,整日早出晚归的,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林夫人把注意力放在林卿柏身上,没有再一直盯着虞姝挽。 虞姝挽稍稍松口气,抬起头,正撞上对面人含笑的目光,下意识眨眨眼睛,投了个感谢的眼神过去。 柳昙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用了膳,林夫人要跟柳昙说会儿话,让林卿柏和虞姝挽先回去了。 二人同路,一前一后的走在院子里的小路上。 虞姝挽轻声道:“谢谢表哥刚才为我解围。” 林卿柏:“应该的,是我娘太心急了。” 他一句话不清不楚,没说是吃菜的事儿,还是撮合人的事儿。 虞姝挽却心领神会的听懂了,趁他看不见摸了摸发烫的脸,轻轻地深呼吸两下。 林卿柏没有回头,但能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嘴角勾起:“对了,我看表妹平日里都戴着那个莲花荷包,今日怎么不见表妹戴?” 说起这个,虞姝挽就纳闷,道:“荷包丢了。” 表哥要是捡到了怎么还问荷包,肯定是被旁人捡去了。 “丢了?”林卿柏的语气诧异,眼里的笑从未淡下过,惋惜道:“可真是太可惜了。” 虞姝挽也觉得可惜,语气却不显,反而道:“没关系,再缝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林卿柏眸光闪了闪,轻轻嗯了声,没再说别的。 虞姝挽到了栖园,正看到门前的石子路有翘起的石头,犹豫再三,道:“表哥,这条路能重新铺一铺吗?” 就是这些小石头,每次到了晚上都害她差点摔倒,要是不及时修整,她早晚有一天会被绊倒的。 林卿柏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颗石子,眉头皱了皱,“倒是我忘了这条石子路,夜里我就跟爹娘说一声,让人把这些石子拆了将路铺平。” 在这条路上摔一下磕得可不轻,还是得早点预防好。 虞姝挽笑着道谢。 林卿柏:“本就是这条路铺的不好,这种事不用谢。” “那我先进去了,表哥慢走。”虞姝挽高高兴兴回了院子,没看到身后人看她的眼神。 林卿柏以前从来不信他会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上心到会用谎言去得到一个荷包,这般做法有些卑劣。 可转眼一想,这是虞姝挽故意落下的,他占为己有又怎么了? 林卿柏轻笑了一声,踩着这段不平整的石子路回了竹园。 他走进书房,拿起桌上藕粉色的莲花荷包来回端量,做工很细,一眼就能瞧出女孩用了很大的心思。 这么珍贵还愿意在他面前丢下。 林卿柏眼里的笑意愈发深厚,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的莲花,绣得精细漂亮,他很喜欢。 不过今后就要待在他这儿了,什么时候发现什么时候还回去,就是不知这荷包能在他手里待多久。 林卿柏想着子虚乌有的事儿,心情好极了。 夜里起了小风,可惜这风带着潮热,待在外面吹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黏腻。 虞姝挽让元知送来了热水,好好泡了一下,出来后将身上擦干,再套上衣裳,冰凉丝滑的绸缎一点都不黏,干爽得心情都变好了。 元知端了茶过来,“这是夫人特意叮嘱厨房煮的安神茶,给各个院子都送了些。” 元知倒上,端到了虞姝挽面前。 虞姝挽刚洗完,此时正渴,端起那茶喝了两口。 茶是温茶,喝进腹中很舒服,茶叶的淡香在口腔里漫延,清甜不腻,很好喝。 许是安神茶的原因,这夜她休息的很好,一觉睡到天大亮,若不是元知过来喊她,她还在睡。 虞姝挽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神有些发蒙,青丝披散在背后,随着低头的动作从肩膀滑下来,直接遮住了侧脸。 元知还在一旁湿着帕子,口中嚷嚷了许多,半天没得到回应,拿着拧干水的帕子走近,轻轻拍了下榻上的人,“姑娘?” 虞姝挽上半身往下栽了栽,失重感立马让她回神,摇了摇头,又懵又疑惑地啊了一声。 元知:“夫人说您来这么久了,还没去看过做生意的作坊,特意让公子带您去看看呢。” 虞姝挽醒了神,讶异道:“就我和表哥去?” 元知:“夫人和虞夫人先一步走了,夫人只好让公子留在府里等您。” “等我?” “对啊,马车都备好了,就在门口等着您呢。” 听到林卿柏在等她,虞姝挽彻底坐不住了,连忙让元知帮忙洗漱穿衣,随意挽了发,挑两个不怎么抢眼的头饰戴上,这就急忙出了门。 元知跟在后头,蓦然想起夫人让她留在府里办自己的事儿,走到半路停了下来,转而又往回返去。 虞姝挽一路未停,小跑着到了门口,发现元知没跟上来,就想在此处等等。 站在门口的林卿柏看见了她,喊她上马车。 虞姝挽:“表哥,元知还没来。” “她不去,就你我二人。”林卿柏说罢,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虞姝挽没想到又是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不过这次的马车比上次宽敞许多,她立在原地稍稍平稳了一下心情,等喘.息声小了才跟过去。 马车里很宽敞,再来两个人都不怕挤。 林卿柏坐在左侧,虞姝挽就紧贴着右侧坐下。 这天儿实在闷热,马车里的窗户一早就打开了通风,她刚坐下就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放在窗外,努力想着该聊点什么。 她还没想好,身旁的人就开口了。 “昨夜厨房里送去了安神茶,休息得可好?”林卿柏问。 虞姝挽点点脑袋:“嗯,一觉睡到现在。” 林卿柏轻笑了声,望着窗外,意味不明道:“好就行。” 他睡得也很好,包括那个难以言喻的梦。 第16章 不是故意 虞姝挽瞥到她与林卿柏之间隔了那么多距离,眼眸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往左边移了移,手掌分别放在腿两侧。 她不想后面的路上陷入沉默,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如今无比珍惜。 虞姝挽半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着,道:“表哥似乎经常去那家酒楼?” 昨儿见面时她就想问了,林卿柏对那儿太熟悉了。 林卿柏没有隐瞒:“那家酒楼隐秘性做的很好,许多贵人都会过去谈事。” 虞姝挽想起昨日林卿柏身旁站着的两人,下意识问:“表哥也是过去谈事吗?” 林卿柏用余光斜睨着身旁的人,嘴角往上扬了扬,语气令人难以琢磨:“有些事我只会告诉我未来的妻子。” 虞姝挽静静听着,耳垂顿时红的像石榴一样。 她明知这种事不可轻易问,却还是问了,目的就是为了得知林卿柏对现在的她会坦白到何种程度。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林卿柏转过头,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红透的耳垂,仗着她不敢轻易扭头,眼里多了几分坏笑,语气却一本正经起来。 “不是我不想告知表妹,希望表妹莫放在心里。” “没有,表哥这般就很好。”虞姝挽摇着头,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会嫁给林卿柏,如今听他这么说,就觉得像是被点名了一样,脖子以上都发着烫。 这时,马车猛然颠了一下。 寻常人在这种时候会下意识抓住一旁的人扶住,虞姝挽也不例外,她身体随着马车的颠动往林卿柏那里撞,手指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袖。 她鼻尖闻到一股冷冽的檀香气,面颊蹭着冰凉单薄的布料,好似稍微蹭一下就能将衣裳给蹭开。 等虞姝挽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靠在林卿柏身上,脸正贴在他胸膛,一只手抓着他袖子,另一只手抱住了男人的腰,手臂收得很紧,生怕遇到危险似的。 梦中表妹 第18节 抬起头,对上男人仿若深渊的黑眸,里面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暗光。 虞姝挽大惊,连忙往后撤,不敢跟他对视,眼神胡乱瞥着,脸蛋泛起了红晕,紧张到结巴起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卿柏目光紧攫着她,道:“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他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因此,虞姝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惊又懵地抬起头:“啊?” 林卿柏在她抬头看过来时就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语气正常:“没事。” “刚才怎么了?”林卿柏扬声问马夫。 外面的马夫道:“不小心撵在石头上了。” 林卿柏眉头皱着,眼底看不出分毫不悦,只道:“下次注意。” 虞姝挽摸了摸耳朵,怀疑是不是刚才听错了。 她怎么听到林卿柏说‘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听错了吧。 还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是吐出来的字又对不上。 虞姝挽低下头,整个耳朵红似滴血,那抹红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脖颈,无论她回想多少次,都觉得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她想问问林卿柏刚才是不是这么说了,刚把目光递过去,就见对方在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虞姝挽不好意思地抬头,眼睛眨了眨,“怎么了?” 林卿柏一本正经的关心道:“表妹的脸好红,是太热了吗?” 只有关心,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别的意思。 越是这样,虞姝挽越觉得热,知道脸上的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了,顺着他的话点过:“是有点热,吹吹风就好了。” 说罢,也不管林卿柏怎么看她,继续贴着右侧坐,凑到窗户口吹着风,希望脸上的烫意能快点下去。 “如今天热,更要时刻注意些,厨房每日都会熬煮降暑的汤,表妹要记得喝。” 林卿柏笑着说完,眼神还黏在她身上不放,觉得那红透了的耳朵可爱极了,多想握在手里揉一揉。 虞姝挽轻轻应着声,羞得不知道说点什么。 林卿柏偏偏没完没了起来:“江南比上京还要热吧。” 他摆明了要虞姝挽开口说话。 虞姝挽偏不,依旧轻轻应了声。 林卿柏嘴角噙笑,别有深意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子才移开,“听人说江南与上京的热不同,江南那边是潮热,我们这儿是燥热,表妹觉得是这样吗?” 虞姝挽轻轻应声。 林卿柏叹了声气,似有些颓败道:“表妹怎么忽然不理我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虞姝挽都想过去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害羞,姑娘家正在害羞,旁人都知道闭嘴,怎么到了表哥这儿就有所不同了。 她不吭声,林卿柏也不急,只是又叹了声气:“想来也是,我娘从前总说我无趣,看来她没有骗我。” 虞姝挽咬着下唇,逐渐忍不了了。 “最近我发现跟表妹很聊得来,我以为终于能摆脱所谓的无趣,到头来还是一样,表妹也觉得我无趣吧。”林卿柏语气不明,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笑意。 可惜虞姝挽正在羞燥中,不仅没有听出笑意,还觉得身旁的人一下子低落起来。 虞姝挽终是败下阵来,扭捏道:“没有,表哥一点都不无趣,表哥很好。” 林卿柏笑了一声,那笑声清朗且愉悦:“如此就好,我真怕表妹觉得我无趣。” 虞姝挽开了口,胆子就大了起来,想问刚才的事。 不等她开口,马车到轮子不知又撵到什么,马车突然向左边歪了一下。 虞姝挽都想好了,下次再遇到颠簸,她就及时扶住一旁的扶手,这样就不会尴尬了。 谁知这次竟是向左边倾斜,她还正准备朝左边的人说话,马车这么斜了一下,虞姝挽就控制不住的往林卿柏身上撞去。 事发太突然,整个人都懵了。 碰到的瞬间,还能听到头顶上方男人的闷哼声。 许是马车跟着倾斜了,她随着力道而撞过去,不小心就撞狠了。 虞姝挽再一次连忙往后退,刚消散的烫意席卷而来,不忘解释道:“不是故意的!两次都不是故意的!是马车太颠了!” 她声音很大,外面的马夫听到了,急忙说了几句好话,还说会好好看路。 马车里的二人仿佛没听到马夫的声音,林卿柏凝着虞姝挽,将她的紧张、羞意都看在眼里,不在意的笑了声。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就觉得跟调情似的。 虞姝挽闭了闭眼,跟想开了似的,深吸一口气,偏头望着窗外,道:“算了,表哥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 反正事情都发生了,这马车绝对跟她有仇! “表妹本就不是有意,我能怎么以为。”林卿柏见她这样,声音不禁放轻,认真道:“等我们下次再出来,就换个马夫。” 虞姝挽被他这么正经的语气逗笑了,嘴角扬起弧度,“他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林卿柏:“表妹不生气了?” 虞姝挽:“原本就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刚才撞那么狠,表哥一定很痛吧。” 林卿柏:“不痛,一点都不痛。” 又聊了几句,虞姝挽逐渐放轻松,脸也不怎么红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林家做生意的作坊,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挂满了各种丝绸。 林家主要做两种生意,一是丝绸,二是茶叶。 这二种都很赚银子,其中丝绸为主,茶叶为次,这个院子里只有丝绸。 林家只造丝绸,不管做衣之事,上京许多家裁缝铺子和小的丝绸铺子都跟林家做买卖。 林老爷整日早出晚归,就是亲眼监督一批又一批的丝绸,防止有人偷工减料,拿劣质的丝线代替好的丝线。 曾经,虞姝挽家中也是做这些生意的,她幼时还问虞老爷为何做这些生意,据说是因为在跟林家来往的书信上,听林夫人在信里提了一嘴。 虞老爷跟柳昙就有了这种想法,林家主要在北边,江南离得太远,他们做一样的生意并不会影响对方。 虞姝挽回过神,脸色早已恢复正常,跟在林卿柏身后听他讲述林家的生意。 林家每年都会定量做出一批上好的丝绸,实打实的用料,有一部分是直接送进宫里,表面瞧着算是个皇商,在一众富商中风光无限,实则并接触不到有实权的人。 好的料子那么多,林府送进宫里的只占了一小部分,真正的贵人并用不到。 林老爷为人谨慎,除了客套小心以外,从来不跟有实权的人有来往,就算是宫里一个小小的太监过来,他都没想过拉拢人家。 虞姝挽家在江南,离皇宫那么远,往皇宫送布匹丝绸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她家,顶多是跟县老爷有点接触,她还记得爹爹曾单独跟一位县老爷一起饮过酒。 家中出事的时候,府里派出去的人并没有见到县老爷,只能说明得罪的人比县老爷要有权。 虞姝挽至今不知道她爹究竟得罪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又是如何得罪的,明明那日她也在场,爹爹只是和她一样往某方向看了一眼。 第17章 触景生情 只是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贵人’。 她家做丝绸生意,一眼就能瞧出那位‘贵人’身上的料子有多好,绝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整个江南都挑不出几家能穿得起的那种料子的人。 可就因为这么一眼,没过几日就有人闯进虞府,把虞府上上下下的东西全砸了,连祠堂都未曾放过,那么多老祖宗的牌位摔成了两半。 柳昙想过去阻拦,却被几个人按在地上跪着。 虞姝挽同样如此,眼睛通红的看着点那些人把祠堂砸了个稀巴烂。 府里的下人哀声哭泣,鼻涕与眼泪混在一起,有的吓得尿了裤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尿骚味。 柳昙作为主子,只问那些人为何这样。 其中一人笑得猖狂:“你们虞家得罪了人,上面的要你们付出点代价。” 柳昙问得罪了谁。 他们没说,问虞喆人呢,虞喆是虞老爷的名字,没人敢说话,但都知道是虞老爷得罪了人,才引来这样的祸端。 有人怕得双腿打颤,哆哆嗦嗦的说出老爷在作坊。 那些人就去了作坊,很快就把作坊的布全毁了,得知虞家还有其他的生意,便一起毁掉了。 那日,整个芸城的人都知道虞家得罪了大人物,要完了。 可若问起是得罪的谁,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虞家因为生意尽毁,欠了一大笔银子,原本是有人来讨要的,自从虞喆上吊自尽后,那些人就散了。 虞喆生前是好人,特别好的人,常年行善积德,施救吃不起饭的人家。 可好人没好报,原先多么风光的虞家,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虞姝挽对作坊太熟悉了,她幼时常去家中作坊找虞喆,有时一待就是一整日,作坊里的许多人都是家中吃不起饭,虞喆专门找这种人教她们手艺,给她们开月银,希望她们能解决一家的温饱。 作坊散了,那些人没了吃饭的银子,有些去找了其他活,有些迫不得已去了其他作坊,只为得到一份温饱。 还有些人临走前去了趟虞家,彼时的虞家已经破烂不堪,高墙都被人拿东西砸破了,她们没见到虞姝挽和柳昙。 虞喆走后,那些人依旧阴魂不散,整日去找虞家的麻烦,不让虞家顺一丁点。 有次去找麻烦,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家丫头长得真漂亮,若是卖了也能卖好些银子’。 虞姝挽听了那些话,遍体生寒,那日她跑去找邻家的哥哥寻求庇护,可对方不见她。 自幼一起长大的哥哥,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甚至在这之前说过要去她家提亲的话,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见她。 她待在外面不停的敲门,路过的人指着她议论纷纷,后来门开了,出来的是那人母亲。 梦中表妹 第19节 从前和蔼的夫人对她冷面相待,口中说着威胁的话。 虞姝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林家的,只记得一到夜里,柳昙就拉着她跑了。 她们借住在虞喆生前最信任的心腹家中,原本安稳了好几日,那些人不知为何又找到了她们,便继续上门找麻烦。 她们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再待下去旁人都没办法过日子了。 柳昙拿着仅剩的银两租了个小屋子生活,她们母女二人想做点生意过日子,可那些人又找了过来。 实在没办法,柳昙带虞姝挽来上京了,来得路上特别怕那些人追过来,但是想想上京是在天子脚下,没有人敢轻易闹事,柳昙来这儿的心更坚定了。 虞姝挽走在林家作坊的院子里,看着四周挂满的各种颜色的丝绸布匹,不由触景生情,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个不停,心慌的好似回到了几个月前。 林卿柏说了很多,好一阵子都没听到虞姝挽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对劲,眉头拧起,往她跟前走了几步。 “表妹?” 虞姝挽恍了恍神。 林卿柏拍了拍她的肩膀,嗓音温和:“姝挽?” “姝挽醒醒,姝挽?”林卿柏晃着她的手臂,心都跟着悬起来,“挽挽,挽挽妹妹。” 虞姝挽被他晃回了神,眨了下泛着红意的双眼,语气很不正常:“表哥?” 林卿柏松开她,眉头皱得很紧,眼中的关心毫不掩饰,“你怎么了?” 虞姝挽摇头:“没事,我没事。” 就是想起了一点伤心事,不碍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虞姝挽的状态很不对劲,跟马车里那个活泼的女孩相差太大了。 林卿柏知道她不想说,不会逼迫她,轻声道:“去屋里歇一歇吧,喝点茶。” 虞姝挽声音特别小:“好。” 林卿柏带虞姝挽去了屋里,正碰到先一步到这儿的林夫人和柳昙。 二人此刻正在跟林老爷说话,见他们进来,一眼就看出虞姝挽的不对。 林夫人:“姝挽怎么了?” 林卿柏摇头,异常沉默。 虞姝挽扯了扯嘴角,有些强颜欢笑:“没事,姨母别担心。” 柳昙看出了什么,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别说是虞姝挽,就是柳昙刚到这儿的时候都恍惚了一下,林夫人一路拽着她说话,笑声时刻在耳边响着,时不时就打乱了她的思绪。 如今见女儿这样,柳昙何尝不知道虞姝挽在想什么,低头叹了声气,再抬头时发现除了虞姝挽,林家一家三口都看着她。 柳昙鼻子一酸,别开脸,“挽挽应该是想她爹了。” 林夫人想起了什么,哎呦一声:“我怎么忘了从前你们也是做这些生意的,作坊里的模样布局都差不多。” 这下,谁还不明白虞姝挽是触景生情了,没人笑得出来。 柳昙见气氛僵硬,强笑着说道:“嗐,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这个,挽挽跟我过来一下。” 她看了虞姝挽一眼,就向外走去。 虞姝挽跟了过去。 柳昙带虞姝挽去了个无人的角落,低声道:“我知道你难受,娘也难受,但咱们要忍住要争气,那些苦咱们都熬过去了,就别想了。” 柳昙怨恨虞喆,哪怕她想跟着虞喆去了,也会怨恨他,倘若虞喆没走,管他什么苦什么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过不去的。 但她也知道,因为作坊毁了,虞家欠下的那一大笔银子,只有虞喆死了才能一了百了,不然他们还一辈子都还不完,还要被人找一辈子的麻烦。 柳昙每每想起,都觉得天意弄人,虞喆不想连累她们母女,就了结自己的生命给她们换取没有债务的一生。 可就是因为虞喆走了,她们母女更加承受不了,对她们而言,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此处没有旁人,虞姝挽没有忍着情绪,眼前一片湿热,抬手抹了下泪,闷声道:“我知道,您看我刚才都没有哭,不就是在忍嘛。” 女儿一哭,柳昙的心都要碎了,捧着她的小脸抹眼泪,声音发着抖。 “别想了,越想越难受,咱们想想将来,你不是想开个铺子嘛,刚开张肯定忙,到时候娘过去给你帮忙,咱们娘俩如今有钱财铺子傍身,不是之前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虞姝挽点着头,眼里的泪珠子不断往下掉,都被柳昙抹了去。 柳昙:“别哭了啊,你看你姨父姨母都在担心你,你表哥都不说话了,他们都很担心你。” 虞姝挽憋好久了,内心压抑许久的不满好似要在现在全部发泄出来,她紧紧咬着唇不出声,鼻子抽泣的声音不断,眼泪宣泄似的往下掉,无论如何都收不住。 柳昙:“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就当是为了我,别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了,就不漂亮了。” 虞姝挽正难受着,哪能一会儿就能收住眼泪。 柳昙安慰了好一阵子,她心里才渐渐平静,眼泪是止住了,可惜哭红了眼,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柳昙带虞姝挽回了屋,或许是林夫人刚才说了什么,谁脸上都没有露出怪异的表情,好似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林老爷笑呵呵道:“等回了府,我便让厨房做几道好菜,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林夫人笑着应和。 柳昙这会儿也笑了,跟着说好。 唯有虞姝挽和林卿柏二人继续沉默,前者是哭累了,后者是在想事情。 林卿柏从未见过这样的虞姝挽,就算是那夜跟他吐露心声,也未曾这样失神落魄,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林卿柏从没了解过虞家究竟为何落魄,如今想来,是该托人好好查一查。 不能无缘无故受了这么一遭,在上京,唯有得罪跟皇宫扯上关系的贵人,才会落得跟虞家一样的下场。 据他所知,虞家在江南芸城,江南的皇亲国戚有不少,但是并没有在芸城定居的。 林卿柏眼底划过一道异色,蓦然想起一个人在几个月前去过芸城。 算算日子,竟离奇的对上了。 林卿柏抿着薄唇,一个荒谬的猜测在心中萌生发芽,愈发止不住那种猜想。 芸城的贵人,没人能说得出口的贵人,不知怎么就得罪的贵人。 会是他猜的那样吗? 第18章 把人留下 回去的时候,虞姝挽跟柳昙同乘一辆马车,她沉默了一路,柳昙同样如此。 一直到夜里,林老爷都没回来,许是太忙了,林夫人嘱咐厨房做了几道好菜让虞姝挽过去吃。 虞姝挽没什么胃口,但先前说好的事不能反悔,便跟着柳昙去了。 到了那儿,没见到林卿柏,猜想可能留在作坊帮忙了。 林夫人知道虞姝挽不开心,还喊来了陈姨娘三人,林嫣嫣和林复繁俩孩子都喜欢跟虞姝挽玩,见到她,姐弟俩都围着她说个不停。 林嫣嫣察觉到虞姝挽兴致不高,凑近了小声询问:“表姐,你怎么了?” 虞姝挽摇头,没说话。 林嫣嫣想不明白,瞥了眼柳昙,见她同样兴致不高,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膳后,虞姝挽正要跟柳昙回去,却被林嫣嫣拉住了。 “姨母,我想跟表姐说几句话。”林嫣嫣对柳昙说道。 柳昙知道俩孩子玩的好,并没有什么不放心,轻扯嘴角笑了笑:“去吧,天黑了,你表姐看不清楚,你记得多扶着她点。” 林嫣嫣知道虞姝挽雀盲的事情,忙点下头,这就拉着虞姝挽走了。 虞姝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默默跟她往前走。 直到两人来到了林府的后门,此处没有人守着,元知和其他人也没跟过来。 虞姝挽听到开门的声音倏然回神,不由疑惑:“嫣嫣?” 林嫣嫣“嘘”了一声:“表姐,我带你去散散心。” 虞姝挽不禁笑了。 亲兄妹之间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都喜欢夜里带人出去散心,还要走后门。 林嫣嫣将她脸上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眼前一亮:“表姐你笑了,心情是不是好点了?” 虞姝挽:“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 林嫣嫣:“安全的,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不去其他地方。” 虞姝挽犹豫片刻,点头停下。 林嫣嫣兴冲冲的拉着她出门。 二人走出去,而后回过身一人拉了一扇门要关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去哪儿?” 林嫣嫣肢体僵住,忍住想要撒腿就跑的冲动。 虞姝挽眨了两下眼睛,要是没听错的话,这声音似乎是林卿柏。 “转过来。” 那声音分明含着笑意,却叫人觉得身体发寒,尤其是林嫣嫣,脸都白了。 姐妹二人跟被抓住的贼一样慢慢转过身,虞姝挽只能看到面前站着个模糊高大的身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林嫣嫣眼神向来很好,这会儿都恨不得装瞎,明明想露出讨好的笑,上扬的嘴角失控般的抽了两下,心虚道:“大哥。” 虞姝挽没喊人。 林卿柏看了林嫣嫣一眼,又将目光挪到虞姝挽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虞姝挽看不到他的异常。 林嫣嫣可是看得真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虞姝挽和林卿柏身上来回游荡,神色愈发慌张。 梦中表妹 第20节 大哥这眼神怎么好像要将挽表姐吃掉一样! 林嫣嫣才这么想了一下,就见眼前的林卿柏扫了她一眼,好像在跟她说不准多管闲事,吓得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回去。”林卿柏盯着林嫣嫣说。 林嫣嫣毫不犹豫的拉着虞姝挽就跑,还没跑两步,就听到身后的人说了句话。 “把人留下。” 手里就牵了那么一个人,把谁留下可想而知。 林嫣嫣犹豫了,握着虞姝挽的手没松开,林卿柏刚才那个眼神太不对劲了,林嫣嫣不放心。 林卿柏见这丫头还紧拉着不放,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听话吗?” 林嫣嫣想说点什么,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虞姝挽拽了下袖子。 虞姝挽虽然想不通林卿柏要干什么,但她又不怕他,挣开了林嫣嫣的手:“没事,你回去吧。” “可你看不到啊。”林嫣嫣怕自己走了,一会儿就没人扶着虞姝挽回去。 虞姝挽弯起眉眼,还是没告诉她之前的事,轻声道:“有表哥在,没事的,你先回去。” 林嫣嫣神情郁闷:“那我走了?” 虞姝挽:“路上慢点,别摔了。” 林嫣嫣往前挪了一步:“我真走了?” 虞姝挽忍俊不禁:“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林嫣嫣叹了声气,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林嫣嫣走了,林卿柏强势又固执的攥住了虞姝挽的手腕,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往外走。 虞姝挽没有挣扎,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无比放心的跟着走。 隐约中看到了马车,马夫提着灯坐在那儿。 到了马车旁,林卿柏才松了手:“上去。” 虞姝挽没问他要去哪儿,手指捏着裙摆微微提起,踩着脚下的阶梯走上去,马车里面点着烛火,照亮了里面的一切。 虞姝挽眼前恢复清晰,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林卿柏走上来坐在她身旁,没有跟马夫说去哪儿,马车也没动。 马车里静了好一阵子,都能听见衣物摩擦在一起的声音。 虞姝挽摸不清他想干什么,只好安静坐着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终于听到林卿柏开了口。 “今日让你伤心了。” 虞姝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恍惚了片刻,红唇微启:“没有,跟表哥没关系。” 林卿柏半垂着眼,凝视她的红唇,默了半响,道:“我托人去芸城查探此事,会给你一个答案。” 柳昙什么都跟林夫人说,林夫人把她知道的全告诉了林卿柏。 林卿柏口中的答案,便是虞喆得罪的贵人。 总要搞清楚得罪了谁吧。 稀里糊涂的被别人搞成这样,谁心里会好受? 虞姝挽听明白了他的话,想起林卿柏的那些朋友,心里多了些希望,很快就被一本冷水浇灭,就算知道得罪了谁,她爹也回不来了,从前的虞府也回不来了。 林卿柏:“我会给你一个真相,倘若此事有误会,我也会找人澄清。” “误会又如何?澄清又如何?”虞姝挽抬头看他,眼里蕴着朦胧的雾气,“即便都查清楚了,我爹能回来吗?” 林卿柏再次沉默。 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人命,那这件事就算不清了。 虞姝挽微微仰起头,睁着眼睛不敢眨一下,等眼里的热气儿散了,长舒一口气:“他们都说我爹爹是为逃避责任才抛下我和我娘走的,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他是为了保护我们。” 被讨债的那几日,虞喆并没有想过自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人说,你死了我们的债就一笔勾销。 虞喆听了进去,半夜趁着妻子熟睡,去了隔壁书房寻死。 那天,虞姝挽见到了脸色青紫身体僵硬的虞喆,见到了受太大刺激而晕过去的柳昙,她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觉得前面的路一片黑暗。 林卿柏看虞姝挽这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想那些事,抓住她的双肩让她面向自己,认真道:“挽挽,我想让你知道真相。” 虞姝挽抬起眼,有些迷茫。 林卿柏的手指捏着她肩膀,低头凝着她的眸子,语气凌厉:“不明不白的承受这一切对你和姨母太不公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从未得罪过谁,只是有人看不惯,趁机借着得罪贵人的理由来搞垮虞家。” 虞姝挽怔了一瞬,别开脸不去看他,嘴唇嗫嚅:“我想过这种可能。” 但是谁会这么恨虞家呢。 林卿柏收着手指的力度,“那你想知道真相吗?” 虞姝挽迟疑片刻,点头:“想。” 林卿柏松了手,垂眼整理她衣裳的褶皱,“我会查清楚的,你可信我?” 虞姝挽轻轻颔首。 林卿柏:“若真有人私心报复,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即便换不回什么,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后悔那么做。” 林卿柏与人相处,从来都是有仇就报,既然是对方做错了事,那就更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虞姝挽以前就想过这么做,但她不知道怎么查,又找不到人查,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姓,遇到事情只知道去报官。 事实上她家里的确去报官了,见了官老爷,对方却说不要再白费功夫,说虞家得罪了贵人,没人能救得了虞家。 虞姝挽想起此事,犹豫着说了出来。 在她记忆里,那位官老爷还曾跟爹爹一起用过膳,瞧着像是朋友一样,她明白那是逢场作戏,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翻起脸来这么无情。 林卿柏静静听着,表面看着无异,眼中却多了几分难以压制的戾气。 上京里没人敢闹事,但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没有天子庇护,那些地方所定居的皇亲国戚就是天。 尤其是待在封地的那些王爷,即便没什么实权,但只要待在他们自己的封地,就没人敢对他们不敬,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年都会有皇上亲派的官员去封地考察,只要那些人戏做得好,没人能瞧出异常,这事儿就敷衍着过去了。 林卿柏这些年帮人办事,对这种事了解的透彻,更能明白一些地方能迂腐成什么模样。 林卿柏沉着脸,声音刻意放轻:“夜深了,挽挽先回去歇着吧,过几日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19章 进园打扰 翌日,整个上京黑云压城,临近午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虞姝挽撑着伞来到了竹园门前,正碰见同样撑着伞准备出门的林卿柏。 林卿柏见到她,唇畔漾出笑:“挽挽找我?” 虞姝挽轻轻点头,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 林卿柏走出园子,温声问:“有事吗?” 虞姝挽道:“我娘和姨母她们还没回来,我有点怕。” 林卿柏霎时了然,侧身让出路:“在我这儿待着吧,他们不敢乱说。” 竹园里只有三个小厮,各个都跟了林卿柏好些年,嘴巴一个比一个严。 虞姝挽进了竹园,又回过身看林卿柏:“表哥是要出去吗?” 林卿柏:“原本是要去送封信,不过找别人送也是一样的。” 虞姝挽没多想,“那表哥先忙,我进去等你。” 林卿柏道了声好,亲眼盯着她进屋,才去找其他人送信。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林卿柏走到屋檐下收起伞,抬头瞅了眼越下越大的雨。 天暗的犹如夜晚,远处响起微弱的雷声,这点声音微不足道,就怕雷声再大了。 屋里的门开着,虞姝挽坐在屋内,看林卿柏在么门口站了那么久,便喊了他一声。 林卿柏放下伞进屋陪她。 虞姝挽实在是太怕了,所以才选择来竹园待着。 林老爷和往常一样待在作坊看生意,林夫人前些日子收了个帖子,是一起合作生意的人家,邀林夫人过去听戏。 林夫人就喊上柳昙一起去了,跟着去的还有林嫣嫣。 虞姝挽昨夜睡得晚,今早没能起来,几人走的时候没有喊她,只让元知带了句话给她,大抵意思是若想过去了,就乘府里的马车过去,不用不好意思。 虞姝挽一个人不想跑这么一趟,就在园子里待着,谁想这会儿下了雨。 这天瞧着太阴了,好似要打雷一样,小雨也在一点点变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暴雨。 这种天不适合赶路,林夫人和柳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卿柏知道其他人的去向,所以不意外虞姝挽会来这儿。 就如那日,长辈都不在府上,雷声鸣人,元知手足无措,只能找到竹园求助。 林卿柏喜欢虞姝挽今日的直接,提前到这儿找个人分散心思,不会再胡思乱想,省去了很多麻烦。 林卿柏倒上茶,推到虞姝挽面前,问:“热不热?” 虞姝挽瞥到他额头的薄汗,轻轻应声:“有一点。” 早知如此,就该把扇子拿来。 六月底的天本就热,下起雨来便是又闷又热,待在屋中很是煎熬,何况外面没有起风,这会儿比往常更热。 林卿柏盯着茶道:“里面放了些去暑的药材。” 虞姝挽捧起茶盏,抿了两口。 林卿柏:“怎么没跟着去看戏?” 梦中表妹 第21节 虞姝挽理直气壮:“我起晚了。” 林卿柏笑了两声:“昨夜回去后又胡思乱想了吧。” 虞姝挽见他笑了,心情跟着轻快许多,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林卿柏从她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她想说的话,笑道:“挽挽跟我说过很多次谢谢。” 虞姝挽微滞,问:“那我还做糕点给表哥吃?” 林卿柏不满足于此,摇头道:“等挽挽开了铺子,这糕点就不足为奇了。” 这下可是让虞姝挽难住了。 虞姝挽想了又想,试探道:“我绣工还不错,表哥若是不嫌弃……” 林卿柏:“我不嫌弃。” 虞姝挽静静望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除去正儿八经的绣娘以外,姑娘家就只给未来的夫君做绣活。 林卿柏不可能不知道,那这不就是摆明了对她……? 虞姝挽不敢肯定,定了定心思,“好,表哥想要什么?” “荷包,”林卿柏顿了片刻,笑意不减:“像表妹上次那个莲花荷包一样。” 虞姝挽眨了下眸子,她做好荷包再送给林卿柏答谢,这其中说没什么意思,恐怕外人都不信吧。 她见林卿柏不明着说,便不戳穿,索性应了下来。 “行,我得了空会好好做的,一定好好答谢表哥。”话落,觉得口干舌燥,捧起茶盏小口饮茶。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道惊雷,天空忽闪了一下,将屋里都给照亮了。 雷声太突然,虞姝挽吓了一跳,手指不由一颤,差点将手里的茶盏打翻,幸好对面的林卿柏及时伸手托了一下才没有翻。 林卿柏把茶盏放桌上,黑眸紧盯着虞姝挽打着颤的手指,起身过去关了门,又关上了窗。 这会儿雨又大了,窗户再不关上就扫了进来。 透风的门窗全关了,雨声是小了些,可惜屋里更加燥闷了。 虞姝挽深吸了口气,手指蜷在一起,忍住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别怕。”林卿柏走到她跟前说了两个字,而后坐在她身旁,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他的手心宽大、干燥、温暖。 非常容易就包裹住了虞姝挽的整只手,握得不紧却很稳,连带着虞姝挽的手都不抖了。 虞姝挽对上他深沉的黑眸,稳了稳神,“我不怕。” 林卿柏笑了笑:“怕也没事,实在怕就抱住我,像上次那样。” 虞姝挽看着他,没吭声。 林卿柏:“没有人会知道的。” 是啊,没有人会知道的。 上次的事情仿佛是两人之间的秘密,过去后就没人再提。 今天也一样,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也不会轻易提起。 街上。 柳昙待在屋子里看戏,戏快完了,她才惊觉外面下了大雨,还时不时打雷,恶劣极了。 林夫人见她频繁往外面看,低声问她怎么了。 柳昙:“外面似乎打雷了。” 林夫人不以为然:“打雷而已,我当什么大事儿呢,我们在这儿多待会儿,反正有吃有喝还有戏看,等晚点雨停了再回去。” 柳昙心思沉沉地应着声,脑中想的却是虞姝挽。 来上京这么久了,两次打雷她都没有在女儿身边,一时半会儿的都回不去,希望元知那丫头能好好陪着吧。 林嫣嫣先前没看过戏,今日来看一次,着实稀罕得紧,吃喝都不顾了,就盯着前面的戏台子看。 这场雨持续到快傍晚才停下,可惜雷声没有规律,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响了。 虞姝挽一直待在竹园,林卿柏就在她身旁,所以没上次那么狼狈。 她这次没有钻进林卿柏的怀抱,最多就是抱住他的手臂,将脸埋在他肩膀,这种姿势好像比拥抱还要亲密。 分开时,脸上压了红印,还把林卿柏肩膀的衣裳压出一片褶皱。 虞姝挽小声道歉。 林卿柏记不清今日说了多少次没关系。 傍晚雨停了,雷声好久没再听到。 虞姝挽:“我该回去了。” 林卿柏:“外面雨水多,你小心些,可别滑倒了。” 虞姝挽低低应着声,刚开门正准备出去,看到外面的天色又犹豫了。 屋里点着灯火看不出来,没发现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她这会儿没办法一个人回去。 “我送你吧。” 林卿柏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牵住了她泛着凉意的手指。 虞姝挽没拒绝。 二人往外走着,竹园的小厮都不在外面,没人瞧见他们牵在一起。 竹园到栖园只有一小段路程,雨刚停,府里的人都待在屋里没出来。 林卿柏将虞姝挽送到栖园里面才松手。 虞姝挽忍着道谢的冲动,道:“我会尽快做好荷包的。” 林卿柏笑声温和:“不着急,你什么时候闲了什么时候做。” 虞姝挽站在屋里,眼睛很亮,里面的关心太明显了:“表哥回去吧,小心地滑,别走太急。” 林卿柏盯着她的眸子怔了片刻,说好,转过身逐步离开栖园。 林卿柏很喜欢虞姝挽的眼睛,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到想要亲一亲那双有灵气的双眼。 在梦中,他不止一次亲吻她的红唇、耳朵、手指乃至其他很多很多地方,几乎快亲了个遍,却忽略了那么漂亮的眼睛。 每一次亲吻,睫毛都在不安的轻颤,眼中的神情不停变换。 下次,下次他会试着亲吻她闭上的眼睛。 那样,他就看不到她眼里是何神色,看不到餍足后的抗拒,可以肆无忌惮的索要。 …… 虞姝挽的午膳是跟林卿柏一起用的,那时就他们俩,天上还响着雷,她基本没心思吃,全顾着害怕了。 这会儿饿得走不动路,趴桌上歇着,等元知来了才让她传膳。 虞姝挽用了膳,林夫人一行人回来了。 柳昙直奔栖园,唯恐虞姝挽出事,进屋就看到虞姝挽安然无恙,心中奇怪,更多的却是高兴,以为虞姝挽不怕雷了。 虞姝挽不知道柳昙在想何事,见她面上露出喜意,问:“娘今日出门玩得可高兴?” 柳昙这会儿心情好,完全忘了白日的焦急担忧,笑着点头:“高兴,高兴着呢,有吃有喝还有戏看,换谁都会高兴。” 虞姝挽:“高兴就好,若有下次我也要跟娘一起去。” 柳昙应了两声,坐在虞姝挽跟前,“挽挽,你现在还怕雷吗?” 虞姝挽下意识点头:“怕啊,当然怕。” 柳昙:“那你今日……”是怎么过来的。 话未说完就被虞姝挽打断:“有元知陪着我。” 第20章 深夜惊醒 柳昙没怀疑什么,毕竟除了元知以外,她想不到其他人,叮嘱了虞姝挽几句便离开了。 柳昙看了一整日的戏,虽说没干什么,但在一个地方坐上一日也是累,这会儿就想好好歇着。 虞姝挽见她没多问,心下松口气。 她是跟林卿柏相处的不错,但这种事情实在是对长辈难以启齿,骨子里那股羞意掩饰不住,更怕说了之后被刨根问底。 夜里又下起了雨,好在没有打雷。 虞姝挽困得厉害,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屋里关了窗子,她本就睡得并不安稳,薄被盖到腹部,被她踢到了地上,屋里愈发闷热,虞姝挽面颊潮红,外面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热醒了。 与其说热醒,不如说是被梦惊醒。 虞姝挽睁开眼,蕴着水色的眸子望着屋顶,脑海里全是梦里的那一幕。 她向来少梦,来林府这么久了,只有前阵子遇到雷雨后做了噩梦,其余时候都是一夜无梦,哪怕心在乱,也不曾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可在昨夜,她…… 她竟梦到了林卿柏。 梦到林卿柏亲她,还对她动手动脚,动作无比娴熟,好似做过很多遍一样。 印象最深的那一幕,是她哭红了眼,梦里的人怜惜地亲吻她红肿的眼皮,温声安慰着让她别哭了。 上半身如此温柔,瞧着正人君子一样,该有的动作却未停,一下比一下狠,好似禽兽一样。 虞姝挽又想到梦里的场景,脸蛋的烫意迟迟不散,不由抬起手捂住了脸,懊恼又羞怯的啊了声。 怎么...怎么能做这种梦呢。 梦中表妹 第22节 她跟林卿柏最多就是抱一下,抱在一起的次数少之又少,距离都这样了,竟还能梦到那种事儿。 先前想都没想过,梦里的她居然还非常依赖的抱住了林卿柏的脖子,哭着让他轻点慢点,画面如此真实,好似她从前真的经历过一样。 虞姝挽就这样干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手臂搭在额头,挡住了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红得不正常。 她就这样躺到了天亮,满脑子都是那个梦,连雨何时停下的都不知道。 “姑娘,二姑娘来找您了。” 虞姝挽听到了元知的声音,这才缓缓从榻上坐起身,额间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头和侧脸,鼻尖还冒出了细汗。 她随意拿帕子擦了下,觉得脖颈间也都是汗,身上都潮得厉害。 窗户关了一整夜,外面雨停了,坑洼处积了许多水,屋里就像在江南那样潮热,又做了那样令人羞耻且浑身发烫的梦。 虞姝挽觉得身上黏腻极了,就让元知送了些热水进来,她要好好洗洗。 如今的天太热了,主子们早上洗晚上洗,做奴才的见怪不怪。 元知让林嫣嫣进来等着,这才去给虞姝挽备水。 林嫣嫣等候的期间,碰见了刚起不久的柳昙,她规矩的行礼,喊了声姨母。 柳昙笑了笑,坐下跟她说话,得知林嫣嫣还未用膳,连忙让人摆膳。 不多时,洗完换好衣裳的虞姝挽来了,她这会儿身上干爽了,心情也跟着好,早把清晨的梦境抛去了一边。 见柳昙和林嫣嫣已经吃上了,便跟着坐下一起吃。 “这两日起的都很晚,是不舒服吗?”柳昙问道。 虞姝挽刚把梦里的事儿抛之脑后,听她这么一问又想起来了,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连忙捂着嘴咳了两声,摇了摇头。 “没,就是睡晚了。” 柳昙皱起眉:“不会是受凉了吧,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就要及时告诉我,我们请郎中来瞧瞧。” 虞姝挽拍着胸口说,面颊泛起红,“不用,我真没事,昨夜不是下雨嘛,我就被吵得睡不着。” 柳昙不喜欢下雨,经常被雨声吵得睡不着觉,便信了她的话,“没事就好,有事了及时说,慢点吃,不用着急。” 虞姝挽看向林嫣嫣:“嫣嫣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林嫣嫣笑着:“昨日没见着表姐,今早就想过来跟表姐说说话。” 虞姝挽听得愉悦,难得打趣:“才一日没见,你就想我了啊。” 林嫣嫣:“想啊,我快想死了,表姐昨日没去太可惜了,都没人跟我说话,若有下次,表姐一定要陪我。” 虞姝挽:“去去去,下次一定去。” 柳昙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心里高兴极了。 用过膳,柳昙便去忙了,她闲不住,总要给自己找点绣活儿做。 林嫣嫣靠在虞姝挽肩头,手里拿扇子闪着风,说:“表姐,那夜我走后,大哥没有凶你吧。” 虞姝挽嘴边扬起一抹笑:“你来找我就是为这事儿?” 林嫣嫣:“对啊,我担心了一夜,你昨儿又起晚了,我跟着夫人她们回来后本想过来看看你,但复繁有些受凉,我就先过去看着他了。” 在林嫣嫣心里,林卿柏这个做大哥是在是太可怕了。 她前夜走后心里一直不安稳,昨日又没能见到虞姝挽,这才一大早就找了过来,就为了看看虞姝挽好不好,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见到人没事才放心。 “嫣嫣,我觉得你大哥挺好的,你究竟为何怕他?” 虞姝挽实在搞不懂,旁人怕也就算了,林嫣嫣可是林卿柏的亲妹妹,妹妹躲哥哥跟躲阎王似的,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林嫣嫣沉默半晌,支支吾吾道:“原本就……有一点点怕,自从知道我姨娘怎么有的我之后,我就更怕了。” 又怕又心虚,连看一眼都不敢看了。 虞姝挽接过她手里的扇子给两人扇着风,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道:“再怎么样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你不必感到自责和难过,你大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人还挺好的。” 虞姝挽本意是为了劝林嫣嫣不要那么害怕,后者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林嫣嫣扭脸盯着虞姝挽,眼睛贼亮:“你现在好有我嫂嫂的做派,是不是喜欢我大哥啊?” 虞姝挽说了那么多,就换来这么一句,心里又气又好笑,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若是没那个梦,她还能坦然的说两句玩笑话,可她昨夜才梦见了那事儿,今日就听林嫣嫣这么说,脸上差点挂不住。 “哪有啊,你别乱说。”虞姝挽加大手里扇风的力度,妄想吹散脸上的热,没一会儿手腕就酸了。 “我就开句玩笑,你怎么还脸红了,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林嫣嫣!” 虞姝挽放下扇子,二话不说就去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谁教你这么说的!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了!” 虞姝挽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无半分怒意,她晓得林嫣嫣没别的意思,况且那话她也爱听。 只是藏在心里的事儿当面被人戳穿,难免会不好意思。 林嫣嫣嘻嘻哈哈的笑着,痒得差点往后栽了跟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表姐,我乱说的!” “现在才知道错已经晚了!”虞姝挽手里的动作没停。 林嫣嫣见躲不过,索性加入,朝虞姝挽伸出了双手。 柳昙坐在屋里忙活,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听她们笑成这样,心情就跟着变好,不自觉就露出了笑意。 栖园里充斥着女孩欢快的笑声,隔了段距离都能听得清清清楚。 林卿柏站在竹园门前,唇角扬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昨夜的梦中,他吻上了白日里看了许久的眼睛,身下的人哭得眼皮都湿了,他轻轻舔舐,尝到了泪水的微咸。 亲吻一点点往下移动,他又用手掌覆盖住含着泪意的眼眸,遮住了眸中所带的忐忑,看着她细白的手指颤巍巍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开口时带着泣音,祈求让他慢一点。 林卿柏在梦中都能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 唯一可惜的便是这梦没有做全,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过来,身上黏着汗液,胸腔里的火热过了好久好久才散开。 “公子,三皇子的人在门口等您很久了。”身旁的小厮出声提醒。 林卿柏回过神,敛起眼中不可察觉的情欲,正起脸色向外走去。 上京接连阴了三日的天,只有第一日打了雷,后两日只下雨,连个风都没见着。 虞姝挽不是在栖园就是在陈姨娘院子里,跟林嫣嫣一起试着做了许多样糕点,大多数吃多了都会觉得腻,只有少数几个维持着清甜。 虞姝挽算了下,再有一个月,那家铺子的租期就到了。 正在租用的那家掌柜没说续租,应当是找到其他铺子要迁移走,也可能是不干了,总之是省去一桩麻烦,要不然到后面还要再找人说。 这一个月,足够她准备了。 . 自从那夜林卿柏说了会调查芸城一事之后,虞姝挽就再没提过这事儿,也不曾听林卿柏提起。 二人这几日都能见着面,却没机会坐在一起好好聊,林卿柏太忙了,若不是虞姝挽算好了时辰跟他碰面,可能接连几日都见不着。 七月中旬,正是上京最热的日子。 虞姝挽跟林嫣嫣去了街上,马车停在远处,她们二人走在街上,没让其他人跟着。 第21章 熟悉的人 她们本是要再去附近的糕点铺子瞧一瞧,却不想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嫣嫣!” 二人都随着声音看去,看到了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正满脸怒气的朝她们跑了过来。 是许久不见的陈愫。 虞姝挽挑眉,将林嫣嫣拉到了自己身后,她对陈愫可没有好印象。 林嫣嫣躲在虞姝挽身后,不敢探头,不敢说话,只紧紧拉着虞姝挽的手。 陈愫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虞姝挽,笑了:“你就是林府新来的表姑娘?” 虞姝挽笑意疏离:“陈姑娘找嫣嫣有何事?” 陈愫懒得跟她废话,朝她身后的人喊:“林嫣嫣你给我出来!” 虞姝挽:“嫣嫣不想见你。” “她是我表妹,你们之间好像没关系吧,给我起开!”陈愫走上前拉林嫣嫣的手,刚碰到袖子,就被虞姝挽打开了手。 虞姝挽带着林嫣嫣往后退,笑道:“这儿是大街上,陈姑娘应该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吧。” 陈愫刚袭上恼的火又降了下去,她确实不想闹得太难看,尤其是在街上。 她哥是个街溜子,街上大多数人都认得她家里人,同样也都知道她前阵子差点被亲爹卖了,她这阵子很低调,都不在街上瞎转了。 但是她想见林嫣嫣,找人在林府门口守了很久,得知人出来了,立马就跟了过来,可算是让她堵到人了,哪能轻易放走。 虞姝挽见陈愫满脸为难,知道自己猜对了,轻笑了声:“陈姑娘上次那么一闹,就该想到嫣嫣今后不想见你,倘若陈姑娘还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们把事情闹大。” 如今怕闹大的是陈愫,不是她们。 陈愫有些忌惮,气势弱了不少:“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我不闹事。” 虞姝挽回头看林嫣嫣,询问她的意见。 林嫣嫣点点头。 虞姝挽:“行,去附近的酒楼谈吧。” 待三人来到酒楼的厢房坐下后,陈愫迫不及待道:“我知道我上次做错了,但我也承受了应有的代价,嫣嫣,你原谅我吧,我那天是气疯了才将那事说了出来。” 虞姝挽垂着眼,知道陈愫目的不纯。 梦中表妹 第23节 林嫣嫣张了张嘴。 陈愫:“我那天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可姑母不让我见,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虞姝挽没耐心听她说那么多,直言道:“陈姑娘有话直说,不用绕那么多圈子。” 林嫣嫣倘若找到了主心骨,道:“表姐有事直说吧。” 陈愫看虞姝挽的眼神很怪,还有那么些嫉妒,她惯隐藏心思,敛去眸底神情,道:“嫣嫣,我、我哥他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 “我没多余的银子给你了。”林嫣嫣打断她的话。 陈愫睁大眼:“我可是你亲表姐,我哥是你亲表哥,我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 林嫣嫣咬着唇,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头,道:“正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才让你们有胆子那么闹,害得我姨娘差点出事。” 虞姝挽没有吭声,早就料想到了陈愫的目的。 陈家早就把林家当做了饭票,没银子了就来要,要不到了想各种法子撒泼放刁,陈姨娘和林嫣嫣都容易心软,陈家人以前还没使出招数,她们就心软给了银子。 这些年,陈姨娘给陈家送了不少银两,反观她自己手里没存着什么银子,甚至不知道给林嫣嫣存一份嫁妆。 这些事,都是虞姝挽从柳昙那儿听到的,柳昙自然是从林夫人口中得知。 林府养着的不仅是林府的人,还有陈家一家人。 陈愫还在林嫣嫣面前拿亲情说事,说得口干舌燥,发现林嫣嫣没有丝毫动摇,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到了虞姝挽身上。 林府来了位漂亮的表姑娘,从江南而来,肤如凝脂、身形姣好,说话轻声细语,长了双旁人都不及的眼睛。 陈愫这些天,没少听林家附近的邻居议论,谁人见了这位新来的表姑娘都在夸赞,好似全忘了她陈愫也是林府的表姑娘,甚至比虞姝挽更加熟悉林府。 陈愫心里不舒服,同为林府的表姑娘,凭什么她进个府都难,虞姝挽却能住在那儿。 陈愫内心叫嚣着不公,脸上却毫无异常,还对着虞姝挽露出讨好的笑:“虞姑娘,你劝劝嫣嫣,亲姐妹之间哪有隔夜仇啊,若旁人知晓嫣嫣连亲人都不接济,一定会觉得嫣嫣是个心狠的人。” 虞姝挽:“陈姑娘上次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如今谁不知道陈礼祺和他的儿女心狠手辣,在众人眼中,嫣嫣远离你们才是明智的选择。” 虞姝挽语气轻淡的直戳陈愫的痛处。 陈愫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我刚才就说了,陈姑娘闹事之前,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虞姝挽拉着林嫣嫣起身往外走。 二人刚开门出去,屋内就传来陈愫嫉妒的控诉:“虞姝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么心思吗,倘若让林夫人知道你目的不纯,你只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她所说的目的不纯,究竟是为林府的银子还是为其他,没有人知道。 虞姝挽顿了一下,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林嫣嫣走两步就看一下她的脸色,一直到下了楼,才小声道:“表姐,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夫人是真的喜欢你。” 虞姝挽眼眸微弯:“我知道,旁人对我如何,又是否真心,我都知道。” 林嫣嫣紧跟着她:“还好有表姐在我身边,不然我今日又要心软给她银子了。” 虞姝挽:“你经常给她银子?” 林嫣嫣:“没办法,她一闹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段时日给的特别勤,爹爹以为我遇到了难事,还专门来找我谈话。” 林老爷得知陈愫经常跟林嫣嫣索要银子,说不气是假的,可他又拿陈愫一个小姑娘没办法,只能嘱咐林嫣嫣少跟陈愫来往。 可林嫣嫣比谁都容易心软,嘴上答应的很好,在看到陈愫被人拦在外面红了眼,立马就坐不住了。 而陈愫显然是吃死了她的脾性,每次都能在她手里骗点好处。 虞姝挽叹了声气,轻轻点了下林嫣嫣的额头:“你要改一改性子,要不然以后容易被婆家拿捏。” 林嫣嫣笑了声:“我在改了,我想变成表姐这样的人,表姐多教教我。” 虞姝挽抿唇笑笑,没有接话。 二人正要出酒楼,迎面碰到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是林卿柏,对方一眼就见到了她们。 林嫣嫣收起脸上的笑,下意识往虞姝挽身后退了一步。 “表哥。”虞姝挽轻声喊了人,随后看向了林卿柏身后的男子。 看着很熟悉,却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林卿柏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们,黑眸中划过异色,低声问:“怎么来这儿了?” 虞姝挽:“碰见了陈姑娘,就来与她说些事。” 林卿柏听到陈这个字就知道陈姑娘是谁了,扫了眼虞姝挽和林嫣嫣牵在一起的手,面不改色道:“没有为难你们吧。” 虞姝挽摇摇头:“没有。” 这时,站在林卿柏身后的男子走上前,眉眼间含着不可忽视的笑:“卿柏,这二位姑娘是?” “家中妹妹和表妹。”林卿柏简单一句就介绍了。 男子笑得意味不明:“哪位是妹妹?哪位又是表妹?” 林卿柏无奈摇头:“三公子,我们是来谈正事的。” “行行行,你不想多说我也不问,我们快上去。”男子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心情颇为不错的往里走。 虞姝挽的眼神随着他移动,好一阵子没回过神。 “挽挽。”林卿柏唤着她,眼神逐渐沉下来。 虞姝挽回神,应了声。 林卿柏:“觉得眼熟?” 虞姝挽:“是有些,但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我晚点回去再告诉你,你跟嫣嫣先去忙吧。”林卿柏似乎有急事,没多说就追了过去。 虞姝挽心思重重,没了逛街的兴致,问林嫣嫣想不想回去。 林嫣嫣早在陈愫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了兴致,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虞姝挽一直在想那个人是谁,这种熟悉感和平日里所感知的熟悉不同,就好像这个人跟什么事有关一样。 虞姝挽努力想着,连林嫣嫣跟她说话都没听到,一直紧拧着眉心望向窗外,眼神失焦,手指用力搓着衣裳,指尖都泛起了白。 熟悉的人。 表哥的朋友。 虞姝挽反复在这两条线上思索,觉得有层迷雾笼罩着一切。 林嫣嫣逐渐发现了不对劲,一时失了声,跟着沉默了一路。 快到林府的时候,虞姝挽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 在江南,在芸城,是她与爹爹一起见的。 江南鲜少有人穿那么好的丝绸,且一眼就能看出那位贵人身份不简单。 那时虞喆还着跟虞姝挽开玩笑:“若哪日我们能做出这等丝绸,那可就真的富贵了。” 可惜往后再也没机会做出那样好的丝绸了,因为作坊没了,虞喆也不在了。 虞姝挽咬得下唇发白,恨不得去找林卿柏当场问清楚。 他口中的三公子究竟是谁? 第22章 盼着他回 虞姝挽在栖园等林卿柏回来,可他没说什么时候回,只能这样干等着,在屋里来回的走动,根本静不下心。 她迫切的想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爹爹走的特别冤,虞家没的特别冤,就像是一个人拿了别人的刀来对付他们。 柳昙见她这样焦躁不安,问她什么事儿。 虞姝挽看了柳昙一眼,摇头,扯了扯嘴角:“没事,糕点吃多了有点撑,我动一动。” 柳昙笑道:“哪次都让你少吃点,哪次都吃撑,真是个小馋猫。” 虞姝挽舔了舔干涩的唇,故意嗔道:“谁知道我做的那么好吃啊,我也不想的,娘休要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能吃能动,这是好事。”柳昙笑得合不拢嘴,问:“嫣嫣呢,你们俩一起去的,这么早就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虞姝挽:“没事,累的早,就早早回来了。” 柳昙:“待会儿就午膳了,你还吃吗?” 虞姝挽本就没吃多少东西,什么吃饱了撑得都是借口,不过她才不会真不吃,道:“当然要吃了,我要陪娘一起吃。” 柳昙如今就喜欢人陪着,不是去找林夫人就是拉着虞姝挽一起,她觉得一个人没意思,身边有人陪着心里才好受。 柳昙坐在这儿,虞姝挽没心思也不敢再想其他的。 等下人摆好了膳,她捧着碗坐在柳昙对面一起吃,吃得可不少,惹得柳昙频繁笑话她。 虞姝挽不觉害羞,道:“太好吃了,我忍不住。” 用过膳,柳昙跟虞姝挽说了会儿话就走了,出了栖园,去找林夫人聊去了。 没过多久,林嫣嫣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到了屋里二话不说就把食盒打开。 “这是我姨娘闲来无事做出来的糕点,表姐尝尝?”林嫣嫣拿出一块表面最精致的。 虞姝挽接过后咬了一小口,在口中细细品尝,不由点头:“好吃,你姨娘做什么都好吃,天生的手艺。” 倘若陈礼祺没有干那种事,陈姨娘日后也能开个卖吃食的小摊子养活自己,凭这种手艺,把生意做大并不难。 可惜天意弄人。 虞姝挽眨眨眼,拉住了林嫣嫣的手:“嫣嫣,让你姨娘再教教我吧。” 她想多学学,想把生意做好做大,不想那么平平庸庸。 林嫣嫣:“我姨娘喜欢表姐,只要表姐你开口了,姨娘一定答应。” 虞姝挽是想这就过去的,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合适。 陈姨娘应当是刚从厨房出来,她再拉着人进去忙活太不礼貌了。 虞姝挽:“好,那我过两日就去学,你帮我跟你姨娘说一声。” 梦中表妹 第24节 林嫣嫣点点脑袋,她知道了虞姝挽要开铺子的事儿,对此很支持。 林府的长辈都支持虞姝挽的想法,在他们看来,不论能不能成,孩子经历这么一遭算是锻炼胆魄,总归是好事。 林老爷先前问林夫人,想知道虞姝挽开铺子的那些钱从哪来的,够不够,若不是不够他再添点。 林老爷早把人当做了儿媳妇看待,他们林府本就是生意起家,所以并不看低女子出门做生意。 林夫人只说柳昙手里有些积蓄,够她们开铺子。 林老爷不听,非要添上一笔。 虞姝挽开始是拒绝的,因为瞒着林老爷有几家铺子这事儿已经很不好了,如今又要添钱,她心里过意不去。 林夫人直接把银票往她手里一塞:“既然给了你,你就好好拿着,不用担心他怎么想,他是你姨父,是卿柏的爹,当长辈的都希望小辈好。” 虞姝挽没办法,只好收了。 虞姝挽每次想起那日的事都觉得好笑,心里暖暖的,姨父姨母是真的将她看做了家人。 林嫣嫣没在栖园待多久就走了,她要回去跟着林复繁一起学习。 林复繁如今正是读书的年龄,因身体太羸弱,林老爷干脆请了教书先生来府上教学。 林嫣嫣以前被陈姨娘逼着读了些书,她那时候只想着玩,没把书读进肚子里,现在晓得读书的重要性了,就凑着跟林复繁一起学。 林老爷年轻时候读书少了,后来做生意才慢慢懂得了一些道理,他心里有遗憾,就想孩子们都能识字,能懂得该懂的道理。 尤其是林卿柏,被林老爷报以希望,盼着林卿柏能榜上有名。 可惜林卿柏志不在此,那阵子可愁坏了林老爷。 虞姝挽以前在芸城没少读书,认得许多字,懂得许多大道理,算得上饱读诗书。 虞喆年轻时便是读书人,还中过秀才,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才去做了生意,当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虞喆就彻底忙了起来,但他不管有多忙,都忘不了陪伴妻女。 那时候的虞家还住在村子里没搬家,邻居都喜欢跟虞姝挽说一句话。 “你爹有了银子就会纳妾,到时候就不要你和你娘了。” “男人都一个样,你就等着吧,你爹纳妾是早晚的事儿。” 虞姝挽自幼没少听那些话,那时候她就知道了,除了最亲近的人,没人盼着她们家好。 可虞喆就是个长情的人,哪怕女儿已经十几岁了,跟柳昙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早些年,有位夫人提醒柳昙,让柳昙留意虞喆身边有没有人。 那些人看虞喆发了财还不纳妾,就猜想虞喆是不是背着妻女养了外室。 柳昙每次都被邻居的胡言乱语气到,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柳昙没在那些邻居身上看到一点善意,大家表面上装得和和美美,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呢。 虞姝挽小时候见过柳昙独自委屈,她想都没想,直接就跟虞喆说了,虞喆心疼妻子,哄了好几日,还暗地里去找邻居讨要说法,质问邻居为何要冤枉他。 虞姝挽仗着年纪小,不论什么事都跟着凑热闹,她又将虞喆给柳昙出气的事告诉柳昙,柳昙喜笑颜开了好些日子。 虞喆跟柳昙之间没有任何误会,感情愈发的好,这些可都多亏了虞姝挽偷偷递信。 因为林嫣嫣要回去读书,虞姝挽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愈发想要快点见到林卿柏,她开始盼着天黑,希望林卿柏能快点回来。 第23章 表哥醉酒 虞姝挽以为又要等到夜里, 没想到林卿柏在晚膳前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林卿柏直接来了栖园,还没说话, 虞姝挽就打断他。 “表哥,我们去你那里说吧。” 虽然柳昙不在这儿,但随时都可能回来, 今日这么好的心情,还是不要扰乱了,往后再找个合适的日子说也一样。 林卿柏颔首, 沉默着带她去竹园。 二人进书房,小厮送了壶茶进来,离开时带上了门。 虞姝挽见他一句话不说, 心里忐忑不安。 林卿柏把手里的信放桌上, 推到她眼前,声音有些沉:“拆开看看吧。” 虞姝挽垂着眼, 长睫颤了颤,伸出的手指隐隐颤栗, 直到握住那封信,手指蓦然攥紧,轻轻拆开了信。 手里的信是被拆过的,林卿柏显然是看过了。 虞姝挽抽出那张纸,慢慢展开, 整整两页的纸, 写满了章县令的罪证。 章县令便是芸城的县令, 亦是虞家遇难时所求之人。 虞姝挽抿着唇, 认真看着纸上的字。 第一页纸写满了章县令这些年贪污的银两和各种冤屈案,还有些是被章县令搞得家破人亡的人家, 其中便有虞家虞喆。 第二页纸写着章县令对虞喆的单方面诬陷,其中包括虞家所剩下的银两和各种铺子,这些全被章县令个人贪去了。 纸上写得很清楚,虞家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不可能因为作坊毁了就赔的家底不剩,虞家剩余的家底全到了章县令的口袋,这一点无人知晓。 虞喆知道剩余的田产铺子进了章县令的口袋,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看清了章县令的真面目,他想去拆穿,但最后却上吊自尽。 调查的人在信里猜测,应当是章县令说了威胁的话,虞喆怕连累妻女,这才选择了自尽。 并不是外人说的那样,听到了某些人说,只要你死了我们的债就一笔勾销。 虞喆没那么傻,真正令他自尽的原因或许是章县令用虞喆妻女的性命来威胁。 章县令看不惯虞喆,他不仅要虞喆落魄,还要虞喆死,他要虞喆再也不能出现在他眼前。 至于信中提到的诬陷,那是因为虞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这一切都是章县令想要除掉虞喆的借口罢了,他假借贵人之名除去了最令他嫉妒讨厌的虞喆,而后又装作好心的想要帮忙却无可奈何。 全程做了个假好人。 至于为何那么恨虞喆,那就更简单了。 虞喆身为芸城有名的大善人,每年都会在芸城行善,每次都花费大量的银子,给百姓准备干净的衣裳丝绸,为百姓发行碎银子,让吃不上饭的百姓都能吃上饭。 虞喆的名声太好了,好到压过了章县令这个官老爷,倘若章县令是个好官还好,可他不是好官,反而是个贪污多年的贪官。 他贪财好色,嫉妒所有比他名声好的人,觉得虞喆是故意来跟他作对的。 虞喆每一次行善,都有人无意提起章县令,章县令不仅吝啬,还喜欢阴奉阳违,百姓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喆做的越好,就有越多人背地里提起章县令。 章县令听到过那些声音,把一切责任都归在虞喆身上,觉得这是虞喆对他的挑衅。 章县令这两年一直在找机会打压虞家,直到几个月前,一个自上京到来的贵人经过芸城,虞喆跟那位贵人碰见了。 说是碰面,其实就是看了一眼。 信中说得很清楚,虞喆是因为看了眼那位贵人怀里的美人,章县令就觉得是虞喆玷污贵人的人,其实只有章县令这么觉得,其他人压根没有注意到虞喆往贵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样,章县令有了借口,堂而皇之的把虞喆搞垮,再将剩下的财富占为己有。 从始至终,这位贵人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章县令的自作主张。 虞姝挽看完信上的内容,手抖的厉害,死死咬着下唇,一滴泪落在了纸上,泪珠子很快就在纸上晕开。 虞家的没落,虞喆的死,好像一个笑话。 虞姝挽很难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还有许多细小的针在心上戳来戳去,痛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她放下手里的两张纸,蜷着手臂趴在桌上,整张脸埋在臂弯中,肩膀颤抖个不停,就这么无声哭泣。 不是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但是当她看到真相,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就因为一个好名声被人搞成这样,就因为做了好人被搞得家破人亡。 林卿柏也是今日在酒楼才看到的这封信,他沉默了很久,站在窗前想了很多事,明明想快点把这封信交给虞姝挽,可双脚就像是灌入了铅一样沉重。 林卿柏知道不是所有的官都是好官,也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个章县令和虞喆,同样也有好官,有不顾一切只为查清真相的这些人。 当这种事发生在身边人的身上,才更能体会到那种无力的愤怒,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想把受过的委屈都让那些人尝过一遍。 可就如虞姝挽说的那样,再怎么查清真相都晚了,已逝的人回不来,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 每次遇到,林卿柏都觉得惋惜,无数次问自己,为何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衣食无忧潇洒自在? 林卿柏看着虞姝挽颤抖的肩膀,看她紧紧抠着桌子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没有丝毫血色。 林卿柏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她,走到她身旁,揉了揉她的头发,将手覆盖在她正在用力抠着桌面的手上,轻轻掰着她的手指握在手里,让她不再那么用力。 似乎说什么都没用,说多了反而会更难受。 虞姝挽的哭声没有溢出一点,全被她吞咽下去,她忍着不出声,指甲抵在林卿柏的手心,手上不断的发力。 林卿柏没有吭声,默默感受着她的委屈和愤恨。 不知哭了多久,虞姝挽抬起头,红着眼,发丝贴在满是红痕的脸上,“表哥今日所见的那位三公子,就是几个月前去芸城的贵人吧。” 她声音有些哑,带着不容忽视的哭腔。 林卿柏轻嗯了一声:“你认出来了。” “我看他眼熟,回来后想了好久才想到。”虞姝挽的声音有些颤,手指忽然使不上力,软软放在了林卿柏的手心。 林卿柏探出另一只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温声道:“他是三皇子,那时奉命去江南差一件事,三皇子的外祖母葬在芸城,他路过芸城去看了一眼。” 芸城是三皇子外祖母的老家,老人家想落叶归根,就葬在了老家,因为离得太远,轻易不过去,三皇子想念已逝的外祖母,就过去看看。 章县令一年前来过上京面圣,那时见到过三皇子,几个月前在芸城碰见三皇子,特邀三皇子去芸城的船上吃酒。 那船飘在芸城里的一条溪流上,路过的百姓都能看见,唯有虞喆认出三皇子身上的布料不同,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却不想,让章县令逮到了机会,还发生了这种误会。 虞姝挽抬眼看他,哭太久了眼前很迷糊,罩了一层雾,哑声问:“三殿下知晓此事吗?” 林卿柏多想亲一亲她的眼睛,黑沉地眸子移开,道:“知道,他回宫后就会向皇上禀明此事,很快便会还你爹一个公道。” 虞姝挽仰头望着他,不再出声,眼里的泪却越积越多,湿漉漉地眸子直戳人心。 林卿柏默了默,摸着她的头发,“章县令私吞的银两和田产铺子都会还回来,到时候你和姨母还要去芸城一趟。” 虞姝挽抓着他的衣袖,手指一点点收紧。 梦中表妹 第25节 林卿柏:“别怕,我会陪你们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娘。”虞姝挽现在除伤心以外,最迷茫的就是这件事。 该怎么跟说呢。 虞姝挽更怕说了之后,柳昙会承受不住,再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林卿柏知道她在想什么,凝着她的眼眸,道:“挽挽,或许姨母比你想象中的更坚强,她和你一样想要知道真相,更想为你爹讨回公道。” 虞姝挽点点头:“我、我都知道,我只是开不了口。” 林卿柏还摸着她的头,大拇指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低声道:“你若实在说不出口,我替你去说。”. 虞姝挽眨了下蓄满泪的眼睛,眼前清晰了许多,泪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滑,“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林卿柏弯唇笑了笑:“就是我与三殿下的事会瞒不过我爹娘,到时希望挽挽能够多帮我说几句好话,别让我娘那么生气。” 与三皇子那样的贵人交好,对林老爷而言无疑是危险的,稍不留意就丢了性命。 虞姝挽抹着泪:“表哥帮了我那么多,我当然会为表哥说话。” 林卿柏:“快别哭了,等你眼睛不那么红了,我们再去说。” 虞姝挽连忙点头,低下头抹眼泪。 哭了这么会儿,她的脸蛋、鼻子、眼睛全红了,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虞姝挽正低头缓着,眼前多了个帕子,抬起头,撞进林卿柏那双温柔地眼眸中。 林卿柏的声音很轻:“擦擦脸。” 虞姝挽接过,才发觉是拧干水的湿帕子,帕子柔软又冰凉,擦在脸上很舒服,先前干在脸上的哭痕被擦净,面部放松了不少。 林卿柏见她的眼睛不那么红了,问:“现在去说吗?” 他做什么都先问一问虞姝挽,唯恐她不愿意了。 虞姝挽知晓他的细心,点头应了一声。 林卿柏拿起桌上的纸信叠好,“走吧,她们应该在前院刚用过膳。” 他回来的时候去了趟前院,看到婢女端着膳食进屋,过了那么久,应该已经吃好了。 在林卿柏看来,这种事情拖不得,越早说越好,若一直往后拖,会发现永远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虞姝挽先前犹豫,就是因为见到柳昙今日的心情不错,不想扰乱了这样的好心情。 现在想想,柳昙大多数时候都心情不错,哪日都不适合说了。 若真挑在心情不好时说出来,本就难受又面临重击,那样更容易出事。 虞姝挽想清了这些,忐忑少了许多,她跟在林卿柏身后,问:“我们该如何说?” “把信递过去就好。”林卿柏在酒楼的时候就想过无数遍,该如何跟虞姝挽开口说这些,想了许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所有的一切都在信里提到了,若是开口,只怕还说不清楚这么多事。 二人到了前院,正碰见从屋里出来的柳昙和林夫人。 林夫人看到虞姝挽和林卿柏一起来了,心下一喜,刚要说些什么,发现他们的脸色不对劲,到了嘴边的笑收了起来:“怎么了?” 柳昙也发现了,还看出虞姝挽哭了,上前一步握住虞姝挽的手:“刚才哭了?” 林夫人下意识看向林卿柏:“你欺负你表妹了?” 虞姝挽立刻摇头:“没有,表哥没有欺负我。” 林卿柏比她们三人高出许多,此刻低头看着柳昙,道:“姨母,有件事想跟您说。” 那一刻,柳昙想笑却笑不出来,好似预感到他说的不是让人开心的事。 几人进了屋,林卿柏把那封信拿出来放桌上,“这是芸城来的信。” 柳昙眼皮子跳了一下,惶恐地拿起那封信。 林夫人听到芸城二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柳昙没有拆开,而是问:“挽挽看过了吗?” 虞姝挽抿了下唇,声音轻的几乎是气音:“看过了。” 柳昙忽然有些怕,手抖着把那封信放下,“我晚点再看,晚点再看。” “娘,看吧,是好事。”虞姝挽听到自己这么说。 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的确是好事,因为虞喆是被冤枉的,虞家没有得罪人,更不用怕将来会被人追上门迫害。 柳昙几乎是立刻就流了泪,深呼吸了两下,毅然决然的拆开了信。 屋里很安静,能清楚听到纸张的声音,到最后还多了些沉重的呼吸声。 柳昙重重的深呼吸了好几次,林夫人担忧地望着她。 “娘。”虞姝挽轻轻喊了声。 “没事。”柳昙的声音颤得厉害,对林夫人道:“姐姐,你陪陪我吧。” 林夫人颔首,随后对虞姝挽和林卿柏使了个眼色。 二人都知道什么意思,不约而同的往外走,出去后还给她们关好了门。 天黑了,又到了虞姝挽看不见路的时候,林卿柏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往回走。 虞姝挽直接被送进了栖园的屋里,看到林卿柏要走,忙出声喊住了他:“林卿柏!” 这是虞姝挽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林卿柏转过身看她,目光疑惑。 虞姝挽走上前抱住了他,踮着脚尖,下颌抵着他的肩膀,红唇凑在他耳畔:“谢谢你。” 她真的真的很感谢,来上京之前,她没想过这件事会转变成这样,没想到会有人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 这对虞姝挽来说太珍贵了,几个月前被所有人疏离,再到现在被林家的人捧在手掌心,她很高兴,也很开心。 虞姝挽很快就松开了他,唇角漾开笑:“我会永远记得这份好的。” 不是恩情,而是好。 林卿柏没说话,漆黑地眸子紧盯着她不放。 虞姝挽在想其他的,忽略了这种粘稠紧密的视线,道:“表哥好眠。” 说罢,便关上了门。 林卿柏盯着紧闭的门看了片刻,声音暗哑:“表妹好眠。” 林卿柏离开了栖园,身体有些热,想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胸腔的沸腾慢慢平静下来。 他想到三皇子走之前留下的一句话。 “找机会让我再见你表妹一面,我想当面道个歉。” 虽然三皇子没做过什么,但别人拿他当幌子。他对章县令的行为感到愤怒,有对虞家的遭遇感到抱歉。 三皇子还说,若是那日他没有心血来潮的看望外祖母,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贵为皇子,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心有大抱负,自开蒙后便心系百姓。 林卿柏当时没说话,但他知道,凭着章县令的为人处事,虞喆早晚会出事,除非在虞喆出事之前就有人治了章县令。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翌日。 林卿柏难得一夜无梦,一大早就起床出门了。 虞姝挽与之相反,她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家里的那点事儿。 只是查了章县令,还不知章县令会有何结果。 虞姝挽尚且一夜无眠,柳昙更别提了,昨夜都未曾回来,应当是跟林夫人聊了一整夜。 昨夜林老爷回来后,得知了虞家的遭遇,脸上的惋惜做不得假,对于柳昙跟自己夫人聊了一夜的事情丝毫不介怀。 林嫣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常来找虞姝挽,发现栖园的下人都埋头做自己的事,就连元知都不在屋里,她再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嫣嫣坐在屋里,问:“表姐不高兴吗?” “嗯。”虞姝挽没否认,她一夜没睡,眼下有些泛青,因为精神不振,早膳都没好好吃。 林嫣嫣瞧着,担心极了:“表姐若是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 虞姝挽看她一眼,抿抿唇,轻声说了出来。 她没有说得太详细,大致概括了整件事。 林嫣嫣静静听着,一句话没说。 虞姝挽说完后,心里舒服多了。 她今日心情不好,林嫣嫣没闹她,静静陪了她许久,连午膳都是一起用的。 用了午膳,虞姝挽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林嫣嫣瞧出她的疲惫,就让她好好休息,没有在此多打扰。 虞姝挽从昨日到现在没有睡过,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刚躺到榻上就睡着了。 元知进了两次屋,先是驱逐蚊虫,又是帮虞姝挽盖了张薄被。 元知在门口守着,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能感受到虞姝挽这两日的心情不好。 元知照顾虞姝挽的时日不长,却真心把她当做了主子,虞姝挽和柳昙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待园子的人都很好,办事有分寸,从不会将自己的怨气撒在下人身上。 栖园的人都尊敬这位表姑娘,私底下没少说表姑娘的好话。 如今表姑娘不高兴了,园子里的人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又不能做些什么,就只能守好自己的本分。 柳昙白日里从林夫人院里回来就待在屋里不出门,她没胃口吃东西,林夫人就让厨房的人煮了些粥送去。 夜里。 林卿柏回了府直奔栖园,得知虞姝挽在歇息,便直接去找了柳昙。 皇上已经派人去芸城处理此事,一同去的还有调派到芸城的新县令,明日就启程,到了地方会尽快把虞喆的事查清并公布于众。 柳昙听后,问:“要多久?” 梦中表妹 第26节 林卿柏不知道,他只是三皇子手下的人,插手不了那么多事,知道柳昙着急,只道:“应该很快,一个月左右吧。” 加急赶路要些时日,等到那边处理这件事又要一段时日,他觉得一个月应该够了。 柳昙知晓了大概的日子,便不再问了。 林卿柏心中还有一事,想了一整日,不问出来心里难安,“姨母,若此事办完,您和姝挽妹妹会回去吗?” 那是虞姝挽自幼长大的地方,也是柳昙生活了大半生的地方,柳昙和林夫人的老家在芸城附近的一个庄子里。 “回去看看,就不住那儿了。”柳昙留在那,只会徒增悲伤。 林卿柏下意识松口气,紧绷许久的精神缓缓松懈,“好,我知道了。” 柳昙:“挽挽还在睡,你回去歇着吧,这些事我会跟挽挽说。” 林卿柏知道今日是见不到虞姝挽了,在柳昙说罢就回去了。 林卿柏回来的事瞒不住林夫人,林夫人想知道事情如何,就去竹园找他问话。 母子二人一直谈到深夜,林夫人离开的时候说:“卿柏,往后好好对待姝挽,她受太多委屈了。” 林卿柏颔首:“我知道。” 林夫人:“等事情落下,你跟着你姨母和挽挽一起回去,路上好好照应她们。” 林夫人所说的,便是林卿柏所想的。 翌日一早。 虞姝挽跟柳昙坐在一起用早膳,过了一整日,她们的情绪缓过来一些,不像昨日那么令人堪忧。 柳昙把林卿柏所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虞姝挽了然,一早就有了猜测。 上京好些日子都烈日炎炎,见不到一点风雨,晒得大地都在发烫。 街上的人少了一大半,除了迫不得已要出门谋生计的,其余人都不想出门。 林夫人推了好几个邀她去吃酒赏花的帖子,如今这样的天,她只想待在屋里,扇子几乎没离过手,壶里的茶就没热过。 虞姝挽忙碌了几日,终于请人把铺子修缮好了,上个租户也是做吃食的,铺子的改造几乎不大,两日就改好了。 她找了两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家里缺银两,又有些手艺傍身,学起糕点来还算轻松。 林夫人怕她们没经验管不好铺子,特意从自家铺子里选出个值得信赖的人调了过去。 虞姝挽没拒绝林夫人的好意,来的人是位四十出头的妇人,干起活来手脚利索,算账什么的都会,先前帮林府管过两家铺子。 铺子开张前,林卿柏带虞姝挽去了那家酒楼,见了三皇子。 三皇子坐在屋中,脸上的表情不同于上一次的玩味,这次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三殿下。”虞姝挽行了礼。 三皇子:“虞姑娘不必多礼,此次前来,是我该跟你说声抱歉。” 虞姝挽分得清是非,不会无缘无故的责怪一个人,摇头道:“此事跟三殿下没关系,即便殿下没有去芸城,他也会找其他借口来对付我爹。” “我知道,但我心里过意不去,”三皇子取下随身的玉佩递过去,“往后若是遇到困难,拿着它进宫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虞姑娘。” 虞姝挽没有接,偏头看向林卿柏,见他点头,这才伸手接过,还行了一个大礼:“民女谢过殿下。” 回府的时候,虞姝挽坐在林卿柏身边,把玉佩递到他眼前:“我用不着,不如表哥替我拿着吧。” 在虞姝挽看来,林卿柏跟在三皇子身边固然好,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而她常待在府里门都不出,实在是用不到。 林卿柏:“挽挽拿着,用不到就一直放着,这是三皇子送你的,我拿了不合适。” 虞姝挽垂眸,握着玉佩道:“我怕表哥有困难。” 林卿柏低头瞧着她,轻声问:“担心我?” 虞姝挽答的没有犹豫:“担心。” 林卿柏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挽挽能这么说,我很开心。” 虞姝挽收起玉佩,语气中难得带了些慌张:“荷包我快做好了。” 她如今摸不清林卿柏的意思,好像是对她有意思,又好像不是。 每次亲近之后,就有一段时间的疏离,虞姝挽理不清,便在心里想,等最忙的日子过去了,若林卿柏还是这样模糊的态度,她就真的要霸王硬上弓了! 虞姝挽本就对林卿柏有好感,经过这事之后,那股好感全都堆积在心头,愈发克制不住。 虞姝挽不知道林卿柏经常梦见她,每一次对她的疏离是一种保护。 林卿柏深受梦境影响,好些时候都想把虞姝挽关进自己院子里,对她做那些在梦中做过无数次的事。 有时离得太近了,还想抓住她的手腕扬起,将她抵在墙上尽情亲吻。 林卿柏在克制,他尽量不去看虞姝挽,压制着内心奇怪的想法,能做的只有对她好点再好点。 林卿柏不知道自己的克制让虞姝挽误会成了疏离,倘若知道,他一定悔死,还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 临近八月,虞姝挽的糕点铺子开张了,铺子叫‘糕尚斋’,外面挂了牌子,铺子里卖什么糕点全写在上面,其中还有旁人未曾听过的茶水。 铺子里摆了桌凳,可供人在此饮茶品糕点,一排排桌凳前面是一个小台子,每天都有说书人在此说书。 请说书人这事儿,是林夫人提议的,她觉得还是需要点花样才能留住客人,虞姝挽接受长辈的建议,就让人建了个小台子。 原本只是卖糕点,如今有糕点有茶水,还有说书人在此说书。 铺子一开张,就挤满了人,大多数是来凑热闹的,大伙尝着糕点不错、茶不错,最重要的是还能听书,生意火爆了好些日子。 因为经营方式不同,糕尚斋的女客较多,有许多夫人姑娘留在铺子里相聚。 虞姝挽这几日忙坏了,她是说过要当甩手掌柜,直到铺子开张才发现就这么些人根本忙不过来。 柳昙跟林嫣嫣都来帮过忙,她们只在后面的厨房里活动,不去前面。 就这么忙碌了几日,虞姝挽又招了俩人,她堪堪能脱身偷懒,就得知芸城的事情有了着落。 章县令被捕了,如今正在押回上京的路上。 虞家剩余的田产铺子尽数归还,只不过虞喆不在,需要柳昙过去一趟处理此事,虞姝挽自然也要过去。 林卿柏跟着一起去的事情毋庸置疑,启程的前一夜,林夫人也收拾了包裹,她想回去看一看老家,顺便去看看虞喆这个妹夫。 妻子儿子都去了,林老爷倒是想跟着,但他太忙了,几乎脱不了身,就只能忍着不舍留在上京。 林夫人怕虞姝挽路上没人说话,特意问林嫣嫣去不去。 林嫣嫣想跟着,但是陈姨娘不同意。 林夫人未曾料到陈姨娘会拒绝,对此也没办法,无奈之下回了院子。 林夫人走后,林嫣嫣问陈姨娘为何不让她去。 陈姨娘:“你去了,挽挽跟你大哥还怎么培养感情?你不是想让挽挽早点成为你嫂子吗,既然这样就别打扰他们。” 林嫣嫣眨了眨眼,接受了这个理由。 翌日一早,四辆马车停在林府门前准备启程。 原先只是柳昙、虞姝挽和林卿柏去芸城,现在多加了林夫人,就多备了些粮食。 林夫人和柳昙共乘一辆马车。 虞姝挽单独坐在稍小的马车里,其次是林卿柏一个人乘坐,最后一个马车放了许多衣裳和粮食,其中还藏了许多碎银子。 虞姝挽这些日子太忙,基本都待在糕尚斋,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府里,林卿柏也是忙得见不着身影。 两人几乎没机会说上几句话,如今要一起去芸城,可算是凑在一起了。 虽然没坐在一起,但路上停下休息时总能见到。 林卿柏经常看着虞姝挽,一看就是好久,每当有人看过来时再收敛目光。 他隐藏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虞姝挽,看她出神、看她笑,不舍得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林卿柏知道,虞姝挽从芸城到上京的路上受了许多苦,所以在返回去的这一路上,他时刻注意着虞姝挽的情绪,唯恐她情绪不对了。 许是路上的风景不错,虞姝挽脸上多了些笑容。 林卿柏最近的梦境没有前阵子那么频繁了,好似恢复成当初那样,每隔三五日才会梦见那种场面。 梦少了,按理说他的心应该会静下来,可结果却与之相反,非但没有平静,内心深处的想法愈发控制不住。 有次在林子里歇息,虞姝挽见到了非常稀缺的鸟儿,高兴拉着林卿柏去看,她看得太认真,完全忽略了林卿柏黑到发沉的眸子,眸底深处藏着汹涌的情欲。 林卿柏竭尽全力的在克制。 虞姝挽浑然不知,在他身旁有说有笑。 那般悦耳的柔美嗓音让林卿柏浑身燥热,倏地握住虞姝挽的手腕,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 虞姝挽惊呼一声,回头看他:“表哥?” 林卿柏在听到她的惊呼声后就回了神,收起眼中不该有的情绪,故意装作头晕,松了手,“没事,有些不舒服。” 虞姝挽眼里的担忧做不得假,忙扶着他去休息。 那是一种纯粹的担忧和关心,放在那样漂亮的眼睛里,让人着迷、沉溺。 林卿柏很想捂住她的眼睛,很想告诉她别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看得他想要亲吻她的眸子,想对她做那些幻想过无数次的肮脏事。 林卿柏回到马车里,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隐隐发着抖,这是他隐忍太久的后果。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最起码等到芸城的事情尘埃落定。 这天临到傍晚,天逐渐阴沉下来,起了大风,基本没办法往前赶路,原先那么热的天忽然就冷了下来,好在前面有家客栈,他们就在此住了一晚。 柳昙这几日没睡好,到了厢房很快就睡着了。 柳昙向来睡得沉,到了深夜,几道惊雷都没有吵醒她。 反倒是虞姝挽受了惊吓,她独自待在屋里,怕得脸色苍白,指尖因为用力扣着床板而变得又凉又麻。 这是客栈,元知没有在外面守着,早就跟着大家一起歇下了。 虞姝挽不想打扰元知她们休息,便一个人蜷缩在床榻的角落,捂着双耳来逃避雷声,努力想着那些美好的日子,刻意忽略给她留下阴影的画面。 梦中表妹 第27节 雷声阵阵,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虞姝挽恍惚中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缓缓抬头,看到那扇门正被门外的人拍得晃动,她双手用力撑着床榻起身。 开门后,虞姝挽看到了林卿柏,后者关心的眼神藏不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焦急,应是见她迟迟不开门而感到急躁。 “表哥。”虞姝挽的声音有些哑。 林卿柏看到她的眼睫湿湿地,“哭了?” 虞姝挽抹了下眼睛,睫毛确实湿了,摇着头道:“没有哭。” 只是刚才太害怕,挤眼挤得太狠,睫毛沾上了眼里的湿意。 雷声没停,林卿柏发现虞姝挽的手指在发抖,他没有任何犹豫,下意识将发抖的手指握在手里,嗓音温柔:“别怕,我在这儿呢。” 虞姝挽最怕一个人遇到雷雨,身边有个值得信赖的人会好很多。 就像现在,只是被林卿柏握住手,她就觉得冰凉的四肢逐渐在回温。 总是站在门口不行,虞姝挽往一旁挪了些:“你进来吧。” 林卿柏走了进来,随后关好门。 虞姝挽深深呼出一口气,笑得勉强:“还以为表哥睡了呢。” 林卿柏的瞳仁漆黑如墨,紧盯着眼前的人:“就算睡了,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把我喊醒。” 虞姝挽这会儿脑袋嗡嗡的,很乱很乱,没多想他的意思,半垂着眼皮:“大家路上都没好好休息,表哥也一样。” 林卿柏默了一会儿,道:“怕麻烦我?” 虞姝挽看着他,实话实说:“不想打扰你休息,你才是最该好好休息的那个人。” 这次去芸城,女眷较多,虽说跟了许多小厮,但林卿柏还是不放心,一路上都很警惕,夜里在外面休息时都睡不好,有个风吹草动便立马惊醒。 虞姝挽看在眼里,心里酸软成一片。 好不容易找到个客栈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不想这么白白浪费了。 屋外又是一道惊雷。 虞姝挽的肩膀不可控地颤了颤,反握住林卿柏的手,好似这是她的支撑点一样。 林卿柏不喜欢虞姝挽对他这么客气,太见外了,他想让虞姝挽依赖他,不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第一个找他。 但他又说不出责怪的话,想了很久,道:“不要跟我见外。” 虞姝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唇角轻轻牵扯:“其实……我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一个人也可以扛过去,没有跟表哥见外的意思。” 林卿柏:“没有那么害怕了,不还是害怕?” 虞姝挽:“只是一点点。” 林卿柏抬起没有握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你脸色都不对了,让我怎么信你的话?” 虞姝挽觉得林卿柏今夜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指腹带起了一股痒意。 林卿柏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虞姝挽凑近一点点,借着烛火的,在林卿柏脸上发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脑中有了猜想:“表哥饮酒了?” 林卿柏:“一点点。” 虞姝挽:“一点点是多少?” 瞧着不像是一点点,都有点醉了。 她好像没见林卿柏饮过酒的模样,今日是第一次。 第24章 深夜依靠 林卿柏凝着她, 黑眸深不见底,如实答道:“一杯。” 一杯…… 虞姝挽弯了弯唇:“你没有骗我?” 这么厉害的表哥,居然是个一杯倒啊。 林卿柏墨黑的瞳仁转了转, 声音有点哑:“不骗你。” 脸上的手指又捏了捏脸上的肉,虞姝挽确定他醉了,难得见到这样的林卿柏, 觉得稀奇,不自觉把雷声抛之脑后。 正要逗他几句,就感觉脸上的肉又被捏了下。 林卿柏:“你来的时候, 很瘦。” 除了柳昙,林卿柏是第一个在她脸上这么捏来捏去的人,有些不适应, 虞姝挽却只在意他的话。 她懂林卿柏的意思, 应当是说刚到林府的时候,很瘦。 那时候的她受了一路的苦, 瘦了很多很多,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 在林府待了快三个月, 把肉养回来了些。 林卿柏捏着她的脸不松手,就像在把玩属于自己的所有物,低声道:“现在也很瘦,肉好少。” 虞姝挽的脸特别红,不知是被捏的还是羞的, 抓住脸上作乱的手指往外扯, 轻轻松松就扯开了。 “表哥你醉了。” 怪不得在林府的时候从不见林卿柏饮酒, 就算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酒, 他也只喝茶。 虞姝挽没见过酒量差成这样的人,她自幼就爱喝些果酒, 有时候还会背着爹娘偷偷品尝其他的酒,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酒量就这样偷偷练了出来。 “醉了吗?”林卿柏轻轻晃了晃头,笑了声:“没有醉。” 虞姝挽又凑近一些,凝视他的双眼,妄想从里面看到什么,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面颊几乎贴在一起,炽热的呼吸在鼻尖相互缠绕,每一次吸气呼气都能清楚感受到。 林卿柏眼中含着醉意的笑:“怎么了?” 虞姝挽伸出手,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有点硬,她眨了眨眼,小声问:“为什么饮酒啊?” 林卿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既然明白,为何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饮酒? 他们还在外面,并且是客栈,喝醉了并不安全。 林卿柏握住她的手,没有拿开,反而握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颊,长睫下的眸子蕴着柔情。 “我没醉。” 所问非所答。 虞姝挽觉得手心发烫,想抽开,试了下,没有成功,她呼吸不由放轻,“我为你为何饮酒,没问你醉没醉。” 反正她已经知道林卿柏醉了。 况且,醉酒的人从来不承认他们醉了。 “姝挽,”林卿柏眯了眯眼,声音低沉:“你的手跟梦里的一样软。” 那一刻,虞姝挽的手仿佛被火星子灼了一下,下意识往外抽,这次倒是抽出来了。 “表哥喝醉后对谁都这样吗?”虞姝挽莫名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手软,什么梦里。 这种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跟表妹说的,倒像是跟妻子说的。 “不,我只对……” 话未落,一道很响很响的闪电从窗外一闪而过,把屋内照的彻亮。 虞姝挽惊呼一声,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林卿柏怀里,脸颊贴着冰凉的衣裳,鼻尖萦绕着一丝很淡的酒味。 林卿柏很自然的把她揽入怀中,“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虞姝挽浑身发抖。 她很清楚,刚才那道闪电就劈在窗外,离她如此之近,淡去的记忆重新袭进脑中,提醒她当初那段日子有多么难熬。 虞姝挽遍体生凉,手臂紧抱着林卿柏不肯松手,指尖的颤意迟迟不停。 恐惧围绕在心头使她此刻只想找个依靠。 林卿柏虽醉了,却没有失去护人的本能,宽大的手掌握住虞姝挽的细腰。 轻轻将她提起,让她坐在自己右腿上,左腿微微合拢夹着她,将人护得很严实。 “没事,没事的,别害怕。”林卿柏手掌压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后背。 他反复重复这些话,声音柔得似水,一点重音都没有。 虞姝挽闻着他身上的淡酒味和清列到难以形容的味道,发颤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急促的呼吸变慢,恐惧淡了不少。 屋里没有别的声音,只听到窗外的下雨声。 虞姝挽坐在林卿柏怀里,没有分毫挣扎,后者还重复着刚才那些动作,轻抚她的后脑,轻拍她的后背。 抱久了,相贴的身躯多了几分暖意,时刻提醒着他们现在靠得有多近。 虞姝挽察觉有一道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耳后的位置,让她脖颈间升起一丝痒意,蹭着男人肩膀的脸颊别开,眼睛对着外侧,睫毛不安地颤动。 抱了不知道多久,身上暖烘烘的。 窗外妖风四起,雨水吹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虞姝挽记不清雷声有多久没响过了,她待在林卿柏怀里,二人都一声不吭,沉默着抱了许久许久。 虞姝挽的腿有些麻了,她动了动。 身下男人的声音很沙哑:“还怕吗?” 虞姝挽摇头:“不怕了。” 林卿柏松了手,虞姝挽从他怀里退出去,坐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应该不打雷了,表哥回去歇息吧。” “不急,再等等。” 梦中表妹 第28节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姝挽觉得林卿柏眼里的醉意淡了很多,几乎快要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笼了层雾的深渊。 虞姝挽不好赶他走,就只能再等等。 等到她觉得有些冷,拉了一下袖子,林卿柏起了身:“应当停了,你好好歇着,怕了去找我,我就在隔壁。” 虞姝挽道了声好。 待林卿柏走后,虞姝挽捂着心脏所在的位置,剧烈的跳动抨击着掌心,好久都停不下来。 雨在后半夜停了,唯有狂风还在持续,一直到第二日清晨还能听到风声。 虞姝挽起晚了,她睡得晚,夜里因为太怕耗费了许多精神,所以睡得很沉,若不是元知来喊她,她还醒不了。 下楼用膳时,看见柳昙跟林夫人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说话,虞姝挽走过去,听见了她们在说何事。 雨下了那么久,路不太好走,要在这家客栈歇上一日再启程。 柳昙正说着,看到了虞姝挽,连忙跟她招手。 虞姝挽坐在了她身边。 柳昙:“我昨夜睡得沉,刚才听小二说晚上打雷了,你有没有吓到?” “没有,我睡得很早,并未听到雷声。”虞姝挽说完最后一个字,看到了走来的林卿柏,眼神闪了下,低头吃东西。 柳昙:“那就好。” 对面的林夫人疑惑:“挽挽怕雷?” 柳昙叹声气:“都是之前跟我赶路受得苦,有次被雷吓得留下了阴影。” 林夫人:“哎呀怎么不早说,我好安排几个人守着。” 虞姝挽摇摇头:“没事的,现在不怎么怕了,姨母别担心。” 林夫人:“既是阴影,就要好好顾着些。” 林卿柏坐在林夫人身边,和虞姝挽面对面。 林夫人看到他坐下,关心道:“你平常都没起这么晚过,是昨夜没睡好吗?” 虞姝挽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掀起眼皮看了眼林卿柏。 林卿柏:“喝了点酒,睡太沉了。” 林夫人:“你不能喝酒,怎么就记不住呢。” 林卿柏无奈笑道:“就喝了一点,没事。” 林夫人:“就你那点酒量,真出了事就晚了。” 柳昙好奇,便问了出来。 林夫人:“他一点酒都不能沾,喝半杯就能醉得什么都记不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虞姝挽这才知道林卿柏根本没记住昨夜的事。 柳昙开玩笑道:“酒量这么差,等成亲的时候可怎么应付灌酒的客人啊。” 随着柳昙话落,虞姝挽觉得坐在对面的母子都看了她一眼。 林夫人:“他朋友应当都知道,不会乱灌的。” 柳昙跟林夫人聊着,虞姝挽填饱肚子就去歇着了。 在客栈歇了一整日,第二日一早就接着赶路了。 虞姝挽跟元知坐在马车里,与她分享着江南的美食和美景。 元知第一次出远门,对这些很有新鲜感,听得特别认真。 路上又遇到一场雨,好在不大,只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 没雨的时候,虞姝挽总喜欢探头往后看。 元知:“姑娘在看什么?” 虞姝挽哪次都是坐正之后,道:“看看到哪儿了。” 其实她在看后面的马车,总忍不住去想林卿柏醉酒的行为,想再看他醉一次。 那样暖暖的怀抱,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感受到。 江南比上京热得多,现在都入秋了,天还是热得人一直流汗。 元知第五次擦汗时说道:“这也太热了,要是下场雨就好了。” 虞姝挽弯眉笑笑:“下雨更热,现在还好啦,我们要是早一个月过来会更热。” . 毕竟是自幼生长的地方,哪怕离开了两三个月,再回来并没有哪里不习惯。 当林府的马车进入芸城,林卿柏单独骑了匹马去官府找人。 临到夜里,官府的人带他们去了虞家的宅子。 原先门上贴了两个相交的白条,上面写了一个很大的封字,如今全没了,门上干干净净,写着虞府的牌匾也消失不见。 新县令先前了解过虞家的情况,知道虞家近些日子会有人来,一早先让人打扫了出来。 新县令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可怜虞家,而是三皇子特意嘱咐过好好关注虞家。 新县令与三皇子有交情,也知道林卿柏的存在,所以对待虞家的态度有所不同。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停在府外,引起了街坊邻居的注意,几个邻居不由交头接耳起来,在看到从马车里走下来的虞姝挽后更是放轻了声音。 前阵子章县令被捕,新县令上任,虞家的冤屈被洗清,连带着从前的冤案都有了结果。 虞家刚出事的时候,有人喜有人悲,附近有个别的邻居为虞家可惜,却对此无能为力,后来得知了虞家的冤屈,更加觉得对不住虞喆。 虞喆是个好人,更是个好邻居,附近的街坊几乎都被他关照过,没出事的时候,每隔几日就有人来虞家送些自己做的吃食。 如今再见到虞喆的妻女,许多邻居都觉得面上无光,甚至有些人开始后悔为何当初不帮帮忙。 柳昙的情绪不对,林夫人一直陪着她。 虞姝挽掩饰着眸底的低落,带元知去了自己的闺房。 几个月前离开虞家的时候,家里什么东西都被砸了,虞府是回来了,但空荡荡的,桌椅都凑不齐。 这次来芸城,林夫人带了不少人,这会儿就安排他们干活,有些在处理院子的杂草,有些在打扫今夜要住的房屋,还有几个人去街上买些做好的桌椅,回来迁就着用。 柳昙说了,这次回来就把那些田产铺子的事办好,再去看看虞喆就走,不在此多留。 虞家的祠堂原先被砸了,柳昙和虞姝挽走得匆忙,并未来得及重新置办,只能趁现在一起办了。 算算日子,只怕要住个十天半个月。 虞姝挽房屋里本就没多少东西,当时那些人在前院里闹事,后面的几个院子没怎么被动,她屋里还算完好。 元知收拾了一下屋子,道:“姑娘若是心情不好就跟奴婢说说话,别一个人憋着。” 自打虞姝挽进了府,就没说过一句话,沉默地不正常。 元知担心,想让她把不快都吐出来,省得再憋出病来。 虞姝挽摇了摇头,走到床榻处蹲下身,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红色的檀木盒子,盒子表面沾了许多灰尘。 . 她吹了几下,等灰少了些,又拿帕子擦掉剩余的灰尘。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半个拳头大的金锁,明亮的黄金特别讨人喜欢,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幼时家中生意刚有起色,虞姝挽过生辰,虞喆送了她这把金锁,说是补偿她小时候没有的。 虞姝挽刚满月的时候,虞家特别穷,一天只吃两顿饭,柳昙吃不饱,身上的奶.水就少,不够虞姝挽吃,她一个孩子,没少跟着挨饿。 虞喆看在眼里,心疼坏了。 他想补偿女儿,在生意刚起步的时候,专门找人打造了这把金锁,特意在虞姝挽生辰那日送了出去。 虞姝挽没看多久,就把金锁放了回去,合上盒子递给元知:“这个先收起来,等回上京的时候拿着。” 虞家出事的时候,府里很多金银首饰都被那些人抢走变卖了。 首饰盒里的首饰全是虞喆送的生辰礼物,虞姝挽每年都会放在这个盒子里,再将盒子藏在床底,每夜与这些首饰一起入睡。 这些首饰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幸好没有被搜出去,幸好还在她身边。 虞姝挽深呼了一口气,坐在榻上想别的事情。 元知见她想得出神,便没打扰她,收拾好屋子就出去忙了。 大家的兴致都不高,都在屋里待着没出门,这天实在晒得慌,柳昙怕下人热晕过去,早早就让人歇下了。 到了夜里,从林府带来的厨子做了丰盛的晚膳,虞姝挽去前院跟柳昙坐在一起,对面是林卿柏和林夫人。 柳昙的眼睛有些红,应当是哭过一场。 林夫人看她心情不爽快,让人送来了一壶凉酒。 这些酒还在酒坛里装着的时候放在后院的深井里泡过,那深井被一颗大树遮着,里面的井水没晒热,反而更加阴凉,使得泡过的美酒变得冰凉,在这样的夏夜显得尤为清凉好喝。 这法子还是柳昙想的,她很不好意思这么些人跟她跑一趟,虞家后院里埋了几坛好酒,她让人全挖出来泡在深井里,就为了犒劳大家。 柳昙喝到一半,还是觉得难受,倏然起身出了门。 林夫人担心她,连忙跟了过去。 屋里就剩下虞姝挽和林卿柏,后者酒量不好,一点酒都没沾,从坐下到现在就喝了几口凉茶。 虞姝挽本就贪酒,这会儿心情不好,坐在那儿默默饮着酒,她仗着酒量好,喝了一杯又一杯,正要再倒时被拦下了。 “吃点菜。”林卿柏出声提醒。 虞姝挽没听他的,不仅不吃,还喝上瘾了。 林卿柏把她跟前的酒拿走。 虞姝挽跟被抢了食的小猫一样忽然炸毛:“给我!” 林卿柏没见过这样的虞姝挽,一时沉默,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酒壶就被抢了去。 梦中表妹 第29节 虞姝挽倒满,端起后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这酒太凉,容易伤身。”林卿柏声音有几分沉,又要去抢那壶酒。 虞姝挽按住,蒙了层雾气的眸子望着他,瞧着可怜兮兮的。 “我爹爹回不来了。” 林卿柏一顿。 虞姝挽又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冰凉的美酒顺着嗓子滑下去,瞧见林卿柏满眼不赞同的看着她手里的酒,却不敢再来抢。 虞姝挽抱着酒壶,眼里分明含着泪,却眉眼弯弯:“你放心,我不会哭的,我爹最怕我哭了,我不能让他看到我哭。” 酒很烈,后劲儿很强。 林卿柏意识到她醉了,朝她伸出手:“你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害自己,把酒给我好吗?” 虞姝挽不听,硬要喝,还要直接对着酒壶的壶嘴喝。 她手臂刚抬起,把柳昙送去休息的林夫人回来了,瞧见这一幕直皱眉:“挽挽别喝那么多,身体会不舒服。” 少饮点过过瘾就好,虞姝挽这般喝下去,只怕要吐,她那身子板看着柔柔弱弱,又喝那么多酒,谁看了都担心。 可惜她刚才没能阻止,这会儿开口阻止已经晚了,虞姝挽饮了太多酒,眼里染上了几分醉意。 虞姝挽醉得时候不哭不闹,也不惹事,只用懵懵地眼神看着林夫人,似乎不明白为何不让她饮酒。 眼神虽懵,眼睛却水亮水亮地,好似下一刻就能落下泪。 林夫人低叹一声,转头对林卿柏道:“你送挽挽回去歇着。” 林卿柏正有此意,起身来到虞姝挽身边,当着林夫人的面儿拉住她手腕,“我送你回去。” 可能是骨子里对长辈的尊敬,虞姝挽很听林夫人的话,她松开了酒壶,乖乖跟着林卿柏往外走。 林夫人瞧着二人出去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眼桌上基本没动的晚膳,长叹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柳昙太放心把虞姝挽交给林夫人了,再加上她知晓虞姝挽的酒量可以,所以早早回去歇着,躺下不久就睡了,把女儿完全抛之脑后。 外面很黑,虞姝挽跟林卿柏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来。 林卿柏见她不走了,低头看她:“怎么了?” 虞姝挽脸蛋很红,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我为什么看不到?” 醉了的虞姝挽不知道自己雀盲,面对眼前的一片漆黑,她有些慌,着急问:“我是不是瞎了?为什么看不到?” 她紧紧拽着林卿柏的手,惶恐道:“你、你快去给我找郎中,快去找郎中。” 林卿柏目光紧攫在她身上,没有错过她脸上都任何表情,他见过很多醉酒的人,都是大哭大闹,也有些跟虞姝挽一样变得孩子心性。 很可爱,想一直看她这样。 虞姝挽几乎贴着林卿柏,晃晃他的手臂,带着哭腔道:“你怎么不说话,快带我去看郎中啊,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瞎了可怎么办。” 林卿柏眼底深处划过暗光,唇角不可控地向上扬了扬,哑着嗓子道:“不会瞎的,睡一觉就会好。”. 虞姝挽半信半疑:“真的吗?” 林卿柏直勾勾地盯着她:“真的。” 虞姝挽的情绪安稳下来,依然紧紧抱着他的胳膊:“那你能送我回去就睡觉吗,我看不到,不知道往哪走。” 林卿柏半垂着眼,就这么刹那间,声音哑得不像话:“好,我送你回去。” 就跟个小孩一样,好哄,随便找个答案就信了。 虞姝挽:“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林卿柏笑意渐深:“不客气。” 路上太黑了,虞姝挽醉得双腿开始轻飘飘,走路都走不稳,好几次差点平地摔倒,还是林卿柏及时揽住她的腰才避免倒下。 虞府很大,但没多少下人,只从林府带来了十来个人,所以没人看到虞姝挽黏了林卿柏一路。 第25章 十六封信 林卿柏才把人送进院子里, 元知就跑了出来,连忙伸手扶住了虞姝挽。 “公子,奴婢先带姑娘进去了。”元知搀扶着虞姝挽往屋里走。 缠了他许久的人忽然离开, 手臂没人抱着,手里变得空荡荡,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林卿柏矗立在原地没动, 盯着她们俩进了屋,直到关上门才收回视线。 虞姝挽的酒量很好,但她今日喝得并不算多, 许是心里太难受,导致酒不醉人人自醉,回到屋里也没安生, 抱着枕头一直喊爹。 元知又是帮她拖鞋, 又是帮她褪去外衣擦身子,怕她难受, 倒了些温茶递到嘴边,让她多少喝一点。 虞姝挽有意识, 迷迷糊糊捧着元知的手喝茶,温热的茶水入腹,舒服地眯了眯眼,抓着元知没有松手,“小栀, 我好难受啊。” 元知没听清她说什么, 低了低头:“姑娘, 您说什么?” 虞姝挽松开她, 在床上躺平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着什么话。 “我不想赶你走。” “但我……没办法。” “小栀。” “小栀。” 元知还是没听清, 帮她盖好薄被。 屋里的窗子开着,有许多蚊虫飞进来,关上窗又热,元知去包裹里拿来了驱蚊虫的香点上,忙活完这些才出门守着。 虞姝挽和柳昙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许下人在外面守夜太晚,子时前必须回去歇着,元知想这可能是虞府从前的规矩。 元知在外面守了一会儿,蚊虫咬得脖子一直痒,看时辰到了,就回去歇着了。 元知离开没多久,屋里的门就开了。 虞姝挽一袭白衣,墨发披散在背后,端着一台烛火走了出来,她脸上泛着微醺的潮.红,一言不吭地出了院子。 她一个人往后院走,走到了一颗大树下面,树下有口井,从土里挖出来的那些酒就是在这口井里泡的。 井上有一块大石头盖着,防止有人掉下去。 . 虞姝挽走到树旁,把那台烛火放到井上的石头上面,又从井旁拿出了一个铲土的铲子,在树下找了个方向,随后一言不发的蹲下开始挖土。 不知挖了多久,眼见着看到了一个盒子,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在干什么?” 虞姝挽听声音有些熟悉,回头看了眼。 林卿柏走到她身旁蹲下,接过她手里的铲子接着挖,三两下就看到了盒子的表面,伸手拿了出来。 虞姝挽盯着他手里的盒子,目光有些游离。 林卿柏拿手拍到上面的泥土,瞅着她,“要打开吗?” 虞姝挽点着脑袋。 林卿柏低头看着,盒子上有锁,但他手里没钥匙,“没钥匙。” 虞姝挽咬了下唇,眼睛氤氲着水色。 林卿柏看在眼里,无声笑了下,“我帮你打开。” 说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生锈的锁没在他手里撑过三两下就开了。 虞姝挽眼巴巴地看着盒子,眼睛越来越亮。 林卿柏打开,看到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上面都写着‘吾女姝挽亲启’,他数了下,有十几封,每封最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挽挽两岁。 挽挽三岁。 挽挽四岁。 从两岁以此往上,一直到虞姝挽的十七岁,没有一岁,虞姝挽也不知是为何。 十七岁这封明显是提前写好的,因为在虞姝挽十七岁这日,她已经在去上京的路上了。 . 虞姝挽拿起十七岁那封,拆开,“十岁那年,我看到我爹在这里埋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不告诉我。” 那是虞姝挽十岁生辰前的一个月,虞喆回来的早,独自在这颗树下挖坑埋盒子。 虞姝挽发现了,问他是什么。 虞喆不说。 虞姝挽就威胁:“等你走了我会偷偷挖出来的。” 虞喆拍了拍身上的泥,笑道:“等哪日爹不在了,你再挖开。” 虞姝挽那时候读了书,知道虞喆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容易多想,以为虞喆出了事要走了,就开始哭。 虞喆洗干净手,抱着她解释道:“这棵树长了百年,它会保佑我们家的人都长命百岁的。” 虞喆借着百年的好寓意,希望虞姝挽能够长命百岁。 虞姝挽问:“我娘知道吗?” 虞喆往她小脸上抹了点泥:“我做什么事能瞒过你娘的眼睛?” 年幼的虞姝挽笑得很开心。 往后那么多年,她知道虞喆每年都会过去埋东西。 虞姝挽从来没有违背过虞喆的意愿,一直到现在,她才挖开了虞喆藏了多年的秘密。 十七岁的这封信中,是虞喆对十七岁的虞姝挽所说的话,里面包含了对虞姝挽未来的期待,最后一行字是希望虞姝挽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 虞姝挽又拆开一封,每封都是如此。 梦中表妹 第30节 “我爹说,这是长了百年的老树,能保佑我们一家长命百岁。”虞姝挽把信收起来,幼年的那些纸信泛了黄,她垂眼看着,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 林卿柏沉默不言。 树下只埋了这些,虞喆希望虞姝挽一辈子好,却忽略了他和柳昙,或许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只盼着孩子好。 虞姝挽把信放进盒子里,再盖上,“表哥,谢谢你帮我打开。” 没有钥匙,她又舍不得把锁砸坏,也不想找其他人打开,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 林卿柏想摸摸她的头给予安慰,抬起手,想起自己手上沾了泥,便又放下。 .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林卿柏之所以找到这儿,是因为他在送完虞姝挽之后根本没离开,反而是待在院子附近想事情,想着想着,就看到虞姝挽一个人往后面的院子走。 他跟了过来,没想到这颗树下还藏着这些。 林卿柏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姨父有了敬佩之心。 虞姝挽抱起箱子,也不管上面还沾着泥就往怀里放,白衣都染脏了,“今夜之事,表哥能否别往外说?” 林卿柏轻嗯了声:“我会将它当做我们的秘密。” 虞姝挽扬唇笑笑。 林卿柏:“回屋吧。” 虞姝挽想去拿烛台,被林卿柏拦住了。 “容易烫到手,我送你回去。” 虞姝挽没有执着,她来的时候就差点被烫到。 许是了却一桩心事,她回屋后换了身衣裳,很快就睡下了。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没有人喊她,毕竟劳累了一路,又触景生情,林夫人昨夜就嘱咐了其他人好好歇息,不必急着忙活。 虞姝挽刚填饱肚子,从元知口中得知柳昙和林夫人一起回老家了。 林夫人那么多年没回来看过,很是想念,柳昙也有阵子没回,二人起来后随便吃了些糕点就走了。 元知:“姑娘昨夜喝了那么多酒,若是不舒服就再歇着。” 虞姝挽正有此意,劳累了一路,不是好好睡一觉就能歇过来的。 她揉着太阳穴,想起了一个人,“表哥呢?” “公子去了官府。”元知的声音很小,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林卿柏整日出门真的是在办正事。 不止是她,好些人都惊讶呢。 谁能想到一个商贾之子能够跟官府的人这般走动,只怕还不止他们看到的那样。 虞姝挽有些困,抿了口茶醒神,“咱们在芸城的事不方便往外说,你一会儿转告其他人,让他们守好这边的事,别跟任何人提起。” 她知道林卿柏从前为何瞒着家里,一是家里人不同意,二便是为了护着家里人。 不仅是瞒着家中,上京中很少有人知道林卿柏在为三皇子办事。 如今新上任的县令很明显是三皇子的人,还跟林卿柏认识,眼下在江南,没人知道林卿柏是谁,所以他不必像从前那样处处避讳,去官府的事也不必瞒着谁。 元知:“姑娘放心,我会让他们管住嘴的。” 元知从前跟在林夫人身边很多年,看了许多也学了许多,是个有主意的。 倘若这事儿可以往外说,在上京也不至于没几个人知道林卿柏跟三皇子有牵扯,不止是她,这次带来的好些人都能猜到。 大家就私底下跟同样知晓的人聊聊,该闭嘴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往外吐。 虞姝挽又交代了一些事,这才重新躺下歇着。 府里的人悠闲了一整日,快到夜里,林卿柏回来了,他站在府外还没进去,就见到远处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与其说是拉扯,不如说一个人在拉着另一个人离开。 都是男子,被拉走的那人显然是个富贵人家,离开的时候三步一回头,满脸的不舍,算得上失魂落魄。 林卿柏眼神微闪,清楚的明白对方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虞府。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亲眼看着那名男子被拉进不远处的府里,大门上挂着牌匾,上面写了‘程府’二字。 程。 林卿柏从未在柳昙或是虞姝挽口中说过这个姓,对方应该不是重要的人。 “公子不进去吗?”身旁的随从问。 “去打听一下前面姓程的人家。”林卿柏撂了一句话就走了。 跟着他的随从不明所以,只能听从他的话。 此次来芸城主要是办虞家的事,林卿柏本不想在意其他人,可那个男人看虞府的眼神太容易让人多想了,谁会看着一个府邸失魂落魄,除非这府里有让他在意的人。 林卿柏经过虞姝挽的院子,想进去看看,迎面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元知,就问了一嘴。 元知:“姑娘歇下了,公子是有事找姑娘说吗?” 林卿柏想到刚才的那个男人,语气有几分沉:“她可曾跟你提过其他人?” 元知仔细想了下,摇头:“没有。” 林卿柏觉得沉闷压抑的内心好像找到了发泄口,眼底流露出淡笑,“好好守着,有事就去找我。” 元知不敢不听。 林卿柏回到屋里,从枕下拿出一个绣着莲花的荷包,大拇指磨蹭着上面的细线,想到这是虞姝挽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心中涌出了诡异的满足感。 他一直把荷包带在身边,依稀记得在上京启程之前,虞姝挽跟他说,答谢的荷包快要绣好了。 他等啊等,到现在也没等到,整日就拿着偷偷藏起来的莲花荷包窥探。 自前几日快到芸城起,林卿柏就没再做那种梦了,他不晓得怎么回事,早已习惯的旖旎梦境忽然停下,倒有点不适应。 如果可以,现在的林卿柏并不想让梦境消失,虽然很多时候都因为梦境差点失控,但不得不承认,那种荒.淫的梦的确让他精神上得到了一定的满足。 在梦中与人夜夜笙歌,醒来后藏着内心的阴暗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有种食物摆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 许是上天听到了林卿柏的诉求,他今夜睡下不久后便梦到了令他熟悉的一幕。 好几夜不见,他像是不知餍足一般,压着人不放,把推搡着胸膛的那双手握在手里举起,尽情享受夜里唯一的快乐。 可惜在关键时候又醒了。 像是折磨一般,他偏偏不知疲倦的甘愿重蹈覆辙。 林卿柏很想现在就找虞姝挽说清一切,他不是呆子,更没有感情上的迟钝,能察觉到虞姝挽隐隐约约的情意。 可那种情意又不怎么强烈,差点火候。 他想让虞姝挽满脑子都是他,不能时有时无。 林卿柏长叹一声,心想着,总要把虞家这边的事尽快办完,回去后才好安心捕猎。 林夫人和柳昙一夜未归,昨夜有跟去的人回来传话,说她们要在庄子里住上两日。 柳家的老祖宗葬在老家,她们这一去总要好好祭拜一下,顺带着收拾一下破旧的院子,两日已经很紧了。 跟去了六个人,留在虞府的只剩下九个。 原先只带了两个厨子,跟去一个,虞府仅剩的厨子几乎待在厨房不出门。 虞姝挽这两日好好歇了一下,精神养足了,脸上逐渐有了笑。 林卿柏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官府的人抓到了之前在虞府砸东西的那伙人,那些是章县令在城里找的几个小混混,给了一大笔银子,他们拿了钱就办事。 后来章县令出事,几个小混混察觉到事情有变,连夜收拾包裹逃了。 官府的人找了好几日,终于在今日把人全抓了回来。 虞姝挽问林卿柏:“他们会怎么样?” 林卿柏:“那些人只是砸了东西,手上没人命,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我能让他们在里面一辈子都出不来。” 虞姝挽对砸了自己家的小混混没有同情心,这般结果还算满意。 二人正聊着,元知跑了进来。 “姑娘,外面有人要见您。” 那一刻,虞姝挽想了许多人,实在想不起是谁,便要起身去见。 林卿柏跟在她后面,半垂的眸子覆上阴沉,冷得犹如结了层冰。 他下意识就想到上次那个人,昨日也知晓了程虞两家的关系。 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听听,多么有情有义。 但对方跟个懦夫一样,怎么还有脸找上门来。 到了府外,虞姝挽见到了来找她的人,不由眼眶泛红。 林卿柏见到来人,眼神瞥向别处,无声对自己嘲笑。 真是疯了,这两日动不动就乱想。 自从知道虞姝挽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他整日疑神疑鬼,生怕两人见了面。 林卿柏闭了闭眼,觉得应该找点事做。 府外的姑娘瞧着与虞姝挽一样大,刚见了人就哭了:“姑娘!” 虞姝挽眼前有些模糊,弯了弯唇:“小栀。” 元知跟在后头,想起了虞姝挽醉酒那日吐露的话,一声又一声,似乎就在喊‘小栀’二字。 “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小栀抱紧虞姝挽,也不在意有外人在场,就这么哭了起来。 虞姝挽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了嘛,只是去上京投奔亲戚,又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梦中表妹 第31节 毕竟是在府外,虞姝挽怕旁人围观,就带小栀回了府。 林卿柏没跟着她们,反而站在门外盯着远处的程府。 程府门前此时站着个人,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林卿柏眼底的冷意重现,对守门的小厮道:“一会若有陌生人过来,直接将人赶走,切记别闹太大动静。” “是。” 虞姝挽带小栀去了自己的闺房,小栀自幼就在她跟前照顾,陪着她长大,二人之间可谓是无话不谈。 虞姝挽问她怎么知道虞家有人。 小栀:“芸城好些人都知道您和夫人从上京回来了,我今早去给我爹抓药,听药铺掌柜说的。” 小栀原先想一直跟着虞姝挽,她爹正逢那时候生了大病,虞姝挽就赶她走了。 那时候虞家人财两空,小栀留在虞姝挽身边拿不到银钱,没银子给家里人买药治病,走的时候又哭又闹,最后是被她娘硬带走的。 小栀在药铺里听到消息,抓了药就走,银子都忘了给,还是药铺掌柜追出去找她要的。 小栀问了许多话,问虞姝挽在上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苛待她,是否遭人冷眼,每天开不开心。 虞姝挽一个个的答。 答得太好了,反倒让小栀怀疑:“真的吗,您没骗我?” 虞姝挽温声笑了:“骗你做什么,我这次回来,我姨母和表哥不放心,都跟着呢,而且我家能……” 虞姝挽忽而止住了声,没把林卿柏与三皇子的事说出来,若只是关系到她一个人,倒可以放心告诉小栀。 但林卿柏与三皇子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栀这会儿高兴着,根本顾不着虞姝挽的不对劲,抱住虞姝挽的手臂,“没能陪姑娘一起去上京,我心里有愧,您刚走的时候,我常常在梦见您和夫人。” 小栀还有许多话要说,虞姝挽安静听着,听到最后,听见小栀提到了一个人。 “我来的时候路过程府,看到程公子站在府外往虞府看。” 虞姝挽眼里的笑意淡去。 小栀:“姑娘,您别伤心,程公子不值得托付,瞧他如今想见您又不敢来的窝囊样,我心里都跟着窝火。” 小栀所说之人,是程家公子程叙,也是跟虞姝挽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 虞姝挽眼睫微垂,淡道:“我与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原就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她当初把程叙当做兄长,什么都听他的,得知他想娶自己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好些日子没去见程叙。 后来家里就出了事,她再去见程叙,对方连门都不肯出。 小栀:“我知道姑娘对他没意思,我就是觉得他太无情了,怎么说都有一起长大的情份,他居然这么对待您。” 虞姝挽笑不出来,捏了下小栀的脸,“我们不说他了好不好,我不想听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事。” 小栀意识到自己太过多嘴,呸呸呸了几声,转而又问:“那姑娘,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虞姝挽颔首:“要走的,往后没什么重要的事,应该不会回来了。” 重要的事无非是来祭拜虞喆,祭拜虞柳两家的列祖列宗。 小栀又哭了:“我也想跟您走。” 虞姝挽知道她爹还没好利索,笑着揉她的头发,“走什么啊,你的家人都在芸城,你若跟我走了可不好再回来。” 小栀舍不得家人,也舍不得虞姝挽,这就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虞姝挽嗓音轻柔:“你听我的话,安心陪在你爹娘身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我在那边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小栀抹了泪,破涕为笑:“好,我都听姑娘的。” 虞姝挽:“这就对了嘛。” 小栀:“我方才看到姑娘身后跟着个人,那是现在照顾姑娘的人吗?” 虞姝挽:“是啊,她做事细心,对我很好,林府的其他人对我都很好,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小栀这才放下心来,又跟虞姝挽说起别的事,基本都是曾经爱坐在一起聊的八卦。 小栀走的时候,虞姝挽往她手里放了一张银票。 小栀吓了一跳,跟烫手似的扔到桌子上,“我不要!” 虞姝挽拿过银票强塞进她手里,握紧她的手不让她松开。 “往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你别拒绝我,不然我心里不安,你拿去给你爹爹好好治病,请最好的郎中,抓最好的药。” 这张银票,足够让小栀一家人一辈子不愁吃穿。 第26章 竹马拦车 小栀握着银票的手颤个不停, 定定望着虞姝挽,倏地拿开她的手,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 缓慢地磕了一个头。 “姑娘,若有机会,我下辈子还跟着您。” 她们自幼一起长大, 无话不说,这份情不是旁人能比的。 虞姝挽将她拉起来,心里酸酸胀胀的, “日子还长着呢,别说傻话,说不定我们今后还能见面。” 小栀哭着, 说了许多要去上京找她的话。 虞姝挽亲自送她离开的, 小栀紧攥着银票,边走边抹眼泪。 元知站在虞姝挽身旁, 偏头看着她,见她眼睛有些红。 小栀才走不久, 去老家里祭拜的林夫人和柳昙回来了,柳昙知道小栀来过,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柳昙看着小栀长大,早就将这孩子当成了自己人,更知道虞姝挽跟小栀有多好。 柳昙拉着虞姝挽问:“你怎么不把她留下?” 虞姝挽:“她爹爹病重, 没办法跟我们走。” 若是可以, 她当然会把小栀留下。 柳昙:“也是, 这种时候还是陪在身边比较好。” 虞姝挽点着头。 柳昙看着她, 欲言又止起来。 虞姝挽没察觉什么不对,说起了林卿柏带回来的消息。 柳昙脸上没丁点笑意, 心思沉重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虞家的田产铺子还没过完户,之前全被章县令强占了,如今再分出来要些时日才能全部办好。 她们就等着,总之这事儿有官府的人插手,还算好办。 第二日起,柳昙跟着官府的人去办这件事,其中一大半都转到了虞姝挽名下,柳昙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留点傍身的就好,剩下的全给虞姝挽,想让虞姝挽今后有底气。 不管嫁给谁,手里握着这么多田产铺子,总会多些安全感。 就算是嫁进了林家,也要好好握着这些,即便林家没人说,但外人呢? 柳昙不想从外人口中听到她女儿不好的话。 这日,柳昙跟林夫人在外办事,林卿柏去了官府,只剩虞姝挽一人留在府里。 再有几日就要走了,虞姝挽总想着有哪些重要的物件要带着,省得忘了,往后心里要一直念着。 柳昙的意思是,往后不轻易回来了,这么大个宅子留着没用,索性卖了,还能多一笔银子。 可转眼一想,若宅子卖了,祠堂该怎么办,很多东西不好挪走,更何况还是那么远的上京。 这宅子就只能留着,但也不能白白空着,柳昙就想去买些人回来,还想把原先的管事找过来。 每月给他们发放月银,希望他们能看好这个宅子,往后回来上香祭拜时省得再打扫。 虞姝挽对此没意见,又想着其他要带走的物件,她写了一张纸,把该拿走的都写在上面,省得走时再忘了。 元知始终跟在她后面,她走一步,元知就跟一步。 虞姝挽问元知:“来这么些日子了,都没带你在芸城逛过,今日带你去逛逛吧。” 这还不到午时,不怕晚了。 元知当然说好,无论虞姝挽说什么,她都会说好。 虞姝挽叫人备了马车,待一切准备好,拉着元知坐进马车里。 芸城不大,远远比不了上京。 可这是虞姝挽自小长大的地方,哪怕是逛街都觉得亲切,她熟知哪家铺子的糕点最好吃,哪家茶楼的茶水最好喝,也知晓哪家酒楼的菜最美味。 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对芸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了如指掌。 虞姝挽带柳昙好好逛了一日,二人在芸城街头的一家馄饨铺子解决了午膳,馄饨皮薄馅多,汤汁鲜美,上面还飘着小虾米和翠绿的葱花。 这是元知初次跟虞姝挽坐在一起用膳,也是第一次跟主子同桌。 在元知的印象里,上京那些商贾家的姑娘都养得尊贵,从不会在街头吃这些简单的食物,今日见虞姝挽吃得这样开心,才知道是自己的思想太过迂腐。 不论什么样的出身,大家都是普通人,只要干净好吃,其他的都不值得在意。 她们逛到了快傍晚才回,马车路过程府的时候停了下来。 虞姝挽正要问马夫怎么了,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他。 “阿挽妹妹。” 男人声音低低地,有些哑,似乎在压着什么情绪。 虞姝挽眼睫微动,收紧了手指,刻意避了这么久的人,还是找来了。 外面的马夫莫名被人拦了车,恼羞成怒的质问那人要干什么。 程叙望着眼前的马车,眼中闪过了沉痛,等了许久都未听到里面的人说话,他又喊道:“阿挽,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见见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虞姝挽抿了下唇,一言不发。 元知看出了她的为难,打开了车窗,向外探去:“这位公子可是要找人?” 梦中表妹 第32节 程叙白了脸,“我知道你是她的人。” 元知:“公子认错了,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阿挽是谁,公子拦了我家的马车,属实是在为难我。” 程叙倔强地站在那儿,不肯挪动一步,“我知道她在里面。” 元知皱起眉:“这位公子,你再不离开我就喊人了。” 程叙:“我就见她一面,见完了我就走!” 元知还想说什么,袖子被人拽了下,她只好闭上嘴。 . 程叙还在外面喊人,阿挽阿挽的叫个不停。 虞姝挽的眉眼跳了两下,深深呼出一口气,起身出了马车。 程叙见到虞姝挽就没声了,眼睛紧紧盯着她,好似看到了什么宝物一样,上前一步,“阿挽。” 虞姝挽下了马车,走到他跟前,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程叙呼吸微滞,下意识就想伸手抓住虞姝挽的手,可惜抓了个空。 虞姝挽后退两步,嗓音有些冷:“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她知道程叙的心思,也没怪过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有牵扯了。 既然没必要有牵扯,就不该给他有可能的错觉,趁早了却此事才好。 程叙没见过这样的虞姝挽,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似的痛,摇了下头:“你得听我解释。” 虞姝挽的眼睫微垂:“程公子,我认为我们之间不存在误会,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挽挽你听我说。”程叙还想拉住虞姝挽的手。 虞姝挽再往后退,眉心拧起,“只是解释便没必要了,你若没有别的话我就走了。” 程叙张了张嘴:“我……” 虞姝挽:“快说吧,省得叫人看笑话。” 程叙左右看了两眼,白着唇:“我们能否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虞姝挽不想,也没吭声。 程叙逐渐慌乱:“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好吧。”虞姝挽觉得今日若不给这个机会,程叙还会来找她,若是让别的人撞见就不好了。 她刚答应下来,程叙就笑了,几乎是激动着让虞姝挽跟自己进程府。 虞姝挽没动。 程叙知道她有顾虑,道:“你放心,我爹娘今日都不在,府上的其他人不敢乱说。” “你等我一下。” “好好好,我等你,我等着你。” 虞姝挽走到了马车旁,跟元知交代一些事。 “若一炷香以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去叫几个人来找我。” 这话听得元知心中一紧:“姑娘别去了,我瞧着他不像个好人。” 虞姝挽:“没事的,我有分寸。” 元知:“那您小心啊,若是他敢怎么样,您就叫一声,奴婢会在外面守着的。” 虞姝挽含笑应下,转过身朝程叙走去,眼里的笑意已然收起。 虞姝挽跟着程叙进了程府,程府的下人都认得她,在她走过时频频回头看,又怕看久了被抓到,只敢偷偷用余光看。 虞家没出事的时候,跟虞家关系最好的便是程家。 程家同样是生意人家,多年来得虞喆照顾,在生意上没少受虞喆的帮助。 虞家刚出事的时候,程家的下人都以为自家主子会过去帮衬一二,但是没有,非但没有,还跟虞家撇的干干净净,生怕旁人再说虞程两家的关系好。 如今虞家洗清冤屈,虞姝挽身为虞家的姑娘,被程叙带回了程府,难免引得下人好奇。 程叙带虞姝挽去了后院的亭子,此处阴凉,蚊虫又少,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虞姝挽来过很多次,对程府还算熟悉,那时候两家人关系好,虞喆和程老爷相处如连襟,其他邻居都拿这个开玩笑。 一朝落魄,躲最远的便是程府。 虞姝挽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芥蒂,后来慢慢想开了,对方只是明哲保身,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家的事,她放下芥蒂,但不代表还会和从前那样来往密切。 “快说吧,我急着回去。”虞姝挽站在亭子里,腿边就是冰凉的石凳子,她不想坐。 程叙的脸色很不好看,“那几天我想去找你,但我娘不让,还把我关了起来,我实在是没办法。” 虞姝挽:“我知道。” 很好猜,可她也知道只要程叙想,程家人根本管不住他。 . 从前每次闯祸都是如此,没人能管得住程叙。 当她敲门只看到程夫人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程叙怕了。 程叙手指发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躲着我?” 虞姝挽低叹一声:“我很快就走了,不会回来了。” 程叙猛地抬头:“去哪儿?” 虞姝挽:“上京。” 程叙上前一步:“阿挽,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会去你家提亲的。” “你我本来就没什么,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虞姝挽的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如此决绝。 程叙:“阿挽,你再信我一次,我往后会对你好的,我发誓,若我做不到我就……”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要走了,不回来了,我跟你不会有任何结果,你非要这么死缠烂打吗?”虞姝挽眼里多了分愠怒,逐渐不耐起来。 程叙摇着头,竟落了泪:“你我相识十多年,我不信你会对我这么绝情。” 虞姝挽看他这么执着,简直一阵头痛,强忍着才没有把话说太难听,“可我真的只把你当哥哥,从前是,现在也是,若你还这么执迷不悟,我们之间最后的情谊都没了。” 程叙被她的话刺激到,惨白着一张脸,想上前去碰她。 虞姝挽往一旁挪了两步,红唇微启:“我该走了,你别来找我了。” 程叙张着嘴,心痛到吐不出一个字。 虞姝挽没管他怎么样,走时都不曾回头,她只想快点离开程府,一刻都不像多待。 程府外,元知焦急等待着,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就见虞姝挽走了出来,她立马迎过去。 “姑娘,他没对您怎么样吧?” 虞姝挽:“没有。” 元知:“吓死我了,你才进了程府,公子就回来了,不过他好像没看到咱们的马车。” 虞姝挽眉心轻轻蹙起,莫名有点心慌,“确定他没看到?” 元知犹豫:“不是很确定。” 虞姝挽带着元知上了马车,刚坐下就催促马夫快点回去。 她怕程叙追过来,更怕林卿柏看到。 明明问心无愧,就是不想让林卿柏看到她和旁人站在一起。 回到虞府,迎面碰见要出门的林卿柏。 林卿柏看到虞姝挽,骤然停下略带匆忙的脚步,眼神微凝。 虞姝挽竟有些心虚,故作平静,好奇问:“表哥还要出门吗?” “我见府里没人,就想出来走走,表妹去哪儿了?”林卿柏那双深邃的黑眸如寒潭一般。 盯得虞姝挽愈发紧张,怕林卿柏看出什么,更怕元知这时候替她作答。 元知:“姑娘带奴婢去街上逛逛,逛完就直接回来了。” 听到元知声音的那一刻,虞姝挽心里的石头都悬了起来,听到最后才缓缓落地。 虞姝挽顺势笑道:“是啊,刚逛完回来,表哥找我有事吗?” 她内心有些懊恼,怎么搞得跟做贼一样。 林卿柏垂了垂眼,再抬起时眸光平淡冷清,“天色已晚,见你迟迟不归,我担心。” 虞姝挽弯着眉眼,音调不自觉染上了撒娇的意味:“我就是怕表哥回来早了见不到我会担心,所以赶在最快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林卿柏笑了一下,笑意很淡:“是我回来早了,应该再晚些,这样表妹就能放心了。” 虞姝挽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太对,“没有,是我太晚了,表哥回来的刚刚好。” 元知站在一旁,挠了下头。 不知何时起了风,吹着虞姝挽的发丝,吹得她有些烦,伸手将脸庞挠着脸的发丝别到耳后。 林卿柏轻咳了一声:“起风了,我们进屋再说吧。” 虞姝挽松口气,跟他一起回屋。 前脚刚踏进房屋,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与此同时,林夫人和柳昙回来了。 府里的人拿了伞去接她们,待二人回到屋里,见到虞姝挽和林卿柏都在这儿,便让他们今夜一起用晚膳。 除了来的那日,其余时候都没坐在一起好好用顿膳,今夜刚好凑上了,林夫人让厨子做几道好菜。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热风吹得所有人额头冒汗,入秋的天还热得人受不了,在上京早就加衣了。 虞姝挽坐在柳昙身旁,一直祈祷今夜不要打雷,要不然又睡不好觉,可能还会连累林卿柏。 梦中表妹 第33节 虞姝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习惯了在雷雨的天气中和林卿柏待在一起,连最亲近的柳昙都被她忘却。 上次用膳,柳昙醉了,虞姝挽也醉了。 这次林夫人就没让人端酒,期间柳昙还提了一嘴。 林夫人:“饮酒伤身,今夜还下了雨,地滑,就算了。” 柳昙:“行,那就不喝了。” 膳后,雨并未停下。 元知撑着伞,跟在虞姝挽身旁,一起往歇息的院子走。 伞略大,轻松罩住了主仆二人。 虞姝挽看不见路,好几次都踩进了小水滩里,鞋子湿了一半,冰凉的雨水透过鞋袜粘在脚上,黏腻又冰冷,很不舒适。 她只想走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去后赶快褪下早已湿透的鞋袜。 元知扶着虞姝挽,尽力的带她绕过水滩,但雨一直下着,平坦的路上都积了一层水,再怎么避开都会湿了鞋袜。 “快到了吗?”虞姝挽轻声问。 元知看了眼周围,“快到了,再往前走一阵子就到咱们院子了。” 虞姝挽微微提起裙摆,比平常重了不少,不用看就知道裙摆也湿了。 每次下雨,若不提着衣服走路,都避免不了湿了裙摆。 回到院子,元知收起伞,去拿干净的鞋袜和衣裳,“姑娘可要洗洗再换上?” 虞姝挽:“好。” 元知就让人送来了热水。 没过多久,虞姝挽就褪去衣物坐进了木桶里,黏腻感从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舒适。 元知把衣裳挂好,“奴婢去外面守着。” 虞姝挽闭上眼,靠着木桶想事情。 今日跟程叙见面是在她计划之外的事,这次回芸城,她最不想见的就是程叙,没想到程叙会当街拦下马车。 虞姝挽依稀记得,程叙从前说过很多希望有个妹妹的话。 “你不知道我弟有多烦,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 “前街的范家老四多了个小妹妹,真羡慕啊,我何时才能有个妹妹。” “阿挽,不如你给我当妹妹吧,我会对你好的。” “阿挽妹妹,你爹娘要晚些回来,你一人在府里太孤单,不如来我家玩吧。” “阿挽妹妹,我娘让我送些包子过来,都是我娘亲手包的,你放心吃。” “阿挽妹妹,我要上街买些东西,你可要吃街头的那家蜜饯,我给你捎些回来。” “阿挽妹妹,我想去你家提亲。” …… “阿挽,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见见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我相识十多年,我不信你会对我这么绝情。” …… 虞姝挽抹了下鼻尖的细汗,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擦干了身子,才穿上轻.薄的白衣,走到门前打开门。 “姑娘?”站在门外的元知不明所以。 “我看雨有没有停。”虞姝挽发现雨小了,就关了门,转而去开了屋里的窗户,让闷热的房屋透透风。 外面的热风缓缓吹进来,幸而刚才洗了一下,风吹在身上没那么热,反而叫人觉得舒服。 虞姝挽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睁着眼看着屋顶,没有丁点困意。 她翻身面朝里侧,闭上眼,白日所经历的画面直冲脑海。 有林卿柏、有程叙,还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虞姝挽睡不着,她想找人谈心,想发泄,想干点刺激的事。越躺下去,心里越乱,脑子嗡嗡的,干脆直接坐起了身。 虞姝挽静不下心,披了件外衣往外走。 等门再打开,见到元知正拍着胸口放松,似乎刚才遇到了什么事一样。 虞姝挽疑惑:“怎么了?” 元知见她出来,无奈笑了:“公子刚才来了一趟,奴婢说您歇下了,他就走了。” 谁知道林卿柏刚走,虞姝挽就出来了。 “表哥来了?”虞姝挽低声喃喃,她刚才想事想的多入神啊,居然都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也可能是开着窗户,只能听到雨声了。 元知:“应该还没走远,您要见公子吗,奴婢跑过去把人喊回来。” “不用了,你拿着伞,跟我出去走走。”虞姝挽这会儿不想见任何人,就想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她跟柳昙一样,不喜欢下雨声,这时候不管去哪儿都静不下心。 元知知道她心情不好,找到伞撑在二人头顶,拉紧虞姝挽的胳膊,“我们去哪儿啊?” 去哪里呢,虞姝挽也不知道,她想不到哪里可以静心。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要不,我们出府?” 元知吓了一跳,“这时候出府吗?” 虞姝挽:“对,我们俩偷偷出去,谁都不告诉。” 心里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就愈演愈烈,止都止不住。 元知从没在这时候往外出过门,踌躇许久,劝道:“要不咱们去厨房吧,姑娘不是爱做糕点吗,奴婢给您打下手。” 元知怕这个时辰外出会出事,更何况外面下着雨,虞姝挽又看不见,要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虞姝挽本就想不到要去哪里,只要有个地方能静心就好,听了元知的话,觉得做糕点也算是个发泄的法子,便应了下来。 第27章 不要骗我 没人知道虞姝挽和元知在深夜里去厨房做糕点, 元知点亮了厨房的灯火,陪在虞姝挽身旁,帮她拿这个拿那个。 做糕点的时候, 虞姝挽有些心不在焉,放在以前,只要她深夜外出好像都能遇到林卿柏, 不知今夜能否遇见。 她隐隐期待,又有几分害怕在其中,边做糕点边神游, 做到最后都没看到想见的人,心里的郁气不仅没发泄出去,还愈发难受。 以至于糕点都没做好, 味道和之前的相比好似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 元知尝了一块, 小声安慰:“姑娘,你只是太累了, 安心睡一觉就好了。” 虞姝挽就是静不了心才来厨房做糕点,现在让她回去睡觉更睡不着。 外面的雨停了, 隐约听到了蛙叫声。 . 虞姝挽坐在凳子上,瞅着自己粘了泥的鞋尖,问:“元知,你有心悦的人吗?” 元知:“没有。” 虞姝挽歪头看她:“就没人让你有过好感吗?” 元知细想了下,确定没有, “奴婢以前跟着夫人, 如今跟着姑娘, 身边来来回回都是认识多年的老人。” 虞姝挽了然:“往后我一定托人给你找个好夫家。” 元知脸有些红, 支支吾吾没说话。 虞姝挽弯了弯唇角,站起身, “走吧,回去歇着。” 元知应了声,提起灯火,挨个熄灭了厨房的烛火,这才扶着她回去。 往回走的路上,虞姝挽还在隐隐期待被人抓包,可惜没有,她有些失望,叹了声气。 可能是跑这么一趟跑累了,回去后擦了下身体,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虞姝挽现在最怕的就是程叙和林卿柏见面。 她知道自己跟程叙没什么,但其他人不知道,曾经有许多人都误以为她日后会嫁给程叙。 曾经还有个小姐妹说:“你跟他走这么近,别人想不误会都难。” 虞姝挽保持过一段距离,但程叙依然跟以前一样与她亲近,还对她发誓真的只是将她当做妹妹,没有其他想法。 后来虞姝挽每次回想程叙的话,都觉得那时的程叙真的把她当妹妹,即便有其他心思,但程叙没有意识到。 虞姝挽拉着元知去街上,带她吃喝玩乐了一整日,回来的路上被程叙拦下。 她被程叙带进程府,程叙一直在耳旁嚷嚷着什么,她脑袋有些晕,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虞姝挽有些不耐烦,推开程叙要走,谁想程叙竟拉住了她。 虞姝挽恼怒:“放开!” 程叙:“阿挽,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他分明是在明知故问,虞姝挽被气笑了,正要说话,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可能,放开她。” 往日清朗含笑的嗓音,在今日染上了冷意。 虞姝挽诧异回头,见到了眼里敷了层冰的林卿柏。 那样的林卿柏陌生、不近人情,眼神冷得让人心颤。 “放手!”虞姝挽用力甩开程叙的手,转头向林卿柏跑去。 她以为林卿柏会安慰她,问她有没有事。 梦中表妹 第34节 可迎接她的不是温声询问,而是劈头盖脸的冷声质问。. “他是谁?” “你们什么关系?” “你真的只把我当表哥吗?” 这是虞姝挽从未见过的林卿柏,有些吓到了。 可林卿柏不给她机会,垂着眼看她,“你要他还是要我?” 虞姝挽害怕,却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林卿柏,声音一点都没压着:“我要表哥!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怕得手指都在颤,而后感觉到抱着的人摸了摸她的头。 林卿柏似乎笑了:“好,那我们回去就成亲。” 虞姝挽想看他,但男人的手掌压在后脑,隐隐发着力,让她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 虞姝挽听到林卿柏说:“挽挽,不要骗我,我会难过的。” 画面戛然而止。 虞姝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屋后,浑身都放松了,叹声气,翻身面朝着外侧,脸上是不可忽视的烫意。 怎么做了这样让人烦躁却又欣喜的梦。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弄得她浑身不舒坦,就像羽毛挠着心脏,怎么都阻止不了。 虞姝挽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懊恼叹气,又翻了个身面朝里侧。 就这么一会儿,额头就出了汗,不是热的,而是被那梦境吓的。 “姑娘姑娘,您醒了吗?” 门外的元知敲了几下门。 虞姝挽坐起身,“醒了,你进来吧。” . 元知推门而入,笑道:“今日的天好好啊,夫人说再有三日咱们就能回上京了。” 虞姝挽摸了下手腕。 还有三日,林卿柏一定不会跟程叙碰面的。 她放下心来,让元知去端洗漱的水,自己先将衣裳穿好了。 虞姝挽昨夜睡那么晚,今日都没起晚,还赶上了跟柳昙和林夫人一起用膳。 林卿柏并不在,林夫人说他又去了官府。 芸城没人认得他,他不必像在上京那样躲躲藏藏,去官府的次数都多了。 虞姝挽低头吃着晶莹剔透的虾饺,默默听着林夫人跟柳昙聊林卿柏这个人。 林夫人说,林卿柏自幼就喜欢一个人藏着事,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她跟林老爷都不知道林卿柏在想什么。 林夫人还说,林卿柏这个人有时执拗的可怕。 林卿柏十三岁的时候折了根毛笔,那是他最喜欢的毛笔,折了之后整日沉着脸,一言不发,沉默地不正常。 林老爷怕他憋出毛病,找人做了根一模一样的毛笔送过去。 谁知道林卿柏居然扔了,说:“没了就是没了,永远不可能有其他的笔取而代之。” 林夫人去他屋里送汤,发现原先折了的毛笔被什么东西粘在了一起,只不过那东西粘性不强,稍微动一下那根笔还是会折。 但林卿柏没有动那支笔,就那样放在那儿,谁都不许碰。 那时候起,林夫人才晓得自己儿子有多么执拗。 柳昙听到这些,眉眼笑意藏都藏不住,开玩笑道:“其实这点有点像姐姐年轻的时候。” 林夫人摆手:“他可比我年轻时执拗多了。” 虞姝挽喝着汤,想起了曾经在林卿柏书房看到的那支笔,现在粘得不会再折了,她还见林卿柏用过。 当时就想问,为何留着支折断的笔? 就算重新粘上,中间的粘痕也会影响美观和手感。 但她没问,觉得这是林卿柏的事,如果连毛笔这点事都过问,太不礼貌了。 没想到竟是因为喜欢,只因喜欢,就算坏了都舍不得扔,拼拼补补,还愿意继续留着用。 虞姝挽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发热,愈发喜欢这样的林卿柏。 林卿柏平日里并不经常沉默,只有遇到事了,才会一言不语,但他不说话的时候是在想办法,每次都能想到解决的法子。 林夫人叹道:“只是我们家生意太忙了,我又要管这么大个院子,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他。” 柳昙:“所以你跟姐夫连他交了什么朋友也不晓得。” 林夫人表情有些挫败:“我问过他,但他不愿说,我总不能逼迫他。” 柳昙:“卿柏最近有跟你说过吗?” 自从林卿柏帮忙查清虞家一事,从而暴露了他跟三皇子的关系,林夫人也得知了林卿柏的朋友都是哪些。 那可都是上京里有名的贵人,林夫人吓了一跳,很怕林卿柏因此出事,却又不想干扰孩子的想法。 林夫人:“来上京前我去找他谈过,他跟三皇子是在教书先生的私塾里认识的。” “私塾?”柳昙若有所思。 这倒是让人想不明白了,林卿柏能与三皇子上同一私塾? 林夫人笑道:“还不都是因为他爹,知道他喜欢念书,特意给他找了位先生,那位先生不看学生的家世,只看学生的悟性,悟性达到了要求才能留在那儿。” 而三皇子则是被自家舅父送去的,宫里的皇子都有专门的教书先生,那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三皇子不受重视,有阵子还被舅父接出去抚养,舅父把三皇子送到那位先生那儿。 好在那位先生收的学生不多,就那么三五个都是能守得住嘴的,从不把私塾的事往外说。 宫里的人只知道三皇子被他舅父送去了私塾读书,却不知道送去了哪儿,只当是个普普通通的私塾。 林卿柏就是在私塾跟三皇子相熟的。 林夫人讲述着那些事儿,神情认真,“卿柏跟我说,他原先并不想答应三皇子,但太子残暴,二皇子平庸,三皇子上面的两位皇兄都不好惹,只能装作不学无术,让众人对他放松警惕。” “即便这样,三皇子往后能坐到那个位子的可能也非常小,卿柏看不过,便答应帮三皇子一次,但我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在做什么,卿柏也不肯说。” 林夫人说得口干舌燥,就喝了两口汤润嗓子。 屋子里没外人,她声音小,不怕旁人听到,跟柳昙说是因为信任柳昙,其次是因为虞姝挽在这儿,她现在就把虞姝挽当做半个儿媳妇来看,想让虞姝挽知道个大概,省得瞎想。 林夫人:“等我们回去可别提这事儿,卿柏他爹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卿柏出门。” 林老爷如今只知道林卿柏跟那些人来往,却不知道林卿柏跟三皇子密谋着什么。 林夫人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她从林卿柏口中闹出来的。 她害怕林卿柏出事,想逼林卿柏说出真相,为此特意去闹,当时大有你不告诉我我就上吊的做派。 林卿柏怕她想不开,迫不得已才说了出来。 林夫人没把这些往外说,逼自己儿子说真话,说出去脸上不光彩。 因此柳昙和虞姝挽就真以为是林卿柏主动跟林夫人坦白的。 柳昙:“姐姐你放心,我绝不往外传,也不会在姐夫面前多嘴。” 至于虞姝挽,没人担心她乱说,因为每次坐在一起,她就是那个话最少的。 可虞姝挽并不想知道这些事,人一旦有了秘密,便会不自在,她是不会往外说,但她面对林卿柏的时候会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是因为林卿柏隐瞒,而是因为自己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本该不知道的秘密。 用过膳,她行了礼之后就匆忙走了,唯恐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林夫人跟柳昙关系好,俩人又都是爱八卦的性子,凑在一起总是说个没完,什么都可能聊到。 翌日,天依然很好,昨日还有些潮湿的土地今日变得干硬。 所有人都没往外出,因为虞家的祠堂修缮好了。 府里的人都跪在祠堂里,虞姝挽跪在前面落了泪,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一样沉重,难受的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还算克制,柳昙压抑的哭声从未停下过。 虞喆死后葬的匆忙,都没按照规矩来,连墓地都没来得及好好挑选,墓碑很潦草,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酸。 柳昙回来的这几日,一直不去想虞喆,但总会逃不过这日,她忍了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外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虞姝挽伸手抹着泪,脑中闪过从前跟虞喆说笑的画面,有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膳的画面,还有很多很多。 若没有章县令,虞家会是这条街上最让人羡慕的存在。 夫妻和睦,女儿乖巧懂事。 丈夫不纳妾,不养外室,妻子把府上的各种事都料理的很好。 即便有人嫉妒,猜想虞喆在外养了外室,可虞喆出了那么大的事,所谓的外室都没露面,他们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时至今日,有些人才不得不承认虞喆就是个好丈夫。 林夫人走到柳昙身旁跪下,轻拍着她肩膀,“好了,别伤心了。” 柳昙趴进林夫人怀里哭。 虞姝挽咬着唇,眼前模糊的有些看不清,隐约感觉到袖子被人扯了扯,下意识扭脸,只见林卿柏朝她递来了一个帕子。 她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 新县令知道虞家的祠堂修缮好了,原先还想押着那几个找事的人过来给虞喆磕几个头,但虞姝挽和柳昙都不想再见到那些人,省得脏了虞家的祠堂。 林卿柏想着也是,就拒绝了新县令的好意。 虞喆下葬的那天,身为妻女的柳昙和虞姝挽没能好好送他一场,这次她们在祠堂跪了很久。 柳昙没让其他人陪着,林夫人挥退了下人,跟林卿柏留在祠堂继续跪着。 虽说是跪在了棉花团子上,但膝盖跪久了还是会疼。 梦中表妹 第35节 虞姝挽起来的时候,双腿跟被抽了力气一般,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幸好林卿柏在身边,及时扶住了她,省去了膝盖再受一场灾难。 虞姝挽站稳后道了声谢,转身慢慢朝外面走。 林卿柏默默跟着。 林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眸闪了闪,扶着哭得没力气的柳昙往外走。 出了祠堂,元知连忙扶住虞姝挽。 待她们回到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婢女,“姑娘,外面有人给您送了封信。” 虞姝挽心还没静下,这会儿又悬起,“谁?” “不知道,托别人来的,只说让您亲启。”婢女将信递过去。 元知接过,又送到虞姝挽手里。 虞姝挽坐在榻上,揉了揉膝盖,信封外什么都没写,“你们出去吧。” 元知跟那个婢女一同告退。 等屋里的门关上,虞姝挽才拆开看,果然如她所猜,是程叙的信。 信上内容与那日见面所说一致,并没有其余的话。 虞姝挽把信放一旁,垂着眼揉膝盖,膝盖的痛意少了,才拿着信走到最近的烛台前烧了。 虞家的事情已了,她们该走了。 临行前的夜晚,柳昙来找虞姝挽说了大半夜的话,什么都问,最关心的就是跟林卿柏的情况。 虞姝挽只说挺好的。 柳昙心急:“挺好的是多好?我见卿柏很紧着你,你们俩可说开了?” 虞姝挽摇头:“没有,再等等吧。” 柳昙:“等什么啊,早些定下才会安心。” 虞姝挽蹙了下眉:“娘,我还要为爹守孝。” 柳昙一默,过了会儿才道:“所以才想让你们先订了亲,省得再生变故。” 虞喆老家并未有那么多规矩,除去三年内不能办喜事以外,在饮食穿戴上并不忌讳。 可就是这个守孝三年,有些时候容易耽误人。 柳昙心急,虞姝挽如今都十七了,再晚些就要被人说了。 去投奔林家之前只想着能早点定下,好安稳过日子,其余的都抛之脑后,如今安稳了,又不得不注重那些规矩来。 虞姝挽:“您觉得姨父姨母会介意吗?” 柳昙别开脸:“我不知道。” 林卿柏三月就已及冠,在同龄人中已经晚了,柳昙不确定林家人会不会介意再往后拖个三年。 虞姝挽有些气馁:“我也不知道。” 柳昙:“所以你迟迟不与他说开,就为这事犹豫?” 虞姝挽颔首。 其实这只是其一,还有很多原因,就像她先前并不怎么熟悉,不甘愿那么早跟半个陌生人有牵扯。 后来熟悉了,就想找个日子说开,但又怕。 若是林卿柏介意这些,林家人介意这些,那她说开了又有什么用,可能还会搞得两家人心存芥蒂。 柳昙一连叹了好几声:“你爹在天之灵,不会因此事责怪你的。” “那不行,我心里会有愧。”虞姝挽几乎是立刻说道。 柳昙沉默了好一阵子。 虞姝挽转过头,看到她红了眼,不由慌了:“娘。” 柳昙吸了下鼻子:“老天就是在为难我,夺走了我丈夫,如今又想让我女儿过得不顺心。” 虞姝挽听了这话,心都凉了,“没有的事,您别瞎想,我没有过得不顺心,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真挺好的!” 柳昙从怀里摸出帕子擦泪,哭道:“无论你怎么样都要被说,娘不想听到别人说你的闲话。” 守孝三年没嫁,年龄大了,别人会说闲话。 三年内嫁了,视为不孝不敬,别人还会说闲话。 人活在世上,竟被这些闲话给困住了。 虞姝挽听着她的哭声,心都跟着痛,眼眶一热,“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们不听就是了,我们自己把日子过好,管别人做什么,更何况爹爹对我那么好,您怎么忍心让我这么对他。” 守孝三年,是一定要的,这个改不了。 虞姝挽从没这么为难过,觉得有两根绳子似的困着她,分别把她往两边拉扯,哪边都紧拽不松,让她身心都跟着累。 柳昙拍着虞姝挽的手,“我找个日子去跟你姨母说,她若是介意,这事儿就算了,咱们也不是非要嫁到林家才能过日子。” 虞姝挽怕柳昙难受,就顺着她的意来,不论她说什么都答应。 说到后面,柳昙提了一个人。 “这次回来,你见到程叙了吗?” 虞姝挽低头看着手指,“见到了。” 柳昙:“他来找你的?” 虞姝挽轻轻嗯了一声,又问:“您怎么知道?” 柳昙脸色难看:“我哪次出门,都能碰见他站在程府外面往咱们家看,想不注意都难。” 虞姝挽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唾液,“姨母看到了吗?” 柳昙:“她怕我伤心,只顾着我的情绪,倒没注意别人怎么样。” 虞姝挽还想问,林卿柏注意到了吗,但林卿柏独来独往,柳昙怎么知道这些。 “这孩子还不错,但他爹娘太心狠了,我前些日子碰见了他娘,还想去打个招呼,谁知道人家跟看见脏东西了一样嫌弃我。”提起这个,柳昙不难受了,还愈发生气。 “你爹从前帮他程家介绍了多少生意,程家能有今日的富贵全靠你爹,没想到现在这么翻脸不认人,真是恶心。” 柳昙呸了一声:“还觉得咱们对他们家抱有什么心思,也不知道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真是白日做梦,一家子的白眼狼。” 柳昙仿佛忘了刚才还在说程叙不错,现在说白眼狼都把人算上了。 虞姝挽对程夫人的嘴脸还停留在几个月前翻脸不认人的时候。 她以为程夫人和其他人一样,知道她家是被冤枉的就会后悔当初那么做,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厌恶她们。 很早之前,程夫人对她很好,两家走得近,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会分享,没想到如今的关系会变成这会。 第28章 亲自递信 虞姝挽想了一夜也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觉都没睡好,醒来时眼下发着淡淡的乌青,元知站在后面给她梳头时, 她困得一直打哈欠。 今日要赶路,所以起了个大早,趁着白日能赶多久的路就赶多久, 到了夜里就没办法赶路了。 若只是一两个人还好,但她们这么些人,到了夜里谁若跟不上, 很容易就走散了。 这顿早膳吃得匆忙,要带走的物件早在昨日就收拾好了,马车上放得最多的便是衣裳, 现在在芸城感受不到冷, 不代表路上不冷。 先备好衣裳,等路上冷了再加衣, 省得白白挨冻。 离开的时候,留在虞府的那些人都跟着出来送。 这些都是柳昙新买来的人, 有些个可能还不听话,但她没时日留在这儿管教了,全都交给了虞府从前的管事,姓苏,之前在虞府待了十二年。 苏管事亦是虞喆生前的心腹, 对虞喆忠心耿耿, 在虞家出事不久, 还让柳昙母女去他家避难, 这份情不是旁人能比的。 苏管事得知虞家洗清冤屈的时候特意去虞喆坟前看虞喆,跪在那儿说了好久的心里话, 后来柳昙去请他回来帮忙看着虞府,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这次相送,一把年纪的苏管事流了泪,好似知道往后再见面不易了,他一直跟着马车,非要送到城门口才肯离开。 同样来送的,还有如今的新县令,那人姓周,周县令长得就一副正直模样,叫人看了就忍不住信服。 虞姝挽把车窗开大些,从窗户探头往外看,瞧见了跟在最后面的人。 林卿柏骑着马,与同样骑着马的周县令并排而行,二人有说有笑,瞧着像是认识许久了。 芸城的人都见过周县令,周县令刚上任时,审查了不少冤案,还清了大多数人的冤屈,甚至上街巡游过,就为了看芸城是否安稳,是否有人当街找事。 因此芸城许多百姓都认得他,都知道他是个好官。 上任章县令贪污,勾结街头混混作恶,皇上对此事很重视,不止是芸城,特派了几个官员专门去一些小城窥察,看看还有没有章县令那样不知死活的人。 皇上心系百姓,可惜他身在上京,有太多大城小城都见不到,碰到了好官还好,就怕遇到章县令那样的人,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尽干些损阳寿的事。 周县令把芸城管得很好,芸城的百姓见到周县令在送人,纷纷打探送的是何人。 得知是几个月前被冤枉的虞家,好些人不免唏嘘,其实从周县令刚上任就查虞家的案子时,他们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如今见到周县令亲自送虞家离城,更确信了当初的想法。 若没有虞家那件事,芸城还在章县令的笼罩下,案子永远查不清,谁塞得银子多谁有理。 当初看虞家笑话的那些人更觉羞愧,但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偷偷在心里恕罪。 程府里,几个小厮死死的搂抱住一个人,边上的夫人满脸怒气。 “你怎么就非要执迷不悟呢,从虞家出事起,你和那丫头就再也不可能了,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理智一点?”程夫人指着程叙苦口相劝。 程叙挣扎许久没有半分用,逐渐使了力气,苦笑:“您那时为何要捆住我。” 程叙把那几天的事记得很清楚,他开始是躲了起来,后来想清楚了想去找虞姝挽,但他被自己的娘拿绳子捆了起来。 程夫人:“我不捆住你,眼睁睁看着你去虞家救人?你就不怕人没救出来,还跟着出了事?” 程叙的嘴唇泛白发抖:“可她回来了,她们虞家没事,你为什么……” 程夫人近乎尖叫:“我当初跟她们都闹翻了,你想让你娘低声下气的去求她们原谅?!” 程叙闭了闭眼,眉宇间尽是疲倦,哽咽道:“虞家帮了我们那么多。” 梦中表妹 第36节 “帮再多也是以前关系好的时候,既然闹掰了就别想了,虞家刚出事那阵子,我和你爹都不敢出门,生怕出门回来家就没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为我们多想想?” “你对那丫头没多喜欢,就是待久了产生的错觉罢了,好姑娘多得是,凭我们程家今日的富贵,你想娶什么好姑娘娶不着?” 程夫人见他不再挣扎,声音放软了些:“不止是我们家,这么多天过去了,曾经被虞家拉了一把的人不都没过去缓和关系?” “她们不留在芸城,关系僵了就僵了,对咱们家又没影响,我记得楚家的二姑娘模样还不错,过两日我去楚家走走,帮你相看一下。” “你们几个送公子回去。” 几个小厮松了手,其中两人扶住程叙,带他回了屋,其实更像是强拉着他进屋。 程叙没有挣扎,目光黯淡犹如傀儡,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南这几日的天很好,一路上都没遇见雨,有时会碰见阴天,但他们加紧赶路,很快就把雨避开了。 快到北边时路过一家客栈,一行人在此处停留歇息。 快立冬了,再加上赶了那么久的路,如今的天寒凉刺骨,枯叶落在地上,一脚踩下去呼啦呼啦的脆响。 八月十五的时候他们在去江南的路上,最奢侈的便是在客栈好好吃上一顿,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在快十月份的日子,又在客栈好好吃了一顿。 客栈吃得再好,也不如家里的膳食,但比啃干粮有滋味多了。 虞姝挽估摸着回到上京刚好十月份,她今年要在上京过秋冬的季节,从前只听柳昙说过上京有多冷,她只能想象一下,并体会不到。 其实柳昙也不知道上京的冬日究竟有多冷,她去照顾林夫人的时候是在年后,那时候正是新春,并不会太冷。 柳昙照顾了两个月,林夫人三月的时候临盆,她又在上京待了两个月,足足照顾了林夫人四个月,其中三个月都是暖日新春,头一个月的虽冷,但她还能受得住。 虞姝挽听柳昙说过许多从前的事,她都记着,而且她幼时最喜欢听柳昙说起早年的事。 屋里的窗户没关严,一阵风吹来,凉风从领口灌进来,虞姝挽打了个寒颤,走到床边拉着窗户关严。 小二端着茶水送进来,元知紧跟其后,待人走了关好门,走过来倒茶。 “这天怎么说冷就冷,前两日还好好的。”元知没来得及换衣裳,这会儿冷得手脚冰凉,摸着茶壶的手都不舍得松开。 虞姝挽温声笑笑:“那你觉得上京和江南哪里比较冷啊?” 元知搓着手:“上京吧,毕竟奴婢没有体会过江南的冬日。” 元知:“上京每年冬日里都会下很大很大的雪。姑娘,芸城每年会下雪吗?” “不会,”虞姝挽摇头,瞳仁黝黑澈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 “啊?芸城真的不下雪啊?”元知有些诧异,她先前听人说过江南雪少,没想到芸城都没下过雪。 元知站在虞姝挽身旁帮她捏着肩膀,笑道:“不过您很快就会见到啦,眼下正值秋日,咱们到了上京,再等一两个月就能见到雪,若是今年的雪来早了,十月份都有可能见到。” 虞姝挽对此感到新奇:“十月份?” 元知:“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虞姝挽感受着肩上手指的力度,眯了眯眼,“好想看雪啊。” 雪,对于她这样从未见过雪的江南人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想见雪,想在雪中玩乐。 元知乐道:“刚落在地上的雪很软,奴婢就喜欢在上面踩着玩。” 她越说,虞姝挽越期待,不由想象起下雪是什么模样。 虞姝挽散着发,待会儿就要歇下了。 元知站在她后头帮忙梳着头发,道:“一会儿奴婢会点上安神的香,您好好睡一觉。” 虞姝挽困得难受,半瞌着眼应了声。 木梳子从头顶顺着头皮往下梳,力度刚刚好,舒服地一阵犯困。 元知梳好了头,放下木梳。 门外突兀地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谁啊?”元知转身走过去要开门。 虞姝挽拉住了她,外面的人还没自曝身份,怎么能随便开门呢,更何况这是在客栈,不是那么多人守着的府邸。 元知被拉了一下,才云头晕脑的想起是在外面,院子里待久了,在客栈里总是不习惯。 门外的人没有吭声。 虞姝挽又问了声:“谁?” 这次,外面有了声音。 “表妹可睡下了?” 元知小声跟虞姝挽道:“好像是公子。” 表妹这样的称呼,随行的那么多人里只有林卿柏会这么喊虞姝挽。 虞姝挽当然知道外面是林卿柏,他的声音太容易听出来了。 回来的这一路上,她明显察觉到了林卿柏的再一步接近,对她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还在想着守孝的事情,不自觉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但林卿柏每次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都想冲过去问他介不介意三年的事。 按道理来说,从现在起不会等三年,最长两年多罢了。 虞姝挽不知道柳昙会怎么跟林夫人说起这事,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说出来,但林夫人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我准备睡了,表哥有事?”虞姝挽回得急,握着元知的手,不让她在这时候出去。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瞬,嗓音清冷。 “没事。” 说罢,便没了任何声音。 虞姝挽握着元知没动,想着林卿柏应该走了,她就等着,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朝元知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可以走了。 元知刚才憋着口气,这会儿可算是吐了出来,深深呼吸,“那我走了,姑娘早点睡,我们明日一早就要赶路。” 虞姝挽对她点点头。 元知走出了屋,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还对屋里的虞姝挽比划了一个手势,接着关好门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姑娘和公子怎么了,但知道这不是她该管的事。主子之间的事情,就等主子们解决好了,她不需要瞎操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屋里就剩虞姝挽一人,知道外面没人了,这会儿跟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困得不想动,都想直接趴桌上睡。 可惜这么睡太冷了,她穿得薄,才趴了一会儿就觉得手指冰凉,轻轻抚了两下手臂,慢悠悠地走到床榻躺下。 鞋子还没脱,屋里的门又被敲响了。 虞姝挽没动,眼眸微闪,“谁啊?” “芸城有人给你送了信。”外面的人没说是谁,只说了这么一句。 虞姝挽听出是林卿柏的声音,顾不得疑惑,因为她的好奇心都放在那封信上,坐起身忙跑过去开门。 她原先换了衣裳,眼下只着一身白衣,青丝散在背后,未施粉黛的小脸白的发光,有一种刚出浴的美。 林卿柏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刹那,随后移开,拿出那封信递过去,“送信的人追了我们一路,打听到客栈住的是虞家人,特意问了你的名字,确认你在这儿才将信留下。” 虞姝挽瞅着那封信,伸手接过。 她身上穿得衣裳料子软滑,一抬起手,布料就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滑,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右手手腕上戴了根红绳,绳子堪堪挡住了手腕的痣。 林卿柏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垂下目光,在她接触到那封信后,手指的力度未松。 虞姝挽狐疑看他一眼,捏紧信的一角,用力往外抽。 这下倒是轻松抽出来了,好像刚才抓着不放是她的错觉一样。 “表哥适才过来就是为了这封信?”虞姝挽轻声问。 林卿柏看着她落下的手腕,目光带着审视,“是。” 虞姝挽:“那你怎么不说?” 还非要等元知走了再来一趟,让人怀疑他是故意想单独见面。 林卿柏眼里划过淡笑,“你说歇下了,我才走到前面的转角处,就听见你这边的门开了,便想过来看看。” 这话没有丝毫不对,听着就像是关心表妹、不忍心打扰表妹睡觉的好表哥。 虞姝挽眨了下眼睛,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 不等她多想,林卿柏就道:“看过信就早些睡吧,我先回去了。” “好。”虞姝挽这就要关门,在他转身之际没有把门关严,瞧瞧留了一条缝。 透过缝隙,看到他离开此处,等了一会儿,又打开门,偷偷探头往外看,只看到男人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合上门,虞姝挽对着手里的信陷入沉思。 她实在想不到这封信会是谁送来的,唯有小栀还跟她亲近,但小栀不识字,那天走的时候都把事情说开了,何至于再写封信送来,还可能送不到她手中。 信外什么都没写,这么空旷倒让她想起一个人。 虞姝挽眼皮跳了一下,坐在桌前拆开了信。 一张纸,没有署名,但纸上的字迹正是她前不久才看过的,还有信中熟悉的称呼。 阿挽。 叫她阿挽的人只有程叙,其余人都喜欢喊她挽挽。. 虞姝挽扫了眼,整整一页的字迹,基本都是程叙在请求她的原谅,还写了许多对不起。 她不明白程叙这么做有何意思,不但给她造成了困扰,还让程家人为难。 虞姝挽不用猜就知道程夫人不知道程叙给她写了信,倘若知道,程夫人一定会抢走烧了、撕了,总之不会落入她手中。 虞姝挽觉得没意思,信没看完就伸到烛台前烧了。 纸张触碰到烛火,瞬间燃起,她放到地上,那张纸很快就烧为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若她耐心看完这封信,便会发现信中有提到上京二字,还提到了一定会娶她。 可惜虞姝挽没有看完,错过了信里重要的内容。 梦中表妹 第37节 虞姝挽打开窗户,风涌进来,地上的灰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想到这封信是林卿柏收的,心头跟着慌了一下,林卿柏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偷看信中的内容吧。 虞姝挽对此肯定起来,毕竟林卿柏不像会干出偷看别人信的人,而且送信的时候并未有哪里异常。 她安心睡了一觉,醒来后便接着赶路。 虞姝挽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就往后看一眼。 回来的路上,林卿柏基本都单独骑着一匹马跟在后头,空出来的马车装了许多随行的包裹。 “姑娘,您怎么又往外看啊,”元知把虞姝挽拉回来坐好,过去把窗户关好,“天这么冷,总是吹风会受凉的。” 虞姝挽摸了摸脸,吹了那么久的风,整张脸都泛着凉意,包括脖子也凉凉的。 她揉着自己的脸,笑道:“没事,我身体好,抗冻。”. 这点还是很自信的,她自幼就身体好,风吹雨打最多就是打几个喷嚏,从未受凉病倒过。 也因此,就时常忘记顾着身体。 元知:“就算身体好也不能这样,身上暖暖的不好嘛。” 虞姝挽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便闭上嘴一声不吭。 她想了一夜,就好奇林卿柏究竟有没有看过那封信,虽说不可能,但是万一……万一看过呢? 马车赶了半日的路,到午时停下来歇了会儿。 虞姝挽下了马车,直奔柳昙身边,扯住了柳昙的衣袖,“娘,我有话跟你说。” 柳昙跟林夫人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虞姝挽去了前面人少的地方。 林夫人瞧着母女俩远去的身影,跑到后面找自己儿子。 柳昙:“怎么了挽挽?” 虞姝挽:“您上次说关于守孝的事,会问姨母的意见,您可问了?” 提起到此,柳昙一拍脑门:“哎呦我忘了跟你说了,瞧我这脑子。” 看这模样,应当是问了。 虞姝挽的心提了起来。 “你姨母不在意,她看好你和卿柏,不执着于这三年,至于你姨父那边有你姨母呢。”柳昙如实说道。 在芸城刚上路的时候她就问了,林夫人的话在柳昙的意料之中,姐妹俩一直同乘马车,路上聊了许多。 聊开心了,柳昙就把这事全忘了,还忘记跟虞姝挽说一声。 虞姝挽放心了,长叹一声:“姨母太好了,倒让我有些愧疚。” 柳昙笑着拍她一下,半心疼半好笑道:“你这孩子,大人对你好你就收着,没必要愧疚来愧疚去的,这么活着太累了。” 虞姝挽抱住柳昙的手臂,“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改,我只是太在意你们了。” 柳昙只觉得心里暖暖地,探出另一只手摸着虞姝挽的头,“挽挽善良,这是好事,娘不奢求你改,只盼着今后也能有人一直将你放在心上。” 虞姝挽听着这些话,想起了林卿柏。 她在想,若她与林卿柏拜了堂、成了亲,这辈子能够像爹娘那样恩爱吗? 与此同时,林夫人也在拉着儿子说悄悄话。 “你跟挽挽究竟如何了?”林夫人从前没有好好问过,今日实在等不及了。 她想起那日柳昙的顾虑,只觉得柳昙想多了。 其实这种事她一开始就考虑过,那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芥蒂,但与这些相比,她更心疼虞姝挽的经历。 再有就是,她能看出林卿柏对虞姝挽的喜爱,从前不是没提过让林卿柏相看姑娘,每次提起他都冷声拒绝,久而久之她就心累了。 后来虞姝挽到了府上,她刚生出让人当儿媳的想法,还不怎么确定呢。 等林卿柏回来见了人,林夫人发现林卿柏并没有跟以前那样表现出反感,反而是有种莫名的期待。 那时候林夫人就知道纠结什么都没用了,林卿柏喜欢才最重要,而且她了解儿子,一旦认定什么就再也变不了了,强求也没用。 林夫人当初是个偏执的性子,远在江南的她只因遇到了来江南寻药的林老爷,一眼看中,不管不顾的就嫁了。 不论家中如何相劝她都不听,就认定了林老爷这个人,跟着他到了离家那么远的上京,一走就是那么多年,连唯一的长辈去世都没赶上。 林夫人遗憾,所以上次回到芸城老家,就在庄子上待了两日,跪在老祖宗坟前说了许多藏在心窝子里的委屈。 柳昙跟林夫人的爹娘走得早,姐妹俩是被祖母拉扯大的,林夫人当初固执到不听祖母的相劝也要跟林老爷走,她太清楚自己的儿子会执拗到什么程度了。 只是有感情还不行,要早点把事情给定下啊,她等啊等,迟迟等不来两人成了的消息。 第29章 他是哥哥 相比林夫人的着急, 林卿柏倒是镇定自若,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平稳。 “快了。” 回来的这一路上,林卿柏每次对上虞姝挽的眼神, 都能在其中看到不明显的跃跃欲试,他知道快了,快成了。 林夫人听见快了, 就知道事情稳妥了,她向来对林卿柏有信心,欣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那就好, 你只管好好对她,剩下的都交给我跟你爹。” 儿媳妇稳了,林夫人整个人都神气了, 见了谁都笑, 就算走到马跟前,她都会笑着跟马说:“辛苦了, 回去好好犒劳你。” 林卿柏站在后头,瞧母亲这般, 嘴角不可控地扬了扬。 他又看向远处的虞姝挽,红着脸在跟柳昙说话。 自芸城回来,虞姝挽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 他很喜欢这样的虞姝挽,并且希望她这辈子都能够无忧无虑、无灾无病。 中途歇息了小半个时辰便接着赶路了,虞姝挽坐在马车里, 整个人都靠在元知身上, 手里拿着枯黄的树叶枝子转来转去。 “元知, 你以后想多大嫁人啊?” 元知好好想了一会儿, 摇头:“姑娘觉得奴婢该何时嫁人?” 虞姝挽不禁笑道:“你不能总听我的,要有自己的想法。” 元知在这种事上脸皮薄, 这就脸红了,小声道:“奴婢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虞姝挽瞅着手里的枯黄树叶,没吭声。 走一步看一步,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与生活,就像她,先前进京的时候想的是尽快嫁给林卿柏,到了林家之后发现不用着急嫁人也能安稳度日。 从前她没想过家里的事还能有机会反转,但现在洗清了冤屈,再也没人说她家的不是。 她何尝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固然不错,但不是人人都能这般顺心如意。 从前跟她关系不错的朋友,在她家出事前夕订亲的订亲、成亲的成亲,唯有她一个人落在了后面。 前些日子在芸城,她还无意听说谁谁谁有了身孕,肚子比同月份的大许多,郎中还说是双胞胎呢。 虞姝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双胞胎,就装作买东西停留在那,一下子听了许多她不知道的八卦。 听到最后,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些人说她要守孝三年,谁知道三年后还能不能嫁出去。 她当时很生气,但还有其他人帮她说话。 大抵意思是,她手里握着那么多田产铺子,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比谁过得都滋润,就算不嫁人又怎么样,不还是照样比许多人都过得好。 两边人各执想法,说话时吐着唾沫星子,差点当街吵起来。 说着说着,见到路边过了个认识的,便开始说那人背后怎样怎样,连人家不可告人的私事都抖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些人就闲时找个乐子说一说,转眼就忘了。 虞姝挽反倒觉得没必要管这些人说什么了,更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左耳进右耳出,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赶了几日的路,他们回去的不急,慢悠悠地,走到哪儿就是哪儿,不像去的时候那么赶。 不过这几日的天愈发干燥,水喝少了嘴上就容易起皮,笑得时候都不敢咧太大嘴巴。 虞姝挽换了厚衣裳,马车里仿佛比外面还要冷,多坐一会儿就打颤。 十月份的天就这般冷了,她想象不到年前那阵子会有多冷。 歇息时,林夫人瞧了一眼阴沉沉地天,愁道:“瞧着快下雨了,不知道我们能否赶在下雨之前回到上京。” 回来花了十几天的路程,避开了许多雨,今日天阴得厉害,许是躲不掉了。 此处距离上京还有一段路程,只要加紧赶很快就能到,但不知雨何时下来,她们现在所在的附近刚好有个庄子,若下了雨该能过去躲躲。 柳昙这两日有些受凉,这会儿脑袋犯晕,“不如去庄子里躲躲吧。” 话音才落,就打了个喷嚏。 林夫人点头:“行,咱们过去躲雨。” 上了马车,再往前面的庄子里行,这会儿走得不急,虞姝挽坐在里面双脚冻得都快僵了,干脆下马车跟着一起走过去。 林卿柏牵着马走在她身后,眼神始终放在她身上,时刻注意着,生怕她有哪里不对。 这一路上太多人受凉,好在经过一些小镇还能去抓些药。 虞姝挽鼻子有些痒,伸手揉了揉,忽然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可是受凉了?” 虞姝挽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过头对林卿柏笑了笑:“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她并未有哪里不舒服,鼻子也就痒了那么一下,后面并未再打喷嚏。 林卿柏见她无碍,这才稍稍放心。 到了庄子里,林夫人挑了几个院子稍大的人家,都给了那些人家一定的银子,他们接了银子很好说话,反正只是在屋下躲会儿雨,又不住在这儿,还能拿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林夫人跟一位老夫人坐在屋里说说笑笑。 梦中表妹 第38节 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从开始的点滴到后面哗哗的大雨,地上的干泥混搅着雨水变为泥水,不小心踩到就粘在了鞋子上。 虞姝挽待在一间屋里,元知和一个婢女跟着她。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是一对兄妹,俩孩子性格欢快,家里第一次来那么多人,兴奋的在屋里跑来跑去。 虞姝挽陪他们玩了会儿,实在太累了,便坐下歇着。 小姑娘跑到虞姝挽身前,伸手指着门外,“姐姐,那有个哥哥在看你。” 虞姝挽抬眼,看到了对面屋里的人。 这屋子是面对面的,门都开着,稍稍探头就能看到对面屋里的情况。 林卿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她笑了下。 虞姝挽跟他对视,眼眸不自觉弯起,没多看就移开了目光。 身在两间屋子里,还隔着那么大的雨对视,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姐姐,他是你哥哥吗?”在小姑娘的认知里,没那么多复杂的关系,只知道年龄相仿的人不是哥哥姐姐就是弟弟妹妹。 而对面屋子里的人那么高,一定是哥哥!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回答。 虞姝挽摸摸她的头,笑意温婉:“是啊,那是我哥哥。” 表哥也是哥哥,这么说没什么不对。 小姑娘猜对了关系,笑得更欢快:“你哥哥长得好高啊,他是不是经常保护你?” 那一瞬间,虞姝挽想起了跟林卿柏在一起的许多画面,很多时候都是在夜里牵着手走路,林卿柏怕她绊倒,哪次都紧紧握住她的手,给足了安全感。 虞姝挽眉眼含笑,愉悦道:“对,他经常保护我。” 小姑娘:“他真是个好哥哥!跟我哥哥一样好!” 虞姝挽揉着她的脑袋,回头看了元知一眼。 元知心有灵犀地上前,从一个包裹里拿出一袋被几层纸抱着的蜜饯,解开绳子放到桌上。 虞姝挽拿起一个梅子蜜饯递给小姑娘,“吃吗?” 小姑娘忽然跑到一旁去拉她的哥哥,“哥哥你看,那是你最喜欢吃的!” 小姑娘扭脸跟虞姝挽说话:“姐姐,能不能让我哥哥也吃?” 虞姝挽听得心里泛软,把一整袋蜜饯都推到桌边,柔声道:“这些都送给你,你想让谁吃就让谁吃。” 小姑娘哇了一声,惊喜地睁大眼睛。 虞姝挽从记事起过得都是衣食无忧的日子,虽然柳昙总是说她小时候吃了许多苦头,但她都不记得,所以没有一点感觉。 如今面前的小姑娘看到蜜饯这般欢喜,自己还不舍得吃,要让给保护她的哥哥吃。 这般举动看得虞姝挽心软,不由地想对她好点。 小姑娘的哥哥很腼腆,他在小姑娘面前是高大勇敢的,但他在大人面前还是个吃别人食物就不好意思的小孩。 好在小姑娘活泼,闹得屋里没什么尴尬的气氛,她哥哥逐渐不再紧张,接过蜜饯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酸甜的梅子让他眼里都多了几分笑意。 虞姝挽在一旁看着,唇畔漾出温柔地笑。 小姑娘没有一次吃完,她跟哥哥每人只吃了一个,剩下的包了起来,说是要留给祖母和爹娘吃。 虞姝挽这会儿闲,问小姑娘她家里有什么人。 小姑娘喜欢她,就如实答出来。 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停了。 柳昙出现在门前,催促道:“挽挽,我们该走了。” 虞姝挽应了一声,起身抚平衣裙的褶皱,往前动了一步,身后的小姑娘扯住了她的衣裳。 “姐姐,你以后还会来吗?”六岁的小姑娘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虞姝挽。 虞姝挽很清楚,往后不会再来了,但她不忍心看小姑娘伤心,笑着道:“会的,到时候我还给你带好吃的。” 有了肯定的回答,小姑娘松了手,眼睛灿若星辰:“那我等姐姐来!” 虞姝挽在心里叹声气,摸了下她的头,喊上元知一起走了。 地上全是雨水,才走了几步,衣裙就湿了,尤其是浅色衣裳,裙摆下方黑黢黢的一圈,瞧着碍眼极了。. 虞姝挽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小姑娘的那几句话。 “他是不是经常保护你?” “他真是个好哥哥!” 是啊,真是个好哥哥。 虞姝挽心想,他以后也会是个好夫君的。 不知为何,她很笃定。 马车进了城,一路往林府行,期间路过糕尚斋,发现里面坐着许多人,大多数都是姑娘家,两三人坐在一起,台上的说书先生讲得脸都红了。 可能因为方才下了雨,糕尚斋这样的铺子适合躲雨,所以人才那么多。 走了快两个月,虞姝挽不知道糕尚斋平日里的生意怎么样,她看铺子里的人忙来忙去,心里有股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这铺子是虞姝挽看着修缮好的,人也是她亲自招的,还教她们做糕点,新开张的那几日她都待在糕尚斋,亲眼瞧着糕尚斋立足。 很满足。 这是她开的第一家铺子。 “姑娘,您看什么呢?”元知这会儿困得要命,迷迷瞪瞪睁着眼问她。 虞姝挽往后退了些,给她让出位置,“你看,糕尚斋的生意真好。” 提起糕尚斋,元知清醒了些,她知道糕尚斋是虞姝挽亲自开的铺子,那时她就觉得她家姑娘真厉害! 可惜马车错着糕尚斋过去了,元知只看到个铺子,乐道:“真好啊。” 虞姝挽知道她没看见,听她还这么夸,忍俊不禁道:“好好坐着吧,马上就到林府了。” . 元知老实坐在那,感叹道:“奴婢第一次出这么久的远门。” 虞姝挽没吭声,探头往后瞅了眼,没见到林卿柏,应该是进马车了吧。 又赶了一会儿路,可算是到林府了,林老爷收到过林卿柏送到家里的信,估摸着近两日能到家,再加上这两日都有雨,他干脆待在府里没出门。 听见小厮说夫人回来了,林老爷茶喝了半口就急匆匆放下起身,一同跟着出来迎接的还有林姨娘、林嫣嫣和林复繁。 林府外站了许多人,基本都是出门迎接的下人,几十口人全来了。 林老爷自从生意做大后就没跟林夫人分开这么久过,身旁忽然没了知心人,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这两个月里去了陈姨娘院里几次就没再去了,大多数都自己一个人睡。 现在人回来了,他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只不过左瞅右瞅,都没瞅见自己儿子。 林老爷:“卿柏呢?” 下了车的林夫人这才发现林卿柏不在,正疑惑着,林卿柏的随从走上前来。 “老爷夫人,公子在酒楼外碰见了熟人,被邀去说话,晚点就回来了。” 林老爷点点头,不再过问,对林夫人笑道:“快进去吧,我叫厨房备了好菜,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 虞姝挽站在一旁听得清楚,心想邀林卿柏去酒楼的人应该跟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一走就是两个月,肯定有许多事要交代。 林嫣嫣扯着虞姝挽的手,态度很亲切:“表姐,你这一路肯定很累吧,这两日好好歇歇。” “我跟你说,糕尚斋的生意可好了,有日忙不过来赖咱们府上找人,是我和姨娘过去帮的呢。”这么久没见,林嫣嫣又唠叨个不停:“我爹说这样不是法子,就自作主张帮你招了两个人过去帮忙。” 糕尚斋比寻常的糕点铺子要大许多,再招两个人并不会显得拥挤。 “你走这么久,不止我想你了,复繁也想你,整日在我耳边嚷嚷表姐怎么还不回来,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虞姝挽就喜欢林嫣嫣说这些家常事,听得很有乐趣,笑道:“嫣嫣好像长高了些。” 林嫣嫣笑了声:“是吧,我娘也这么说,我觉得我很快就会跟表姐一样高了。” 她们现在的身高还差小半个头,林嫣嫣的确有可能跟虞姝挽一样高。 天阴沉沉地,瞧着还是有雨,一众人进了屋,林老爷连忙叫人传膳。 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但虞姝挽等人都还未用膳,那时急着赶路,生怕再碰见一场大雨耽搁了,更何况他们只剩下白饼,啃了一路的白饼,眼见着就要进京了,谁还愿意吃这些。 现在回到府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虞姝挽跟林嫣嫣坐在一起,分享着路上遇到的趣事。 两个月碰见了许多事和人,身边还有柳昙跟林夫人时不时讲述些人生经历,此次出行算是一次很好的磨练。 姊妹俩正说着,林夫人叫人倒了酒,全当是回家庆祝。 虞姝挽饮酒时,想起了林卿柏上次醉酒的模样,往日那样理智的人醉了酒却呆愣愣地,着实有些好笑。 她低着头,拿酒杯挡住了上扬的嘴角,不禁好奇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林卿柏醉酒。 “表姐你笑什么?”林嫣嫣就坐在一旁看她,声音小到只有她们俩能听见。 虞姝挽笑意微敛,放下手里的酒杯,明知故问看向林嫣嫣,“我笑了吗?” 林嫣嫣觉得不对劲,知道表姐有很多事不告诉她,但怎么觉得出去一趟,瞒着她的事更多了? 林嫣嫣莫名想起了前阵子跟陈姨娘说的话,她问姨娘,表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姨娘当时说:“回来的越晚,姝挽和你大哥独处的机会就越多,你不是想让姝挽给你当嫂嫂嘛,别着急,经历了这么一趟,应该快了。” 陈姨娘在看待别人的事情上向来敏锐,一琢磨就透,可惜到了自己身上就糊涂。 林嫣嫣清楚记着陈姨娘那日的话,如今再看虞姝挽故作镇定的表现,捂嘴偷笑了下:“表姐是不是在想我大哥呀?” “我没有,你别瞎说。”虞姝挽放低声音,略有些惊讶,没料到她这么大胆在饭桌上说起林卿柏,长辈们都坐在旁边,声音再大点就都听见了。 林嫣嫣一副我已经看透了的表情:“我懂我懂,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梦中表妹 第39节 虞姝挽死鸭子嘴硬:“本来就没什么。” 面对比自己小的林嫣嫣,虞姝挽总是不好意思谈这些事。 俩姑娘低着头小声交流,自然瞒不住大人的眼睛,林夫人笑了几声:“你们俩偷偷说什么呢,让我们也听听。” 虞姝挽抬起头,眼神纯澈:“没什么,就是跟嫣嫣分享些路上的趣事,姨母都知道。” 林嫣嫣:“是啊,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 林嫣嫣是两边纠结,她又想跟着去,又不想,因为怕打扰虞姝挽跟林卿柏相处。 陈姨娘那时说的很清楚,林嫣嫣若是跟着去了,肯定时时刻刻跟虞姝挽待在一起,俩姑娘腻在一起了,虞姝挽还怎么跟林卿柏相处。 但林夫人没顾虑那么多,没往那层意思上面想,只笑道:“以后总有机会的,一定带你去。” 陈姨娘瞥了林嫣嫣一眼,很无奈。 林嫣嫣:“好啊好啊,我下次一定跟着去。” 这点小插曲没人在意,林夫人转头又跟柳昙说气话来,林老爷平日里是个话不多的,如今分开这么久,难得啰嗦了起来。 陈姨娘是最安静的,坐在她身旁的林复繁性格腼腆,只听长辈们唠叨,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他那双眼睛动不动就看向虞姝挽,很明显是想表姐了。 膳后,虞姝挽被林嫣嫣拉去了陈姨娘的院子,此处没有外人,林复繁跑到虞姝挽跟前道出想念。 虞姝挽摸着林复繁的头,笑道:“复繁也长高了。” 初见时,十岁的林复繁只有七岁孩童的大小,现在长高了不少。 林复繁红着脸,眼睛扑闪扑闪地,问:“表姐以后会嫁给大哥吗?” 虞姝挽笑意一僵,随后笑得更欢了,忍不住捏了下林复繁的脸,“你怎么也这么问。” 她当真好奇陈姨娘平日里都跟林嫣嫣姐弟俩说了些什么,就这么希望她嫁进林府。 林复繁:“因为我喜欢表姐,我爹我姨娘还有夫人都很喜欢表姐,我姐姐也是。”. 虞姝挽听得直乐:“这么会说话,嘴真甜。” 林复繁执着道:“所以表姐会嫁给大哥吗?” 虞姝挽沉思了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如今这个局面,身边的人好像都等着一个结果。 走之前她想着回到上京再说清楚,眼下已经回来了,是时候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虞姝挽回到久违的栖园,在屋里歇息了半个时辰。 元知跑了进来,“姑娘,公子找您。” 虞姝挽往门外看了眼,“人呢?” 元知:“公子饮了酒,刚回竹园。” 饮酒? 用膳时还想着何时能见到,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就听到了林卿柏饮酒的消息。 他一杯就能醉,现在不会已经醉了吧? 虞姝挽站起身,没把期待表现的那么明显,故作平静道:“我知道了。” 说着,放慢脚步往外走,有些磨磨蹭蹭,不想让元知看出她的期待。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借着醉意试探一下,是否能从林卿柏口中听到个答案呢? 虞姝挽愿意主动去推动关系,但她不愿意当第一个说出来的人,她就要听到林卿柏亲自说娶她、想与她在一起。 第30章 是何关系 出门的时候, 碰见了柳昙,后者瞧见虞姝挽要出去,以为她要去找林嫣嫣, 便嘱咐了一句话。 “去找嫣嫣啊?”柳昙对于没能带林嫣嫣一起去江南这事有点在意,道:“你跟嫣嫣说,等下次我们出远门一定带上她。” 虞姝挽有些心虚, 胡乱点着头:“我知道了。” 柳昙:“天要黑了,你早点回来,别到了晚上看不见, 还要嫣嫣送你回来。” 元知没跟着,柳昙才这么说,若跟着虞姝挽去了, 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事。 但虞姝挽不是去找林嫣嫣, 而是找林嫣嫣的大哥林卿柏,怎么好意思让元知跟她一起去。 虞姝挽没敢看柳昙, 匆匆道了声好便出门了。 竹园的人少,比其他院子静许多。 林卿柏的随从九松见虞姝挽来了, 便走过去给她带路。 二人来到房屋门前停下,虞姝挽看了眼不远处的书房,再看着眼前的房门,“他在里面?” 九松:“在呢,公子刚还念叨着您的名字。” 对于林卿柏的想法, 九松这个身边人最明白不过了, 他看透不说透, 但是早就将虞姝挽看做了半个主子。 虞姝挽站在门前未动, 有些犹豫。 进书房和进卧房是不一样的。 九松看出她的犹豫,提醒道:“园子里的其他人都不在。” 而他, 也可当个透明人。 虞姝挽听懂了其中意思,轻轻颔首,“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进去。” “是。” 九松不做停留,这就离开了竹园。 园子里当真只剩下虞姝挽和屋里的林卿柏。 虞姝挽站在屋外,想着待会儿进去要如何说,不等她多想,身侧的门就开了。 倏地听见开门声,虞姝挽回过神,看到了只着一身白衣的林卿柏,眼眸闪了闪,轻轻喊了声表哥。 她以前没见过林卿柏穿白衣,今日是第一次见。回来的路上还是其他衣裳,这身应当是刚换上的,瞧着有几分白面儒冠的气度。 林卿柏面颊上泛着不细看就看不到的微红,幽深地黑眸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声音有些哑:“进来吧。” 虞姝挽微抿红唇,站着没动。 林卿柏笑了下:“怎么了?” 虞姝挽移开跟他撞在一起的视线,来的时候那般胆大,这会儿扭捏起来,“我们不去书房吗?” 从前可都是在书房,现在换了地儿,怪不习惯的。 林卿柏眼底蕴着令人瞧不出的深意,笑意不变:“好,去书房。” 他从屋里出来,转身关上门。 “走吧。”林卿柏走在前面领路。 虞姝挽紧跟在他身后,还未进屋,就道了句话。 “我听人说表哥饮了酒。” 林卿柏:“三殿下的酒,不敢不喝。” 虞姝挽半垂着眸子,手指微微蜷在一起,“那你醉了吗?” 快到书房了,身前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虞姝挽这次有看路,及时在他身前停住,抬起眼皮,不解的看着他。 林卿柏的眼神有些无奈,笑道:“表妹似乎很希望我醉酒?”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虞姝挽眼睫微垂,掩去了眼底的不自然,笑着打趣:“我只是好奇表哥这时候喊我过来做什么。” 林卿柏现在给人的感觉不太对,让她完全忘了来时的想法。 虞姝挽看着他,一时之间想起了许多事,短短五个月,好像过了很多年一样。 她看到林卿柏的嘴巴一张一合,听见了三个字:“进屋说。” 随即就看到眼前的人往前走,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虞姝挽顿了片刻,抬起脚步跟上去。 天凉了,更是记得随时关门,不然会有冷风吹进来。 待虞姝挽把门关严。 林卿柏嗓音含着笑:“挽挽,你答谢我的荷包可做好了?” 虞姝挽哪知道他会问这个,回想起还剩一点点才做好的荷包,点了下头:“做好了。” 林卿柏凑近了些,抬起手将她耳边吹乱的发丝撩到而后,看她的眼神透着缱绻,“既做好了,为何不拿给我?” 虞姝挽感受着耳畔手指的温热,脸上跟火烧似的发烫,理直气壮地编造谎言:“我忘了。” 林卿柏轻笑了一声,手指停留在她耳旁,就差一寸就能碰到,他又放下手,问:“很冷吗?” 虞姝挽正想说不冷,就听见面前的人说了句话。 “耳朵都冻红了。” 虞姝挽搞不懂他是醉了还是没醉,但是很清楚自己的耳朵不是冻红的,而是羞红的。 当着林卿柏的面,她又一次选择了说谎。. “有点冷,不碍事的。”虞姝挽说罢,很不自在的抬起手揉了一下发痒的耳朵,可那痒处跟找不到一样,任她把耳朵揉了一遍,还是觉得哪里痒。 本就泛红的耳朵经过揉.弄,更加红了。 林卿柏扫了眼她的耳垂,眼神晦涩不明,开口时带了几分哑意:“你穿得太薄了。” 虞姝挽回到府里就换了身衣裳,想着不用出门吹风了,就没穿那么厚,身上的衣裳是有些薄,但她真不冷。 不仅不冷,这会儿觉得脖子以上都是热的。 虞姝挽就靠门站着,林卿柏站在她身前,二人中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梦中表妹 第40节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虞姝挽都不敢抬起眼睛,唯恐跟面前的人对上眼神,今日的林卿柏太不对劲,当真没有醉吗? 她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表哥饮了多少酒?” 林卿柏看出了她的紧张,微弯着唇移开眼神,走到了前面的桌旁,提起壶倒茶,“不多,应付着喝了两口。” 才两口! 两口如何可能醉人! 没醉她还怎么试探,怎么引导林卿柏主动说出来? 虞姝挽真想拿一壶酒哄着林卿柏全部喝掉,而后趁机把那些想知道的问题全问出来。 可惜她不敢那么做,也怕把人灌出个什么事来。 在林卿柏眼里,虞姝挽此刻的表情有那么几分蔫巴巴的,像是没吃到食物的小猫,耸拉着耳朵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林卿柏低低地笑了几声,肩膀轻微抖着。 虞姝挽狐疑看着他,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不过没醉的话,她就要换个法子了。 虞姝挽眼底涌上信心,抬起头,好奇道:“表哥是着急要荷包吗?若是着急我明日就给你送来。” 还剩一点儿,今夜回去就能做好,不会耽误进展。 林卿柏笑着摇头:“不着急,你想何时送来就何时送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怎会着急要另一个。 虞姝挽不满意这个答案,朝着他走了几步,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审视,“不着急为何要问我。” “好,我着急要,那表妹现在能否回去拿给我?”林卿柏笑意温和。 虞姝挽一噎,她就现在拿不出来。 “明日吧,天色晚了,我会看不着路,回去了便不想再出来。” 虞姝挽觉得这辈子在林卿柏身上撒了太多谎。 林卿柏还是那般温和地笑意:“好,都听你的。” 虞姝挽抿了抿唇,“表哥喊我过来,就为了问荷包一事?” “是啊。”林卿柏转过头不去看她,眼底是快要溢出来的愉悦。 他只是太想跟虞姝挽单独说说话,不论说什么都好,听见她的声音就满足了。 虞姝挽眉头轻轻蹙起,不乐意他这样的答案,低下头,语气有点郁闷:“表哥就没别的想说了吗。” 每次都是这样,她准备好的说辞,决定好的行动,在见了林卿柏之后都说不出来、做不出来。 林卿柏回过头看她,眼神认真。 虞姝挽感受到头顶的视线,紧张到两只手的手指扣在一起,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是你找人把我喊来的,原先还想让我进卧房跟你谈,可是说了那么久你只在意荷包,就…真的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林卿柏沉默了好一阵子,“有。” 虞姝挽抬起头,眼神中隐隐含着期待。 林卿柏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白软红润的脸颊,随后用掌心贴着她的脸,像是在捧着她的脸一样。 “可能有些冒昧。” 虞姝挽睫毛不安的颤动:“你说。” “我想,”林卿柏顿了一瞬,盯着她颤个不停的长睫,像把小扇子一样扇进了他心里,压低声音:“亲一亲你的眼睛。” 虞姝挽呼吸一滞,忙低下了头,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好。 林卿柏的掌心还贴在她脸上,清晰感受到掌心的迅速升温,眼里漾开笑,温声询问:“可以吗?” 亲一亲眼睛。 亲眼睛。 虞姝挽莫名想到了以前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林卿柏将她压在榻上,让她闭眼,而后亲上她的眼皮。 梦中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灼得脸颊愈发热,虞姝挽胡乱点着头,惊得差点说不出话:“…可、可以。” 她低着头,看不到林卿柏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眼中笑意更甚,轻声让她闭上眼睛。 虞姝挽闭上了双眼,心脏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因为闭了眼什么都看不到,更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闭眼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另一边脸颊也被捧着了。 林卿柏那双眸子黑得可怕,如黑渊般深不见底,轻轻抬起了虞姝挽的小脸,缓缓低头凑近,薄唇终于触碰到了她闭上的眼皮。 灼热、像火星子一样烫人。 接触的瞬间,分不清是薄唇烫还是眼皮更烫。 这么冷的天,虞姝挽却热得想出汗,尤其是整张脸,就跟在火炉前面烤似的,迟迟散不了热。 好在只是碰一下就分开了。 虞姝挽睁开眼睛,对上林卿柏含笑的双眸,咬了下唇,“那我们现在是何关系?” . 林卿柏还摸着她的脸,拇指蹭着她白嫩的脸蛋,爱不释手般反复磨蹭,“我明日就去与我娘说。” 虞姝挽听懂了,脸颊被他蹭的泛痒,微微侧头妄想躲开。 那只手紧跟其上,还捏了下她的脸。 虞姝挽控诉般看向他,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分嗔意:“别捏了。” 林卿柏收回手,“脸上有肉了。” 虞姝挽想起他醉酒那夜,也是离得这样近,还捏她的脸,说她瘦,只不过那时醉了酒,也不记得了。 “你每次醉了,第二日醒来会想起醉酒那夜的事吗?” 这个问题她真的困惑许久了,那样的事怎么可以只让她一个人记得。林卿柏也要记得,因为是他先动的手! 虞姝挽眼巴巴地望着他,企图等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林卿柏摇了下头,“醒酒后,我会忘记醉酒时发生的一切。” “好吧。”虞姝挽又蔫巴了。 “不过我那夜是故意醉酒的。”林卿柏出其不意地道出这句话。 虞姝挽想笑,但忍住了,微微仰起脑袋看着他,“是为了找我吗?” 林卿柏此刻满眼都是她,又抬起手轻轻捏她的脸,“是啊,我怕要打雷,你又不好意思去找我。” 那时候长辈都在客栈,虞姝挽的第一人选肯定不是他,所以林卿柏饮了酒,完全醉态的情况下去找虞姝挽,给她依靠。 虞姝挽:“可是你不醉酒也可以去找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林卿柏嗓音愉悦:“你不喜欢吗?” 虞姝挽别开脸,嘴硬起来:“一般般吧。” 挺喜欢的,但不能让他轻易醉,要不然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有什么意思,这种明显的把柄还是套话的时候用比较合适。 林卿柏笑出了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里抱着。 他低下头,下巴蹭在虞姝挽的肩窝,闭了闭眼,嗅着鼻尖入梦般的清香,嘴角的弧度收不住,“挽挽,我好开心。” “嗯,开心就好。”虞姝挽伸手回抱住他,本想说自己也很开心,但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这样。 谁让林卿柏把她忽悠来忽悠去的,不能让他太满足。 林卿柏没跟虞姝挽说那晚的真相。 他太清楚自己的酒量,也知道自己醉酒的时候会克制不住的去做想做的事,清醒时能尽最大能力克制,但醉了酒便会偶尔随心走。 林卿柏知道,他醉酒的时候一定会讨点什么,所以他饮了酒,在隐隐有些醉意的时候守在虞姝挽门前。 他把自己送到虞姝挽面前,任由醉了的自己做内心深处渴望许久的事情。 在今日之前,林卿柏不确定那夜有没有得逞,现在凭着虞姝挽的反应,知道他那日得逞了,只不过他不记得。 为何要记不住呢。 林卿柏不喜欢这样,他想记住和虞姝挽相处的点点滴滴。 虞姝挽回去的时候,林卿柏本想送她,可虞姝挽不让,态度很坚决。 “我一个人可以的。” 随后,她从林卿柏园里提着灯回到了栖园。 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辰,但她午膳用得晚,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回到房屋便关上门独自待着。 柳昙没有喊她,一个人稍微吃了点。 虞姝挽坐在榻上,脸上的热还是不散,心跳快的不正常,伸手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 可她现在根本就冷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竹园的经历。 先前只是想过去打探一二,谁知事情变成了这样。 虽然…变得很好,在往她满意的方向发展。 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忽然就定下了关系,虞姝挽这阵子如坐针毡,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企图以此方法冷静下来。 可惜今夜注定冷静不了。 林卿柏的那些话不停的在耳畔出现,一句又一句,简直是让她沉溺到不可自拔。 心乱之际,门外响起元知的声音:“姑娘,咱们从芸城拿来的东西还没收拾,这两个盒子放哪儿啊?” 虞姝挽深深吐出一口气,手掌在脸前扇着风过去开门。 梦中表妹 第41节 元知怀里抱着两个眼熟的盒子,分别是装生辰礼物和十六封信的那两个盒子。 借着这俩盒子,虞姝挽一下子心静许多。 “给我吧。”她伸过手,接下了元知手里的盒子。 回屋关好门,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静静看着,过了许久许久,才打开装着信的盒子。 虞姝挽捏着十七岁的那封信怔怔看着,嘴角缓缓上扬。 “爹,表哥今日与我说清了。” “您放心,表哥对我很好,我娘已经见过他了。” 虞姝挽有很多话想跟虞喆说,但对着一个盒子、一封信,终究说不了那么多煽情的话。 若虞喆还在,此时说不定还会去试试林卿柏的真心,倘若有一丝一毫的违心,他就会帮女儿出气,把人打一顿。 可惜人已逝,虞姝挽见不到虞喆嫁女儿的开心与不舍。 一夜无梦。 虞姝挽醒来的时候很晚了,她想起昨夜的事,有种做梦的感觉。 算了下,她跟林卿柏相识五个月了。 他们在一起了。 这五个月对寻常人家而言已经算长了,别家姑娘公子相看了谁,两家很快便会将事情说定,随即就是成亲,成亲前哪有那么久的相处时日。 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对方,有些人成亲后一直如胶似漆,有些人成亲后逐渐看清对方的为人,夫妻离心,两家人过得都煎熬。 虞姝挽心想,五个月足够她看清一个人。 虽然林卿柏有时候叫人琢磨不透,可她肯定林卿柏的真心,昨夜看她的眼神不是骗人的,那样温情脉脉,是看挚爱的眼神。 虞姝挽没忘今日还有正事。 林卿柏会去跟林夫人坦白此事。 也就是说,她与林卿柏很快就会订亲了。 虞姝挽想到这些,心里有些发烫,喊来了元知进来帮忙梳发,洗漱完后就去找柳昙。 还未出门,就从元知口中得知柳昙并不在府上,而且林夫人也不在。 “她们去哪儿了?”虞姝挽知道自己又起晚了,每次起晚都还能错过一些事。 元知:“夫人昨日刚回就收到了秦家的帖子,这会儿正在秦家呢。” “秦家?”虞姝挽想起来了,上次去看戏也是秦家递的帖子,“姨母跟秦夫人关系很好吗?” 元知:“还不错,姑娘没来府上的时候,夫人闲了就喜欢去秦家待着。” 虞姝挽颔首,大概知道了。 . 如此,应当是关系很好了。 “那先传膳吧。”虞姝挽昨晚没吃东西,现在肚子好饿。 元知去找人传膳。 桌上很快就摆好了早膳。 其实虞姝挽起得并不算太晚,只是林夫人和柳昙她们起太早了,每次天还没完全亮就起来了,虞姝挽贪睡,起不了那么早。 更何况在林府没有那么繁琐的规矩,虞姝挽不喜欢勉强自己。 虞姝挽想用过膳去糕尚斋看一眼,昨儿回来没顾得上去看,今日不能再拖了,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铺子,需得好好顾着。 用过膳,虞姝挽找人备马车,喊上元知一起出府。 走出栖园,碰见了刚从竹园来到栖园的林卿柏。 虞姝挽好不容易把昨夜的事暂时放在一旁,此时毫无准备的看见他,又想起了昨夜的事,随之而来的便是跟昨夜一样的紧张。 “表哥。”虞姝挽面上故作冷静,想到元知还在这,都有些不敢去看林卿柏。 林卿柏瞧她这样,心中好笑,“要出门?” “去铺子里看看,”虞姝挽掀起眼皮,一眼就撞进对方含着温柔与笑意的深眸,耳朵逐渐染上了热意,“那个…我娘和姨母好像去秦家了。” 她没说得那么明白。 林卿柏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既然这样,那就等她们回来说。” 虞姝挽:“……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卿柏扯住了她的手往前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虞姝挽低头,冰凉的手指被他温热的手掌裹着,暖得心都跟着热。 元知刚才还在一旁听得云里云雾,这会儿看见前面的两人牵着手,不由瞪大了眼。 这这这是成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儿不还没有吗? 元知想不明白,但不妨碍她脸上露出笑。 元知跟了虞姝挽五个月,对虞姝挽早有了感情,根本不舍得虞姝挽哪日会离开林府。 如今事成了,她就不怕哪日见不着人了,毕竟她的身契在林府,虞姝挽若是走了,她并不能跟着走。 虞姝挽还是顶不住那多人好奇又惊喜的目光,还没出府,就抽出了手。 林卿柏手里一空,眼神暗了些,“不想让别人看到吗?” “没有,我只是不习惯。”虞姝挽怕他误会,答的很快。 第31章 别拒绝我 林夫人撮合的那么明显, 林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看透不说透。 虞姝挽跟林卿柏在府里牵着手并没有哪里不好,府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凡事都要有个适应阶段。 虞姝挽以前都是偷偷跟林卿柏牵在一起,眼下当众亲近,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她脸皮太薄了。 林卿柏从不会做为难她的事,见她这样只觉得好笑,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 他这么想着, 也确实这么做了。 虞姝挽的耳朵血红,觉得头发都要被揉乱了。 出了府,虞姝挽走到马车旁, 才提起裙摆, 另一只手臂被林卿柏扶住。 “慢点,我扶着你。” 虞姝挽没拒绝, 握着小臂的手掌很稳,生怕她走不稳一样, 上了马车,坐进马车里后摸了摸脸。 林卿柏也上来了,跟马夫说了声去糕尚斋。 马车动起来,虞姝挽抚了抚裙摆,瞥了眼她与林卿柏之间的距离。 马车有些小, 堪堪能坐下两人, 衣裳紧挨在一起, 中间只隔了一手掌的距离。 虞姝挽想起上次同坐在一起的场景, 那时候马夫总是不稳,她两次都不小心撞进林卿柏怀里。 她刚才上来时特意看了眼, 外面不是上次的马夫,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不稳。 隐隐约约的,虞姝挽还想跟上次那样,无意撞入林卿柏怀中,她不用主动,还能接近喜欢的人,又能培养感情。 多好的法子! 林卿柏见她一脸心事,还以为她在担心,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李伯是府里的老人,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啊?”虞姝挽有那么一点点失望,没表现出来,“这样啊。” 真可惜。 林卿柏从她眼里看出了什么,差点以为看错了,唇角微微上扬,“表妹似乎有点失望?” 虞姝挽别开脸:“哪有。” 林卿柏的眼神落在她红透的耳朵上,无声笑着。 不仅眼睛出卖了她,就连耳朵也一样。 虞姝挽感受到耳后的视线,摸了下耳朵,“今日怪冷的。” 林卿柏不拆穿,含笑应了声:“后面几日更冷,表妹更要穿厚一些,可别受了凉。” 虞姝挽用余光偷偷瞥他一眼,问了个有些冒犯的问题:“天这么冷,怎么不见表哥的耳朵冻红?” 林卿柏笑意不减,“我也不知道,可能天生抗冻吧。” “天生抗冻啊。”虞姝挽若有所思。 其实她是想问,怎么不见林卿柏害羞,林卿柏平日里没有与旁的姑娘相处过,按道理来说应该会跟她一样。 没想到不仅不脸红,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 还是说,林卿柏脸皮很厚? 虞姝挽哪里知道,林卿柏做了那么多难以启齿的梦,早就对这些接触免疫了。 倘若没有那些梦境,如今的他可能会羞红耳朵。 可惜虞姝挽不知道那些梦境,更不知道林卿柏早就不满于此,倘若知道,只怕更加不敢面对。 虞姝挽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反正今日借着马车拥抱的机会没了。 马车到了糕尚斋门前,林卿柏先一步下去,随后又扶着虞姝挽走下马车。 “没事的,不用扶。”虞姝挽本意是不想太麻烦,毕竟就这么点高度,她都敢直接跳下来。 林卿柏的眼神微暗,语气不明:“挽挽,不必跟我见外。” 梦中表妹 第42节 虞姝挽正要说没有,又听见他说了句话。 “还是说,你不想外人看到我们这般?”林卿柏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些质问,“你想跟我避嫌,对吗?” 虞姝挽连忙否认:“表哥怎么能这么想,我不怕外人看到,更没有避嫌,只是不习惯罢了!” 旁边走过的路人朝这边瞥了一眼。 虞姝挽抿了下唇,对上林卿柏幽暗不明的视线,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小声道:“我会努力习惯的。” 她一副自己做了错事的模样。 林卿柏盯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本该满足的心情却多了一丝怪异。 “表哥?”虞姝挽等不到他的回应,歪着头,不知道他怎么了。 “挽挽,”林卿柏的声音有点哑,“永远别拒绝我,好不好?” 虞姝挽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嗓音轻柔:“好。” 林卿柏抬起手,粗粝的指腹蹭着她的脸庞到耳后。 虞姝挽垂着眼,脸蛋微红。 糕尚斋里走出来一个姑娘,看到虞姝挽,惊喜地喊了声掌柜。 虞姝挽回过神,后退了两步,咳了声:“我先进去了。” 林卿柏放下手,看她进了铺子。 刚走出来的姑娘好奇看着林卿柏,想到厨房里还要忙,就急匆匆进去了。 林卿柏今日无事,在府里碰上虞姝挽就跟着一起来了,这会儿没地可去,干脆进铺子看看。 他上次过来,还是铺子刚开张的时候,那时候还尝过铺子里的糕点,很好吃,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后来想了下才知道,他更愿意吃虞姝挽亲手做的,哪怕刚开始虞姝挽也在铺子里忙活,但他不知道哪块是出自虞姝挽之手,吃得没滋没味。 说到底,只要是虞姝挽做的,他都爱吃。 虞姝挽在看账本,见他进来了,拿着账本过去,“表哥,你现在没事吧?” 林卿柏:“没事。” “那刚好,你帮我对一下账本,我进里面看一眼。”虞姝挽二话不说便把账本塞进他怀里,“算盘在桌上,我先进去了。” 她这么久没来铺子,有许多事要做,这会顾不上林卿柏。 林卿柏瞧着她忙碌的身影,轻笑了声,拿起算盘帮她对账本。 铺子里的人不是很多,但位子都坐满了,说书先生正在说一个行侠仗义的故事,主人公是个姑娘,更引得在座的姑娘听得入神。 林卿柏对了大半本账本,肩膀被人拍了下,他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熟人,放下算盘和账本,对此人拱手一礼。 “郭兄。” 郭承谨摆摆手,毫不在意道:“说过许多次了,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 林卿柏又接着对账本。 郭承谨看了眼,笑着问:“你家做了那么大的生意,你怎么还专门待在小铺子里看账本?” “这是我表妹的铺子,来帮忙。”林卿柏头都没抬。 郭承谨拧眉想了会儿,恍然道:“就是那个上你家投奔的小表妹?” 林卿柏停了动作,静静看着他,“郭兄找我有事?” 郭承谨嗐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我夫人想吃这家的糕点,我过来给她买些,没想到会碰见你。” 他在铺子里扫视一圈,笑道:“既然是你表妹的铺子,你能不能卖我便宜点儿?” 林卿柏叹了声气:“郭兄可不差那点小钱,别为难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郭承谨哈哈笑着,仰着头看个不停,“哪个是你表妹啊?” 林卿柏抬起眸子看了一圈,看到才从里面出来的虞姝挽。 虞姝挽直奔他走来,没顾着一旁的郭承谨,看到账本还剩那么薄一点,笑道:“表哥可真厉害,才一会儿就看了那么多。” 郭承谨上下打量着虞姝挽,眼神绕有趣味。 虞姝挽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望过去。 郭承谨:“你就是林卿柏的表妹啊。” 虞姝挽朝林卿柏看去,用眼神询问这人是谁。 “人多,等回去再说,”林卿柏看向郭承谨,“郭兄不是来买糕点吗,怎么不动。” 郭承谨想到还在等他回去的夫人,拍了下头,“你看我,差点忘了。” 说罢便过去挑选糕点了。 “表哥的朋友吗?”虞姝挽轻声问。 她不由想起了跟林卿柏交好的那些人,虽未见过,但知道都不是普通人。 林卿柏:“算不上朋友,顶多是一起办过事。” 虞姝挽明白了,应该同样是为三皇子办事的人。 “我忙完了,剩下的这些交给我吧。”虞姝挽伸手要去拿账本。 林卿柏按住账本,“还剩一点,我帮你对完。” 虞姝挽没硬抢过来,有人白给她干活,何乐而不为呢。 铺子里人多,有些吵闹,说书先生的声音盖过了许多人的说话声。 虞姝挽就站在林卿柏身边,眼神落在他拨弄算盘的手指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推着算盘,一声又一声,每道声音都像是响在了她心尖上。 林卿柏一直等账本对完才停下,揉了下手指,两手扣在一起向外撇,“还有吗?” 虞姝挽从身后的桌上又拿出一本,“有,还有两本呢。” 林卿柏拿过来,掀开一页,接着拨弄算盘。 虞姝挽就站在一旁看着,手肘抵着前面的柜台子,手捧着下巴,眼神从他的手指上移到手臂上,再往上,落在了他脸上。 林卿柏的侧颜很好看,鼻梁高挺,睫毛又长又直,认真看账本的模样让人难以移开眼神。 虞姝挽看了许久,忽而笑道:“表哥,你以前经常帮姨父看账本吧。” 她很笃定,因为林卿柏拨弄算盘的手指太灵活了。 林卿柏笑了声,没说话。 虞姝挽看着铺子里人来人往,叹道:“以前跟着我爹去作坊,见他忙来忙去,我就想等以后跟着他学做生意,也能帮帮他。” 后来没能学到什么,反倒自己开了家铺子。 林卿柏手指一顿,偏头看向她。 虞姝挽浑然不知,目光游离起来:“我爹总说我在家待着玩就好,日后这些可以交给我夫君来做,但我就想亲自上手试试。” 那时候,虞喆是想过招个上门女婿的,当然总管大权还是交给自家女儿,只让女婿出力罢了。 虞姝挽都知道,所以她没接着往下说,看到林卿柏停下了动作,有些困惑。 “怎么啦?是不是账有问题?” 林卿柏看她许久,温声道:“往后我帮你,你当个甩手掌柜就好。” 虞姝挽会心一笑:“好,我信表哥。” 余下的账本很快就对完了,并没有哪里有问题,林卿柏又跟虞姝挽说了这两个月的纯进账,比虞姝挽刚开始预想的要高很多。 虞姝挽收起账本,觉得无比畅快:“我爹若是看到,肯定会为我骄傲的。” 林卿柏眼底透着温柔:“嗯,挽挽很厉害。”. “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虞姝挽伸了伸胳膊,一个姿势维持久了,浑身酸痛。 她往外走,林卿柏就跟着她走。 快要上马车时,林卿柏拉住了她。 “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就往前走。 虞姝挽跟在后头没挣扎,瞅了眼二人扯在一起的手,再看街上那么多人,眨了两下眼睛,忍住了要甩开的动作。 再往前就是上京最高的那家酒楼。 虞姝挽看着那家酒楼的楼顶,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曾经告诉林卿柏,夜晚她看不见,想要在白日里上去看一眼。 而现在,林卿柏正拉着她往那边走。 二人牵着手无所顾忌,哪怕旁人投来眼神也没松开,街上不止是他们牵着手,还有许多牵在一起的男女,不过瞧着应当都是已经成亲的夫妇。 还未成亲的小年轻,本就一个比一个纯情,哪好意思牵着手到处乱跑。 虞姝挽没有错过路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只是很平淡的投来一个眼神,并没有别的意思。 慢慢地,她收起了紧张,牵在一起的手指也不如刚才僵硬。 虞姝挽弯起唇,心底最后那点羞耻随着路人平静的反应而消失,手指挣了两下,缓缓地扣进林卿柏的指缝中。 林卿柏微怔,心里某一处软得不像话。 就如虞姝挽猜测的那般,林卿柏带她走进了酒楼旁的那个巷子,再往后走,看到了一个院子。 那日看不见,虞姝挽不清楚状况,今日才知酒楼后是一个小巧的院子,旋转的步梯围在院子里,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门上有锁,林卿柏拿出了开锁的钥匙,推开门拉虞姝挽进去。 “那夜好像没听到表哥的开门声。”虞姝挽疑惑问道。 “那日郭兄还在院子里,门没关。”林卿柏轻声解释。 二人来到步梯前,林卿柏让虞姝挽先上去,“梯子陡,你小心些,我挡在你后面。” 手还牵在一起,没舍得送。 梦中表妹 第43节 虞姝挽先一步上去,又问:“是刚才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位公子?” 她听到林卿柏喊了郭兄。 “是,他是武安侯的嫡长子,武安侯是三殿下的人。”这没别人,林卿柏就坦白了对方的身份。 虞姝挽应了声,并没有多少兴趣。 到了步梯最后一阶,她停了脚步,往下看。 很高,她很少上这么高的地方。 “害怕吗?”林卿柏观察她的表情。 虞姝挽脸上没有分毫惧意,轻哼了声:“我才不怕高呢。” “不怕就好。”林卿柏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倘若虞姝挽说了怕高,他会让她闭眼,而后牢牢牵着她往上走。 就像那夜什么都看不到,他慢慢地,一步又一步把人带上去。 到了楼顶,虞姝挽小心踩着下面的瓦片,她还扣着林卿柏的手指,因为害怕滑倒,手指不由收紧。 林卿柏感受到手指被夹了夹,轻笑:“没事,你往前走,我在后面护着你。” 虞姝挽提心吊胆地往前走,可算是到了最顶端的地方,她往远处看,入眼的是一家又一家的平方屋顶。 白日里瞧不出哪里好看,但站在高处就是让人心情放松。 林卿柏:“那夜还有许多人没睡,远处的人家亮着灯火,跟星星连成了一片,最上面的是月亮。” 面前有了大致的景,虞姝挽试着想象那个画面,可她对黑夜里的美一无所知,就连天上的星星都看不到。 虞姝挽有些气馁,问:“表哥会作画吗?” 这还真把林卿柏给问住了,沉吟道:“学过,没那个天赋。” 画得一团糟,教他作画的先生思考了一夜,最终把银子退给了林家,还让林卿柏好好读书。 这点丢人的事,林卿柏不会主动说出来。 “表哥不会没关系,我会就够了。”虞姝挽扭脸看向身边的人,黑亮地眸子笑意明显。 她的开心藏不住一丝一毫。 她开心,林卿柏便跟着开心,松开牵在一起的手,接着扬起手臂,“抱一抱,好吗?” 虞姝挽上前一步,钻入了他怀里。 马车里肖想的事没发生,现在得逞了,并且不是她主动的。 虞姝挽有那么几分小窃喜。 林卿柏拥紧她,闭上了眼,脑中全是梦里靡.乱的场景,他还不能那样,只能借着拥抱来缓缓。 终于,光明正大的抱到了。 不再是借着些小动作,不用再无数次想象拥抱的画面。 林卿柏闻到了虞姝挽身上的清香,那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香味钻入鼻尖,引诱着他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在某一瞬被欲望吞噬,很快就恢复冷静。 二人站在高处,酒楼的屋顶挡着,下面离得近的人看不到,不代表远处的人看不到。 虞姝挽并不怕旁人看到,离那么远,只能看到身影又看不到脸,没什么好怕的。 她整张脸都埋在林卿柏的胸膛间,侧耳听到了猛烈的心跳声,一时之间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林卿柏的心跳。 同频共振,听得耳热。 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虞姝挽的手臂都要僵了,但她不舍得分开。 “挽挽何时发现自己有雀盲的?”林卿柏在她耳畔轻声问。 虞姝挽想了下,迟疑道:“是我娘发现的,那时候我还未记事,刚学会走路。” 虞姝挽才学会走路不久,柳昙带她回老家的庄子里见祖母也就是虞姝挽的外曾祖母,那时候老家有个小院子,柳昙在屋里忙活的时候没注意虞姝挽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柳昙听到外面响起女儿的哭声。 柳昙以为家里进了贼,拿起刀就往外走,出门后却看到女儿在院子里哭,她两手往前伸着,跟摸黑似的往前走。 柳昙吓了一跳,立马就知道了她是怎么回事。 虞姝挽的外曾祖母也有雀盲,柳昙的爹没有,柳昙也没有,谁知到了女儿身上。 柳昙那时候有些崩溃,知道这个治不好,虽说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是到了夜里几乎离不开人。 虞姝挽年幼的时候基本都是亮着灯火睡觉,后来再大一些才慢慢习惯黑夜。 这些都是柳昙跟虞姝挽说的,虞姝挽现在原封不动地说给林卿柏听。 林卿柏摸着她的头:“以后我会给你带路的。” 虞姝挽在他怀里点着头。 . 上面没有其他房屋遮挡,待久了会冷,林卿柏摸着虞姝挽的手有点凉,就带她下去了。 二人依然手指紧扣,一步步地走下步梯,出院子的时候,虞姝挽有点心不在焉,不甚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 林卿柏及时将她揽在怀里,单手锁上了眼前的门,“在想什么呢。” 虞姝挽垂眼看到圈着她腰的手臂,小声问:“这家酒楼的掌柜是谁啊,为何你跟郭小侯爷他们都有院子里的钥匙?” “齐世子的外祖父原是做生意的,这酒楼便是齐世子外祖父开的,老人家去世的时候把酒楼送给了齐世子,齐世子找人好好修缮,改名臻楼。” 臻楼便是酒楼现在的名字。 . 虞姝挽记得齐世子,林卿柏以前说过,后面的步梯就是齐世子找人建的。 “那齐世子跟三殿下的关系如何?” 林卿柏捏了下她的小脸,“挽挽问这个做什么?” 虞姝挽满眼担忧,实话实说:“我担心你啊,若齐世子跟三殿下交好,你们往日在这里谈事才更加安全隐蔽,若关系恶劣,我很怕你被有心之人盯上。” “放心,齐世子与三殿下自幼相识,关系很不错。”林卿柏心中一阵暖意,捏着她脸的手放下,转而去环住她的腰,两手都抱着她。 虞姝挽放心了,手臂不自觉搂住他,“表哥,我不会干涉你做什么,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万事都要小心。” 鲜少有人与林卿柏说这些,林夫人曾试探着出声说些让他与三殿下等人决断的话,林老爷让他多关注自家生意。 虞姝挽这句抵得过许多情话。 林卿柏心里灼热一片,抱紧她:“好,我答应你。” 虞姝挽往后退半步,想从他怀里离开,倏地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她。 “阿挽!” 那声音气愤、惊讶亦有痛心。 第32章 竹马找来 虞姝挽认识许多人, 喊她阿挽的只有一个。 她听见声音,吓得心脏都停滞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如今最不想见的人。 虞姝挽想推开林卿柏,可身前揽着她的人不肯松手,且越抱越紧, 无论她使了多大的力气,都被紧紧圈着腰肢。 “表哥。” 她央求出声,腰上的手臂终于有了松动。 虞姝挽趁机退开了几步, 抬头看到林卿柏面无表情,眼神难掩阴沉,那阴沉不是对她, 而是对迎面走来的人。 林卿柏不想松开虞姝挽, 他想一直抱着,想让对面的人知难而退, 可他又舍不得为难虞姝挽,听她那样可怜巴巴的恳求, 心一软就松了手。 罢了。 总归是不想叫她为难。 程叙身着蓝黑衣袍,怒气冲冲地走到虞姝挽身旁,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阿挽,你不要我了?” “你放开!” 虞姝挽做不到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 用力甩开他的手, 下意识看林卿柏, 心脏似乎跳到了嗓子眼, 一下又一下剧烈的抨击着。 她怕、怕得心惊肉跳。 她与林卿柏已经到这一步了,再过不久就能订亲, 可都到这种地步了,程叙却找了过来。 虞姝挽想解释,不等她开口,程叙就质问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对阿挽动手动脚?!”程叙近乎咬着牙,此刻暴跳如雷,额角的青筋向外突起。 刚才的画面反复在脑中浮现,他恨不得走上前抓着眼前的人暴揍一顿! 天知道他刚才在远处看到屋顶熟悉的身影时有多么激动,在附近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巷子口,满怀期走进来,却看到他的心上人与别人抱在一起。 不仅仅如此,虞姝挽待在那个男人怀里,脸颊红润,眉眼含笑。 那是程叙不曾见过的神情。 程叙像是被背叛,心脏上像插了一把刀,这还不够,刀的主人握着刀柄在他肉中旋转,好像要他死一样。 林卿柏眼底一片寒凉,眼底深处藏着旁人看不出的嫉妒,沉声道:“你又是何人,拿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林卿柏嫉妒跟虞姝挽一起长大的程叙,嫉妒过很多次,尤其是那日,他见到虞姝挽跟着程叙进了程府,他差点就忍不住去将人抢回来。 青梅竹马又如何,两家从不曾许下过什么,虞姝挽与他才是两情相悦。 程叙是陪着虞姝挽长大,但那又如何,娶不到就是娶不到。 “你管我是什么身份,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程叙指着虞姝挽,恶狠狠地对着林卿柏道:“你有考虑过阿挽吗!若让旁人看到,他们会怎么看待阿挽!” 程叙对上林卿柏冷静自持地视线,觉得自己快疯了,猛然上前拽住林卿柏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只顾着自己,只想着自己,你这样的人不配站在阿挽身边!” “程叙!” 梦中表妹 第44节 虞姝挽出声制止他继续发疯,抓着程叙的手臂用力将他扯开,站在林卿柏身前,维护的姿态非常明显。 程叙被她这般举动伤得心碎,嘴唇嗫嚅着:“阿挽,我是为你不平啊。” “我哪里需要你为我不平?我和你之间有关系吗你就要为我不平?”虞姝挽气的手指发颤。 天本就冷,程叙穿得又薄,听了这些话,就如掉进寒潭似的浑身发冷,嘴唇动了动,喉咙发涩:“阿挽,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虞姝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转头看向林卿柏,眼神上下把人打量了一遍,关心道:“表哥,你没事吧?” 她记得程叙刚才拽了衣领,特意抬起手帮林卿柏整理皱乱不堪的领子,眼中的担忧骗不了任何人。 林卿柏半垂着眼睫,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微弯,心中的妒意和不甘少了一大半,眼底的寒意褪去,握住了正在整理衣领的手。 “表哥?”虞姝挽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 她很怕林卿柏为此事生气,事到如今,她知道程叙这个人有多么缠人,为此更加怕林卿柏在意。 “没事,我都知道。”林卿柏拉着她的手,把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虞姝挽没有反抗,耳边回荡着他方才说的那几个字。 什么叫他都知道? 虞姝挽咬着唇,手指紧紧捏着林卿柏的手,抓得又紧又牢。 林卿柏知道程叙? 何时知道的? 了解到哪种程度? 可有听旁人胡说八道? 芸城误会的人太多了,她很怕林卿柏轻信他言,到头来反而误会了这事儿。 虞姝挽待在身后,林卿柏不怕她看到不该看的,此刻看程叙的眼神毫不掩饰,如上位者看蝼蚁一般。 “程公子想知道答案,那我就告诉你。” 林卿柏握住虞姝挽的手向上抬起,故意让程叙看清楚,“我与挽挽两情相悦,再过不久便会成亲,程公子不要再执迷不悟,别再整日惦记着旁人的妻子。” 程叙被他眼中的轻嘲刺激到,更被这三两句话刺的心慌,厉声反驳:“不可能,你骗不了我!” 程叙没忘记虞姝挽还在守孝中,既是守孝,又怎么可能在三年内与旁人成亲,这不可能,他不会上当受骗的。 即便如此,程叙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慌乱,因为眼前这一幕无疑不在说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成亲只是迟早的事。 “究竟是我骗你,还是你不愿意接受,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把戏,还望程公子自重。”林卿柏拉着虞姝挽就走。 他腿长,步子跨得大,虞姝挽小跑跟在他后头,脑袋还有些发懵。 才走了几步,虞姝挽就被程叙拽住了另一只手。 虞姝挽迫不得已停下,下意识用力挣着,但程叙这次握得很紧,任她如何挣扎都无用,手腕被捏的发疼。 虞姝挽语气愠怒:“程叙!” “阿挽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真心实意的,我一定会娶你,我会说服我爹娘的,你要相信我啊。”程叙不肯松手,放低声音恳求道。 林卿柏眼中的冷意冻人,深处的戾气再也遮不住,往前抓住了程叙的小臂,手上不断发力。 程叙闷哼一声,痛得松开了手。 虞姝挽立马退到林卿柏后面。 林卿柏伸手护着她,眼神好似看透了一切,“程公子应当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吧。” 程叙手上使不上力,被他拆穿了心思,难堪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卿柏冷眼瞧着他,转身拉着虞姝挽离开。 程叙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虞姝挽的身影一点点离他而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全身像是脱了力气一般坐在地上,捂着心口的位置,大声大声地喘着气。 林卿柏走得很快。 虞姝挽几乎要跟不上。 他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放缓了脚步。 虞姝挽的肩膀很冷,掀起眼睫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大脑嗡嗡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到了马车旁,林卿柏见她直愣愣地不吭声,以为她吓到了,微微弯身,手臂从她腿窝穿过去,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 马夫见状,连忙把马车的门子打开。 林卿柏就这样抱着虞姝挽坐进马车里,并未放她下来,而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长臂揽着她的肩膀抱紧。 林卿柏闭上眼睛,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二人紧紧相贴在一起,跳动的心脏隔着衣裳都能清晰感受到。 马车里很静,林卿柏没有说去哪里,马夫也没有动。 过了好一阵子。 虞姝挽深吸一口气,“表哥。” 林卿柏:“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虞姝挽猜到了,却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我知道你和他没关系,所以你别怕我生气。”林卿柏知道虞姝挽怕,正因为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在虞姝挽心中并没有那么好。 林卿柏拥紧怀里的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虞姝挽白净的脖颈间,他心上仿佛悬着颗石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砸了下来。 虞姝挽眼睫轻颤,想要抱住他,手臂刚扬起,就察觉到圈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耳畔响起男人低哑的嗓音。 “挽挽,我不会生气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虞姝挽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以为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表哥,现在却那么用力抱着她,说着这么纵容的话。 她本以为该患得患失的人是自己,谁想全都反了过来。 虞姝挽哪里知道,自打她出现在林卿柏眼前的那一刻,林卿柏就认定了她。 心无欲念的人夜夜被暧昧缠绵的梦境缠绕,就算是佛子都可能会还俗,更何况林卿柏只是个普通人。 梦境让他对虞姝挽产生了好奇,相处之后,更加清楚自己的心,眼神无时无刻都跟着虞姝挽走。 林卿柏知道他改不过来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刚开始的梦境于他而言是折磨,后来便是日日盼着。 可这梦不是夜夜都能梦见,梦境的欢乐早已深入骨髓,他不满足于只做梦,他想梦境成为现实,他可以等,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虞姝挽抢走。 林卿柏知道虞姝挽跟程叙之间没什么,可他还是不安,一颗心悬着,生怕虞姝挽哪日跟她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走了。 林卿柏太在意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了。 他认识的人中,有好些个都是娶了一起长大的妹妹。 先是一起长大,后是成为夫妻,这种情况似乎很常见。 但是对林卿柏而言,无论虞姝挽做出什么决定都不会有错,错的是别人,是别人挑唆,全都是别人的错。 林卿柏好不容易得到了,便不想再失去。 不就是三年吗,他等得起。 二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虞姝挽的腿都麻了,她侧身坐在林卿柏腿上,小腿因为太久悬空而泛起了密密的麻意,她想动,想伸伸腿,但林卿柏抱得太紧了。 虞姝挽才从林卿柏的那些话中回过神,低头看了眼完全依赖在她身上的人,红唇微张:“表哥,你看着我。” 林卿柏退开些,与她平视,眼神远远不如从前冷静。 虞姝挽捧住了他的脸,红唇在他额头上碰了碰,柔声道:“我没有怕你生气,我只是担心你为此事哀愁。” 就像此刻胡思乱想一样,这样扰人心神的事,最好永远不出现才好。 有误会解释就好了,怕就怕解释后还这样乱想。 林卿柏盯着她的红唇,敛起长睫,黑眸微闪。 虞姝挽又亲了下他的鼻子,“我不想跟表哥有隔阂,我从未对程叙许下过什么,我想嫁的人只有表哥。” 自程叙对她坦白心意,她就在躲着程叙,后来家中出事,迫不得已才想去找程叙帮忙。 没想到程家并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并且跟她家撇的干干净净,既然如此,往后就不必再有任何牵扯。 她没料到程叙在这时候找过来,出事的时候跟个懦夫一样,得知她家没事了又眼巴巴的凑上来,虞姝挽看不起这样的人。 虞姝挽暂时把程叙抛之脑后,视线再往下,停留在林卿柏的薄唇上,犹豫着凑近,很轻很快的触碰一下。 . 林卿柏的眸子黑得不象话,强压着心里的渴望才没有反客为主,视线紧攫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了让他难以忘怀的话。 “我喜欢的人也只有表哥。” 刹那间,林卿柏心里高悬的石头缓缓落地。 虞姝挽的话像是一剂安神药,安抚了林卿柏乱糟糟的心。 “挽挽。”林卿柏和虞姝挽相抵着额头,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很想亲一亲她。 虞姝挽看出了他的想法,凑过去亲他。 唇瓣相碰时,落在虞姝挽脑后的手掌不自觉往前按,唇齿磕碰在一起,如掉落的火星子般一触即发,亲得愈发火热。 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这样冷的天,身上却如同着了火一样。 亲太久了,虞姝挽有些承受不住,呜咽了一声侧头躲开,分离时,一条可疑的银丝从二人嘴角挂着,很快就扯断直至消失不见。 她急促喘着,耳旁只剩下紧促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 林卿柏原先浅色的薄唇亲得发红,唇上多了层水色,他下意识舔了舔,目光有一瞬的迷离。 林卿柏吩咐马夫回府,声音哑得不像话。 虞姝挽低下头,整张脸埋在他怀里,闭眼缓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都太突然了,一切毫无准备却又水到渠成。 林卿柏摸着她的头,给她时间慢慢想。 马车往回赶着,谁也没注意后头跟了一个人。 梦中表妹 第45节 冷静了大半路,虞姝挽从林卿柏怀里退开,脸上的热早散了,她坐正后又整理着皱了的衣裳,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他会找过来。” 若早知道,早知道…… 就算早知道了,她又能做什么呢。 林卿柏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脑海深处是梦境中的画面,蓦然被打断,晦暗的眼神闪了下,“我们不说他了。” “好。”虞姝挽也不想说程叙。 当马车在林府外停下,和之前一样,林卿柏先一步下来,而后扶着虞姝挽下马车。 远处,程叙站在墙角窥视这一切,眼中倒映出二人拉拉扯扯的身影,他忍着、克制着,手指抠在墙上,用力到指甲破裂断开。 程叙不想打搅虞姝挽,可他忍不住,更不能忍受虞姝挽跟旁人亲近。 他跟虞姝挽一起长大,明明身边所有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日后定会在一起。 程府和虞府来往最密切的时候,程叙亲耳在门外偷听到爹娘讲话。 爹娘说,等他到了年纪,就去虞府给他提亲。 那时候的程叙还没有意识到对虞姝挽的感情,听了爹娘的话才慢慢发现那份感情。 他小心翼翼隐藏着,近乎不耐地等着提亲那日的到来,可有一日他忍不了了,他看到芸城有名的媒人从虞府走出来。 程叙急了,他怕虞姝挽嫁给别人,他喊虞姝挽出来,将藏在心底许许久的爱恋道出。 他以为虞姝挽也心悦他,以为他和虞姝挽是两情相悦,当听到虞姝挽否认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就这样亲眼瞧着虞姝挽离开,往后的几日都躲着他。 再往后,虞家出事。 程叙不敢踏出程府,后来实在担心,想出来的时候却被爹娘阻止。 程叙记不清他多久没听到过虞姝挽的名字,只知道三个多月后,虞家被冤枉的真相水落石出。 程叙浑浑噩噩的在卧房里待了三天两夜,合不上眼,懊悔几乎将他吞进。. 不久后,他听说虞姝挽回来了,他不想再错过,想去说清楚,却还是无法挽留。 虞姝挽走得那日,程叙被程夫人关在了柴房,到了后半夜,程叙的朋友来救他,程叙跑了,从家里偷了银子和换洗的衣裳跑了。 他还给虞姝挽写了封信托人相送,他不确定能否送到虞姝挽手中,但他没别的法子了。 虞姝挽回到芸城那几日,柳昙去看过几位老朋友,跟那些人说过后来的住处。 程叙打听到,知道虞姝挽投奔到家在上京的姨母家中,他毫不犹豫地来到上京,进城门的时候还在想该如何寻找。 在上京里走了小半日,看到了最高的酒楼上面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影如此熟悉。 程叙回过神,看着前面的人进了府才离开。 当下之急是要找个客栈住下才是,他不打算放弃,他相信虞姝挽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程叙也知道,他离家那么久,家里的人肯定知道他在找谁,会寻着痕迹来找他,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找到上京来。 林府。 虞姝挽跟林卿柏同路回园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都没有吭声。 虞姝挽跟在后头,摸了下嘴唇,在马车上嘴巴都亲麻了,呼吸也不顺,差点以为要交代在马车上。 她现在更加不知道该跟林卿柏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不说话更不合适。 虞姝挽还神游着,手臂忽然被人抱住了,抬起头一看,见林嫣嫣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表姐,元知说你一早就出门了,你怎么才回来啊?”林嫣嫣拉着虞姝挽的手往里走,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 直到拉着虞姝挽走在了林卿柏前面。 林卿柏喊住她们:“嫣嫣,你先去玩,我跟你表姐有话要说。” 林嫣嫣脚步一顿,眼神在虞姝挽和林卿柏身上来回打转,迟疑道:“该用午膳了。” 林嫣嫣走这么急,就是想拉着虞姝挽去自己院里用午膳。 林卿柏:“我知道。” 林嫣嫣这下听明白了,大哥这是要和表姐单独用午膳,不想让她来打搅。 林嫣嫣很乐意见到这个场面,松开虞姝挽的手,笑了两声:“我姨娘做了表姐爱吃的,看来表姐吃不到咯。” 话落,便偷笑着跑了。 今日林夫人和柳昙都不在,陈姨娘怕虞姝挽一个人孤单,就亲自去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还专门让林嫣嫣守在栖园附近等人回来。 若太晚了还不回来就算了,没想到人回来了,却带不过去。 林嫣嫣也没法子,毕竟她不敢违抗大哥的话。 “走吧,跟我回去。”林卿柏走到虞姝挽身旁牵起她的手,带她往竹园的方向走。 进了园子,九松去喊人传膳。 下人摆好菜就出去了,虞姝挽坐在林卿柏身边,瞧着眼前一桌子菜,全是她爱吃的,就像是提前吩咐过一样。 虞姝挽眨了下眼睛,“这是表哥让厨房准备的?” 往日里,三四道菜中只有一道符合她的口味,其他只能算得上凑合。 虞姝挽从前用膳很挑剔,后来在路上一直啃干粮,好不容易没那么挑剔了,谁知道在林府住了几个月又把嘴巴养叼了。 “昨夜就说过了,早膳也是按照你口味来准备的。”林卿柏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她最爱吃的那道菜。 . 虞姝挽这才想起今日的早膳的确很合胃口。 原来都是林卿柏一早嘱咐过的。 虞姝挽弯起眉眼,下意识就想说谢谢,道谢的话刚到嘴边,蓦然想起先前答应的荷包还没做好。 昨夜太高兴,以至于忘了个干净。 第33章 深夜议事 用过膳, 虞姝挽想回去,但是被林卿柏拉住了。 “挽挽,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 不要拿我当外人。”林卿柏眸中透着绵绵情意,很容易就让人沦陷其中。 虞姝挽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想着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点着头:“我会说的。” 她只是觉得程叙的事情没有必要,反正以后不会有任何牵扯,说出来反倒多此一举。 林卿柏捏着她的手, 半敛着眼,指尖勾了勾她右手手腕上的红绳,“以前没见你戴过。” 就是这红绳, 刚好遮住了手腕上的痣, 叫他再也瞧不见。 . 虞姝挽垂眼看到红绳,“这是我娘之前去寺庙帮我求的, 刚拿回来的时候忘了戴上。” 后来想到了,就习惯戴在手上, 不曾摘下。 林卿柏原是想让她摘下来,听了这话,嘴边的话变了:“好好戴着。” 虞姝挽眼里染上笑:“那我回去了?” 林卿柏没松开她,扯着她的手往怀里拉,手臂收拢抱住她, “抱一会儿再走。” 虞姝挽乖乖待在他怀里没动, 算是默认了。 屋里寂静, 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 林卿柏松开了她。 “回去吧,等我娘回来, 我会向她告知你我的事。” 虞姝挽还想着快点把荷包做好,听到可以回了,开门就走,只是刚跨出去一步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林卿柏,唇畔漾起笑。 “我走了,卿柏哥哥。” 她今日一定要把荷包做完,明日就送过去。 林卿柏初次听到她这么喊,有一瞬的愣怔,等反应过来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他看着那抹浅绿的身影,脸上展现出笑,眼底因那声卿柏哥哥逐渐灼热。 元知待在栖园里没出去,看虞姝挽回来了,特意去问铺子的生意如何。 元知开始是要跟着去的,但她们昨日才回来,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元知作为虞姝挽的身边人,也不放心把这些交给旁人。 “还不错,比我预想中好多了。”虞姝挽每次做事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已然成为习惯。 她往屋里走着,翻出没做完的荷包,荷包还有针线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元知看到那个篮子,好奇道:“姑娘,您绣这荷包究竟是送给谁的?” 篮子里的荷包已经做好了,还差外面的绣活没绣完,荷包的颜色整体偏沉闷,这种样式显然不是姑娘家用的,更像是赠予男子的物品。 虞姝挽知晓她今日瞧见了一些事,并未瞒着她,“当然是送给表哥的。” 元知笑笑没再问,拿起桌上的茶壶,“奴婢去换点新茶。” 虞姝挽应了声,拿起丝线穿进针孔里开始绣。 元知端着新换的茶水进来,倒上一盏推到虞姝挽跟前,“天又冷又干,姑娘多喝点热茶护嗓子。” 虞姝挽这会儿不渴,便让她先放着。 元知怕站在这儿会打扰,就出门守着,还关好了门。 虞姝挽小心拿着针穿来穿去,动作娴熟,针尖在她手里来回游荡,哪次都刚好避开指尖。 本就只剩下一点点,这点绣活很快就做完了,她来回翻弄观察,看有没有哪里绣得不好。 她绣得仔细,并未检查出哪里不好,满意将针线收起,只留了荷包放在桌上。 桌上的茶快要凉透了,虞姝挽端起抿了一口,并未觉得不适,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喝完了。 接近傍晚,林夫人和柳昙回府了。 虞姝挽特意让元知过去打听消息,得知林卿柏已经去了正屋,一时心慌意乱起来,抿了口温茶来缓解紧张。 梦中表妹 第46节 元知仿佛知道了是何事情,总站在栖园门口守着,应当是在等谁过来。 虞姝挽把桌上的荷包收起来,拿帕子擦拭倒茶时溅在桌上的水渍,擦完还觉得不够,又去收拾那些金银首饰。 她心里又慌又期待,就想找点事做。 来来回回忙了好几趟,看似做了许多活,其实屋里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天完全黑了。 虞姝挽有些待不住了,好几次都走到门前,想了一下又退回来。 元知园子门前,将屋里动来动去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忍着笑意走了过去。 “姑娘,您不用这么紧张,安心等着就是,奴婢就在外面帮您盯着,谁来了我会告知您的。” 元知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比虞姝挽还要着急,都一直在园子门前守着了。 虞姝挽不知道说个事为何要这么慢,也不知道正屋里此时齐聚一堂,都在商量挑个好日子先将事情定下,成亲的事要往后推很久,便没有先定日子。 林老爷才回府就被喊去了商量,得知儿媳妇稳了,嘴边的笑就没收起过,因为太高兴,时不时就伸手捋两把胡子。 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商量好的,虞姝挽坐在榻上等,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躺在榻上睡着了。 元知来了屋里一趟,发现她睡下了,便帮她褪下鞋袜与外衣,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元知伸开厚厚的被褥盖在虞姝挽身上,掖好边上透风的地方,忙活完这些才出门守着。 柳昙一直到深夜才回到院中,脸上挂着笑,眼角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她见元知守在门前,走过去问,“姑娘歇下了?” 元知是个懂眼色的,瞧柳昙笑成这样就知道事情大致商量好了,笑道:“姑娘原先想等您回来再歇下的,您是要跟姑娘说事吗?” 柳昙:“让她睡吧,明早再说一样,你也早点去睡,夜里冷,不必在外面守那么久。” 元知应了声。 柳昙高兴,回到屋里都压不住激动。 府里的下人都能感受到主子的喜悦,不少人都看到白日里公子牵着表姑娘的手,再看主子这般高兴,基本都能猜出个大概。 许多人不由庆幸,还好刚开始没有怠慢过表姑娘,不然以后有的受。 不论哪家人,总有些爱嚼舌根的下人,从前陈愫来林家不受待见,林府的下人养成了把表姑娘拦在门外的习惯。 后来虞姝挽过来,原是有人猜测这位表姑娘是不是也不受待见,虞姝挽刚来的那几日,还有几个人偷偷议论,谁知林夫人待这位表姑娘很不错,与陈表姑娘的待遇天差地别。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毕竟那位陈表姑娘哪次过来都是从二姑娘手里骗银子,骗走银子好几日都不来一趟,花光了再来骗。 那时候这事儿还让林老爷知道了,林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府里的人都好好守着,不准陈家人再过来。 当时来骗银子的不仅是陈愫,还有她那个爹和哥哥,一家三口整日过来骗吃骗喝,偏偏陈姨娘心软,容易被哥哥拿捏,那阵子没少被骗。 林府的人都长了个心眼,当他们得知新来的表姑娘家中落魄,想着这位不会也是来骗钱的吧? 但是没有,新来的表姑娘心善,待下人宽厚,做事讲究规矩从不乱来,最主要的是林夫人林老爷都喜欢,林府的下人这才晓得不是每位表姑娘都那么讨厌。 人就是这样,你待我好,我便也待你好,有来有往。 虞姝挽这夜睡得不安稳,连着做了许多梦。 一会儿身在虞府,一会儿身在程府,画面再一转又到了林府。 三个地方来回变换,周围的人也在变。 虞姝挽醒来的时候精神不振,好在这梦没什么记忆点,很快就忘了个干净,在榻上躺了会儿,才悠悠想起昨夜的事。 她小臂搭在额头上,叹声气。 怎么就睡着了呢。 虞姝挽披了件外衣打开门,迎面碰上走过来的元知。 元知手里端着盆水,正要来喊她起来,“姑娘你醒了啊。” 虞姝挽侧过身让她进来,“我娘昨夜何时回来的?” 元知:“都好晚了,夫人让您好好睡一觉,我就没喊您。” 虞姝挽洗漱了一下,又做到铜镜前让元知帮她梳头发,“你可知道事情谈的如何了?” 元知:“奴婢瞧着夫人回来的时候很高兴,应当是谈妥了,夫人也是刚起,待会用膳时您可以问问。” 虞姝挽看到铜镜里的自己笑了一下,隔着那么迷糊的镜子,都能看到镜中人的喜悦。 虞姝挽弯了弯唇:“元知,我好高兴。” 订亲无疑是她心中的大事,不止一次因为事情未定而感到迷惘心慌,只有把事定下了才觉得安心。 元知帮她挽着发,笑道:“奴婢也高兴。” 将来不会跟虞姝挽分开,元知不是一般高兴。 隔壁的屋子里摆好了膳,虞姝挽过去,见柳昙已经坐下了。 “娘。”虞姝挽来到柳昙跟前福了福身。 柳昙:“快过来坐下,我与你说些事。” 虞姝挽知道要说何事,心脏砰砰的跳,规规矩矩地来到柳昙身旁坐下。 柳昙感叹道:“以前我和你爹不想你嫁出去受委屈,便想为你招婿,到时候也有人帮着咱们家看生意,谁想到头来你还是要嫁人。” 柳昙盛着汤,眼睛有些红:“我该高兴的,只是想着,若你爹这时候也在身边就好了。” 虞姝挽以为会说昨晚的事,突然提到从前的事,不免跟着伤心了一会儿。. 柳昙又叹一声:“幸好林家没那么多兄弟妯娌,也没其他不讲理的亲戚,不然我真舍不得将你嫁进来。” 都说人多热闹,但也实在事多,尤其是家里有点银子的,儿孙越多,宅子里越不安宁。 柳昙只想让虞姝挽过得顺心,跟人争来争去太累了。 柳昙没经历过那些,但是见过不少,知道其中险恶。 柳昙喝了口汤,清清嗓子:“昨夜你表哥说罢,我与你姨父姨母商量到大半夜,觉得你们俩的事慢慢来就好。” 虞姝挽认真听着。 柳昙:“这两年你是嫁不了的,两家的亲事口头订下,其余的一切咱们都慢慢准备,过两日你姨母会拿着你表哥和你的生辰八字找人算个日子,后面的聘礼陪嫁什么的交换个单子就是。” 这种时候订亲需低调,高调了就会有人说,虞喆才走了半年不到,这种事无需太隆重,不合适。 只是订亲不是成亲,高不高调两家都不在意,更何况上京有那么多权贵,再高调还能高调过那些人去? 柳昙:“可能有些委屈你们,但如今只能这样了。” 虞姝挽轻轻颔首:“我都听娘的。” 柳昙:“还有件事,如今我们手中有足够的银子,我想着在上京买个宅子,挑个离你姨母家近的,日后咱们俩住过去也好过来串门。” 买宅子还有一个原因,虞姝挽日后要在那宅子里出嫁,一直住在林府固然不错,但还是要按习俗来办,省得遭人口舌。 虞姝挽都懂,先前就考虑过。 “挽挽,你何时跟卿柏说开的?”柳昙最好奇的还是这事儿。 说起这个,虞姝挽眼底划过羞意,低下了头,道:“就回来的那日夜里,表哥喊我去他那儿。” 柳昙恍然:“我以为你去找嫣嫣的时候?” 虞姝挽轻嗯一声,小口喝着汤。 柳昙笑着轻推她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还对我遮遮掩掩。” 虞姝挽神情不自然:“我也不知道会成啊。” 天知道她只是为了过去试探一下,谁想就变成了那样。 就如昨日,只是出门看个铺子,谁知道会亲成那样。 在虞姝挽的认知里,那般亲密的事都是要成亲后才能干的。 柳昙知道她害羞,也不多说,嘱咐道:“咱们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落魄,你手里握了那么多田产铺子,还自己做起了生意,有这些握在手里,往后都能有份底气,林府的下人都是懂眼色的,她们不敢怠慢你。” 虞姝挽:“我知道。” 她能瞧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违心。 柳昙:“你知道就好,可莫要一个人瞎想了。” 柳昙还记着陈姨娘那次的事,府里因此事变得沉闷压抑,虞姝挽还说了想搬出去住的话。 柳昙忘不了虞姝挽那时候的委曲求全,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女儿,她何尝不心疼呢。 柳昙:“快吃吧,待会儿就凉了。” 天冷,膳食凉得快。 柳昙把虞姝挽最爱吃的那道菜端到她跟前,唯恐她够用不着了。 虞姝挽慢慢吃着,一碗汤喝了大半碗的时候,道:“娘,等买了新宅子,我们要搬过去吗?” 虞姝挽想知道究竟是有了新宅子就搬走,还是在成亲之前搬走,这两者差的可有些大。 柳昙拧起眉:“没想好,宅子还没看好,一切还早着。” 虞姝挽:“那若是我跟表哥成了亲,你还会住在这儿吗?” 柳昙叹声气:“应该不了吧,所以咱们才要挑个离林家近点的宅子。” 虞姝挽哦了一声,有那么一点点小失望。 到了那时,柳昙若是还住在这里确实于礼不合,更何况她们宅子都买了。 膳后,虞姝挽要出去一趟,想把做好的荷包送给林卿柏。 她还未出园子,就碰见了柳昙。 “去找卿柏?”柳昙一眼就看透了她。 虞姝挽矢口否认:“没有,我去找嫣嫣。” 柳昙明白这种事不好意思承认,笑了声,并未拆穿她,“行,过去吧,嫣嫣应该还不知道你的事。” 昨夜议事并未喊陈姨娘,因陈姨娘与这种事没关系,林夫人就没让她来回跑这一趟,过了一夜,府里的下人都在猜测,但他们也得不到准信,林嫣嫣跟陈姨娘待在一起,定然还不知晓此事。 梦中表妹 第47节 虞姝挽去了竹园,却得知林卿柏出了门,还是在她来之前刚走的。 虞姝挽只好去了陈姨娘的院子。 也是巧了,虞姝挽在半道上遇见同样来找她的林嫣嫣。 “表姐!”林嫣嫣兴冲冲地跑到虞姝挽跟前,瞧着比谁都激动,“我听人说你与我大哥……” 虞姝挽急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没有旁人才松开,“你小声些,这种事不适合在这儿讲。” 起码要进屋说才对。 林嫣嫣点点脑袋:“对对对,我们进屋讲,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去你那吧。” 此处离陈姨娘的院子较近,虞姝挽都走到这儿了,不想再往回返了。 林嫣嫣拉着虞姝挽去了自己的卧房。 “你快跟我说说,你跟我大哥的事是真的吗?你们何时好上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刚坐下,林嫣嫣就问了这么多。 虞姝挽有些好笑道:“我这不是来跟你说了吗。” 林嫣嫣细细回想这两日的事,灵光一闪,“昨日我要带你来我这儿,大哥却不让,你跟大哥是不是那时候开始的?” “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问题。”虞姝挽答得模棱两可。 林嫣嫣着急晃了下她的胳膊:“哪有你这么说的,你就跟我说个准确日子。” 虞姝挽不逗她了,如实说了前日夜里都事。 林嫣嫣可算是消停了:“原来是这样,但你昨日见了我为何不跟我说?” 虞姝挽:“长辈还不知道,也没有表态,我不好说出来。” “好吧,我还以为你不想告诉我。”林嫣嫣又激动起来,前日刚回来就定下了,岂不是说这一路上的确有在培养感情? 林嫣嫣顿时觉得自己没跟着出去太值了,就如她姨娘说得那样,她若是跟着出了门,肯定整日缠着挽表姐,天大的机会都能被她给挡了。 林嫣嫣心里平衡了,虽然没去成,但是给自己换了个满意的嫂嫂。 虞姝挽看她安稳了,笑道:“我记得你快要及笄了,再过不久也要说婆家了。” 轮到自己,林嫣嫣才知道羞怯:“还早呢,还早呢。” 虞姝挽在林嫣嫣卧房待了大半个时辰才走,路过竹园,得知林卿柏还没回来,便收起心思,准备去铺子里看看。 她这次带了元知出门,还是昨日的马车,柳昙原本要跟着,从林夫人口中得知附近有个人家要卖宅子,便跟林夫人一起去看宅子了。 马车安稳行了一路,虞姝挽来到糕尚斋帮着忙活了一会儿,元知跟在她身后打下手。 厨房里有个窗子可以看到外面铺子的情况,虞姝挽发现昨日那位郭小侯爷又来了。 虞姝挽叫住身旁的人,指着外面的郭小侯爷问:“他经常来吗?” 被喊住的人名为邵恬,是虞姝挽招到的第一个人,也是虞姝挽给了她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活。 邵恬侧身看了眼,笑道:“经常过来,有次吕管事还跟他搭了话,才晓得他是买给自家夫人吃的。” 吕管事便是林夫人之前从其他铺子里调来的人,四十岁左右,丈夫早逝,有两个儿子。 吕管事为人和善,还喜欢找人搭话,糕尚斋的常客都与她说过几句话。 邵恬不知道郭承谨的身份,只晓得他是糕尚斋的常客。 虞姝挽眼底划过了然,“看来他夫人很爱咱们这儿的味道。” 每家糕点的味道都有所不同,能做到有常客基本就成功了一大半。 邵恬:“那是,您当初毫无保留的教我们做这些,我们自当会好好做,味道绝对不会差太多。” 邵恬这是变着法儿的说虞姝挽做得好吃。 虞姝挽笑了下,没有吭声。 在她看来,她教是一回事,旁人用心学又是另一回事,不过是互相成就罢了。 虞姝挽在后面忙了会儿就去前面帮忙了,帮着包个糕点、收个钱,都是最简单的活。 她站在柜台子前忙得不亦乐乎,余光无意瞥到铺子外站着的人,对方显然看到了她,还对她笑。 虞姝挽蹙起眉,不愿再站在此处,干脆又去后面待着了。 可她低估了程叙的难缠,在后面没待多久,就见吕管事进来了。 “虞姑娘,外面有位公子找您。” 铺子里的人都喊虞姝挽一声姑娘,不是不愿喊掌柜,是虞姝挽让她们这样喊的,掌柜太容易引人注意,她不喜外人投来的那般眼神。 虞姝挽就怕程叙找过来,所以才在后头待着,谁知道程叙还是找了过来。 . 元知就站在她跟前,因为先前有被拦车的经历,导致她对程这个姓特别敏感。 “程叙?姑娘他不会就是那日……”元知接触到虞姝挽的眼神,倏然闭上嘴,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测。 这人也忒不要脸,怎么追到上京来了? 第34章 干柴烈火 虞姝挽垂眸想了会儿, 道:“你就说我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铺子后面有个小后门,可以通往巷子里,只不过她从未走过那条路罢了。 吕管事应了声, 这就去说。 元知:“姑娘,那我们要走吗?” 虞姝挽:“等他去后面找我的时候,我们趁机从前面离开。” 她笃定程叙见不到人还会回来, 应趁着他离去的片刻尽快离开。 过了会儿,吕管事过来说人已经往后面去了。. “我们走吧。”虞姝挽不慌不忙地对元知说道。 出了门,果然没再看到那道身影, 马车就停在一侧,虞姝挽尽快坐进去,元知紧跟其后。 “回府。” 马夫听到, 这就牵引着马调了个头。 马车一直在铺子外停着, 程叙认得程府的马车,在后面找不到人肯定会跑回来。 虞姝挽之所以确定程叙会去后面找她, 是因为程叙知道她在躲他,必要时刻远离马车也是一个选择。 她凭着对程叙的了解, 很容易就脱离困境。 马车往回行的路上,虞姝挽才意识到她有多了解程叙,能想出这个法子,更是利用了程叙对她的了解,而后反其道而行之。 这般做法并未让虞姝挽有半分庆幸, 她知道不该这么了解一个人, 可自幼长大的情分, 那么多年, 想不了解一个人都难。 虞姝挽叹声气,想着林卿柏平日里都爱吃什么, 又有什么忌口的,一想就是好久。 林卿柏好像并不挑食,每道膳食在他面前都是一样的待遇。 虞姝挽想了一路,觉得她对林卿柏的了解都太片面了,她知道的,旁人也都知道,这算什么了解。 到了林府,虞姝挽就去院子里待着了。 林夫人和柳昙看了一整日的宅子,她们回来的路上碰见林卿柏和林老爷,四人就一同回来了。 对林家而言,今日无疑是个好日子,昨夜知道俩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太晚了,没办法喊上所有人坐在一起用膳,今夜倒是能凑齐。 眼下人多,虞姝挽更没机会把荷包送给林卿柏,就先收了起来。 桌上,林老爷饮了酒,感叹孩子长大了。 林老爷不善表达,却真心对每个孩子都好,说过了虞姝挽跟林卿柏二人,还不忘提起林嫣嫣。 做父母的总是这样,谈起孩子的人生大事才发觉自己老了。 林夫人夺过林老爷手里的酒杯,“你行了,再喝就哭起来了。” 桌上的人都笑着不语。 林老爷:“我啊,现在就想着抱孙子咯。” 林卿柏及冠之前,林夫人就想让他去见见别人家的女儿,但林卿柏每次都不留余地的拒绝,那时候差点没把林老爷林夫人愁坏。 林老爷那时隐隐有再也抱不上孙子的后怕,头发都愁白了两根。 如今儿子的终事大事算是定下了,他当然高兴。 林卿柏抬眼望向虞姝挽,发现她根本没在听。 虞姝挽又贪杯了,她就坐在一旁捧着酒杯,小口小口饮着酒,基本没听旁人在说什么。 柳昙笑着给虞姝挽夹了菜,“别光顾着喝,多吃些菜,省得不舒服。” 虞姝挽很听话,把她夹来的菜全吃了。 陈姨娘平日里没话,今日也一样,只顾着照料林复繁。 林复繁还是那样病得反反复复,好在他性格乐观,从来不因此抱怨什么,见大家笑,他也会跟着笑。 林嫣嫣就坐在虞姝挽手旁,见她喝了那么多,劝了两声,非但没劝住,还跟着贪杯起来。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到很晚,林复繁困得早,陈姨娘就先带他回去了,林嫣嫣想再多坐会儿,就没跟着一起回。 柳昙见虞姝挽有些醉了,就想送虞姝挽回去歇着。 林嫣嫣:“还是我送表姐吧。” 她还未站起身,林夫人就摆摆手:“嫣嫣坐着,让你大哥去送。” 林夫人给林卿柏使了个眼色,后者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柳昙有些犹豫。 林夫人:“又不是第一次送了,挽挽应当没醉吧?” 梦中表妹 第48节 前半句是跟柳昙说的,后半句自然是在问虞姝挽。 虞姝挽意识尚存,她只是脸太红了,并未醉,摇了摇头:“我没醉。” 她语气正常,确实听不出半分醉意。 柳昙不疑有他:“行,嫣嫣一起吧。” 林夫人这次没说什么,看样子应当早有打算,就是想让小辈们先回去。 有林嫣嫣在,柳昙更能放心些。 虞姝挽跟林嫣嫣携手出门,林卿柏跟在她们后头。 元知九松二人在后头挑着灯,林嫣嫣身边的婢女同样在后面。 那么多人跟着,虞姝挽就没看林卿柏,全程与林嫣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她看不清路,时时刻刻都握着林嫣嫣的手,让林嫣嫣备受鼓舞,前面有一颗很小很小几乎看不到的石子都要去提醒。. 林卿柏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沉默了一路。 几人可算是走到了栖园,林嫣嫣不敢跟林卿柏同路,把虞姝挽送到这儿就快步走了,都没看林卿柏一眼。 林嫣嫣的婢女小跑跟着,林嫣嫣都走远了,还能听见婢女的疑惑声。 “姑娘,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奴婢要跟不上了。” 林嫣嫣的婢女知道自家主子怕谁,但今日人多,又不是单独见面,她觉得没必要怕。 可惜主子跑得快,她也只能跟过去。 主仆俩没了影子,虞姝挽站在门前没动,元知和九松二人不知何时走开了。 虞姝挽只能看到一片黑,脸颊被烈酒熏的发烫,身侧的手被一只手轻轻牵起。 “走吧,我送你进屋。”林卿柏牵着她往里走。 快到屋里时,虞姝挽眼前有了亮光,更加清醒了些,“表哥,荷包我做好了。” 林卿柏笑出声:“表妹不是说早就做好了?” 虞姝挽脑袋晕晕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巴,抿了抿唇,“是啊,早做好了,没机会拿给你罢了。” 她面不改色的撒谎,酒熏的脸红,不怕因脸红拆穿谎言。 林卿柏将她带到了门前,嗓音温和:“那你现在拿给我好不好?” 虞姝挽小声说好,松开他的手,进屋拿荷包。 林卿柏在屋外等着,就差一步就能跨进屋里,但他始终没有往前踏出那一步。 林卿柏双手环抱,背靠门边,仰头看了眼天上的弯月。 月色皎洁泛着冷光,照得黑夜比白日要冷几分。 虞姝挽身体里的酒劲儿上来了,走路有些不稳,她在屋里翻了许久才在枕下翻出荷包,拿起荷包,起身的时候脑袋晕了下,差点没栽倒在榻上。 虞姝挽两手撑着床榻缓了片刻,才慢慢起身往外走。 她只顾着看屋外的人,没注意脚下的门槛,双脚沉重的有些抬不起来,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下,惊呼一声,急忙抓住旁边离得最近的东西。 却不想,离得最近的是林卿柏。 这么一抓,抓住了林卿柏的腰带,腰带束得紧,手指钻入了腰带里扣住,腰带被拽得有些歪。 林卿柏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就反应过来,及时揽住她的腰,随即就感觉腰上一紧,低头看了眼,并未在意,而是好好扶着她站稳。 虞姝挽憋着一声没吭,直到左手攥着的荷包被抽走,才挠了下额头,郁闷道:“我可能有些醉了。” 都走不稳当,这是铁定醉了。 林卿柏对她醉酒的印象还停留在芸城的时候,那时的虞姝挽以为自己瞎了,抱着他不肯松手,走一步黏一步,跟小猫似的。 今日只是有些醉了,与那日的行为举止差太多。 林卿柏瞅着手里的荷包,上面的莲花与他私藏的那个一模一样,且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他眼中笑意颇深,拿着荷包明知故问起来。 “这是送我的荷包?” “答谢的荷包。”虞姝挽闭了下眼睛,晃了晃头,眼前有些重影。 林卿柏看出她的不对劲,收起荷包,圈在她腰间的手还未抽出,微微收拢手臂,关心道:“怎就这般贪杯,很难受吧。” 虞姝挽笑着摇头,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娇憨,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不难受,我高兴嘛,就想多喝点。” 栖园里这会儿没人,林卿柏才这般拥着她,正要再说些话,余光一瞥看到外面有人提灯过来,反应迅速的揽着虞姝挽进了屋。 方才还不想进来,这会儿不仅进来了,还关上了门。 泠泠冬夜,孤男寡女。 林卿柏不愿让旁人看到这一幕,他不想虞姝挽名声受损,哪怕是府里的人看见也不行。 白日里牵手和深夜里相拥差距很大,总有人会拿着夜里的事乱说。 虞姝挽可没见到外面的人,此刻被他抱着进屋,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迷离的眸中透着几分疑惑。 “怎么了?” 林卿柏的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只停了片刻就移开,“有人来了。” 他记起了昨日的吻,还想在此时来一遍,但理智告诉他并不能这样,一不小心便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他能想起昨日的吻,虞姝挽也能。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仰起脑袋,眼前一片重影,只能看清他一张一合的薄唇,还有耳畔模糊的声音。 林卿柏在说什么? 她没有听清。 可她此刻,好想好想像昨日那样亲向林卿柏。 虞姝挽醉糊涂了,又不知外面有人,两手向上扬起,手指拽住林卿柏的衣领,而后踮起脚尖仰头吻了过去。 林卿柏眸子闪了下,没舍得推开。 虞姝挽在这种事上笨拙,只会青涩的反复舔舐他的唇,闭着的眼睫止不住轻颤,对此感到怕,还非要尝试。 不过片刻,就累得停了下来。 林卿柏早已乱了呼吸,手指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早已在梦中练习过无数次的亲吻,到了实践的时候丝毫不生疏,他像个引导者,一步步引着虞姝挽踏进深坑。 湿湿的吻,干柴烈火般的拥抱。 虞姝挽软着身子,几乎全靠林卿柏抱着才没有倒下去,她紧闭着眼,舌根逐渐发麻,觉得有口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就要流下去。 抵在林卿柏胸膛间的手有了反抗,使力推搡着,可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何来推人的力气。 对林卿柏而言,这点反抗宛如不存在,他一手紧紧圈着虞姝挽的腰肢,另一只手放在她脑后,就这样把人牢牢困在怀里,无论如何都挣脱不能。 在芸城时,林卿柏寻机会问过虞姝挽,问她还记不记得醉酒那夜的事。 虞姝挽说,不记得了。 林卿柏笑了声,想着也是,若是记起跟个孩子一样黏人,只怕会羞得要躲着他。 正因如此,今日的林卿柏亲得有些过。 虞姝挽不会记得醉酒后的事,既如此,他便借此放纵一下。 就如昨日,林卿柏还是有些克制,他怕一旦暴露骨子里的那股欲望,就会把人吓得再也不敢见他。 他刚才很用力的在克制了,但虞姝挽主动亲了他。 这种事情一触即发,哪有什么半路折返。 虞姝挽被亲的大脑又晕又胀,有些缺氧,凭着最后的反应扭脸躲开,湿热的吻落在脸颊,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有刹那的清醒,不过片刻就被烈酒的后劲儿吞噬。 她微张着红唇,紧促喘着气儿,内心深处涌现一股怪异的满足感。 林卿柏没有松开她,轻轻吻她的脸,放在她脑后的手掌移到前面,轻松覆盖住她迷蒙醉意的双眼。 灼热的吻落在耳尖上,许是触到了敏感处,林卿柏察觉到掌心抵着的睫毛颤个不停,胸膛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衣裳。 “挽挽醒来后,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吗?” 林卿柏凑在她耳畔轻声问着,呼出的气息中透着淡淡的荔枝味。 虞姝挽今夜饮得是果酒,清甜中带着酒的烈性,她总是会贪果酒,不小心喝多了就醉得不省人事,偏偏不知悔改。 虞姝挽喘着气,没有回答林卿柏的话,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林卿柏笑了声,漆黑的瞳仁中情欲难掩,手掌从虞姝挽眼睛的部位往下滑,粗糙的指腹顺着白嫩肌肤来到耳侧,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虞姝挽浑身颤栗,双腿发软的倒在他怀里。 若无林卿柏支撑,只怕要摔在地上。 “挽挽比梦里要勇敢。”林卿柏肆无忌惮的揉着她的耳朵,亲眼看着耳朵迅速红透,眼底的愉悦愈发浓烈。 梦里的虞姝挽很少主动,甚至不会主动,基本都是他来。 可现实里,不论昨日还是今日,皆是虞姝挽主动亲吻他。 这种主动让林卿柏甚感愉悦,浑身畅快,只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全送到虞姝挽眼前。 “梦里?”虞姝挽低声喃喃,脑袋晕成了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何事。 “对,梦里。”林卿柏喉结滚了滚,最终没将梦里的事说出来。 这般不堪言的梦境只他一人知道便可。 林卿柏垂首吻了下虞姝挽额头,轻声道:“我喜欢挽挽的勇敢。” 过了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林卿柏看去,才发现虞姝挽在他怀里睡着了。 林卿柏笑着叹气,抱着人走到床榻边,轻轻把人放下,盖好了被子。 离屋时,碰见了刚回来的元知。 元知见他从屋里出来,心下一惊,面不改色地福身行礼。 梦中表妹 第49节 “照顾好她。”林卿柏留了句话,就大步离开了院子。 元知赶忙推门进屋,走到虞姝挽身旁看了眼,并未发现有何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她如之前那样帮虞姝挽褪去鞋袜衣裳,盖好被褥,出门端了盆热水进来,帕子放进去浸湿,再拿出拧干,拿着温热的湿帕子帮虞姝挽擦净身子。 再次掖被褥的时候,元知发现虞姝挽嘴上破了皮,瞧着就痛。 元知皱起眉头,只当是主子用膳时不小心咬到的,并未多想。 夜更凉了,元知站在外头有些打颤。 一个年龄比她大些的婢女走过来,“元知妹妹去歇着吧,我来守着。” 本就是各司其职,元知对她笑了下,抱着手臂离去。 林卿柏身上很热,他从栖园走到竹园,身上的燥热一点没散,冲得他脑袋发昏。 到了屋里,来上茶的九松见了他,大惊:“公子,您鼻子怎么流血了!” 林卿柏皱眉,手指在鼻前蹭了下,蹭到了一手血。 九松还惊着:“奴才去请郎中!” 林卿柏叫住他:“不用,只是有些上火罢了。” 九松半信半疑:“您从前可没这样过。” “天太干了。”林卿柏拿出帕子擦了擦,盯着鲜红的血液,无奈笑了声。 他知道怎么回事,怪不得从栖园回来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回想刚才拥在一起的湿吻,他鼻腔中又是一阵热,林卿柏擦着,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儿。 “你去帮我拿纸笔来。” 他吩咐九松,此刻需干点别的事才能冷静下来。 九松应了声,小跑着去书房拿纸笔,根本不敢慢了。 天上的弯月逐渐显露真面目,只差一角就能变为圆月。 林卿柏在抄写佛经,抄到了深夜才停下笔,鼻腔的血早就止住了。 这夜他睡得很沉,梦境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荒.淫,就像是食髓知味,还变着法子寻找乐趣,一觉睡到天亮,美梦依然停留在关键时刻。 林卿柏睁着眼,鼻腔如昨夜那般涌上热流,他急忙仰起头,拿帕子捂住鼻子,再拿开时果然看到了血。 一连两日的流了血,可把九松吓坏了,还专门去厨房找厨子,让厨子熬些降火的汤。 一大早的,这事儿都传到林夫人耳中了,林夫人着急儿子,专门过来问怎么回事。 彼时林卿柏正要出门,被林夫人堵了个正着,林夫人非要请郎中回来给他看看。 林卿柏才当着九松的面把拿碗降火的汤喝完,这会又要应付亲娘,不免失笑:“真没事,降降火就过来了。” 林夫人不赞同:“你以前从不这样,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让郎中瞧瞧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今日要去找三殿下,路上会去看郎中的。”林卿柏说着就要走,他可不会把郎中请到家里来看,若郎中真看出了什么,他都没脸再待下去。 林夫人跟在他后头:“那你可别忘了,记得让郎中开个药方子,咱们吃点药能好的快。” 林卿柏说知道了。 林夫人就这样把他送到了府外。 林夫人回到屋里跟林老爷用膳,林老爷也听说了儿子的事,就在林夫人跟前问了一嘴。 林夫人:“他说着去看郎中,你觉得我会信吗?”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林卿柏这性子与林夫人年轻时候太像了,就是比林夫人更犟罢了。 林老爷笑着:“天干,上火也正常,这几日都让厨房备着降火的汤,大家都喝点。” 林夫人:“我知道,你也多喝点,省得跟你儿子一样,还不想去看郎中。” 林家的人除了林复繁,其余人身子骨都不错,林夫人以前伤过身子,但她好利索了,只是不能再有孕。 林复繁月份不足便出生了,自幼就多病,好在林家不缺银子买药,儿子虽不强壮,但也能活得开朗些。 林夫人在上京生活这么些年,看着林卿柏一点点长大,还是初次见到林卿柏上火成这样,属实是吓到了才这么紧张。 “你一会儿可要跟我去作坊?”林老爷问道,他每日都会问,对此不厌其烦。 “我不去,我还要跟我妹妹看宅子。”林夫人如今就乐意跟柳昙待在一起,轻松自在,不用顾及形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自从你妹妹来了,你就不常跟我出门了。”林老爷这话多少有点吃味。 林夫人捂嘴笑道:“跟你出门还要忙活来忙活去,我又不傻。” 林老爷气得多喝了一碗汤。 栖园。 虞姝挽跟柳昙坐在一起用膳,左下唇不知何时破了皮,稍微碰到菜汁儿就蛰得慌,她张嘴时都尽量闭着。 柳昙看着她,眯了眯眼:“昨夜你表哥把你送到就走了?” 虞姝挽从她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抬起眼,面上不见慌张:“是嫣嫣送我回来的,我进了屋,表哥就跟嫣嫣一起走了。” 其实她压根就不记得昨夜回来后的事,只知道林嫣嫣把她送到门前,之后的事忘了个干净。 柳昙没从她脸上看出心虚,语气缓和许多:“你嘴巴怎么了?” 虞姝挽拧了下眉,“不知道,可能昨夜吃东西时不小心咬到了。” 柳昙看向她后面的元知,问:“是这样吗?”. 元知啊了一声,还没摸清什么状况。 “挽挽的嘴巴昨夜回来就这样?”柳昙问道。 元知点下头:“是啊。” 柳昙不说话了,给虞姝挽夹着菜让她吃。 虞姝挽满脸疑惑,搞不懂她为何这样。 若虞姝挽记得昨夜之事,此刻定会心虚的不敢看柳昙。可惜她不记得了,还不明白柳昙为何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膳后,虞姝挽回到屋里,对着铜镜观察破皮的嘴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何时咬破的。 想了半天想得心烦,干脆不想了。 她从卧房出来,看到柳昙又要出去,便问了声要去做什么。 柳昙:“我跟你姨母去看宅子,你要去吗?” “去。”虞姝挽待在园子里没事干。 出了栖园,虞姝挽问:“能喊嫣嫣一起嘛?” 柳昙颔首:“元知去问嫣嫣,你先跟我过去。” 元知跟她们兵分两路。 虞姝挽跟柳昙出门,看到了外面停着的马车。 这马车很大,坐下四人绰绰有余。 林夫人见她上来了,笑着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虞姝挽面露笑意,走过去坐下。 柳昙坐在了侧边的位置。 不多时,刚用好膳的林嫣嫣跑了过来,笑嘻嘻地跟虞姝挽坐在一起。 林夫人说起了林卿柏上火的事,眉眼满是忧愁。 柳昙安慰道:“孩子太忙了,可能有些顾不着身子,我知道个降火的汤药方子,等咱们回来让厨房按着方子熬就是。” 林夫人:“他平日里也不这样,可能这段时间真的累坏了。” 虞姝挽留了个心眼,决定等林卿柏回来了,过去问问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柳昙要买宅子,最好是离林府近的,昨日看了两个宅子都不怎么样,跟林府的距离也就那样。 今日要看的离林府更近些,坐上马车很快就到了。 她们下了马车,卖宅子的人跑过来迎接,带她们进去看宅子。 虞姝挽跟林嫣嫣走在后头,小声说着昨日的事。 林嫣嫣:“我昨夜跑得急,大哥后来直接走了吧?” 虞姝挽微怔一瞬,眨了下眼睛,“直接走了。” 林嫣嫣松口气:“那就好,我有时候都有点怕你和我大哥独处。” 林嫣嫣忘不掉曾经要带虞姝挽从后门偷溜出去的那一夜,那夜林卿柏看虞姝挽的眼神,着实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林嫣嫣昨夜跑回院子,后知后觉想到了那夜的事,越想越怕,心中还生出了一丝懊悔,现在得知昨夜真相,才是真的放心了。 虞姝挽本就心思灵敏,柳昙和林嫣嫣都问了那么奇怪的问题,她就多想了一些,抿唇时碰到唇上的伤口,心里那种猜测愈发强烈。 昨夜,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吧? 第35章 唇上伤口 林嫣嫣在认真观赏宅子, 虞姝挽走在她身旁,一路上都在想昨夜发生了何事。 脑中偶尔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皆是她跟林卿柏搂抱在一起, 其余的就没了,她就想到这么多。 虞姝挽舔了下唇上的伤口,开始怀疑起来, 难不成真是她用膳时不小心咬到的? 咬这么狠,也太不小心了吧。 柳昙跟卖宅子的人谈着话,期间问虞姝挽觉得这宅子如何, 过了好一阵子都没听到答案,转头看去,见自家女儿在皱着眉头纠结什么事。 “挽挽?” “挽挽?” 梦中表妹 第50节 喊了两声。 虞姝挽抬起头, 眼神茫然:“啊?” 柳昙:“你觉得这宅子如何?” 柳昙这么问, 八成是看上这宅子了,虞姝挽大致扫了一圈, 她们身在后院,院子挺大的, 空旷旷的土地毫无一物,往后可以种些好生长的菜苗。 “怎么样?”柳昙耐心问道。 虞姝挽并未看其他地方如何,毕竟她刚才一直在想事,但柳昙看上了就好,她点点头:“还可以。” 柳昙会心一笑, 又跟卖宅子的谈起银钱。 虽说手上不缺银子, 但谁也不愿意买贵了。 林夫人住在附近, 手里又握了那么多房契, 最知道这宅子值多少钱,更不会让柳昙在这种事上吃亏。 虞姝挽没心思听这些, 还在想着昨夜怎么就跟林卿柏抱一起去了。 林嫣嫣瞧她这样,小声问:“表姐怎么心不在焉的?” 虞姝挽看她一眼,弯唇笑道:“在想铺子的事。” 林嫣嫣:“若是忙不过来了就喊我过去。” 虞姝挽笑着应声。 这宅子还是没能谈下来,对方咬死一个价,无论怎么说都没用。 四人坐上马车回府。 柳昙叹声气,对林夫人说:“其实这宅子也没多好,离林府有些远。” 虽说比昨日那俩宅子近,但柳昙还是有些不满意,对方又不肯便宜些,这宅子顿时就没那么好了。 林夫人笑着拍了下她的手,“不着急,咱们慢慢来,总能挑个好宅子的。” 柳昙想着也是,反正还早着呢。 马车没直接回府,虞姝挽原想着去铺子里瞧瞧,柳昙回来后还没去过,也想过去看看,这么一说,回府的马车变了个道,奔着铺子去了。 去的路上,虞姝挽总觉得忘记了何事,还不等她细想,就完全忘却了。 铺子里正热闹着,说书先生说到了精彩部分,来铺子里买糕点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就为了听一个结果。 林夫人满意点头:“不错,前两个月的进账可看过了?” 虞姝挽:“都看过了,还是表哥帮忙对的账。” 林夫人失笑:“卿柏这孩子,自家的生意都没对过几次,对你却这般上心。” 林夫人没别的意思,只是感叹罢了。 柳昙对林卿柏这般做法感到好笑,眼中流露出肯定。 虞姝挽眼眸微闪,想起那日对林卿柏说的话,当时无比肯定林卿柏常帮着家里对账,林卿柏只笑着没有说话。 她以为是默认,现在想来,并不是如此。 林卿柏没有经常帮忙对账,却跟她说愿意帮忙,叫她当个甩手掌柜。 林嫣嫣喜欢看戏,喜欢听人说书,这会儿正听得认真,没顾着跟她们说话。 虞姝挽在铺子里转悠一圈,待在后面帮了会儿忙,林夫人跟柳昙待在前头说话。 她忙了片刻,看到林嫣嫣进来作势要帮忙,笑道:“怎么不听了?” 林嫣嫣:“最有意思的部分过去了,我来帮表姐吧。” 虞姝挽往外看了眼,发现刚才驻足的客人确实都走了。 临到午时,铺子是最忙的时候,虞姝挽在后面忙活许久,还是柳昙过来喊她才停下歇歇。 眼见着快要用午膳了,林夫人想着现在回去有些晚,就跟柳昙商量着去前面的臻楼用膳。 虞姝挽上次进臻楼还是跟林嫣嫣一起,那时陈愫硬要找个地方谈谈,她们就去了那儿,过去后只点了一壶清茶,并未尝过里面的膳食。 说去便去,因离得近,没有乘马车过去。 虞姝挽走在街上,瞧见了臻楼楼顶上坐着一个人,她这才晓得这么点距离就能看到上面有人,只不过看不清脸罢了。 所以她那日跟林卿柏抱在一起,肯定有许多人都见到了吧。 虞姝挽脸上发热,想着还是夜里上去比较好,若她能看到就更好了。 到了臻楼,林夫人要了间厢房,点得全是臻楼名菜。 虞姝挽坐在厢房里魂不守舍,在想楼顶上的人会是谁。 臻楼的厨子多,上菜也快。 虞姝挽心神不定的吃着,恍惚间听到了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还想仔细听下,谁知那声音并未再响起。 也不知是她听错了,还是太想念声音的主人了。 虞姝挽看林夫人的表情毫无异色,觉得刚才应是听错了。 她们在臻楼用过膳就回府了。 虞姝挽才回到园子就被柳昙拉去了屋里谈话。 . “挽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柳昙神色严谨,难得这般严肃起来。 虞姝挽心下一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暴露的。 早上不都瞒过去了,怎么又引起了怀疑? 虞姝挽惊疑不定的想着说辞。 柳昙见她这般,更笃定了刚才看到的一切,语气有些淡:“程叙真追到上京找你来了?” 虞姝挽眼睫微垂,眼底的神色从惊慌失措变为平静,声音很轻:“您看到他了?” 她今日只想着昨夜发生了何事,完全把程叙抛之脑后,去铺子的时候也没想起,甚至把程叙去铺子里找她的事都给忘了。 柳昙声音有些大:“他真的来找你了?” 虞姝挽轻轻嗯一声:“还知道我开了铺子。” 柳昙眉心紧拧:“我差点以为是我看错了,他们程家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 柳昙是在铺子里跟林夫人谈话时瞧见的,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多看了两眼,程叙那时没注意到她,在铺子外站了会儿就走了。 柳昙:“他应该是去找你的,没看到你就走了。” 虞姝挽没吭声。 柳昙:“他可跟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该诉他你如今已经说定了亲事?” 虞姝挽并不是很想说程叙的事,但是此刻不说不行,柳昙会担心,“他见过我和表哥走在一起。” 柳昙心中一紧:“你表哥见过他了?” 虞姝挽:“见过,也知道我与他之间没什么。” “这孩子以前很听他爹娘的话,如今竟敢独自一人找过来。”柳昙张了张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从前柳昙觉得程叙挺好的,长得俊又听话,还会帮着家里打理生意。. 但是再好又有何用,她们跟程家走到这种地步,程叙再怎么挽留都是无用。 柳昙只觉得程夫人无能,看个人都看不好,现在人找到上京来,无端给她们添了许多哀愁。 虞姝挽看出柳昙为此事愁,唇角微扬笑了下:“没事的,这是上京,他不敢做什么,更何况我和他一起长大,他不会为难我的。” 柳昙不安道:“你这几日少出门吧,能少见就少见,省得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虞姝挽应着声,笑意并不入眼。 她嘴上说着程叙不会为难她,可事实是程叙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就给她造成了困扰。 本就没有感情可言,程叙偏就认定她会改变想法。 虞姝挽不知道程叙是如何想的,这不是明智的做法,只会引得两家矛盾更甚。 快傍晚时,林卿柏回来了。 柳昙去了林夫人院中。 虞姝挽想了一整日嘴巴是怎么破皮的,好不容易等到林卿柏回来了,就想过去试探一下。 她不好意思明问,就想了一套说辞试探。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去关心一下。 她可没忘了林卿柏一大早上火的事。 元知知道她要去竹园就没跟着。 虞姝挽提了个食盒过去,食盒里放着的是今日在铺子里亲手做的糕点,她专门拿了些回来。 竹园里安静,虞姝挽进去的时候,碰到九松从书房里出来。 九松瞧见她,笑道:“姑娘是来找公子的吧。” 虞姝挽:“我来送些糕点。” “公子就在屋里,您直接推门进去就好。”九松这般说,当然是因为林卿柏一早就嘱咐过。 虞姝挽等他走远了些才提着食盒来到书房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 听到屋里的人说了进,她推门而入。 “挽挽。”林卿柏看到是她,原本多了层冰的眼神逐渐柔下来。 “我在铺子里做了糕点,给你送过来些。”虞姝挽走到他跟前,把食盒放桌上,掀起盖子把糕点端出来。 一共两层,糕点只做了两种口味。 “听说表哥一早上火了。”虞姝挽故作轻松的问道。 林卿柏动作微顿,无奈笑道:“你也知道了。” 虞姝挽看向他,眼里的关心作不得假:“要不要紧啊?可有去看郎中?我娘知道个降火的方子,要不你一会儿……” 梦中表妹 第51节 话未说完,手被拉了起来。 “我没事。”林卿柏仰头对上她的视线,黑眸深处中闪过一道暗光。 真相太丢人,就当是天太干上火吧,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虞姝挽别开脸,用另一只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嗓音轻柔:“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林卿柏垂下的视线落在她葱白的手指上,眸子微暗,顺着她的手咬了口糕点。 绵软细腻,带着点淡淡的豆沙味儿。 “好吃吗?”虞姝挽眼睛纯澈明亮,含着期待。 “好吃,挽挽做的都好吃。”林卿柏接下她手里的糕点,又咬了口。 虞姝挽弯起眉眼,想起来这儿的正事,故作懊恼:“昨夜不知怎的了,用膳时咬到了嘴巴,都破皮了。” 林卿柏放下糕点,语气别有深意:“我瞧瞧。” 虞姝挽弯着身子,低下头,微微撅起嘴巴,手指捏着下唇往外掰了掰,“你看,碰一下就特别痛。” 她嗓音柔,不自觉撒着娇,因掰唇说话有些含糊。 林卿柏眼神很好,瞧着她破了皮的红唇,那处比旁的颜色都要深些,隐隐有些出血,看着就痛。 没维持多久,虞姝挽松了手,站在他跟前,不满道:“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往后一定好好顾着。” 林卿柏遮去眸底的情绪,语气不明:“我这里有些药,你走时带着,回去撒上些,可别吃嘴里了。” 他想着,昨夜的确是亲太狠了,不甚破了皮,以后还是得克制些,省得哪日连用膳都辛苦。 虞姝挽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多少有些失望,可她不死心,眨了下眼睛,问:“表哥以前用膳时,可把嘴巴咬成过这样?” 林卿柏抬眼看她,早已掩去眸中深意,任谁也看不出来,似笑非笑道:“偶尔有过,只不那时年龄小。” 偶尔有过吗? 虞姝挽神情疑惑,她以前也咬到过嘴,可从未这么严重过。 “可是……” “表妹昨夜醉了,可能记不清事,”林卿柏瞧着她,眼中多了分心疼,“这般不小心,看来我今后要好好看着你了。” 如此,虞姝挽才将怀疑收起,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虞姝挽想起隐约抱在一起的画面,困惑道:“那昨夜是谁把我送回去的?” 林卿柏:“我与嫣嫣一起。” 虞姝挽:“我记得嫣嫣把我送到门前就走了,好像有人扶着我进屋,我不记得是谁了。” 说罢,她纠结般挠了下额头。 “我问过元知,元知也不知道。”虞姝挽试探说着,想去看林卿柏的反应,却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眼神。 虞姝挽眨两下眼睛,更加证实了猜测,“表哥把我扶回去的,对吗?” 林卿柏笑了:“还是瞒不过你。” 虞姝挽猜对了,顿时笑起来,轻哼一声:“我那时候还没完全醉,都记着呢。” “哦?都记着?”林卿柏笑意不减,愈发深厚,“那挽挽可记得嘴巴是如何破的?” “如何破的?”虞姝挽迫切问道。 从林卿柏笑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了,可她还要问这么一句。 因为不愿意相信。 嘴上的伤都成这样了,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昨夜得是个什么情况啊。 虞姝挽都有些不敢想了。 林卿柏轻笑摇头:“不知道,不知不觉就破了。” 虞姝挽抿下唇,“怎么个不知不觉?” 林卿柏眼神意味深长:“挽挽觉得呢?” 虞姝挽耳朵红得滴血,面上故作平静,轻咳了声:“爱说不说,反正我下次不会再贪杯了。” 什么不贪杯根本不可能,她知道自己忍不住,等下次她就故意装醉。 “好,我信挽挽。”林卿柏这是摆明了不想说。 虞姝挽欲言又止。 这时,门外响起九松的声音。 “表姑娘,虞夫人喊您回去。” 虞姝挽应了声,对林卿柏道:“我回去了。” “等一下,”林卿柏起身,走到摆放着各种书籍的柜子前,从一个柜中拿出了一瓶药,递给虞姝挽,“拿着药。” 虞姝挽没拒绝,毕竟嘴上的伤口挺疼。 她知道柳昙在等她回去用晚膳,不在此多留,接过药就走了。 回到栖园,柳昙已经坐在桌前等她了。 虞姝挽坐在了柳昙对面。 柳昙没问她去竹园做什么,只道:“你姨母找了位给你们看生辰八字的师父,对方答应后日见面,到时我跟你姨母一起,顺便去趟寺庙还愿。” “还愿?”虞姝挽不知道这回事儿。 柳昙:“先前我在寺庙给你求了姻缘,既然事情定下,就要再去一趟。” 虞姝挽哦了声,不再问什么。 柳昙看她安心吃着,道:“我给芸城程家写了封信,已经叫人去送了,过几日就能送到。” “怎么给他们送信?”虞姝挽皱起眉。 柳昙:“程家的人脑瓜子不灵光,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上京来,还是写封信送过去比较放心。” 虞姝挽没忍住笑了声:“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程姐姐不就很聪慧。” 柳昙:“他们家就程姑娘不错,剩下的都跟没长脑子似的,可程姑娘远嫁,谁知道程家会不会去找她。” 虞姝挽没反驳。 柳昙说的很在理,程家会做生意是被虞喆带出来的,但是一遇到其他事就没了法子。 翌日,天朗气清。 虞姝挽在府里待了一整日,林嫣嫣都陪着她,姊妹俩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虞姝挽说到柳昙明日要去寺庙,林嫣嫣才道:“我姨娘正说要去呢。” 虞姝挽:“你姨娘?” 林嫣嫣:“复繁病了三日还不见好,姨娘有些心急,只不过还没跟爹爹说。” 虞姝挽:“既然如此,就趁着明日一起去吧,人多了能好好照应着。” 林嫣嫣也是这么想的,“我回去就告诉姨娘。” 林嫣嫣一回去就跟陈姨娘提了这事,陈姨娘也知道有人照应好,就去找林夫人说了这事儿。 林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林老爷得知陈姨娘是因为林复繁才去的,特意去看了眼林复繁,怎么说都是自己亲儿子,林老爷当然心疼,这夜就宿在了陈姨娘院中。 第二日,林夫人她们一早就走了。 虞姝挽起晚了,原本还打算送她们出门,谁想又这么晚。 用过早膳,她去了竹园,得知林卿柏不在,只好去找林嫣嫣了。 陈姨娘不在院子里,林嫣嫣留下照看林复繁,陈姨娘不放心下人做事,亲闺女看着才放心。 林复繁以前病了一两日就能恢复精神,如今都难受好几日还不见好,陈姨娘可不就急了。 虞姝挽前天夜里还见过林复繁,她分明记着林复繁那时的精神不错,怎么才过了一夜就这样了。 她心中有疑惑,就问林嫣嫣。 林嫣嫣喂林复繁喝着药,叹道:“就是那天晚上加重的。” 林嫣嫣没让虞姝挽在这儿待多久,她怕林复繁身上的病气过给了虞姝挽。 虞姝挽知晓她的担忧,在这儿待上片刻就离开了。 府里清静,她一个人用了午膳,本以为今日就会这么过去,谁想午时过后就出了事。 林卿柏回来了,还带着一身伤。 虞姝挽听元知说的时候吓了一跳,急忙往竹园去,才出了园子就碰见一脸焦急的九松。 九松说他要去请郎中。 都要请郎中了。 虞姝挽更担心林卿柏身上的伤,还没从九松口中问清楚,九松就急匆匆地跑了,她只能尽快赶去竹园。 进了园子,看到卧房的门敞开着,一名小厮端着水进屋。 小厮把水放下就走,出门看到虞姝挽,又返回来说了声。. 虞姝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没有在屋外停留,直接进了屋。 看到林卿柏的那一刻,她眼皮子跳了两下,有些恍然无措。 林卿柏脸上每一块好皮,嘴角破了还流着血,额头、脸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只有眼睛那处还好好的。 他难得穿了浅色衣袍,上面沾了许多灰。 “你…你怎么……”虞姝挽喉咙发涩,快步走到林卿柏身旁,接下他手里的帕子帮他擦嘴角的血。 林卿柏咳了声,牵起嘴角笑道:“没事。” 他这么一笑,反倒牵动了伤口,倒抽一口气。 虞姝挽拿浸了凉水的帕子轻轻碰着他嘴角,手都在抖,心疼和怒火反复在心头交替,深吸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啊?” 梦中表妹 第52节 林卿柏微张着嘴方便她擦,没有说话,也不想说。 虞姝挽看他有避着的意思,脑中闪过什么,紧盯着他,语气笃定:“是程叙打的对不对?” 林卿柏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藏得很隐蔽。 可虞姝挽还是看出来了,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他打了你,对不对?”虞姝挽停了手上的动作,又问一遍。 林卿柏知道这事敷衍不了,叹声气:“别担心,我也打他了。” 林卿柏可不是被打还不还手的人,只是他对武一窍不通,好在对方也是,要不然今日可有得受。 “他是因为我才打你的对不对。”虞姝挽嗓音平静,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痛,这是她最不想发生的事。 现在的程叙,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林卿柏抬手摸着她的脸:“没有,别瞎想,是他发疯罢了。” 第36章 不要见他 虞姝挽没再吭声, 沉默着帮他擦拭嘴边的血丝,她擦得很小心,生怕力度重了就弄疼他, 手指还微微颤着。 心疼和生气分不清哪个更多。 不论是何原因,程叙是为找她才追到上京的,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冰凉的帕子一点一点地轻蹭着林卿柏的嘴角, 虽舒服,却也折磨人,因为舍不得看虞姝挽这样小心翼翼又心疼的模样。 他接下帕子, “我自己来。” 虞姝挽没有硬抓着不放,帕子从手中抽离,看着桌上的药箱, “里面有涂的药吗?” 林卿柏忍着痛把帕子按在嘴角, “左边第三个。” 虞姝挽拿出白玉瓶子,里面是黏稠的药膏, 她也不管什么,直接就倒在手指上, “我帮你上药。” 林卿柏回了声好,方便她上药,刻意仰起头。 虞姝挽站在他身前,将冰凉的药膏轻轻点在他额头发青的地方,而后用指腹轻轻揉着, 力度用的刚刚好。 她眼里全是青紫的伤痕, 也因此, 错过了林卿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 若不那么认真的看伤口,一定能够捕捉到。 在程叙动手之前, 林卿柏跟程叙说了句话。 “你今日打了我,她只会厌恶你,我带着一身伤回去,她会心疼我、会更加在意我。” 程叙不信。 程叙嘴硬:“我跟挽挽相识那么多年,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我!” 林卿柏那时笑了声,只道:“但愿吧。” 程叙早已对他有了不满,看他这般确信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内心深处的暴怒,握起拳头就朝他挥了过去。 林卿柏挡了,也还手了。 林卿柏和程叙都不会武,打起架来就知道一味的往对方脸上揍,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谁也没占便宜。 可的确是程叙先动的手,在他动手的那一刻起就该想清楚后果。 林卿柏跟他打完就回来了,顶着一脸的伤,好在马跑得快,没多少人看清他的伤。 林卿柏额头一痛,蓦然回过神来。 虞姝挽见他皱起眉,手上的力度又轻了些,看他逐渐舒展的眉头,叹道:“你下次见了他,不必与他废话,直接走就是。” 林卿柏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好,我听你的。” 虞姝挽瞧他这样,又是一阵心疼,手上药膏涂完了,她并没有收回手,指腹轻柔地揉按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下次见了他,会跟他说清楚的。” “不要见他,”林卿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带离,不管药膏是否黏腻,自然而然和她的手指紧扣在一起,“我不想你见他。” “我会带元知一起,有旁人在,他不会做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虞姝挽放软态度,眉心轻轻蹙起,眼神有些湿漉漉地。 这般模样,叫人舍不得拒绝。 程叙都动手打人了,她自然不会单独去见,若是不见,只怕程叙下次还会做不理智的事。 林卿柏注视着她,眼底的柔意逐渐被偏执取代,温声回绝:“不行,挽挽不能见他。” 以往任何事,只要虞姝挽露出这般表情,林卿柏一定会应了她。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林卿柏很不想让虞姝挽跟程叙见面,他会控制不住的去想虞姝挽从前的十几年,每一年里都有程叙。 他好嫉妒,嫉妒的发狂。 程叙有没有手下留情他不知道,但他没有手下留情,打的时候铆足了劲,把心里那份嫉妒和不平都发泄出去。 . “好,我不见,我不会去见他的。”虞姝挽没有继续说,她知道林卿柏担心,眼下让他安心养伤才是要事。 “挽挽别骗我,”林卿柏勾着她的手背凑到嘴边吻了下,抬眼紧攫她,“程叙不是好人,你不要背着我去见他。” 虞姝挽被他看穿了心事,没有半分心虚,对上他的视线,柔声道:“不骗你,真的不骗你。” 算了,还是等程家人过来吧。 虞姝挽做不到瞒着林卿柏去见程叙,一旦那么做,好像更容易有误会。 她不想跟林卿柏有误会。 林卿柏弯唇笑了,哪怕牵扯到伤口也不管,另一只手圈住虞姝挽的腰,把人圈进怀里,“挽挽,我们以后都不要见他,也别跟他说话。” “好。” 无论他现在说什么,虞姝挽都会依他。 不多时,九松请来了郎中。 虞姝挽听到外面的动静,及时从林卿柏怀里退出来。. 郎中进来,一眼就瞧出谁是病患。 走到林清白身前仔细瞧着他脸上的伤,说了无碍,得知他已经上过药,便道:“记得每日早晚涂药,好好养几日就行。” “可有要忌口的?”虞姝挽站在一旁问。 郎中:“要忌口辛辣刺激的食物,不然嘴边的伤会留疤。” 虞姝挽道了谢,“我送您吧。” 郎中刚挎起药箱,未动一步。 林卿柏道:“九松去送。” 九松连忙上前一步,“奴才去送,表姑娘歇着就好。” 郎中对虞姝挽和林卿柏点了下头,挎着药箱离开,九松走在他身前带路。 虞姝挽留在了屋里,伸手碰了下桌上的壶,“茶凉了,我去换一壶新茶。” “不用,我不渴。”林卿柏握住她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虞姝挽放低声音:“我渴了。” 林卿柏神情一顿,轻声笑道:“你坐着,我去让人送壶新茶。” 他起身往外走,喊来了园子里的其他人。 虞姝挽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指看,想着该如何帮林卿柏出气。 她不想看到林卿柏白白受罪,但现在答应了不去见程叙,更想不出什么出气的法子。 出神想着,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觉,直到被搂在怀里,虞姝挽眼睫颤了颤,缓缓伸手回抱住身边的人,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表哥,我只是想为你出气。” 虞姝挽闷声说道。 林卿柏单手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后背,“我还手了,已经出过气了。”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没有吭声。 二人抱了一会儿,小厮端着茶进来了,“公子,夫人回来了。” 门没关,他进来的突然。 虞姝挽推开林卿柏,摸了下发烫的脸。 小厮低着头,放下茶就出去了。. 林卿柏倒了一盏茶,端到了虞姝挽跟前,“茶是温的。” 虞姝挽端起,小口抿着。 林卿柏就站在一侧看着她,眼神柔得不可思议。 虞姝挽喝过茶就走了,她怕再不走,林夫人跟柳昙就过来了。 毕竟林卿柏脸上的伤没有遮掩,府里的人都看到了,林夫人回来,府上的人定然会先将此事告知她。 才走到栖园门前,就碰到前面匆匆赶来的林夫人,柳昙跟陈姨娘都跟在后头。 林夫人看她站在这儿,猜测到她刚从竹园回来,问:“挽挽去看过卿柏了?” 一时间,虞姝挽顶着三道视线点头:“看过了。” 林夫人:“伤势如何?” 虞姝挽:“瞧着有些吓人,但郎中来看过了,并无大碍。” 林夫人松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我过去看看。” 柳昙看了虞姝挽一眼,跟着林夫人去看望林卿柏。 陈姨娘直接回了自己院子,想必是牵挂着林复繁。 虞姝挽在屋里待了片刻,柳昙回来了。 柳昙坐在虞姝挽面前,叹声气:“卿柏可有跟你说是谁打的?” 梦中表妹 第53节 虞姝挽眼睫微垂:“没有,我问了,表哥不告诉我。” 林卿柏不说一定有他的想法,虞姝挽会帮忙隐瞒。 再者说,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长辈跟着头痛。 虞姝挽更会无颜面对林夫人。 柳昙:“这孩子真是的,挨打了都不说,该不会是被哪家权贵子弟打的吧?” 虞姝挽眼见着她要多想,摇头道:“应该不会,若真有事表哥一定会告诉我们,不说就代表事情不大。” 柳昙沉思片刻:“但你姨母担心啊,他一个字都不说,你姨母都快急哭了。” 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家孩子无缘无故挨打,连动手的人都不知道,心里可不就难受,憋了一股气似的。 虞姝挽抿着红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柳昙看向她,主动说出心中忧虑:“我主要是怕他得罪了人,你爹爹那事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 虞姝挽握住柳昙的手,语气平稳:“不会的,这是上京,不是没人管的小城,三殿下看重表哥,若表哥真受了什么冤枉,不还有三殿下出面?” 如此,柳昙才安心些。 虞姝挽知晓整件事的真相,更怪罪程叙。 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程叙还专门打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此等心思当真可恨。 虞姝挽不自觉拧起眉,愈发觉得这么多年从未看透过程叙。 以前不管怎么样,可从来没对别人动过手。 柳昙看到她皱眉,心中又是一紧:“怎么了挽挽?你想到何事了?” 虞姝挽:“没有,只是昨夜没睡好,有点困。” 柳昙起身:“那你好好歇着,我不扰你了。” 虞姝挽及时喊住她。 柳昙:“还有事吗?” 虞姝挽没忘记她们今日出门的目的,问:“我跟表哥订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林夫人此次就是让大师算生辰八字,再给挑个下聘的好日子,成亲日子就要等到两年后再说了。 “定下了,就在这个月的二十六。”柳昙只顾着林卿柏的伤,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虞姝挽这才彻底放心。 还有十几日,那时候程家人应该已经把程叙带走了。 程叙一直留在这儿,倒真让她忧心,唯恐哪日上门找事,搞得谁都不安宁。 都敢打人了,上门找事还会晚吗? 只怕是迟早的事。 因林卿柏受了伤,林夫人回来后兴致就不高,柳昙看出她有心事,就一直陪着她。 夜里林老爷回来了,得知儿子被人打,气的脸红脖子粗,跑到竹园问是谁打的,问半天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 林老爷更气了,晚膳都没胃口用了。 虞姝挽待在屋里,听柳昙说着外面的事。 柳昙:“卿柏这孩子固然好,就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跟家里人说,可是愁坏了你姨母。” 虞姝挽有种做帮凶的错觉,心虚别开了脸。 柳昙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在嚷嚷别的事,一直在这儿说到深夜。 意识到夜深了,她便离开,走之前让虞姝挽早些睡。 虞姝挽本以为今夜会辗转难眠,未曾想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眼皮的沉重。 许是白日里担忧过甚,这会儿精神不太好,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凉,逐渐起了风。 第二日起就阴了天,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雨迟迟未来。 因这次阴天,上京比前些日子更冷了,富贵人家的衣裳都换成了加绒的。 林卿柏脸上受了伤,在伤口没好之前不方便外出,他这几日都要待在府里。 林夫人无事,每日都叮嘱厨房熬些补身体的高汤。 虞姝挽没寻着机会好好去看一次,哪次出门都被柳昙逮到,她只说去找林嫣嫣,出门后先去竹园一趟,在竹园待上片刻才去找林嫣嫣。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林卿柏脸上的痕迹淡了,嘴角的结痂还没掉,瞧着快好了。 这么些日过去,虞姝挽并未忘了程叙做的那些事,但她答应了林卿柏不见程叙,就真的没去见,偶尔去街上看一眼铺子,都没遇见程叙。 许久没见到人让她放松警惕,甚至以为程叙已经离开了上京。 她才稍稍放心,这日出门就被程叙拦了马车,还是在林府附近。 虞姝挽听到外面喊她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多的是气恼。 程叙能在这儿拉她,证明他知道了林府的位置,或许早就知道了,只不过现在才找过来。 前面站了个人,马夫很为难,问:“表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个找死的人喊了表姑娘的名字,他不好做决断。 虞姝挽还未吭声,元知就替她说了,“绕着他走不就行了。” 她声音小,但马夫听了个清楚。 马夫调着马头绕过去,程叙又挡了过来。 “阿挽!你下来见见我!” 马夫有点急了:“他又拦车!” 虞姝挽长叹一声:“算了,停车吧。” 元知不放心道:“姑娘。” 虞姝挽安慰道:“没事,我下去跟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元知又不敢违抗她的话,只能让她小心点。 虞姝挽起身下了马车,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程叙。 他脸上也有伤,痕迹淡了很多,瞧着不比林卿柏轻多少。 程叙见到她,眼睛一亮,立马上前过来扶她,“阿挽!” 虞姝挽避开到了眼前的手,走下马车就往前面的巷子里走,“你跟我来。” 程叙眼巴巴地跟过去。 元知不放心,下马后跟在二人后头,没有跟太近,到了巷子口就停下,全当帮忙看着,省得有人来了。 这儿离林府太近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林府的人。 巷子里,虞姝挽背对着程叙,不愿意面对面的与他交流。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语气略冷,带着微不可察的疲惫。 程叙对她而言,实在是个麻烦。 程叙着急解释:“你是不是怪我打了你表哥,是他先挑衅我的,我没忍住就……” “程叙!”虞姝挽转过来看他,眉头紧蹙,眼中的烦躁骗不了人,“你到底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要跟我表哥订亲了,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不好?” 程叙哪里见过她这样,脸色白了几分,“我只是想求你原谅我。” 虞姝挽深呼一口气:“好,我原谅你,你能走了吗?” 程叙神情皲裂:“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 虞姝挽:“不然呢?让你留下来继续找林家的麻烦?” 程叙情绪激动起来:“为了你我跟我娘都闹翻了,甚至违背她的意愿偷偷翻墙离家找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从芸城来到上京,还为你挨了顿打,你就这么对我?!” 虞姝挽气笑了:“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吗?你自己做的愚蠢决定怎么好意思赖在我身上?” 这一刻,虞姝挽很厌恶程叙,也彻底看清了他。 当初程叙把她拒之门外,她只觉得程叙无情,心中有埋怨但不多,但这次之后,她才知道程叙有多么幼稚,甚至会推卸责任。 程叙往她跟前走了几步,“阿挽你不能这么无情。” “你站在那儿别动!”虞姝挽警觉往后退了几步,倒不是怕,而是不想跟这样的人离太近。 巷子两侧是互通的,她选择来这儿谈话就是看准了布局,倘若程叙真敢做什么,她跑就是了。 程叙被她一吼,就真的不动了,激动的情绪退散,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痛,就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他不知何时红了眼,哽咽道:“阿挽,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虞姝挽不会心疼他,转过身不去看他,说话毫不留情:“我们原本还能做朋友,是你非要死缠烂打,造就了今日的结果。” 她知道,现在一旦留情,程叙又会误会什么,以为她心软了,以为她还会回心转意。 本就无意,哪来的回心转意? “可我只是想娶你,我只是太想娶你回家了,我有什么错!”程叙至今还执迷不悟,他好不容易想通了,为什么都说他错了。 “你想娶我,不问我的意见,也不管你爹娘同不同意,你只顾着自己顺心如意,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对于这些事,虞姝挽已经感到累了。 程叙:“那你就要嫁给你表哥?你就那么喜欢他?你们才认识多久?短短几个月他能比得过我对你的感情?” 虞姝挽闭了闭眼,愈发不耐起来。 程叙:“你是不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他的?” “没有。”虞姝挽不想跟他说那么多,绕开他想离开。 程叙堵在她身前,咄咄逼人:“你就是为了活命才嫁给他的,你的情况我太清楚了,你和你娘一开始都要被人逼得活不下去了,你们逃到上京,你只有嫁给你表哥才能安稳度日是不是!” 陡然听到这话,虞姝挽怔了刹那,手脚冰凉。 梦中表妹 第54节 这确实是一开始的想法,但现在不是这样,从来了林府,柳昙就说过不必勉强,因为林夫人已经接纳了她们,能不能嫁到林府都没关系了。 可虞姝挽还是忍不住对林卿柏动了情,从见林卿柏的第一眼起,就觉得林卿柏身上有着对她莫名的吸引。 此后愈发克制不住接近,直到沉溺。 虞姝挽声音淡下来:“你想多了,我选择嫁给他,是因为我心悦他。” 程叙捕捉到了她刚才的不对,冷笑道:“如果你家里没有出事,你早晚会嫁给我,即便你对我无意,只要我那时候多坚持,你一定会对我心软的,我们本该是夫妻的!” 他话落的瞬间,虞姝挽再也控制不住怒气,扬起手臂给了他一耳光。 声音响亮。 显然用了很足的力气。 程叙被扇的偏了脸,没想到会被打,直接愣怔在那,一动不动。 虞姝挽手指颤抖,掌心发麻。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打人,心里乱成了一片。 巷子里倏地静下来,周围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虞姝挽闭眼缓了会儿,声音特别轻:“你尽快回芸城吧,别让你爹娘担心了。” 她蜷起发麻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绕过程叙往外走。 程叙这次没有拦她,眼里充斥着红血丝,有什么东西从眼里落下来了,伸手一抹,才知道是泪。 程叙心里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转过身往前跟了两步,“阿、阿挽……” 他眼睁睁看着虞姝挽离开巷子,被一个男人牵起了手。 “阿挽……” 程叙直愣愣地看着,脸上早已挂满了泪。 巷子外。 虞姝挽被林卿柏牵着往前走,只觉得浑身发冷,想要把手抽出来,试了一下才发现林卿柏抓的很紧。 她不知道林卿柏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只知道走出巷子的那一刻,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林卿柏和焦急不安的元知。 虞姝挽脑中一片空白,想解释点什么,嘴都张开了,却发现出不了声。 程叙刚才的声音太大了,若林卿柏待在附近,一定能听清楚。 第37章 生了嫌隙 直到坐进了马车, 虞姝挽还神情恍惚回不过神。 若林卿柏听到了那些话该怎么办? 她要不要实话实说? 虞姝挽很想把所有事全说出来,但她不敢,怕林卿柏生气。 这种做法, 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虞姝挽抿着唇,手指攥在一起,难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出声。 马车里静到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 连外面的马夫和元知都不曾吭声。 主子没说去哪儿,马车不敢动。 反倒是外面的元知干着急,她方才好好守着, 眼见着公子过来了,她真想冲进去告诉姑娘别说了。 可元知接触到了林卿柏的眼神,整个人一激灵, 双脚跟粘在原地似的动不了一点。 其实元知并未听到虞姝挽说了什么, 虞姝挽嗓音本就轻细,那时又刻意压着声音, 离远了听不见。 但程叙不一样,程叙那个大嗓门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跟虞姝挽之间发生了何事。 元知站在巷子口, 把那些话全听进了耳中,根本不敢去看林卿柏的脸色。 元知当时在想,若公子信了那个程疯子的话,姑娘该多伤心啊。 元知还在想,若姑娘当初是奔着公子来的, 有段日子为何还要避着公子? 元知时常跟在虞姝挽身边, 虞姝挽干什么事她基本都知道, 所以她觉得程叙是满口胡言, 说这些话根本没有证据。 可元知也知道,她怎么想没用, 眼下是要看公子怎么想。 元知在外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马车里响起一道男声。 “去糕尚斋。” 还是去糕尚斋,元知下意识松口气。 马车动了,虞姝挽才晓得要说些什么。 “我一开始的确像他说的那样。”虞姝挽低着头,语气低落。 林卿柏面不改色地看向她,黑沉地眸子接触到她白皙脖颈,神色暗了暗。 虞姝挽没听到回应,愈发摸不清他的态度,但这不妨碍她准备实话实说。 “可姨母对我太好了,我娘说我不用那么做,我们一样可以安稳住在林府,所以我后来没有抱着那种目的接近你。” 虞姝挽说着抬起头,眼里着急的神色骗不了人,“我现在答应与表哥在一起,是真的喜欢表哥,别无二心啊。” 她紧张的十指牢牢扣在一起,相贴的掌心出了许多汗,黏腻腻地吸附在手上,很不舒服。 林卿柏看着她,没有出声。 虞姝挽跟他对上视线,好似知道了他想要听什么,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我并没有主动找程叙,是他拦着马车不让我们过去,我们也试过绕开他,可他还是堵了过来,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去见他的。” “而且我没想跟他说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他回芸城。” 虞姝挽顶着他的视线,声音愈发小,说话都快没底气了,不知道说这些到底对不对。 林卿柏摸了摸她的头。 虞姝挽忽然有些想哭,鼻头泛起红,蒙着水雾的眼睛很是惹人怜爱。 “表哥,我与他真的没什么。” 她声音发着颤,好似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林卿柏不忍心看她在这样,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 林卿柏似是无奈:“挽挽,你我如今都要订亲了,还与我这么生疏做什么。” “我怕表哥误会,以为我是抱着不纯目的才接近你的。”虞姝挽埋在他怀里无声落泪,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林卿柏不得不承认,他在听到程叙说那些话的时候很生气,他不知道程叙是胡言乱语还是怎样,他已经做好了被瞒着的准备,不曾想虞姝挽都告诉他了。 这些话从程叙口中说出来,他是很很不舒服。 但从虞姝挽口中说出来,他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儿。 只知道,不想看到她这般难过。 林卿柏拍着虞姝挽的后背,轻声在她耳畔低语:“我说过,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信,我只信你一个人的话。” 这句话就像是把钥匙一样彻底解开了虞姝挽心底的枷锁,手臂不自觉圈住了林卿柏的脖子,声音还是很闷。 “我以后再也不会瞒你任何事了,发生了什么都告诉你。” 林卿柏低头看她。 似是察觉到他的眼神,虞姝挽从他怀里抬起头,眼尾泛红,微湿的眼睫还挂着小泪珠,许是哭过的原因,眼眸多了层水色,比往日里更亮。 “你生气了吗?”她小声问。 林卿柏摇了摇头,“没生气。” 虞姝挽有些不信,这种事情若反过来放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很生气,正因如此,此刻见林卿柏这般纵容她,她心底更不舒坦。 “表哥,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骂我吧,我不会耍小脾气的。” 林卿柏叹气,摸着她的头不再说什么。 虞姝挽也不吭声了,安静待在他怀里,侧脸贴着他肩膀,眼里氤氲的水雾逐渐褪去,起伏跌宕的情绪也慢慢就平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元知:“姑娘,公子,我们到了。” 虞姝挽动了动,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了力度,往后退出去,“表哥要一起进去看看吗?” 林卿柏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湿润,温声:“不必了,我在这儿等你。” 虞姝挽应了声,下了马车就往糕尚斋去。 元知紧跟在她后头,看出她哭过了,自责道:“姑娘,都是我不好,没来得及告知你。” 要是那时候没有被吓到就好了。 “与你没关系,你不必这样。”虞姝挽柔声宽慰。 元知:“公子生气了吗?” 虞姝挽不知道、摸不准,“没有吧。” 虽然林卿柏嘴上说着没有生气,可虞姝挽并未完全信了,一个人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她被拉着上马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林卿柏周身的不对劲,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但她就是知道林卿柏那时候隐约生气了。 只是在听她说了那些话后,不舍得责怪她。 元知不再问什么,只祈祷千万别生变故。 这几日天冷,铺子的人没之前多了,但生意还说得过去。 虞姝挽最近几日都会过来看看,在前面看会儿账,再去后头帮忙,顺便观察一下有没有偷工减料。 她今日心情不佳,随便转了一圈就走了。 这般不正常,就连粗心大意的邵恬都能看出不对。 邵恬问吕管事:“姑娘她怎么了?” 吕管事摆摆手:“好好干活,不该问的别问。”. 梦中表妹 第55节 邵恬哦了一声,回到后头接着做糕点。 虞姝挽走出铺子,却没有看到来时坐的马车,更别提林卿柏的身影了。 元知:“咦?咱们的马车呢?” 虞姝挽左右看着,始终没看到,慌了下,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一起来的马夫朝她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元知问他。 马夫:“公子刚才遇到了朋友,那位公子受伤晕过去了,公子就带他走了,说是去看郎中。” 虞姝挽沉默片刻,道:“什么样的人?” 马夫:“瞧着挺富贵的。” 虞姝挽了然。 可见那人的身份并不方便外人看到。 马夫:“公子还说,若姑娘想回去就去臻楼找人,跟那里面的人提郭姓,会有人给您安排马车的。” “不用了,我随便走走,你……”虞姝挽看着马夫,想让他先回去。 可马车不在,此处离林府还有段距离。 马夫:“奴才走回去就好。” 虞姝挽回了声好。 马夫匆匆走了。 虞姝挽站在糕尚斋门前,不知该去哪儿逛逛。 眼下更不想去臻楼找人,她对那里不熟悉,哪怕提前嘱咐过,她也不想去麻烦别人。 元知:“姑娘,天冷了,您再找人做几件衣裳吧。” 虞姝挽想着也是,她厚衣裳不多,确实需要多做几件。 二人就在附近的裁缝铺子逛逛,顺便去其他铺子挑些新到的胭脂水粉。 虞姝挽不仅给自己买,还给元知买。 逛了许久饿了,便在一家小摊里坐下用膳。 要了两碗看似清汤寡水的细面,其实汤底很有味道,细面劲道好吃。 唯一不好的便是这摊子简陋,又是在外头,挡不住风,吃的时候不断有风刮着脸,低头喝口热乎乎的热汤,胃里挺暖和的。 虞姝挽搓着手凑到嘴边哈气,冻得指节发红。 元知看在眼里,心疼极了:“您心情不好吗?” 虞姝挽摇头:“没有。” 元知跟她有些时候了,能看出她的小情绪,更何况还遇到了那种事,换作谁都会心情不好。 元知担忧道:“要不咱们去臻楼找人吧,天这么冷,还是别在外面转悠了。” 虞姝挽垂着眼,心里闷闷地,不愿出声。 林卿柏走了,虽说是送人,可刚发生了那种事,他就立马消失不见。 倒不是因为这点小事郁闷,而是因为程叙的那些话。 她现在闭上眼,都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耳畔回荡着程叙的那几句话。 林卿柏说没事,还说不会生她的气。 但虞姝挽会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何让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搞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虞姝挽眼中显露出几分苦恼,只是刹那间就隐去了。 元知:“姑娘,您若是着凉可就坏了,就先回去吧,要不然咱们去臻楼坐会儿也行。” 总之不能一直在外面吹风。 虞姝挽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到桌上,站起身,“我们回糕尚斋。” 元知立马跟上。 糕尚斋的铺子表面看着是两间房,其实后面还有其他空房,其中就有间单独的茶房。 那是虞姝挽专门让人空出来的,她那时候就在想,若哪日心情不好了,就过去坐坐,一个人待在那儿静一静。 她不常待在茶房,每次去了糕尚斋,在茶房里走几步就出来了。 这次不一样,虞姝挽在茶房里待了许久都不曾出来,元知还往屋里送了两壶酒。 这一待就到了夜里,林卿柏还找了过来。 其他铺子都关门了,唯有糕尚斋还亮着灯。 林卿柏才忙完,他回了趟府,得知虞姝挽没有回来,二话不说就往糕尚斋来了。 元知看见他,道:“姑娘心情不好,一个人在茶房待许久了,还饮了酒。” 林卿柏沉默着往茶房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前没有直接推门而入,他敲了两下门。 “挽挽?” 没有回应。 林卿柏耐心又喊了声。 还是没听到回应。 他干脆推门进去,这才发现虞姝挽躺在贵妃椅上睡着了,手臂垂在地上,手边倒着个空了的酒壶。 屋里昏暗,只有贵妃椅旁点了一台烛火,照得并不清楚。 林卿柏关上门,逐步走近,看清了虞姝挽红扑扑的脸颊,她皱着眉,不知是不是梦见了不好的事。 这次的酒很烈,且不是果酒,离近了只能闻到刺鼻的烈酒味,并不好闻。 林卿柏眉头没有皱一下,就这么蹲下身,握住了虞姝挽垂下的手指。 手很凉。 不仅是手,屋子里也凉。 虞姝挽睡在这儿,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瞧着并不能保暖。 林卿柏拧起眉,手掌贴着她额头,没有摸出哪里不对,实在是不放心,索性弯身低头,与身下的人额头相抵。 肌肤触碰到一起,同样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林卿柏稍稍放心,手指蹭着虞姝挽的脸颊,低声唤道:“挽挽。” 虞姝挽鼻子动了下,而后翻了个身躺正继续睡。 林卿柏低笑一声,两手分别从她肩头和腿窝穿过去,轻松就把人抱了起来,不做停留,抱着人就往外走。 外面的元知看到,赶紧拿上虞姝挽今日买的物件跟上,小跑着跟在林卿柏后头。 “公子,您今日去哪儿了?” 元知明白她不该多嘴,但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 林卿柏没有说话。 元知:“我跟在姑娘身边有段时日了,从没见姑娘这么伤心过,您跟姑娘之间不会有矛盾的,对吗?” 作为林府的奴婢,元知这些话明显僭越了。 林卿柏没生气,低头扫了眼虞姝挽泛红的脸蛋,轻轻嗯了一声。 元知暂且放心,留在后头收拾铺子关门,动作很快。 还是白日里那个马夫,元知跟他一起坐在了外头。 马车里,林卿柏抱着虞姝挽没有松手,手臂泛起了麻衣,只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虞姝挽在他怀里睡得舒服些。 马车里没有灯火,里外都很暗。 马夫虽挑了灯,但是在这样的黑夜下并不好赶路,所以赶路的速度放慢许多。 林卿柏先前回府的时候,碰见了准备出门的柳昙。 柳昙那时很着急,问他知不知道虞姝挽去哪儿了。 他说知道,他让柳昙在府里待着,亲自出门寻虞姝挽。 离府的时候,并不确定虞姝挽在糕尚斋,他担心了一路,直到看见亮着灯的铺子才放心。 马车有些不稳,林卿柏回过神,抱着虞姝挽的手臂微微收紧。 快到林府的时候,虞姝挽醒了。 林卿柏并未发现怀中人醒来,面色沉静地盯着马车的窗户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姝挽眨了下眼,脑袋晕的难受,但她没醉,还愈发清醒了。 她没有出声,就这样乖乖待着,盯着林卿柏看了许久。 其实虞姝挽什么都看不见,也看不到抱着自己的人,之所以不慌,是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独属于林卿柏身上的清冽,很好闻,也很让人安心。 马车微微晃动着,虞姝挽困得难受,便闭上眼继续睡了。 马车直接进入林府,林卿柏抱着人下车。 “公子,让奴婢背姑娘过去吧。”元知走上前说道,自认为有这个力气。 “不用。”林卿柏抱着人绕开她往栖园走。 天太黑了,稍不留意就会被路上的东西绊倒,元知紧跟在后头,好几次都差点平地崴了脚。 进了栖园,才发现不止是柳昙没睡,林夫人也没睡,还待在栖园等虞姝挽回来。 两人待在屋里看到林卿柏的身影,同时站起身迎了过去。 梦中表妹 第56节 “挽挽怎么了?”柳昙着急问道,伸手想要接过虞姝挽。 “只是睡着了,并无事。”林卿柏全当没看到伸出的手,稳稳抱着怀里的人往屋里走。 林夫人和柳昙跟在后头。 进了屋,才看到虞姝挽潮.红的双颊,若不是她身上还有酒味,柳昙都要以为是冻红的。 怕打扰虞姝挽休息,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林卿柏把人放到榻上,林夫人推着林卿柏出门,柳昙紧跟而上。 门关上,元知就留在屋里照顾。 屋外。 林夫人问林卿柏怎么回事。 林卿柏垂目,语气很淡:“是我的错。” 柳昙跟林夫人对视一眼,不安地问:“你跟挽挽吵架了?” 林卿柏出声否认,将白日里把虞姝挽留在糕尚斋的事说了出来。 柳昙听后,松口气:“原来是这样,你是着急你朋友才这么做的,挽挽能理解你,别瞎想了。” 可柳昙觉得,若仅仅是这样,虞姝挽并不会在外待到深夜还不回府,肯定会找个人回来禀报此事,到时再从林府派个马车去接人,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事。 但虞姝挽没有派人回来说起此事,反而是一个人留在糕尚斋。 林卿柏没有把臻楼的事说出来,只说自己做事不妥,今后会长记性。 柳昙安慰道:“没什么不妥的,你别乱想了,都这么晚了,快回去歇着。” 林夫人难得没有说话,主要是不知说什么。 在她看来,林卿柏就不该把虞姝挽一个人留在那儿。 可她也知道情况紧急,那人又是林卿柏的朋友,说不定还是个权贵子弟,林卿柏此番作为也是迫不得已。 林卿柏跟林夫人一同离开的。 出了栖园,林夫人叹声气。 “卿柏,挽挽心思敏感,你要多照顾她。” 林夫人更想说,要不别跟那些人有牵扯了,今日是林卿柏的朋友出事,或许哪日就轮到林卿柏了呢? 林夫人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怕一语成谶。 林卿柏:“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夫人拍两下他的肩膀,转身回去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一个婆子。 栖园。 柳昙守在虞姝挽屋外,等元知出来,立马就拉着元知到了一旁。 “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柳昙了解虞姝挽,明白虞姝挽不会因这点小事生气。 元知面露为难,欲言又止起来。. 柳昙:“说吧,你只有说了,我才能想个法子让这事儿过去,不然你想看到挽挽跟卿柏二人生嫌隙?” “不,奴婢不想。” 元知立马摇头,只好把白日里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柳昙站在一旁听着,脸色愈发难看。 她就说呢,两个人感情好好的,怎么忽然变这么僵,原来是有人在捣鬼。 “姑娘心里不舒坦,就饮了些酒,奴婢喊不醒她,只能在铺子里守着。” 元知不是没想过找个人去林府带话,但铺子里的其他人走得早,她又不信陌生人,就干守着,一直守到林卿柏找过来。 柳昙宽慰了她几句,道:“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元知不放心的走了。 柳昙沉着脸回屋,一个人想了许久,最后看着手里的镯子,喃喃道:“你瞧瞧,这就是你一心帮着的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咱们女儿。” 早些年虞程两家交好,柳昙那时候就让虞喆别那么好心,说不定程家根本不记这份心。 虞喆不听,觉得能帮一个是一个,这样的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事实上呢。 除了坏处,好像并没有看到一丝好处。 柳昙苦笑一声:“你对那么多人掏心掏肺,人家根本没记在心里,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你走了还欺负你闺女,多可悲啊。”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天微微亮的时候就停了。 虞姝挽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暗着,她昨夜没沾多少酒,这会儿头并不疼。 睡了一觉,烦闷的心情好多了。 她记得昨夜是如何回来的,还知道柳昙找元知谈了话。 虞姝挽在被抱着下马车的时候就醒了,只不过不想解释那么多,就一直装睡,等到元知出门了才睁开眼。 她不知道元知会不会说,反正是做好了被问的准备。 虞姝挽躺到天亮才起,跟柳昙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一句质问的话。 柳昙跟无事发生一样,与她聊着家常,还帮她夹菜。 第38章 隔阂消失 虞姝挽吃得很不安, 以她对柳昙的了解,越是这般越不正常。 她忐忑守在柳昙身旁哪也不去,柳昙没开口让她走, 反而让她帮忙递针线。 虞姝挽将针线递去。 柳昙接过后只是低头绣帕子。 母女俩就这样待了一整日,夜里用过膳,虞姝挽回卧房歇息。 眼见着夜深了, 外面守着的婢女都回去了,她还是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 与其说想出门走走, 不如说想要去竹园附近转一圈。 虞姝挽穿好衣裳,提着灯往竹园走。 也是巧了,她才走到竹园附近, 就听到竹园的门开了。 虞姝挽停了脚步, 没有再动。 她好像知道是谁开了门,来的这样突然, 还不知该说些什么。 傻傻立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子, 对面的人出了声。 “我在等你。” 那声音清朗、平静,叫人听了心安。 虞姝挽握紧提灯,走近了些,看清前面站着的人。 林卿柏只着一袭白衣,衣袍上有金丝绣的云纹, 瞧着很是衬他, 若忽略他紧追不舍的灼热视线就更好了。 “表哥。”虞姝挽今日没说多少话, 长久不开口, 声音有几分哑。 林卿柏接过她手里的提灯,去牵她的手。 二人的手都很凉。 显然都是在外面站久了, 吹得身上都没温度。 林卿柏牵着虞姝挽往园子里走。 要跨过门槛时,虞姝挽顿了顿,有几分犹豫。 林卿柏:“他们都不在。” 林卿柏所说的是九松几人,今日都不在园子里,被他安排到了其他院里,只限今夜。 他这般做法,倒像是提前准备好,只为现在带人进去一样。 虞姝挽没再踌躇,跟着他往园子里走。 “挽挽,”林卿柏握了握她的手,轻声:“我等了你一整日,你终于来找我了。” 一整日么? 虞姝挽心中又酸又涩,张了下红唇,还是不知说什么,只能尽量往林卿柏身边靠,想与他走近一些。 她这般明显的动作,林卿柏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她也是故意这么做的,以此来表明此刻的心情。 林卿柏弯起唇,带她去了亮着灯火的书房。 书房的桌上摆满了一页又一页的纸,那是林卿柏罚自己抄的书,他白日里静不了心,唯有抄写书籍尚能稳定焦躁的情绪。 林卿柏很少焦躁不安,唯有牵扯到虞姝挽的时候才会这般。 就算是帮三殿下办事,哪怕事有危险,他也不曾乱了心。 可能因为他并没有很在意自己的处境,就算遇到危险,不过是受些伤,不会轻易死去。 虞姝挽对他而言,只可得,不可失。 所以程叙的每一次出现都让他乱了思绪,哪怕明白不会发生那种事。 但他还是会想,万一呢,万一他的挽挽被程叙强行带走了,该有多怕、多无助。 早在程叙动手的那一刻起,林卿柏就不怕虞姝挽会主动跟程叙走,更不怕虞姝挽被程叙诓骗,他只怕程叙做了什么伤害虞姝挽的事。 所以,他不想让虞姝挽身陷危险,一分一毫都不行。 . 林卿柏关好屋里的门,转身去给虞姝挽倒茶。 梦中表妹 第57节 屋里亮,虞姝挽这才看清了林卿柏。 他脸色并不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眼白部分还覆盖了红血丝。 瞧着更像是昨夜没睡好。 虞姝挽接过他递来的茶,抿了口,手掌捧着温热的茶盏,身上都跟着暖和许多。 “表哥昨夜没休息好吗?”她明知故问起来。 “睡不着,”这点事,林卿柏没想过隐瞒,声音温和:“我闭上眼睛,就是挽挽伤心的模样,很担心。” 虞姝挽趴在他怀里哭泣的那一幕,他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虞姝挽也知道自己昨日做得不对,不该耍小脾气让那么多人担心,一整日过去,多少想开了些。 她把茶盏放桌上,走到林卿柏跟前,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了他,侧脸贴在他胸膛,闭了闭眼,“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林卿柏手掌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手臂伸展慢慢将人圈在怀里。 “是我办事不妥,我应该进去跟你说一声。” 让马夫留下传话,太不考虑虞姝挽的感受了。 林卿柏知错,也会改。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摇头,咬了咬唇,问:“受伤的人是谁啊?” 林卿柏没瞒着:“你见过的,郭小侯爷。” 虞姝挽:“伤的严重吗?” 林卿柏回想那个画面,摇头:“还好,不是很严重。” “那就是很严重了。”虞姝挽总有些了解他,明白他说话的方式和考虑。 林卿柏笑了声,没解释。 的确很严重,幸而穿了身深色衣裳,流出的血看不出来,若没有离近闻到血腥味,外人只当是水浸湿了衣袍。 而那个画面,他不想让虞姝挽看见,太容易留下阴影了。 他们抱了许久。 久到虞姝挽的手臂有了麻意,不自觉松了松,“我娘前几日给程家写了信,再过不久,程家的人应该就会到上京把程叙接走。” 归根结底,还是因程叙的搅和才成了这样。 虞姝挽必须将这事说清楚,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虽然跟程叙一起长大,但是感情并没有那么好,之所以常去程家,是因为程叙的姐姐。” “姐姐?”林卿柏知道程家有位姑娘,却不知虞姝挽跟程家姑娘的关系怎么样。 “是,我跟爹娘刚搬过去的时候,与那里的人都不太熟,我们跟程家离得近,程姐姐大我三岁,时常去找我玩,久而久之程叙也跟着他姐姐一起。”. 虞姝挽早该把这一切说出来的,她当初不说,是觉得程叙没那么重要,只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罢了。 可现在,程叙的出现逐渐打乱了她的生活,林卿柏更是开始多想。 虞姝挽要说清楚,芸城的传言真假难分,许多人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乱传。 “程姐姐在三年前远嫁,很少回芸城,没了程姐姐,就剩下程叙时常去找我,我看在程姐姐的面上才没有与他断了来往。” 却不知让那么多人误会。 程家姑娘的身影逐渐淡去,街坊邻居只记得程家公子常去找虞家的姑娘,三年过去,他们基本忘了程姑娘当初跟虞姝挽有多么要好。 也是,程姑娘远嫁后,连三日回门都没有回来看看,后面更是没见过身影。 嫁得太远了,回芸城一趟不容易。 虞姝挽至今都不知待她极好的程姐姐过得如何。 “原来是这样。”林卿柏承认,听完这些心里的确舒服多了。 他想到程叙这么久以来都在自作多情,更舒坦了。 虞姝挽仰起头看他,眸子很亮,含着期待:“那、那你还生气吗?” 林卿柏垂首,在她额头留下一吻,笑道:“本来就没生气,是你多想了。” “好吧,就当是我多想了。” 虞姝挽又把脸埋在他怀里,闭上眼感受他怀里的温热。 折磨了两人一天一夜的隔阂终于消失,他们站在书房里,拥得很紧很紧。 回去时,是林卿柏送虞姝挽回去的。 虞姝挽说着不用,但拗不过林卿柏,只好被他牵着往栖园走。 这个时辰很晚了,她出来时都没碰见一个人,更别提回去了。 只是手牵手的走在路上,还是有些担忧旁人看见,要是让别人发现她这么晚了还出来找人,还挺不好意思的。 分明说定了亲事,虞姝挽却有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走路都不敢用力,生怕发出什么声音。 她这般小心翼翼,又让林卿柏不是滋味儿了。 到了园子门前,林卿柏问:“挽挽很怕别人看到我们这样?” 夜太黑,虞姝挽看不到林卿柏的表情,隐约听出他略带不高兴的语气,莫名心虚了下。 “没有,怎么可能。” 虞姝挽尽量理直气壮地回话。 林卿柏眼神很好,眼眸含笑地看她心虚,没有说话。 可能是等不到回应,虞姝挽更着急了,更怕他不高兴,便顾不得什么,陡然上前一步,踮起脚,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力气用得猛,还亲出了声音。 虞姝挽跟站在火堆前烤火似的,脸热得不像话,亲完后更义正言辞:“你看,我都敢在这里亲你,怎么可能怕别人看到,你别瞎想了。” 林卿柏眼眸温柔,牵着的手指未松,捏了捏她的指腹,“没有瞎想,快进屋,外面冷。” 二人牵着的手分离,虞姝挽小声道:“那我进去了。” “嗯,进去吧。”林卿柏嗓音含笑。 见他没有刚才的情绪,虞姝挽才彻底放心,小步往屋里跑,进屋后要关门的时候还顿了下。 林卿柏没有走,就站在园子门前,手里提着灯。 虞姝挽只能看到提起的灯火,看不见他,略微可惜的叹声气,依依不舍关上门。 心中郁结没了,她脸上笑意多了起来,更衣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是心情不错,还做了个不错的梦。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离林卿柏下聘的日子又近了。 天愈冷,连着三日不见阳光,冻得许多人都受不了。 虞姝挽待在林府没出门,柳昙倒是每日外出看宅子,今日也不例外。 不过柳昙今日回来晚了,林夫人脸上的笑比往日要多。 夜里用膳,虞姝挽跟柳昙问道:“是不是宅子的事有着落了?” 柳昙笑着颔首:“是啊,就在后面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 虞姝挽似乎知道是哪家了。 前阵子,林府的一位邻居上门来,说是过阵子要搬走了,专门给林老爷递了帖子,想邀林老爷过去一聚。 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林老爷没有拒绝,专门拿着礼去了。 据林老爷所说,这邻居一家要搬出上京,回到老家那边去,原因是老家的老人到年龄了,可能没几年可活了,想着是要将人接到上京来,但是天太冷,路上又折腾,他们干脆迁回去陪着老人。 还能回老家做回原本的生意,他们这些年在上京待的并不景气,就不想回来了。 宅子空着不如卖了,还能多一笔银子。 如今宅子搬空了,柳昙就接手了这宅子,没有犹豫就拿出全部的银钱。 宅子有些年了,柳昙还想找人好好修缮一下再搬过去。 她想着两家宅子离得近,往后就住在那宅子里,走动还方便。 虞姝挽听了,也觉得不错。 住得近总是好处多,更何况柳昙跟林夫人感情那么好,两人这半年来基本都形影不离,若真是住远了,往后好好说个话都不方便。 用过膳,虞姝挽想回屋,才站起身,就听柳昙说了句话。 “我昨日去找程叙了。” 柳昙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虞姝挽一顿,继而又坐下。 柳昙:“我让他不要再纠缠你,这孩子竟跪下求我别插手这事儿。” 柳昙当时就气笑了,什么叫她别插手这事,这是她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可能不插手,更何况虞姝挽对程叙并无意。 柳昙当场骂了程叙一顿。 虞姝挽静默好一阵子,问:“姨母知道吗?” 柳昙摇头:“不知道,你姨母昨日去了秦家,我一个人去找的程叙。” 她并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就去糕尚斋守着,还真让她逮到了程叙,当时可气了,程叙都把事情搅和成这样了,居然还好意思蹲虞姝挽。 柳昙不会让旁人围观这事,专门带程叙去了没人的角落说这事。 虞姝挽:“那程叙的反应如何?” 柳昙叹息:“那孩子死犟,他爹娘都是听劝的人,他怎么就犟成这样。” 虞姝挽弯唇笑笑,并不明显:“程姐姐也是死犟呢。” 柳昙:“不说这个了,反正我放过狠话了,你最近都待在府里,我会帮你照看铺子,等程家人把程叙带走了你再出门。” 分明没做错任何事,却要待在府里不能出去,换作谁都会委屈。 虞姝挽再不舒坦,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况且她真的不愿再见到程叙。 梦中表妹 第58节 也知道,一旦出了门,程叙一定想方设法的跑到她跟前胡言乱语,到时又是一肚子气。 虞姝挽就这样在府里好好待着,一待就是三五日,感觉身上都要起霉了。 林嫣嫣倒是每日都来陪她,但虞姝挽出去走动多了,不想一直困在院子里,太闷了。 林卿柏知道她待不住,偶尔会在夜里带她出去散心,两人偷偷摸摸的从后门出去,再偷偷摸摸的回来。 一来二去,真没人发现过他们。 虞姝挽在夜里很依赖人,每次出门都紧跟着林卿柏,几乎是黏着他走,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没松开过。 他们不去远地儿,因为骑马太冷了,坐马车动静又大,只在附近走走。 这夜。 虞姝挽跟在林卿柏身边,提议去看看新买的宅院。 买下那么多日,她还没去看过,只晓得柳昙在找人修缮,修缮到何种地步也不了解。 到了宅院门前,虞姝挽才想起她没有钥匙。 林卿柏以为她拿了钥匙才提议来这儿,得知她身上没有钥匙,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掩不住笑意:“跟我走吧。” 虞姝挽郁闷抚平被他揉乱的头发,乖乖跟他往前走。 林卿柏熟知这一片,带虞姝挽绕到了宅子的一个偏院处,那院子的院墙塌了一半,很容易就能翻过去。 这也是柳昙为何找人修缮的原因,宅子久了,许多地方都很破旧,有些没人住的偏院都塌了墙。 柳昙当时还不明白,这院墙显然是塌许久了,原先那家人为何不找人重建。 林夫人道:“他们人少,那院子没人住,也就放心扔在了那儿。” . 柳昙虽找人修缮宅子,但那些人还没修到,倒是方便了虞姝挽二人。 “翻过墙吗?”林卿柏问。 虞姝挽:“小时候翻过。” 林卿柏低笑一声:“小时候还翻过墙啊。” 虞姝挽脸有些热,声音很小:“就翻过一次。” 林卿柏把灯放到墙上,两手搭在她腰上,“我抱你上去,会害怕吗?” 这墙只到虞姝挽胸前,她以前翻的比这个高很多,她摇着头:“不怕。” 话落的瞬间,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虞姝挽的双脚勉强站在破烂的墙上,伸手扒住,慢慢在上面站住,砖很不稳,她怕站不住,刚站到上面就一下子跳了下去。 “挽挽!” 林卿柏心中一紧,单手撑着墙翻身越了过去。 “我没事我没事。” 虞姝挽连忙回应,跳下来时只踉跄了一下,并未有事,看不见他,就只能伸手扶着墙找他。 两手摸黑似的往前伸,没一会儿就被牵住了手。 林卿柏把人带到自己跟前,着急问:“可崴到脚了?” 他刚才没有看到虞姝挽有没有安稳落地,所以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虞姝挽直接抱住他,嗓音含笑:“都说没事啦,不用紧张我,我还是很厉害的。” 林卿柏依然不怎么放心,微微推开她,凝着神上上下下将她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伤到哪里才放心。 虞姝挽牵着他的手:“这下放心了吧。” 林卿柏笑了声:“放心了。” 他拿起原先放在墙上的灯,带虞姝挽往院子里走。 这宅子很大,原先住在这儿的主人家就爱养些漂亮的花草,每走段路都能瞧见娇艳的花,有些花就开在冬日,摆在一起很漂亮。 虞姝挽主动提着灯蹲在花旁,手指碰了下花瓣,“我娘从前也爱养这些,等我大了些,就把心思全放在了我身上。” 这院子并没有那么好,唯有离得近让柳昙满意,如今看来还要加上一条,那就是这些花俘获了柳昙。 柳昙还是喜欢养花,她想着等日后虞姝挽嫁了,她就待在府里好好养这些花。 这些都是柳昙前几日对虞姝挽说过的,虞姝挽也喜欢花,但她不懂怎么去养,更没心思学,只会欣赏了。 虞姝挽站起身:“我们走吧,再去别处转转。” 林卿柏握住她的手,跟她转遍了整个宅子。 再回到林府,虞姝挽腿都走酸了,那宅子大,进出都要翻墙,她平日里走不了那么多路,可不就累了。 林卿柏把她送到栖园,二人分离时还抱了一下。 “我明日要出趟远门,可能要三四日回不来,你若是无聊了,就找嫣嫣陪你出去走走,多叫几个人跟着,省得再碰见程叙。”林卿柏抱着虞姝挽说道。 虞姝挽眨了下眼:“是去办事吗?” “嗯。” “可有危险?” 虞姝挽可没忘了前阵子受伤的郭小侯爷,因此很怕林卿柏出事。 林卿柏以前也会出门办事,好几日都不回府一趟,但那时候二人没在一起,虞姝挽过问不了那么多。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问的也就多了。 林卿柏迟了好一阵子才说话:“可能会有些危险。” 他不想骗虞姝挽。 可虞姝挽明白,这个可能只是安慰她罢了,是一定会有危险,只是不知危险到何种程度。 虞姝挽不会阻拦林卿柏过去,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手臂抱的更紧了。 林卿柏:“没事,别担心。” 抱太久了,虞姝挽手的凉了,依依不舍松开手,“那我进去了。” 林卿柏笑笑:“进去吧。” 虞姝挽三步一回头,哪怕看不到什么,还是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 外面太冷了,回到屋里身上才回温。 虞姝挽回屋直接歇下,没有失眠。 第二日一早,林卿柏就没了身影。 离下聘的日子越来越近,虞姝挽心想着程家何时能来人把程叙带走,昨夜还想着,今早用过膳就听说有人找她。 来报话的小厮说是位夫人,身旁跟着几个人。 虞姝挽去见人的时候还疑惑是谁,见了人后愣了下神,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程姐姐?” 眼前的人面色红润,气色特别好,见到她从府里出来,脸上立即有了笑。 “挽挽,我们许久没见了。” 虞姝挽走近,看到了她身后的程叙,收敛起眸底的笑意,平静道:“程姐姐是来带他走的吗?” 程梨看她这般生疏,笑意微敛:“是啊,他才偷跑出家门,我爹娘就给我送了信,信里把事情说的很清楚。” 程梨许久没回芸城,并不知道虞家的事,通过那封信才知道情况。 第39章 身上有伤 虞姝挽想说, 不用带程叙来见她,直接带走就是,可她知道, 程梨来这一趟并不是为了让程叙跟她说些什么,而是程梨想见她。 她们有三年没见面了。 程梨教过虞姝挽许多,就连幼时的那次爬墙都是她们二人一起, 程梨夫家太远了,远嫁的时候提前好些天就离了家。 虞姝挽那时候哭了,她不想让程梨嫁那么远。 她知道自己有位姨母, 就是嫁太远了,从未见过面,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 虞姝挽不想一辈子见不到程梨, 她甚至开口挽留了程梨。 程梨那时跟她说:“挽挽, 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虞姝挽当时还未及笄,没喜欢过一个人, 她劝程梨不要想不开。 程梨却是笑了:“留在芸城才是想不开。” 虞姝挽不懂,问她为何这么说。 程梨垂下眼:“我想离开程家。” 虞姝挽听懂了, 不劝了。 她不知道程梨为何要离家,在她印象里,程梨在程家没有受过苦,程家夫妇对待儿女的态度都一样。 可程梨说了想离开程家,一定事出有因, 且不宜说出口。 虞姝挽就没再劝过了。 但她未曾想到, 程梨可以做到三年都不回芸城, 不回程家看一眼, 或许程家真的对程梨做过很过分的事。 如今再见程梨,只在她脸上看到了轻微的疲倦, 应是赶路累了,不像是受过苦的模样,气色比三年前还要好。 程梨本不愿跟程家再有牵扯,但程叙离家出走,程家夫妇想不到儿子会去哪儿,第一时间就给女儿写了信。 信中描述了一切,程梨直接就来了上京。 她们在林府门前不方便谈话,就去了附近的角落里。 程梨没让旁人跟着,唯有程叙跟在她们身后。 梦中表妹 第59节 此处清净,路人看不到,很适合谈话。 虞姝挽停下脚步,舔了舔干涩的下唇,道:“我娘往芸城送了信,如今他们应该已经知道程叙在上京了,你不必跑这么一趟。” 她还是放不下多年友谊,程梨把程叙送回程家,避免不了要见程夫人程老爷。 程梨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抿唇笑了下,“我不来,你岂不是还要多等几日?” 虞姝挽没吭声。 程梨说的是事实,程梨不来,只能等程夫人派人过来,那样还要多等几日。 眼见着就要到了下聘的日子,虞姝挽不确定能否等来程家人把程叙带走,万一没有及时赶到,程叙再过来闹事,那才真是坏了。 程梨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程叙,发现自家弟弟还盯着虞姝挽看呢,那眼神跟什么似的可怜巴巴的祈求。 程梨眉头一皱,语气不如刚才温婉:“程叙,跟挽挽道歉!” 程梨今日过来有两点,一是让程叙跟虞姝挽好好道歉,二是自己的私心,她想见一见这个跟自己长大的邻家妹妹。 这次走后,往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从虞姝挽出来的那一刻起,程叙的眼神就放在她身上,看的虞姝挽很不适。 程叙的眼神未变,说出的话却不是道歉,而是挽留:“阿挽,跟我一起走吧。” 他软着语气,低声下气的哀求。 程梨面色一寒。 虞姝挽别开脸,哪怕当着程梨的面,说话也不留情面:“程叙,梦该醒了。” 事到如今,虞姝挽说不出心软的话,每句话都直戳程叙的心窝子,只是戳了几下还不够,就像是一把刀插进心里,还被握着在心里搅了又搅,心痛得不像话。 程叙眼神微动,哀伤根本掩不住,抬起脚往虞姝挽跟前走,哀求道:“阿挽,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我对你真的……” “闭嘴!”程梨冷声打断他,用力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虞姝挽不想跟程叙废话,弯了弯唇,眼底没有笑意:“他不愿道歉就算了,我要回去了,程姐姐慢走。” 一刻都不想在此多留,说罢转身就走。 “阿挽!” “挽挽。” 身后的姐弟同时出声喊她。 虞姝挽脚步一顿,并未停留,从容地往前走。 身后是程梨愧疚的声音:“挽挽,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程梨是程家看得最清楚的人,她很明白自己爹娘的做法有多么无情。 那样的情况下不能明着帮,可暗地里塞些银子没人能发现,可一整个程家,没一个人过去帮一下。 就连程叙都躲在家里,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虞姝挽,却从未有过半分行动。 后来想清了又想追回,唯一的行动就是追到上京,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没必要的矛盾。 程梨从前就痛恨家里人的懦弱,她娘得知她跟人好了,第一反应不是问那人如何,而是问那人家里有没有银子。 程梨说有,有很多。 程梨没骗人,对方很快就送来了聘礼,很多很多,大多数都是黄金白银。 程夫人乐呵呵地就把女儿嫁了。 程梨那时并不难受,因为她早就看清了爹娘的真面目。 程家永远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背地里的嘴脸叫人恶心。 程梨在程家过得一点都不好,在旁人眼里,她就是程家的掌上明珠。 关了大门,程夫人动不动就掐女儿泄愤。 程老爷整日骂程梨无用,不能帮着家里赚钱。 其实程家那时候很多生意都是程梨想的法子,虞喆帮助是其一,程梨操作是其二。 可她的爹娘不知感恩,把所有的一切都当做理所应当。 程梨看着虞姝挽远去的身影,眼睛有些酸,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她拉住想要追上去的程叙,声音扬起,代全家人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虞姝挽听得清楚,还是没停留。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没必要一直提。 况且,她如今一点都不想跟程家有任何牵扯。 虞姝挽这会儿心烦意乱,回到林府就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冷静。 . 元知晓得她去见谁了,没有问什么,安静端了壶新茶进屋,放下就走。 虞姝挽想林卿柏了,偏偏是在下聘前去办事,还有危险,她觉得最近太不顺心了,不求事事如意,但求别那么糟心。 . 虞姝挽摸着手腕,蓦然发觉手腕上空无一物。 她起身来到床榻前,从枕下翻出寺庙求来的红绳戴上,不论有没有用,戴上总会安心许多。 柳昙和林夫人又去了秦家,不知要何时回来。 虞姝挽不想让柳昙知道程梨带程叙来过,特意嘱咐了元知不准乱说。 至于其他人,他们不认得程家姐弟。 若林夫人或柳昙问起,她可以随意想个理由应付过去。 林嫣嫣来了一趟,听说有人来找虞姝挽,就过来问是何人。 虞姝挽抿着茶,“铺子里的人过来问些事,已经解决了。” 林嫣嫣哦了一声,“那表姐现在还忙吗?” 虞姝挽:“不忙,怎么了?” 林嫣嫣笑道:“去我们院子那儿用膳吧,今日是我姨娘亲自下厨。” 陈姨娘厨艺很好,不吃白不吃。 虞姝挽欣然答应。 柳昙和林夫人在秦家用过午膳才回,因林夫人的原因,柳昙如今跟附近的邻居都熟悉了,尤其是秦家,三番两头的过去,人家这次递帖子还专门提到了她。 晚膳时,虞姝挽跟柳昙坐在一起,想着最近太不顺了,就想去寺庙拜一拜。 柳昙没意见:“你想哪日过去?” 虞姝挽:“明日行吗?” 自然越早越能安心,顺便帮林卿柏求个平安。 柳昙应下来,还问:“你表哥今早走得太早,现在还未回来,他去做什么了?” 柳昙是替林夫人问的,二人都觉得虞姝挽应该知道些什么。 虞姝挽当然知道,但不能说出来让她们担忧,只道:“只是去办点小事,很快就回来了。” 她故作轻松,柳昙喝着汤,没看出哪里不对。 “还有几天就要下聘了,他可别忘了。”这是柳昙唯一担忧的事,若那天林卿柏还没忙完,那不就耽误了日子。 虞姝挽笑了声:“不会的,表哥有分寸。” 柳昙瞅着她:“你如今倒是帮他说话了。” 虞姝挽轻咳两声:“我只是实话实说。” 柳昙笑笑,没再说什么。 虞姝挽回去就睡了,一夜无梦,翌日是被柳昙亲自喊起来的。 今日要去寺庙,柳昙一早就叫人备好了马车。 林夫人原先不放心还要跟着,柳昙安抚道:“有何不放心的,我来上京那么久了,对这儿已经熟悉了,你今日不还要去作坊帮忙,快去吧,不用担心我们。” 如此,林夫人才离开。 所以今日只有柳昙跟虞姝挽过去,她们许久没一起出门了,往常都有林夫人跟着,有时候说话也不怎么方便。 这会儿母女俩坐在马车里,聊得那是一个毫无顾忌。 明明只是要下聘了,离成亲还早着,柳昙却不放心的叮嘱虞姝挽,让她今后放宽心,不要束手束脚。 若以后在林家过得不舒坦就回她们家住,反正两个宅子离得近,没人能拦得住。 虞姝挽忍俊不禁:“女儿离成亲还早呢。” 柳昙叹道:“两年多听着怪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寺庙,虞姝挽挎着柳昙的手臂往前走,二人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小厮,元知就在其中。 柳昙来过两趟了,对此还算熟悉,进寺庙烧了香拜了佛,走的时候添了些香火钱。 求了佛,虞姝挽心安不少,回去的路上困了,这么晃的马车都能靠在柳昙身上睡着。 她这几日安心待在府里,三日后的夜里,林卿柏回来了。 林夫人正跟林老爷用膳,听说儿子回来了,都顾不得吃,连忙去竹园见人,林老爷跟着一起去,两人把林卿柏指责了一顿。 他们管不了林卿柏做什么,但希望林卿柏能每夜回来,这次连着三四日不进家,林夫人担心了好久。 林卿柏每次办事都不会带九松,所以府上的人只知道他出门了,没人知晓他去了哪儿。 每到这时候,林夫人就见不着儿子。 她想着,如今亲事都说定了,林卿柏还这样早出晚归亦或是时常不在家中,太叫人没有安全感了。 林卿柏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所以虚心听教,没反驳一句话。 梦中表妹 第60节 林老爷有话想跟他单独说,就让林夫人先回去了。 林夫人走后,林老爷拉着林卿柏说了掏心窝子的话,总之就是劝林卿柏别为三皇子办事了,留在家中照看生意,这辈子衣食无忧就够了,没必要冒险去求富贵。 林卿柏嘴巴有些干,抿了口茶。 林老爷看他许久,叹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林卿柏不慌不忙:“没有。” 林老爷:“没骗我?” 林卿柏微弯着唇:“骗您作甚?” 林老爷冷笑:“有没有伤你心里清楚,我不会告诉你娘的,今日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好好想想。” 林老爷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子孙出人头地,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把日子过好就行,林卿柏如今的行为属实不妥。 林老爷把话说完就走了,剩下的就看林卿柏怎么想,他又不能长久的把孩子困在家里不让人出去。 栖园里。 虞姝挽知道林卿柏回来了,她是想过去看一眼,但此刻正跟柳昙坐在一起用晚膳,没办法动身。 都这么晚了,柳昙不允许虞姝挽出去见人。 白日里就算了,夜里得注意些。 虞姝挽听她的话,用过膳就回屋歇着了。 外面天冷,虞姝挽盖了两层被褥,她在榻上躺久了,就不想动了,被褥里暖和,脚一伸出去就能感受到凉意,冻得人受不了。 虞姝挽闭眼眯了会儿,倏地惊醒了。 她梦见林卿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手都凉了。 虞姝挽再也不贪恋温热的被褥,穿好衣裳就出门了。 这会儿还不算太晚,元知就在门外守着。 “姑娘您要出去吗?”元知问道。 虞姝挽拢了下衣领,胡乱点着头:“去找嫣嫣问个事儿,你准备灯吧。” 元知没怀疑她的话,帮她准备好提灯,“您穿得有些少,再披件外衣吧。” 虞姝挽颔首,没拒绝。 元知去找了件斗篷帮她披上,将提灯塞进她手里。 虞姝挽没有提让元知跟着,所以元知也不问。 虞姝挽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放轻声音:“我娘若是过来,你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元知道了声好。 虞姝挽这才放心离开。 竹园的门敞开着,她直接走了进去。 园子里没其他人,她就往卧房走,快到卧房的时候,前面门开了。 九松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蓦然看到她,吓了一跳,“姑、姑娘,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九松把盆子往身侧挪,试图挡住那一盆血水。 虞姝挽看得不清楚,却没错过他掩饰的动作,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了?” 九松几乎要把盆子放到身后,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公子就在屋里,您快进去吧。” “你在藏什么。”虞姝挽又不傻,哪能让他给忽悠到。 这时屋里响起一道声音,“挽挽,进来。” 九松笑了两声:“您快进去吧。” 虞姝挽没再管他,着急往屋里走。 九松赶忙抱着那盆水跑了。 . 才进屋,虞姝挽看到林卿柏在系衣带,身上只套了件薄薄的白衣,因为没来得及穿好,隐约露出中间的胸膛,上面有道又长又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是肉粉色的,瞧着有些时日了。 虞姝挽垂目,默默走到他身旁,余光瞥到桌上的剪刀、纱布还有药。 林卿柏系好衣带,又穿上外衣,温声笑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虞姝挽平日里要么晚膳前来,要么在大多数人睡下后过来,这会儿才用过晚膳不久,府里的下人都没进屋。 他选择在这个时辰换药,就是不想让她看到,没想到今日竟这样巧。 “我刚才不小心睡着,梦见你受了伤。”虞姝挽如实说道,现在看来,确实是受伤了。 桌子上的纱布剪刀骗不得人,应是刚才在换药,而九松端出去的那盆水可能染了血,所以才不让她看。 “没事,一点小伤。”林卿柏咳了声,脸色泛着白。 虞姝挽拧眉:“你脸色很不好看,可有看过郎中?” 林卿柏语气温和:“三殿下请太医瞧过。” 虞姝挽红唇微张,想问他一些事,又觉得不合适。 林卿柏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声:“但说无妨。” 虞姝挽就不憋着了:“表哥,如今有多少人知道你在为三皇子办事?” 都请太医了,岂不是会泄露身份? “太医是三殿下的人,嘴很严。”林卿柏知道她为何事忧心,实在是不想瞒她,低声道:“挽挽,皇上开始重视三殿下了,三殿下身边来往的人躲不过皇上的眼线。” 虞姝挽:“那你今后可有危险?” 林卿柏摇头笑着:“不知道。” 虞姝挽盯着追上洁白的纱布,一时无言。 她虽读了书,却对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一窍不通,更别提帮助了,只能傻愣愣地等结果,希望林卿柏平安无事。 “别担心,总归不会丢了命。” 林卿柏说得自在,其实也在担心。 他有时会想,真的要一直这样跟着三皇子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尤其是遇到虞姝挽之后,他先前那种无所谓的心情有了变化。 可又转眼一想,若不是因他当初跟三殿下办事,虞家可能还在蒙冤中。 任何事情,有得就有失。 林卿柏如今没得选择,只能尽力协助三皇子,若能看三皇子坐在那个位置上…… 林卿柏敛下眼睫,不再多想。 虞姝挽:“伤口深吗?” 林卿柏:“小伤罢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虞姝挽看不出什么,她想去抱住林卿柏,却怕碰到他的伤口。 林卿柏勾住她的手指,握在手里捏了捏,“等我下了聘,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虞姝挽莞尔一笑:“现在也是啊。” “不一样。”林卿柏没说为何不一样,他太看重一些形式了,只有顺利办了,他才会有种踏实的感觉。 若不是守孝,他真想现在就娶了虞姝挽,跟她做一对恩爱夫妻。 可惜并不是事事如愿,总有些波折拦在他们面前。 林卿柏拉着她坐下,虞姝挽挪了下凳子,二人离得很近。 不能抱,虞姝挽就环住他的手臂,歪头靠着他肩膀,笑了声:“若能一直安稳就好了。” 林卿柏深呼出一口气,闲着的手微微按着腹部,“总会有那一日的,到时我每日都陪着你。” 虞姝挽弯唇:“好啊,我等着那日。” 她在竹园待了好一阵子,怕再不回去惹得元知担心,只好提着灯走了。 元知的确在等她回来,见她没什么事才放心。 主要是天太黑了,稍不注意绊倒了怎么办,崴脚了怎么办,撞到哪里了怎么办。 元知不知道虞姝挽以前外出过许多次,对府里的路更是摸得很熟悉,连哪里的路不平都记得清清楚楚,哪里会轻易绊倒。 先前小睡了一会儿,现在就睡不着了。 虞姝挽待在榻上辗转反侧,被褥盖住了半张脸,身上没有一点热气儿。 夜里的天冷得刺骨,哪怕盖着两层被子,不暖半个时辰根本暖不热。 林老爷这两日没外出,林夫人同样待在府里,在虞姝挽看来,他们这是专门盯着林卿柏呢。 林卿柏要养伤,三殿下知道他身上有伤,这两日没找过他。 林夫人见儿子待在府里不再乱跑,这才稍稍收心,没一直注意着竹园的动静。 林老爷不一样,他这两日总往竹园跑,偶尔跟林卿柏说几句心里话,要不是林夫人找人喊他回去,他都能住在竹园。 林老爷频繁往竹园跑,倒是让虞姝挽没机会过去了,白日里等着林老爷离开,夜里又要防着柳昙,她整日整夜都跟做贼似的。 林卿柏好好休养了三五日,终于到了给虞姝挽下聘的日子。 按理说,这些聘礼要从林家抬出,当街抬到虞家才算完,但柳昙买的宅子还没修缮好,最快也要下月才能搬进去,聘礼就先放在了林家。 全是喜红的木箱子,里面装着各种金银珠宝,都摆在一个屋里,瞧着就叫人喜欢。 第40章 羞愧梦境 梦中表妹 第61节 夜里。 虞姝挽难得没去找林卿柏, 而是跟柳昙坐在一起看聘礼单子。 柳昙越看越满意,道:“我先前找人打听过上京的聘礼,这张单子放在上京足够高调。” 好在他们不必抬着聘礼上街走一圈, 旁人看不到,就不会抢了那些权贵的风头。 林家的诚意很足,这点柳昙早知道了, 但不知道他们会准备多少聘礼,如今见了单子和实物才晓得诚意有多足。 这只是放在上京高调,不至于到了所有人前头, 但放在芸城,当真是独一份了。 虞姝挽对这些不了解,只晓得真的很多。 柳昙正在说着她的嫁妆, 大多数都在芸城, 那些田产铺子每年赚来的银子不少,这些全在虞姝挽名下, 除此之外还有上京这些,林夫人先前又添了些。 虞姝挽听得迷迷糊糊, 好几次都打了盹。 柳昙敲敲桌子。 虞姝挽回神,抬眼看她。 柳昙:“过年前面咱们给你爹烧个纸,把这事儿给他说了。” 虞姝挽精神了,问:“不回芸城烧吗?” 柳昙:“太远了,回去一趟不容易, 天还冷, 就不回去了。” 虞姝挽含糊应了声。 柳昙:“等明年到了你爹的忌日, 咱们再回去。” 虞姝挽道了声好, 一点意见都没有。 在家事上,虞姝挽乖巧懂事, 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做反驳。 柳昙为此省心不少,可正因如此,她更加心疼女儿。 在家里这般还好,她总怕等虞姝挽嫁了出去还这样,到时会有人借着这点欺负她。 这是柳昙之前的想法,所以她从前才跟虞喆说过招婿的事,但现在不同了,林家没有旁支,也没有那么多兄弟妯娌,日子过得简单舒心。 即便有时候还是会担心,但一想到两家离那么近,她能随时过去主持公道,虞姝挽想何时回来住就回来住,这么一想,柳昙就放心了。 柳昙叨扰到大半夜,好几次都提到再有两年多就要成亲了。 这些话跟留在虞姝挽脑中似的,她躺下歇息时,一闭上眼就能听到这句话,脑海里还浮现出这些字,怎么都抹不掉。 虞姝挽好不容易睡着了,却睡得不安稳,额头出了许多汗,双颊泛红,可脸上并没有露出难色,眉头也并没有紧蹙在一起。 一整夜都是如此,直到醒来,才晓得昨夜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的内容还是围绕着柳昙那句话,竟直接叫她梦到了成亲夜。 身着喜服,眼含笑意,跟人拜了堂,在屋中等着饮了酒的夫君来。 后面发生的一切如此羞耻,只记得她从前也梦到过相似的一幕。 手腕被禁锢在头顶挣扎不得,身上压着的人就像在品尝美食似的,一点一点的从额头往下,丝毫不急,慢悠悠地品,偶尔碰到敏感处,还反复停留在此触碰,害得她浑身颤来颤去。 虞姝挽想到梦中内容,脸上一阵发热,手腕都跟着变痒,下意识握着右手手腕挠了几下,上面的红绳被推开,只顾着挠长了痣的那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梦里的林卿柏非常钟爱这处,好几次逮着手腕亲来亲去,每一次都正中这颗痣。 林卿柏的手指每一次落在身上,都觉得像是在点火一般滚烫灼热,烫得她受不了,不停的恳求他别这么折磨人了。 可平日里待她有礼的表哥在梦中像是没了理智,不听她的哀求,专挑些让她浑身颤栗的地方下手。 情到深处时,她手腕被咬了下。 其他动作没停,虞姝挽又疼又爽,竟颤抖着哭出了声。 没哭多久,红唇就被堵住,亲到她脑袋发昏,后面迷迷糊糊地被牵引着做完一切。 梦境如此清晰真实,就好像亲身经历一场。 虞姝挽拉着被子蒙住了整张脸,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做这种梦。 她知道姑娘出嫁前才能看到那些话本子,她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按理说不应该的,怎么就…就梦到了这等难以启齿的羞耻梦境。 这让她今日怎么面对林卿柏啊。 现在都不敢见人了! 虞姝挽又羞又气的躺在榻上,对这个梦无可奈何,其实心底有那么一丝丝的回味,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人到底为何会做梦。 还做了这般荒.淫的梦。 她想了许久,隐隐约约想到,若真到了那一日,林卿柏会像梦里那样强势吗? 虞姝挽不愿继续想,可就是控制不住,她甚至都想跑到林卿柏面前问,问他有没有梦见过自己。 . 时至今日,虞姝挽做了两次这种梦。 她就不信林卿柏没梦见过…… 虞姝挽愈想愈没底气,觉得林卿柏不像是这般色.情的人,应该不会梦见这些。 可…可她也不是色.情的人啊! 为何会梦见这些! 直到元知过来喊她起床。 虞姝挽才磨磨蹭蹭的从榻上坐起身,下意识摸了下脖子,没忘记梦中是怎样被啃咬。 若真跟梦里那般啃来啃去,这上面岂不是留下挺多痕迹? 冬日里还好,多加个毛领就盖住了,但天热了怎么办,岂不是全让人看到了? 虞姝挽羞恼锤了锤自己的头,告诫自己不准再胡思乱想了。 那都是梦! 都是子虚乌有的梦境! 不是真实的! 元知已经端着水进来,见虞姝挽坐在榻上打自己,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虞姝挽放下手,脸红得不正常,憋了许久只憋出两个字:“没事。” “不会是着凉了吧?”元知看她脸这样红,着实不放心,把盆子放桌上,走到她跟前伸手试探了一下温度。 虞姝挽知道自己的脸很热,但她没料到元知会这样碰上来。 “好烫啊!”元知这下是真吓到了,顾不得什么,转身就想跑:“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一步都没跨出去,虞姝挽及时拉住她。 元知还在着急:“姑娘快松手,奴婢去给您请郎中!” 虞姝挽低头,放低声音:“我没事,洗漱冷静一下就好了。” 元知哪里会信她,只知道刚才手上的温度烫得惊人,“您别逞强了,都烫成那样了怎么会没事。” “真的没事,不然你先等一下,等我洗漱完再看?”虞姝挽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谁知道这么赶巧,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这样羞耻的梦境就永远埋在心底,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人说的。 听她这么笃定,元知半信半疑起来,只能先收起惊慌,“那您先起来,若洗漱之后还是那么烫,您可不能拦着奴婢去请郎中。” 虞姝挽道了声好,掀开被褥,下床穿衣。 不一会儿就洗漱完了,她脸上的热意散了,特意让元知过来摸。 元知用手心试探过再用手背试探,发现真的没那么烫了,跟自己额头的温度差不多,顿时有些不解:“刚才怎么回事啊?” 虞姝挽摸了摸手腕,“就是想些事情,不小心想激动了。” 元知这下知道怎么回事了,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原来是这样,奴婢前阵子做了个发财的梦,越想越激动,那时候脸也好热。” 虞姝挽笑了声不再说话。 她也想做发财的梦,那样不至于羞愧。 哪里像现在,都要好好想个理由说出来。 “姑娘快去用膳吧,夫人都等着了,还说用过膳去后面的宅子看一眼。” 虞姝挽去找柳昙用膳,坐下后,柳昙说了件正事。 “我想了一夜,咱们不如把芸城和老家的祠堂一起迁移到上京来吧。” 柳昙到现在还想着这事儿,都没心思吃东西。 原先在芸城没考虑这一点,是因为还没到在上京买宅子这一步,后面的事从未想过,那时候只觉得迁移起来太麻烦。 可现在宅子买了,往后回去一趟又那么不容易,何不直接把祠堂迁移过来,日后要祭拜也方便许多。 “好啊。”虞姝挽当然没意见,对芸城早就没了留恋,她还怕回去一趟会碰见程叙,到时再搞出什么事就坏了。 这些她都憋在心里没说,全看柳昙怎么做。 “我过会儿找你姨母商量一下。”柳昙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夹着菜。 之所以要商量,是因为不止是芸城,还有老家的那些。 那可都是祖祖辈辈们,总让旁人看着也不放心。 柳昙心里拿定了这个事儿,还没吃完就去找林夫人商量了。 虞姝挽倒是吃饱了,见柳昙迟迟不回,不知道还要不要去后面的宅子,耐心等了好一阵子都没等到人回来,就想过去问问。 她原本只顾着找柳昙,快到林夫人的院子时,碰见了才从那院子里出来的林卿柏。 见到人的那一刻,昨夜叫人羞耻的梦境袭进脑海,虞姝挽顿时就觉得脸热,怕对面的人看出异常,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躲避视线。 “表哥。” 虞姝挽轻轻喊了声,脑中尽是被逮着亲手腕的画面,觉得右手腕子愈发烫,就像是有火在上面烧一样。. 哪有人逮着这处亲的啊。 梦中表妹 第62节 她在心里默默想到,完全忽略了林卿柏投来的目光。 “来找你娘?” 虞姝挽应了声。 林卿柏打量着她,眉头轻皱,“怎么穿得这样少,冷不冷。” 虞姝挽蜷了蜷手指,“不冷。” 林卿柏:“快进去吧,屋里暖和。” 十月底了,上京冷得叫人受不了,如今的屋里都烧了炭火。 虞姝挽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听他这么说,不自觉松了口气,“那我进去了,表哥慢走。”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破绽百出。 林卿柏瞅着她远去的身影,拧起的眉头许久未舒展。 想起昨夜的梦,他眼里多了分笑意。 林卿柏好些时日没有梦见虞姝挽了,他以为梦境从此会消失,却不想昨夜又梦到了。 还是那样的熟悉,好些时日没梦见,就放开了逮着人‘折磨’。 对于梦境,林卿柏早已没了羞耻心。 反正除他之外无人知晓,他何不自在面对,还能偷偷满足内心的渴望。 可惜梦境终究不如现实触感,自从亲了虞姝挽之后,他更明白梦境的触感有多么虚假,但那些事在现实里要过许久才能尝到。 更何况梦境里永远没有最后一步,醒来后当真是无奈。 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现实里吃不到,就只能在梦里尝个汤味儿。 林卿柏觉得自己该满足了,他曾经因梦境太频繁感到苦恼,如今却恨不得再多来些。 林卿柏没再纠结虞姝挽为何要躲他,今日全当没看见,若有下次,他会将人抓住好好问个清楚。 总要知道错在哪儿,才晓得怎么改。 这边,虞姝挽问了柳昙,才知道过会儿再去,可能要等用过午膳了。 她进屋的时候柳昙跟林夫人说得正是关键,听了不少。 林夫人同意把老家的祠堂迁移过来,江南那边没了亲人,一直留在那儿太不方便。 往后应当都是在上京发展,子子辈辈也不会回去。 虞姝挽没在这儿待多久便回去了,快到栖园的时候被九松叫住了。 “姑娘,公子要出门一趟,问您要不要一起?” 虞姝挽:“可有说要去哪儿?” 九松:“这倒没有,公子只让奴才来问一声,若姑娘有事去不了,他就一个人去了。” 虞姝挽本想应下,又想起那个梦,脸上臊得慌,“我回去还有事,就不去了。” 九松得了答案,小跑着回去传话。 虞姝挽在屋待着,一点事都没有,她有阵子没去铺子看过了,想着明日无事,就到明日去看一眼。 午时在院子里用过午膳,跟着柳昙去后面的宅子转了一圈。 林嫣嫣还没来过,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宅子快修缮好了,下个月就能搬来。 林嫣嫣小声跟虞姝挽交头接耳,“所以在我及笄之前,你们就搬出来了?” 林嫣嫣在下个月月底及笄,算算日子,那时的确已经搬了出来。 虞姝挽:“离这么近,搬不搬没多大区别。” 林嫣嫣想着也是,就没再问了。 她倒不是在意这点,而是想时常找虞姝挽玩,跟及笄之前之后没关系。 宅子挺大,她们逛累了就坐在一屋中歇息,柳昙带林夫人去了祠堂的位置,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缮。 虞姝挽靠在林嫣嫣肩头,困得眯了眯眼睛,“我明日要去铺子里,你与我一起吧。” 林嫣嫣为难摇了下头:“去不了。” 虞姝挽睁眼看她:“怎么了?” 林嫣嫣:“复繁又病了,我姨娘明日要出去一趟,我留在院子里照看。” 虞姝挽叹声气,拍了拍她的手。 林嫣嫣说,每到冬日,林复繁的病就反反复复,怎么都好不了,要一直到开春三月份才有所好转。 虞姝挽的身体自幼就好,也没见过林复繁这般病弱的人,一时心疼,胡乱说了句:“要不改个喜庆点的名字吧,还能沾沾名字的喜气。” 复繁复繁,她总觉得名字有些不好。 虞姝挽没将这些话说出来。 林嫣嫣眸光一闪,沉吟道:“这是我舅父取得名字。” “啊?”虞姝挽震惊了好一会儿。 陈姨娘都被陈礼祺害成那样了,怎么还用陈礼祺取得名字,更不可思议的是林老爷居然答应了? 林嫣嫣:“舅父告诉姨娘,这是专门找大师算得名字,姨娘和爹爹没什么怀疑,就用了。” 陈礼祺得知妹妹这胎可能是儿子后,就极力跟陈姨娘磨合关系,那段时日的陈礼祺难得有了当哥哥的模样,还时常去林府探望陈姨娘,林老爷看在陈姨娘腹中孩子的面子上没有赶人走。 直到陈姨娘临盆生子,陈礼祺送了林复繁一个大金锁,陈姨娘那时候已经原谅了他。 就在那不久后,陈礼祺赌博上瘾,跟陈姨娘借了一笔又一笔的银子,还被林老爷发现。 林老爷自然不能纵容,陈礼祺就硬要回送出去的金锁,那之后关系才真正僵了。 但林复繁的名字都喊两个多月了,再改会叫人拗口,干脆就用着了。 陈礼祺当初把这个名字带回来的时候,传递了大师的意思。 原是希望这孩子沾了名字的意思,这辈子都有许多的繁华富贵。 那时林老爷以为陈礼祺真心悔改,就安心用了,也一直将复繁的名字意为许多繁华的意思,从未想过有别的可能。 如今再看,这名字完全能有两个意思。 林嫣嫣后背发寒,愈想愈觉得这名字不行。 虞姝挽看着她逐渐难看的脸色,一时之间欲言又止。 她们俩先回了林府,林嫣嫣回院子照看弟弟,顺便提了嘴名字的事儿。 当天夜里,陈姨娘就去找林老爷说了此事,林老爷沉思许久,决定明日跟陈姨娘一起去寺庙,给林复繁求个新名字。 林夫人得知此事,没忍住把陈礼祺骂了一顿。 这不是小事,林夫人同样要一起过去,同行的还有林嫣嫣、林复繁姐弟二人。 柳昙在家闲不住,便跟着一起去,还问虞姝挽要不要同行。 虞姝挽想着林卿柏身上未好全的伤,毫不犹豫地拒了,用的自然是其他借口。 到了第二日,府上的主子只剩下虞姝挽、林卿柏二人。 临到午时,竹园的人过来带了句话。 林卿柏邀请虞姝挽到竹园一起用膳。 偌大的林府只剩下他们二人,虞姝挽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决定留下就是怕林卿柏一人在府中孤单,多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她换了身衣裳才过去,适才出了门,有什么东西落在毛领上,低头扫了眼,还没看清这是何物,就听元知大喊一声。 “下雪了!” 虞姝挽抬起头,看到天上飘着零落稀疏的雪花,眼底闪过浓墨重彩的光。 在今日之前,她对雪的认知只存在于书籍和听说,再多就是话本子,听说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 虞姝挽想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伸手接雪,但是太冷了,两手都藏在斗篷里,一点风都不想吹。 “姑娘!下雪了下雪了!”元知跑出来高兴喊道,整个人都很兴奋。 虞姝挽扬起唇角:“我看到了。” 元知:“怪不得这几日那么冷,原来是要下雪了。” 如今已是十月底,上京在这个时候下雪并不是令人稀奇的事。 元知:“姑娘不是还要去竹园,快过去吧。” 虞姝挽应了声,边走边仰头看雪,趁着没人注意,专门伸手捏下毛领上的雪花。 可惜没捏到,手指刚触碰上去,雪花就融在了指尖,只剩下一点点湿痕。 虞姝挽笑了声,拍拍衣领,踏进了竹园的大门。 林卿柏站在屋外,看见她来,忙对她招了下手:“快进来。” 虞姝挽小跑到他身前。 二人进了屋,林卿柏帮她褪下斗篷挂到一旁。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虞姝挽搓了搓手,抬起眸子看他,“外面下雪了。” 因为高兴,眼睛很明亮,瞧着很漂亮。 “看到了。”林卿柏面带笑意,方才出门是为了等她,先等来了雪。 “会下大吗?” “应该会。” 林卿柏拉着她坐下,“先用膳,慢慢说。” 二人挨着坐下,虞姝挽看了眼桌上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林卿柏把筷子递给她,淡声:“若下大了,他们就回不来。” 梦中表妹 第63节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姝挽看。 虞姝挽眨了下眼,拿筷子夹菜。 林卿柏轻声笑着,帮她夹菜,随意道:“挽挽昨日是不是在躲我。” 他没有疑惑,对此很笃定。 虞姝挽动作微顿,不慌不忙:“没有啊,表哥为何这么说?” 林卿柏看她许久,嘴角微微扬起,“许是我看错了,快吃吧。” 虞姝挽埋头用膳,实则为自己捏了把汗。 她昨日应当没躲得太明显吧? 本以为这事就此翻篇,却没想到林卿柏还会再提。 用过膳,虞姝挽想走,林卿柏拉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就把人捞入怀里。 “昨日为何躲我?” 来喊虞姝挽过来用膳只是幌子,林卿柏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问出原因。 .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不敢乱动,怕碰到他伤口,因此挣扎不得,就只能面临他的直面审视。 她脸颊逐渐红了,别开脸,有些扭捏道:“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第41章 为何躲我 “梦?”林卿柏对梦这个字很在意, 黑眸闪了下。 “对啊,我梦见你受了伤,有阴影了, 所以不敢见你。”虞姝挽放低声音,编造的谎言脱口而出。 反正不能把实话说出来。 “这样啊。”林卿柏笑了声,抱着她没松手, 下巴抵在她肩头,手臂轻轻揽在她腰间。 没再问什么,就这样抱着人想事情。 虞姝挽没动, 眼底的慌张渐渐褪去,垂眼看着腰间的手臂,手指不自觉搭在上面。 “表哥。” “嗯?” 林卿柏低头看她。 虞姝挽揪着他的衣袖, 纠结许久, 小声问:“你可曾梦到过我?” 认识那么久了,总要梦见一次吧。 要不然就…太过分了。 林卿柏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眼底划过难以捉摸的深意,迟迟没吭声。 虞姝挽松了他的袖子又捏紧, 铁定了要听到答案:“怎么不说话?” 难道真的没有梦见过? 所以不知道怎么答了? “梦见过。” 声音有些沙哑。 虞姝挽抬了下眼皮,眸中划过一道光,手指松开袖子,顺着他的小臂往下走,下一刻将掌心覆盖在宽大的手背上。 “都梦见我什么?” 她声音很轻, 离远了都要听不到。 林卿柏想着那些梦, 眸底笑意愈发深厚, 感受着手背上的凉意, 心脏仿若被什么东西挠了下,声音难掩笑意。 “挽挽希望我梦见你什么?” 他不回答, 轻而易举把问题抛给了虞姝挽。 虞姝挽略羞恼,道:“自然是一些好事啊。” 林卿柏笑出了声,喉间溢出愉悦的轻嗯:“放心,都是好事。” 每一次都是极好的事。 可惜不能讲出来,不然就把人吓跑了。 虞姝挽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不等她多想,就听身后的人说了件事。 “这两日下雪,就别往外跑了。” 虞姝挽应了声,怕他想起前阵子的事,道:“前几日程姐姐来了,她把程叙带走了,往后没人再来挑事。” 林卿柏静了片刻,“这样啊。” 虞姝挽:“我娘还说了,过阵子会把芸城那边的东西都挪过来,往后我们不回去了。” 不是永远不回,怎么说虞喆都葬在那儿,只是回去的次数更少了。 林卿柏:“我知道了。” 虞姝挽在他怀里慢慢转身,侧坐在他怀中,手臂勾住了他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本是想亲他的唇,但没看准,一口亲在了下巴。 对虞姝挽而言这两处没差别,笑道:“现在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 林卿柏黑眸晦涩不明,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声音哑得不像话:“是啊,挽挽如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不满足。 非常不满足。 只是亲一下远远不够。 只是未过门的妻子也不够。 林卿柏贪心,想要更多,但他不会主动去暴露那份贪欲。 “刚才没亲对地方,再亲一下。” 他放轻语气,眼神里的温柔叫人沉溺,一点一点的诱惑虞姝挽深陷。 虞姝挽眼睛闪了下,没有害羞,在他缱绻地注视下有了动作,勾着脖子的手臂往回收,手掌捧住他的下颌。 林卿柏似有察觉,非常配合的抬了抬头。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 虞姝挽那双清透明澈的眸子盯准了他的嘴巴,放在他下颌的手指微微用力,忐忑小心地深呼吸一下,闭着眼亲了上去。 她奔着只亲一下就停下的想法,却在碰到的那一刻多了些贪恋,想多停留一会儿,只是一会儿。 虞姝挽松了手,重新揽住林卿柏的脖子,揽得有些紧,红着张脸,紧闭的红唇微张,舌尖顺着唇缝舔了下。 两颗心脏交错地跳动着,剧烈抨击着身前的人。 林卿柏不是什么毫无欲念的人,只是亲一下还能忍住,再多了别的动静就彻底失控。 他单手圈着虞姝挽的细腰,另一只手上移,摁住了挽着发髻的后脑。 林卿柏一点又一点地剥夺了虞姝挽的呼吸,牙齿磕碰在一起,察觉到虞姝挽有些退缩,手掌微微使力摁牢固,唇舌比刚才更加激烈的探索。 屋里热,身上也热。 虞姝挽觉得脖颈间出了汗,脑袋不知何时有些晕,偏头躲开吸了口气,不等她说一个字,窒息的亲吻紧追而上。 虞姝挽挪动了手臂,两手撑在林卿柏肩头,时不时用力,妄想把他推开一些。 可她浑身发软,手指根本使不上力,别说推开了,就是动一下都觉得费力,只软软地搭在林卿柏肩上,一点推人的作用都没有。 她想说句话,才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就尽数被堵回口中,只剩下无力的轻哼声从嘴中溢出。 亲了很久很久,久到虞姝挽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后脑的手掌才有所松动,她再也支撑不了,扭脸躲避亲吻,浑身跟脱了力一样坐在林卿柏腿上。 她张着嘴,有些急促地喘着气儿,手指攥着林卿柏胸膛间的衣裳,糊成浆糊的脑袋缓缓恢复理智。 林卿柏闭眼深呼吸,没几下就缓了过来,回想起刚才亲密的瞬间,兴奋地手指都在颤抖。 他尽力压下不该泄露的情绪,拉起虞姝挽的手,指腹不断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指。 屋里一片寂静。 虞姝挽的手指还被捏来捏去,捏得她整个人都神不守舍,手指动了动,塞进对方的指缝中牢牢握住。 林卿柏搂着她,鼻尖萦绕的清香叫他很安心。 二人一时无言。 虞姝挽动了下发麻的双腿,察觉恢复了些力气才说话。 “我该回去了。” 开了口,才知道嗓子哑得不正常。 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再抱一会儿。”林卿柏贪恋她的味道,圈着的手臂不肯松开。 虞姝挽沉默答应。 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铺了薄薄一层,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瞧着很漂亮。 虞姝挽踩着雪离开,走得小心翼翼。 地滑,雪踩上去很好玩,让人上瘾。 林夫人等人都不在,又下了雪,下人都躲在屋里歇息了。 路上只有虞姝挽的脚印,一眼就能看出她从哪里到哪里。 虞姝挽在屋里待了一阵子,蓦然听到外面的元知在跟人说话,仔细听了下,是在说雪又下大了。 梦中表妹 第64节 她耐住好奇心,翻了本书看。 元知端着新茶和糕点走进来,感叹道:“虽然每年都能见到雪,但每次见了都有新鲜感。” 虞姝挽翻着书页,没抬头,“外面的雪多厚了?” “没多厚呢,等到快夜里再出门,那才叫厚。”元知笑着把手里的糕点、茶放桌上,又走到炉子旁添炭。 虞姝挽捏了块糕点,嘴巴刚碰到,就觉得唇上一痛。 皱了下眉,放下糕点走到铜镜前照了下。 那镜子模糊,照得并不怎么清晰,虞姝挽看得不真切,回头问元知:“我嘴上是不是有伤?” 元知闻言,抬头朝她看去,看清她的伤后惊了下:“还真是,我怎么记得您早上还好好的,何时多了个伤口?” 虞姝挽故作平静:“早上就有了。” 元知:“啊?那您刚才怎么还问我有没有?” 虞姝挽羞愧回过头,不说话了。 方才亲的时候,嘴巴又麻又疼,完全没注意破了皮,应该是牙齿磕破的。 虞姝挽没再探究,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接着吃糕点,专门避着唇上的伤,主要是肚子有些饿了,就想吃东西。 刚才在竹园没吃饱,林卿柏一个问题,她都没心思吃饭了,满脑子都是梦,一碗饭她吃了半碗不到,可不就饿。 元知添好炭,走到她跟前好好看着那伤口。 虞姝挽别开脸,伸手半掩着嘴巴,“怎么了?” 元知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我记得早上真没有啊。” “有的,是你记错了,我刚才也没想起来。”虞姝挽摸了摸唇,不放心加了句:“是我昨晚上不小心咬到的。” 元知恍然大悟,这下不问了,去一边忙了。 虞姝挽松口气,手上的书都快翻一半了,一页都没有看进去。 等元知出去,干脆合上书待在屋里发愣。 府里的其他人都出门了,她留下真的真的只是想照顾林卿柏,没有别的想法,谁知道就成了这样。 林卿柏不会以为她留下就为了跟他做这样的事吧? 虞姝挽晃晃脑袋,把那种不可能的心思甩出去。 表哥待她多好,她怎么能这般想表哥呢! 临到夜里,虞姝挽还等着林卿柏喊她过去用晚膳,但这次没等到。 直到来屋里送膳的人走了,元知说:“刚才竹园的人又来传话了,公子怕您晚上滑倒,就没喊您过去。” 外面雪厚了,好些坑洼斜坡都被大雪遮盖,一眼望去看不出来。 再加上天色晚了,虞姝挽出门一趟很危险。 虞姝挽应了声,没多少反应。 她不知道林卿柏多想过来陪她一起,但栖园的人大多数都很听柳昙的话,只要林卿柏在栖园现身,那些人转头就能跟柳昙说上好几遍。 林卿柏虽是林府的主子,但是不管事,柳昙都比他管得多,更何况栖园这些人往后是要跟着一起搬到后面新宅子里的,对此更听柳昙的话。 林卿柏每次让人来传话,都只传给元知,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倒不怕他们说些什么,就怕他们说到柳昙跟前,到时候他跟虞姝挽想见一面都难。 夜里。 地上的雪很厚,刚下来的雪很松软,一脚就能踩下去。 虞姝挽想玩雪,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就只能待在院子里,冰凉发红的手指团着雪球。 一次团好些个放着,再用力扔到后面的墙上,很好玩。 这还是元知跟她说的法子,二人还比谁投的比较高,雪拍打在墙上,有些被击散,有些留在了墙面上。 每一次向外投出的时候都很用力,一面墙很快就粘满了雪,可惜虞姝挽看不清楚,还要提着灯过去看。 玩累了,就想回去歇着。 虞姝挽问:“墙上的雪不用清理吗?” 元知:“咱们不用管,很快就化了。” 虞姝挽放心回去歇着了,在外面玩了一场,回到屋里就脱了力,疲惫躺在榻上,动都不想动。 元知端着热水进来:“姑娘,洗个脚再睡吧。” 虞姝挽躺在那儿没动。 元知就端着水过去,把水盆放下,再帮她褪下鞋袜。 虞姝挽坐起身泡脚,在外面玩了那么久,双脚凉得不像话,蓦然碰到热水,舒服地叹出了声。 元知去给她倒茶。 虞姝挽笑意盈盈地接过茶盏,抿口热茶,浑身都热了,“明天还会下雪吗?” 外面的雪就跟元知说的一样,到晚上铺了很厚一层,但雪也停了。 “不知道,这些都说不准,姑娘没玩够吗?”元知冻得脸红鼻子红,虽这么问,但她自己也没玩够。 以前跟在林夫人身边,虽未干过重活,但不能偷懒,就算见了雪也只能偷偷玩,到了夜里更是累得不想动,很早就歇着了。 跟着虞姝挽轻松许多,还能一起玩。 虞姝挽瞧她冻成这样,没说玩没玩够,关心道:“你一会儿回去也泡下脚,把我的手炉拿上,好好暖暖手,可别冻着了。” 元知回了声好,笑得开心极了。 虞姝挽开心了一整日,夜里又玩成那样,泡完脚很快就躺榻上睡着了。 睡得很沉,期间外面的元知喊了她两声都没听到。 翌日,雪白得刺眼,过了一晚上的雪有些硬了,没被踩过的雪上隐隐结了一层冰霜。 虞姝挽冷,就待在院子里哪都没去。 柳昙她们都没回来,外面雪还堆积着,昨夜没有再下。 虞姝挽知道这样不好赶路,只怕在雪化之前都回不来了。 这么一想,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没跟着去,外面的雪景一定更漂亮,身边还有林嫣嫣一起玩,怎么都比在府里闷着好。 虞姝挽又想起她们这次出去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林复繁改名字,雪下那么大,天又冷,也不知林复繁怎么样了。 虞姝挽一觉醒来把其他人想了个遍,唯独没想林卿柏,主要是不敢想,她昨夜又做了梦。 许是昨儿亲得太…… 梦里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些不该有的。 明明只是多亲了一会儿,在梦里却是亲着亲着滚榻上去了,衣裳都不知何时没的,只记得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虞姝挽刻意去忽略林卿柏,就是因为昨夜的梦,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订亲后见面见得太多了,所以才会做这种梦。 若是平常的梦还好,偏偏是这般亲密的梦,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去想人了。 虞姝挽叹气,只盼着后面不要再梦到这些了。. “姑娘,公子让您过去用膳。” 元知又进来传话了。 . 虞姝挽胡乱想着借口:“你就说天太冷,我不想出门。” 元知没多想,把这话原封不动的传了过去。 竹园帮着传话的是九松,他把话带到的时候,林卿柏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才坦然应下。 “我知道了。” 林卿柏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出门办事完全没问题,这场雪过后便要继续忙了,就想在这几日好好跟虞姝挽待在一起。 晚膳时,林卿柏也喊了虞姝挽,但她依旧没来。 林卿柏一个人在书房待到深夜,右手在写字,左手里拿着个荷包揉搓。 那荷包不是深色的,而是浅绿色,上面的荷花很漂亮,一看就是姑娘家才有的。 林卿柏揉弄着荷包,心不在焉地抄写着书籍,本是想借着抄书静心,可越抄越心烦,左手手指用力捏着空无一物的荷包,指腹磨蹭着莲花的丝线。 抄写过无数遍的书籍,分明都会默背,却在这时错了一个字。 林卿柏停下笔,漆黑地瞳仁盯着桌上的书籍,不知在想什么。 虞姝挽借着冷躲了一日,待在栖园哪都没去,她试试今日不见林卿柏,夜里会不会做那种梦。 若没有梦到,她自然不会一直躲着林卿柏,今日只是试探一下罢了。 若梦到了,她当真要吃斋念佛几日,不能任梦境这样荒.淫下去,太影响精神了。 夜里,虞姝挽又做了梦,梦里依旧有林卿柏,只是不是那般不能说出来的梦,而是再正常不过的梦。 虞姝挽醒来后在榻上坐了会儿,都快忘记梦里的情况了。 也是,寻常的梦没什么记忆点。 唯有那样香艳的梦境能让人记好久。 这两日化雪,太阳并不烈,地上那么厚的雪,不知何时才能化完。 院子里的雪有人扫了,但扫在一起的雪依然堆积着,和泥土混在一起没办法再玩。 林老爷林夫人这次出行,带走了府里一大半的人,林府剩下的小部分人不够做活,栖园的其他人都跟着去帮忙了。 府邸太大,扫雪要扫许久,好在前两日他们都歇着,现在多干点活并不抱怨。 趁着栖园没人,林卿柏找了过来。 他光明正大的踏进栖园的门槛,来到虞姝挽门前站了会儿,抬手敲门。 “进。” 虞姝挽坐在炉子旁,手离得很近,身上暖烘烘地,以为是元知过来了,就直接然后人进来。 梦中表妹 第65节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她动都没动,搓了搓手,“你不是跟他们去扫雪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没听见元知说话,只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虞姝挽还没意识到不对劲,伸了个懒腰,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我肩膀好酸啊,你帮我捏一捏吧。” 她在屋里又靠着炉子,所以穿得少,伸懒腰时腰身都显了出来,一旁的桌上还摆着早晨抄写的经书,因为懒得动就没收起来。 等了会儿,肩膀上多了只手,手上用着巧劲帮她捏按肩膀。 林卿柏低头扫着桌上的白纸黑字,唇角向上弯了弯。 虞姝挽的字很秀气,看起来赏心悦目。 从前没见她写过什么字,今日才知道字这么漂亮。 “怎么感觉你手劲儿变大了?”虞姝挽说着转过头,看清身后是谁的那一刻,眼睛微微睁大,不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 她连忙起身,半掩着嘴咳嗽几声,眼底惊讶骗不了人。 林卿柏笑道:“昨日怎么不见我?” 若细听,都能听出他语气中包含的不满和失落。 但虞姝挽这会儿太震惊了,没有听出来,诧异道:“表哥怎么来了。” 她这会儿还在卧房里,林卿柏就这么进来了。 擅闯别人房里的人并未羞愧,面色坦然地坐下,倒了盏茶。 林卿柏垂眸,“我不能来吗?” 虞姝挽这下听出了他的失落,心中一紧,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表哥当然能来,只是太突然了,吓我一跳。” 声音愈发小,想起他刚才的问题,又想起昨日躲他一整日,有那么一点心虚。 “我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得你不想见我。”林卿柏淡声说着,抿了口茶,面上没有丝毫不悦。 可虞姝挽就是知道他不高兴了,眨巴眨巴眼睛,大着胆子走到他身旁,试探着伸出双臂,见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搂住了他。 “昨日太冷了,我有些受不了,就不想出门。” 虞姝挽轻蹙起眉,明亮地眼眸中透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求饶,放软语气撒起娇来:“表哥舍得我出去挨冻嘛。” 林卿柏对她当真是毫无办法,可又不想让她这么轻易混过去,无奈叹道:“我知道,是我太容易瞎想了。” 他这般做法,倒是让虞姝挽手足无措了。 虞姝挽很急,不想看他这样,着急之下直接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攀着他肩膀,“是我没考虑表哥的心情,是我错了,表哥别生我气了。” 林卿柏掩下眸底的深意,努力克制着想去揽住她腰的双手,抿着唇沉默。 虞姝挽在心里责骂自己,闭眼往他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别生气啊,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躲你了。” 她只顾着哄人,都没发觉自己承认了躲人一事。 林卿柏微微别开脸,不言不语。 虞姝挽看这样还不够,就去亲他的嘴巴,连着亲了两下,“我都知道错了,不要生我气了。” 林卿柏懂得适可而止,也不会真的让她怎么样,手臂终于不可控地圈住了她,“我没有生气,只是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你这样躲我。” . “我没有躲你。”虞姝挽忙着给自己解释,抬眼对上林卿柏含笑的眸子,微微一怔。 “可是挽挽刚才说漏嘴了。” 第42章 年前事变 虞姝挽沉默片刻, 好像刚才真的说漏嘴了。 一激动,没注意就把自己卖了。 林卿柏看她这般,觉得好笑, 手指捏着她的耳垂,温声:“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虞姝挽抱紧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林卿柏:“挽挽能不能告诉我, 究竟为何要躲我?” 虞姝挽没出声。 林卿柏不再问,安静抱着她。 过了很久,虞姝挽闷声道:“我没有躲你。” 她还是选择否认。 林卿柏揉着她的耳朵, 态度温和:“可你不见我,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理由…… 当然有理由。 但虞姝挽不可能把真话说出来,她埋在林卿柏怀里没动, 眼睫颤了颤, 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 “我只是…太喜欢表哥了。” 林卿柏笑了:“喜欢我为何还躲我?” 虞姝挽:“没有躲你,只是每次看到你, 我…我都太激动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越说越顺, 从他怀里抬头,指着桌上抄写的经书,“你看,为了让自己心静,我还专门抄写这些。” 桌上抄写的确实是经书, 做不得假, 这总能当个好理由吧。 林卿柏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可眼下的确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回想自己哪做错了,想了许久都很确定没有做错什么事。 所以原因出在虞姝挽身上, 这种理由虽然扯,但他不得不信,只是信得太勉强。 林卿柏无奈极了,低头吻了下她的耳朵,“我信挽挽,但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你这样做,我很难受。” 他夜里睡不好,又没梦见人。 少有的阴郁在心头围绕,清晨用膳时毫无胃口,在书房待了会儿,想到府里的人都在后院扫雪,就忍不住找了过来。 好在栖园里没有留人,让他能够轻而易举的进来。 虞姝挽知道这么做不对,轻轻应了声,讨好似的亲他一下,“以后不会这样了。” 林卿柏眼眸含笑,手指蹭了下她的红唇,唇上有道结痂的伤口,眉头轻皱,“那次不小心磕到的?” 虞姝挽知道他说的那次是指哪次,点点头,脸蛋染上了微红。 林卿柏有些自责,“疼不疼?” 虞姝挽原本想说不疼,话到了嘴边又变了:“疼,吃什么都要避着。” 大多数膳食都带着菜汁,唇上的伤就怕碰到这些,稍微沾上了就蛰得慌。 “下次不会了。”林卿柏垂着眼,告诫自己要控制着些,不能再这样放纵,他不想伤到虞姝挽。 虞姝挽看出他在自责,抿唇笑笑,倒没说什么。 这次把话说开了,她今后就没机会再躲着了,至于那种梦,就当是提前预习一下,反正以后总能用到。 林卿柏在她屋里待了好一阵子,虞姝挽怕一会儿其他人都回来了,就催促他走。 林卿柏:“亲一下。” 虞姝挽顺从地亲他。 林卿柏不怎么满足,但还是走了。 若真让其他人看到了并不会怎么样,让柳昙知道了才会坏了事。 柳昙虽看好他们,不代表愿意看到他们成亲之前有这般亲密的行为。 其实虞姝挽也不想这样,但…情难自禁。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很多次。 . 当然,比亲吻更深一步的事情她是真不敢做,也不愿做。 林卿柏才走不久,园子里就有人回来了。 虞姝挽收起桌上抄好的经书,又把针线收起来。 等元知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院子里的雪扫成了一堆,这两日有太阳,角落里残留的雪逐渐化了。 虞姝挽没再躲着林卿柏,后面两日连着跟他用了午膳,到了第三日,林卿柏一早就出府了。 雪化了很多,路上可以出行了。 虞姝挽去了铺子,下雪后很多铺子都关门了,但糕尚斋没有,生意虽大不如以前,但也日日有人来买糕点。 虞姝挽对了下账本,她看得仔细,对账又慢,在铺子里坐了一晌儿才对完。 马车到了林府外,她刚走下去,就听见远处细微的马蹄声,闻声望去,发现是林卿柏回来了。 待林卿柏下了马,虞姝挽走到他跟前,“表哥可用膳了?” 眼下午时都快过了,问这话多少有点晚。 “还没,一起吧。” 林卿柏顺着她的意思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虞姝挽弯眉笑着,跟他一同进府。. 用膳时,虞姝挽问了个问题。 “三殿下那儿没有会武的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林卿柏说起办事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就想问了。 林卿柏不会一点武,既然这样,为何还让他去冒险。 虞姝挽想了许久,每次都忘了问,今日看他回来,可算是想到了。 梦中表妹 第66节 林卿柏没瞒着她:“有。” 这个回答在虞姝挽意料之内,顺着往下问:“那为何要你去冒险?” 林卿柏:“三殿下那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太子面前露过面,只有我没有。” 虞姝挽垂下眼睫,“以后还会有危险吗?” 林卿柏:“不知道。” 虞姝挽:“若是你暴露了身份,可会引来危险?” 这种事是肯定的,林卿柏知道骗不了她,就应下了。 虞姝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每个回答都在意料之内,但都不是她想听的。 事到如今,林卿柏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担忧,主动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只是可能罢了,上京里没人敢闹事。” 虽这么说,但虞姝挽还是没放宽心。 林卿柏:“最多受点伤而已。” 不会丢了命。 这一点他还是很肯定的。 虞姝挽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二人才用了膳,分开还没多久,林夫人等人就回来了。 前几日下雪的时候,林府的马车刚出城门,完全能返回来,但林老爷着急给林复繁改名字,怕这名字真的会影响到孩子身体,就迎着雪去了寺庙。 先前走的时候,马车里就备了炉子炭火和许多厚绒毯子,就怕路上冷了,更怕林复繁受凉,一路上都小心照顾着。 虞姝挽跑到门前去迎接,跟林嫣嫣抱了一下。 姊妹俩小声论事,虞姝挽这才知道林复繁改了名字。 林老爷在寺庙给小儿子求了个名字。 新名字叫林赴凡。 跟上个名字同音,那名字用了那么久,忽然换掉会让所有人不习惯,就取了这个同音不同字的名。 赴意为奔赴。 凡意为平凡。 林老爷不奢望林赴凡过得有多富贵,只希望儿子能够平凡的过完一生,不用出挑,也不要跟之前那般病弱,只要他普通、平凡就够了。 虞姝挽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不知是不是真跟名字有关系,林赴凡自从改了名字,精神气好多了,折腾了这么一路,虽远不如常人,但是气色比去之前好得多。 陈姨娘是亲眼瞧着林赴凡一日比一日精神,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 陈姨娘还记得林嫣嫣那日的话,这次回来后专门把虞姝挽喊了过来,好好道了谢,还送给她一串佛珠子。 “我身上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前些年在一位大师那里求来的,你且收着,可别拒绝我。” 虞姝挽迟疑许久才收下。 若她推脱着不收,陈姨娘会着急。 其实她想说当时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几日过去,林赴凡改了名字气色也变好了,但这只是这几日发生的事,谁知道后面会如何。 虞姝挽知道这些话不适合说出口,就忍住了,她虽收了佛珠,却觉得烫手,想还回去又没合适的理由。 万一林赴凡的身体跟名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就有些左右不是人了。 虞姝挽又不能说想回到那天收回这种话,如果林赴凡真因为一个名字而改变一生自然是好事。 总之这种事全是矛盾,理不清。 况且大家都信这些。 夜里,大家都坐在一起用膳。 虞姝挽有些冷,小口喝着酒暖身子。 她这次有分寸,饮了两杯就不再碰,安静坐在一旁听长辈们说话。 林赴凡也坐在其中,瞧着就是比之前好多了,吃饭的胃口都跟着变好,许是精神不错,话变多了些。 这次没人提前离开,虞姝挽待到最后跟柳昙一起走的。 她挎着柳昙的胳膊,一直贴在一起,这样走很有安全感。 林卿柏走在所有人后头,眼神落在虞姝挽身上。 虞姝挽夜里黏人,这点他是知道的,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就是牵着手,挨得近一些,虞姝挽可从未这般缠过他。 不,有一次缠了。 是初次见虞姝挽醉酒的那日,当真是黏人,走一步路都紧紧贴着,生怕把她留下了。 林卿柏无声弯唇,眼底愉悦可见。 若以后都能这般黏人就好了。 虞姝挽回到园子困得不行,跟柳昙说了声就想回去。 柳昙拉住她:“娘想跟你说些话。” 虞姝挽忍着困意,一起去了柳昙屋里。 “娘,您要说什么啊?” 柳昙让其他人出去,等房门关上了才开口:“这几日在府里如何?” 这是在问她跟林卿柏单独在府上相处的如何。 虞姝挽一下子就精神了,笑道:“能如何啊,还是那样啊。” 她刻意隐瞒,又垂着眼。 柳昙怀疑看着她:“你抬头看我。” 虞姝挽自知躲不过,抬头看她。 幸好早就猜到了会这么问,所以前两日就在试着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专门对着铜镜练习。 练了两日,还真把柳昙给蒙过去了。 柳昙:“我倒不是怕你们怎么样,只是担心这两年里会有什么变故,到时走不到一起可就坏了。” 柳昙总说两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但两年间能发生许多事,谁知道都会经历些什么。 虞姝挽:“我跟表哥心意相通,不会有变故。”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柳昙担心这么多,是见过些类似的事,都说男人不成家就不收心,这订亲又不是成亲,不还是不收心。 看虞姝挽这般笃定,就没让自己多想。 柳昙好些日子没跟她好好说话,这次把她留下说到很晚。 虞姝挽困得一直打哈欠,回到卧房被窝都没暖热就睡着了。 雪化的差不多了,林家人都在府里,林卿柏这几日都会出门办事,好在夜夜回来睡,身上也未见什么伤。 下过雪后冷得没法出门,虞姝挽犯懒了,夜里没找过林卿柏,白日里又很少见到他,虽住得近,却偶尔才能见一面。 日子过得飞快,后面的虞府修缮好了,柳昙找人算了个搬家的好日子,就在林嫣嫣及笄的前几日。 到了那日,柳昙跟虞姝挽帮着往虞府搬东西,一同帮忙的还有许多下人。 自府邸修缮好的那日起,柳昙就去买了些人,那些人直接就留在虞府做活。 她们忙着搬东西,林夫人跟陈姨娘为林嫣嫣的及笄礼操心,商量着都请谁来,又邀谁来做这个正宾。 虞姝挽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她们虽未在林府住太久,但衣裳什么的可不少,好在人多,搬起来容易些。 主要让虞姝挽忙的还是铺子里的事,近几日又有家租出去的铺子快到了日子,先前租铺子的人没过来说续租的事儿,虞姝挽就想着把那铺子腾出来开个蜜饯铺子。 她对这些感兴趣,原先就会做一些,为了开铺子,还专门找了位有手艺的老人跟着学。 又要学做蜜饯,又要去糕尚斋忙活,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闲空儿就去那家正在修缮的空铺子看看。 柳昙劝她歇一歇,不想看她这么累。 虞姝挽嘴上答应,第二日还是那么忙,她只在林嫣嫣及笄礼那日小歇了一下,歇过后又时常待在铺子里。 她是累了些,但越干越有劲,看着生意一点点扩大,难得有了满足感。 林卿柏整日忙得早出晚归见不着人。 虞姝挽同样如此。 二人这般忙活,倒让林夫人和柳昙愁上了。 一是怕他们忙坏了身子,二是怕时常见不着面,耽误了感情怎么办。 她们只看到虞姝挽跟林卿柏忙,却未曾看到两人见面的时候。 腊月里冷得刺骨,风刮得脸生疼。 即便这样,虞姝挽还是会在夜里跟林卿柏偷偷见面。 前阵子最忙的时候,她太累了,夜里不愿出去见人,偶尔才能见一面。 现在偶尔也见不着,白天真的太忙了,夜里再不见面就没机会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挨冻也要在深夜会面。 林卿柏每夜都偷偷从林府的后门出来,再翻进虞府的院墙,路都走熟了。 夜里见面不做什么,顶多牵个小手,说点对方乐意听的话,再亲密的就没了。 虞姝挽总开玩笑说这般行为像个贼一样。 明明在自己府上,又要小心翼翼又要偷偷摸摸,避着所有人偷偷会面,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好一阵子没见过了。 说实话,有点刺激。 梦中表妹 第67节 虞姝挽每次想起这般举动,都要努力忍笑。 林卿柏觉得不好笑,他真的想快点娶到虞姝挽,在娶到之前的每一日都在迫切等待。 柳昙总是往林府跑,时常跟着林夫人一起去秦家坐坐,秦夫人最喜欢看戏,总邀着她们去看戏台子。 柳昙不是没想过给虞姝挽帮忙,但虞姝挽都拒了,明说了想要柳昙好好玩,铺子里的事都有她。 柳昙试过几次都没行通,直到蜜饯铺子开张,虞姝挽招了几个人,每日也有些闲散时刻,柳昙这才放心跟着林夫人到处逛。 快要过年了,柳昙去买了好些爆竹灯笼,还有剪窗花的红纸。 街上有人卖剪好的窗花,但柳昙觉得这种东西就要自己剪才有趣,看虞姝挽闲了就拉着虞姝挽一起剪。 母女俩坐在一起,柳昙说起了林嫣嫣的亲事。 自林嫣嫣及笄后,便有好些媒人上门说亲,陈姨娘觉得太早了,就都拒了。 燕楚的姑娘十五及笄,但不会嫁那么早,大多数都在家待到十六七才说亲,说亲说成了就成亲。 林嫣嫣才及笄,陈姨娘不着急,还想为林嫣嫣好好物色一阵儿,不说嫁个多好的人家,起码要把日子过好。 好些人家瞧不起庶女出身,却贪恋林府的财富,想着能娶到林府的庶女也好,庶女的嫁妆肯定不少。 陈姨娘跟林夫人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会让那些人有了机会。 柳昙整日去林府待着,瞧着是搬出来了,其实跟住在那儿没多少差别。 每次遇见了什么都要跟虞姝挽说,一点事都藏不住。 虞姝挽听得直笑,剪着窗花的手都跟着抖。 柳昙:“一会剪坏了要重剪啊。” 虞姝挽忍着笑,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没有继续剪窗花,等情绪平复一些才接着剪。 林嫣嫣在午膳的时候来了一趟,留在此处用过午膳,帮忙一起剪窗花。 柳昙去忙别的了,姊妹俩坐在屋里边剪边聊着事。 虞姝挽问林嫣嫣有没有心仪的人。 林嫣嫣:“没有,我姨娘都问过许多遍了。” 林嫣嫣平日里不出门,见不到人,闲了就来找虞姝挽,哪有认识旁人的空。. 虞姝挽沉吟道:“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林嫣嫣红着脸:“我不知道,只要我姨娘和爹爹满意就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嫣嫣早已将这话刻进了骨子里。 虞姝挽拧了拧眉,很快又舒展:“你姨娘肯定会为你挑个好人家。” 她本想说,在这种事上还是要自己满意些好,但她们年轻,多会识人不清,自己满意没用,父母看好的还是靠谱些。 林嫣嫣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虞姝挽剪好了手边的窗花,又从林嫣嫣身边拿了些过来,问:“你大哥这几日还那么忙吗?” 她有好几日没见着林卿柏了,最后见面的那夜,林卿柏说要去办些事,可能要几日才能回来。 虞姝挽只能干等着,没问他有没有危险,这阵子总找活做,就为了能暂时把林卿柏抛之脑后,不然整日想着人还见不到面,太煎熬了。 林嫣嫣没怎么关注过林卿柏,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很久没见过大哥了。” 林卿柏前阵子早出晚归,现在又没回过家,林嫣嫣许久都没跟他碰过面。 虞姝挽了然,不再问了。 剪窗花时心神不宁,不小心被剪刀蹭到了手指,指腹破了皮,冒出一点点血。 “表姐,你手流血了!”林嫣嫣惊呼一声。 虞姝挽平静地拿帕子擦净,“不碍事。” 林嫣嫣不放心道:“快上些药吧,再包起来,剩下的窗花你别剪了,全交给我就好。” “这么点伤用不着上药,别担心,真的没事。”虞姝挽毫不在意地继续剪窗花。 手上的伤是有一点轻微刺痛,但用不着当成大伤对待,过一夜差不多就能好。 林嫣嫣不跟她似的,叹声气:“我去拿药。” “唉,真不用。” 虞姝挽拦不住林嫣嫣,眼睁睁看着林嫣嫣出了门,在门外跟元知询问药在哪儿。 不多时,元知拿着药来了,跟林嫣嫣一起帮着虞姝挽包扎。 虞姝挽瞧着这一幕,忍俊不禁道:“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了什么大伤。” “姑娘莫要胡说,不论小伤大伤,都要好好对待。”元知认真给她涂药。 林嫣嫣认同道:“对啊对啊,不能当看不见。” 虞姝挽没跟她们狡辩,平日里受点小伤她是会好好包扎,今日着实没那个心情,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午膳前还好好的,这会儿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发闷又说不出来的难受。 包扎完伤口,林嫣嫣不让虞姝挽剪窗花了,非让她在一旁看着,剩下的全是林嫣嫣和元知二人一起剪的。 虞姝挽总是心神不定,喝茶时没拿稳茶盏,差点倒了一身。 林嫣嫣:“表姐,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好好歇着吧。” 元知:“姑娘你歇息吧,我们去别的屋忙。” 元知也觉得虞姝挽近几日太累了,明明可以闲下来,非要给自己找活,是谁都会禁不住。 她们俩这么一唱一和,就连虞姝挽都对自己的状态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真是太累了? 她现在开了两家铺子,生意都不错,忙着时只晓得银子紧进账有多快,完全忽略了身体。 虞姝挽希望歇一歇就能好,便先让她们出去了。 人是走了,可她躺在榻上又睡不着,毫无困意,心头愈发不安,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像是累的。 快到晚上,林卿柏来了虞府。 林夫人正跟柳昙待在屋里说着话,听闻林卿柏过来,就想跟他说几句话。 林夫人本是想责怪儿子忙得不归家,柳昙是想关心几句,别让他那么忙。 谁知林卿柏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说出了令她们俩都没想到的话。 “娘,姨母,年后我要与挽挽成亲。” 林夫人大惊。 柳昙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茶盏扔出去。 不等她们反应,林卿柏又说了句话。 “皇上已经知晓此事,我没办法等挽挽两年了。” 皇上? 皇上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可这种事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林卿柏后半句又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满脑子疑问,眉头紧皱:“你先站起来,好好跟我们解释清楚。” 柳昙放下茶盏,心慌的不行。 她们就是寻常百姓,平日里提个皇上都觉得烫嘴,哪晓得有一日会有牵扯。 年后成亲,所剩的时日还不到一个月,什么都没准备,紧巴巴的凑齐多不好。 更重要的是,虞姝挽尚在守孝期间。 林卿柏敛眸,声音很淡:“三言两语的讲不清楚。” “有什么不清楚的,你直说就是,难不成事情很复杂?”林夫人只能干着急。 柳昙也坐不住,直言道:“卿柏,你只需解释为何说等不了挽挽两年。” 林卿柏闭了闭眼,眉宇间的疲惫遮不住,低声:“边疆战事吃紧,皇上曾向南梁书信求助,南梁提出要与燕楚和亲。” 林夫人跟柳昙对视一眼,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些,还跟他的亲事有了牵扯。 这都是大事,怎么就牵扯到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了? 林卿柏始终垂着眼,面不改色地说出一切:“和亲的人没定,南梁的意思是,会派使臣亲自过来挑选,还有半个月就能到。” 半个月,正是年后初几的日子。 林卿柏:“五公主是最适龄的人,今日得知此事,迫切的寻求驸马。” 这件事倒不是复杂,而是太荒谬了。 林卿柏只是被无辜牵扯。 怪就怪,这几日做了许多事,三殿下逐渐被皇上看重,帮着三殿下做事的人也被皇上注意。 林卿柏是其中之一。 他今日进宫面圣,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却不想正碰到南梁的书信送到,皇上提到了要跟南梁和亲一事,又恰巧被五公主偷听,一切都乱了。 林卿柏那时跟三皇子站在一起,刚听完皇上说完和亲一事,五公主就闯了进来,指着林卿柏说要嫁给他。 在五公主话落的瞬间,林卿柏已然跪下,口中说着望公主三思。 第43章 年后成亲 五公主从小到大, 还没被人拒绝过,当时盯着林卿柏,脸色难看。 梦中表妹 第68节 皇帝不舍得女儿和亲, 虽然信中说了会派人过来挑选,但是适龄中的公主只有五公主一人。 五公主去年及笄,皇帝想多留女儿在身边一年, 就没想过给她招驸马,更何况五公主明说了不想那么早嫁人。 谁知今年的战事吃紧,隐有败意。 一旦败了, 不仅是少了疆土,百姓还会流离失所,爱戴子民的皇帝更会为此痛心, 所以他亲笔写了封信, 送去南梁求助。 南梁与燕楚前几年有些来往,都是互相派使臣前往供奉, 关系只能算得上一般般。 这两年与南梁来往少了,皇帝写下求助的信时没有报多少希望, 但对方答应了,答应的条件是和亲。 皇帝舍不得边疆的百姓受苦,同样也舍不得五公主去和亲,他将目光投向了跪着的林卿柏。 林卿柏没有忽略头顶两道施压的眼神,不禁敛眸, 道:“臣已有未过门的妻子。” 他自称臣, 是因为在五公主来之前, 皇上已经提携了他, 往后能够光明正大的为皇上办事,实则是为三皇子办事。 皇帝看得出来, 但不会点明。 皇帝近几年很愁,燕楚大不如以前,在战事上持续吃亏是其一,几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是其二。 太子性格太过残暴,办事血腥,必然不适合这条路,就算这么走下去了,往后说不定会落得君臣反目。 二皇子太过平庸,各种能力都欠缺,虽有重臣辅佐,保不齐哪日会被佞臣挑唆。 三皇子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插手,偶尔帮忙办点事,手段并不出彩。 往下的四公主前两年得了封号和封地,跟驸马一同前往封地,很少回来一趟。 五公主近两年一直待在皇帝身边,最为得宠。 仅剩的六皇子和七公主是对龙凤胎,才六岁多,都是刚启蒙的孩子。 皇帝以为这辈子临死之前都看不到儿子争气,未曾想那个玩世不恭的老三逐渐冒头,他找人调查三皇子,这才晓得自己这个三儿子隐藏的有多深。 因此次调查,把三皇子身边的人都挖了出来,最让皇帝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中有一个是商贾之子,家中有些布匹丝绸还会送进宫里,算得上是个皇商。 皇帝想好好培养三皇子,自然要帮着培养今后辅佐三皇子的人。 所以他不介意林卿柏为三皇子做事。 但,林卿柏竟如此果断拒绝了他的女儿。 皇帝还没想好该怎么劝,就听身旁的女儿说:“你都说了是未过门,退亲便是,做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绝对不会委屈你。” 皇帝皱了下眉,不喜这话,但他向来骄纵五公主,因此未说什么。 林卿柏轻声回绝:“退不了,年后臣就会跟她成亲。” 这般说,是为了告诉五公主来不及了,但他不否认其中有私心,因为这话一旦说出口,只要今日把这事躲过去,年后他无论如何都要跟虞姝挽成亲。 皇上在这儿听着,若年后没有成亲,那便是欺君。 五公主气得手抖,她得知和亲的事,实在是脑袋一热,就想快点找个驸马,看三皇兄身旁的人还算顺眼,就随手一指,谁能想到他早已订亲。 她向来强势又爱面子,从前要什么有什么,此刻被气昏了头脑,扬声道:“你做我的驸马,本公主不会亏待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父皇也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皇帝看了女儿一眼,知道她因和亲的事感到焦躁,但这般做法太不妥了。 林卿柏跪在那儿,脊背挺直,面不改色:“臣与她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身,这辈子,臣只娶她一人!” 三皇子在一旁看了那么久,拱手以礼:“父皇,五皇妹,林卿柏年后就会成亲,喜帖已经送出去了,这时候退亲改做驸马,对谁都不好。” 百姓会议论,五公主名声会受损。 三皇子并不知道林卿柏订了亲,林卿柏从来不肯多说家里的事,他也没问过,但事已至此,他自然是要帮自己的人。 二人这般,谁还看不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皇帝眯了眯眼。 年后就成亲,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喜帖可不就发出去了。 皇帝是不想让女儿被百姓议论,况且强人所难不是君子所为,逼他人退婚更是叫人唾弃。 皇帝瞥了眼正在气头上的女儿,先让林卿柏站起身,而后对女儿叹道:“朕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且放心,朕这两日会为你选个好驸马,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宠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怎么可能牺牲她。 五公主原本心慌意乱,找不到一个可以支撑的点儿,听见这话没忍住红了眼睛,“真的吗?” 皇帝:“真的,朕可舍不得你。” 五公主偏头,背着三人抹了下眼泪。. 她也不想强人所难,可刚才太着急、太害怕。 古往今来,但凡是去和亲的公主没有一个好下场。 五公主自幼骄纵惯了,受不得这些委屈。 可她也知道,若再这么等下去,南梁来的人真指到了她,不嫁也得嫁。 所以迫切的想找个驸马。 她眼光高,能让她看上眼的没几个,瞧着三皇兄身边的人还算能入眼,想着勉强委屈一下吧。 “对不起。” 五公主没看林卿柏,声音带着点鼻音。 眼前这个人应该很爱他未过门的妻子吧。 当了驸马,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能抗住这般诱惑的人能有多少,除非很爱很爱。 再者说,父皇刚才没出声,显然是默认了,可这人还是拒绝,完全不怕。 五公主忽然有些羡慕他跟那个姑娘的感情。 谁来了都拆不散,这不就是她曾经追求的么。 皇帝见不得女儿委屈,放轻语气:“你先回去吧,朕还有话要跟他们说。” 五公主冷静了下来,没说话,绕过他们直接离开。 皇帝看着守在外面的太监,提醒道:“不管谁来了都给朕拦住!” 太监忙说了是,过来给他们关好门。 皇帝捏了捏鼻骨,神色有些疲倦。 公主中一旦没有适龄的,便要从其他郡主中挑选,但究竟选谁去和亲,要等南梁的使臣来了才知道。 南梁递来的信中说得清清楚楚,会有位贵人亲自过来指人。 皇帝不喜他们的做法,可燕楚需要南梁的帮助,对此只能妥协。 五公主走后,皇帝暂且把和亲的事放一边,继续说着和亲之前商量的事。 皇帝重用三皇子,必会引来太子不满,皇帝不想看到儿子们反目成仇,每日都想着该怎么开导太子,让他不那么在意这份权。 林卿柏是跟三皇子一同离开的。 二人走出宫门,三皇子呼出一口气,笑着打趣:“都要成亲了,怎么不跟本宫说一声?” 林卿柏笑意很淡:“太忙了,没来得及开口。” 没人知道他今日存了私心,往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况且这私心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说出,不会引得任何人怀疑。 此刻唯一的忧愁便是回去该如何说。 三言两语,让虞姝挽坏了守孝的规矩。 林卿柏笑不出来,私心归私心,他也想虞姝挽一直好好的,不再经历令她为难之事。 可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不为难。 林卿柏叹声气:“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跟殿下进宫了。” 原是定在年后进宫面圣,三皇子凑巧有事要禀报,就拉着他一起来了。 三皇子不知道他今日编造的谎言,以为他还在担忧得罪五皇妹一事,笑道:“你不必担心五皇妹会私心报复,她只是骄纵了些,从不做坏事。” 林卿柏垂目,“明白,五公主只是太着急了。” 三皇子:“明白就好,我本宫送你到这儿,待会去看看皇妹。” 林卿柏拱手作礼,而后告退。 往回走的路上,林卿柏在想怎么说出这一切。 最后他选择跪在地上,将所有事情如实道来,他用简略的话语概述了一切,几句话讲得并不是很清楚。 边疆战事、南梁、公主、和亲…… 这些离普通百姓太远了,本不该是一个商贾人家就能接触到了。 林夫人跟柳昙迟迟未回神,虽然有些地方很迷糊,但她们都不是蠢的,大致听懂了,但是不敢置信。 在她们看来,林卿柏没做错什么,只是太倒霉了,竟被牵扯到这种事中,无缘无故成了受害者,不得不编造这种谎言来稳住亲事。 柳昙眼前一阵发黑,问:“若不成亲会怎么样?” 林卿柏默了一瞬,冷静开口:“欺君。” 原本没那么严重的,三皇子说喜帖已经发出去了,那必然要做到,同样也是三皇子这句话让皇上没有纵着五公主。 林卿柏很清楚,若没有三皇子帮忙说话,他一时想不到发喜帖的事,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促成这段亲事。 赐婚,是皇上的首要决定。 林卿柏若抗旨,便是有罪。 幸而三皇子那么说了,喜帖发出去,那么多人都知道,五公主再临插一脚,不用想都知道旁人会如何议论此事。 皇帝不愿五公主被人议论,立马就打消了那个心思。 柳昙身子一晃,幸好坐在位子上没出事。 林夫人罔知所措:“怎么就…怎么就……” 这样离谱的事,怎么就摊在了她们身上?! 屋中沉静许久,外面响起一道轻柔的嗓音。 . 梦中表妹 第69节 “既如此,那就嫁。” 门被推开,虞姝挽走进屋里,就看到这样一幕。 林卿柏微微垂首,跪在那儿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虞姝挽胸腔中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意,觉得四周太压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语气没变:“坏了规矩,总比欺君要好。” 她在屋里睡不着,听说林夫人来了,就想过来见见,才走到不远处,就见到林卿柏匆忙赶来的身影。 虞姝挽见他着急,没有喊住他,缓缓跟上来,未曾想听到了这样的事。 她站在门外迷惘,神情恍惚,犹豫了许久才决定站出来。 就如她说的那样,坏了规矩,总比欺君好。 柳昙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心里难受,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 林夫人叹声气,欲言又止起来。 虞姝挽走到林卿柏跟前,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表哥你站起来,别跪着了。” 林卿柏没动,抬头看向柳昙。 这件事,只有柳昙同意了才行。 可事到如今,柳昙又能说什么,她只能答应。 柳昙想笑一下安慰他们,却发现笑不出来,不再勉强自己,“起来吧,既然这样,就要抓紧安排了。” 林卿柏这才顺着虞姝挽手上的力度起来。 林夫人:“我明日就找人给你们算个日子。” 林卿柏说年后成亲,并未说在哪日,要在年后里挑个好日子。 即便这样也太赶了,成亲的嫁衣都要等许久,现在叫人加急赶是能赶出来,但做工肯定不那么细。 最主要的是发喜帖,年后就成亲,现在发喜帖已经有些晚了,对此更要加急。 柳昙这会儿烦闷,不想说那么多,就先回去歇着了。 柳昙不舒坦,虞姝挽又何尝舒坦呢。 虞喆对虞姝挽那么好,虞喆冤死才半年,她才守孝半年而已,三年不是很久,但她这点都做不到。 再反过来,虞姝挽也舍不得林卿柏背上欺君之罪,她能察觉到林卿柏心中的抱负,此后说不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不能因为这种事毁了一辈子。 况且这种罪责,严重了是要牵扯到全家的,说不定虞姝挽跟柳昙也会受牵连。 欺君。 虞姝挽这辈子都没想到她会跟这样的罪有牵扯。 她愧对虞喆,着急林卿柏。 在这种事上,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当下之急是要避开欺君之罪。 柳昙有话要跟林夫人单独说,就先让俩孩子出去了。 出了门,虞姝挽就松开了牵在一起的手。 “挽挽,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林卿柏语气不明。 话是实话,在去面圣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要让虞姝挽接着守孝还有一个法子。 那边是林卿柏娶公主,这样就没那么多叫人为难的事了。 谁都知道这么做是最好的,但谁也不愿意林卿柏这么做。 虞姝挽更不愿意。 她不想林卿柏娶其他人,一点都不想。 虞姝挽没有在林卿柏面前露出难色,温声笑笑:“不怪表哥。” 也不怪任何人。 怪就怪,命运弄人。 林卿柏此刻很想抱一抱她,但院子里还站着其他人。 虞姝挽何尝不想跟他亲近些,低声:“表哥送我回去吧。” 虞府的所有院子都延续了芸城虞府的名字,虞姝挽所住的小院名为锦院。 去锦院的小路上人很少,虞姝挽虽看不到,但凭着对附近的熟悉拉他去了一个角落里。 二人才脱离其他人的视线,虞姝挽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林卿柏。 林卿柏缓缓回抱住她。 虞姝挽想了许久,道:“没关系,我爹不会怪我们的。” 虞喆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但别人会。 好在上京并没有人知道虞家的事,他们只知道投奔林府的虞姑娘是从江南而来,其余一概不知,更不晓得虞姑娘的父亲何时离开的人世。 府上的人都知道,但他们的奴籍都攥在林夫人和柳昙手里,只要好好嘱咐,那些人并不敢说出去。 除此之外,还有个知情人。 那便是三皇子,至于三皇子身边的其他人知不知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皇子从不过问手下人的事,只要能够安心为他办事,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林卿柏闭了闭眼,用力拥紧她。 二人抱着温存了一会儿,不多时,听到远处有元知的声音,听着像是来找她的。 虞姝挽从他怀里退出来,踮脚亲他一口,“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屋了,往后的日子就要忙了。” 一旦忙起来,他们见面的时候又少了,但不久后便后成亲,那之后会日日在一起。 他们俩有几日没见了,林卿柏知道成亲后可以每日见面,但此刻还是不舍,低头亲她一下。 “好好睡一觉。”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夜睡不了什么好觉,甚至可能会一夜不眠。 他们在前面的转弯处分离,虞姝挽回锦院,林卿柏回林府。 事情决定的太突然,林府还没人知道,林卿柏需把这事儿告知林老爷。 虞姝挽一夜没睡,根本就睡不着。 元知昨夜里得知这事儿,在她身边坐了许久,许多安慰的话都脱口而出,走时还让虞姝挽别想那么多。 天一亮,柳昙就出门了。 林夫人去找人算日子,柳昙去定做嫁衣,手里拿着虞姝挽穿衣的尺寸。 那家铺子常在林家作坊进丝绸,听说是林家的嫁衣,还要加急赶出来,虽有些为难,但柳昙加了好些银子,那些人看在银子的面上没能说出做不到的话。 林老爷在拟喜帖,顺便想着到时邀来的宾客。 林卿柏白日出门,夜里回来写喜帖,他字好,每份喜帖都由他亲自写。 昨日之前还在忙活过年的事,现在全在为两人的亲事忙活。 先前买来的爆竹灯笼多,之后还能放着用,窗花纸还有些,剪出了许多成亲用的窗花。 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二,那是林夫人找人算得最近也是最好的日子。 先前的喜帖上空了日子,确定下后一个个的填上,林老爷还帮着一起填。 林卿柏盯着这个日子,蓦然发觉南梁的使臣会在前后两日赶到。 虞姝挽这阵子也没闲着,幸好柳昙先前就为她准备了嫁妆,不至于赶在这时候来不及准备。 林嫣嫣这几日总黏在虞姝挽身旁,她刚得知虞姝挽亲事提前的时候,惊讶程度一点都不比旁人少,又得知提前成亲的原因,惊得好久说不出话。 这突然成亲的原因,除了林虞两家的主子和主子身边的心腹,其余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晓得忽然就要办事了。 当然,下人不敢多说什么,最多就是凑在一起时多个嘴,出了门更是一个字都不往外吐。 在成亲之前,林虞两家过了个没什么滋味儿的年,重要心思都放在了孩子的亲事上,这个年过得有些简便。 两家都没什么亲戚,来林家送礼拜年的多数是生意上来往的商人,他们前两日还收到了林家的喜帖,这次过来顺便道喜。 正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年后的这几天基本都是好日子,上京要办喜事的人家很多,有些人收了这家帖子又收了那家帖子,偶尔还会碰到撞在一起的,当真不知道该去谁家吃酒席。 年前那几日太忙,虞姝挽都没能跟林卿柏碰面,直到今日过年,两家聚在一起用膳她才看到林卿柏。 前阵子两家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如今接受了事实,脸上笑容多了,反正不能再改变,不如放下隔阂坦然接受。 柳昙最近没那么在意这事儿了,她想着,只要虞姝挽日后过得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柳昙都想开了,林夫人更能想开。 林夫人和林老爷是高兴的,但他们没往外说,毕竟这种事有益于他们家,偷偷乐呵就行。 . 街坊邻居家的儿子都有了孩子,就林卿柏一人还未成家,林夫人为此没少被邻居偷偷议论。 谁家孩子大了不成家都会被议论,这种事似乎成为了所有人都默认的事。 尤其是林卿柏这种相貌不错、家中富裕的公子,迟迟不成家,旁人就会猜测他是不是患了什么隐疾。 如今快要成家了,那种患有隐疾的传言才消停。 两家人围着长桌坐下,虞姝挽跟林卿柏对视了好几眼。 等吃得差不多了,虞姝挽说要出去透透气,柳昙随她去了。 虞姝挽才出门,林卿柏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桌上的长辈是过来人,都知道他们俩出去有话说。 但林嫣嫣不知道,也跟着找个理由,作势要跟过去,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陈姨娘扯住了衣服,“你老实坐在这儿。” 林嫣嫣蹙眉,想问为何大哥和表姐都能出去透口气儿,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 林嫣嫣脑袋灵光,话还没问出口,就想到了原因。 梦中表妹 第70节 表姐才出门,大哥就跟过去,这不摆明了要去跟表姐见面。 第44章 翻墙找她 虞姝挽有一阵子没跟林卿柏好好说过话了。 正是午时, 太阳有些刺眼,好在并不热。 林府的人见虞姝挽和林卿柏一前一后的走在一起,对此并不见怪。 到了无人的角落, 虞姝挽停下脚步,特意前后看了两眼,确定四周没有他人, 朝林卿柏走近,伸手环住了他。 虞姝挽右脸贴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就这么静静抱着。 林卿柏单手环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摸着她的头,关心道:“这才几日过去, 瘦了那么多。” 他们都明白是太忙了, 本就没心情好好吃饭,走动再多起来, 可不就瘦了。 先前在林府养出来的那些肉下去了好多。 这是林卿柏自认为的,在他眼里, 虞姝挽太消瘦了。 “哪有瘦啊,是表哥看花眼了。”虞姝挽并没有察觉自己瘦了。 林卿柏弯唇轻笑,“就是瘦了。” 虞姝挽不跟他争辩,闭上眼,轻轻嗅着他身上清列的味道, 闻起来很安心。 她是有些吃不好睡不好, 偶尔会补觉, 每日的膳食都很有营养。 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瘦了, 但不会影响身体。 “五公主有为难过你吗?”虞姝挽问道。 林卿柏摇头:“没有。” 他能感觉到,五公主有意避着不见他, 可能上次的事让五公主感觉自己丢了脸面,所以不愿见到他。 “那五公主的驸马……” “已经定下了,年后初六就成亲。” 虞姝挽在他怀里抬头,抽出环着他的手,向上扬起,手指捏着林卿柏没有丝毫肉感的脸,弯眉笑笑,“表哥才是瘦了的人,最近都没好好歇息吧。” 答案是母庸质疑的,林卿柏现在有了正经官职,每日都有正事要做,不仅帮三皇子办事,还要忙亲事,有两日的事全赶在了一起,忙得他抽不开身。 好在这些不是大事,都能解决,除了累点没哪里受不了。 林卿柏没有否认近几日的考累,低叹一声,捧住虞姝挽的小脸,低头跟她额头相抵。 “是有点累,可我一想到这些累会换来什么,就觉得值。” . 二人离太近了,鼻尖都蹭在一起,这般距离挡住了冷风,叫人有些脸热。 虞姝挽偏头,耳垂微红,“别那么逼自己,适当歇息一下,我们的亲事简陋些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林卿柏捧着她的脸,把她小脸转正,薄唇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很轻的吻,声音沙哑:“我在意。” 他不愿意简陋,这是他跟虞姝挽的亲事,这辈子唯一的亲事。 意义不同,当然要重视起来。 虞姝挽眼眸微弯,“尽力就好,不用强求办好某件事,看你那么累,我会心疼。” 林卿柏喜欢听她说心疼他的话,唇边笑意加深,忍不住又亲她一口,“以后有心疼的时候,成亲前就让我好好忙活一次。” 虞姝挽自知说不过他,小幅度皱了下眉,放低声音:“那我以后也不心疼你了。” 林卿柏失笑,抱紧了她,“我心疼挽挽就好。” 虞姝挽心头仿若被什么东西戳中,不可控地颤了两下。 她觉得,这辈子都会被林卿柏吃得死死的。 林卿柏太知道怎么让她心软了。 他们没在外待多久就回了。 虞姝挽先一步回到屋中,坐在柳昙身旁,抿了几口凉酒。 没过多久,林卿柏回来了,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听长辈唠叨。 午时过后,又有几个人一同来林府送礼,那些人跟林府的关系不怎么样,听说了林卿柏要成亲的消息,特意过来道声恭喜。 林老爷把作坊做得很大,上京许多做生意的人都想跟他打好关系,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也装作很熟地过来道喜。 他们这么做,还有个原因。 这几日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说林府的公子当官了。 众人纷纷不解,哪个林府? 上京那么多权贵,当个官有什么? 后来再一打听,才知道是他们所熟悉的林作坊家的公子。 一个商贾之子,翻身一跃成了当官的? 这让其他人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同是做生意的,林老爷二十岁才白手起家,将作坊做到了上京最大最好的,儿子还这般有出息,可不就遭人嫉妒。 好在上京不是芸城,再嫉妒也只敢在心里骂两句,多的不敢做。 当然,商贾之子当了官,在那些权贵子弟眼中并不是多耀眼的事,顶多有些稀奇,有些自傲的人看不起林卿柏的出身,还有些不在意林卿柏出身怎样,专心办事就行。 常说人不分三六九等,但事实却把这几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林卿柏跟同僚办事,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人的闲言蜚语,但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这点议论在他面前跟个蚂蚁似的造不成任何伤害。 林卿柏不曾参加过科举,在此之前更没什么才学的名声在外,刚开始被许多人质疑,共同处事了几天,大多数人慢慢接纳了他。 今日是新年,官员都休沐。 林卿柏待在府里没出门。 到了夜里,一家人又坐在一起用膳。 林老爷有些醉了,坐在主位上对林卿柏数落道:“上个月你一日都没好好在家待过,我当初真不该让你读那么多书!” 嘴上这么说,林老爷心里是自豪的,是一种矛盾的心态,自豪儿子争气,又怕儿子因走上这条路得罪人,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林夫人最了解林老爷,闻言翻了个白眼,看林卿柏的眼神透着担忧,“你真是瘦了好多,怎么不再吃点儿?” 林卿柏笑意浅淡:“吃不下了。” “你整日忙来忙去,还吃这么少,我真怕你哪日撑不住了。”林夫人转头看向默默吃肉的虞姝挽,满意点头。 她能看出虞姝挽也瘦了,眼见着就要成亲了,俩孩子一个比一个瘦,那怎么能行。 虞姝挽早就吃饱了,方才听了林夫人那番话,怕自己会跟着被数落,连忙夹了块肉塞进嘴里。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林卿柏的眼神,后者无声笑着,要不是有其他人在,他真想过去捏一捏虞姝挽鼓起的小脸。 柳昙看到林赴凡伸着胳膊夹菜,那盘菜离她近,她就往林赴凡那边推了推。 林赴凡小声道谢,夹起后慢条斯理的吃着。 柳昙笑道:“赴凡最近胃口真好。” 提起林赴凡,桌上的人都面露笑意,谁都不想身边的人整日病恹恹,林赴凡自从改了名字,身体愈发好,食量比之前大了很多。 陈姨娘笑得最开心:“现在吃得多,长得也快。” 林赴凡这一个月猛长了小半个头,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还是瘦弱矮小,但好歹开始长身体。 “长个了就好。”林老爷笑得红光满面,一口干了一杯烈酒,辣得他连忙夹了一筷子下酒菜塞进嘴里。 除了林嫣嫣和陈姨娘,其他人并不知道换名字的事是虞姝挽不小心提出来的。 这种事不好说灵不灵,陈姨娘并不会让虞姝挽承受其他人探究的眼光,她心里记着恩情就够了。 有林嫣嫣这个小话唠在身边,虞姝挽知道陈姨娘的想法,对此很感谢。 用过膳,虞姝挽挎着柳昙的手臂一起回去。 离那么近,她们走几步路就到了,刚好还能消消食儿。 今夜是新年夜,宵禁的晚,不过她们的住处偏,路上并没有几个人。 虞姝挽先前想跟林嫣嫣一起去街上玩,但陈姨娘不放心,不让林嫣嫣去。林嫣嫣不能去,虞姝挽一个人没意思,便也不去了。 柳昙饮多了酒,这阵子头晕,先回屋歇着了。 时辰还早,虞姝挽待在锦院里没事干,就去翻看柳昙前阵子塞给她的画本子。 是那种画本子,姑娘家成亲前才能见到的,柳昙塞过来的时候,虞姝挽都不好意思接。 柳昙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成亲还用不上,你可以先看着熟知一下。” 是啊,虽成亲了,但她和林卿柏尚不能圆房。 即便现在看了画本子也用不着,虞姝挽就坦然接下了。 上面的图多看一眼都令人羞耻,有些还是她在梦中体会过的,偏又对这种事好奇,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想翻着看。 看久了会面红耳赤,热得想开窗吹风。 虞姝挽这么想着,确实打开了窗户吹风,屋里烧着炭火,她就站在窗边,燥热的脸颊被冷风拂面,热度慢慢就散了。 她搬了个凳子到窗边,拿起画本子举到眼前接着看,才翻了两页,就听到窗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看什么?” 虞姝挽被吓到,手里的画本子没拿稳掉在地上,她看清窗外的人是谁,又惊又喜地赶忙弯身捡起画本子,顺手合上放到一旁。 “随便看点东西。” 她面上镇定,心脏跳得很快,可不能让林卿柏知道她在看这些。 林卿柏没去探究她在看何物,问:“想不想出去玩?” 虞姝挽眨了眨眼睛,没急着回答,反而问:“院子里还有其他人,你就这样翻进来了?” 梦中表妹 第71节 林卿柏不是初次翻墙出现在窗边,但之前每次过来都很晚了,这次天还早着,院子里有好些人呢。 “他们都聚在一起,没人看到我。” 林卿柏单手撑着窗口,纵身一跃就翻了进来。 虞姝挽赶忙拿着一旁的画本子往后退,走到床榻旁,把画本子塞进了软枕下面。 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林卿柏搓了下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掌,“怎么还开着窗户,不冷吗?” 他远远就看到窗户开了,来之前没有告诉虞姝挽,窗户肯定不是为他开的。 虞姝挽抬起手在面前扇了扇风:“酒劲儿上来了,身上有点热。” 林卿柏没怀疑,笑了声:“可会醉?” 虞姝挽别开脸,不好意思道:“就喝了一点,不会醉。” 提到醉酒,她总会想起那次的亲密行为,嘴巴破了皮还不记得发生了何事,自那之后就时刻注意着,没让自己轻易醉。 林卿柏没从她眼中看出半分醉意,她脸颊方才有点红,这会儿看不出来了,放下心来,“你可想出去玩?” 虞姝挽眨巴着眼睛,明知故问:“就我们俩?” 林卿柏:“对,就我们俩。” 以前出门都是偷偷摸摸的,街上也没人。 但今日不一样,现在去街上,肯定满大街都是人。 虞姝挽只纠结一小会儿,点头:“去!” 都快要成亲了,跟未来的夫君一起游街太正常了。 没必要再偷偷摸摸! “我们翻窗出去,”林卿柏左右看了两眼,拿起她的斗篷帮她穿戴好,修长手指熟练系着衣带,“马车就在外面,不会冷的。” 虞姝挽:“岂不是还有别人?” 林卿柏嗯一声:“府里的马夫,嘴很严。” 虞姝挽:“那走吧。” 都到这时候了,她一直避着别人也不好,会伤了林卿柏的心。 虞姝挽想得很清楚,从前离成亲太遥远,往后有没有变故还不知道,不方便让旁人看到她跟林卿柏单独在一起亲近。 但现在不同,日子定下来了,别人看到也没事,更不会议论什么。 林卿柏帮她穿好了斗篷,先一步从窗口翻了出去,又伸手接虞姝挽。 虞姝挽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扑在他怀里。 林卿柏抗冻,穿得较少,她瞧着裸露在外面的脖子,手指不受控地摸上他的喉结。 “你不冷吗?” 随着话落,手指压着的喉结滚动一下。 林卿柏握着她手指移开,嗓音有些哑:“不冷,我们先出去。” 林卿柏熟悉虞府的路,来的时候都探索了哪有人哪没人。 不多时,两人成功从后门出去了。 马车在后门不远处停着,虞姝挽一路跟着林卿柏走,直到上了马车,黑漆漆地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不点灯?” 虞姝挽手指不安地拽着林卿柏的袖子。 “前阵子不甚把里面的烛台打翻,马车里失火,直接废了。” 林卿柏云淡风轻地回话,察觉到袖子被攥的有些紧,弯了弯唇,单手搂住虞姝挽肩膀,“我在这儿呢,没事。” 虞姝挽倒不是怕黑,小声问:“马车失火,你可有受伤?” 她都没听说这事儿,有些着急。 林卿柏:“没伤着,趁着火没大就直接出去了。” 那时是在外头,找不到水,只能把马和马车分开,眼睁睁看着马车烧黑。 虞姝挽没问他是怎么回去的,只要没受伤就好。 到了街上,远远地就能听到各种吃食的叫卖声,还有许多嬉闹声。 虞姝挽打开窗户往外看,见到了许多人。 街上四处都挂着灯笼,特别亮,一条街挤满了人,完全没有从前的漆黑安静。 虞姝挽隐隐期待。 从前在芸城,每到什么节日,她都会跟小姐妹一起游街,猜灯谜、看耍杂,偶尔还会戴上稀奇古怪的面具,挑着花灯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当真是有趣极了。. 明明才一年不到,如今回想那些,竟觉得画面遥远,仿佛发生在几年前一样。 下了马车,虞姝挽牵着林卿柏的手,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前走。 二人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 街上耍杂技的特别多,每走几步路都能看到。 虞姝挽拉着林卿柏直奔臻楼,发现臻楼上方也挂了灯笼,两根粗棍子绑在柱子上往上伸延,又架了几根棍子,挂了好些个明晃晃的灯笼。 虞姝挽回头看林卿柏,眼睛很亮,指着上面:“我们今日能上去吗?”. 她到街上,其余的什么都不期待,唯独期待臻楼的楼顶,果然如她想的那样,臻楼上面也挂了灯笼。 依稀记得芸城有家酒楼也是这般,平日里只把灯笼挂在下面,屋顶上方照不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挂满灯笼。 她想着,臻楼是不是也这样,还真让她猜对了。 虞姝挽知道臻楼是齐世子的,知道那位郭小侯爷有后面的钥匙,猜想三殿下包括跟三殿下走得极近的人都有,所以并不是只有她跟林卿柏才能上去。 今日是新年,人很多,上面说不定就有其他人。 林卿柏想了片刻,笑着捏她的脸:“我们等会再上去。” 他眼神极好,还没走近的时候就看到楼顶站了两个身影,不知道是谁,但一定不希望被人打扰。 虞姝挽有些小失望,好在早就做好了不行的准备,叹声气:“好吧,我们再四处逛逛,上京有哪些好玩的吗?” 这可把林卿柏问住了,他以前没有在逢年过节的夜里出来过,每次外出都是找三殿下或郭小侯爷等人,过节时人太多,他不喜玩乐便从不外出,并不知晓上京有什么玩的。 林卿柏迟迟不答,虞姝挽就猜到了,前后看了几眼,忽而指着一处,“那边人好多,我们过去看看。” 她拉着林卿柏往前走,二人从下了马车就没松开过手。 走远了些,林卿柏抬起头往后看,发现那两道身影似乎要离开。 虞姝挽个子小,一手拉着林卿柏,另一手往前伸着找缝隙。她个头小,很容易钻了进去,倒让林卿柏跟不过来了。 她回头看了眼,发现林卿柏过不来,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是个面相很凶的强壮男子。 虞姝挽咽了下唾液,不敢开口跟对方说让路的话,又不想松开林卿柏,只好跟个鹌鹑一样钻了出来,谁都能看出她脸上的郁闷。 林卿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手蜷起抵在嘴边轻笑,拉了她一下,“我们去上面看。” 虞姝挽:“上面不是有人吗。” 林卿柏:“应该走了。” 虞姝挽又兴奋起来,“那我们快走。” 灯笼只在外面和楼顶有,那条小巷子还是黑黢黢的,一点亮光都没有。 虞姝挽紧抱着林卿柏的手臂,黏得很紧。 林卿柏推开后院的门,看到其中一个屋里亮着。 虞姝挽自然也看到了亮光,“你可要进去说说话?” 里面说不定是跟林卿柏一起共事的人。 林卿柏摇头:“不用,我们直接上去。” 还是先让虞姝挽走上步梯,自己跟在后头守着。 到了楼顶,才发现楼顶上方也架了几根棍子,灯笼挂的到处是,完全照亮了楼顶。 虞姝挽看得很清楚,眼里倒映出灯笼的亮光,如星火般定格在她黑亮的眸子里,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到了最上方,低头往下看,看到了跟白日里完全不一样的上京。 这会儿还早,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楼下的铺子都挂了灯笼,漂亮极了。 往刚才被人群围着的地方看,只能看到有个人在最中间耍杂技,至于耍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虞姝挽眼前的场景并不如白天看到的清晰,但跟以前比起来,眼前的画面让她初次知道了夜里的景色是什么模样,总算是有大致的画面了。 “好看吗?”林卿柏站在她身旁问,声音含笑。 虞姝挽颔首:“好看。” 真的好好看。 她以前没见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看不够。 林卿柏笑而不语。 上次见到齐王世子,他向齐世子提了个事。 他说:“臻楼的楼顶太暗了。” 他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挂灯笼,但是那么点灯笼并不够亮。 据他所知,每到逢年过节,齐世子都喜欢带世子妃去屋顶看看,算是回忆他们初见的场景。 齐世子听了林卿柏的话,也觉得以前灯笼挂的少,又让人添了些,天刚黑就带着世子妃来了。 林卿柏坐享其成,况且臻楼不是他的,他说了不算,只能无意在齐世子面前提起。 众所周知,齐世子很爱世子妃,楼顶更是被齐世子当做跟世子妃的定情之地。 这样的地方,自然要好好装饰。 梦中表妹 第72节 原先楼顶守得严,齐世子从不让外人踏入,直到一日世子妃觉得他做事太过□□了,把他骂了一顿,齐世子慢慢有了改变,逐渐让人踏足他跟世子妃的定情之地。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踏足的,最起码是个能让他看顺眼的人。 林卿柏这些年帮三皇子办事,每件事都处理的不错,齐世子佩服林卿柏的手段和能力,就给了他这儿的钥匙。 那时候齐世子说:“等你哪日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带她来这儿,这地儿可神了,一定会保佑你和那姑娘长长久久。” 原先除齐世子以外,只有郭小侯爷和三皇子有此处的钥匙,他们待在这儿主要是为了谈事。 林卿柏是后来被认可的,这才拿到了钥匙。 第45章 指腹粗粝 夜景是很漂亮, 但楼顶太冷了。 虞姝挽没待多久,手冰得不像话,好在她并不贪恋这般美景, 藏在斗篷中的双手搓了搓,声音冷得有点打颤:“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林卿柏将手探入斗篷, 寻到她冰凉的手指握住,扶着她往下走。 “可有其他想玩的?” 他不想那么快回去,想跟虞姝挽多待一会儿。 “没有想玩的, ”虞姝挽不那么喜欢玩,倒喜欢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就这么回去确实没意思, “我们随便转转吧。” “好。” 只要不回去,林卿柏什么都依她。 到了下面, 二人正要出院子,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谁在外面?” 林卿柏无奈叹声气, 捏了捏虞姝挽的手指,“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进去说句话。” 他没说带虞姝挽一起进去,知道虞姝挽不喜欢。 虞姝挽颔首,放低声音:“那你快点。” 林卿柏应了声, 松开牵在一起的手, 转身往身后的屋子里走去。 这小院子里挂着灯笼, 并不算暗。 虞姝挽隐约能看清些, 走到步梯旁蹲身坐下,无聊想着铺子里的事。 没过多久, 林卿柏就出来了。 她见到人,起身走过去,“里面是谁啊?” “齐世子和世子妃,你想见吗?” 林卿柏能问这种话,就说明里面的人想见虞姝挽,但决定见不见还是看虞姝挽。 虞姝挽不想让林卿柏在别人面前为难,点了下头:“见。” 林卿柏伸手揉了下她凉凉的耳朵,而后牵着她往屋里走。 进了屋,虞姝挽看到了坐在屋里的一男一女,二人见她进来,停了刚才的交流。 齐世子喝了口茶。 齐世子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福身行礼,对面的世子妃走过来扶了她一下,“这样的好日子不必多礼,况且是我想见你。” 虞姝挽不明白齐世子妃为何想见她,心中疑惑,但没问出来,客套着回了话。 齐世子妃拉着她往里走,“我们去里面说。” 二人携手往里走,林卿柏跟齐世子坐在一起商量事。 到了里屋,齐世子妃让虞姝挽坐下,又问她喝不喝茶。 虞姝挽摇头,并不渴。 齐世子妃坐在她身旁,给自己倒了盏茶,笑道:“五公主骄纵,她那日说了那样的话实在是气昏了头脑,你别往心里去。” 虞姝挽这才晓得齐世子妃为何要见她。 齐世子跟五公主是堂兄妹,世子妃是五公主的堂嫂,五公主能跟世子妃说这些话,想必关系极好。 齐世子妃这番话,是指五公主要林卿柏当驸马那事儿。 先不说事情没成,就说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不舒服。 好好的未来夫婿,差点被旁人抢走,还是抢不回来的那种。 齐世子妃自己代入了一下,心里膈应了好久,但她跟五公主关系不错,不会责怪五公主口不择言。 虞姝挽:“没什么,都过去了。” 齐世子妃叹道:“五公主想找你道歉,又怕落了面子,好几次找我诉苦,我刚听说你也在这儿,便想见见你。” 虞姝挽垂着眼,没再吭声。 齐世子妃拉住她的手,诚意十足:“你放心,五公主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么一闹,她对你很愧疚,往后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尽可找我们就好。” 齐世子妃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跟五公主的关系不是一般好。 虞姝挽心头多了几分无力感,指尖微蜷抵着掌心,指甲慢慢在掌心里抠出一片红。 当初三皇子去芸城一趟,从而导致她爹没了,如今五公主一句话,又导致她不得不提前跟林卿柏成亲,守孝还有两年多,就这样成亲了。 明明都是无意的,是天意弄人,可每次都跟皇子公主牵扯到关系,叫她无可奈何、怨不得任何人,如今都想躲着这些皇亲国戚走。 她也知道,若是三皇子和五公主早知会这样,必然会避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况且,虞姝挽大可以选择不跟林卿柏成亲,可以眼睁睁看着林卿柏娶别人,但她做不到。 归根结底,人都有私心。 虞姝挽如今的私心便是跟林卿柏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齐世子妃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有隔阂,放低声音劝道:“不论是我家世子爷还是你家的那个,都是跟着三皇子做事的,咱们更要拧成一股绳,不可因这些小事闹僵。” 齐世子妃不知道虞家的事,更不知道虞姝挽的亲事是提前了两年多,这两年多本该给父亲守孝。 齐世子妃只知道因为五公主一句话,虞姝挽差点失去了最爱的人。 虞姝挽低叹一声:“我没有在意这点事。” 齐世子妃这才放心,笑道:“我这人就喜欢看眼缘,今日一见到你就格外喜欢,咱们往后要多走动。” 虞姝挽唇畔漾出淡笑,说了声好。 齐世子妃比虞姝挽大了五岁,看她跟看妹妹一样,笑嘻嘻地跟她说着上京的趣事。 她们在里面聊,林卿柏跟齐世子在外面聊,聊到很晚,直到街上的人少了,街边摆摊子的人也在收拾摊子,几人才从院子里走出来。 马车里,虞姝挽心事重重,好几次都没听到林卿柏说话。 林卿柏捏她的脸,没用多少力气。 虞姝挽拿开脸上的手,“怎么了?” 马车里漆黑,她看不到林卿柏眼神,不知道他此刻满眼担忧。 “世子妃跟你聊了何事?” 林卿柏不想过问太多,虞姝挽跟谁聊了什么都是她的隐私。 但这一路上,虞姝挽太心不在焉了。 实在没办法,他才问了一嘴。 虞姝挽没瞒着他:“说了五公主的事,还说五公主愧对我,想找个机会跟我道歉。” 她不需要道歉,只需要安宁的日子。 可现在来看,往后的日子安不安宁还不可知。 林卿柏揽她入怀,什么也没说。 虞姝挽刚才总是恍惚,被他抱住才安心,待在他怀里闭上眼,轻声道:“以后还会有变故吗?” “没有,”林卿柏答得毫不犹豫:“起码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变故了。” 虞姝挽嗯了一声,相信他的话。 回到虞府,虞姝挽躺在榻上反复想着齐世子妃的那些话,怎么都睡不着。 拧成一股绳。 所以三皇子是冲着那个位置去的。 林卿柏又是为三皇子办事,如今已经为官,将来又能走到哪一步? 虞姝挽翻身侧躺着,脑子里想了很多事。 外面圆月明亮,皎洁月光照得大地发冷。 新年过去,林卿柏又忙碌起来。 柳昙总往林府里跑,一待就是一整日,主要还是为了忙孩子成亲的事儿。 虞姝挽不懂这些,除了避免不了的,其余她都没有参与。 不想一个人在家,基本都待在铺子里,忙起来的时候想不了那么多,每次拿着账本对账的时候才会更安心。 起码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最难的日子一天啃一个干巴巴的白饼。这么难她都熬过来了,往后还怕什么? 虞姝挽呼出一口气,精神又好了些。 快傍晚时回到虞府,发现放在芸城祠堂的牌位都搬了过来,应该才到不久,柳昙正招呼人忙活呢,林夫人也在。 她们去年腊月前搬到这儿,当即就决定把芸城的牌位都挪过来,这些东西要小心守着,路上运送的下人小心翼翼,不敢加快速度,赶了一个月才把东西完好无损的搬来。 原本空空的祠堂一下子放了好些个牌位,都是虞家的祖祖辈辈。 柳家祖辈的牌位一起搬回来了,但这些放在虞府或林府不合适,林夫人就另找了一个宅子放柳家的牌位。 梦中表妹 第73节 是一处小而精致的宅子,一直在林夫人手里,长时间不住人落了许多灰,林夫人半月前就找人重新修缮了一番,现在放进去刚好。 忙到了大半夜才办完。 到了第二日一早,虞姝挽跟着柳昙跪在祠堂烧香祭拜。 看着虞喆的牌位,柳昙说了好些话。 对着遗物说和对着牌位说是不同的,后者更能让她们觉得把话传到了。 柳昙在说虞姝挽的亲事,她让虞喆别怪她们,还让虞喆好好保佑她们,可别再遇见变故了。 虞姝挽藏着心里的愧疚,默默地多磕了几个头。 用过午膳,虞姝挽又跟着柳昙林夫人去祭拜林家的列祖列宗。 说起来也怪,不管是柳家还是林家亦或是虞家,子嗣都很单薄。或许是祖上太穷,日子过得不好,孩子生多了也是白受罪。 虞姝挽不记得曾外祖母长什么模样了,只知道曾外祖母跟她有一样的雀盲,每次看着曾外祖母的牌位,她都有种莫名的亲近。 柳昙跟林夫人跪在前头,对着柳家的祖辈说着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大冷天的,虞姝挽穿得有些薄了,在地上跪久了,膝盖又痛又凉,起身后揉了好久才恢复,她不想柳昙担心,在柳昙看过来的时候就装作没事的样子。 夜里。 虞姝挽坐在榻上涂药,膝盖有一点点泛青,倒不痛,就是瞧着碍眼极了。 她把药揉化在掌心,贴着膝盖轻轻揉动,膝盖被药滋润的光亮,按到发青的地方时隐隐有点痛。 揉着揉着,听到窗户响了一声。 虞姝挽动作一顿,放下裤腿,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毫不意外的见到了林卿柏,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虞姝挽见到,眨眨眼:“这是什么?” 林卿柏:“臻楼新出的菜品,都说味道不错,我去给你买了些。” 他说罢,眉头不可察地皱了下,嗅了嗅鼻子。 “你屋里怎么有股药味?” 虞姝挽正要接下他递来的食盒,听到这话沉默了。 林卿柏声音有些沉:“受伤了?” 总归是瞒不过,虞姝挽接下食盒,道:“白天跪祠堂跪久了,膝盖有点青,我擦了点药。” 柳昙有许多心里话要跟虞喆说,便一直在那儿跪着。虞姝挽还在因为守孝的事愧疚,跟着跪在那儿不起来,膝盖不知不觉就青了。 给根结底还是穿得太薄,今日不怎么冷,她就穿少了,没料到把膝盖搞成这样。 林卿柏不放心,翻窗进屋。 虞姝挽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位置。 林卿柏:“我看看。” “没事,我已经上过药了,而且没破皮,不严重。”虞姝挽膝盖有点发热,应当是药起了效。 林卿柏还是那句话:“我看看。” 虞姝挽没办法,只好坐到榻上,挽起裤腿给他看。 只是有点发青,除此之外没有丁点伤口。 林卿柏瞥到榻上的药瓶,“都上过药了?” 虞姝挽心不在焉答着:“右腿还没涂药。” 她挽起的裤腿是左腿,白净的小腿直至膝盖,唯有膝盖顶端那一块发着青,很碍眼。 . 林卿柏拿过药瓶打开,把药倒在手心,“我帮你涂药。” 事情到了这步,虞姝挽没办法拒绝,只能屈起腿,挽起右腿的裤腿,露出还没有涂药的膝盖。 右腿瞧着比左腿严重些,青里发紫,看得林卿柏直皱眉,他将掌心贴过去,粗粝的手掌揉按着膝盖,力度有那么一点点重。 虞姝挽怕疼,不知不觉躲了下。 只是往旁边偏移一些,小腿就被宽大的手掌扣住。 林卿柏一手上药,一手捏着她白嫩的小腿,“别动,我会轻点。” 他手上的力度是轻了,但虞姝挽浑身不自在。 分明没见他干过什么活,最多就是握笔写字,可两手都长了茧子,掌心很粗糙,膝盖上有药还好,但小腿处没有药滋润,能清晰感受到他手上的茧子。 倒不疼,磨得腿很痒。 虞姝挽脸有点热,低头不愿看他。 林卿柏只顾着给伤涂药,没注意这般行为有哪里不妥,等他把药涂好,余光扫到虞姝挽红透的耳垂,这才意识到这么做有多么僭越。 可他没有松手,借着上药的理由,想多停一会儿。 “下次别勉强了,膝盖不舒服就去歇着。” 虞姝挽听他说着,小幅度点着脑袋。 林卿柏帮她把裤腿挽下来,没有逗她的心思,放轻声音:“再有几日,你我就要成亲了。” 虞姝挽哪能不知道,最近都数着过日子,还知道五公主在明日成亲。 林卿柏:“南梁的使臣来了信,应该要等我们办完亲事后才到。” 那时候,燕楚没有适龄的公主,不知他们会挑选何人,皇帝为此都睡不好觉。 虞姝挽安静听着,一语不发。 林卿柏抬眼看她,漆黑幽深的眸中划过暗光:“往后不会再出岔子,我会小心谨慎,更会护好你。” 虞姝挽攥着身下的被褥,说声知道了。 林卿柏温声笑笑:“我该走了,食盒里的膳食若不合胃口不必勉强,放在那儿就是。” 虞姝挽颔首。 林卿柏起身,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还帮她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人走了好一阵子,虞姝挽才动,提着食盒走到桌边打开,新菜的味道霎时就出来了,闻着味道就很合胃口。 里面放了筷子,她夹起尝了口。 特别好吃,没忍住再吃一口。 她贪嘴,也知道这个时辰不宜多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才上了药的右腿膝盖发着热,小腿处分明没涂药,被握过的小腿肚子还跟着一起热。 热得虞姝挽受不了,脸都跟着热红了。 小腿的触感太明显,以至于她夜里入睡,做了个比以前更加羞耻的梦。 梦里的手一直握着她的腿,时不时握着抬起,腿肚子被粗粝的指腹捏来捏去,在上面留下一片红印子。 她想逃,才往前爬了一点点,就被抓着右腿拉回原处,继续原本该做的事。 虞姝挽醒来时浑身燥热,整个脖子都红了,还觉得腿上有只手在做乱似的,弄得她时不时就去摸摸小腿,以此来逼退梦里的感觉。 她分明没有那种心思,为何频繁梦到这些? 虞姝挽羞得蒙着脸想了许久,始终没想明白这事儿。 以前也做过颇多梦,可从未跟这些事沾过边。 说到底,还是因为喜欢吧。 正因喜欢,才会梦见与林卿柏做那些事? 可能还有画本子看多了的原因。 但…在看画本子之前,她就做过这种梦。 虞姝挽磨蹭许久才起来。 跟柳昙坐在一起用早膳时,柳昙说着五日后成亲时要注意的地方。 说着说着,眼角流了泪。 柳昙哽咽道:“若是你爹还在就好了,若他能看到你亲眼成家就好了。” 越是逼近那日,柳昙越感慨,时常想起虞喆还在的时候,不止一次跟虞喆说过今后要给虞姝挽找个什么样的郎婿。 最终都事与愿违。 虞姝挽不知该怎么安慰,就坐在这儿陪她。 柳昙哭一小会儿就不哭了,擦着泪道:“你的嫁衣快做好了,可能要到成亲前一日才能试到。” 虞姝挽:“只要尺寸不错就没事。” 柳昙是怕穿上不合适,到时候合不合适都没办法了。 柳昙想起件事,郑重道:“还有五日,这五日就别跟卿柏见面了,以后有的是时候见到。”. 虞姝挽应了声。 . 柳昙:“铺子里可还忙,今日要过去吗?” 虞姝挽:“还好,她们能忙得过来,我这几日不过去了。” 柳昙:“也好,你先前那么劳累,这几日好好歇歇,气色养好了,成亲那日才漂亮。” 一生就这么一次,柳昙自然想要虞姝挽漂漂亮亮的出嫁,哪怕时日再紧迫,都不能在亲事上敷衍,需得最好的。 虞姝挽想着铺子里没事,所以去不去都没关系。 第二日,糕尚斋的邵恬就找了过来,说忙不过来了。 自从开了蜜饯铺子,虞姝挽就把糕尚斋的人调过去两个,新年刚过,两家铺子都不太忙,糕尚斋不知怎么的,生意忽然多了起来。 梦中表妹 第74节 虞姝挽这时候想招人来不及,只能过去帮忙。 本以为忙完就能回去,不曾想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陈愫。 诓骗林嫣嫣许多次的表姐。 陈愫是无意撞到虞府的马车,等马夫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陈愫倒在地上,摔得太狠,一时没能站起来。 元知下去扶她,陈愫却认出了元知,才站起身就喊虞姝挽的名字,还道:“你撞了我,总要送我一趟吧。” 虞姝挽让元知把人扶上来。 陈愫坐在马车里,揉着摔痛的手臂。 虞姝挽打开窗子透气。 “听说你要跟林卿柏成亲了?”陈愫语气不明地问道。 虞姝挽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陈愫:“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 陈愫挺不满的,都是林府的表姑娘,凭什么虞姝挽能够嫁进林府,她却要被拦在府外,进去一步都难。 难不成就因为她的姑母只是林府的姨娘,而虞姝挽的姨母才是林府的夫人? 每想到这些,陈愫就嫉妒的发狂。 “真是恭喜啊,这辈子终于能衣食无忧了。”陈愫漫不经心说着,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饿得饥肠辘辘。 虞姝挽无视她的阴阳怪气,语气如常:“多谢。” 陈愫眼底有几分郁气,“林嫣嫣怎么样了?” “挺好。” “我听说年前的时候,我那个姑父带着林府的一众人离家一趟,他们去做什么了?” 虞姝挽意识到她说的是下雪那日给林赴凡改名字的时候,眉头皱了下,没说话。 陈愫:“你放心,我没恶意,我这人就贪点钱财,其余的都没兴趣。” 林赴凡改了名字的事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因为名字同音,旁人也未察觉。 虞姝挽不会给林家找麻烦,冷声道:“自然是去算我和林卿柏成亲的好日子。” 陈愫嫉妒的磨了磨牙。 她哥只看到林府的好些马车一起离开上京,马车里是谁并不知道,那几日的林府都没开过门,虞姝挽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你真幸运。”陈愫酸了许久,只冒出这么一句。 虞姝挽看着窗外,低声喃喃:“幸运么。” 若是幸运,怎会没了爹,又怎会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还不幸运吗?你投奔林家,轻轻松松就住了进去,还能嫁给林卿柏。”陈愫眼底露出自嘲:“我呢?整天跟着赌徒爹和只知道与乞丐混日子的哥哥生活,吃口饭都要向他们讨要。” 第46章 成亲夜晚 虞姝挽垂目:“你可以摆脱他们, 但你没有。” “是,我没有,因为我舍不得他们, 我讨厌他们不求上进,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我又不想跟他们断绝来往, 我大可以找个人嫁了安稳度日,但我舍不得离开他们自己享福。” 陈愫越说越激动:“我知道我姑母在林家过得好,不愁吃喝, 冬日里穿得暖,夏日里还有人给她扇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她却自己享福不管我们, 我要揭开她丑陋的伤疤!既然我们过不好,那她也别想好!” 虞姝挽这时候才知道陈愫是何心态, 沉默好一阵子,道:“你可以找个活干。” “我找了活, 陈礼祺和陈玖就会一直扒着我吸血,我都知道,所以我跟着他们一起颓废,要烂一起烂!” 陈愫恶狠狠地说着,转头瞪着虞姝挽:“跟我相比, 你太幸运了, 从来没体会过吃不饱是什么滋味儿。” 陈愫不知道虞家的事, 只知道虞姝挽从前过得富裕, 后来家中不行了,才跟着柳昙来上京, 到了上京,她们母女俩还能过从前吃喝不愁的日子。 来上京的路上,虞姝挽已经忘了吃饱是什么滋味儿,在林家用膳时,她忍着想落泪的冲动笑着吃完。 从不会跟旁人说出曾经的苦难,不想别人同情她,不想寄人篱下。 所以找到了机会就开铺子,哪怕没有上京的那几间铺子,她会跟林家借银子,之后再慢慢偿还。 虞府刚没的时候她就想过做生意,也尝试过,但次次都被人搅乱。. 她很努力的活着,期间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她抱怨过,好多次心里不甘不平,但她不认命,日子越苦难,越想把日子过好。 元知在一旁听着,实在是忍无可忍,厉斥:“这又不是我家姑娘造成的,你跟我家姑娘抱怨什么!” “谁让你们那么不长眼的撞到我了,惹了我就要负责,赔我银子!”陈愫扯着嗓子喊道,眼中毫无善意。 元知:“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不管,你们撞到我了,就要赔我银子!” 虞姝挽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性子,扬起声音对外面的马夫说道:“不回府了,拐去官府。” 马夫应了声,随后马车里的三人都能感受到马车转了个弯。 官府二字着实镇住了陈愫,咬了咬牙:“我要下车!” 没人理她,马车未停。 陈愫不管不顾得往外冲:“停下!我要下车!” 如此,马夫才停下。 陈愫立马跳下去,仰头看着马车,“要怪就怪你是林夫人的亲外甥女,我讨厌她,自然也讨厌你!” 陈愫恨林夫人,可她不能拿林夫人怎么样,自然而然的把这份憎恨转移到了虞姝挽身上。 她要虞姝挽也不舒畅。 这些话对虞姝挽不痛不痒,打开窗子,平静凝视外面的人,声音毫无波澜:“若讨厌我能让你心里舒坦点,那随你便吧,我又不会损失什么。” 说罢,关好窗,马车接着往前行。 陈愫被她一句话堵的如鲠在喉,难受极了。 回到虞府,虞姝挽没向其他人说这事儿,回到屋里歇会儿,一个人去了祠堂。 膝盖先前涂了药,前天留下的淤青已经没了,虞姝挽穿得稍厚,跪在软团子上,膝盖没有哪里不适。 祠堂里就她一人,没忍住跟虞喆说了心里话。 往后几日,虞姝挽没再出门,乖乖待在府里,不曾去找林卿柏。 林卿柏很注重这些,这几日也没来找过她。 天不如年前冷了,穿厚了还会热。 成亲的前一日,虞姝挽才试上做好的嫁衣,身后站着两位妆娘,一位帮她描眉,一位帮她挽发。 元知站在后头感叹:“真美啊。” 虞姝挽本就漂亮,平日里未施粉黛,如今稍微一打扮更加亮眼。 柳昙进来看了眼,脸上的欣喜藏不住,拉过一旁的媒人,低声道:“你明日好生照料着,事后有赏。” 金银珠宝,翡翠美玉。 媒人了解他们大户人家的办事风格,尤其是这些做生意的,此刻笑得合不拢嘴:“您就放心交给我,保证把事情办妥。” 柳昙弯唇一笑,往她手里塞了个罕见的玉镯子。 媒人立马塞怀里。 试过妆和嫁衣,虞姝挽在屋里转一圈,她照着铜镜,只能看到腰身的一部分,微微弯下身子,才看到脸上的妆容。 当真是漂亮。 媒人收了镯子,办事更细心,低声附在她耳边说着明日该如何如何。. 虞姝挽听得认真,每一步都记在心里。 府里客房多,媒人和妆娘今日都住在府上,明日要早起,住别处不方便。 夜里。 虞姝挽和柳昙围着一个小桌坐下,柳昙跟她说着心里话。 最近每日都这般,只要得了空,柳昙就来跟虞姝挽嘱咐这个嘱咐那个。 离得虽近,但柳昙还是要把该说的话说给她听。 说到最后,柳昙问:“我给你的画本子可看了?” 提及这个,虞姝挽眼神躲闪,声音很小:“您说用不着,我就没看。” 不好意思在这种事上说实话,太羞耻了。 柳昙没看出她在撒谎,作为过来人,在这种事上都看透了,笑道:“不看也没事,反正两年多都圆不了房,日后能圆房了可要学着点,什么都不会也不行。” 虞姝挽胡乱应着,不想再说这事儿,“那你明日就不过去了?” “不过去,没这种说法。”即便离得很近,柳昙哥不能过去,她想了下,道:“等你回门后,我再常去林府看你。” 虞姝挽点点头,鼻子的酸意直冲眼睛,眸子水亮水亮的。 柳昙:“又不是见不着,你明日可别哭啊,要不然就不好看了。”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很清楚,她女儿就算哭了也很漂亮。 虞姝挽眉眼微弯,说话时带着点哭腔:“我才不会哭呢。” “咱们都不哭,都不哭。”柳昙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我以前不明白旁人嫁女儿的时候为何那么不舍,如今是知道了。” 哪怕离得近,还是会难受。 虞姝挽强忍泪意,眼睛都不敢动,没一会儿就逼退泪意,太久没眨的眼睛泛着干涩酸意,忍不住抬手揉了两下。 柳昙:“太晚了,你快睡吧,不然明日起不来。” 柳昙起身走了。 梦中表妹 第75节 虞姝挽没哭,但心里难受,一个人在屋里缓了好久才稳定了情绪。 翌日一早,天微微亮,窗外还泛着寒霜。 虞姝挽勉强坐起身,洗漱好后坐在铜镜前,闭着眼让妆娘给她画眉,该睁眼的时候,眼皮子跟打架似的睁不开,昨夜睡太晚,这会儿起得太艰难。 元知和另一个婢女帮她穿衣,银子给得足,即便是这么短的时日里,嫁衣的做工也很细。 这是柳昙亲自为虞姝挽挑选的样式,当时只看了几张画,唯有这张嫁衣的画让她一眼相中,毫不犹豫要了这个样式。 喜庆的红衣上绣着金丝云纹,丝线绣得特别精细,离近了仔细看都瞧不出丝毫瑕疵。 一层又一层,嫁衣加着薄绒,全部穿在身上时很重,头上又戴着翡翠明珠组成的冠,全都货真价实,比衣裳还要重。 虞姝挽稍微弯一下身就站不稳,只有脊背脖子挺直的时候才能顶住发冠。 从洗漱到穿衣装扮,外面朦胧的天早就亮了,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有多少。 虞姝挽心惶惶的,又止不住的期待,好几次深呼吸来平复激动,每隔一会儿就问元知什么时辰了,问外面可有人来了。 元知一会儿去外面待会儿,一会儿跑进屋里,每次都说快了。 不多时,虞姝挽听到外面有人喊了声人来了。 霎时间,虞姝挽心脏跳动的很快,周围有那么多人在说话,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拿起沉甸甸的扇子挡在脸前,垂眼想着接下来该走的流程。 外面嬉闹声一片,林卿柏如今为官,今日来得人中有好些都是他同僚。 虞家没那么多旁支亲戚,柳昙特意花银子雇人在外拦人,一个又一个刁难的问题问出,林卿柏不慌不忙的解答,他喜袍加身,气宇轩昂,围观的路人不由点头。 林卿柏进了虞府,直奔锦院来。 提前在外打探消息的元知连忙跑进屋里,脸上带着笑:“来了来了!姑爷过来了!姑娘快准备好!” 两个月前,元知还是林府的人,不该称林卿柏为姑爷。 如今跟着虞姝挽一起搬到虞府,这声姑爷叫得比谁都顺口,跟练过似的。 不多时,林卿柏来了,他牵住虞姝挽的手,带她往前院正屋里走。 柳昙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等候,看到林卿柏牵着虞姝挽进来,不免红了眼,她不想多说,怕哭出声来,简单嘱咐几句就别过脸,抹了下眼角。 虞姝挽跟着林卿柏往外走,眼睛有些湿润。 她想起了柳昙昨夜的话。 ‘咱们都不哭。’ 柳昙还是哭了,她也想哭,又不想让旁人看到,便一直忍着泪。 出门的时候,泪意褪去,眼睛有些干涩。 府外人很多,虞姝挽抬眼一扫,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生面孔。 坐上喜轿,放下团扇,疲惫捏了捏脖子。 虽说离得近,但也不是几步路就能到的,她在马车里好好歇了片刻,察觉到马车停了,外面是媒人叫她下去的声音。 虞姝挽跟着媒人的指示一步一步的来,直到跟林卿柏一同到了林府的正屋。 林老爷林夫人都坐在前面,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屋里有些吵,好在喊拜堂的声音更大。 虞姝挽微微弯身。 一拜、二拜。 转过身跟林卿柏夫妻对拜。 屋里响起一阵掌声,好似有个人一直在起哄的喊好。 熟悉的林府,哪怕是在黑夜里,虞姝挽都能摸着走到竹园,这次是光明正大的踏进竹园的门槛,被那么多人看着走进林卿柏的卧房。 房中一片喜红的装饰,榻上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等,仔细看过去,还有几根完整的金条。 元知把床榻边缘的位置腾出来,好让虞姝挽坐下歇息。 “九松刚才在外面拦住了我,说厨房里备了您爱吃的虾饺和糕点,现在要端来吗?”元知轻声问道,接下虞姝挽手里的团扇放到一旁。 “端来吧。” 虞姝挽不怎么饿,可能是饿过头了,稍微吃点垫下肚子才行。 元知回了声好,亲自去了趟厨房。 元知对这儿熟门熟路,知道怎么避开林府的宾客,一路上都没人发现她。 虞姝挽待在屋里,反复捏着后颈,发冠上那么多珍珠翡翠,压得她抬不起头,一个人还不好拿下来。 元知回来后就见她一直在捏脖子,过去帮她取下沉重的发冠,站在她身侧好好帮她揉按着脖子。 虞姝挽舒服地眯起眼睛:“成亲太累了,幸好我这辈子只有一次。” 也有人有两次甚至三次往上,但这种少之又少。 元知失笑:“您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给您捏捏。” 虞姝挽向上伸展手臂,“不用,我好好歇会儿就行。” 她吃了几个虾饺垫肚子,还想再吃点,但总心慌意乱的吃不下去。 虽说不会圆房,可她今夜要跟林卿柏同眠共枕,一想到这种事,她就有点怕,怕中带着期待,特别矛盾。 “那奴婢去外面守着了,您有事喊我。” 虞姝挽应了声。 待元知离开后,屋里静了好一阵子,虞姝挽把床榻上的花生扫到一旁,躺下小歇了会儿。 她睡不着,闭目养会儿神,就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对这间屋子无比熟悉,从前过来时碍于身份从来不会好奇屋里的摆件和其他东西,如今倒是好奇起来。 虞姝挽无聊探索着卧房,倒是没找到什么让她稀奇的,毫无兴致地重新躺到榻上,抓了颗花生剥开放嘴里吃。 外面的天不知不觉有些黑了,元知中途进来点了烛火,待屋里明亮后又去外面守着。 虞姝挽吃着花生桂圆,手掌在床榻上摸来摸去,指尖探入软枕下面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拿了出来,看清是何物后微微一怔。 这…不是她之前丢了的荷包吗? 那时候还故意丢在林卿柏身边,回府后问他有没有看到,他明确否认了。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虞姝挽不觉得世上有跟她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因为是她亲手做的,上面的丝线用了最好的,为了特殊些,故意在荷包里面绣了个旁人看不到的‘挽’字。 将荷包翻了个面,里面金丝线绣出的挽字展现在眼前,证明这真是她的荷包。 虞姝挽前阵子看到新做好的荷包,还在惋惜这个丢了的荷包,甚至在想,早知道会丢就不故意扔到林卿柏身边了。 没想到竟是被林卿柏藏了起来! 真是太…太过分了。 想要开口说就行了,她又不是不给。 怎么还偷藏起来! 虞姝挽又气又好笑,把荷包放回原位,等着林卿柏回来质问他。 她都想好了该如何问,可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件事。 林卿柏醉酒了。 走路都在晃,是九松把他扶回来的。 “他喝了多少?” “五六杯吧,都是公子的同僚灌的,没人敢拦着他们。”九松如实道。 林夫人倒是想帮着拦酒,但那些人她都不认得,还都是当官的,说了几句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灌醉。 虞姝挽没见过林卿柏的同僚,却在拜堂的时候看见了郭小侯爷,有郭承谨在,林卿柏想不醉都难。 她过去帮着把林卿柏扶到床榻躺下,对九松道:“你下去吧,让人送些热水进来。” 九松道声好,出门时不忘带上门。 虞姝挽敛眸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林卿柏,无奈叹声气。 一杯就醉的人,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可能保持清醒,旁人不一个劲儿的灌酒才怪。 屋里没了旁人,她整个人自在不少,坐在林卿柏身旁认真看着他,手指勾着他的腰带来回磨蹭。 “算了,明天再质问你。” 虞姝挽没把林卿柏喊醒,他这会儿肯定脑袋很晕,还是好好睡一觉比较好。 元知送了热水进来,放下就走了。 虞姝挽帮林卿柏褪下一件件衣物,直到露出上身,看着他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一时有些沉默。 手指不自觉放在他腹部,按了按,抓了两下。 平时看着很瘦的一个人,褪下衣物竟是这般有肉,她有些不敢置信,手在上面扫动着按了好几下,确定这是真实的,她没有眼花。 虞姝挽面颊有点红,轻咳了一声,走到桌边的水盆旁,湿了帕子拧尽水,来到林卿柏身旁帮他擦拭。 从脖子开始往下擦,他身上沾了点酒味,随着帕子的一点点擦拭,本就不浓烈的酒味逐渐散去。 擦到腹部时,手被按住了。 虞姝挽抬眼,对上了林卿柏晦涩不明的深眸,哪怕知道他醉了,还是有些心虚,“我帮你擦擦,省得睡着了难受。” 他们成亲了,今夜要睡在同一张榻上。 虞姝挽越想脸越红,手还被按着,怎么都抽不出来,见他还盯着她看,想起荷包的事,眉头一皱,质问道:“你为何要把我的荷包藏起来?” 林卿柏眸光茫然,似乎在思考这话的意思,没过多久,缓缓闭上了眼,好似要睡了。 “你到底醉没醉啊?”虞姝挽双腿跪在榻上,为了能看清他的脸,特意弯下腰离近一些,整个人都快趴在了他身上,手还按在他腹部。 梦中表妹 第76节 不论上次还是这次,林卿柏醉了都像没醉一样,可若说他没醉,饮酒后的反应又跟清醒时有所不同。 这般不同的反应,不是轻易就能装出来的。 林卿柏这次没在说话,平稳的呼吸像是睡着了。 虞姝挽试着抽出被他按着的手,这次倒是轻轻松松,只是林卿柏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还是说,醉酒的林卿柏就是这么不对劲? 虞姝挽凑到林卿柏脸前,红唇碰了下他的唇,坐起身好好观察他表情,没有丝毫反应,好像真的睡着了。 虞姝挽被骗太多次了,有点不相信,就这样试探着亲了一下又一下,记不清究竟亲了多少次,身下的人还是没反应,她确定林卿柏这次是真睡着了。 至于刚才醒过来按住她的手…… 虞姝挽心想,林卿柏应该是不想让她接着往下擦吧。 其实她原本就没打算往下,林卿柏这么一弄,倒有些让她好奇了。 虞姝挽坐在那儿,盯着一处看了许久,最终选择放过自己。 还是不勉强了。 虞姝挽困了,也想早点歇下,正要下去帮林卿柏脱下鞋子,手还没碰到,就听见林卿柏说话了。 . “我自己来,挽挽不用帮忙。” 虞姝挽手一顿,脑子被他搞得跟浆糊一样,爬上床榻逼问他:“林卿柏,你真的醉了?” 她很少当面直呼林卿柏的名字,在记忆里,好像没喊过。 被喊的人缓缓睁开眸子,其中醉意并无掩饰,喉结动了动,道:“说了……要好好待你,不能让你……伺候我。” 虞姝挽眉眼弯起:“那你醉了吗?” 林卿柏眼神不明,黑黢黢的蕴着亮光,“我没醉。” 虞姝挽没从他眼里看出半分理智,确定他真醉了,不免笑道:“那你自己脱吧,我不伺候你。” 也对。 上次就觉得林卿柏醉酒后莫名其妙的,今日更莫名其妙,面上那般诚实,偶尔说实话,但套话就没用了,在每个重要问题上没准确答案,全程打马虎。 她之前还想趁着林卿柏醉酒试探心意,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只怕心意没试探出来,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不过林卿柏这样倒让人放心,他今后在外被灌了酒,不至于被别人套出话。 虞姝挽褪下自己的衣裳,身上顿时轻了好多,试着抬了抬胳膊,骨骼微微响动,又酸又痛的。 林卿柏脱了鞋袜,他上半身早已裸露,此刻只褪去外面的裤子,留下里面一条寝裤。 “挽挽想睡外面还是里面?”林卿柏目光含着几分飘忽的醉意,在看向她时有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意味。 虞姝挽解着衣带,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我睡里面。” 第47章 南梁来人 林卿柏没动, 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虞姝挽摸了下脖子,眼神躲闪:“你先睡吧,我还要洗漱一下。” 她里面的寝衣是喜红色, 整个人被衬得特别白,头发挽着,没有洗漱, 清晨涂上的脂粉遮住了脸蛋的霞红。 林卿柏好似没听懂她的话,直言道:“那我等你。” “不用,你歇着, 我很快就好。”虞姝挽就怕他等,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点没做好同眠共枕的准备。 她想着等林卿柏睡下了, 再过去躺下。 林卿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声好。 虞姝挽亲眼目睹他躺下,僵硬的手指慢慢放松。 她安静坐在铜镜前拆着挽起的头发, 过了会儿让元知送盆水进来,洗漱完后, 才熄灭屋里的烛火,摸黑似的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榻。 怕压到林卿柏,刻意避着他。 到了床榻里侧,展开另一床被褥躺下。 身侧的人睡得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 虞姝挽两手叠在身前, 脖子以上都热得发烫, 看不见一物的双眼在黑夜中眨了眨, 睫毛轻轻颤动。 真的躺在一起了。 平稳的气息时刻提醒她身边有了人, 不再是一个人睡。 这是她丈夫,是要跟她携手相伴一生的人。 虞姝挽闭上眼, 深呼吸了几下,怎么都平复不了内心深处的躁动,迟迟静不下心,让她睡意全无。 林卿柏现在醉着,倒让她没那么紧张。 一想到明日清晨醒来,林卿柏会清醒,会看到她躺在身侧。 虞姝挽紧闭着眼,整个人愈发精神。 她脑子里胡乱想着许多事,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意识混沌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搂进了怀里。 翌日一早。 虞姝挽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身上非常热,她迷迷糊糊的皱起眉头,心想这时候不该热成这样。 天虽不那么冷了,可还不至于到了热醒的程度。 太热了,不满蹬开被子,腿刚接触到凉意,被子就重新盖回。 虞姝挽越来越热,热得她出了薄汗,直接睁开了眼,入目便是陌生的床幔,身上的热度全都来自身侧。 下意识转头,看到了林卿柏闭目的睡颜,她都被他搂在怀里,不热才怪。 虞姝挽这会儿还有些发蒙,手指费力把腰上的手臂拿开,翻了个身背对着林卿柏,特意往里挪了挪,这才闭上眼接着睡。 不知睡了多久,背后传来了热源,她又被热醒了,朦胧中推了下身后的热源,却被握住了手,每根手指的指腹都被捏了捏。 把虞姝挽彻底捏醒了,她依旧侧躺,面朝里侧,睁开的双眸从迷茫变为羞恼,用力抽出被捏来捏去的手,放在身前装睡。 林卿柏从她翻身的时候才醒来,先前只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当时并不清醒,没往虞姝挽身上想,直到睁眼看到背对着他的身影,才想起昨日他们成亲了。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位同僚递来的酒,之后便一无所知,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更别提后面的事。 “挽挽。” 林卿柏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 虞姝挽翻了个身面对他,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慢慢睁眼,无比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表哥这两个字到嘴边时停下,变了个调子,喊出了另外两个字。 “夫君。” 她自己都羞了,有点后悔这么喊。 林卿柏黑眸幽深,压制着内心深处的兴奋,应了声。 . 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她都是这般喊他。 笑时喊过,哭时喊过,各种各样的语气对他喊出夫君二字,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哭着求饶时的强调。 那时的夫君最为好听。 只是,现在还听不到。 林卿柏喉结动了下,手臂搭在她腰上,“睡得好吗?” 虞姝挽抬眸看他,眼睛明亮有神,笑意盈盈地嗯了一声,道:“可惜你醉了。” 林卿柏低笑一声:“很遗憾?” 虞姝挽:“有一点。” 林卿柏笑意依旧,低头想亲她。 虞姝挽忙不迭往后,捂住了嘴,“不行,还没有洗漱。” 林卿柏没有被拒的恼意,坐起身:“起来洗漱,待会儿我陪你去敬茶。” “你不用忙吗?”虞姝挽跟着坐起,墨发披散在肩后,顺着她的举动滑到肩前,柔美又温婉。 林盯着她看了一阵儿,唇边含笑:“先陪你敬茶,还不算晚。” 虞姝挽哦了一声,跟着他起床穿衣。 林卿柏系腰带的时候,是虞姝挽帮他系的,手臂环着又转到身后。 “竹园里以前为何没个服侍的婢女?”虞姝挽轻声问道。 她这次嫁进来,带了好些个婢女到竹园,往后都要留在园子里伺候。 此前,竹园只有三个小厮。 林府几十口人,那么大的竹园就这么点人,倒是方便她每次偷偷过来跟林卿柏见面。 林卿柏抬起手臂方便她系腰带,温声:“人多了太吵,九松他们三个安静。” 虞姝挽红唇微抿,问:“我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会不会打扰你?” 腰带系好,林卿柏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笑道:“今后这也是你的住处,你想添多少人就添多少。” 虞姝挽眨眼笑了下,表示知道了。 元知端着水进来。 他们二人前后洗漱,林卿柏去了趟书房。 虞姝挽坐在铜镜前,身后的婢女帮她挽发。 这屋里原先没那么多东西,铜镜也是在他们成亲前几日才添置的,大多数都是为了方便她。 梦中表妹 第77节 虞姝挽心头甜滋滋的,蓦然想起软枕下面的荷包。 一时不知是林卿柏故意放下的还是无意放下的。 昨夜床榻上到处都是花生,不用想就知道是婢女撒上去的,那荷包在铺床之前就在吗? 虞姝挽怔神想着,等头发梳好,回过头发现林卿柏就在一旁看着她。 “好了?”林卿柏问。 虞姝挽对婢女挥了下手,后者缓缓退出屋子。 林卿柏敛眸,似有察觉,“挽挽想跟我说什么?” 虞姝挽走到床榻旁,伸手从软枕下面拿出荷包,扬起来方便林卿柏看得清楚,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掺了几分好奇:“这荷包跟我之前丢失的那个好像。” 林卿柏哪能看不出她在演,摇了下头,无奈笑道:“这就是你的。” 虞姝挽收起荷包,轻哼了声:“我真以为丢了,难过了好久,没想到是被你藏起来了。” 简直太过分了! 林卿柏笑意不变:“是你扔到我眼前了,我以为你不要了。” 虞姝挽眨了下眼:“我明明问过你有没有看到,你说没看到。” “挽挽,是你扔到我眼前的。” 林卿柏走到她身前,揽着她腰肢,没有丝毫认错的态度,语气不明:“为何故意扔到我眼前?” ‘故意’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虞姝挽略有些心虚,别开脸,“哪有故意,是不小心掉的。” “是吗?” 林卿柏认真盯着她看。 “哎呀!”虞姝挽从他怀里挣脱,“该去敬茶了,晚了不好。” 说罢,便匆匆往外走,步子有几分逃跑的意味。 林卿柏笑了声,抬起脚跟了过去。 别院里,因昨日办了喜事,大家都很高兴。. 林夫人昨夜睡得特别好,还做了个抱孙子的梦,一醒来就跟林老爷说。 林老爷嘲笑她想得太早了。 林夫人:“你懂什么,咱们现在起码可以想想了,以前你儿子连姑娘都不见,抱孙子的幻想都不给我。” 林老爷呵了声,怎么听都像是在笑。 过了片刻,林老爷跟林夫人提了件事,他想带虞姝挽接触林家的生意。 林夫人慎重考虑了一下:“会不会让她有压力?” 林老爷每日忙得都快要不沾家门了,虞姝挽年纪这么小,身体又那般瘦弱,林夫人担心她吃不消。 林老爷:“你懂什么,倒时多安排几个人帮着她,主要是让她管着,咱们以后都老了,卿柏要走仕途,只有姝挽能接手这些。” “而且不是一下子全交给她,是慢慢地把掌管权交在她手里,往后你我都还帮忙,不至于等咱们撒手走了,留那么大个作坊没人能管。” 做生意是要学的,林老爷想早点把虞姝挽教会。 林夫人颔首:“行,咱们先跟她提一下,若她不愿意就算了。” 虞姝挽无疑是有生意头脑的,这点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日后把林家的生意交到她手里也能放心。 眼见着要到了敬茶的时辰,林老爷林夫人就去前面正屋里等着。 虞姝挽到的时候,发现人都齐了,就连林嫣嫣和林赴凡也在。 如今跟以前不同,喊人的方式也不同了。 虞姝挽给林老爷林夫人敬茶,分别喊了父亲、母亲。 林老爷笑得满眼褶子。 林夫人跟他差不多,还从手上摘下个镯子套在虞姝挽手腕上。 林夫人不爱戴镯子,这镯子是她今早特意戴在手上,就为了这一刻送给虞姝挽。 虞姝挽心知肚明,弯唇笑了笑。 林夫人看着林卿柏,嘱咐他今后要对虞姝挽好些,还跟虞姝挽说,“若卿柏对你不好了,你尽管来找我,我亲自教训他。” 虞姝挽眼眸弯起,应了声好。 林卿柏还有事要忙,陪虞姝挽敬过茶就走了,早膳都还没用。 林夫人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只拉着虞姝挽去用膳。林嫣嫣跟虞姝挽坐在一起,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 林老爷难得没有早出门,在饭桌上特意跟虞姝挽说了家中生意的事。 他开始只是试探,没说得太直白。 虞姝挽一下子就听出他是什么意思,表示自己没问题。 林老爷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可以。” 作坊做到那么大,林老爷真不舍得交到别人手里,儿子在这方面没可能,他只能指望儿媳。 林老爷让虞姝挽好好在家歇歇,过阵子再慢慢教她。 用过膳,林老爷就匆忙走了,林夫人跟着一起。 陈姨娘带林赴凡回院子。 一时之间,又只剩下虞姝挽和林嫣嫣二人。 林嫣嫣兴奋抱住虞姝挽:“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成我嫂嫂了!” 虞姝挽失笑:“不是梦,我真成你嫂嫂了。” “我太高兴了!”林嫣嫣有点不想撒手。 虞姝挽任由她抱着,之前又不是没抱在一起过。 “我昨夜激动的差点没睡着,你进了竹园,我那时候多想进去跟你说话,但我姨娘不让我过去。” “赴凡还想过去偷偷找你,被我姨娘发现了,我姨娘直接就把我们俩数落一顿。” 成亲前几日,虞姝挽没出过门,就连林嫣嫣都没见。 这么几日不见,林嫣嫣又攒了许多想跟她说的话,一时说个没完没了。 虞姝挽默默听着,心想幸好之前在这儿待的久,如今没哪里不习惯,若不然真的会不适应。 林府一切如常,虞府倒是静悄悄地。 柳昙一夜没睡好,府里就剩下她一个当主子的,想想就觉得孤单,她没出门,待在府里做刺绣。 一整日就这么过去了,临到傍晚,天上飘起了小雪花。 新年正月的初雪,在上京并不是稀奇的事儿。 但虞姝挽没见过,站在外头赏雪,耳畔是林嫣嫣嚷嚷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上京里来了贵客。 一行人马能占半条街,那些人的穿着瞧着跟燕楚有所不同,因飘着雪,街上没多少人,倒是没人围观。 林府。 虞姝挽本想等林卿柏回来一起用晚膳,等了许久只等回九松带来的话。 林卿柏不回来用膳,让她不用等。 这种事不是初次发生,虞姝挽倒不奇怪,喊来了林嫣嫣一起用膳。 外面的雪下了薄薄一层,一脚踩下去勉强能盖住鞋底子。 林嫣嫣冻得手指发红,搓着手说道:“我姨娘叫人去街上抓药,说咱们上京来了好些外地人。” “外地人?”虞姝挽盛着汤,有些好奇。 林嫣嫣:“瞧着不像是咱们燕楚的人。” 虞姝挽动作微顿,面不改色把盛好的汤端到林嫣嫣面前,已经知道是谁了。 林嫣嫣用过膳便走了。 虞姝挽进了卧房,加了一床被子。 雪忽然下来,又比过年那阵子冷了些。 夜深时,虞姝挽正准备歇下,林卿柏回来了。 她才洗漱完,脸颊白净的坐在榻上,被褥盖在腿上,见林卿柏进来,问:“你回来这么晚,可是因为南梁使臣来了?” 林卿柏关好门,自顾自的脱着外衣,“跟这个没关系,你怎知南梁来了人?” 虞姝挽:“陈姨娘叫人去街上抓药,看见了,他们穿着跟我们燕楚有所不同。” 林卿柏:“南梁长公主来了。” “南梁长公主?”虞姝挽似是察觉到什么,拧眉:“那和亲的人……” 不等她说完,林卿柏就道:“不知道,总之跟公主郡主她们没关系了。” 南梁长公主亲自选人,选得自然是男子。 燕楚太子有太子妃和侧妃,东宫里还有其他人。 二皇子、三皇子皆有皇子妃,南梁长公主自然不会选他们。 唯有的人选只剩下一位世子,身份低微些还有其他王爷府上的庶子。 虞姝挽有些恍惚:“真是闻所未闻。” 林卿柏掀开被褥,“别想了,总之跟我们没关系。” 他躺下,长臂扣住虞姝挽的腰,轻松把人捞进怀里。 他身上带着雪的凉气,虞姝挽不由颤栗,很快就适应,躺在他怀里,小声道:“如此想来,还真是误会一场。” 梦中表妹 第78节 因为和亲,适龄的五公主乱指了林卿柏,从而导致她和林卿柏的亲事提前。 而五公主也匆匆招了驸马,相识到成亲还不到一月。 事情都这样了,才发现南梁要的和亲人选根本不是公主。 一场误会,造就了那么多迫不得已的事。 虞姝挽搂住林卿柏的脖子,闷声道:“他们南梁怎么也不在信里说清楚。” 只要说明白是南梁长公主亲自来选人,哪还有那么多误会。 林卿柏抱着她,黑眸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他有那么一点点庆幸,虽说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可他提前那么早娶到了虞姝挽,不用再患得患失两年多。 这份庆幸,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在旁人眼中,他就是无辜受牵连的受害者罢了。 . 皇帝给南梁长公主安排了住处,夜里找来了三个儿子议事,商量着这事儿该怎么做。 送男子去和亲,这种事让皇帝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可他有求于南梁,再怎么不自在都只能忍下,幸而他三个儿子都已有了孩子,不至于被南梁长公主选到。 皇帝眼下愁得是,都有谁能担任此事。 在上京的只有两位王爷,齐王世子孩子都三岁了,这种事自然不会再说,齐王府里还有个适龄的庶子,但派个庶子和亲又不显诚意。 除此之外就剩下晋王世子,晋王世子长得……实在是有点平平无奇了,更没什么出彩的能力,文武都不太行。 皇帝叹了声气。 太子:“二皇叔府上还有两个到年龄的庶子。” 皇帝:“你去找人给他们画像,明日尽早送过来。” 此时已是夜里,明日送来有些急了。 太子拱手:“儿臣领命。” 太子办事从不拖拉,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心狠,疑心又重,这种人一旦掌握了实权,其他人保不齐要遭罪。 皇帝看着他和三皇子,眼底多了分纠结。 三皇子垂着眼,在太子跟前一言不发。 每次都是这般,只要太子露面,二皇子三皇子就如闲人一样站在那儿。 三皇子并不争抢,况且这种事没必要冲在前面。 与两位兄弟相比,二皇子就太平庸了,没什么头脑和能力,跟四公主一样。 四公主自幼不受宠,皇帝倒也不会亏待了她,后来是四公主自请封地和封号,皇帝知道上京伤了她的心,便遂了她的愿。 皇帝不看好二皇子和四公主,不代表讨厌他们,都是自己的孩子,只能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皇帝叹声气:“你们都回去吧。” 上京下了一场大雪。 一夜过去,大地盖了张雪白的被子。 虞姝挽紧缩在林卿柏怀里,不舍得往后挪一点,她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很熟。 林卿柏睁眼就看到她,薄唇蹭着她的额头,好一阵子才松开她,手臂刚有所松动,怀里的人就朝他这边拱了两下。 林卿柏摸着她的头发,只好再陪她一会儿。 虞姝挽只知道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一点都不想动,等她醒来的时候都快要午时了,屋里就她自己。 虞姝挽坐起身,神情发蒙,缓了片刻,喊元知进来。 “你怎么不叫我。” 虞姝挽身上发软,泛着懒劲儿,一点力气都没有。 元知:“昨儿下了大雪,大夫人一早就说了不用喊您,都好好歇一日。” 虞姝挽揉着脑袋,没问她林卿柏是何时走的。 清晨睡得迷迷糊糊,隐约知道林卿柏何时走的,还说今日会早些回来陪她。 虞姝挽睡蒙了,这会儿还不想起,慢慢躺下,“我再躺会儿,你先出去吧。” 元知道了声是,去外面守着。 雪日里寒冷,更叫人受不了。 虞姝挽起来后直接用了午膳,没想着出去,待在屋里才暖和。 明日就能回门了,她倒一直盼着,就想回去跟柳昙好好说些话。 天刚暗下来的时候,林卿柏回来了。 正屋里刚摆好膳,虞姝挽把筷子递给他,“南梁公主可选谁了?” 林卿柏见她这般关心,失笑道:“不知道,这些与我办的事毫无干系。” 虞姝挽:“外面那么大的雪,出行也不方便,你们也不休沐吗?” 林卿柏:“新年才过,事太多,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虞姝挽:“你明日还要忙吗?” 林卿柏知道明日是何日子,笑道:“我先陪你回去,待上一阵子再去忙。” 虞姝挽叹道:“看你这般忙,我都跟着累了。” 二人这般一言一语的聊着,歇下的时候,虞姝挽钻进林卿柏怀里,抱得有些紧。 “我有时候真不想让你为三殿下办事,我们若是远离这些事,日子能轻松不少。” 林卿柏揽着她,静静听着。 虞姝挽声音温婉:“但我也不愿阻碍你的追求,我相信你总有一日会站在许多人触碰不到的高度。” 林卿柏吻她额头:“会的,到时没人再敢欺负你。” 第48章 情到深处 第二日清晨, 林卿柏陪虞姝挽一起回去,他没待多久便走了,只剩下虞姝挽和柳昙待在府里说话。 柳昙:“他这般忙, 可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 虞姝挽:“不会,过几日我也要忙了。” 她把要接手林家生意的事说了出来。 柳昙沉吟点头:“接下后可不能瞎忙活,切记要好好歇息, 要一直养足精神才好。” 虞姝挽笑着回了声好,又问柳昙这几日都家做什么。 柳昙:“随便绣点东西,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虞姝挽留在这儿用了午膳, 待到快晚上才走。 回府的时候正碰到刚回来的林卿柏,二人用了晚膳,夜里躺在一起温存了会儿。 虞姝挽这三日也歇够了, 正等着明日去作坊里看看, 却听林卿柏说了件事。 “挽挽,你想跟我去疆北吗?” 虞姝挽从他怀里起身, 猜到了什么,问:“要去多久?” “尚未可知。” 若有个期限还好, 可现在是未知。 林卿柏想了一路,不敢确定虞姝挽愿不愿意跟他去。 疆北地偏,那边还有战事未平,燕楚这次向南梁求助便是因疆北的战事。 虞姝挽以前听他说过以一次疆北的战事,有些搞不懂如今的情况, “你过去是为何事?” 林卿柏沉默片刻, 实话实说。 疆北的一个小城出了点事, 上任县令贪污被抓, 皇帝派他去接任县令一职,期限不定是因为要等到疆北这场仗胜了才能回来。 南梁公主透露, 在她往燕楚赶来的路上,南梁王已经派了援军另走别的路线前往疆北支持,仿佛确定这次和亲一定能成。 林卿柏是升了小官,这次外派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南梁的支援一到,燕楚定会大胜,再同路归来,回来后等着他的便是再往上升一步。 虞姝挽不懂这些,稀里糊涂地点头:“我跟你去,我们何时启程?” 这才成亲没几日,她可舍不得分离,况且不知要去多少日,跟着一起才好。 林卿柏:“没确定,同行的还有齐世子和齐世子妃。” 虞姝挽蹙眉:“他们又是去作何?” 林卿柏:“齐世子是武将,有谋略,此次过去会带领燕楚的士兵冲在最前头。” 虞姝挽了然。 她才安稳度日没多久,如今又要换个地儿生活,心头有些不舒服。 若说不去,还真不舍得分开。 虞姝挽把脸埋在林卿柏怀里,轻声问:“你会有危险吗?” 林卿柏:“不会,我们所去的是疆北离城,离战场还远着。” 虞姝挽哦了一声,心里很闷。 林卿柏轻吻她眉心,黑眸深处蕴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你若不想离家,便留在家中等我回来。” 他是想让虞姝挽一起过去,不愿分离,但也不想勉强她做任何事。 一切都依她。 梦中表妹 第79节 虞姝挽摇头:“我要跟你一起,我们去哪儿都一起。” 林卿柏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抬头的瞬间吻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脸上,虞姝挽闭着眼,呼吸微滞,直到红唇被顶开,不过片刻,舌尖就被吮的发麻。 虞姝挽轻哼着,扭着脸躲避。 林卿柏追得紧密,只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很快又吻在一起。 气氛逐渐升温。 虞姝挽有些受不了,推搡着他。 只一下,林卿柏就放过她,修长的手指捏着她手腕递到嘴边,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她白嫩手腕上的淡痣,低头吻了下。 温热的吐息喷在手腕,虞姝挽气喘吁吁,手抖了下,长卷的睫毛一直颤。 林卿柏把她禁锢在怀里,握着她手腕不肯松开,食髓知味的反复亲吻那处,鼻气尽数洒在手腕。 虞姝挽痒得受不了,下意识挣扎。 林卿柏看着没用什么力,也没抓疼她,但她就是挣脱不了。 甚至在挣扎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虞姝挽眼睫微敛,眸底划过几分无措,顿时不敢再动了。 林卿柏趁机亲了个够。 屋外的婢女正守着,深夜的时候送了盆热水进屋。 屋内。 虞姝挽两手放在水盆里反复揉搓,防止上面留下味道。 因揉得认真,盆子里的水被搅动出声。 林卿柏光着膀子,肌肉不夸张胜在线条不错,他只着寑裤半倚着床头的软枕,闭着眼平复迟迟不退的躁动。 虞姝挽洗个没完,耳朵红透了,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她洗了好一阵子,直到身后响起催促声。. “还没好吗?” 声音沙哑,带着少有的几分性感。 虞姝挽清清嗓子,拿帕子擦手,“好了。” 初次做这种事,不知该如何坦然面对他。 虞姝挽闭上眼就想到他刚才至关紧要哼出的声音,羞得要死。 画本子里也没说会发出那样的声音啊。 “挽挽。”林卿柏又在催促她。 虞姝挽擦干手,扭捏回道:“知道了。” 她走过去爬到榻上,想直接歇下,看到林卿柏要扯她衣裳,急忙后退。 “我有点累了,我们早些睡吧。” 亲吻时情到深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意识到林卿柏说了什么。 直到帮他弄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是互相帮忙的意思。 虞姝挽哪好意思这样。 林卿柏见她躲成这样,眸子微闪,“不想吗?还是害怕?” 他怎么还问出来? 虞姝挽都想把脸埋进被窝里,偏偏被他堵在床脚,都没办法行动,抿了下唇,声音很轻:“我就是困了,想早点睡。” 林卿柏眼底闪过笑意,转瞬即逝:“好,我们早点睡。” 听了这话,虞姝挽狠狠松了口气。 这种事还是慢慢琢磨吧。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今晚。 他们本该分别盖一床被子入睡,但林卿柏不满那样,连着三夜都把她抱在怀里,今夜也是如此。 床头仅剩的烛台吹灭,林卿柏攥住了她的手,将手指扣在一起才作罢。 黑夜中,虞姝挽无声笑了下。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起了层阴霾。 要去疆北离城的事不算小事,林卿柏特意在家中用早膳,顺便把这事说了出来。 林老爷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掉地上,“岂不是很危险?” 林夫人更是满脸忧愁。 林卿柏:“不危险。” 林老爷:“就不能不去?” 林卿柏敛眸:“这是个好机会,况且是皇上亲自下令。” 林夫人叹声气:“那挽挽怎么办?” 虞姝挽就坐在林卿柏身旁,道:“我会一起去。” 林夫人竟因此松口气,随之又愁起来:“虽说没危险,那边可不安稳,赶路太受罪了,要不然挽挽留在府里吧。” 林夫人不想他们分开,刚成亲的小夫妻就分离,太影响感情。 可她也不想虞姝挽跟着去遭罪,这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受得了的。 虞姝挽:“不,我们说好了一起。” 林老爷:“既然早已定下,就别干涉孩子的决定了,哪日启程?” 林卿柏:“还不知,应当就在这几日。” “那就去后头的虞府再说一声,别不声不吭的就走了。”林夫人唉声叹气的。 不用林夫人嘱咐,他们也会去后面找柳昙说。 林卿柏已经调任,在启程之前都无事,便陪虞姝挽回去了一趟。 明明昨日才回来,今日又一起回了。 柳昙原本很高兴,听完二人所说的事,笑意僵在脸上。 过了很久,柳昙才问:“有危险吗?” 危险。 这是所有人都担忧的事。 这回是虞姝挽开口:“没有。” 柳昙信她所言,“既如此,就回去准备一下吧,把路上要用的都拿着,省得到时再忘了。” 事到如今,柳昙不能做什么,只能祈愿虞姝挽能过上好日子,疆北离城,听着就觉得艰苦,她不想让虞姝挽跟过去,但是别无他法。 孩子们都安排好了,她再擅自做决策不好。 走一步看一步,以林卿柏的能力,说不定将来真的会有大作为。 柳昙只盼虞姝挽好,不用再做迫不得已的事。 如今,不就在朝着那个方向走吗? 柳昙反应那么坦然,倒让虞姝挽不是滋味儿了。 她回头看林卿柏一眼,后者了然,声称有事先离开了。 屋里就剩下虞姝挽和柳昙。 柳昙握着虞姝挽的手:“到了那边更要注重身体,听说那里比上京还要冷,实在受不了就回来,没必要委屈自己。” 虞姝挽莞尔一笑:“我都晓得。” 柳昙:“你成家了,任何事都是你自己做决定,只要不是往坏处发展的,娘都不阻止你。” 虞姝挽抱住柳昙,心里涩涩的,很难受。. 她舍不得与林卿柏分离,同样也舍不得跟柳昙分离。 幸好还会回来,要不然她宁愿…… 虞姝挽扭脸埋在柳昙臂膀间,不再胡思乱想。 启程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就在两日后,算了算路程,他们到疆北的时候刚好能跟南梁派出的援军碰面。 南梁的援军一到,燕楚不再是孤立无援,短则一两个月就能翻身。 启程那日,林嫣嫣独自一人霸占虞姝挽,拉着她的手嘱咐了好些话,生怕虞姝挽在那边过得不好了。 虞姝挽摸着林嫣嫣的头,打趣道:“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你都成亲了。” 林嫣嫣红着眼:“才不会呢,我就等你回来再成亲。” 虞姝挽失笑,赶忙应着她。 “挽挽。” 虞姝挽回头,看到林卿柏对她招了下手。 “我们该走了。” 虞姝挽只好跟林嫣嫣道别,又转过头挨个跟家里的人道别。 柳昙跟林夫人这两日总在她耳边左一句右一句的嘱咐,今日难得没有在她耳畔唠叨。 柳昙低头擦了下眼角,笑道:“到了记得给我们写信。” 虞姝挽抱她一下,“我知道,到时一定每隔几日就写一封,你们可不要嫌我烦。” 柳昙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 梦中表妹 第80节 林夫人:“挽挽,卿柏若对你不好了,就要在信中告诉我,我亲自过去给你做主。” 虞姝挽嗯了一声,又跟她们郑重道别。 出了城,才碰见一同去疆北的齐世子,和世子妃。 虞姝挽上次跟他们见过面,还跟世子妃聊过,这会儿再见倒不必再介绍。 雪还没化完,路不好走,出城不久后停下歇息片刻。 元知接过虞姝挽手里的水袋,问:“要吃点东西垫肚子吗?” 虞姝挽:“不用,我烤会儿火就好。” 元知就去旁边找其他人一同歇着。 齐世子魏临忱叫上林卿柏去远处谈事。 齐世子妃金悦走到虞姝挽身旁坐下,手伸在刚点燃的火堆前,叹道:“也是难为你了,才成亲就要遇见这事儿。” 虞姝挽笑笑没吭声。 金悦:“疆北可没我认识的人,到了那儿就只能常找你走动了。” 虞姝挽见她有亲近之意,虽好奇原因,却未曾问出来,反而问:“听说南梁公主要选人,可选好了?” “今早才选的,你猜她选了谁?”金悦笑眯眯地问。 虞姝挽都不知道有谁,摇头:“猜不到。” 金悦说起这个,眼神别有深意。 “是晋王府的一个庶子,那庶子跟晋王世子同龄,相貌才学头脑都比晋王世子要好,因此没少被晋王妃针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这次是把他逼急了,竟故意到南梁公主跟前自荐。” 虞姝挽有些诧异:“自荐?公主就真的选他了?” 金悦捡起脚边的半干树枝,挑着前面的火堆,“有人就喜欢主动的,况且那个庶子长得的确不错。” 她一口一个庶子,真见了面,还要跟着齐王世子喊声堂弟。 虞姝挽不解:“他去自荐,只因在晋王府被针对吗?” 金悦:“是啊,他不走,这一生都要蹉跎在晋王府,晋王不喜欢这个儿子,如今能做出点贡献,比谁都高兴呢。” 说到后头,她眼底多了几分嘲讽。 虞姝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为了活命,可以做到这一步,不用想就知道他在王府过得有多艰难。 金悦肚子饿了,叫人拿了些糕点过来。 食盒打开,糕点清甜的味道飘散出来,萦绕在鼻尖愈发勾人。 虞姝挽垂目,“这是糕尚斋的糕点?” 金悦拿起一块咬了口,“是啊,味道不是很甜,我蛮喜欢的,你要吃吗?” 虞姝挽没拒绝她的好意,挑了个豆沙糕。 金悦点头:“我最喜欢豆沙馅了。” 食盒里只有两块豆沙馅的,一块在金悦手里,一块在虞姝挽手里。 虞姝挽见她吃得这般开心,弯唇笑了下。 金悦的态度显然不知道糕尚斋是谁开的,虞姝没打算说,不然像是邀功似的。 小歇片刻,在远处谈话的林卿柏、魏临忱二人回来了,众人收拾收拾接着赶路。 可能是烤火烤得有些犯困,虞姝挽坐在马车里,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要不是马车太颠,她都能直接睡过去。 林卿柏见她这样太难受,干脆叫她躺在自己怀里。 上京到疆北并不太远,只需赶小半月的路程,其中算上了过水路的日程。 中途过水路的时候上了船,虞姝挽晕船,三日的路程,她每日都精神不振,吃东西没胃口,瞧着都瘦了些。 林卿柏放心不下她,只要没事,就时刻跟在她身边。 元知身为虞姝挽的近身婢女,竟没找到机会过去伺候,她不晕船,在船上三日就玩了三日,轻松的有点心虚。 三日后,下船后换马车赶路。 正到了一个小镇子,便过去吃了些东西。 虞姝挽在船上难受,下了船立马就好,前几日没胃口,一直饿着肚子,这会儿没忍住,不小心吃撑了。 天要黑了,他们就在镇子上的客栈歇息一晚。 元知端着笔墨白纸进来,“奴婢打听过了,他们这儿给送信。” 虞姝挽坐在桌前,将纸在桌上摊开压住。 元知站在旁边磨墨。 出了墨,虞姝挽拿起笔写信。 报了一路的平安,又将思念写进去,路上遇到的趣事也写了进去。 不多时,写满了一张纸。 她便给林家又写了封,基本就是报平安,在信中提到跟林卿柏很和睦,没闹矛盾。 这张纸写了不到一半便晾在一旁。 最后,她又给林嫣嫣写了封信。 写完全交给元知,起身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支玉钗,塞进元知手里,“送信的时候顺便把这个给他们。” 给了赏,那些人办事才会利落。 元知才走,林卿柏就进来了。 “给家中写了信?”林卿柏刚才看到元知了。 虞姝挽:“是啊,先给他们报个平安,咱们还要多久到离城?” “明日一早启程,不出意外再赶两日的路便能到。” 林卿柏关好门,褪去外衣,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倦,尽管这样,还是温声跟虞姝挽说话:“早点歇下,省得明日起不来。” 虞姝挽走到他身后抱着他,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脊背,“在船上的时候你只顾着照顾我,自己都没睡好。” 林卿柏转过来抱着她,轻轻捏她脸:“只有你舒坦了,我才会高兴。” 虞姝挽仰起小脸看他,关心道:“可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啊,你这般劳累,我心里会不舒服。” 林卿柏:“赶路本就累,等我们到离城就好了。” “这样么。” 虞姝挽重新埋在他怀里。 歇息时,虞姝挽睡在了外侧。 里面缝隙太大了,她谁在那儿不舒服,便跟林卿柏换了个位置。 可能真累了,林卿柏才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虞姝挽翻身趴在他跟前,小声喊他的名字。 床头的烛火还亮着,这般晃眼都能睡着,可见在船上的时候有多累。 昨日林卿柏跟魏临忱议事,被敬了一杯酒。 林卿柏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那杯酒足够烈,酒劲儿还大。 林卿柏本就不胜酒力,回到屋里的时候醉得不像样子。 虞姝挽趁机问:“你跟我跟那么紧,是怕我晕了?” 林卿柏如实回她的话:“怕你晕倒是其一。” 虞姝挽:“其二呢?” 林卿柏:“怕你不甚栽下船。” 虞姝挽顿时笑了,略恼的打他一下,“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笨。” 林卿柏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挽挽很聪明,一点都不笨,是我想得太多,我太担心你了,我怕你出事。”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安慰的话。 倒让虞姝挽脸红了好久。 他虽醉了,却没忘记这是在船上,身有职责,明明可以趁着醉酒好好睡一觉,还是紧跟在虞姝挽身旁,就连她睡觉都在一旁看着,整日只睡片刻就醒了。 他早上醒酒,因为没有睡好,眼里有许多红血丝。 虞姝挽没在路上说他,直到进了客栈才把心疼表露出来。 她趴久了,压在身前的手臂微麻,翻身侧躺面朝林卿柏,缓缓伸手抱住他的手臂。 翌日。 天还没亮就赶路,一路向北,天愈发干燥,比上京过年前还要冷。 幸好出行前准备了许多衣裳,不至于现在挨冻。 虞姝挽掀开林卿柏的斗篷钻进他怀里取暖,手掌交握在一起,问:“我记得世子的小儿子都三岁了,他们就这样把孩子留在家里吗?”. 林卿柏揉捏她的指尖,“齐王和齐王妃溺爱孙子,反倒是世子对儿子颇为严格,也因此孩子很怕世子,父子关系多少有点不合,他这次带世子妃外出,是为了让儿子轻松些。” 虞姝挽又不懂了:“孩子不缠着世子妃?” 世子妃也跟着出来了,孩子怎么还会轻松,不想念娘亲吗? 林卿柏:“世子妃对他更严格,管教他的爹娘离开王府,整个王府都把他当祖宗护着。” 虞姝挽忍俊不禁:“他很调皮?” “有点,好在还算听话。” “听话就好。” 梦中表妹 第81节 聊了一路,到一个破庙的时候暂时歇脚。 好巧不巧,此刻隐有要下雨的预兆,天上甚至响起一道雷声。 雷响的刹那,林卿柏正在破庙外,听到许久不闻的雷声,脸色凝重,立刻就往庙里跑。 正跟他谈话的魏临忱满脸疑惑,追了过去。 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雷雨,林卿柏才开始庆幸运气不错,没想到今日就碰见了。 他忘不了虞姝挽对雷声的恐惧,忙不迭往庙里跑,发现虞姝挽正坐在里面烤火,面上毫无异常,还在笑着跟金悦谈话。 虞姝挽早就不怕雷了,年前腊月的时候身在虞府,林卿柏三天两头的在外忙,她待在锦院单独碰见过雷雨,那时就发现自己不怕了。 她想告诉林卿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眼下见他匆忙跑进来,神情凝重,霎时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金悦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没事,我过去说几句。”虞姝挽起身走过去。 直到她走到林卿柏跟前,林卿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49章 抵达温存 林卿柏怔怔望着她, 一时无言。. 虞姝挽牵住他的手,带他往别处没人的地方走。 雨还没下,林子里刮着阴风, 吹得人身上没一点温度。 林卿柏这才回神,握住她的双手,满眼关切:“你有没有事?” 虞姝挽摇摇头, “我没事,我……” 她还没说完,林卿柏就打断她。 “不怕雷了, 是吗?” 虞姝挽缓缓点头:“不怕了。” 林卿柏倏地拥她入怀,抱紧了她。 虞姝挽仰起头,下巴抵着他肩膀, 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什么时候不怕的, 她并未注意。 只记得那天雷声忽然响起,她待在屋里毫无准备, 正要捂住耳朵,却发现手没有发抖, 心中更没有恐惧。 她知道自己逐渐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了,不再吃不饱饭,也没有待在满是雨水的破庙里吹着冷风,没有再看老鼠潮虫从脚边爬过。 这些都过去了,她也忘记当时的惧意。 一切都在重新来过, 只会比以前更好。 破庙里。 金悦跟魏临忱说着儿子的事, 看到虞姝挽回来, 下意识就把儿子抛之脑后, 推了魏临忱一下,“你先去别处待着, 我还有话跟姝挽说。” 同行的这一路,金悦跟虞姝挽熟悉了起来,二人开始聊不到一起,因为经历不同,身边所认知的人更不同。 可越是这样,金悦就越放心对虞姝挽说出心里话。 虞姝挽基本都默默听着,她话不多,但很耐心,不管对方说多少都不会厌烦。 也因此,金悦很喜欢跟虞姝挽待在一起。 见第一面的时候,金悦曾说看虞姝挽有眼缘,其实那都是客套话,主要是为了给五公主说好话。 如今,金悦是真觉得看虞姝挽有眼缘。 魏临忱瞥了虞姝挽一眼,叹道:“倒是没料到还能让你遇到个满意的人。” 金悦神色有些得意:“你没料到的多了,快上一边去。” 魏临忱心里有点吃味儿,到底是不敢惹她生气,刻意压低声音:“可别什么都往外说。” 金悦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 魏临忱眼皮子一跳,无奈摇着头走了。 待虞姝挽走过来,金悦迫不及待的问她怎么了。 虞姝挽想着怕雷并不是多丢脸的事,就如实道来。 金悦笑了几声:“你不怕了,我倒觉得他开始怕了,听见雷声就来找你。” 这话说的,谁听了都高兴。 虞姝挽弯起唇:“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说这个了,接着说你家里的事吧。” 金悦是武将家的嫡长女,当初在臻楼屋顶跟魏临忱相识,偷偷摸摸与魏临忱有了来往,没告诉家里人。 直到有人上金家提亲,眼见着金夫人和金将军就要答应了,金悦立马跳出来说心悦谁谁谁,且已私定终身。 一屋子的人全都静了,金将军觉得金悦在撒谎,故意用这个借口来搪塞众人,面上无光,也不管外人在场,起身就要去给金悦教训。 金悦会武,就凭这点才能轻松爬到屋顶跟魏临忱定情,看到老爹气势汹汹的走来,二话不说就跑去了臻楼。 将军府那么多人,愣是没人能拦住她。 金悦找到魏临忱,跟他说了实话,没想到魏临忱反倒生气了。 魏临忱早就对齐王坦白过心声,计划不久后就去金家提亲,他以为金将军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还不知道,还被其他提亲的人抢先一步。 魏临忱生气归生气,并不会真的凶金悦,怕心上人被抢走,赶忙回到王府,拉着齐王妃就去金家提亲了。 金将军吓得都没反应过来,还觉得是女儿拉着别人在骗他。 还好金夫人接受能力快,没多久就把亲事说定了。 金悦跟魏临忱感情很好,相识的过程也有趣。 虞姝挽就喜欢听她说以前的事,还羡慕金悦会武,爬屋顶对金悦来说太小菜一碟了。 “我怀孕那阵子,我那个王妃婆母怕他寂寞,还想往他屋里塞人,我当时提着剑就找过去了,正碰到他把人往我婆母那里送,我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 金悦说起这事,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虞姝挽双手捧脸,微微歪头看着她,“真好啊。” 金悦正起脸色:“我婆母好一阵子都看不惯我,直到生下儿子,她才对我和颜悦色。” 虞姝挽:“那后来呢,她可为难过你?” 金悦:“她是王妃,可我爹还是护国大将军呢,就算再看不惯我,也不敢当面为难。” 金悦此次跟着来疆北,便是来找金将军的,若寻到机会,她还想去打仗。 “下雨了。”金悦看向外面。 虞姝挽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蓦然想起,对雷产生阴影那日就待在破烂的寺庙,雨特别大,庙里潮湿一片,那些没能跑走的老鼠都淹死在积水中。 半年多过去,她同样身在破烂的寺庙,处境大有不同。 虞姝挽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下意识揉了揉。 金悦:“我好像听到你肚子叫了,吃点东西吧。” 跟在金悦身旁的婢女拿出清晨在小镇上买的包子。 远处的元知看到这一幕,赶忙去拿她们清晨买的吃食。 有肉饼、五香酥饼、浇了汁的年糕,还有些甜腻的糕点蜜饯,全是清晨在镇子上买的。 . 摆在虞姝挽面前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都是寻常百姓果腹的美味。 虞姝挽唇畔漾出淡笑,拿了个肉包子。 一口咬下,鲜美的肉汁从嘴里四溢,包子虽凉了,却依然好吃。 疆北寒冷,这些食物能放一阵子。 算了算,应该能撑到他们到离城。 填饱肚子,外面雨下大了些,庙里的门槛高,地上存下的雨水进不来。 一直到了快夜里,雨才停下。 外面的地湿滑,今夜不能赶路,干脆在破庙里歇一夜。 虞姝挽始终跟金悦坐在一起。 金悦伸了个懒腰,笑道:“到了离城,我就要跟我家世子爷分开了。” 魏临忱要去军营扎根,偶尔才会回离城。 作为离军营最近的离城,金悦只能住在离城,军营都是汉子,过去不方便。 虞姝挽:“我们住得近吗?” 她在来的路上只听说安排好了府邸,其余的都不知道。 金悦:“当然近,紧挨着呢,到时我时常去你那儿串门,你可别嫌我烦。” 虞姝挽:“怎么会,巴不得你来呢。” 一夜过去,天才亮起,外面还有没散开的雾。 虞姝挽坐在马车,靠着林卿柏,“那你岂不是县老爷了?” “是县令。”林卿柏严肃道。 虞姝挽勾住他脖子,手指抓着他耳朵揉来揉去,眼神狡黠,“可我们寻常百姓都喜欢喊县老爷,你信不信,等你过去了,好些人都会这么喊你。” 林卿柏抓住她作乱的手,捏着她手指,“别人可以喊,你不行。” 虞姝挽眨巴眨巴眼睛:“为何呀?” 林卿柏低头亲她:“你要喊我夫君。” 梦中表妹 第82节 县老爷三个字可以从虞姝挽口中喊出来,但不能是喊他的,林卿柏会产生一种年龄相差很大的感觉。 二十出头的县令不是没有,只是较少,大家对县老爷的印象大多要年长些。 “在外面喊你夫君太怪了,”虞姝挽抽出被他捏个不停的手,沉吟一阵儿,眼睛眨了两下,“不如喊你林大人吧。” 林卿柏抱着她,低声道:“你可以和以前一样喊我。” “表哥?” “不对,挽挽还喊过其他的。” 虞姝挽抿唇,小声:“卿柏哥哥?” 腰上的手臂收紧,耳边是含笑的嗓音。 “这样喊就很好。” 虞姝挽轻哼一声:“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当着外人的面喊‘卿柏哥哥’,岂不是更怪? 林卿柏:“好,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我都依你。” “这还差不多,你低下头。”虞姝挽拽拽他的衣领。 林卿柏低头。 虞姝挽仰起脸亲他一口。 林卿柏不满于此,在她往后退的时候追着她亲。 . 离城比不得上京,就连江南芸城都比不得,城很小,地方瞧着太穷僻,好多东西都没有。 离城就像大一点的镇子,街上人少,一条街开起来的铺子并未有多少。 虞姝挽凑在窗边往外看,问:“那他们可吃得饱饭?” 林卿柏:“温饱没问题,只是表面瞧着不行罢了,家家户户都有些底子在。” 虞姝挽了然,看了一整条街,心头浮现出一个想法。 “若我在这条街上开个糕尚斋,可会卖得好?” 林卿柏笑了声:“会。” . 离城大多数人家日子过得都不错,他们这边主要偏向于其他美食,跟上京不同罢了。 虞姝挽点着头:“那我可要好好琢磨一下。” 金悦喜欢吃糕尚斋的糕点,刚离京的时候还能吃上,后面就吃不到了,好几次都听到她唠叨。 虞姝挽那时候没想过在离城开个糕尚斋,一心扑在安危上面,后来得知只要疆北战事不败,离城就很安全,完全不用担心有危险。 她这才放心,还想着等哪日到离城,若得了空,一定要亲手做次糕点给金悦送去,挺期待金悦尝到熟悉的味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马车又行了一阵儿,直到远离街道,在一处偏远安静的府邸前停下。 林卿柏:“我们到了。” 虞姝挽扶着他的手下去,一眼就看到府邸上的牌匾,上面‘林府’二字特别显眼。 旁边不远处的是金府,魏临忱不留在离城,此次过来不便透露身份,他大多会待在军营,离城的府邸便冠上了金字。 金悦下来后看到金府二字很满足,迫不及待地喊上魏临忱进去了。 两家挨着的府邸并不大,比他们原来住的府邸小许多,但放在离城这样的地方是很不错的宅子。 林卿柏还要去官府,便让虞姝挽先进府歇息。 虞姝挽:“你何时回来?” 林卿柏:“我会尽快。” 他要接手上任县令丢下的烂摊子,不知有多少,所以不确定何时能回。 “不先吃点东西吗?你从清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虞姝挽不放心。 眼见着就要午时了,林卿柏就喝了点水,他那么大的个子,平日里吃得多,今日什么都没吃,可真是让她跟着忧心。 “回来再吃,你剩点给我就好,不用等。”林卿柏摸了摸她的头。 九松牵着马过来:“大人,马备好了。” 林卿柏应了声,看向虞姝挽:“我该走了。” 虞姝挽抿了下唇,凑近他一些,放低声音:“为何他就能喊你大人?” 她还在想路上提起的称呼。 林卿柏揉着她的脑袋:“我也说了,挽挽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我都依你。” “好吧,”虞姝挽抬手帮他整理衣领,眼眸弯起,“那我等你回来,林大人。” 后面林大人三个字变了个腔调,声音小,旁人听不到。 林卿柏垂眸敛去眼底的晦涩,语气如常:“快进去歇着吧。” 虞姝挽松开他,笑靥如花的往新府邸走。 宅子并不是新的,林卿柏调派到离城太过突然,短短半月可建不好一个宅子。 虞姝挽不知道宅子的前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多少有点在意,特意命人把宅子上下都好好打扫一遍,尤其是桌椅这些,肢体长接触的都要好好擦。 这次来离城只带了十几个人,放在这样的宅子里还是少了,不知要住多久,随行的人里只有一个厨子,这可不行。 虞姝挽得去挑些人回来。 金悦有同样的烦恼,因为赶路不方便,临走时上京还有雪,带那么多人太麻烦了。 如今到了离城,人一少,府里那么多活就干不完了。 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晚点一起去买些听话的回来。 林卿柏去了官府,魏临忱则是收到了南梁使臣的信,信中明说了援军到了哪儿。 魏临忱要去见援军,顺便带他们到燕楚的军营扎营。 离城来了两户大户人家,这事儿还不到夜里就传开了,听说其中一户是新调任过来的官老爷。 离城不大,传个事太容易了。 夜里用晚膳,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谈论这事儿。 林卿柏说着早些回来,直到深夜才跨进家门。 虞姝挽坐在屋里泡着脚,身上披着外衣,见他进来,道:“可用膳了?” “还没。” 林卿柏走到她身旁坐下,捏了捏鼻骨。 虞姝挽:“我让厨房给你留了些,现在要吃吗,我叫人传膳。” 林卿柏站起身:“我亲自去。” 等小厮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虞姝挽已经泡完脚了,元知也把水端了出去。 林卿柏坐在桌前,拿起筷子,近乎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你慢点吃,容易噎着。”虞姝挽给他盛汤,又倒了盏茶推到他跟前。 她知道,林卿柏这么晚回来,一定是官府里事多。 刚上任的县令哪有那么容易,又要处理从前的烂摊子,又要跟其他人维持好关系,各方面都要注意。 林卿柏吃得急,有些噎到,端起茶就着喝下去,“你买了多少人?” 他一进府,就发觉府里的人多了。 虞姝挽:“一共二十个,出身干净,都是帮着养家糊口的。” 林卿柏:“世子可走了?” 虞姝挽:“在你离开没多久便走了,世子妃一个人待在府上,晚膳过来跟我一起用的。” 林卿柏颔首:“挺好,有人陪你了。” 带虞姝挽过来,林卿柏担心她往后总一个人,没个说话的人可不行。 虞姝挽知道他在想何事,笑道:“我准备开个铺子,不会孤单的。” “总要和别人走动,世子妃留在这儿刚好。” 林卿柏说这话有道理,县令夫人若不跟人走动,难免引得旁人议论,有些人喜欢多想,会觉得县令夫人清高,不屑与他们这些穷乡僻壤里长大的人说话。 虞姝挽不擅长跟不熟悉的人走动,先前交友,都是旁人来找她。 就连金悦也是如此,先主动拉近了关系,虞姝挽才逐渐敞开心扉。 但是只跟身边人走动,旁人也会议论,好在金悦对谁都自来熟,还能拉着虞姝挽跟旁人聊上几句。 对于这点,虞姝挽很感激金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直到林卿柏用完膳,虞姝挽叫人送了盆热水进来。 “你泡过脚再睡吧。” 林卿柏应声,攥住她的手腕拉她入怀,“何不直接沐浴?” 虞姝挽:“太累了,好好歇一日,明日再洗。” 好不容易到了安定的地方,她就想早点躺下歇着。 在马车上待了那么久,身体都要僵了。 林卿柏揉捏着她的小臂,道:“沐浴吧,我们一起,你若累了就睡,我帮你洗。” 沐浴才舒服。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想跟虞姝挽一起沐浴才这么说的。 虞姝挽没往别处想,只听出他的好心,“那你帮我洗,我不想动。” 梦中表妹 第83节 林卿柏没掩着眸底的笑:“好,我帮你洗。” 泡脚改成了沐浴,浴桶不是很大,勉强容下他们二人。 虞姝挽脸颊被蒸得红扑扑的,趴在林卿柏怀里昏昏欲睡,这么睡又不安稳,强撑着眼皮,道:“你能不能把手拿开?” 跟着林卿柏坐下后,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可惜已入狼窝,哪有那么容易逃跑。 只能被迫承受这一切。 林卿柏轻吻她眉心,调笑道:“方才可舒服?” 虞姝挽偏头,不跟他说话。 似是觉得被骗了,心里不平,默默补了一句:“流氓。” 林卿柏早就想这么做了,可算是逮到了机会,轻笑出声:“挽挽明明很喜欢。” “哪有啊,你瞎说。” “可你刚才叫得很好听。” 虞姝挽羞恼捂住他的嘴,脸红得不像话:“不许说了!” “不逗你了,”林卿柏握住她的手往下走,黑眸发沉:“帮帮我好吗?” 虞姝挽面上露出为难,倒没说拒绝的话,就这样不甘不愿的帮了他。 虞姝挽被抱回榻上的时候,手指软得抬不起来,整个人飘然若仙,本就困,这么一折腾更困了,她觉得自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睡着。 她只看过画本子,可从未有人告诉她感觉会这么奇怪,这会儿羞得抬不起头。 林卿柏在她身旁躺下,盖好被子,神情餍足:“睡吧。” 在上京的时候还是分开的两床被子,二人却夜夜睡在一起,有一床被子都没展开过,这次铺床的婢女就只备了一床被子。 被子很厚,只盖一床并不会冷。 虞姝挽想背对着林卿柏睡,可后者不依,非要把她揽入怀里。 虞姝挽懒得挣扎,就随他了。 翌日。 虞姝挽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边早就空了,一点余温都没有,她喊了元知进来。 不多时,元知端着洗漱的水进屋,“大人走的时候说了,不让我们喊您起来,世子妃中途来了一趟,得知您还没醒就走了。” 府里的人都喊林卿柏一声大人,毕竟这不是在上京的林府,林卿柏又是新县令,跟过去早已不同,该改口的称呼都改了。 虞姝挽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走下床:“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知:“还有一刻就午时了,大人走时说了会回来陪您用膳,就是不知能不能回得来。” 谁都知道林卿柏忙,对于他的话都不敢拿个准信。 虞姝挽洗漱一下,“还不晚,先等等吧。” 林卿柏昨夜未能做到,心底不免愧疚,今日可算是按时回来了。 夫妻俩坐在一起,吃着新厨子做出的膳食,味道更偏疆北口味。 林卿柏不挑食,虞姝挽却吃不惯,只吃了几口便把筷子放到一旁,只拿勺子喝粥。 他们虽带了厨子过来,但人家也要休息,不能一直掌厨。 林卿柏见她吃得索然无味,道:“要不带你去酒楼?” “酒楼的味道可能也差不了多少,咱们还不知道要在离城待多久,慢慢习惯吧,又不是吃不下。” 虞姝挽并不觉得膳食难吃,单纯吃不惯罢了。 习惯可以养成,没必要因为这种事麻烦。 林卿柏:“找个借口让他们互相学习。” 这话便是让离城的厨子和上京的厨子都学会对对方的拿手菜。 虞姝挽忍俊不禁:“那你帮我想。” 林卿柏:“好,交给我来做。” 带虞姝挽来离城已经是让她受委屈了,不舍得再看她为这种事放低。 第50章 夜里偷亲 用过午膳, 林卿柏留在府里陪虞姝挽待了会儿,屋里没人,他逮着人亲来亲去, 就跟亲不够似的,直到虞姝挽嘴巴都肿了,他才放开手。 “我今夜可能回来的晚, 你早些睡下,不必等我。” 虞姝挽颔首,摸着泛着密密麻麻痛意的嘴巴, 猜想是不是又破皮了。 林卿柏猜到她心中所想,笑了声:“没破,好好的。” 一下子被拆穿心思, 虞姝挽轻哼一声:“我可没多想, 是你多想了。” 林卿柏但笑不语。 林卿柏走后不久,金悦就来了, 手中还拿着疆北的特色,她贪嘴, 碰见吃得就吃个不停,好在每早有起来练武的习惯,这才能保持住纤瘦的身材。 “这个好吃,你尝尝。”金悦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都拿了过来。 虞姝挽尝着味道。 金悦:“怎么样?” “好吃,”虞姝挽抿了口茶, 问:“我想去街上逛逛, 你一起吗?” 金悦当然乐意, 她一个人待在府里闲得浑身不舒坦。 府里的人备了马车, 不多时,二人同乘马车而行。 金悦:“我给我爹写了封信,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看看我。” 金悦来疆北的事并未告诉金将军,魏临忱在岳父面前话少,只要金将军不问,魏临忱就不说。 金将军还为当年被瞒着的事怪罪魏临忱,虽然是自家女儿选择瞒着,但他觉得魏临忱没能早点站出来,太没有责任心了,所以他懒得跟魏临忱废话。 丈夫跟亲爹聊不上几句,金悦若不写信,恐怕金将军都不知道她来了疆北。 每次谈到家事,虞姝挽就不插嘴,安静听着。 金悦就喜欢她这样倾听,抱住她的手臂,“若我爹过来看我,我定要求着他带我去军营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去军营看过。” 金悦从小就有一个梦,那便是跟金将军一起驰骋沙场,她上头有三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不论嫡庶都被带去过军营,唯有她一个姑娘没去过。 金悦是金家唯一的姑娘,嫡长女,自幼受宠,闯过不少祸,但没人真敢罚她。 虞姝挽:“你为何不跟世子一起去?” 金悦撅了下嘴:“他才不让我跟着,求他还不如求我爹,起码我爹最受不了我撒娇了。” 虞姝挽笑出了声,这事儿她知道,金悦曾跟她说过。 魏临忱不是什么都依着金悦,在一些事上没得商量,一旦金悦撒起娇来,他不但不心软答应,还愈发享受。 虞姝挽从前没跟成过亲的小姊妹聊过,跟金悦聊了小半月,这才知道每个人的相处方式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 哪次都被亲得喘不过来气。 金悦却说从未体验过,因为她力气大,一旦受不了就动武,魏临忱哪敢抱着她不松手。 虞姝挽都羡慕她,还说要跟她学武。 金悦那时候说:“我还想跟你一样没办法挣扎呢。” 金悦:“哎呀,都各有各的好处,完全一样就没意思了,要是都一样谁还成亲做什么,只听别人的故事不就行了。” 虞姝挽回想昨日的事,垂目看着金悦,道:“你还是教我练武吧。” 金悦眨眨眼:“又被迫承受了?” 虞姝挽脸一红:“哪有,就是想强身健体罢了。” 她们每次都是这样,越聊越偏,有时候都把房里的私事说出来了。 “强身健体?那你早起出门跑几步也行,练武干嘛。”金悦看透不说透。 虞姝挽故作镇定:“我胆小,不敢那么早出门,你到底教不教吧?” “我记得你家那个可不会武,你若学了点,之后岂不是就能揍他了?”金悦这么想着,眼睛都亮了,“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拿拳头揍他!”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都知道不是说学就能学成的,虞姝挽最多只能学个强身健体,其他的对她而言太难了。 没有基本功,要练起来更费劲。 不过她们眼下就是说说,指不定哪日才会认真。 到了街上,马车停在一侧,二人没让其他人跟着,街上的人都单独来往,若她们身后跟那么多人,只会引人注目。 金悦不喜欢被旁人围观,虞姝挽更是如此,能低调就低调,更何况这是陌生的小城,往高调走没有任何好处。 这条街一眼就能望到头,卖吃食的很少,就算有卖的都是他们当地特色,虞姝挽越看,越觉得开铺子这事儿可行。 至于位置,这条街上的铺子位置并没有相差很大,因为人流不多,街道又短,眼神特别好的人到了这儿,每家铺子基本都能入眼。 金悦爱吃,一路上都在看吃的,拉着虞姝挽去了各种卖吃食的铺子。 虞姝挽来街上主要是观察位置,没什么想买的,但她拉金悦出来,什么都不买有点不合适,就去了家裁缝铺子,准备挑几块布做些衣裳。 这次过来为了方便赶路,没有带太多衣裳。 金悦倒是带了一堆,拉了整整两个马车。 回去的时候,金悦吃着甜滋滋的干饼子,叹了声气:“若这儿能有家糕尚斋就好了。” 她不否认这里的东西好吃,但糕尚斋的糕点是她心头最爱,好些日子没吃了,愈发想念那个味道。 虞姝挽:“你真的很想吃?” 梦中表妹 第84节 金悦:“想啊,梦里都在想,你不知道他们那生意有多好。” 虞姝挽当然知道生意头多好,毕竟每月都有看进账,银子跟流水似的往口袋里进,谁见了都高兴。 她清清嗓子,说了句话。 “我做给你吃。” 金悦毫无反应,眼神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你以为我没找人试着做过吗,不是太甜就是太淡,还少了点什么,口感更比不上糕尚斋,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干这行的。” 虞姝挽忍着笑:“可是糕尚斋的掌柜是我啊。” “是你又如何呢,又不是人人都能……”金悦忽然松开她,诧异抬头,自我怀疑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虞姝挽眨眼睛:“没说什么啊。” 金悦拉着她胳膊晃来晃去:“糕尚斋的掌柜居然就是你!你怎么不早点说出来啊!” 虞姝挽:“你也没问啊。” “但是……”金悦这么一想也是,她随口夸一句糕点好吃,虞姝挽就兴冲冲的上来领功劳,倒容易让她生出些反感。 反而是这种方式,让她又惊又喜,着实是好笑。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你要给我做糕点。”金悦满脑子都是吃,其他的并不重要。 虞姝挽把藏了那么久的事说出来,如释重负般松口气,不仅答应给她做糕点,还说了打算开铺子的事。 金悦很认同她的做法。 “我要是去买,你可要便宜卖给我。” “你若是想吃,直接拿就是,什么卖不卖的,我不收你银子。” 虞姝挽如今是真把金悦当做了知心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金悦听得出来,眼底笑意愈发浓厚。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回到府上有些晚了,虞姝挽今夜能做出糕点,但可能有些太晚了。 金悦:“那就明日做,我在边上看着,还能学一学。” 两人就这样说好了明日一起进厨房做糕点。 虞姝挽知道林卿柏回来的晚,特意留金悦在府上用膳。 二人有说有笑,因为是上京带来的厨子掌厨,虞姝挽吃得好饱。 待金悦离开,她待在屋里给家中写信,这次只写了两封,一封是给柳昙的,一封送到林家。 还是报平安、道思念,最后说了一下这边的大概情况。 虞姝挽手里的笔尖起起落落,给柳昙写了整整两张纸,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丝毫不觉得累。 等信写完,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没跟之前那样等林卿柏回来,困了就睡,连林卿柏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醒来时身旁没有人,问了元知,才知道林卿柏回来的晚,一早又走了,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虞姝挽坐在铜镜前描眉,看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扒开衣领,彻底看清了上面的痕迹。 顿时又羞又恼,昨日还没有,不用想就知道是林卿柏昨夜趁她睡着亲的,幸亏她衣裳领子略高,不然全被旁人看去了。 用过早膳,就去了金府找金悦。 二人待在厨房,虞姝挽当着金悦的面做出了她最爱吃的豆沙糕点,这些豆沙都是跑了好几家铺子才买来的,他们这边没吃过这个,一些东西很难买。 金悦看完全程,觉得自己会了,自信道:“下次我自己试试。” 虞姝挽:“你哪里不懂就问我。” 等豆沙糕出锅,金悦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顿时两眼放光:“味道一模一样!” 虞姝挽也喜欢吃这个,拿起咬了口。 外面口感绵软,里面的豆沙细腻清甜,一口咬下去简直叫人上瘾。 “林家是上京有名的商户,你怎么还出去做生意?”金悦随意问道。 虞姝挽:“自己赚银子自己花才好。” 这样踏实。 经历过那样磨难,不想依附他人,把银子攥在自己手里才好。 金悦:“这么说也是,我之前看上了一个镯子,可惜所剩月银不够,又不舍得动嫁妆,便省吃俭用了好一阵子才买下。” 虞姝挽:“齐世子手里不是有臻楼吗?你应当不缺银子花才是。” “不缺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自己赚自己花才好,虽说我跟他成亲了,但我并不愿太过依附他。”金悦生来就不是依附人的性子,在各方面都依附不了。 在这一点上,她们俩很相似。. 午时。 虞姝挽留在金府跟金悦一起用膳,才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金悦身边的婢女就走了过来,凑到她耳旁说了什么。 金悦猛地站起身,激动道:“姝挽,我爹来了,我得先过去见他。” 虞姝挽:“那我就先回去吧。” 金悦:“回去做什么,说好了要留你用膳,怎能再让你回去,你跟我去见我爹。” 虞姝挽并不想见,她不爱往陌生人跟前凑,但金悦激动成这样,她不好拒绝,只顺从的点了下头。 金悦带虞姝挽见金将军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告诉金将军她跟虞姝挽有多要好,必要时刻一定要帮着林家。 跟金悦玩得好的人很多,但大多是表面好,真正能谈心的没几个,若真要算,在虞姝挽之前只有五公主算得上知心人。 金将军跟虞姝挽印象里的大将军不一样,她印象中的将军大多身材魁梧,又高又壮,长得有些凶神恶煞。 但金将军又瘦又高,眼里透着慈祥,想必是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浑浊的眸子看不出丝毫凌厉。 金悦跟金将军介绍起虞姝挽,只说了是新县令林卿柏的夫人。 金将军知道,能让女儿亲自介绍的人定是非常看重,一脸和蔼地对虞姝挽笑了笑,“小悦可会唠叨人了,这一路上没少被她烦吧。” 虞姝挽霎时就不紧张了,含笑摇头:“怎么会,悦悦说得每句话都很有趣,不会让人忧烦。” 金悦对金将军哼笑:“听到了吧,我一点都不会烦到别人,是你自己瞎想。” 金将军只是打趣才那么说,他可不觉得闺女烦,想起今日来的正事,立马严肃起来:“不说这个,你怎么跟着魏临忱一起来了?” 金将军不喜欢魏临忱,私底下都直接喊大名。 金悦早已习惯,并未有哪里不满,听到他这么问,略有些不满:“我都快一年没见到你和大哥二哥了,这次过来我娘也同意了,让我帮她看看你们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金家男人在疆北打仗,怎么可能过得好。 金将军不会对女儿说实话,乐呵道:“过得怎么不好,每天喝酒吃肉,心里不爽快了找人切磋切磋。” 金悦:“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为了找援军都跟南梁和亲了,疆北什么情况我还能不清楚?” 明晃晃的被拆穿,金将军面上无光。 虞姝挽摸摸鼻子,当做没听到看向别处。 早知道刚才就走了。 金悦:“我想去见见大哥二哥。” 金将军:“不行!” 金悦皱起眉,“只是过去看看他们,看完我就回来。” 金将军想说什么,顾及到虞姝挽在这儿,往她那儿瞥一眼。 虞姝挽似有察觉,道:“府里还有些事没忙完,我得回去了。” 人都介绍过了,金悦这回没拦着她,“我下次再喊你来用膳。” 虞姝挽弯起唇,对金将军福了福身,而后转身离开。 出了门,元知跟在她后头。 从这儿到林府就几步路的事儿。 虞姝挽上午忙着做糕点,怎么说都出了力,这会儿特别饿。 好在厨房里备着午膳,见她回来就端了过来。. 虞姝挽用过膳,就在院子里散步。 自到了这儿,她还没好好在院子里转过。 这院子小,更算不上精致,随便转转就没了兴致。 她待在屋中,规划着开铺子的事。 快到夜里的时候,金府的一个婢女来了,是过来传话的。 金悦跟金将军去了军营,要在那里待两日才回来。 金悦早就说过会去,虞姝挽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她走得这样急。 金悦走了,更没人陪着虞姝挽,她把心思全放在铺子上,算着租铺子抑或是买铺子的银钱。 既然要开,便要开得长久,就离城这样的街道,买铺子更容易些,租的话,短短几日找不到铺子。 她不知铺子开张生意会如何,做好了不行的准备,打算先招两个人忙活,若生意不错,后面再慢慢加人家就是。 林卿柏今夜回来的也很晚,他以为会跟昨夜一样看到熟睡的虞姝挽,还想跟昨夜那样抱着她亲,走进院子看到卧房亮着烛火。 元知和另一个婢女守在外头,见他回来,福身行礼。 林卿柏推门而入,看到虞姝挽坐在桌前,单手支着脑袋,右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听见开门声,她看了过来,眼睛有一瞬间划过亮光。 就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被林卿柏捕捉到了。 林卿柏知道,自年前为官开始,他就很少陪在虞姝挽身边,若他们互换身份,他定然受不了这样。 林卿柏默默走到虞姝挽身旁,摸着她的脸,温声:“这么晚了还不睡?” 虞姝挽柔声笑道:“在计划开铺子的事。” 梦中表妹 第85节 林卿柏弯身,亲吻她脸颊,“白天忙活就行,夜里要好好歇息。 虞姝挽放下笔,微微侧过身,仰头看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贪财了,到哪儿都想赚银子?” 林卿柏每月都有月银,虽不太多,但养家足够了,况且林家的银子全是他们的,根本就不缺。 林卿柏在她的注视下摇头,声音很轻:“挽挽这般,是所有人都追求的,但还是要好好歇息,累到身体就坏了。” 所有人都想赚银子,因为只有赚到足够的银子才能解决温饱。 虞姝挽抱住他的腰,难得撒起娇来:“我原本是要睡下的,但我怕又见不到你。” 她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蕴着难以隐藏的绵绵情意。 林卿柏几乎要溺在她眼神中,不受控地低头,吻在她额头。 虞姝挽笑了声,起身勾住他脖子,主动亲吻他的唇。 一触即发,林卿柏眼神微暗,下意识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按在她后脑的位置,微微用力让她不能后退。 亲吻加深,舌尖勾在一起。 不知不觉到了床榻,相拥着躺下,林卿柏怕压到她,单腿跪在床边,所有力气都集中在膝盖,上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挨着虞姝挽,嘴巴亲在一起不曾分离。 虞姝挽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偏头,气喘吁吁道:“你昨夜是不是偷亲我了?” 林卿柏眸子微闪,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 “你当我瞎吗,”虞姝挽扒开衣领,侧着脖子让他看上面的痕迹,“你想说这么大一片是虫子咬的?” 再往下一点就是锁骨,干净白皙,很吸引人。 林卿柏深眸幽幽地盯着那处。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屋中一片漆黑,怕影响虞姝挽睡觉,就没点亮烛火,黑夜里抱着人亲了许久,因为看不到,不知道留下了印子。 现在烛火照得清楚,一日过去,上面的印子并没有淡多少,足以见得昨夜有多么贪恋。 “你下次注意点,别在脖子上留下这些,让人看到就不好了。”在这种事上,虞姝挽一向脸皮薄,能跟金悦说已经快要她半条命了。 林卿柏只盯着她看,并不出声。 虞姝挽对上他的眼神,莫名有些怕,推他一下:“我们睡吧。” 话落的瞬间,双手被攥着举到头顶,随之便是如风暴一般让人难以承受的深吻。 虞姝挽呜咽着,想说点什么让他冷静,每偏头一下,叫人窒息的亲吻就追上来,导致她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全被身上的人吞进腹中。 攥着手腕的手早就松开了,只不过她毫无察觉,被迫承受了许久。 后半夜。 元知送了热水进屋。 林卿柏自己先去洗手,又湿了帕子帮虞姝挽擦,还捏着她手腕,细致地擦着一根根手指。 虞姝挽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在思考一件事。 只是手,她就这样了。 若两年后圆房,她得有多惨啊。 此时此刻,虞姝挽一点都不期待圆房,怕自己承受不住直接断气。 林卿柏帮她擦好,顺势躺在她身边,把人搂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凑到嘴边一直亲。 亲的是手腕,右手手腕。 虞姝挽没力气挣扎,有气无力道:“你怎么老是亲这个地方。” 哪次都是右手手腕,左边不行吗,总这样亲,她都要以为林卿柏有什么癖好了。 林卿柏哑着声音:“那换一个。” 说着,便放下右手,逮着左手腕子亲戚来。 亲吻右手手腕的习惯是在梦里养成的,在没遇到虞姝挽之前就这样了,他可不会把梦里的事说出来。 虞姝挽闭上眼,懒得再说他。 林卿柏亲左边总觉得少点什么,又握着右手腕亲。 “挽挽。” 虞姝挽半睡半醒,困得不想说话,没理他。 “挽挽。” 林卿柏又喊了声。 虞姝挽还是不理。 林卿柏并不管她理不理,就这样一声又一声的喊,好似喊不腻。 第51章 金条贿赂 翌日。 虞姝挽醒来, 本以为还会跟昨日一样看不见人,刚动了一下,就察觉到腰上的手臂紧了紧, 她往后看去,对上了林卿柏含笑的眸子。 他眼里毫无睡意,不知维持这个姿势看了她多久。 虞姝挽翻过身面对他, 闭眼钻进他怀里,“你怎么没走?” 林卿柏抬手,把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别到她耳后, “头两日忙,现在还好,多陪你一阵儿。” 他怀里暖和, 虞姝挽刚醒就犯困, 静默了一会儿,含糊道:“那以后还会忙吗?” 林卿柏:“不知道。” 上任贪污的县令只收银子不办事, 留下一堆烂摊子,他这几日把那些容易处理的小案子办完, 有两个稍大点的案子不急,已经派人去搜查证据。 至于往后,那就要看离城还有没有人闹事了。 有那样只收银子的县令在,无疑给一些人添了胆子,他们仗着家里有银子不会出事, 就在离城胡作非为。 林卿柏刚上任, 很多事不好处理, 如今正等机会将那些人捉拿归案。 虞姝挽很快就睡着了, 瞧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林卿柏抚摸她头发,手指绕到耳旁, 指尖捏了捏耳垂,叹声气。 金悦一走,就没人陪着虞姝挽了,不论忙不忙,他都想多陪陪她。 虽说金悦可能两日就回来,但也只是可能,谁知她会不会留在军营里,就算早些回了,林卿柏也不愿跟昨日那样早出晚归,都找不到机会跟虞姝挽好好说几句话。 虞姝挽再醒来的时候,身旁没了人,以为林卿柏走了。 元知进来后说道:“大人还没走呢。” 虞姝挽微顿,系着衣裳带子,“怎么没走?” 元知:“今日有人拿着一盒子的金条过来找大人求情,大人到现在还在应付他们。” 虞姝挽垂目,没忘记上任县令是个贪官。 林卿柏才调任没多久,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来了,真当这世上没有好官? 林家在上京是数一数二的富裕,缺那点银子? 虞姝挽心不在焉想着,心头有些闷。 她搞不懂,明明选择走了这条路,为何总有人违背初心,拿着旁人的银子给他们走后门,当真可恨。 她甚至在想,离城之前的县令,是否也跟当初的章县令一样可恨,身上是否也背着几条人命。 “夫人您怎么了?”元知给虞姝挽梳着头,发现她手指有些发抖。 虞姝挽深吸一口气,“有点冷,不碍事。” 她只是太生气了。 “可要添件衣裳?” “不用,他们还在前头?” “在呢,”元知想到什么,问:“您想过去看看?” 虞姝挽:“没必要,又不是一定要见的人。” 元知:“大人先前也说了,来的人有些难缠,不是好说话的,若您醒了想过去就让奴婢拦着您点。” 她话锋一转,又道:“奴婢怕拦不住,大人又说,以他对您的了解,您应该不想见那样的人,就怕您一时脑热想过去瞧瞧。” 虞姝挽弯唇:“他倒是了解我。” 瞧着二人和睦,元知是最开心的,笑道:“大人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现在可要传膳?” “传吧。”虞姝挽有些饿了。 元知帮她梳好头就去外面喊人。 膳食摆好,虞姝挽刚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争吵。 有道声音极其尖锐刺耳,口中说着非常难听的话,吐露着各种瞧不起的言语,大抵是骂林卿柏没眼色,不会办事。 虞姝挽顿时毫无胃口,一点都吃不下去。 元知脸色难看:“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虞姝挽倒是镇定:“都是被贪官惯出来的,从前有人罩着,自然是无法无天,如今可由不得他们了。” 她不怕那些人闹事,打心底里相信林卿柏能够解决。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不吃也浪费,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不多时,外面的声音停了。 元知站在屋里,伸着脑袋脑袋往外看。 虞姝挽不禁笑道:“你若是想看就过去看。” 梦中表妹 第86节 元知笑两声:“等奴婢打探完消息就过来跟您说。” 说罢,迫不及待跨出房门,小跑着向前院去。 虞姝挽看她这样,心情好了些,多吃了几口菜。 好似过了很久,元知跑了回来。 “那家人当真是无赖,他们儿子杀了人就该偿命,先前仗着家里有银子给儿子换了条命,大人昨日查到这件事就派人把杀人犯抓了起来,他们这才拿着金条找上门来。” 元知气得脸红:“都说杀人偿命,听说他们儿子把人杀了又扒光丢街上任人观赏,偿命都便宜他了!” 虞姝挽蹙眉:“被杀的是什么人?” “据说是一家酒楼的小二,因为上菜时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起了杀心,哪有这样的啊!” 元知越说越气,都跟着跺脚了。. 虞姝挽抿唇,眼底多了几分寒意,对此事又恨又无力,手攥成拳头发泄心底的不满。 贪污的人,身上基本都背着无辜人的性命。 可惜查到的太晚,没能救那人一命。 她发现这种事大多发生在小城,附近都没有皇亲国戚,县令便成了小城内掌握生死的人。 元知知道些虞姝挽家里的事,见她脸色这般难堪,不由心惊,觉得自己多嘴才让她想起从前的事。 “往后会好的。”元知思来想去,说了这么句话。 往后当然会好,只是逝去的人回不来。 虞姝挽对她笑笑:“嗯,会好的。” 元知稍稍放心。. 林卿柏在赶走那些人后便去了官府,今日倒回来的快,天还没黑就到家了。 虞姝挽跟他坐在一起,问起白天闹事的那些人,问他事情麻不麻烦。 “不麻烦,他们儿子杀人早已不是秘密。”林卿柏眼神不明,“这才只是个开始。” 上任县令被上京来的人当街押走,当时就有许多人慌了,可他们不能做什么,只能暗中观望,希望新来的县令是个好说话的。 离城有拿钱卖命的人,有拿钱让官府帮着诬陷别人的人,更有甚者直接强抢民女,仗着银子多,一旦被官府抓起来就拿银子摆脱,再不济就上门送几坛好酒,拿出些罕见的东西。 林卿柏来了几日,做事算不得雷厉风行,就有人认为他是个耳根子软的,认为可以和之前一样拿银子贿赂。 殊不知林卿柏是故意那么做,就为了等这些人找上门来,收集贿赂的证据,好留着今后结案。 今日这家人找上门,没能贿赂成功的事儿肯定传出去了,那些人指不定又在想哪些下三滥的法子来贿赂人。 林卿柏眼神微寒,低眸看虞姝挽时寒意褪去,温柔覆盖在眼底,温声道:“我这几日多在家里陪陪你。” 虞姝挽自然没有意见。 当然,她到现在还没忘了开铺子的事。 “我看上了一家铺子,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商量着买下,等铺子到手,便要开家糕尚斋。” 林卿柏眼眸含笑:“好,等我家挽挽赚钱养我。” “我要是出门做生意了,往后会不会有人说你闲话?”虞姝挽轻声问道。 铺子的生意火了,赚银子自然比小城官员还要多,自古以来都是这般,许多有钱的商人都被有权之人讨厌、排挤,认为他们除了铜臭味一无所有。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嫉妒又不敢做什么,岂不是很有趣?”林卿柏可不怕旁人说。 自他入朝为官就听过不少闲话,大多跟出身有关,林卿柏每次听到都不躲着,光明正大的走过去,还不忘看他们一眼。 那些人被他挑衅到,生气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原地跺脚。 林卿柏怕虞姝挽多想,还将这些事讲出来。 虞姝挽失笑,心疼搂住他。 林卿柏摸着她耳朵,“挽挽怕人说吗?” 虞姝挽:“我若怕这些,还这么着急出门做生意干嘛。” 她才不怕,经历过从前那些事,就更不怕了,说点闲话又如何,重要时刻还不是要有银子才能填饱肚子。 二人抱在一起温存片刻,歇下的很早。 第二日,林卿柏没有出门,如他所说待在府里陪虞姝挽。 第三日同样如此。 直到第四日,林卿柏被官府的人喊了出去,那人就在他手下做事,他刚来的时候还想拉着他去酒楼喝酒,他借着回家陪夫人的理由才拒了。 林卿柏不愿让旁人知道他饮不了酒,若有心人得知,定会设局灌酒,虽然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但这种事太威胁性命。 虞姝挽送林卿柏到门前,碰到了过来找林卿柏的人。 那人尖嘴猴腮,见了她,笑眯眯地哈腰点头:“嫂子好。” 他在林卿柏手底下做事,该喊林卿柏大人,每次都自作主张喊林哥,如今见了虞姝挽,一声嫂子脱口而出。 他年纪比林卿柏大几岁,本该是处事圆滑的举动,放在他身上总叫人感觉哪里不对。 只是第一眼,虞姝挽就生出些反感,皱了下眉头,而后笑着对人点头,转过身嘱咐林卿柏,“你早点回来,我等你一起用膳。” 林卿柏笑着回声好。 虞姝挽往府里走,快进去时回了下头,正看到那人把手臂搭在林卿柏肩头。 林卿柏比他高了一个头还要多,这般姿势显得有些滑稽。 虞姝挽拧眉,回去的时候心神不宁,差点崴到脚。 元知赶忙扶着。 虞姝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她又说不出哪不对。 回到屋里她就没再想了,昨日叫人把一间铺子买下来了,铺子的整体结构都适合买卖糕点,她准备修缮几日就开张。 这两日人也招好了,都是本地的姑娘,家世干净,她打算抽出几日教她们做糕点。 虞姝挽没有明面上做事,她认真想了一下,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离城,低调些总是好事,一切都是府上的管事所办。 这位管事是上京林府的老人,能信得过去,这才放心交给他办。 临到午时,府上来了个人。 是刚从军营回来的金悦,瞧着气色很不错。 虞姝挽:“怎么样?可见到你大哥二哥了?” 金悦:“见到了,他们都挺好的,我好能给我嫂嫂们带个信儿。” 虞姝挽知道她想留在军营的事,现在回来了,肯定是金将军和齐世子不允许,便没问这事。 金悦跟她谈心谈惯了,并不在意这点事,叹道:“他们过两日就开战了,我爹找人把我送了回来。” 虞姝挽倒了盏茶推到她跟前,“回来也好,你留在那儿,他们会分心。” 金悦:“我爹就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半路想偷偷跑回去,但魏临忱太了解我了,居然偷偷跟在后头,我刚下马车他就围堵过来!” 金悦很少在虞姝挽跟前喊魏临忱的大名,除非是真给她气着了。 金悦知道生气没用,深深呼出一口气,问虞姝挽:“铺子的事如何了?” 虞姝挽如实跟她说。 金悦:“那我可等着吃了。” 虞姝挽:“一定管够。” 二人闲聊了会儿,金悦在林府没待多久就走了。 她回来的着急,还没歇息就过来找虞姝挽,这会儿实在没精神,就想回去歇歇。 虞姝挽一直把她送到门前,正要回府时,发现前面有个穿着破烂的人偷偷望着这边。 那人见她看过去,立马缩起来,又探出半个脑袋窥视一切。 虞姝挽让元知过去看一眼,怕有危险,还挑了个身材魁梧的小厮跟着。 她站在府外等着,亲眼看到元知走过去,先前躲起来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不多时,人往这边走来。 走近了,虞姝挽才认出这是个姑娘,瞧着很小,应当还未及笄,身上脏脏旧旧,就像个小乞丐似的。 元知问着她什么,她一声不吭。 直到走到虞姝挽跟前,小姑娘倏地跪在了地上。 元知吓一跳,赶忙去扶她。 小姑娘在这时带着哭腔喊道:“求夫人为我们家做主!” 元知一顿,还是硬将她扶起来。 那姑娘跟着起身,一直重复那句话,脸都哭花了。 这会儿四周没人,虞姝挽知道事情不简单,柔声道:“外面不便说,你随我进去吧。” . 那姑娘点着头,胡乱拿袖子擦脸上的泪,她脸上有泥,袖子又不干净,这么一擦反而更脏了。 虞姝挽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等脸上没那么脏了,主动牵着她往府里走。 第52章 上京来信 进了府, 小厮把大门关上。 虞姝挽带小姑娘来到正屋坐下。 元知紧跟其后,给她们倒上茶。 屋里的其他人都退下,只剩元知一人留在这儿。 梦中表妹 第87节 虞姝挽看向小姑娘, 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抽泣了声:“周舞。”. “很好听的名字,”虞姝挽放轻嗓音:“周姑娘家里发生了何事?” 周舞眼睫微颤,鼻子酸得快要开不了口, “我、我哥哥不见了。” 虞姝挽:“能跟我细说一下吗?” 周舞抹眼泪,双手捂住了脸,“前村的村长有个傻儿子, 他们前阵子来我家提亲,我不愿嫁,他们就推我祖父祖母, 我哥哥晚上回来才知道, 就去前村找他们理论,已经半个月了, 他还没回来。” 虞姝挽眼皮跳了下,这么久还没回来, 多半是已经出事了,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尽力装作镇定,“你多大了?” 周舞:“上个月刚及笄。” 周舞太瘦弱了,个子不高, 就像十二三岁那样。 哥哥都消失半月了, 他们才找来, 最开始没有找过来肯定是知道上任县令贪污, 信不过。 现在找过来,应当是听说了林卿柏昨日把那家人赶出去的事。 周舞看到了希望, 小心翼翼地找了过来。 虞姝挽可没忽略前村村长的傻儿子这个关键,思虑许久,道:“不如你先回去,等我家大人回来了,我自会帮你传话,他会帮你找到你哥哥的。” 一听到要回去,周舞连忙摇头:“我不能回去,我祖父祖母好不容易把我送出来,我不能再回去了!” 虞姝挽大致猜到些什么,看她身上那么脏,“你这些日子都在哪儿过的?” 周舞:“原先是在我姑母家,可他们自己家的日子都过不好,又多了我这个讨饭的,就各种瞧不起我,我表姐甚至偷偷拿棍子打我,我害怕他们,就跑出来住了。” “跑出来住哪儿?”虞姝挽问。 周舞声音委屈:“只要是没人的角落都能住人。” 虞姝挽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怒气,转头看向元知:“你先带她下去洗漱一下,在找件合身的衣裳,安排让她下住处。” 元知道了声是。 虞姝挽对周舞温声细语:“你先在我们府上住下,定会还你个公道。” 周舞立马跪下给虞姝挽磕头,谁都拦不住,还道:“街上的人都说新来的林大人是个好人,我现在才知道,不仅是林大人好,林夫人您也很好。” 虞姝挽听得眼眶发热,“快起来,快点站起来。” 元知走过来拉周舞,“走吧,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周舞起身,跟着元知往外走。 虞姝挽独自待在屋中想事情。 如此看来,在他们来之前的离城太乱了。 她也知道,燕楚那么大,不止一个离城这样乱,肯定还有许多人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 林卿柏今夜很晚才回来,推门看到虞姝挽还没睡,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怎么了?”林卿柏走过去问。 虞姝挽低叹一声,把周舞的事讲了出来。 林卿柏听后,沉默了许久。 他最近处理了各种烂摊子,不是没有遇见这种事,事情不难办,难办的是周舞的哥哥,半个月都没见到人,很大可能是没了。 虞姝挽:“你说周舞的哥哥会不会已经没了?” 等待林卿柏回来的每一刻都很煎熬忐忑,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林卿柏跟前寻求片刻安心。 林卿柏知道她为此事忧心,握住她的手,“别乱想,先找过再说,说不定只是被关起来了。” 虞姝挽:“但愿如此。” 夜里歇下时,她怎么也睡不着。 林卿柏把人搂进怀里。 虞姝挽抱紧他,闷声道:“我有些想我娘了。” 出家门那么久,也不知柳昙如何了,她自然知道过得很好,只是太想念了。 她在来的路上给家里写过信,到离城有些时日了,这么些时日一定送到了,就是不知家中有没有给她回信。 林卿柏亲吻她额头:“会尽快回去的。” 虞姝挽轻轻嗯了声。 她躺在林卿柏怀里,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再醒来时,林卿柏还在。 他们一起洗漱,一起用膳。 林卿柏要忙,用过膳就走了。 周舞待在林府,白日里没事,就过来找虞姝挽,顺便问哥哥的事。 虞姝挽:“你放心,肯定会找到人的。” 周舞相信她的话。 虞姝挽本以为这件事很难办,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一日就查清了。 周舞的哥哥没有出事,的确是被那家人关了起来,他们铁了心要让周舞嫁过去,便关押周舞的哥哥,想着周舞总会过去找人。 那些人万万没想到周舞竟直接找到了新来的县令,迫不得已放人。 这件事是林卿柏亲自办的,他找到人后,知道事情的根本没有解决,便去见了村里的村长。 不知他干了什么,村长第二日就跑去周舞家中道歉,态度虽不甘愿,但叫人看出了他的惧怕,瞧着是不敢再找事了。 彼时周舞还待在林府,知道了事情的大概,道完谢正准备回去,刚出府就看到了半月没见面的哥哥。 周舞的哥哥又高又瘦,被关了半月的他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苍白无力,来接周舞的时候穿得很少,好似风一吹就倒了。 周舞在林府待了两日,不再是前两日脏兮兮的小姑娘,她看到哥哥,按捺不住的奔过去,跟哥哥抱在了一起。 虞姝挽站在门前,看着他们兄妹相拥的画面,欣慰笑了笑。 周舞哥哥知道是谁帮了他们,摸了摸周舞的头,走到虞姝挽跟前跪下道谢。 他们兄妹俩动不动就跪下,虞姝挽对此很无奈。 “不必这样,惩恶除奸本就是我们该做的。”虞姝挽找人把他扶起来。 不止是官员要惩恶除奸,人人都要这般,可惜离城被迂腐渗透多年,想要彻底改变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周舞哥哥推开扶他的小厮,重重磕了一个头:“林大人和林夫人都是好人,二位的恩情,我们周家会记一辈子。” “别这么客气,快起来吧,你妹妹很担心你。”虞姝挽实在是承受不住他这么大的礼。 提起妹妹,跪在地上的男子才起身。 临走时,周舞依依不舍回头看虞姝挽,脸上的笑容很明媚。 这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 虞姝挽以前被帮助过,知道好官有多好,所以心存感激。 如今她成了帮助人的那一方,看着周舞感激且高兴的目光,打心底里欣慰、自豪、兴奋,原来能帮到别人是这样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 她很开心能帮到周舞。 真的真的很开心。 . 傍晚。 林卿柏赶在晚膳时回来,清晨走时说好了一起用晚膳,如今跟虞姝挽坐在一起,一眼就看出她心情很好,眉眼间尽是愉悦。. “今日这么开心?”林卿柏见她笑,自己也笑了。 虞姝挽:“周舞跟她哥哥回去了。” 林卿柏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声道:“挽挽要记住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忙,下次不能直接把人留在府上了。” 若有心人利用这一点,那就后患无穷。 虞姝挽:“我知道,周舞是个例外,以后我遇到任何事都会跟你说。” 林卿柏轻笑:“好。” 虞姝挽放下筷子,双手捧住脸,眼里闪着璀璨的碎星。 “我一想到我的夫君现在每天都在帮助别人,一点点的整治离城从前败坏的风气,我就觉得我夫君是这世上最最最厉害的人。” 林卿柏忽然很想亲亲她,亲她的眼睛,亲她的嘴巴。 二人中间隔着桌子,他没动,往虞姝挽碗里夹了她最爱吃的菜。 “是挽挽细心才注意到她,将她带了过来,挽挽才厉害。” 确实如林卿柏所说,周舞原先并不敢去官府,来到了林府附近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偷看,不敢找到府上来。 是虞姝挽注意到了周舞的不正常,把小姑娘带进府里,并询问了难处。 要不然,周舞到现在还在府外游荡。 林卿柏平日里太忙,走的急回来的匆忙,只要府里安然无恙,不会注意府外有什么人。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虞姝挽心思细致,才让周舞逃过一切。 虞姝挽听到夸赞,笑了声,眼眸如月牙一样。 “可我还是觉得你最厉害,你帮过很多人,你救了他们的命,给了他们希望。” 林卿柏心中愉悦,面上不显,嗓音带笑:“快吃吧,待会儿给你看样东西。” 虞姝挽没在意他的后半句话。 直到用过膳,林卿柏拿出了两封信。 “这是岳母给你的,这是爹娘给你的。”他分别把两封信递给虞姝挽。 虞姝挽拿起,有些疑惑:“都给我?” 梦中表妹 第88节 林卿柏:“对,都给你。” 虞姝挽:“你看过了吗?” 林卿柏:“看过一封,岳母那封我没动。” 虞姝挽先拆开了林家那封看,看过后才知道林卿柏那么说。 信上只提了她,直到尾页,才说了林卿柏一句话,说他从不知道往家里送信,说他没良心。 林卿柏以前动不动就消失好些天,林夫人只晓得他出门,不晓得他去了哪儿,对于他一声不吭的消失,林家人都习惯了。 如今有虞姝挽在,他们可算是能得个信儿了。 虞姝挽不禁笑了几声。 林卿柏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别笑了,快看看岳母说了什么。” 之所以这么迫切,是因为柳昙那封比较厚,显然是说了很多。 虞姝挽拆开,里面有七八页,其中一半都是林嫣嫣写给她的。 第53章 夫君最好 林卿柏:“嫣嫣很喜欢你。” 虞姝挽:“那当然了, 我们关系可好了。” 林卿柏垂首,在她脸上亲一口:“那我和嫣嫣比起来,谁和你最好?” “这如何能比?”虞姝挽好笑看着他, “嫣嫣是妹妹,你是我夫君啊。” 林卿柏:“所以谁和你最好?” 他还偏要问出个答案。 虞姝挽迟迟不语。 林卿柏低头亲她,亲个没完。 虞姝挽想躲, 可惜被他搂在怀里,躲不到哪儿去,笑着投降:“你你你, 我和你最好了。” 林卿柏揉着她耳朵,“我是谁?” 虞姝挽哼了声:“你是我夫君,我和夫君最好了, 这样行了吧。” 林卿柏蹭她的脖子, 声音有些哑:“还算满意。” 虞姝挽掰了下他的手臂,“你先松开我, 我看看我娘写的什么。” 林卿柏松了手。. 虞姝挽走到一旁坐下,仔细看起信来。 柳昙告诉她一切都好, 让她不要担心,还说了两家铺子的生意,顺便提了林卿柏,担心林卿柏对她不好,明确说了只要不好立马和离, 不能惯着。 虞姝挽看这部分时, 小心瞥了眼林卿柏, 发现他没看这边, 才低头接着看信。 他们若留在上京,两家人都看着, 柳昙不担心林卿柏会如何,但现在她和林卿柏在疆北,离上京那么远,受了委屈没人给她做主。 柳昙不放心,信中反复嘱咐了不可委屈自己。 到后面,柳昙就说了想她的话。 母女俩从未分开过这么多时日。 想念的话没说多少,柳昙又在信中说,若他们要回去提前写封信告知一下,柳昙会在家中准备好他们爱吃的菜肴。. 虞姝挽看得心里暖暖的,抿唇笑了下,接着看林嫣嫣的信。 大多是一些趣事,就连吃到了好吃的都会告诉她。 . 虞姝挽看完所有信,把信纸放在一旁,心里又空又满足。 林卿柏怕她难受,陡然走过来抱起她。 虞姝挽一脸茫然:“做什么?” 林卿柏:“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虞姝挽轻微挣扎:“你不会又想那样吧,我告诉你啊,我最近可有跟着金悦练过几招,小心我对你动手!” 林卿柏把她放到榻上,刚上前一步,就见虞姝挽伸出拳头,他轻松攥在手里,无奈笑着:“你想什么呢,只是睡觉罢了。” 他表情不像是骗人的。 虞姝挽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很小:“谁让你之前那样对我,都给我留下阴影了。” 林卿柏褪去衣裳,只剩下一身里衣,掀开被子躺下,问:“挽挽不喜欢的话,下次不那么做了。” 虞姝挽一噎:“……也、也没有不喜欢。” 她匆匆褪去衣裳,跟着躺下。 林卿柏揽她入怀:“下次你说停我就停。”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被林卿柏这么一闹,虞姝挽再没心思去想别的事。 虞姝挽这两日没休息好,如今周舞的事办完,她精神不那么紧绷,躺下没多久便睡了。 林卿柏拥着她,眼中毫无睡意。 他最近办了许多案子,周舞的事在这些事中只算得上小事,他时常会觉得累,想到离城会变好,便硬抗着压力做事。 离城里,富人拿银子换取一切的风气并不好改变,这边的富人大多都傲,许多仗势欺人,不少平民百姓都忍辱负重。 官府里并没有几个信得过的,大多都被富人收买,甚至连他的话都不听。 林卿柏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法子,那就是将所有人都关起来,必要时刻杀鸡儆猴,犹豫不决只会败北。 疲惫了,就好好歇几日,下次接着忙。 直到今日听了虞姝挽那些话,就像一剂良药冲上心头,洗去了这几日所有的疲倦。 累是累了点,但他还能撑。 林卿柏相信自己能把离城彻底改变。 . 疆北的战事持续了一个月,金悦每次都会在停战时去军营待着,开战后再回来,大多时日跟虞姝挽待在一起。 虞姝挽的糕点铺子前阵子刚开张,生意好的不得了,金悦是那儿的常客,嘴上说着要占便宜,哪次都不忘留下银子。 虞姝挽明确说了不要她银子,金悦硬要给,还说不收就是不给面子,虞姝挽拗不过她,只能收取。 这家铺子不如上京的糕尚斋,这家铺子小,没有摆置茶水,只卖糕点,糕点味道好,生意从开张起就没凉过。 虞姝挽最近几日过得还算惬意,就是跟林卿柏相处的时日又少了。 周舞那件事后,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找上门来,求新来的县令做主。 林卿柏忙得几乎不沾家,早出晚归。 虞姝挽指不定哪日就在脖子上看到了痕迹,知道是林卿柏趁她睡着亲上去的,又羞又恼,有次故意在脖子上缠了纱布,结果半夜被痒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林卿柏在拆她脖子上的纱布,轻轻拽着,纱布顺着脖子往外抽离,弄得她脖子痒。 林卿柏见她醒来,更加不客气起来,纱布拆到一半就不拆了,压着虞姝挽在她耳朵下面吻出一片绯红。 虞姝挽推他,奈何刚睡醒,手上丁点力气都没有,反而被他抓着手腕举到头顶,毫无反抗力的承受亲吻,因为亲太久导致她脑袋泛晕,喘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除了脖子上,林卿柏还喜欢在她手腕上留下银子,尤其是右手手腕。 虞姝挽现在才知道他喜欢亲那里是因为那处有个痣,林卿柏每次都反复吮吻,吮出红印子,上面的痣基本就看不出来了。 虞姝挽有时候手腕痒了,都不好意思当着金悦的面儿挠,隔着袖子狠狠锤几下才作罢。 金悦开始还不解她的行为,后来接二连三的看到,就问虞姝挽怎么了。 虞姝挽知道自己行为怪异,只好跟说了实话。 金悦捂嘴笑道:“你们都是夫妻了,他怎么还跟做贼似的。” 虞姝挽摸着脖子:“我不想让他留下印子,太怪了。” 金悦知道她脸皮薄,安慰道:“男人都这样,你越不让他这么干,他越是蹬鼻子上脸,你下次缠着他让他这样干,他又不干了。” “真的?”虞姝挽半信半疑。 金悦有点没底气:“应该吧,别人不都这么说吗。” 虞姝挽信了这话,晚上就缠着林卿柏试。 结果…… 没法出门见人了。 林卿柏食髓知味的抱着她,问她从哪儿学的这招。 虞姝挽别扭道:“你们男人不都这样吗。” 金悦给她出法子,她再出卖金悦,那就太不是人了。 林卿柏好笑的亲她鼻子:“挽挽也太可爱了。” 虞姝挽声音带着恼意:“可爱什么啊,明明是蠢。” 林卿柏吻她唇,含糊道:“不蠢,很可爱。” “明明就很蠢。” 虞姝挽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就臊得慌。 林卿柏不想她那么说自己,就吻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吞进腹中,让她开不了口。 虞姝挽脑袋晕胀胀的,眼前仿佛冒着金星子,别过脸躲开,“不……亲了……不能再……亲了。” 她当真搞不懂林卿柏为何喜欢这样窒息的亲吻,每次都叫人受不了,好似下一刻就脱离人世。 梦中表妹 第89节 林卿柏躺在一旁拥着她,呼吸同样有些紧促,帮她盖好被子,“快睡吧。” 虞姝挽实在是被亲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林卿柏平复着内心的躁动,好久才没了动静,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只能看却不能吃,他真怀疑哪天憋出了事。 自成亲后,林卿柏就没梦见过虞姝挽,两边都吃不着,着实琢磨人,好几次都差点失控。 林卿柏等身上没那么热了,才拥住虞姝挽休息。 进入三月,离城暖和了许多。 虞姝挽换下了厚衣裳,去铺子里瞧了眼,她就远远看着铺子里人来人往,没走过去。 她站在一个小摊子附近,听到有人在说林卿柏,眼眸微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 小摊上的都是离城最普通的百姓,一口一个县老爷,全是对林卿柏夸赞的话。 这一个月来,林卿柏办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案子和纠纷,大多数结果都让人满意,许多人在街上大肆赞扬,现在就连隔壁城都知道离城来了位顶好的县老爷。 虞姝挽听得有趣,就在此多留了一会儿,还听到了这些人说她的好话。 说她人美心善,跟县老爷是郎才与貌,夫妻俩都是绝好的人。 虞姝挽捂嘴笑了下,她身后的元知倒是满脸自豪。 在元知看来,那些人说得可太对了。 大人和夫人不仅郎才女貌,还都是好人。 虞姝挽没在外面停留多久,回府歇着了。 用过午膳,府里来了人,是附近的邻居,家中做生意的。 夫家姓李,李夫人比虞姝挽大几岁,近几日总喜欢往林府跑,一待就是许久,跟虞姝挽很聊得来。 金悦偶尔也坐在其中与他们说话。 在李夫人眼中,金悦是个有家财万贯,却早年丧夫的人,每次看金悦的眼神都透着同情。 金悦那般敏锐,如何看不出李夫人的异常,她的身份不便暴露,对此就没做任何解释。 第54章 他的生辰 三月初六是林卿柏的生辰。 虞姝挽不知送他什么才好, 就亲手给他绣了个荷包。 还是荷包。 她似乎只会绣荷包,其他的都不会。 不怪虞姝挽会想到荷包,林卿柏之前都把她的荷包藏起来了, 如此这般,让虞姝挽感觉他应当是喜欢的。 荷包的料子很好,颜色比上次那个要浅些, 因为布料稍硬,挂在身上很板正。 这是她提前半月就开始做的,前夜才做好, 每日都要背着林卿柏,瞒得实在辛苦。 林卿柏似乎不记得今日是他的生辰,也可能是忙忘了。 他走得早, 夜里回来时都过了子时, 已经是三月初七了。 虞姝挽硬熬着没睡,把荷包送给他。 上个荷包的料子较为柔软, 放了东西容易垂,这个就好很多, 方便外戴。 林卿柏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何送荷包,捏着荷包,问:“送我这个作何?” 虞姝挽跪在榻上,抱住他的腰:“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生辰?” 经她提醒,林卿柏可算是记起来了。 “我竟给忘了。” 他轻声笑着, 揽住虞姝挽肩头, “谢谢, 我很喜欢。” 虞姝挽嘴角微扬:“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林卿柏知道此刻过了子时, 虞姝挽因为要送他生辰礼等了那么久,实在是过意不去, 揉着她的头发,“最近太忙了,都没好好陪你。” 虞姝挽仰头看他一眼,没吭声,心底里是希望林卿柏多陪陪她的。 林卿柏猜出她心中所想,道:“我明日在家陪你。” 虞姝挽侧脸贴着他胸膛,轻轻嗯了声。 夜里入睡,林卿柏只抱着虞姝挽,什么都没做。 翌日。 林卿柏留在府里好好陪了虞姝挽一日。 二人哪都没去,就待在府里,一起用膳,一起看书。 虞姝挽想到有阵子没给家里写信了,便拉着林卿柏一起写了封信。 他们俩合写一张纸,字迹不同,表述的口气不同,差别很明显。 这日一过,林卿柏又忙了起来。 虞姝挽时常跟金悦坐在一起闲聊,什么都说,屋子里没其他人,金悦比她还要放得开,开口就跟哪位皇亲国戚有关系。 疆北的战事还在持续,金悦留在离城整日担忧,她还想着哪日偷偷过去看一眼。 虞姝挽劝道:“不是有南梁的援军协助吗,你别想那么多,安心等好消息就是。” 金悦叹道:“姝挽妹妹,我也想安心,但我爹,我二位哥哥还有我夫君全在战场上,实在是放不下心。” 金悦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只有身旁没外人了,才会在虞姝挽跟前露出真面目。 虞姝挽知道,换做她,她比金悦还要担心,但此刻除了安慰并无他法。 虞姝挽握住金悦的手,柔声道:“咱们不知道那边是何情况,贸然过去容易打乱金将军他们的计划,还是好好待在离城,若有个什么事,金将军定会派人来跟你说。” 金悦扯了扯嘴角,笑得很牵强:“你放心,我不会过去的,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虞姝挽没有多想。 翌日。 虞姝挽去金府,这才发现金悦真的走了。 一个人偷偷走的,金悦的婢女说:“已经叫人去追了,只怕会晚一步。” 虞姝挽叹道:“我知道了。” 一日过去,金悦并未回来,后面接连几日都没见她的身影。 虞姝挽去金府询问,得知齐世子受重伤,而金悦留在军营了。 她不好过多打探,便回府里待着了。 虞姝挽最近总有些恍惚。 林卿柏头一日没发觉,第二日察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虞姝挽钻入他怀里,闷声道:“过两日便是我爹的忌日了。” 眼见着离那日越来越近,去年那些糟心事逐渐袭进脑中,她一闭上眼,都是虞喆吊死在房梁的画面。 两日后是三月十四。 . 从去年三月初开始,虞姝挽便经历着地狱般的日子,她是四月的生辰。 三月给亲爹烧纸,下月就要过生辰,离得这般近。 林卿柏抬起眼,无声拥紧她。 虞姝挽:“到那日我想在府里给他烧点纸,你跟我一起吧。” 林卿柏道了声好。 这两日里,林卿柏没有再出门,难得陪虞姝挽去城外逛了逛。 离城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就出了离城。 虞姝挽趴在窗户看着外面的林子,问:“这场战事何时才会结束?” 林卿柏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从来到离城,除了递到上京的奏折,便只跟三皇子来往过书信,他不善武,未曾读过兵书。 离城离军营近,他也没去过。 虽然知道些情况,但没人敢说这场战事何时能有个了结。 或许快了,或许还要许久。 虞姝挽望着外面,目光有些怔神,喃喃道:“表哥,我想我娘了。” 明日就是虞喆的忌日,她更想念柳昙了。 林卿柏看不得她这样,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闷又痛,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只是握着,一句话没说。 出城好一阵子了,林卿柏让马夫把车停下,拉着虞姝挽下去。 虞姝挽一脸懵,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直到林卿柏对身后的九松招了下手,九松把马让了出来。 此次出行,只带了九松和一个略懂功夫的小厮,二人骑马跟在后头。 虞姝挽看到林卿柏上马,而后朝她伸手,疑惑:“我们去哪儿?” 林卿柏伸着手:“你先上来。” 虞姝挽一只脚踩住马镫,把手放进他掌心。 梦中表妹 第90节 随着林卿柏向上拉扯的力度,她脚一用力,轻松坐在了林卿柏怀中。 林卿柏回头看着马夫、九松和另一人:“你们先回去。” 说罢,便骑着马带虞姝挽离开。 . 虞姝挽坐在前头,视野很清楚,暖风拂面颊,吹得整个人都很舒服。 马跑得快些,她不害怕,期待再快一些。 这般想着,便道:“还能再快点吗?” 林卿柏没感受到她害怕,就依着她加快马速。 这段路平整,马跑得又快又稳。 林卿柏一手拽着马缰,一手圈着虞姝挽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摁着。 虞姝挽感受着背后的温热,身前又是温和不刮脸的疯,沉闷许久的心情好似轻松了些,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 两边都是春枝绿叶的林子,风一吹,叶子哗啦啦的响起。 林卿柏带虞姝挽在城外待了许久,马中途跑累了,他们就停下歇歇。 路过一条很浅的小溪流,牵着马过去,马儿低头喝水。 虞姝挽蹲在溪边,伸手搅弄着溪流的水,手在水中晃来晃去,依稀能感到水的阻碍,是一种很舒服的手感。 林卿柏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在水里作乐的手指,道:“挽挽想去找世子妃吗?” 虞姝挽诧异回头:“我能去军营吗?” 林卿柏牵起嘴角:“我会给世子写封信,若他同意,我们便能过去。” 若不同意,便不能了。 虞姝挽没有气馁,好歹有希望,随即又苦恼起来:“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林卿柏:“怎么会,世子先前就想让我过去一趟,是我自己不想去。” 虞姝挽静默片刻,“是因为那里的伤者很多吗?” 她都猜到了,林卿柏就没瞒着她:“是,很多很多。” 这只是其一。 军营里甚至有许多从战场上拉回来的尸体,虽说会早早下葬,但也有些人选择让家人把尸体拉回老家。 这种人属于少数,基本都是疆北这边的兵。 可很多时候没人知道他们的选择,因为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有些人就会转告身边的战友,万一死了,还有战友帮忙说。 若战友也死了,这辈子就无法完成遗愿了。 每个人上战场前都会写一封家书,家书里是战士们对家人最后的道别。 林卿柏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 所以他不想去军营,查案子就见过太多凄惨无辜的人,不想再去参与别的。 “那还是不去了。” 林卿柏想得入神,耳旁出现虞姝挽的声音。 虞姝挽玩着水:“我应当见不得那样的画面。” 她不止一次钦佩金悦的魄气,或许金悦刚开始也会怕,但金悦会克制,还想亲自上战场。 金悦如今,应该已经上过战场了吧。 金将军和金将军的儿女都在杀敌,金家一家子都让人钦佩。 虞姝挽低头:“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林卿柏在她身旁蹲下,手指伸进溪水中,感受着缓慢的溪流,低声道:“我也见不得那种画面。” 虞姝挽偏头看他,只见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何事,纤长的睫毛微动,阳光照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打在鼻梁上。 . 特别长。 她想摸一摸。 虞姝挽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他的眼睫。 林卿柏笑了声:“怎么了?” “你睫毛真长。”虞姝挽实话实说。 林卿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睫毛有多长,以前没人说过,初次听到这种话,嘴角轻扯,“挽挽的睫毛才长,很漂亮。” 每次捂住她的眼睛,就能感受到睫毛在手心里扫动,痒痒的,叫他贪恋。 虞姝挽站起身,看了眼还在喝水的马,笑道:“心情好多了。” 她想说回去吧,林卿柏却起身去了后面的林子。 虞姝挽喊道:“你要去干嘛?” 林卿柏声音响亮:“找跟棍子,给你捕鱼吃!” 他们跑得太远了,回城有段距离,正值午时,这时候回去只会在路上饿肚子。 第55章 春时分离 林卿柏找回了一堆树枝杂草, 蹲在地上,挑了根细长的树枝子,脱了鞋, 挽起裤腿走进溪流。 里面的鱼很少,只有手掌大小,游得灵活, 不像是能轻易被捕的样子。 虞姝挽怕他捕不到,委婉道:“咱们还是回城吧,在这儿怎么生火?” 话音落下, 林卿柏利落的把树枝往水里窜,一下子就逮到了一条鱼。 虞姝挽眨眨眼,确定没有看错, 惊讶道:“你怎么还会捕鱼啊。” “以前练过。”林卿柏把鱼撂上岸, 接着捕下一条,眼神认真的盯着溪流看。 鱼太少了, 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下一条。 林卿柏一捕一个准,又去前面找鱼。 虞姝挽蹲坐在溪边, 无聊望着地上的树枝杂草。 她不是不相信林卿柏,而是没有经历过,觉得太不可思议。 以前跟柳昙路过河边,不是没想过捕鱼吃,她们试了很久都没成功, 最后又啃的干饼子, 河里的水清澈, 走时还往水袋里灌了些。 后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用仅剩不多的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她跟柳昙一人一个, 肉不多,味道也不如她以前吃的好,但那个肉包子却是她半月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堪比美味佳肴。 现在想想,最苦难的日子都快过去一年了。 虞姝挽怔怔想着以前的事,没注意林卿柏已经提着鱼回来了。 鱼小,林卿柏花费好一阵子才捕到五条,手掌长、两指宽的五条鱼,勉强能垫下肚子。 他把鱼撂在地上,走到马旁,马上挂了个很大的布袋子,林卿柏从里面拿出一个火折子。 虞姝挽都看愣了。 怎么什么都有啊。 林卿柏走过来蹲下,把树枝架好,鱼洗干净,细枝子从头部串到尾部,架在搭好的小架子上面。 他又把杂草和一些细柴堆放在一起,拿出火折子点燃。 虞姝挽看了全程,这些事对她来说太过新奇,都移不开眼。 “你何时学会的这些?” 林卿柏:“很小的时候,大概十一二岁吧,读书读倦了,跟几个人出去混,一整日没着家,跟他们学会了捕鱼。” 他说得很认真,还不忘给鱼翻着面。 虞姝挽抿唇,在她印象里,林卿柏从没做过这样僭越的事。 在林夫人口中,林卿柏就是自幼读书,且只知道读书,明明可以参加科举,但他没去。 林卿柏好像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当时遇到了一点小事,年纪太小想不通,就知道到处野玩。” 虞姝挽:“都跟谁啊?” 她没见林卿柏身边有其他朋友,总不会是三皇子吧。 林卿柏:“不认识,路上碰见了,就跟在他们后头,他们也不问我是谁,带我玩了许多。” 到现在,林卿柏都不知道那日的人都有谁。 只见过一面,后来他接着读书,再没随便跑出去玩。 虞姝挽弯起唇角:“就一次学会了捕鱼,真厉害。” 林卿柏失笑:“后来也尝试过几次,慢慢就熟练了。” 虞姝挽眼巴巴望着他,“那也很厉害。” 不论说什么,她都闭眼夸。 林卿柏忍俊不禁,转动着烤鱼的枝子。 鱼肉好熟,很快就熟透了,表面微焦,外面一层皮散发着焦香。 林卿柏拿下来,递给虞姝挽:“尝尝。” 虞姝挽尝了口,上面什么都没放,只有鱼肉本身的味道,味道算不上好,可她却觉得莫名好吃。 “先垫下肚子,回城后再好好吃一顿。”林卿柏拿下另一个烤鱼,咬了口,慢慢嚼着。 路程太遥远,不垫肚子会很饿,他不想虞姝挽跟着挨饿。 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收拾收拾回城。 梦中表妹 第91节 捕鱼烤鱼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再加上路程那么远,回到离城时,天都快黑了。 街上没那么多人,林卿柏绕小路回去。 回到府上,林卿柏让厨房做了些虞姝挽爱吃的。 夜里坐在一起用膳,膳后并未歇息。 明日是虞喆忌日,虞姝挽想等到子时去外面烧纸,如若不然,她夜里会睡不好。 这几日都在想这件事,早点做完才好。 烧过纸,虞姝挽才回去歇着。 林卿柏这几日都好好陪着她,过了好些时日才出门忙。 很多事不需要他亲自办,但官府里没几个真正做事的,他只能亲力亲为,半月前已经往上京递了奏折,把这边大致情况全说了出来。 不出意外,官府里会直接换一批人。 四月时,离城更暖和了。 疆北的战事正是重要时候,哪怕是在离城都能听到些情况。 虞姝挽不止一次听说,战场上多了位女将军,姓金。 她知道是金悦,为金悦能上战场而感到高兴。 . 高兴的同时也担心,毕竟那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注意就会受伤,严重点可能命都没了。 林府墙上挂了幅神像画,虞姝挽会跪在神像前烧香祈福,不止是为金悦,也为疆北的这场战事。 早些结束,才能避免那么多人受苦。 而她,才能早些回上京。 虞姝挽还记着来时的话,战事何时结束,他们何时回上京。 虞姝挽把这话记在心里,本以为事实就是如此,当疆北彻底翻身打了胜仗的时候才知道,她和林卿柏回不了上京。 四月中旬,疆北在南梁的帮助下大获全胜。 金悦赶回离城收拾包裹,她也以为虞姝挽能一起同行回京,为此期待了许久。 魏临忱跟她一路回来,得知她的想法,无情打破美好的幻想。 “林卿柏还不能回上京。” 金悦一顿,“为何?” 她不止一次听虞姝挽说过想家,临到头来竟不能回去? 魏临忱:“三殿下和太子争夺激烈,朝中官臣基本分两边站,太子那般性子,保不齐会做什么,林卿柏要留在离城随时准备调兵进城。” 金悦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我大哥不回去,也是因为此事?” 魏临忱:“是,林卿柏身为文官,身上带着兵符并不安全,大哥会留在离城协助他。” 金悦:“皇上知道吗?” 魏临忱:“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 不是皇上更看重三皇子,而是不相信太子能改掉残暴血性,离城赶到上京,最快六七日就能到,离城附近又有军营,可以容纳那么多士兵。 唯有离城才是最好的藏匿地点,林卿柏身受重任,瞒着众人携带兵符来到此处,在事变之前会尽快赶到上京。 与此同时,身在林府的虞姝挽也知道了真相。 她坐在屋里,沉默很久,道:“你一开始为何不跟我说实话?” “在战事没结束前,一切都不确定。”林卿柏不放心道:“你若是生气,尽管打我骂我,是我不该隐瞒你。” 他不止一次在深夜失眠,很想告诉虞姝挽真相,又怕事情有变,害她白担心一场。 虞姝挽是有些憋屈,林卿柏这般隐瞒,就好像不信任她一样,可她也知道林卿柏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她说过很多次舍不得,说过很多次想家。 林卿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她自以为该走了,林卿柏在这时候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虞姝挽心里很闷,有点喘不过气,嘴硬道:“我不生你气。” 林卿柏抬眼看她。 虞姝挽:“这个月我们分房睡。” 林卿柏手指攥紧,忍了又忍,选择接受这个惩罚。 “好,就一个月。” “不对,”虞姝挽平静道:“一个月看你表现如何,要是让我不满意,下个月接着分房。” 虞姝挽不想看见他,说罢就出门了。 她听说金悦要动身离开,特意去金府找人,发现外面站了许多人,金悦正准备离开。 金悦见了她:“姝挽妹妹,你知不知道……” 虞姝挽打断她:“知道,林卿柏都告诉我了。” 金悦长叹一声:“你也别怪他,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他们身上背着重任,太多事都不方便与我们说。” 金悦跟魏临忱成亲这么些年,没少被欺瞒过,她没少生气,哪次都拽着魏临忱跟他打一架,打完架气消了,第二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还记得初次被欺骗时的恼怒,恨不得直接跟魏临忱和离,和离书都写好了,被魏临忱一把撕掉,事后闹了许久。 后来还是魏临忱出事受伤,金悦担心他,此事才被翻过去。 她明白初次得知被欺瞒的愤恨,所以来劝说虞姝挽,希望她不要想不开。 虞姝挽:“我没什么想不开的,早就做好了准备。” 早在林卿柏入朝为官时,她就知道往后没那么平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很常见。 虽然这次并不是突如其来,但也早有准备。 金悦:“我今日就要回去了,你可有要我帮忙带回去的书信?” “有,”虞姝挽这次过来就是为这事,把先前备好的书信交给她:“都送去我娘那儿。” 这信是昨天清晨写的,还没送出去,就听闻打了胜仗,她想着要回去了不用再送信,谁知还要待上一阵子,就拖金悦一起带回去。 金悦知道虞姝挽住在哪儿,很早以前打听过,接下信,“行,我会带过去的,你在这边注意些,附近那位李夫人不是好相处的,心眼子很多,你要注意。” 金悦不放心她,一下子嘱咐了许多。 虞姝挽被逗笑:“怎么跟嘱咐小孩似的。” 金悦握着她的手:“我是真将你当做妹妹来看。” 金悦的手很粗糙,以前就有许多茧子,现在更甚。 虞姝挽低头,在她手上看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 金悦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声:“不知道在哪儿磕碰的,没受大伤。” 分离时,金悦抱住虞姝挽。 “你要保重,若谁欺负你了,你就写信告诉我,我找人教训他们。” 虞姝挽眉眼微弯,有些哽咽道:“等我回去,我定要日日去你家烦你。” “我等着你。”金悦拍拍她的肩膀,松开她,“我走了。” 金悦没有进马车,这种天暖和,她独自骑一匹马,身上穿得还是战场上未换下的劲装。 魏临忱跟她同行,二人身后跟了好些人,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拉了许多东西,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虞姝挽看着金悦逐渐远去的身影,愈发舍不得,还往前跟了两步。 林卿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回去吧。” 虞姝挽对他冷哼一声:“你别跟我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府。 夜里,林卿柏去了书房睡。 成亲那么久,这还是虞姝挽初次一个人睡,她心里想着事,迟迟睡不着,躺在榻上干瞪眼。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闭上眼又没了。 她就这样躺到天微微亮起,眼皮子再也支撑不住合上了。 睡到午时才醒,府里早已没了林卿柏的身影。 午时过后,附近的李夫人来了。 李夫人:“我昨日看到金家外面站了许多人,还看到金妹妹跟一个男子走了,那是她何人?” 虞姝挽早就知道李夫人是个人精,人算不上坏,就是爱八卦。 她轻笑了声:“那是金姐姐的丈夫。” 李夫人诧异:“她还有丈夫?” 虞姝挽:“不然呢?” “我还以为她是个寡妇呢,”李夫人讪笑:“那她怎么一个人来了离城,吵架了?这是又和好了?” 虞姝挽:“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 什么都没打探到,李夫人有些不甘,“前阵子怎么没看到金妹妹,她那时候回娘家了?” 在李夫人眼中,金悦前阵子是寡妇。 现在是跟丈夫吵架,任性搬了出来,一个人住着没意思,中途回了娘家,又跟丈夫和好,就来搬原先带来的东西。 虞姝挽:“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李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这么大的事她都不跟你说?” 虞姝挽抿了口茶:“我又不爱打听这些。” 梦中表妹 第92节 李夫人听出了别的意思,摸摸鼻子,“我是为金妹妹着想。” 往后几日,李夫人没再来过,应当是看出了虞姝挽不想跟她多说,便不过来自找没趣。 转眼就到了虞姝挽生辰这日。 她是四月二十的生辰,林卿柏记得很清楚,带她去军营转了一圈。 疆北的战事早已结束,军营里不像之前那样血气冲天。 金悦的大哥金毅待在军营,得知他们来了,特意出来接待。 林卿柏跟金毅是初次见面,二人身上担着同样的重任,他们话都很少,待半天还不说一句话。 虞姝挽在军营里逛了一圈,可算是解了心底的好奇。 金毅:“若不着急回去,留下用过晚膳再走吧。” 林卿柏应了下来。 夜里。 . 金毅找人做了一桌子的佳肴招待他们。 虞姝挽坐在林卿柏身边,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有些眼花缭乱。 全是肉,一片绿叶子都见不着。 金毅找人拿来酒:“林兄弟酒量如何?” 林卿柏谦逊道:“在下不能饮酒。” 金毅倒不勉强他,倒上酒自己一个人喝,感叹道:“还是你们刚成亲好啊,到哪儿都能一起。”. 金毅家中有妻妾和四个孩子,外出征战,他只能独自出行,孩子都太小了,离不了娘亲照顾。 他都待在疆北快一年了,还没回去过,不是一般想念家中的妻妾和儿女。 金毅很快就干下一壶酒。 林卿柏劝了两句。 金毅对他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这点酒对本将军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虞姝挽喜欢吃鱼,专挑着一道糖醋鱼吃。 军营的厨子厨艺很好,每道菜的味道都不错。 这时有位小兵走进来,把两坛酒放桌上,其中一坛是果酒。 虞姝挽最爱果酒,戳了下林卿柏,表示她想喝。 林卿柏给她倒上。 金毅笑道:“弟妹真是好眼色,这酒我家夫人也爱喝。” 虞姝挽莞尔一笑,低头抿了口。 醉酒后的金毅话很多,半句不离家中妻子,显然是很想见家里的人,但他不能回去,要跟林卿柏待在疆北随时带兵进京。 回去的时候,虞姝挽坐上马,身后是林卿柏宽阔温暖的胸膛。 马跑得不快,虞姝挽有些醉了,微眯着眼靠在林卿柏胸膛。 回到林府。 林卿柏带她进屋歇息。 他们分床有几日了,他这几日夜夜煎熬,今夜看到虞姝挽醉酒,忍不住趁人之危。 虞姝挽醉得稀里糊涂,只知道哼哼的挣扎,最多说个不行,到最后手指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卿柏拿帕子帮她擦着手指,擦完又弯下身去帮她。 虞姝挽不知道反抗,被他亲了一身红印子。 第二日一早,虞姝挽怔怔坐起身,身旁早就没了半分温度,她看着手臂上一块又一块的痕迹,有些无奈。 林卿柏怎么能趁她醉酒这么对她! 太不要脸了! 午时,林卿柏回来,得知自己分房的时日从一个月增加为两个月。 林卿柏顿时悔不当初,暗骂自己昨夜为何没能忍着点。 后悔归后悔,倘若重来一次,林卿柏可能还会那么做,美色当前,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久了没能圆房,他偷喝点肉汤怎么了。 当然,他不敢把这种心态表现出来,怕分房的时日再增一月。 疆北的天逐渐炎热,这边不如上京热,倒是让虞姝挽度过了还算舒爽的六七月。 不知不觉在疆北待了半年,她逐渐习惯了这边的口味。 自从四月份没能回上京,她拖金悦带了信回去,自那之后便长久的跟家中以书信来往。 第56章 秋意渐爽 李夫人给虞姝挽递了个帖子, 邀她过两日去府上吃酒。 李家是做生意的,前几日去外地跑了笔大生意,如今发了大财, 李夫人逢人就说,给附近的邻居都递了帖子。 虞姝挽在府里待着无聊,便过去了。 半年来, 她跟附近的邻居都混了个眼熟,大家都认得她,见她过来, 默认静声,好些人都围绕着虞姝挽说好话。 林卿柏这半年解决了许多麻烦,离城百姓人人都在赞扬, 连带着虞姝挽这个做夫人的也一起名扬离城。 好官不好做, 总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林卿柏习惯采用强硬手段,官府里的人换了一大半, 基本都很听话,有些个不听话的也不敢吱声。 以李夫人为首, 好几位夫人都围在虞姝挽身边,说着关于林卿柏的好话,还羡慕虞姝挽嫁得好。 就说当官的,有几个不纳妾的。 林卿柏洁身自好,身边只有虞姝挽一人, 其他人都没见他身边有个贴身照顾的婢女。 许多人打心底里羡慕虞姝挽, 却不嫉妒, 因为虞姝挽待谁都很好, 大家很乐意往她跟前凑。 李夫人今日提了件事,“你跟林大人那么久了, 就没想过要个孩子?” 虞姝挽唇畔漾出浅笑,不紧不慢道:“还早呢,我想再多轻松两年。” 在坐的几位中,虞姝挽不是最小的,还有两个比她小一岁,现在都护着肚子呢。 李夫人:“不小了,生孩子就要趁早,年龄大点太受罪了。” 坐在李夫人身边的刘夫人跟着笑道:“是啊,我生我儿子的时候还年轻,后来又要了个女儿,明显比之前费力。” 虞姝挽只是笑着不再吭声。 李夫人跟刘夫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这件事。 这么久了还没孩子,难免会叫人怀疑哪儿有问题,可她们又是真心待虞姝挽好,不会说让人难堪的话。 其他人闲聊着,虞姝挽没多少胃口,随便吃了点就放下筷子。 离席的时候,李夫人专门叫住了虞姝挽。 二人到了没人的地方,李夫人往虞姝挽手里塞了个小药瓶,“你把这个拿回去,放进林大人喝的水中,保准让他…咳咳…你懂我意思吧。” 李夫人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虞姝挽哪能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顿时笑出了声,把药瓶塞回去,“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还不想要孩子。” 他们都没圆房,上哪要孩子去。 这种事又不好往外说,只能瞎想理由。 李夫人皱起眉:“怎么能不要呢,林大人往后定还往上升的,等他当了大官,有了纳妾的心思可怎么办,倒时要是被个妾室先一步生下长子,往后可有气受了。” 虞姝挽啼笑皆非,为了不让她多想,只好收下那瓶药。 “我知道了,多谢姐姐好意。” 李夫人欣慰起来:“能想清楚就好,林大人能一直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固然好,就怕今后出了意外,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定。” 虞姝挽嗯了一声,并未打算用。 回到林府,把药随意放到了桌上,在李府僵坐了大半日,浑身难受极了。 林卿柏也在这时回来了,看见桌上的药瓶,拿起来看了看,“哪来的药,你受伤了?” “没有,李夫人见我迟迟没身孕,特意给了我这个,让我放你茶里。”虞姝挽说罢,忍俊不禁地笑了几声。 她坐在榻上笑着,几乎腰直不起腰。 “她竟给了我这个,当时看我的眼神好像在同情我一样。” 虞姝挽捂着肚子笑,脑子里全是李夫人当时的眼神,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笑。 林卿柏神色复杂,不亚于第一次流鼻血的时候。 虞姝挽小心瞥他一眼,小声问:“你说离城里有多少人这么想过?” 林卿柏朝她看过来。 虞姝挽笑意一顿,咽了口唾沫,“她们怎么说是她们的事,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情况,不会跟着她们取笑你的。” 林卿柏走了过来。 虞姝挽拢了拢衣领,眼神乱瞥,作势要起身,“我让元知送水呢,她怎么这么慢。” 刚起来,林卿柏就走到了她跟前,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轻而易举把她推倒在榻上。 虞姝挽欲哭无泪:“是别人这么说的,不是我啊。” 林卿柏欺身压下,亲上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虞姝挽扬起手推他。 梦中表妹 第93节 还没碰到人,就被抓住手腕向上举起。 虞姝挽轻哼了声,张嘴咬他,才张起嘴,下巴就被手指捏住,顿时合不上。 林卿柏趁机而入。 不多时,虞姝挽又待在他怀里喘气,实在是不服,瞪他一眼,眼神软绵绵的毫无威胁力。 “又不是我说的。” 林卿柏摸着她头发,一言不发。 虞姝挽又想起李夫人同情的眼神,差点笑出声,碍于林卿柏就在身前,硬是忍住了。 “李夫人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说呢。” 林卿柏亲她一口,眸子黑沉沉的叫人害怕。 虞姝挽不敢说话了。 二人在一起抱了许久,虞姝挽推他一下,“别抱了。” 林卿柏松了手。 虞姝挽盘腿坐下,面向他,“前两日我收到了我娘的信,她说林嫣嫣说了婆家,下月便要成亲了。” 林卿柏:“这么快。” “缘分到了嘛,”虞姝挽笑着打趣:“年后走之前我还说,说不定等我们回去,嫣嫣都成家了,没想到一语成谶。” 现在她又在想,说不定回去的时候林嫣嫣都有身孕了。 希望不会吧。 虞姝挽还想早点回去。 林卿柏:“说了哪家?” 林卿柏跟林嫣嫣不亲,两人不像亲生兄妹,但是说到底也有血缘关系,他总要问一句。 虞姝挽:“秦家的三公子。” 林卿柏垂眼:“还行,离得近。” “是还行,两家关系好,有个什么事好商量。”虞姝挽为林嫣嫣高兴。 秦家是做生意的,家中富裕,虽说三公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但哥哥嫂嫂都是很好的人,秦夫人也是个好说话的,两家关系又好,林嫣嫣嫁过去绝不会受苦。 虞姝挽:“可惜见不到她成亲的模样。” 林卿柏别过她耳畔的发丝,“你若想回去,我找人护送你。” 他舍不得虞姝挽离开,但总不能不让人回去看一眼。林卿柏自己不能回,但虞姝挽能。 虞姝挽何尝不知道她能回去,就算是不跟着林卿柏过来也没事,可她不想独自一人赶路,太孤单了。 哪怕有其他人护送相伴,还是不愿。 虞姝挽摇了摇头,钻进他怀里,手臂勾住他脖子,“我不回去,我不要和你分开。” 林卿柏圈住她腰身,“那就不回。” 虞姝挽情绪有些低落:“我们何时能一起回去呢?” 上京是何情况?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如何了?皇上会不会让他们回去? 或者说,三五年内有可能回去吗? 林卿柏时常跟三皇子书信来往,知道那边的情况,道:“快了吧。” 他不是很确定,只知道不用等太久。 虞姝挽闭上眼,“希望快了。” 八月份,离城凉爽起来。 临近元宵节,离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离城三个商贾接连三年强抢民女被捕,都是离城有名的商贾,其中一位跟李夫人的丈夫是前连襟。 李夫人是李家的继室,李老爷的前妻是那位商贾的亲妹妹,早些年重病而逝,李老爷伤心了好一阵子,也没少被大舅哥针对。 就算是近两年,那位前大舅哥还在刻意刁难李老爷,在生意上没少给李家使绊子。 这种事一出来,李夫人就跑到林府跟虞姝挽打探真假。 . 虞姝挽早就听林卿柏说了,知道实情,又不是不能说的禁忌,就如实跟李夫人说了。 李夫人笑得鼓掌:“那个畜生东西可算是进去了。” 虞姝挽:“你认得他们?” 李夫人:“我只认得其中一个。” 李夫人跟虞姝挽讲了其中缘由。 李夫人:“他妹妹出嫁之前就病了,被他气病的,死也是被他给气死的,可他不承认,硬把罪怪在我家老爷身上。” 李夫人那时候还没嫁给李老爷,却爱慕李老爷许久了,所以没少打听李家的事。 虞姝挽拧眉:“竟是这般可恨之人。”. 听闻那三位商贾经常干些强取豪夺的事,林卿柏盯了他们半年之久,终于收集完证据,半夜带着官府的人闯进那些商贾家里将人捉拿归案。 李夫人本就八卦,知道此事后更是大肆宣扬,笑得可神气了。 虞姝挽也是这两日才知道林卿柏为了捕捉这三人,对他们展开了长达半年的调查。 不仅是把这三人捕了,还牵扯出官府的一个老人。官府之前换了一批人,唯有这个人没换,这人老实、听话,做事又细心,林卿柏从上个月才开始怀疑他。 是上月的夜里,他想起还有奏折没写完,怕第二日忘了,就想去官府接着写。 也是奇怪了,他以前没写完都在府里书房接着写,第二日再抄写到奏折上,唯独那夜,不知怎么的就想去官府。 这一去,看到了偷偷摸摸的下属。 林卿柏没有打草惊蛇,装作不知道一样顺藤摸瓜,很快就把人抓了起来。 被强取的民女很多次来报官,不知为何,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最后否认商贾对她的所有羞辱。 林卿柏那时候就疑惑为何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查清真相才知道商贾和官府的那个下属之间有一个手势。 在百姓告状时,借着盲区,那人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比划那个手势。 那是一个威胁,一旦把证据说出来,她们的家人就会出事。 林卿柏查清后没瞒着虞姝挽,全都如实说出来,也在告诉她要时刻注意,离城这样的地方有太多险恶了。 虞姝挽刚得知的时候气得没睡着,生了一夜的气,现在看那三人被抓,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可惜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姑娘们,有些想不开早早就离了人世。 傍晚,林卿柏跟虞姝挽坐在一起用膳。 虞姝挽跟他说了李家的事,“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林卿柏:“身上都担了几条人命,势必要斩首示众。” 虞姝挽了然:“可惜已逝的那些姑娘见不到了。” 林卿柏:“她们的家人还能看到,起码家里人见到了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长达三年的屈辱和欺压,或许早已有人知晓,但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安危选择隐瞒。 三名商贾要在三日后斩首示众的事很快就传遍离城。 斩首那日,四周围观了好些人。 百姓往那些人身上投枯掉的菜叶子、发臭的鸡蛋,有些人直接拿石头砸过去,砸的那三人头破血淋。 斩首的画面血腥,好些人家都没带孩子过去,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人围观在此,在斩首的那一刻还是伸手捂住了眼睛。 此事至此过去,李夫人安静了几日,今日又往林府凑,逮着机会就问虞姝挽那药有没有用。 虞姝挽被她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的说有用。 李夫人:“我就说有用,我就等着你们的好事了。” 虞姝挽清清嗓子,没应声。 这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等到的,李夫人到时不会又瞎猜什么吧。 八月十五那日,是离城近几年来过得最热闹的元宵节,大晚上了,街上还人潮拥挤,许多人都戴着面具,就算是遇见了熟人,第一眼根本认不出来。 虞姝挽听李夫人说,离城以前的夜晚可没那么多热闹,就连除夕那夜,街上都冷清清的。 离城不安稳,大多老弱病残都不会轻易外出,尤其是到了夜里,姑娘家都好好待在家中,毕竟每年都有些不好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林卿柏在任半年多,离城已经全然不同了,百姓都感谢他这位县老爷,就如今日的元宵节,还有人提着礼上林府拜访。 虞姝挽刚送走李夫人跟李老爷,又见其他人过来,顿时觉得今夜没机会出去游街了。 她可期待好久了,谁知道家中来客不断,压根找不到机会出门游街。 这次来的是一对老夫老妻,据他们所说,林卿柏救了他们被冤枉的儿子,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得知儿子活下来的那一刻喜极而泣,这次过来送礼感谢。 他们说儿子的腿还没好全,走不了路,没办法过来拜谢,当父母的只能代儿子谢过。 两口子见了林卿柏,更是不停的说谢谢,说得眼睛都湿润了。 等人走了,虞姝挽浑身无力的躺在贵妃椅上,累得一点都不想动。 一整日,府里来了许多人,她跟林卿柏都没闲下来过,一直在忙。 即便端茶倒水有别人做,可客人来了,虞姝挽又不能因为累了就回屋不见人,那样太没礼貌,始终端坐在正屋,背都快僵了。 林卿柏走过来帮她捏肩,“还想出去吗?” 虞姝挽闭着眼,困意来袭,反应都变慢了,想摇头,困得不想动,只能勉强张嘴说了两个字:“不去。” 她浑身无力,这两个字说得也无力。 林卿柏捏了会儿肩,又去捏她手臂,随后抓着她的手指捏来捏去。 虞姝挽被他捏得困意全无,甩开他的手,“算了,还是出门逛逛吧。” 梦中表妹 第94节 她可不知道夜晚的离城是何模样。 秋意渐爽,虞姝挽不想吹风,便提了坐马车过去。 到了街上,先去一个小摊子买了俩面具,她戴的是白狐形状,上面勾着红色的彩墨。 林卿柏那个比较简单,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面具,毫无特色,是他亲自挑选的。 二人牵着手往人群里走,戴上面具没人认出他们,倒是能好好逛街了。 . 在离城待那么久,虞姝挽基本尝过了这里的所有特色,杂耍跟上京没什么两样。 明明没有哪里特别的,可她就是很开心,许是好久没跟林卿柏单独出来逛过街了。 走在街上,心情都变得雀跃起来。 逛到一半时,虞姝挽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看见李夫人牵着女儿朝她走来。 李夫人面露惊喜:“真是你啊,我差点都不敢认。” 虞姝挽嘴角微扬,早知道不回头了。 李夫人把眼神落在林卿柏身上,讪讪一笑:“林大人。” 她也不知道这俩人咋想的,以为戴个面具别人就认不出来了,第一眼可能会认不出,多看两眼就能分辨出是谁了。 林卿柏轻嗯一声。 虞姝挽想松开跟林卿柏牵在一起的手,发现对方握得牢固,挣扎无果便放弃了,笑呵呵地望着李夫人:“怎么没见儿子啊?” 李夫人:“儿子跟着他爹呢,非要看别人喷火,我怕不安全,就拉着女儿随便逛逛。” 李夫人的儿子八岁,女儿六岁,都是最爱玩的年龄。 虞姝挽还想再说些什么,察觉到手被晃了下,对林夫人笑了下:“我们去前面转转。” 李夫人就过来跟她打声招呼,没想跟着她,点头:“行,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玩。” 李夫人先一步带着女儿走开。 林卿柏拉着虞姝挽去了前面稍暗的小巷子。 此处人少清静,太过昏暗,虞姝挽快要看不清林卿柏的脸。 第57章 只为护她(结局下) “你刚才为何要那样?”虞姝挽在问他晃手的事, 林卿柏可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没用的动作。 林卿柏:“我们好不容易独处逛街,不想别人在一旁。” 虞姝挽眼底染上笑,语气还算平静:“只是说几句话罢了, 又不是要聊一路。” “那也不行,”林卿柏忽的伸手圈住她,单手摘下她的面具, 灼热的视线紧盯她面孔,“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林卿柏低下头,正要去亲她。 虞姝挽连忙捂住嘴, “不行,不能在这里!” 虞姝挽左右瞅着有没有人,发现眼前模糊幽暗, 才想起自己看不见, 为了防止林卿柏在这时候亲过来,委婉道:“我知道了, 下次碰见熟人我们就跑行吗?” 听到满意的回答,林卿柏这才作罢, 帮她重新戴上面具,“我们再去前面逛逛。” 虞姝挽环住他手胳膊,“买点吃的,我有些饿了。” 她夜里吃得少,在外面稍微走会儿就饿。 前街买吃食的较多, 虞姝挽在这个摊子上买点, 又去那个摊子上买点, 买了许多, 随后又找了个小摊坐下。 面具只遮了上半张脸,不影响吃东西。 她要了碗馄饨, 拿勺子吃着,馄饨的鲜香侵占味蕾,香得忍不住再来一口。 “这家馄饨好好吃,你也来一口。”她拿勺子舀起馄饨递到林卿柏嘴边。 林卿柏尝了口。 虞姝挽:“好吃吗?” 林卿柏颔首。 虞姝挽低头接着吃,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装作不经意的开口:“你最近瘦了很多,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是有点事,不是太麻烦。”林卿柏说得是实话,他没感觉自己瘦了,明明和之前吃得差不多。 虞姝挽知道有些事不便在外面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到,不再多言,埋头吃碗里的馄饨。 桌上还有其他食物,全是她最近想吃的,其中还有糕尚斋的糕点。 虞姝挽咬了口糕点,感慨道:“金姐姐都回上京四个月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来离城之前,她以为只需要在离城待上两三个月就好,谁知会待到现在,都要成半个离城人了。 林卿柏在人多的地方一向话少,这会儿只听她说,并不言语。 虞姝挽:“金姐姐从前还说想亲眼看着糕尚斋做大。” 如今的糕尚斋是真做大了,扩了两家铺子,里面跟上京一样卖起了茶水,还有说书先生过来说书。 生意好的不得了,大家都知道糕尚斋的掌柜不是本地人,而是从上京来的,具体是谁却没见过。 李夫人以前听说糕点好吃还不信,有次路过去买了些,尝一口就喜欢上那个味道,从此变为了糕尚斋的常客。 李夫人某次去林府,还跟虞姝挽推荐糕尚斋的好点,还好奇糕尚斋的掌柜究竟是谁,这铺子开了那么久,生意都那般好,一定赚大发了。 糕尚斋的糕点便宜,一直以来薄利多销,百姓都能吃上,有些富人不屑跟寻常人吃一样的糕点,为此还决定不再去光顾,但又想念糕尚斋的味道,没撑几日就选择了妥协。 虞姝挽看着手里的生意一点点做大,前阵子还听李夫人提起了关于糕尚斋的事,说隔壁城镇也开了家差不多的糕点铺子,除了名字味道不一样,其他都没差别。 虞姝挽心想,既然这样,何不亲自过去开一家,她这几日已经叫人去寻铺子了。 虞姝挽想事情的时候太容易出神,她那双眼睛什么都藏不住。 林卿柏看她想着事,还不忘埋头吃东西,无声笑了下。 夜里回到府上,林卿柏将虞姝挽推到在榻上,两腿跪在她身侧,欺身压下就开始亲。 在外面时想了许久,坐在马车里也忍了许久,可算是回到了府上,他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欲望,亲的虞姝挽头晕眼花。 等林卿柏停下,虞姝挽脑袋晕乎乎的,眯着眼指责他:“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林卿柏抱住她,沙哑的声音含笑:“好,我下次注意。” 虞姝挽压根不信他能做到,睨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挽挽今夜在帮帮我,好吗?”林卿柏搂着她没松手,分明是在祈求,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虞姝挽不理他,闭眼睡觉。 林卿柏不寻得她同意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叹声气,平静躺下,过了许久,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话。 “我只是太喜欢挽挽了,想和你亲密一点。” 虞姝挽一阵无言,捂住耳朵不听。 林卿柏:“是我太心急了,本以为成亲后能忍住,我高估了自己。” 虞姝挽咬了下手指。 林卿柏:“李夫人给的药似乎还在屋里。” 虞姝挽懊恼转过身,满脸无奈:“你别说了,我帮你还不行吗。” 林卿柏看向她,眼神不明,低声拒绝:“不用了。” 他这般行为,就像被忽略了一样,好似一颗心都凉透了。 虞姝挽主动凑上去,“那你想如何?” 林卿柏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语气还是那般平淡:“挽挽都听我的?” “听,我都听你的。”虞姝挽分不清他哪次是演哪次是真,干脆全都跟着他的行为走。 林卿柏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我不想勉强你。” 虞姝挽:“我没有勉强啊。” 她轻松说出这句话,还不知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直到深夜。 虞姝挽手酸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知林卿柏为何要这么久,今日比之前都要久,手指酸软无力,动一下都费劲。 林卿柏去抱她。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没动,过了好一会儿,道:“往后一个月你忍着点吧,我不想把手废了。” 林卿柏没吭声。 虞姝挽累了,打算睡下,闭上眼听到身边传来了轻微的打鼾声。 很轻,由于他们离得太近,所以听得清楚。 这是在黑夜里,虞姝挽看不见林卿柏是何模样,却能感受到他很累。 他以前睡觉很安静,很少打鼾,只有累了才会这样。 虞姝挽亲了亲他的下巴,小声呢喃:“这次就先原谅你吧。” . 离城比上京还要冷,外面寒风刺骨,刮蹭在脸上特别疼。 虞姝挽不愿意再出门,整日待在屋里对账,有府里的账本,还有糕尚斋的账,账本太厚,她看得又慢,对账要对好久。 林卿柏不那么忙了,很多时候都留在府里陪她,他今早出去办了点事,回来时捎带了两封上京来的信。 一封是柳昙的,一封是金悦的,全是递给虞姝挽的信。 虞姝挽让林卿柏帮忙对账,自己拿着信去一旁看。 柳昙那封信中还是一些琐事,提到林嫣嫣成亲那日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梦中表妹 第95节 林嫣嫣成亲时,陈愫过去闹事了,林夫人及时叫了几个人把陈愫捆起来,即便这样,一些宾客也听到了声音。 秦家跟林家住得近,知道林家的一些事,秦家本不愿跟陈姨娘有什么牵扯,但三公子娶林嫣嫣这事是三公子主动提的。 孩子喜欢,他们就去说亲,他们看林嫣嫣是个好孩子,暂且放下对陈姨娘的芥蒂。 也不是介意陈姨娘这个人,主要是陈姨娘娘家的哥哥是个混子,侄子侄女都不是好人,整天混日子不说,行为举止也不好。 孩子成亲的时候,秦家听说陈愫在闹事,面上没什么,但谁都知道他们生气了。 柳昙还在信中说,陈姨娘担心林嫣嫣因此事会遭秦家的冷脸,专门上秦家去道歉了,再三保证不会让娘家的人出来找事。 信中就说了这些,没说陈愫后面的事。 虞姝挽眉头紧蹙,在她跟林卿柏成亲之前,陈愫就对她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就看出陈愫心里的不甘,似是要拉着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过了许久都没见陈愫闹事,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久而久之把陈愫的事抛之脑后,没想到陈愫会赶在林嫣嫣成亲时闹事。 虞姝挽抬头看了眼林卿柏,见他正低头对账,没往这边看过来,就没将此事说出来打扰他。 虞姝挽拆开另一封信。 金悦在信中跟她讲了上京当下的局面,金悦知道她想回去,就帮她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哪次有个什么大小事都写信递过来。 没人会怀疑世子妃给一个县令夫人写的信,金悦从来都是毫不掩饰,有什么说什么,更何况她说得都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又不是不能说出来的密谋。 金悦在信中提到,五公主有了身孕,跟驸马的感情很好,让她不用再担心五公主有其他想法。 金悦跟五公主好,跟虞姝挽也好,作为中间人,她很希望五公主跟虞姝挽之间没有从前的那些误会,这样她就能想象一下三人坐在一起说笑的画面了。 金悦把心里的话都写在信中。 虞姝挽没忍住笑了声。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早已把这件事放下,想必五公主也一样。 林卿柏听见她的声音,掀起眼皮,“信中说了什么?” 虞姝挽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 林卿柏抿唇,低头接着对账。 虞姝挽叫元知准备笔墨纸砚,准备给柳昙和金悦回信。 翌日一早,林卿柏去了官府,前脚刚走,后脚李夫人拿着一个狐貂送来了。 “这是我娘家弟弟亲自在林子里猎的,我前阵子找人做成了斗篷,这件做小了,拆了重做又做不好,我就想到了你,专门给你送过来,你可别嫌弃。” 虞姝挽自然不会嫌弃她,还留她在府上用膳。 虞姝挽是江南人,跟其他江南人比算不得太瘦小,但跟疆北这些人比就瘦小许多了,做小的皮叼貂穿在她身上刚好。 李夫人笑道:“真合身啊,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虞姝挽:“你也太舍得了,这么好的东西留着让孩子大了穿也行。” 李夫人:“那不行,林大人为我们离城百姓做了那么多,我们也该好好回报才是。” 虞姝挽忍俊不禁:“这回报怎么还到了我身上。” 李夫人笑了几声没说话。 其实这皮貂是李老爷让李夫人送过来的,自从李老爷那位前连襟被斩首示众,李家的生意就没人刁难了,顺顺利利的赚了不少。 李家人财兴旺,又是会记恩的,李老爷的意思是要跟林卿柏打好关系,只是李老爷太忙,林卿柏更是整日不沾家门,两人基本见不到面。 李老爷就让李夫人多来林府走走,顺便跟县令夫人交好。 虞姝挽不傻,轻而易举就猜到李家的心思,总归不是什么坏心思,就坦然接受。 . 李夫人在林府用了午膳,走时带回去好些野味,都是金毅昨日一早才找人送来的,虞姝挽跟林卿柏吃不了那么多,就让李夫人带走些。 天冷了,这些东西放的久不怕坏。 林李两家这样有来有往,关系增进的很快。 虞姝挽闲了就跟李夫人说说话,她还记得金悦以前说过的话,知道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往外说,她嘴巴记得很严。 天愈冷,林府烧上了炭火。 一场大雪覆盖了疆北,这边的雪比上京的还要厚,一脚踩下,半个小腿都被淹没。 虞姝挽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下雪之前她还在屋里午睡,一觉醒来,开门发现外面堆了那么多雪,门前的雪侧面还压出了门的形状。 雪还没停,院子里没有人,应当全去屋里待着了。 她本想喊元知过来问些事情,见到这情况直接作罢,回屋里坐了会儿。 傍晚,雪停了。 府里的管事安排人扫雪,这样厚的雪,不扫开根本没办法走路。 元知端着新换好的茶进屋,茶刚放下,连忙偏头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虞姝挽:“若是身子不舒坦,就好好在屋里歇着,可别硬忙活。” 元知揉揉鼻子:“没事,就是刚才吸了口凉气,过会儿就好了。” 虞姝挽走过来倒上茶,“下了雪,糕尚斋可关门了?” 元知:“关了,您午睡的时候来了人,说风雪太大没法子再开门,就先关上了。” 虞姝挽应了声,没再说话。 这场雪下得大,风也大,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开门也没生意,不如关上,其他人还能回去歇歇。 外面的雪刚扫开一条小路,又下雪了,好在这次是小雪。 林卿柏还在外头没回。 虞姝挽等到半夜才等到他回来。 “外面雪太大了,不好赶路,我走回来的。”林卿柏今日并不在官府,反而是去了军营。 金毅留林卿柏在军营住下,林卿柏没答应,知道虞姝挽一定会等他,所以走也要走回来。 其实完全可以找人跑腿回来捎个信,林卿柏觉得没必要,跟九松一起跑回来了。 虞姝挽:“我还是初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可不好化吧。” 答案毋庸置疑,这样厚的雪,可不是几天就能化完的。 林卿柏褪下外衣,搓了搓手,掀开被子坐进去。 虞姝挽摸了下他的手,冰得整个人一颤,连忙把一旁的手炉递给他,“手太凉了,快暖暖。” 林卿柏握住手炉,靠着床头坐在那儿。 虞姝挽身上穿得少,坐起来肩膀会凉,就躺下来,没敢挨着林卿柏,他身上有股凉气,一时半会散不了。 “你去军营,是有什么事吗?” 林卿柏很少去军营,这么久了,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反倒是金毅来林府的次数多些。 林卿柏:“今日才得到消息,太子受重伤,二殿下、三殿下封了王。” 上京有大变化,太子伤势很重,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二皇子、三皇子包括五公主在内都赐了封号,远在离城的他们今日得知,那么封王应该是几日前的事。 虞姝挽浑身裹得严实,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好奇盯着林卿柏,“太子受伤?” 林卿柏:“太子一口咬定刺客是淮王的人,皇上正在找人调查。” “淮王是三殿下?” “是。” 皇帝忌讳兄弟残杀,太子重伤,淮王嫌疑最大,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封了王。 “那、那我们……”虞姝挽想问能否回去,又怕答案让自己失望。 “皇上那边还没声,淮王让我们再等等。” “哦。”虞姝挽躺那儿没声了。 林卿柏身上暖和了些,抱住她,“睡吧。” 虞姝挽心情不佳。 本以这次又要等很久,却不想还未到一个月,林卿柏就说要回去了。 林卿柏拿兵符去离城外的军营里调兵,跟金毅一同带兵进京。 他们去年来的时候走水路,陆路因疆北打仗被堵,走陆路太危险。如今全然不同,疆北战事早已停下,可以带兵绕着离城走,不用走水路能快些。 他们要赶路,一刻都不停歇。 虞姝挽不能跟林卿柏同行,便带着府里的一众人跟在后头。林卿柏不放心她,派了好些人护着她。 离开的时候,李夫人跟李老爷一大家子都过来相送。 李夫人抹了把泪,笑道:“说走就走了,这也太突然了。” 谁都知道,这次分开后可能就见不了面了。 李夫人有些难过,以后再也没人听她说那些闲话了,更没人罩着他们家,想想就难受,她是真舍不得虞姝挽,就像是玩得很好的朋友,忽然说走就走了。 李夫人这一年里跟虞姝挽交好,为此好多人都给她几分薄面,她知道自己没少沾虞姝挽的光,打心底里感谢虞姝挽。 “行了,快回去吧,我得了空会回来看看的。”虞姝挽对李夫人摆了摆手。 李夫人这般不舍,还哭成这样,倒让虞姝挽有些无措了。 李夫人:“路上冷,我送你的貂记得穿上。” “放心,天一凉我就披上。”今日的天不那么冷,虞姝挽就没穿。 李夫人还想说什么,李老爷拉了她一下,李夫人擦着泪闭上嘴。 李老爷上前一步,对虞姝挽说道:“林大人这一年里帮了我们许多,我们都记在心里,往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家一定在所不惜。” 虞姝挽笑着说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什么需要。 林卿柏一早就跟金毅带兵走了,李老爷找不到他说这些话,只能告诉虞姝挽。 梦中表妹 第96节 除了李家,还有家邻居来相送。 虞姝挽跟他们说了好一阵子,走上马车,“都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她弯下身子,走进了马车里。 打开马车的窗户,对外面的人做最后的道别。 离开离城,虞姝挽没有半分不舍,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回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打算,唯一有点舍不得的就是李夫人,相处那么久,她能看出李夫人真心待她好。 人活一世,遇到的真心不多,每一份都值得怀念。 马车上路,许多百姓观望着马车,以为林卿柏也在里面。 他们不知道林卿柏先一步走了,只知道那是林大人家中的马车,此次一别,林大人和林夫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元知坐在虞姝挽身边,找出李夫人先前送的狐貂盖在虞姝挽腿上。 “大冷天的赶路太受罪了。”元知盖完又去拿手炉,塞进虞姝挽手里。 原本是想在马车里放个炉子的,怕路上不平稳,怕炉子倒下就没放,只能硬生生的挨冻。. 虞姝挽身体一向很好,这会儿并未感觉到冷,捧着手炉,跟元知说道:“可算是要回去了,我记得上京没有疆北冷。” “没有,疆北这天我都受不了,真是太冷了。”元知可是自幼在上京长大,如今在疆北过冬差点受不了。 虞姝挽:“你怎么不多拿个手炉,自己也要暖暖。” “这不走太急忘了吗,夫人不必担心我,我身体好,抗冻。”元知笑了两声,忽的捂住嘴打个喷嚏。 虞姝挽把手炉递给她:“你拿着。” “不用不用!”元知赶忙拒绝。 虞姝挽硬往她手里塞,“快拿着吧,在路上受凉可是要受罪的。” 元知这才听话接下,心里暖暖的,小声道:“谢谢夫人。” 虞姝挽莞尔一笑。 这次回去的急,还没给家中写信,虞姝挽本想临时写一封,想到林卿柏会先一步领兵进城,就暂且歇了写信的打算。 林卿柏回去后肯定会跟家里人说清楚,这信写不写都不重要了。 虞姝挽摸着腿上的狐貂,再次感叹李夫人待她的态度。 李夫人爱八卦,小心思也多,但她人不坏,相处好了便会不知不觉的以真心相待,前几日李夫人还去府上找她,问她为何还没身孕,都要为她担忧了。 虞姝挽没跟她解释缘由,只说这种事要看缘分。 李夫人当时叹惜道:“什么缘不缘分的,我就怕你今后跟着他受苦,他不在意就算了,他家里人呢?你公爹婆母也不在意?” 虞姝挽那时没说话,看清了李夫人的用心良苦。 李夫人:“你以后去寺庙拜一拜。” 李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林卿柏回来了,他当时回来的早,在门外听了个全部。 李夫人一出门见到他,吓了一跳,跟做贼似的心虚跑了。 林卿柏进了屋,虞姝挽同样一脸心虚。 到了半夜,虞姝挽又是手指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虞姝挽现在想起那日的事还觉得好笑,李夫人的怀疑对林卿柏造成了不小的刺激,她都要跟着后怕了。 从疆北到上京的这一路,时不时就能碰见雪,路不好走,一路走走停停,拖拖拉拉的赶了好些时日才到上京,都快赶上之前走水路的日程了。 他们一路上没碰见军队,虞姝挽知道林卿柏会比她提前许久抵达上京,就是不知如今的上京是什么情况。 林卿柏和金毅带那么多兵来上京,肯定另有用处。 在这之前淮王被太子陷害,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虞姝挽本该不用担心这些,可林卿柏是在淮王跟前办事的,这种事牵扯甚广,她很怕林卿柏出事。 才进了城没多久,虞姝挽就听见有人在外头喊什么。 不等她探出头看个究竟,就听见外面的九松说道:“夫人,是大人身边的人。” 虞姝挽:“你过去问问情况。” 九松:“是。” 马车继续往林府的方向行,离开时拿的东西少,一个马车就能放下,回来时足足用了四五个马车才勉强装下,里面全是虞姝挽跟林卿柏在这一年里添置的物品和衣裳。 能留下的都尽量留下了,这些实在是没舍得放在那儿,一下子全带回来了。 天还很冷,虞姝挽不想打开窗子看外面是什么情况,元知坐在她身边,把先前添好炭的手炉递给她。 “再过不久就能到府上了。”元知笑道。 虞姝挽长舒一口气:“都快过年了,咱们竟然在疆北待了一年。” 她过了年走的,如今又快要到新年才回来,可不就一年了。 这一年里,都快成半个疆北人了。 这时,过去问情况的九松回来了。 九松跟在马车的窗户旁,低声说道:“夫人,打探到了。” 虞姝挽打开窗子。 九松:“四日前,前太子想起兵造反,正逢大人和金将军领兵回来,一举拿下前太子,淮王被立为新储君,皇上如今重病在床,只怕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虞姝挽也明白。 九松:“皇上赐了宅子,咱们要把东西搬到新宅子里去,大人已经住在那儿了。” 虞姝挽倒是没料到还被赐了新宅,问:“就大人自己住在那儿?” 九松:“是,老爷和老夫人住惯了老宅,不想搬过去。” 虞姝挽还有许多问题,但不便向九松问出口,便道:“你先带领其他人去新宅子,我回林家老宅一趟。” . 九松回了声是,去找后面的几个马夫说起此事。 马车行到前面的分岔路口,虞姝挽坐在的马车往左行,其余马车往右行,后面跟着的人也是两边分开。 马车到了林府,开门的小厮得知是虞姝挽回来了,急忙找人去里面传话,又找了个人去后面的虞府传话。 不多时,一家子人都坐在了一起。 林嫣嫣身在秦家,这会儿还不知道虞姝挽回来了。 天冷,林老爷就留在家中歇着。 变化最大的是林赴凡,虞姝挽差点没认出来,林赴凡比她走之前高了一个头还要多,身体壮了许多,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瘦弱。 林夫人许久没见她,一个劲儿的跟她说这一年里发生的琐事。 虞姝挽问了个在心中想了许久的事,“上京这几日是不是发生了大事?” 她在外头待了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不尽快问个清楚心里就不舒坦。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虞姝挽眼皮子跳了两下,着急问:“怎么了?” 林夫人叹道:“原先是准备瞒着你的,如此看来也瞒不住。” “出什么事了?”虞姝挽心底慌张。 难道是林卿柏出事了? 可淮王不是被立为储君了吗? 她心中全是疑惑和不安。 林夫人先稳住她:“都是前两日的事了,如今都好,一切都好。” 虞姝挽脸色稍霁。 林夫人这才跟她讲出前几日发生的事。 短短四日,上京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其他的林夫人不清楚,只知道在某一日上京彻底乱了,街上全是打打杀杀。 那时候林夫人还不知道林卿柏回来了,找人关好门,又叫来了几个劲儿大的过来看守大门。 街上乱了一整日,到了第二日,有官兵找上门,对着大门就是一顿撞。 撞开了大门,好几个官兵上门,林府的婢女小厮见到这场面当然害怕,想往外跑,却发现外面守着许多官兵,就只能往屋里找地方躲。 那些官兵不管他们如何,逮住一个小厮问林卿柏在哪儿,小厮根本不知道林卿柏在上京,只道:“我们家大人去了离城,你们应该去离城找人!” 官兵一把将他甩到地上,拿剑指着他,凶神恶煞的问:“你们家主子呢!” 小厮只是个寻常人,吓破了胆子,只顾着自己的命,连忙把林夫人和林老爷的下落说了出来。 因为街上闹事,林老爷待在家中并未出去,官兵把他抓了起来。 不仅是他,包括林夫人、陈姨娘乃至林赴凡都没有逃掉,四人被关进了牢里。 他们在牢里待了足足一整日,虽然没人拷打他们,但牢里又冷又潮,送的饭还是馊的,根本不是人吃的。 林家人在牢里熬过了一天一夜,还没搞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就见林卿柏带着几个人来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救了出来。 林夫人这才知道儿子回来了,他们被关进牢里是太子私自做主,为的就是逼林卿柏现身。 林夫人当时都吓哭了,拉着林卿柏问:“你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啊,他若是要你的命怎么办!” 不止是林夫人,连林老爷、陈姨娘都这么觉得,他们待在牢里顶多是受几天苦难,并没人对他们行刑,受苦就受苦了,可不能让林卿柏因此受牵连。 林卿柏:“你们是因为我才受到牵连,是我没顾全大局害你们沦落至此,我这次能安然过来,自是因为魏朝诚败北,不日后便会处死。” 林夫人问他魏朝诚是谁。 林卿柏:“前太子,把你们关起来的人,他试图造反没能成功,皇上已经定了他的罪。” 林家人这才知道他们经历了一场宫变。 林夫人不忘跟他问起虞姝挽。 林卿柏:“爹娘请放心,挽挽晚我一步回京,他们赶路慢,此时还未到上京,这种事波及不到她。” 梦中表妹 第97节 但波及到了自己爹娘,林卿柏愈想愈悔,早知如此就该想法子让家人出京一趟。 林夫人将这几日的事全都讲给虞姝挽听,说到最后,对虞姝挽庆幸道:“幸好你回来的晚,免去了一遭苦难。” 虞姝挽大脑嗡嗡的,虽然事情过去了,可她此刻一阵后怕,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 她慢悠悠的往上京赶路,家里人却遭受了这般苦难,差点命就没了。 “我娘呢?我娘她有没有事?”虞姝挽心脏跳的巨快,惶恐席卷心头,迟迟安定不下来。 “没事,都没事,来的官兵只说要抓林家的人,你娘好好的,昨日知道后还过来看我们,今个儿天太冷了,她就没过来坐。”林夫人细心跟她解释。 虞姝挽离开的这一年里,柳昙经常来林府待着,一待就是一整日,偶尔会去铺子里帮虞姝挽照看生意。 两人正说着,婢女跑进来传话,说是虞夫人到了。 虞姝挽好一阵子没见柳昙,连忙起身去外面见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了要进屋的柳昙,鼻子的酸意直冲眼眶,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娘!” 虞姝挽三两步冲过去抱住了柳昙。 她哭腔那么明显,任谁都听得出来。 柳昙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啊,怪让人看笑话的。” 虞姝挽:“我好想你啊,在离城的每日都在想你。” 柳昙拍拍她的肩膀:“外面冷,咱们进屋说。” 虞姝挽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挎着柳昙的手臂进屋。 到了屋里,柳昙问虞姝挽这一年里过得怎么样。 虽说每个月都有写信,但信中说不了那么多事。 虞姝挽笑了声:“挺好的,表哥待我很好。” 林夫人:“他可凶过你?对你说过重话没有?” “没有,表哥对我可好了,我们从未吵过架。”虞姝挽笑着回话。 若说重话,反倒是她偶尔生气的时候会对林卿柏说重话,林卿柏就抱着她亲,亲到她消气为止。 一屋子人聊了许久,林嫣嫣过来了。 林嫣嫣有了孕,才两个月,肚子还没显怀,这会儿走路还算利索。 林嫣嫣很想虞姝挽,一见到她就红了眼睛,笑着问她过得好不好。 家人之间就是这般,见了面,询问分离的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虞姝挽说一切都好,又问家里好不好。 林夫人跟林嫣嫣抢着说好,话音落下,一屋子人都笑了。 虞姝挽在林府待到傍晚,林卿柏过来找她了。 两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林夫人就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好菜,让他们留下来用膳,全当是给他们接风洗尘。 今日高兴,虞姝挽跟着喝了点酒,她又贪杯喝醉了。 回去的时候靠在林卿柏怀里,小声问他怎么忽然要搬到新宅子里住。 林卿柏摸着虞姝挽的脸,认真想了下,道:“在离城住习惯了,我们俩单独在一起自在些。” 待在老宅,有太多事不方便。 他不想夜里叫了几次水还能被家里长辈知道,想整日都跟虞姝挽单独待在一起。 新宅子安静,离林府不是太远,随时都能回老宅一起用膳。 最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跟同僚谈事,皇上在位不会太久,等新太子登基,林卿柏会再往上升一升,到时家中会经常来人。 他清楚自己爹娘的性子,不爱跟这些达官贵人来往,若同僚去老宅找他,林夫人林老爷定会待的不舒坦。 林卿柏这次回来已经往上走了一步,等新储君登位,他毫无疑问就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虞姝挽并不知晓这些,她太高兴喝了太多酒,醉得一点意识都没有,林卿柏说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回到新府邸,林卿柏抱着虞姝挽回屋。 这宅子是新建的,上半年建好,建好后一直没有赐赏。 直到林卿柏和金毅带兵回来,拿下了造反的魏朝诚,缠绵病榻的皇上亲笔写了圣旨,升官加赐新宅,一个都没少。 林卿柏不说能有多厉害,起码有能力护着虞姝挽了,他这么想着,觉得一阵心热。 他的挽挽,终于不用再受委屈了。 林卿柏抱着虞姝挽上榻,帮她褪去沉重的衣裳。 好些日子不见,他想念的紧。 这次分开,让林卿柏发现了跟梦境有关的事。 跟虞姝挽在一起时,他不会梦见那些荒.淫无度的画面,一旦分开过夜,旖旎的梦境再次席卷而来。 回京的路上,他每夜都能梦见虞姝挽,比从前更加香艳,当真是折磨人。 被梦境折磨了那么多日,现在见到了人,可算是能尝点肉汤了。 可惜啊,还要等许久才能圆房。 林卿柏半压在虞姝挽身上,轻声喊着她名字。 虞姝挽似有意识,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了。 林卿柏亲吻她手腕,温声道:“往后再也不会叫你受委屈了。” 他费尽力气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能够护着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