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节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节 第2章 第二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原主被继兄嫂虐待时,简家村的村民们没有为她出头。现在简嘉暴揍了何小红,那些让原主息事宁人的村民同样告诉何小红:一家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更何况这事她有错在先,就算了吧。 说到底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疼,大家都是乐子人罢了。 看着村民扶着哭哭啼啼的何小红离开,简嘉抿了抿唇,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冷意。 待看热闹的人散去之后,简嘉坐在树荫下捧起竹筒慢慢喝着水。在麦秆的清香中,她细细梳理着她记得的原书剧情。 小说中原主是个眼比天高、尖酸刻薄,并且已经成婚了的恋爱脑农女。她嫌弃将自己救出泥潭的猎人丈夫,痴恋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人许灵生,对其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尽心尽职地做着恶毒女配该做的事。 简嘉穿来时,原主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并不认识猎户丈夫。此时她家中虽然遭受变故,却还做着嫁给心上人的美梦。 那为什么会嫁给猎户秦易呢?这就要说说她那赌鬼继兄了。 简小强过继到简家之后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出入赌场的次数越来越多,赌注也压得越来越大。前段时间他赌输了一大笔银子,怕被赌场的人砍了手脚,他动了嫁原主出去拿她彩礼钱的心思。 小说中,原主得知此事之后六神无主,怕自己成了张财主的小妾就再也没办法和她痴恋的书生许灵生在一起。因此她收拾了家中细软,托同村信任的嫂子带给了许灵生,希望他在收到东西之后能上门提亲。 然而原主却不知,许灵生喜欢的是隔壁村的村花——小说的正牌女主柳思瑶。他对原主并没有男女之情,平日里面对原主的痴缠他已经不耐烦,根本不会上门提亲。 原主在家等候了几日,没能等到许灵生,却等到了二十里地之外山沟沟里五大三粗的猎户秦易。 在面对要么跟着秦易走,要么就给年过花甲的地主当小妾的选择下,原主满心不甘又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秦易,随后开启了自己黑化作死之路。 简嘉面色微妙地放下竹筒,伸出两根指头捏了捏眉心:“哎……” 若是换了别人,还能痛骂原主几句。可是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即便心里对原主的做法再不认同,她也骂不出口。没有原主就没有她的第二次生命,她既然来了,就会好好活下去。为自己,也为了原主做一些事。 这两天简嘉想了很多,她本想离开简家村去更大的地方闯荡。然而这是个她不熟悉的古代世界,有太多的东西超出了她的认知。而且这是个对女性不太友好的时代,离开简家村之后想要安身立命太难了。 但简家村她也确实不想呆了,她毕竟不是原主,面对原主的一些亲朋,她难免会露馅儿。再说了,简家村的这些亲朋旧友并不是善类,再加上身边有一对赶不走的继兄嫂,她过不了想要的生活。 至于原主肖想的许灵生她更是不想求助,虽说许灵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人,只要他为简嘉说上几句话,就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不少。但是只要想到原著的剧情,她只想离原著的男女主远一些。 简嘉很有觉悟,她只想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人,不想牵扯到别人的爱恨情仇中。 思来想去,和秦猎户离开简家村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著中原主的这个猎户丈夫为了报恩变卖了家产才凑齐了原主的彩礼,单从这点看来,他的品性就不错。更何况他在原著中从未强迫原主做不想做的事,面对蛮横无理的原主,他选择了忍让和包容。 比起身边算计她的这些所谓的亲友,和有情有义能尊重她的人相处会更安心。如果秦猎户真的按照原著的发展出现在她面前,她觉得这是脱离简家村的好机会。 只是离开简家村之前,简嘉还有些事要处理。看了看天上悠闲飘荡的浮云,她起身拍了拍衣衫,眼神坚定地走向了简家村村尾。 * 简家村有五六十户人家,村中人大多沾亲带故人。虽说村子不算富裕,但是家家户户都住上了青砖瓦房。简嘉要去的那户人家位于村尾,平日里原主得唤那户的户主为三叔。 三叔虽然不是族长,在村中却有一定的话语权。当日族长想要给简家过继男丁时,他也想将自己的没成婚的小儿子过继过去。可惜比起老谋深算的族长,三叔终究奇差一招。那之后大家表面和平,背地里嫌隙更深了。 继兄嫂仗着有族长撑腰要卖了她,她怎么可能让这两人过得舒心? 没多久简嘉就看到了三叔家的几间大瓦房,瓦房前的空地上晒着麦粒,三叔的几个小孙子正在麦场旁边看麦子。 看到简嘉,虎头虎脑的胖娃娃们连头都没抬。原主不喜欢和孩童打交道,孩子们看到她的反应冷淡也在情理中。当然,简嘉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和孩子们攀交情,她站定身体扬声问道:“三叔在家吗?” 胖娃娃们互相看了几眼,其中最大的那个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向着院门走去:“爷爷,嘉嘉姑姑来了。” 院门内人影晃动,三叔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嘉儿怎么来了?进来坐坐。” 简嘉并不想客套,她直接说明了来意:“三叔,我家的麦子不要了,晚点儿你们去收回来吧。” 话音刚落,身形枯瘦肤色黝黑的三叔走出了院子,他上下打量了简嘉几眼,将信将疑道:“啊?” 简嘉重复道:“我家地里的麦子送您了。” 三叔活了这么大,从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事,更何况简家村各家情况他门清。他虽然不想多事,可是简嘉那几亩地的麦子产量实在不错。思索片刻之后,他摸出旱烟抽了两口,吐出青白色的烟圈,缓声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简嘉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她看了一眼三叔,压低声音快速道:“我被我继兄嫂卖了,不出意外就是这几天。我想带走我的嫁妆。” 原著中,原主的继兄嫂不止扣下了猎户的彩礼,还扣下了原主的嫁妆,原主只带了自己平日穿的几身衣服就被推出了家门。 简嘉虽然很想像其他穿越者一样打脸极品亲戚,拿回属于原主的所有东西。但是她也知道,凭着现在的自己,能争取到的东西不会太多。几亩地的麦子她带不走,能用它们换到原主的嫁妆已经不错了。 三叔若有所思,他握着旱烟垂着眼帘沉默不语。三婶倒是性情中人,加上因为过继的事情和族长一脉闹得不愉快,现在听简嘉这么说,她猛地一拍大腿,情绪激动道:“我就说前两天看到钱婆子在庄子上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原来是这样!天杀的畜生!” 简小强那个赌棍能给简嘉寻什么好人家?无非是谁给的彩礼钱多,谁就能带简嘉回家罢了。 见自家婆娘还要嚎几句,三叔抬手阻止了她,点了一下头,慢吞吞说道:“好。” 简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郑重道:“多谢三叔。” 许是简家的几亩麦子太多,又或者是简嘉的神态触动了三叔,平日里话不多的三叔闷闷地抽了几口旱烟,眼底的情绪变了又变,开口道:“叔不会让你不声不响离开村子。” 看着简嘉离开的背影,三叔忍不住叹了一声:“二哥,对不住了啊……”简嘉的父亲简至善从辈分上说是他的二哥,可叹简至善一生行善,若是他泉下有知,得知自己千万般维护的亲族在自己故去之后非但没有帮助自己的女儿,还趁机落井下石,不知他作何感想。 只是这世道就是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益面前,谈何亲缘道义? * 三叔一家人多心齐,一下午时间就将简嘉没能收完的麦子全部收了回来。只等天黑,他们就会将麦子拖回家。 一想到继兄嫂发现这事时扭曲的表情,简嘉的心情便好了几分。不过当她回到自己家,看到继兄简小强阴沉的面色时,她又笑不出来了。 简小强身形消瘦,穿着过分宽大的衣衫,站立时含胸佝背脖子前倾,活像一只穿着衣服的野猴子。自从拿到简家的房产地契之后,他身上又有了赌资,平日里除了回家吃饭睡觉之外,剩余的时间几乎看不到他。 一看简小强这幅兴师问罪的样子,简嘉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她这会儿又渴又累,只想坐下喝几口水,于是她绕过简小强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虽然知道简嘉不是什么好性子,只是她从来不敢当面反抗自己。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竟敢打了何小红还敢忽视自己。这还得了?!简小强双眼一瞪,公鸭似的嗓音聒噪地响起:“站住,目无兄长的东西,谁让你走了?” 何小红从房间中踉跄走了出来,她的脸又肿又涨五颜六色,肿胀的眼皮下,泛着血丝的眼珠子怨毒地盯着简嘉。简小强回来了,她的主心骨也回来了。她凑到简小强身边,双手拽着简小强的胳膊,添油加醋道:“当家的你看她,之前打了我,现在又当看不到你……” 简小强上下瞟了一眼何小红,眼神中闪过几丝不悦。何小红是他的女人,简嘉当众打了何小红,就相当于当众打了他的脸。 简小强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语气不善,“长嫂如母,你竟然当众对长嫂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亏得我们尽心尽力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篇,前三天双更哟~ 虽然这会是一个寂寞的评论区,但是阿聋还是要悄咪咪说一声:评论区今天会有红包包掉落哦~ 第3章 第三章 ◎猎户秦易◎ 这话说出来,简小强自己都心虚。他原本想将简嘉卖给镇上的财主当小妾,却没想到会有人拿着更高的彩礼来找他。虽然那秦猎户住在二十多里外的大山里,家里穷得叮当响,但是比起给年过花甲的财主当小妾,简小强觉得这已经是一门好亲事了。 简嘉脚步一顿,“好亲事?” 简小强清了清嗓子:“是啊,特意为你求的好亲事。那秦猎户人高马大,家里好几座山头……”想到简嘉跟了秦猎户之后想回家一趟都难,简小强心头的火气不由得消散了几分。 简家虽好,他们毕竟是过继来的,有简嘉这个名正言顺的女儿在,他们手里的那些东西始终见不得光。 简嘉凉凉地看了继兄嫂一眼,虽然早就知道剧情发展,可看到简小强沾沾自喜的表情还是有些无语。 见简嘉扭头就走,何小红指着她的背影阴阳怪气:“你瞧瞧,你在家她都这样,你不在家,她早就上房揭瓦了。” 简小强甩开何小红的手,不紧不慢跟在简嘉身后拖长声音道:“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已经结了。今晚赶紧拾掇拾掇自己,明天一大早男方就上门了,可别丢了我们简家人的脸面。” 彩礼他都收下了,哪里会允许简嘉反悔?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贴着简小强的脸颊飞过。简小强迟钝地摸了摸脸纳闷回头:“什么玩意飞过去了?” 等他看清身后的土中立着的菜刀时,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心快速上涌直冲天灵盖:“刀?!”方才从他身边飞过的竟然是一柄锋利的刀?简嘉她疯了吗?她竟敢对他动刀子?! 简小强一阵后怕,这把刀差点就剁在他脸上了!思及此处,他又惊又怒:“简嘉!你好大的胆子!” 没等简小强再骂上几句,简嘉已经手握另一柄菜刀从厨房奔出。锋利的刀刃直奔简小强脖颈,简嘉杀气腾腾:“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呸!凭你们也配!” 小院中传出了简小强夫妇凄厉的尖叫声:“杀人啦——”“别,别过来,别过来!” 正如简嘉所料,原主的继兄嫂是一对欺软怕硬的小人。当她开始强硬,这两人就怂了。菜刀还没落到他们身上,这两人已经连滚带爬的滚出了院子。他们反应倒也快,怕简嘉逃走,他们在慌乱中竟然还记得将院门锁上。 毕竟明天秦猎户就要来“迎娶”简嘉了,今夜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只要明天天一亮,简嘉迈出院门,那十五两彩礼就是他们的了。 继兄嫂一家离开后,偌大的房子只剩了简嘉一人。蛙鸣和虫叫从各个角落传来,空气中漂浮着燃烧麦秸的呛人味道。若是换了原主,此时会害怕得将自己关在房里不敢出来。然而简嘉却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正好可以收拾一些细软明天带走。 趁着还能看清屋内,简嘉点亮了油灯。说是灯,其实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碟子中盛着半凝固的动物油脂,油脂中支着一根筷子粗的黑漆漆的灯芯。灯芯燃起之后冒起浓厚的黑烟,豆大的灯火颜色昏黄,每次看到它,简嘉就会控制不住的怀念起明亮又好看的电灯泡。 灯盏又脏又油腻,根本不方便挪动。抠搜的何小红每天只在灯盏中加一小勺荤油,油灯燃不到小半个时辰就会熄灭。 就着昏黄的灯光,简嘉打开了厨房中最大的柜子。柜子中装着一些粗糙的碗碟,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半篓子灰黄色的饼子。这是由杂粮磨粉之后加上水、面粉和少许食盐摊制的饼,口感粗糙干涩难以下咽。 这是她那便宜继嫂特意为她做的“珍馐”,简嘉摸出饼子在橱柜门上敲了两下,柜门发出清脆的声响,门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坑。 简嘉:…… 这硬得可以当暗器的饼,不吃也罢! 将饼子放回篓子中后,简嘉的目光落到了另一边一个上锁的木橱柜上。自继兄嫂到了简家之后,这个柜子就上了锁,里面有什么,原主大概也清楚,但是她从不敢打开看一看。 三两下砸开锁后,简家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 橱柜中着实装了一些好东西,除了荤油、白面和大米之外,还有数量不少的鸡蛋,她甚至在碗柜中发现了一碗吃了一半的肉。难怪平日里继嫂只吃半个饼子,原来她已经私下开小灶了。 目光在橱柜中转了一圈之后,饿急了的简嘉决定做个蛋炒饭。 她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原主,作为一个美食博主,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她一定不会委屈自己。 荤油润锅后打上三个鸡蛋,炒得蛋花松散油润之时扣上一大碗剩饭,撒上食盐和一点点酱油,再配上一把葱花,一碗鲜香味美的蛋炒饭就做好了。 这是简嘉穿越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虽然何小红煮饭的时候将米饭煮烂了,但是也不影响她发挥。感受着蛋炒饭滑过食道的感觉,简嘉感动得想要落泪:不被粮食拉嗓子的滋味太棒了! 吃饱了之后,简嘉才有力气和精力好好转一转原主的家。这一转还真让她找到了不少好东西,比如现在,她就在继兄嫂的房间里找到了十几根一尺长的白蜡烛。 白蜡烛的光芒比油灯要亮,也方便拿取。就着烛光,简嘉将原主家转了个遍。 原主家除了做厨房的耳房之外还有五间房,其中三个房间住了人,剩下的两间房成了堆放杂物的房间。其中较大的一间房间的一角堆着七八件样式古朴的新家具,这些是原主的父母为原主置办的嫁妆,继兄嫂虽然眼馋这些东西,目前倒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挪用。 简嘉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樟木箱子上,她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着一件嫁衣,一件原主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嫁衣。 打开箱子后,大红色的嫁衣印入眼帘,看着衣襟上飞扬的彩凤,简嘉不由得叹了一声。原主就算有千错万错,她对许灵生的爱却是真实的。无数个日夜,她坐在闺房中怀揣着对心上人的爱意,含羞带怯地将自己对未来的期待缝制在了红色的嫁衣上。 可惜原主再也不能穿着嫁衣嫁给心上人了,而她更不会穿上镌刻了原主期待的嫁衣。这身衣服以后只有压箱底的命运,除了妥帖收好它之外,她已经无法为原主做更多的事了。 合上樟木箱后,简嘉开始思考该如何运走这些家具。这年头的家具用料实在,凭她一人之力肯定没办法带走。不过简家有个板车,只要摆放合理,应该能装下。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节 接下来的时间,简嘉忙着将嫁妆往板车上放,忙里偷闲她还将橱柜中的鸡蛋煮了一半,还将白面烙成了油饼。明天要走的路很长,她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等家中细软收拾妥当,能装上的嫁妆也都放在板车上后,简嘉才好好的收拾了自己爬上了床。她并没有因为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感到焦虑失眠,相反,累极了的她倒头就睡着了,梦中还缠绕着油饼香甜的味道。 天色微亮,院门外传来了几声狗叫声,随后继兄嫂的声音响起:“快快,请进请进。” 简嘉翻身而起,双脚落地的瞬间,眼神中的迷糊已经变成了清明。 简小强和何小红满脸堆笑迎着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衫身材矮胖的婆子进了院门,那婆子脸上涂抹着夸张的胭脂水粉,一张口刺耳的笑声便溢了出来:“新娘子呢?新娘子,新郎官来接你啦——” 简小强轻轻扯了扯钱婆子的衣袖:“钱婶,事情都办妥了吧?” 钱婆子捏着帕子遮着嘴,偏过声压低声音:“放心吧,已经登记了,东西都交给秦猎户了。你们这边怎么样?她闹了吗?” 简小强摸了摸鼻尖,瞟了一眼简嘉屋子的方向,尴尬地说道:“应当也是妥了……” 简嘉慢条斯理穿好了衣衫走出了房门,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院中三人。 简小强二人看到简嘉不动声色的脸,不由自主想到了昨天晚上她提着菜刀跟着二人身后追撵的样子。不知是心虚还是犯怵,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钱婆子不知前晚发生了什么,她满脸堆笑快步上前,场面话不要钱似的冒出来:“好俊的新娘子,和新郎官简直天造地设一对!” 身为媒婆,只要给谢媒礼,钱婆子什么活都敢接。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之前心有所属的男女多了去了,能成眷侣的又有几个? 成婚当日一哭二闹寻死觅活的新娘子钱婆子见多了,简嘉这样面无表情的都是小意思。反正婚契已经办下来了,简嘉就算再不愿意,一会儿也要跟着秦猎户走。 钱婆子信口开河道:“新娘子你可有福了,新郎官英俊潇洒还是个手艺人,最重要的是你进了门就是当家少奶奶!”见简嘉不说话,钱婆子对着大门的方向招手:“新郎官别害羞啊,快进来看看你的媳妇儿啊。” 简嘉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男人阔步迈进门。 他身形高大,过门槛时甚至需要压下头,颔首时,简嘉瞥见他下颌线绷紧,随即,他撩起眼皮,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同时也在打量自己的小姑娘。 看清对方面容的第一眼,简嘉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她知道秦易,在小说里,他是个沉默寡言的莽汉,身上带着的凶煞之气能吓得原主不敢喘大气。当这个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她觉得小说中对秦易的描写还是太单薄了,这哪里是莽汉?如果要让她找个合适的形容来描述秦易的话,她觉得眼前的人像是一柄裹在刀鞘中的锋利的匕首。 秦易的乌发用一根简陋的发带绑着,落了几绺挡在额与眉眼前,即便如此,眼底流露出的冷厉以及漠然仍旧笔直地扎向她。 简嘉觉得自己心头的小算盘在秦易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她错开眼,仍能感觉到秦易审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侧脸上。 无人开口说话,院外传来了两声狗吠,让盯着秦易尬笑的钱婆子回了神。她甩了甩帕子,往前走了两小步,小声道:“你倒是跟人家说个话呀!” 秦易并未去看钱婆子,目光分寸未移,他视力很好,哪怕是百米之外的猎物依旧能被他清晰见得,简嘉那一瞬间露出的恐惧和紧张自然也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青涩,稚嫩,胆小,他该是要救她的。 过去几秒钟,秦易抬手,熟练地将侧腰的匕首摘下,弯腰利落别进长靴。 秦易往前迈了两步,简嘉顿时就感受到了比之前更有存在感的压迫力,她抬头,咬着后槽牙迎上男人的目光。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善,秦易垂下眼帘,缓声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让人有莫名的安心感。 简嘉闻言微微颔首:“收拾好了。” 第4章 第四章 ◎撑腰的人◎ 秦易上身的衣衫被露水打湿,衣衫下隐约可见起伏的肌肉线条。秦家远在二十多里之外的山里,天色刚亮他已经出现在简家小院中。他一定走了很远的路,若不是条件不允许,简嘉真想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 只可惜院中只有迫不及待想要推自己出门的继兄嫂和拿了钱什么事都敢做的媒婆,这地方自己都不想呆,更别说招待秦易了。简嘉深吸一口气,指向了院中的板车:“都在那里。” 顺着简嘉的指向看去,众人看到了满满一板车的家具。秦易眉毛轻轻扬起,眼底闪过了几丝惊讶。 简嘉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问秦易:“你力气大吗?”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心里憋着一股气,看到家里还算顺眼的东西就放在了板车上。现在一看,想要拖动板车还挺费劲的。 秦易低头思忖片刻,谦虚道:“还行。”身为猎户,没有力气就意味着没法猎杀大型猎物,秦易觉得自己打猎的收获还不错。 做工扎实的大小箱子一个套一个,同灰扑扑的板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小红的面色瞬间变了,她声音尖锐:“我的天爷啊!你要干什么?!” 简嘉本不想同何小红多言,只是她这便宜继嫂的面目太狰狞,让她忍不住讥诮道:“看不出来吗?这是我的嫁妆啊。” 天知道何小红眼馋这一套嫁妆多久了,要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早就将这些嫁妆收为己用了。谁能想到这贱胚子竟然想要带走嫁妆?!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何小红急急看向了简小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用力摇晃了两下,急促道:“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简小强搓搓手,现在他也有些头痛。一般姑娘听说突然就要嫁人了,都会忐忑不安,谁还能注意到自己的嫁妆?在他的设想中,今天一开院门就会看到泪如雨下的简嘉,然后在钱婆子的指挥下,简嘉会被秦猎户带走,从此之后简家的所有东西都会归他们夫妻二人。 再看板车上的嫁妆,那可是一等一的樟木打造而成的。别说何小红舍不得,就连他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正当简小强思考着该怎么留下这些嫁妆时,院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三叔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听说嘉儿今天大婚?” 简小强面色一变,急匆匆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三叔素来和大伯不对付,他一来准没好事。 没等简小强跑到门口,三叔已经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鱼贯而入。一进院子他们就好奇的张望,喧闹声不绝于耳。 简小强面色一变,眼神中露出了几分焦急:村里人怎么上门了?不应该啊,简嘉要出嫁的消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晓,秦易上门的时间也是昨天才定下的。难道是钱婆子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简嘉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先前她还在担忧,怕三叔收了麦子却不做事,现在看来那些麦子还是起作用了。 就算是再贫困的人家,嫁女儿时也会在门上贴上几张红纸,而简家院中空空荡荡,身为新娘子的简嘉一身素衣,鬓发上连一朵花都不见。除了装在板车上的嫁妆之外,整个院子看不出任何喜气。 人群中有几个人同简嘉关系不错,他们扬声问道:“嘉儿妹子,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成婚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简嘉苦涩一笑,抿着唇看了简小强一眼。这一眼落在众人眼中,就成了无声的控诉。 来院中的村民刚刚得知简嘉被继兄嫂卖出去的事,原本他们还在将信将疑,可是看到神情紧张的简小强夫妇以及满脸尬笑的钱婆子时,这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论狠,还得看简小强啊。仗着有个好大伯,占了简家的家业不说,现在连简家的姑娘都给卖出去了。 哪家姑娘不怀春?简嘉喜欢许灵生的事,整个简家村都知道。就算她父母都不在了,凭借着简家的家境,但凡简小强夫妻愿意对她简嘉好一些,即便不能嫁给许灵生,也能好好挑个夫婿,至于不声不响跟着山中猎户回家吗?就算这猎户长的好,那也靠着山里野兽吃饭的主啊,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同村人鄙夷的眼神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纵然简小强脸皮厚,此刻也有些端不住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读书人,和这群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不一样。可现在他觉得他的面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丢在了地上,任由这些他平日里看不上的村民来回践踏。此刻他只希望简嘉识相点,赶紧跟着秦易走。 三叔今天来就是为简嘉撑腰的,简小强越是难堪,他越是要把他拎出来:“小强,这就是你们做兄嫂的不对了。嘉儿大喜,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简小强吱吱呜呜不敢说话,三叔扫了一眼院子,不满地摇摇头:“好歹办喜事,怎么能没有喜气?”顿了顿后三叔的目光落在了那一车嫁妆上:“这就是嘉儿的嫁妆了吧?” 三叔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年轻人招呼道:“今天是你们嘉儿妹妹大喜的日子,强子和小红两口子第一次操办大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们都是嘉儿的亲人,今天大家一起,风风光光送嘉儿出嫁!” 村人早就被三叔关照过,三叔话音一落,他们朝着板车的方向一拥而上,有心急的直接去扯捆绑好的绳子:“这么好的嫁妆,当然得风风光光抬到男方门上!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众人呼应道:“对~”“那是!嘉儿妹妹可是我们简家庄一枝花,她出嫁酒席一定差不了!” 三叔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就由我做主,大家受些累,送嘉儿出嫁。等大伙儿回来,小强两口子自会准备好喜酒感谢大家!” 三叔话音刚落下,何小红尖锐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什么?!还要办喜酒?!绝不可能!”她脸上青紫一片,看起来格外狰狞。 她连嫁妆都不想让简嘉带走,怎么可能会给她办喜酒?做梦! 然而三叔连一个视线都没给何小红,他抬起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在氤氲的烟气中,他慢吞吞道:“哦?” 简小强心里警铃大作,三叔可是过继时的见证者之一。简至善临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唯一的女儿简嘉,他为了过继到简家可是跪在简至善床前发过誓要善待简嘉的。 如果三叔把当天的见证人找来,就算是族长出面,这事都没法善了。简小强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抬手给了何小红一巴掌,装腔作势道:“什么不可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这个婆娘眼界就是小,尽给我丢人!” 何小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她捂着腮帮子眼泪直打转:“你打我?!你打我?!” 简小强手一扬,“再闹!”何小红抽抽搭搭,畏畏缩缩想躲到钱婆子后面去。钱婆子尴尬地陪着笑,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着院门的方向挪去。 当众打了何小红一巴掌,简小强心里并不舒坦,憋着一肚子冤枉气的他不敢对着三叔阴阳怪气,只敢指着何小红指桑骂槐:“我们自己家的事还要外人来提醒,你这个大嫂是怎么当的?!” 三叔哪里听不出简小强的画外音,简小强在指桑骂槐说他是外人。他可不是何小红这种无知妇人,会被简小强三言两语绕进去。三叔气定神闲:“自古姑娘婚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嘉儿她爹娘都不在了,你们做兄嫂的做事也不能太小气。我瞧着院子里面的这点嫁妆还是至善在世的时候存下的,作为兄嫂,你们多少要添点吧?” 何小红现在也反应过来了,纵然心头疼得都快滴血了,可是比起失去简家这么大的家业,她也只能带着挂着泪苦涩地抽噎着。 三叔抬头看了简小强夫妻一眼,“你们毕竟年轻没经验,一会儿我让我老婆子带几个人来帮忙,也省得你们手忙脚乱。” 三言两语间,三叔就控制了全场,直到现在他才有空对简嘉说几句:“嘉儿,姑娘家成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进去好好梳妆打扮,一会儿大家送你出嫁!” 简嘉见好就收,她对着院子里面的人郑重道谢:“多谢三叔,多谢族兄族弟。今日之恩,嘉儿记下了。” 有了三叔撑场子,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空荡荡的院子很快变得热闹起来,村民们解下了嫁妆放置在了院中。 何小红看着缠上了红布的嫁妆,眼珠子都被染成了红色。正当她满心不甘时,就见三婶带着几个利落的婶子进了门。看到这群女人,何小红再也顾不得站在院子里了,她得看好这群婆子,以免人多手杂自己家的东西被人顺走了。 院内无比热闹,进进出出的村民正在为一对新人忙碌着,而这对还没出炉的新人却像是外人一般游离于热闹之外。趁着还没被婶子们推进门梳妆,简嘉怀揣着油饼和鸡蛋出了院门。 出了院门向东有一棵大樟树,水桶粗的树干上拴着一匹健壮的枣红马。枣红马旁边趴着一条灰黑色的大狗,见生人靠近,大狗站起了身沉闷地叫了一声,卷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摇了两下。这条狗直立时足有半人高,油光水滑的毛色足以看出饲养它的主人对它有多用心。 普通人看到这么一条威猛的狗,难免心里犯怵。然而简嘉不一样,她从小就喜欢猫狗,看到大狗更是挪不动道。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几丝笑意,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它好漂亮啊,它叫什么名字?” 秦易伸手摸了摸狗头,眼神平静道:“它叫将军。” 简嘉对着将军招招手:“将军来,请你吃饼。”说罢她撕下巴掌大的一块油饼丢到了将军面前。 喷香的油饼引得将军鼻翼煽动,它坐直了身体,仰起头眼巴巴地瞅着秦易。直到看到秦易点头,它才快步上前一口叼起油饼。简嘉目不转睛地看着将军吃饼,手痒痒心欠欠地想要摸一摸狗头。 这时院中传来了婆子们的惊呼声:“新娘子呢?”“新娘子跑了?!” 简嘉这才回过神来,她快步上前将油饼和鸡蛋塞到了秦易怀里:“我昨晚做的,将就吃一些吧。” 秦易双手捧着温热的油饼和鸡蛋,凝神看着简嘉离开的背影。直到大狗用它的身体轻轻撞他的腿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简嘉和传闻中好似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说: 寂寞更新第二天~没人陪阿聋玩耍的第二天~ 第5章 第五章 ◎意外之财◎ 辰时初,正是简家村村民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辰。往常这个点,汉子们会扛着锄头钉耙在田间劳作,农妇们会收拾屋子,为了全家中午吃什么而劳心。今天村民们却聚集到了村口的主干道上,大家绞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简仁杰抱着茶杯站在人群后方,身为族长的他素来对村里的大小事了然于心,只是现在他有些搞不清状况。看村民的反应,应当是村里出了大事,可是他站在这里许久,也不见村民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大家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明明聊得很欢的两人看到他出现就压低了声音。 简仁杰摸了摸胡须,眉头锁紧,难不成真要他这个族长亲自去问? 这时就见几个孩童从村子深处跑了出来,孩子们欢笑着大声喊着:“新娘子出来啦!” 简仁杰愣了一下,新娘子?哪里来的新娘子?村里谁家嫁女儿吗?他怎么没听说? 正想着,就见道路尽头的岔道口走出了一道高大的人影。定睛看去,一个从没见过的后生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出来,马上坐着穿着布衣盘着头发的简嘉。 简仁杰一惊:“啊?!嘉儿什么时候许了人家?!”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节 这时他身边的村民才忍不住说道:“您还不知道?简小强和何小红两口子做的好事,收了十五两彩礼,把简嘉给卖了!” 简仁杰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脑子里去了,他身形一踉跄,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砸得粉碎:“卖了?他怎么敢?!” 他是简小强的大伯,确实存了照顾侄儿的想法。他觉得简家富裕,简小强两口子能过继到简家,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很多。可是他也是一族之长,所作所为也要服众。简小强这么一来,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简仁杰气得直喘大气,他双眼发直,眼睁睁看着简嘉骑着骏马从自己面前走过。 这是两世以来简嘉第一次骑马,她□□的骏马比起公园里给人拍照的那些马高大,马儿一动她全身僵直不敢动弹。她这人一紧张就面色严肃,因而坐在马上的她看起来心情不好。 农家嫁女儿一般要穿红戴绿,简嘉不想动用原主的嫁衣,只穿了一身比较新的衣衫,头上别了一根细细的银簪子。虽然未施粉黛,但是原主的底子本来就好,哪怕只是梳了最简单的发髻,看起来也分外秀丽。 若是平日里看到这么美丽的姑娘出嫁,围观的人都会夸上几句,然而今天除了不知缘由的孩童在起哄之外,村民们格外沉默。甚至有一些大娘和婶子红了眼眶,正扯着衣角默默拭泪。 简至善夫妻还在世时,嘉儿是整个简家村最活泼娇俏的姑娘,没想到现在竟然被继兄嫂磋磨成这样。难怪昨日她发了狠不管不顾地打了继嫂,如果换成是自己,说不定还不如嘉儿。 骏马之后跟着十几位抬着嫁妆的村民,每一抬嫁妆上都缠了红布。颜色深浅不一的红布是三婶托人从各家找来的,每得一寸红布,简小强两口子做的事都会被提及一次。 没有红轿,没有唢呐,只有马蹄声声。简家村建村以来,从没见过如此沉默的送嫁队伍。不长的队伍很快走出了村口,转了个弯后,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等看不到送嫁队伍,村民们才唏嘘着散开。简仁杰脸青一阵白一阵,他急匆匆走向简家小院。还没进院子,就见简老三背着手从小院中走出。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简老三不缓不急地打了个招呼:“大哥来得早啊……”而后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背着手勾着背哼着小调慢慢离开了。 简仁杰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院子。 送嫁的队伍走了之后,何小红终于无所顾忌,她坐在廊檐下双手拍着大腿嚎哭着:“天杀的啊——好东西都没了啊——当家的,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简嘉那个贱胚子祸害了她藏在橱柜里面的鸡蛋白面不说,连家里的白蜡烛和猪油都没放过。这也就算了,她不止带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嫁妆,还硬生生从自己手里扣出了八百个铜板的添妆啊! 八百个铜板啊,那是她辛辛苦苦存了好几年的私房钱,就这么没了! 简小强沉着脸挠了挠额头长长舒了一口气,今天这事虽然横生了波折,好歹算是平安无事把简嘉送出门去了。只等今晚请送嫁的人吃了饭,再把要给钱婆子的礼钱给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一想到从此之后偌大的简家就成了他的私产,何小红的哭诉已经不足以让他烦恼了。 “你这个孽障!” 大伯的声音猛地在他身后响起,简小强一转身,迎接他的就是大伯重重的一巴掌。 一巴掌下来,简小强两眼直冒金星差点栽倒在地:“大,大伯?!” 简仁杰气得语无伦次:“大伯?我没有你这样的大伯!你简直是畜生啊!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把人给卖了?!” 简小强小声嘟囔着:“怎么能算卖呢?嫁妆不是给她了吗,还给了添妆呢。再说了,钱婆子那边已经办妥了,正经的夫妻了……” 简仁杰脑瓜子嗡嗡的:“你还敢回嘴?老实交代,那十五两彩礼在哪里!”简家村的姑娘出嫁,有个六两八两已经算是高彩礼了。十五两彩礼,亏简小强敢要! 关键是卖了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大张旗鼓搞得全村人都知道了。简仁杰恨不得生吞了简小强,“这钱你敢要?你就不怕简至善两口子晚上来找你们?!拿出来!” 简小强本来不想拿,但是见简仁强动怒了,这才吱吱呜呜道:“只有五两了……” 这下不止简仁杰惊讶了,何小红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五两?!怎么会只剩五两?” 面对大伯和妻子要吃人的目光,简小强心虚地低下头:“还有十两在万隆赌坊……” 何小红面部肌肉剧烈抽搐,爆出了尖锐的哭嚎声:“我不活了啊——”本想着用简嘉的彩礼钱补贴家用,结果家里的死鬼竟然又去赌! 何小红嚎哭着冲出了院门,简小强本想去追,可是他见大伯面色青白像是快要撅过去的样子,只能先顾着简仁杰这边:“大伯,你怎么样了?” 简仁杰拍着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他抖着手狠声道:“钱拿出来!” 简小强心不甘情不愿,却只能慢吞吞摸向了胸口的位置:“大伯,你也要这彩礼钱吗?” 简仁杰冷笑一声:“别叫我大伯,我没你这种蠢货侄子!记住,简嘉今天是嫁出去的,你要是以后还想在村里生活,就咬死了自己只收了十两银子,还有五两给简嘉返回到夫家去了。记住了吗?!” 简小强捏着钱袋子的手顿住了,愣愣问道:“啊?大伯,你的意思是这五两银子给简嘉?” 简仁杰恨恨瞪了一眼简小强,一把抢过了钱袋子:“不然呢?不然让所有人戳着我们叔侄的脊梁骨,全村人骂我们霸占简家产业,磋磨孤女?!” 钱袋子到手之后,简仁杰甩袖便要离开。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简老三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怎么会为简嘉出头?” 简小强也正为这事疑惑:“是啊,侄儿做事挺隐蔽的,他怎会知道?” * 简仁杰叔侄如何盘算,简嘉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路过几个村子之后,自己控马的能力越发熟练了。现在她的身体已经不像刚上马时那般僵硬,也有精力环视四周了。 当然,她的进步和牵着马的秦易密不可分。村道难行,秦易却能牵着马避开每一个沟坎,这让坐在马上的她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秦易是个沉默的人,简嘉看着他笔直的背影陷入沉思。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原主一系列作死之后,还愿意第二次散尽家产只为了背原主残破的尸身回家安葬。如此重情重义一个人,若不是遇到了原主,怎么都能过上好日子吧? 正当简嘉陷入沉思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呼唤声:“嘉儿——等等——” 简嘉循声看去,只见村道上有个人正骑着驴子狂奔而来。从原主的记忆中,简嘉得知追来的这人叫简大岳,是族长简仁强的大儿子,原主得唤他一声大哥。 没多久简大岳便追了上来,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红绸,尴尬地笑着,不敢对视简嘉眼睛:“嘉儿,你走得太着急,有些东西落下了。我爹让我送给你,并且告诉你,简家村永远都是你的娘家,有空常回来看看。” 简嘉收下红绸,淡淡说道:“谢谢大哥,也替我谢谢族长。”红绸中的东西有些硌手,倒是有些分量,虽然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但是能让简大岳单独跑这一趟,应当有些价值。 第6章 第六章 ◎十里八乡最靓的仔◎ 出了简家村之后,队伍向着西北方向前行。晴空下,西北方向有一片起伏的青黑色的影子,那里就是山区,也是秦易家的方向。 在简嘉穿越的这个世界里,平原比山区富裕。往日里只见周围各村镇娶不起媳妇的年轻人去山里找一个媳妇,极少见到年轻姑娘嫁到山里。 没有唢呐喧哗,送嫁队伍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庄也没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偶尔遇到的路人会停下脚步,看看简嘉的脸后又盯着缠着红布的嫁妆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简嘉没有将那些怜悯或讥讽的眼神放在心上,离开简家村后,她觉得天宽地广,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不过她的心情没畅快多久,胸口突然莫名地酸胀了起来。环视四周后,她知道了原因——前方就是许家庄了。 许家庄是附近最大的一个庄子,也是许氏家族扎根之处。许氏家族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祖上出过好些秀才举人。许家人深知学识的重要性,因而在很久之前举全族之力建了堪比官学的许氏家学。 说是家学,可方圆数里的学子缴纳一定的束脩后也能到此求学。原主曾经在许氏家族的女学中求了几年学,在这里她遇到了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许灵生。 为了追求许灵生,原主没少做傻事,以至于后来被夫子劝退回家。哪怕原主的神魂已经消散,故地重游,简嘉还是感觉到了胸腔中那一股无处宣泄的酸涩感。 送嫁队伍路过许家庄时,正是学子们休息的时间。女学子们在内院休息,男学子们则可以到家学门口的花圃中休息。 花圃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凉亭,凉亭中聚着四五名学子,他们或坐或站,正兴致勃勃的谈笑。简嘉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背对着她的一个学子身上,这学子身着藏青色的衣衫,头戴儒巾,他脊背后靠,修长的脖颈展露无疑。 只是一个背影,简嘉便笃定这人是原主魂牵梦绕的心上人许灵生。 许灵生是许氏一族重点培养的学子,还未弱冠便已经是秀才了。原著中并未描写许灵生的外貌,只着重描述了他气质儒雅举止端庄,对女主柳思瑶爱得深沉克制又专一。 原主刚入许氏家学时遇到一场急雨,无法回家的她在躲雨时偶遇许灵生。许灵生将手中的油纸伞借给了她,而后自己冒雨回了家。就是这柄带着许灵生体温的油纸伞叩开了原主的心门,将原主迷得五迷三道。 简嘉面无表情挪开了视线,不管原主为许灵生曾经疯狂成什么样,如今她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她虽然不记得小说中的大部分剧情,却还清楚地记得原主的下场。原主疯狂和女主作对,最终惹恼了许灵生,许灵生借着男主的手搞死了原主。 如今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不会再成为许灵生和女主柳思瑶之间的阻碍,更不想荒唐地祭天。 花圃就在送嫁的必经之路上,送嫁的队伍如此特殊,早已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哪怕简嘉偏过了头,也依然被熟人认了出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那不是简嘉吗?她这是怎么了?” 更有看热闹的直接点了许灵生的名字:“灵生你看,那是不是简嘉?” 听到同窗提起了简嘉,许灵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了,眼底透出了一丝不耐。简嘉痴缠他已经好几年了,无论他是软言相拒还是恶语相加,她就像听不懂似的我行我素,这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她可以不要脸面,可自己还要体面。 听见学子们说话的声音,秦易放慢了脚步,唇角绷直:“要停下说几句话吗?”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眼睛盯在简嘉身上,这些眼神或是担忧或是幸灾乐祸,都想看看简嘉是什么反应。 简嘉眼神平静:“不认识,不熟悉,不用停。”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在此刻掷地有声,清楚地传到所有看着她的人的耳朵里。 三个不字,不止将竖着耳朵等着看简嘉笑话的学子们砸懵了,还将那十几个抬着嫁妆的村民给惊到了。许灵生一愣,忍不住回头看了简嘉一眼。 当下有人抽了一口气:“好家伙……” 简家村和许家庄的人谁不知道简嘉有多喜欢许灵生?简嘉双亲老来得女,对于她这个独女极尽宠爱,因而养成了她说一不二娇蛮随意的性子。简家二老没出事之前,简嘉隔三差五就往许家庄跑,拿着家里的钱财物件硬塞给许灵生。为了能见许灵生一面,她可以在学堂外一站好几个时辰…… 许灵生就在面前,只要简嘉一声呼唤,他就没办法当做听不到。听说秦猎户家在深山里,简嘉嫁过去之后,再想见许灵生一面就难了。 就这么一个对许灵生情根深种,没他不行的人,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凉亭中的一个学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什么情况?简嘉转性了?” 更多的人则嗤笑出声:“你懂什么?这叫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简嘉疯狂追求许灵生的场面,才不信她会转性。不得不说,简嘉这一手倒是有点新意,早拿出这种手段来,大家或许会高看她一眼。 听见学子们的议论声,简嘉缓声对秦易道:“走吧。” 秦易深深看了一眼简嘉,也干脆利落地转身继续牵着马带路离开。 眼看简嘉一行要走远,许灵生的一个同窗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凑到许灵生耳边小声道:“你不是说有东西要还给她吗?” 简嘉追求许灵生的手段简单粗暴,那就是不断的送东西。从吃的到用的,细致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若是普通学子,早就拜倒在她的强烈攻势之下了,可惜许灵生是十里八乡最靓的崽,他目光远大志在朝堂,简嘉送来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上次见面时,简嘉趁许灵生不备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巨大的包裹。许灵生连拆都没拆开,就塞在了学堂的柜子里。若不是同窗提醒,他都快忘记那个正在吃灰中的包裹了。 许灵生皱了皱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冷淡地道:“简姑娘,请留步。您有东西落在了学堂里,还请一并带走。” 换作平时,许灵生只要一开口,原主早已兴奋地回头满眼憧憬地看着许灵生。而今天许灵生只看见了简嘉俊秀的背影和盘起的发髻,发髻上的素簪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看清送嫁队伍后,许灵生眉头微皱:简嘉这是成婚了吗?这倒是突然,先前并未听说此事。 骏马终究停下了脚步,只是马上的简嘉并未转身,“好。”原主送给心上人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就算她现在用不着,以后说不定也能用上。她现在一穷二白,哪怕是一文钱也想收好。 简嘉嫁不嫁人与许灵生并没有什么关系,见简嘉应下了此事,许灵生彬彬有礼道:“劳烦姑娘稍候,许某去去就来。”说罢他径直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脚步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等许灵生提着大包裹回来时,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站在亭子外对着自己伸手:“东西给我。” 许灵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双手捧着包裹递了过去:“姑娘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还请姑娘仔细查看,看看是否有遗漏?” 秦易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包袱,包袱上有一朵花苞刺绣,虽算不上太精致,但能看出一针一线的用心。看样子如传闻般的一样,他的“妻子”简嘉曾痴恋过面前这个书生。 秦易淡淡抬起头,额角黑发在锋利的眉间微晃,他的目光扫过许灵生。明明身着一身粗布衣衫,气势却丝毫不落。秦易和许灵生完全是不同的两种类型,如果说许灵生是包容的水,那秦易就是杀人的刀。 许灵生本能地感到一种被压制的不适,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就见这个猎户很平静地伸手接过了包裹,说了一声“多谢”后便走回了简嘉身边。 简嘉随手接了包裹,不在意地将包裹摁在了马鞍旁的布兜里:“走吧。” “哒哒”的马蹄再度响起,不长的队伍沿着村道向西走去。 “恭喜啊!” 突然间,许灵生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贺喜声。他狐疑地回头,就见凉亭中的学子们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许灵生眉头微皱:“喜从何来?” 学子们七嘴八舌道:“那简嘉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她成婚啦。”“方才接你包裹的那个就是她的相公!”“我们灵生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方才看到送嫁队伍时,许灵生就已经知道了简嘉嫁人这事。只是他没想到接包裹那个男人就是简嘉的相公,看起来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简嘉那般跳脱,能和他好好相处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许灵生摁下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简嘉成婚已经是定局,现在想这个问题已经没有用了。更何况,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担忧这个问题?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节 许灵生的眉头逐渐拧紧,他的目光在秦易和简嘉身上徘徊,最终落在了简嘉略显单薄的后背上。这是他第一次目送着简嘉的背影离开,之前无数次和简嘉分开时,都是他先离开。 每一次离开,他能感觉到简嘉不舍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后背上。偶尔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简嘉眼中骤然亮起的光。 唯一一次目送简嘉离开,而简嘉却没有回头。 许灵生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升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想到简嘉嫁做人妇,以后应该不会缠着自己,许灵生眉头舒展开来,唇角也微微上扬。 但不知道为何,他却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目送着送嫁队伍远去。送嫁队伍都快走出许家庄范围了,简嘉真的没有回头。 许灵生垂下眼帘,轻松之余,竟然有些莫名的怅然和意外,上扬的唇角又缓缓落下。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简嘉真的不回头吗? 思及此处,许灵生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然而他立刻惊醒。眼前这个场面,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吗? “甚好,甚好。”他喃喃道。 * 二十多里山路走起来并不轻松,越往西北方向前行,山道越是崎岖难行。亏得庄稼汉子体力好,休息了几次之后,终于在接近正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秦易家住在野猪沟小石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村。说是村,其实整个村子只有五户人家。山里人家居住得很散,走过好几个山头才能看到一户人家。秦易家位于小石村的最深处,沿着蜿蜒的山道翻过好几座山,才能看见半山腰上破败的院墙。 还没进秦家院子,简嘉就开始恍惚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院子里长出这么茂盛的茅草? 这时耳边传来了简家村村民的招呼声:“嘉儿啊,我们先回去啦。你,你和秦猎户好好过日子啊。”“对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出发之前三叔就对他们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路上不要多言。嘉儿是被继兄嫂卖出去的,心里必定不舒服,不要多嘴多舌惹得喜事横生变数;第二件事:东西送到之后立刻回村,山里人家为了娶个媳妇必定掏空了家底,想吃好的,回村后到简小强家吃。 现在东西已经送到了,大家亲眼见到了秦家的穷困潦倒,哪里还想在这里多呆?同简嘉寒暄几句之后,大家提着扁担,扯下红布,头也不回地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寂寞码字的第三天,没人和阿聋聊天的第三天~ 第7章 第七章 ◎新家园◎ 山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吹来,虫鸣鸟叫间,简嘉觉得世界安静极了。她环视四周,高过人头的茅草间隐约出现了秦家高大却破败的屋子。 简嘉闭上眼睛,这一刻她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这感觉很熟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没穿越前高中放假时赶路回家的场面。一路的颠簸和浮躁,在看到外公外婆家亮起的灯时就会消失不见,那时的她会有一种“我到家了”的感觉。 秦家的院子和她熟悉的农家小院完全不同,她心中却升起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穿越至今已经有几日,先开始时,她总觉得这是一个荒诞的梦,只要梦醒了,她就会回到现代过自己繁忙的社畜生活。无论是简家村的村民还是简嘉,都只是她梦境中的npc。 而现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她能感觉到风吹日晒,能听见身下马儿的呼吸声,看得见秦易正将简嘉的嫁妆往屋里抬…… 她真切的活着,不是梦境,不是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传来了脚步声。循声一看,秦易正站在她的身边,脸上神色淡淡:“下不来吗?” 简嘉这才发现,在自己愣神的时间里,秦易已经将嫁妆都搬回家了,而她却在马上傻坐着,也没想着给他搭把。简嘉一时有些尴尬,也不知道秦易会不会心生不悦。 简嘉动了动身体:“我这就下来。”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在马上呆的时间长了,她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麻了。不动弹也就罢了,稍一动弹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着马下坠来。 还没等简嘉惊呼出声,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稳稳接住了,下一刻她的双腿已经落到实处。没等她站稳身体,耳边传来了沉闷的“噗通”声,循声一看,原本挂在马鞍边上的大包裹掉了下来。捆扎得不算结实的包裹散落开来,内里杂乱的物件散落一地。 这里面有质地温润的砚台和洁白的宣纸,有镶嵌着螺钿的扇子和样式华丽的玉坠,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配色艳丽的各种香囊荷包和汗巾。 两人低头时,正巧看到一枚绣着鸳鸯的荷包滚落到眼前,花里胡哨的鸳鸯下还用金色的线绣了一个清晰的“许”字。很明显,这是寄托着原主女儿情思的物件。而此时,这个物件竟落入了她名义上的“丈夫”眼底。 简嘉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抽了两下,虽说做卷王那会儿没少经历社死现场,但是没有哪次比现在还尴尬。这时秦易松开手后退了两步,然后蹲下身捡起了那一枚荷包。 简嘉的目光从荷包挪到了秦易身上,尴尬地说道:“那个……我可以解释……” 秦易不紧不慢将散落一地的小物件收起,声音清冷道:“你不用对我解释,我知道你喜欢许灵生。” 简嘉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扎了一刀,辩解的话堵在胸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秦易将手中的小物件递了过来,他正色道:“简嘉。” 秦易直视着简嘉,黝黑的眼眸深沉得好似藏着高山深潭,里面没有情爱,也没有妻子还爱慕他人的恼怒与不悦,有的只是陌生人一般的疏离与客套。 简嘉一时有些愣住了,就听秦易一字一顿地道:“你爹娘曾帮助过我的家人,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的爹娘。我娶你并非出自男女之情,而是想要报恩。若你不嫌弃,我会给你一处容身之处,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我会将你当成我的家人看待。” 顿了顿,他将荷包上的尘土轻轻拍落,又往简嘉的方向递了递,“这里没有山珍海味,我也无法给你以往的锦罗绸缎,但至少能保你此时平安。我不会动你。若是以后你找到了更好的住处,可以随时离开。将来遇到了良人,我可以替你解释同你和离。你觉得怎么样?” 简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秦易现在就挑明了自己的目的。如果是原主那敏感多思又自命非凡的小姑娘听到,怕是只以为秦易是看不上自己才会说这番“羞辱”的话,从此更加厌恶秦易也有可能。但简嘉能够听出秦易话中的诚意,她知道秦易这话是为她着想。 秦易坦荡,她也不是遮遮掩掩的人,思忖片刻后,简嘉认真道:“秦易,首先感谢你救我于水火,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住在你家的这段时间,我会将你当成我的家人,我会尽我所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顿了顿,她掷地有声地道:“谢谢你帮我。”如果不是秦易,她还要继续和继兄嫂斗智斗勇,秦易给了她容身之处,她也会投桃报李。 秦易深深看了简嘉几眼,等简嘉继续收拾好地上的东西之后,他指了指茅草中的小道:“进屋吧。” 先前远眺时,简嘉只觉得秦家的屋子破败,可当她穿过茅草丛来到屋子前时,才发现眼前的屋子大得超出了她的预期。 山中并不太平,除了野兽滋扰外,遇到灾荒年份,还会有匪寇横行。出于安全考虑,山里人家建房时会将房子建成类似四合院的样式,再抬高地基,只留一两道大门任人进出。 秦家山墙格外高大,整个外立面除了正南方向的大门和东北方向的侧门之外,只有高处才能看到几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外墙上涂抹的泥浆有部分脱落,露出了内里大块的石头。 乍一看,这房子的外形并不算美观。但是它却是一座坚实牢固的山中堡垒。眼前的房子建得有些年份,随处可见修补过的痕迹。 南大门前修了个廊檐,从东向西有七丈长五尺宽。这是简嘉见过的最大的廊檐,只是廊檐上堆满了杂物,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了。 正当简嘉准备进门时,茅草丛中传来了脚步声和孩童弱弱的招呼声:“兄长。” 循声看去,茅草丛东侧的小道里钻出了一老一少。老者约莫五十出头,他头戴一顶竹制的锥形帽子,身穿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他身形高瘦,布满皱纹的脸带着慈祥的笑容,看起来很和善:“将军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回来了。” 许是早上喂过狗,这会儿将军热情地凑到简嘉身边嗅了嗅,用毛茸茸的脑壳去拱简嘉的手心。这还能忍?简嘉顺手摸了两把狗头,摸得狗子眯起了眼睛,一屁股歪倒在地,四脚朝天露出了光溜溜的肚皮。 快摸我快摸我!看我的肚皮多光滑,你不馋嘛?! 简嘉很馋,她忍不住笑了笑,只觉得这狗子实在是热情得可爱。 年少那个是个孩童,看模样只有四五岁大,长得清秀可爱。只是这孩子似有不足之症,他肤色极白,一般孩童脸颊上都会带一些婴儿肥,他非但没有婴儿肥,脸颊还微微下凹,唇色也是不正常的粉白色。正午时分,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小夹袄。 他躲在老者的身后,时不时偷偷地看简嘉一眼,又在简嘉看他的时候猛地低下头,双手害怕得有些微微发抖。 看见两人,秦易介绍道:“这是我家二叔。” 简嘉大大方方喊道:“二叔好。” 秦二叔笑容更深,他目光在简嘉身上转了几圈,他的眼睛其实看人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能看到这新娘人站得笔直,自有一番气度在,立刻欣喜得连叫几声好:“哎,好好,好孩子,一路累着了吧?” 简嘉弯唇一笑,和亲二叔客套了几句话后看向了那个小小的孩童。秦易的眼神也落在了孩童身上,冷峻的脸上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这是我的小弟秦朗。秦朗,她是简嘉,你可以唤她姐姐。” 简嘉浅浅笑了,目光温和地看向了那个小小的孩童。 秦朗小心翼翼抬头,略有些好奇地看了简嘉一眼后又立刻低下了头,声音低而弱,乖顺道:“姐姐好,我叫秦朗,月朗风清的朗。”说完后,他便抿着唇低下头,身体向秦二叔的身后藏去。 秦二叔笑着揉了揉秦朗的脑袋:“你们先忙,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说罢他转过身慢悠悠向着来时的路走去,秦朗眼巴巴地看着二叔的背影,大大的眼睛中闪出了几分慌乱。 简嘉将孩子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无声叹了一声:这就是原主嫁过来不到两年就夭折的那个多病的小叔子秦朗啊。 秦朗体弱多病常年需要喝药调理,原主本就不喜欢孩子,嫁到秦家之后她对秦易的态度都堪称恶劣,更别提对秦朗了。秦易不在家时,她从来没有好脸色给这孩子。本该被人照顾的孩子饥一顿饱一顿,后来更是因为原主挪用了秦易攒下的钱财,导致没钱送秦朗去看病才让这孩子一命呜呼…… 简嘉对着秦朗温柔地点点头,伸出了右手:“朗儿你好。姐姐第一次到你们家,有点不熟,朗儿要做姐姐的小向导吗?”无论秦朗将来的命运如何,她都会善待这孩子。 听到这话,秦易牵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他侧身站住,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作为秦朗的兄长,自家弟弟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秦朗猛不丁看到自己时都会像受惊的小动物,简嘉同他第一次见面,他们能搞好关系吗? 这时出乎秦易意料的事发生了:秦朗低着头蹭到了简嘉身边,慢慢伸出了小手。 简嘉微微一笑,她反手一捞,轻轻握住了这只微凉的小手。 秦易神色淡淡地看着牵着的双手,而后背过身继续整理马鞍。简嘉就这样牵着秦朗,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进了秦家的大门。 秦家的房子呈“回”字排布,一进门,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四面是内檐廊,檐廊后方则是大大小小的房间。为了保证室内采光,房间的窗户都开得挺大,整体布局非常工整,一目了然。 只可惜大半的内檐廊下和院子里堆满了横七竖八的树枝和杂物,原本宽敞明亮的房子硬生生被折腾成了垃圾堆。 简嘉不免有些纳闷:秦易看着是个利落的人,怎么家里会这么乱? 没多久秦易进了院门,他指了指西北角的一间房:“你的东西已经放在那边了,以后那就是你的屋子。” 简嘉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是很多,但是也清楚北边的屋子是正房,只有屋主才能居住。秦家的房子这么多,秦易完全可以随便给自己安排一间,他为自己腾出了正屋。 一时间简嘉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代人习惯了冷漠的社交,利己主义是多数人信奉的主旨。她这个在社会中混迹多年的社畜也早已习惯了明哲保身,不多管闲事,简嘉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秦易这样的人了。 简嘉抿抿唇,撩起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她心中愈发安稳。 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好人,和秦猎户离开简家村,是她穿越之后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作者有话说: 码字第四天,发现了陪伴阿聋的小可爱~摁住,群么一个! 阿聋除了蹭大家一脸口水之外,啥都不做的! 第8章 第八章 ◎黑暗料理◎ “咕咕——” 秦朗的肚子发出了长长的声响,他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秦易不动声色地扫了秦朗一眼,然后从衣袖中摸出了一枚鸡蛋。他敲破蛋壳,三两下剥出了白嫩的鸡蛋,将鸡蛋递给秦朗后,他对简嘉说道:“我去做饭,你稍微等一下。” 秦易进屋之后打开了窗户,简嘉从窗口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这间屋子是秦家的厨房。一般来说,厨房是一个家里最脏乱的地方,她本以为会看到满眼的狼藉,却没想到厨房出乎意料的敞亮整洁干净。 简嘉站在窗口扫了几眼,将整个厨房的布局收入眼底。窗台正对着灶台方向,这种灶台是农家最典型的样式。灶台上并排着一大一小两口铁锅,铁锅的上方还保留着一口碗口大小专门用来烧热水的小铝锅。 这间厨房是她穿越之后见过的最大,也是物件收拾得最整齐的厨房。厨房中不止灶台干净,就连摆放在墙边的架子上那些坛坛罐罐都擦得干干净净。 秦易揭开大锅上扣着的木质锅盖,露出了黝黑光洁的锅底。他从灶台旁安置的水缸中舀了几勺清亮的水倒入锅中,然后麻溜的盖上锅盖,绕到灶台后方。灶台后方传来柴火折断的声音,很快阵阵青白色的烟气顺着风向荡开。 正在简嘉好奇张望时,她感觉到手背被轻轻碰了两下,低头一看,就见秦朗举着半个蛋白递了过来。瘦小的孩子声音细软,微黄的软发像是春日刚刚发芽的小草一样软软晃动着:“姐姐吃。” 简嘉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将秦朗支棱起来的软发轻轻按下:“姐姐不饿,朗儿自己吃。” 见简嘉态度坚决,秦朗才收回了蛋白,乖乖坐在了回廊下的小矮桌旁小口小口啃起了鸡蛋。 大锅中的水受热发出了轻微的“呲呲”声,就在简嘉以为秦易是准备烧开水时,他从灶台后方走了出来。长臂一伸,秦易从梁上悬吊的挂钩上取下了一只大竹篮。 竹篮中有长长的韭菜,紫红色的苋菜,梗子粗长的白菜,还有顶着黄色花朵的芥菜。就在简嘉思考着秦易要用这些蔬菜做什么时,就见秦易取出了一把锋利的菜刀,在简嘉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他就这么剁吧剁吧将所有的菜切成了长短不一的段儿,丢进了还没完全烧开的水里。 这是简嘉从没见过的操作,蔬菜遇到热水散发出奇特的草味,锅中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古怪的灰色,长长短短的蔬菜蔫头耷脑地漂浮在水面之上。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节 然后秦易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两碗面粉扣在了死不瞑目的蔬菜上,一顿搅合之后,铁锅中出现了大半锅夹杂着菜梗的灰色的糊糊。待到糊糊完全烧开,秦易像模像样地往锅里撒了三大勺盐和两勺豆油。 简嘉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升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不会就是他们的午饭吧?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想法,秦易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可以开饭了。” 简嘉瞅着那半锅冒着泡的糊糊,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僵硬地转过头,小声询问秦朗:“你兄长平时就这么做饭?” 秦朗抬起头,擦擦沾了蛋黄的唇角认真地说道:“平时不这样。” 还没等简嘉松一口气,就听秦朗说道:“平时没有这么多种菜,也不放这么多油。” 秦家人用来吃饭的碗都是粗瓷碗,除了秦朗用的碗小两圈之外,简嘉面前的碗比她的脑袋还要大。浅灰色的碗中盛着深灰色的糊糊,糊糊中隐约可见菜梗和未化开的面坨坨,说这是猪食简嘉都觉得委屈了猪! 见简嘉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秦易眉头微皱:“怎么了?” 简嘉摇了摇头:“没什么。”心中却唏嘘不已:可怜,长得这么好看,厨艺却这么垃圾。 只是喝了两口,简嘉就觉得苦味从舌根扩散到了整个口腔。她悄悄看了一眼秦易,只见他正捧着各自的碗大口大口喝着面糊。面容俊朗的男人大刀阔斧地端着碗,眨眼间一大碗糊糊就已经见了底,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吃的是什么珍馐。 简嘉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后,她决定再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筷子挑起一坨糊糊,简嘉闭上眼,坚强地将糊糊塞到了口中。 这是一种诡异的味道,糊糊刚进嘴的时候能感觉到咸味,随之而来的就是微微的苦,细细嚼一嚼,还能尝到颗粒感的面疙瘩和菜蔬的厚纤维。挥之不去的苦味越发浓郁,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她素来尊重每一种食材,只要不是太难吃,她会凑合凑合全部吃掉。可是现在,她有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再看秦朗,她突然找到了组织。秦朗抱着小碗,正苦着脸小口小口扒着糊糊。简嘉看过去的时候,秦朗突然停下了吞咽的动作,他伸出手从嘴巴里面拽出了一根长长的韭菜。 简嘉:…… 难为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受这种苦。 这时简嘉想到了她昨晚制作的油饼,正当她想起身去取油饼时,就听秦易说道::“今天下午我要上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罢他抬起眼帘看了简嘉一眼,神色淡淡:“我们这片山林还算安全,不过如果你要去镇上,最好还是等我回来。” 简嘉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去镇上的打算,一来她不认识路,二来山路难行,山中难免有危险。比起出行,她更想收拾一下房间,熟悉秦家的环境。 秦易吃饭的速度极快,说完这话之后,他已经放下了筷子。他放下筷子的同时,秦朗也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姐姐慢慢吃。” 简嘉瞅着自己碗中剩下的大半碗糊糊,她也想慢慢吃,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啊。秦易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快速道:“你慢慢吃,如果有剩的就给将军。” 将军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此刻它吐着舌头,大尾巴摇出了残影,黑溜溜的圆眼睛正定定的看着简嘉手中的大碗。简嘉侧头看了看油光水滑的狗子,难以想象它能靠着糊糊长得这么健壮。 午饭过后,秦易上了山,秦朗犯困回房休息了。秦家变得安静了下来,直到这时简嘉才静下心来迈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间方正宽大,但原主的嫁妆和原有的家具将房间堆得稍显拥挤。简嘉推开窗户,屋外的光线从窗口投射进屋子,这让她更加清楚地看见了房间中的细节。 这间屋子应当很久没人居住了,屋中有一股淡淡的灰霉味,黑灰色的墙面色彩有些斑驳,墙角处结着几张蛛网,泥土地面裂出了指缝宽的裂缝,黑色的缝隙中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小声地吱吱着。比起原主的房间,这间屋子略显粗糙,但是简嘉心中却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灿烂又热烈,照得整个院落明亮的同时,也照亮了简嘉的双眼。她撸起袖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给自己打气:“开工!” * 今天收获不错,刚上山没多久,陷阱中就捕到了两只山鸡。按照以往的习惯,秦易会收好山鸡一会儿去镇上售卖,可当他想到家中幼弟和今天刚到家的简嘉时,秦易决定留下它们晚上加个餐。 当他提着两只山鸡回家时,就听见院中传来了锯木头的声音。秦易脚步一顿,眼神诧异地看向了院落的方向。此时院中传出了一声惊呼:“哎哟!” 秦易眼神一凝,拔出腰间匕首的同时,人已经像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院门中。院中向阳的角落拉着一根绳,长绳上泛黄的被褥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简嘉弯着腰背猫在被褥后方,从被褥露出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她脚边散落着的木屑树叶和几捆已经捆扎好的柴火。 简嘉在收拾院子?难道她被杂物中隐藏的毒虫蜇了? 想到这种可能,秦易的动作越发迅速,可是还没等他冲到简嘉身边,就见简嘉直起了身,纤细的右手掐着一条大蛇的七寸。简嘉笑容明媚,右手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对着大蛇的圆脑袋弹了两下:“小样,请你吃自助餐你竟然还敢躲。跑啊,继续跑啊。” 看清那条蛇的瞬间,秦易的脚步再一次顿住了,虽然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瞳孔却剧烈地收缩了两下。 那是一条王锦蛇,足有七尺长,最粗的部分和简嘉的胳膊差不多粗。这么一条生猛的蛇,即便它没有毒性,不少姑娘看到了也会退避三舍,而简嘉竟然大咧咧掐着它的七寸,还呲着小白牙戏耍它。 今天早上初见简嘉之时,秦易觉得她像春雨中的柔软兰草,那么的柔弱胆小,需要人用心呵护。现在看着掐着蛇耀武扬威的她,脑海中的兰草连根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说: 嘉嘉:兰草?呵呵,你太高估我了。如果可以,我想做葎草,斩不尽烧不绝春风吹又生。 第9章 第九章 ◎做个人吧秦猎户◎ 其实简嘉今天并没有要收拾院子的计划,可当她晒被褥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大黑耗子。这耗子无比嚣张,从她面前爬过时停了下来,它抬起小短手对着简嘉拱了拱,黑豆一样的小眼睛冒着精光,像挑衅一样瞅了她好几眼,然后扭着屁股钻进了杂物堆。 简嘉那沉睡的卷王血脉觉醒了,谁能忍受被一只耗子挑衅?反正她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今天不把耗子窝给掀了,她晚上就不睡了。 燃起了战意的简嘉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小锯,开启了收拾杂物的进度条。才一个时辰,她就收获了可观的战利品——几窝小老鼠。 这几窝小老鼠出生的时间不一样,有些还是粉色的小肉球,有些已经长出了灰色的小绒毛。它们在盒子中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发出细细的吱吱声。三十多只小老鼠挨挨挤挤,又壮观又渗人。 秦朗蹲在木盒子旁伸出细细的手指头戳着小老鼠柔软又温热的身体,他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简嘉,大大的眼睛亮闪闪。而被秦朗注视的简嘉则乖巧地坐在矮桌旁的小凳上,抿着唇垂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原以为自己收拾院子是好事,直到秦易回来她才得知,原来院中的这些树枝和杂物,是秦爹爹临终之前为秦朗准备的柴火。那时秦易还在军中服兵役,秦爹爹自知时日无多,怕自己离世之后孩子缺衣少食吃苦受冻,于是就买了很多粮食存在了房中,又拖着病体从山上砍下了多多的柴火,只为了年幼的秦朗随手取用。 秦爹爹本是讲究的人,哪怕是一根柴火都要收拾得整整齐齐,可他没能将拖回来的柴火收拾好就撒手离开了。 在简嘉看来破坏院子影响心情的树枝乱棍,却是秦家兄弟对爹爹最后的念想,简嘉却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动了他们的东西。 如果地上有一条缝,简嘉一定钻进去了。易地而处,如果有人动了外公外婆的东西,她不将那人丢出门去已经算给他脸了。 秦易正在收拾山鸡,山鸡在滚水中滚上几圈后,灰扑扑的羽毛轻松就能扯下来。收拾了大半只鸡后,秦易侧目看了一眼蔫巴巴的简嘉,宽慰道:“不用放在心上,原本我前些日子就想要收拾了,只是这段日子比较匆忙,直到现在还没找到时间。” “爹存下的粮食,大多喂了老鼠。他留下的柴火若是不收拾出来,迟早朽了烂了。他做这些就是为了让儿孙过得舒坦,而不是希望这些东西影响我们生活,因此你不用自责,更不用放在心上。” 秦易夸道:“你做得很好,捉了很多的小老鼠。若是让它们长成,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粮食。” 简嘉心中的负罪感随着秦易的话语消散了些许,她抬眼看了看秦家两兄弟,又瞅了瞅正在蠕动的小老鼠,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又开始痒痒了:“我要拿它们去喂蛇!” 秦易的动作停了一瞬,抱歉地说道:“那条蛇我给放了。”作为一个猎户,秦易没少在山中捉蛇,不过这条蛇是在他们家院中捉到的。老家有一种说法,说在家中行走的蛇是保家仙,不能随意打杀,于是秦易就将那蛇给放了。 简嘉又换了个说法:“我要拿它们去喂狗!” 将军连忙站起身麻溜地蹭到了简嘉身边,它用毛茸茸的脑袋拱着简嘉的手心,口中发出了撒娇的“嘤嘤”声。 秦易淡淡地扫了将军一眼:“一会儿我去喂它,你不用操心。”说完他直起身,手里提着两只脱好了毛的山鸡,“吃烤鸡可以吗?” 一听到烤鸡两个字,简嘉脑海中顿时出现了皮滑肉嫩一撕就肉汁四溢的小烤鸡。有谁能拒绝小烤鸡?中午没好好吃饭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又素了好几天的她口舌间不自觉地分泌出了唾液,她连忙点点头:“好!” 虽说秦易不太会做饭,但是听说在山中行走的猎户最擅长烤制猎物,说不定今天她能吃到别样风味。想到这里,简嘉心中不由得涌出了几分期待, 秦易做事干净利落,没多久他就在院中升起了一堆火。黄色的火焰从弱小变得明亮,简嘉的双眼也被点亮了。她和秦朗各自拖了个小凳坐在了篝火旁,想近距离欣赏秦易做烤鸡。 就在简嘉思考着秦易会用什么方法烹饪烤鸡时,就见秦易拨了拨篝火,等捣弄出一个能放得下两只鸡的位置时,他将切去了鸡翅鸡脚和鸡脑袋的山鸡囫囵丢进了火堆中。 简嘉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拨弄着炭火盖住烤鸡的秦易:“……就这?”山鸡腌制好了吗?外面裹了东西了吗?刚刚升起的篝火能有足够的碳烤熟鸡吗? 火光中,鸡皮表面发生了快速又剧烈的变化,白色的鸡皮经过明火烤制快速收缩变黄渗出了油脂,油脂和火焰反应发出了“噼啪”声。好好两只鸡,在简嘉的目光中快速从黄变黑,没多久就与火焰融为一体。 简嘉头痛地扶额:…… 她真是太天真了,明明中午亲口品尝过秦易制作的黑暗料理,为什么还会对他的厨艺有所期待? 一刻钟后,秦易将两只鸡从火堆中扒拉了出来。这时两只鸡已经成了两个黑坨坨,从外形上勉强能分辨出鸡身的轮廓。秦易神态自若地用匕首扒掉了最外面的黑色,留下了里面泛着粉色的鸡肉。 他撕下两条腿,一条递给了简嘉,一条递给了秦朗:“蘸酱油会好吃一点。” 山鸡肉喷香,就是靠近骨头的地方还带着血丝。简嘉心一横就当自己吃白切鸡了,她蘸了一点酱油咬了一口鸡肉。这两只山鸡肉质非常有嚼劲。简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撕下了一块肉,正当她在腹诽时,转头一看,秦朗啃了半天只在鸡腿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牙印。 简嘉:…… 心里突然平衡了。 秦易并没有提前腌制山鸡,寡淡的鸡肉全靠酱油提味,蘸多了肉特别咸,蘸少了肉又没有味道。简嘉捏着鸡腿艰难地嚼着,心底再一次同情起了秦朗:可怜的崽,难怪瘦成了这样。 虽然秦易非常贴心的分给了简嘉很多鸡肉,可是她实在消受不了这份粗犷的美味。啃完鸡腿之后,她和秦朗飞快地逃离了火堆。 * 在秦家的第一晚,简嘉有些痛苦。可能今天她捉了很多小老鼠,引起了大老鼠的不满,老鼠们排着队从房梁上来回穿梭,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家的马厩建在正屋的北边,同简嘉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夜越是安静,马儿的动静越是明显。简嘉能清楚的听见马儿跺脚打响鼻吃草的声音,有两次马儿突然嘶鸣起来,吓得她灵魂差点从躯壳里面跑了出来。 大小动物们的声音确实给简嘉带来了一定困扰,但是这不是她痛苦的直接原因。从入夜至今,她已经跑了好几次厕所了。想来是她脆弱的肠胃无法承受秦易那粗犷的饭菜,两顿饭之后,肠胃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西北方向的门轻轻打开了,两腿酸软的简嘉提着灯笼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微黄的烛光照得她的面色发白。山间的夜色格外浓重,熹微的烛光只能照亮前方几尺的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像是蕴藏了无数的怪物,简嘉总觉得它们会从黑暗中扑出来吞噬自己。 说来也怪,她并不是胆小的人,没穿越之前做兼职到深夜,路过没有路灯的小巷子,她从不觉得害怕。可是短短一段路,她却走得心惊胆战,总觉得有什么跟着她。 正这么想着,简嘉突然觉得背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她提着灯笼猛地转身。一张惨白的人脸浮于烛光之上,光影交错的人脸上两只亮闪闪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莫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简嘉,一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似的,额前的碎发根根立起,一声尖叫卡在喉咙口却怎么都喊不出来。 秦易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意识到身后之人是秦易之后,简嘉的恐惧却没有减少,她的眼角浸出了惊恐的泪,颤抖的声音也变得凌厉:“人吓人吓死人啊!大晚上你不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看着简嘉失去血色的脸,整个人像炸毛的猫儿,秦易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他抿了抿唇,声音带了几分抱歉:“我看到你提着灯笼,以为你需要我的帮助。对不住,平日里我和秦朗晚上不怎么点灯,吓到你了。” 简嘉的心这才缓缓落到实处,她抚了抚胸口,感觉到心脏正恢复正常跳动。酸软虚脱的感觉却更强烈了,她疲惫地摆摆手:“我有点渴,想找点热水喝。” 秦易接过了简嘉手中的灯笼,快步越过她向着厨房走去,“我去烧水。” 厨房中亮起了烛光,简嘉搬了个小凳坐在烛光下,整个人蔫巴巴地靠着身后的架子。秦易坐在灶台后方,跳跃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他时不时看向简嘉的方向:“你还好吗?” 简嘉明明已经比霜打的茄子还要蔫吧,却还是强撑着点点头:“还行,可能有点不太适应,过两天就好了。对了,你怎么还没睡?”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辰,但是她清楚,现在已经到后半夜了。这个点秦易应该睡得很踏实,难道是自己吵醒他了吗? 秦易收回了视线,双目盯着熊熊燃烧的灶火:“我在喂马。” 简嘉以前听说过一句俗语“马无夜草不肥”,秦家的枣红马膘肥体壮,可见秦易对它有多上心。每天半夜起来喂马,一般人做不出来。 思及此处,她佩服道:“你每天晚上都要起床喂马吗?真厉害啊。” 秦易眼神空洞,“也不是每日都起夜,就这几天想要让它多吃些。” 简嘉随口道:“是因为这几天它走了很多路,很辛苦吗?” 秦易没说话,只是抬起火叉搅了搅灶膛。简嘉拢了拢衣衫,感觉气氛有些莫名的凝滞。就在她思考要不要主动找话题时,秦易从灶台后走了出来。他伸手在灶台旁的架子上摸索了一阵,然后摸出了一个黑色的陶罐。 揭开陶罐的盖子,一股浓烈的酒味飘了出来。简嘉恹恹地看着秦易,猜测着他可能是馋酒了。可下一刻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木质的小汤勺,汤勺中盛着浅褐色的酒浆。 简嘉疑惑地抬眼同秦易四目相对,秦易保持着举汤勺的姿势,眼神平静道:“这是药酒,喝一口可以止泻。喝吧。” 简嘉:??? 简嘉:!!!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晚窜了?!一瞬间简嘉的血冲到了脑海里,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节 太丢脸了…… 做个人吧秦猎户! 作者有话说: 秦易:我也不想过度关注,只是你的动静太大了。 简嘉:%……&……(() 第10章 第十章 ◎秦家小郎◎ 虽然简嘉又羞又恼,可她还是喝下了那一勺药酒。这个时代的医术并不发达,小小的病症拖得时间长了很有可能发展成大病。秦家在山中,真因为拉肚子治疗不及时导致更严重的肠胃炎,想要看病也是一件难事。 药酒的味道有些冲,可是效果却很好,喝下去没多久,她的肚子消停了,那之后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她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简嘉站在回廊上眼神恍惚地看向天空,“几点了?” 没有钟表就是不方便,从穿越过来至今,她只能靠太阳的位置和树木的影子判断大致时间。可能是因为原主的关系,她觉得自己的时间掐得还挺准的。就比如现在,她觉得现在可能是上午八九点左右。 耳边传来了秦朗的招呼声:“姐姐,兄长在锅里留了你的饭。” 秦易留了饭?简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颜色不明的糊糊和外焦内生的烤鸡,她刚想拒绝,就听秦朗说道:“兄长今天煮了白米粥。” 简嘉环视了一圈,只听秦朗说话,却不见他的人影:“朗儿,你在哪里?” 东厢房的门开了,瘦弱的秦朗从门缝中钻了出来:“我在这里。” 简嘉甚是惊奇:“哎?你是怎么看到我的?”秦朗抿了抿唇,抬手指了指身边的窗户。 简嘉这才发现杂物掩映的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秦朗就是从这条缝里面看到了站在回廊里的自己。瞅了瞅几乎被杂物遮挡的东厢房,简嘉摸了摸下颚:“一会儿姐姐先把你门前的杂物收拾出来。”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东厢房的位置很好。可是秦家不一样,秦家外侧没有窗户,只有到下午时分,阳光才能照到秦朗的屋子里。再加上杂物遮掩,秦朗的房间几乎不见光。他本就体弱,长期呆在荫蔽的房间里对身体不好。 秦朗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微笑:“谢谢姐姐。” 正如秦朗说的那样,秦易今天早上煮的是白米粥。只是简嘉起床太晚了,原本浓稠的白粥已经有些厚重了。不过比起昨天吃到的那两顿,粗瓷碗中的白粥堪称美味。 简嘉一边喝着粥一边问秦朗:“你兄长呢?” 秦朗细声细气地说道:“兄长还没下山。” 作为山中猎户,打猎是秦易赖以生存的手段,打到了猎物换成的钱是秦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山中猎物不可能站在那边等着他来猎杀,因而每天寻找并猎杀猎物就要耗费他很多时间,每当捉到猎物,他还要第一时间去镇上售卖,因而大部分时间他并不在家中。 * 秦朗是个安静的孩子,同简嘉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又一头扎进了屋中。简嘉在东厢房外收拾杂物时,除了偶尔听见他的咳嗽声外,就只能闻到屋内隐约传出的苦涩药味。 东厢房的窗台下堆着几件破旧的家具,家具的一角卡住了窗框,以至于秦朗的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就在简嘉搬开家具的时候,她朝着窗户向着屋内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惊讶地发现秦朗竟然正在窗前看书写字!小小的孩童手握着已经秃毛的笔,在粗糙的纸上一笔一划地临摹着,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握笔的姿势也有模有样。他神情严肃,每一次落笔都无比慎重。 这一刻秦家两兄弟的表情高度重合,充分证明了血缘的奇妙之处。看到板着脸的秦朗,简嘉已经可以预见他长大之后就是另一个秦易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不由得轻笑了出声。 笑声惊动了秦朗,他飞快地放下了手里的笔,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简嘉笑了笑,温声道:“不用帮忙,没想到朗儿已经开始习字了,都念了什么书啊?” 秦朗低下头,细细的手指揉着衣摆,声音低如蚊蚋:“没念什么书,就随便看看……” 简嘉轻笑一声,这孩子怎么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似的?看书习字是好事,他怎么还惶恐上了?只是这孩子也太不注意了,小小年纪就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书,将来眼睛会受不了的。 简嘉快步迈进了秦朗的屋子,一推开东厢房的门,一股苦涩的中药味便迎面而来。外面明明大好的太阳,屋中光线却非常阴暗。 简嘉站定了半刻,让自己的视线适应了一下屋中的光线。待双眼适应后,她环视一圈将秦朗的房间布置收到眼底。 秦朗的房中只有四件家具,除了靠墙的小床和一个紧闭的衣柜之外,就只有窗台边的小案桌和过分高大的方凳。 窄小的案桌左上角落放着几本薄薄的书,最上面的那一本已经没有封皮了,泛黄的书页卷起,也不知被翻了多少遍。右上角则放着一个拳头大的砚台,砚台内没有墨,只有一滩深色的液体,比原主洗过毛笔的水颜色还要淡。砚台上搁着一根一尺长的毛笔,没有可供悬挂的笔绳和笔挂,只有已经包浆的笔杆和裂开的笔斗,笔头部分的毛更是秃得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毛。 占据案桌最大面积的是堆叠在一起的黄麻纸,每一张黄麻纸上都写上了密密麻麻的字。深深浅浅的墨渍将黄麻纸染成了棕色。 简嘉的目光落在了平铺在桌上的黄麻纸上,麻纸上磨痕未干,衬得刚写的几个字比别的字要深一些。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她更加惊讶了,秦朗的字竟然写得很工整,至少比半吊子的原主和自己好多了。 她的目光在书页上转了几圈,由衷赞叹道:“朗儿厉害啊!”她随手拿起了这几本书翻了翻,都是孩童启蒙的课本,前两本被翻烂的一本是《三字经》,另一本是《千字文》。 在大景有很多百姓不识字,一是进不起私塾,二是很多人也没读书的意识。原主所在的简家村便是如此,一个村子二三十个孩童,能识字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而这些能上学的孩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他们年纪太小,比起端坐在学堂听夫子照本宣科,他们的心像是春日的纸鸢,更加向往学堂外广阔的天空。而幼小的秦朗却能在没有大人和夫子约束的情况下看书练字,而且还学得有模有样…… 这孩子有天分啊! 回想原著,好像没有提到秦朗识字这点。不过简嘉很快就释然了,就连原主都是寥寥几笔简单勾勒出来的恶毒女配,更别说秦朗这个连名字都没出现的npc了。 秦朗小脸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姐姐,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你,你可以把这几本书留给我吗?我以后再也不在你忙碌的时候练字了……” 简嘉:??? 看着垂头丧气的小秦朗,简嘉低着头开始认真思考,难道是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这孩子误会了吗?亦或是自己的动作让他多想了?虽然她自己不能算个学霸,可是她从来都觉得知识很重要。秦朗爱读书是好事,她敬佩和尊重读书人。 思考片刻之后,简嘉放下了书,摸了摸秦朗的软发,然后快步离开了。 听见简嘉的脚步声远去,秦朗的眼眶开始泛红。都怪自己的身体太弱了,帮不了兄长也就罢了,竟然还在简嘉姐姐忙碌的时候没帮忙。 瘦小的手轻轻落在了卷页的书上秦朗抿着唇想到了曾经的小伙伴对自己说的话:“我爹说了,我们就是泥腿子,就算读再多的书,写再多的字,也还是要回家种地的。秦朗,你家里条件比我家还要差,你读不出头的。” 秦朗抽了抽鼻子,泛红的眼眶中涌出了晶莹的泪花。小伙伴其实没说错,他读不出头的。他的身体弱得翻不过两座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就罢了,兄长辛苦打猎卖得的钱还要给他买调理身体的药。 他读不出头的,他活着就是个拖累。如果没有自己,娘亲和爹爹说不定还好好的活着,兄长也会有更好的前程…… “朗儿让一下!”耳边传来了简嘉的声音,秦朗抬头一看,就见简嘉艰难地拖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挪进了门,她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来,来,让一让啊~” 窗台下窄小的案桌变成了散发着樟木清香的大书桌,光洁的桌面质地温润又平整。稳当的书桌放置在泥土地面上不摇不晃,即便秦朗用力按压也不会翻倒。简嘉将小案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放回到书桌上,在秦朗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她解开了背后的大包裹:“朗儿来,姐姐送你一些东西。” 包裹中的物件本是原主送给许灵生的,许灵生是读书人,因而这其中有很多东西秦朗能用,就比如这一方天青色的砚台和与砚台搭配使用的散发着松香的墨块,还比如这一叠洁白如锦缎的宣纸,再比如这一套做工精良的狼毫笔……这些东西,如今都属于秦朗了。 秦朗晕乎乎地站在桌子旁,呆呆地看着简嘉从包裹中掏出一条毡袜。 简嘉三两下绞了毡袜前端碍事的部分,只留了后方圆筒形的部分。展开这个圆筒,露出内里白色的绒毛,半只毡袜就成了一块近乎方形的绒毛垫。 简嘉将绒毛垫铺在了方凳上,又细心地用上面自带的两根袋子系在了方凳腿上。布置好秦朗的书桌后,她一把推开了面向西方的大窗户。 清新的风带着阳光的气息从窗口吹入屋中,阴暗的屋子里苦涩的药味被冲散了许多。简嘉慢悠悠地将包裹重新包好,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同时也不忘提醒秦朗:“朗儿记得,以后不要在光线太暗或者太亮的地方读书练字,这样对眼睛不好。看书练字的时间也不宜过长,要劳逸结合,感觉到疲惫了就休息休息。” 说罢她低头对着秦朗灿烂一笑:“我们朗儿这么聪慧认真,将来说不定能成为状元郎呢!” 秦朗的瞳孔猛地放大了,清澈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着简嘉的面容。简嘉笃定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记忆中小伙伴那低沉又重复的声音被“状元郎”三个字盖过。 秦朗的眼底慢慢地出现了两团亮光,他嘴唇翕动,颤抖的双手缓慢又坚定地握紧。 作者有话说: 嘉嘉:读书这事上面我已经卷不动了,换个人卷一卷。 朗儿:姐姐不但没阻止我读书,还说我以后会成为状元郎!【握拳】 第11章 第十一章 ◎死不瞑目的鸡◎ 五月是麦子收获的季节,山中的野鸡哪怕在田里捡漏都能吃得肥肥胖胖。不出所料,秦易在农户家麦田旁设置的陷阱又捕获了几只野鸡。野鸡性子烈,无法带回家饲养,他需要尽快去镇上卖掉它们。 将捕获来的野鸡捆了翅膀和双腿塞在了篓子里,只有一只不小心夹断了脖子的野鸡被秦易放在了外面。已经死去的野鸡卖不上价钱,不如给家里人加餐。 要卖鸡,就得先回家骑马。要不然凭着这双腿,等走到镇上得一个时辰了。 秦易提着断了脖子的鸡走进了家门,一进门一股灰尘劈头盖脸笼罩而来。灰尘中简嘉头戴方巾口鼻上系着帕子,她手里提着一根大扫把,正将院落中的枯枝烂叶扫在一处。 原本杂乱的院落已经收拾出大半,院子中央被杂物遮掩的水井也露出了老旧的辘轳。 秦易突然想起了前些年的事,那时候爹娘尚在,朗儿正在蹒跚学步。每当自己满头大汗疯跑回家时,娘亲就会走到井边摇起辘轳。家里的辘轳有些年份了,有时候麻绳会卡着边缘动弹不得,那时候不用娘亲招呼,爹爹就会快步赶来接过摇手。 过去的记忆像是斑驳的水墨画突然涌上了心头,秦易已经不记得那时围着爹娘的自己在兴致勃勃说什么话了,只记得水井中的瓜果又凉又甜。 秦家院子中的杂物看着多,其实收拾起来还行。将横在最上面的几根朽木锯开之后,剩下的东东西就好收拾了。枯枝碎叶灰尘大,清扫时扬起的灰尘糊了简嘉一头一脸。不过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她的努力之下,垃圾们逐渐聚拢。 就在简嘉埋头清扫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下一刻她手中的扫帚被秦易拿走了,秦易熟练地接手了她未完成的工作,忙碌之余还不忘告诉简嘉:“一会儿我要去镇上卖猎物,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厨房里面有一只鸡,你要是会处理,就先处理了,等我回来再做饭。如果不会就先放着。” 顿了顿之后,秦猎户像是安抚简嘉情绪一样补充道:“你放心,今天中午不做烤鸡。” 不说这话也就罢了,一说这话,简嘉立刻想起了被黑暗料理支配的恐惧。秦易是黑暗料理界的种子选手,她有预感,今天中午如果还是他出手,一定会带给自己更加猛烈的惊吓。 不过听说秦易要去镇上,简嘉倒是希望他能带些东西回来。思考一阵后,她斟酌道:“能带一些调料回来吗?比如糖、醋、胡椒、辣椒、生姜之类。对了,买些当季的菜种子回来吧?还有,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幸亏《田园娇宠》是一本架空小说,简嘉还能在这里找到她熟悉的调味料。如果真是她知晓的古代社会,可能有不少调料和食材还没传入。 可能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和后来的职业习惯,简嘉有小小的囤积症。她会在家中存储粮食蔬菜和调味料,以便她随时取用。存储的东西还未见底时,她就会提前补货。 秦家的调味料只有最简单的油盐,厨房中的米缸中只剩下了不多的面粉,屋子西侧的蔬菜更是狂野生长大多老去……排查了秦家的库存之后,简嘉就知道接下来自己的任务还挺重,不过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先让秦易把能买的东西带回来再说。 秦易扫地的动作没停,只是微微颔首。他的反应太平淡,简嘉根本没注意到,当她抬头看时,只见秦易面色未变地保持着扫地的动作。简嘉愣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 再细细一想,简嘉恍然大悟,她提的要求还真是过分了。秦猎户为了凑齐十五两彩礼变卖了家产,如今手里怕是没什么钱了。虽然她想要的只是最基本的东西,可秦易不一定能拿出钱来。 简嘉侧过头稍稍思考了片刻,随后快步进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荷包,花里胡哨的荷包俨然是昨日从包裹中滚出来的那个,只不过戏水的鸳鸯下方,那个“许”字已经不翼而飞。 荷包中装着两百个铜板,这是从何小红给的铜板串上撸下来的。 大景的货币有四种,依次是黄金、白银、铜板、小钱。最值钱的是黄金,一两金等于十两白银,一两白银可以换一千枚铜板,一枚铜板等价于十个小钱。 这年头,两个小钱就可以买一斤谷子,一个铜板可以买接近三斤的米或者六个脸大的烧饼。因此荷包中装的两百个铜板,可以购买好些东西。 简嘉很有自觉,住在秦家屋檐下,就得有共同进退的决心。拿钱给秦易买东西,一来可以表达自己的态度,二来也能让自己住得更加舒心一些。 秦易看着手里的荷包,深褐色的瞳孔中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他修长的眉毛微微皱起:“这是做什么?” 简嘉站直身体笑道:“买东西的钱啊,是我要的东西,自然我出钱。” 秦易将荷包丢回到简嘉手里,偏过身淡淡道:“不需要,我有钱。” 这下轮到简嘉摸不着头脑了,她瞅着秦易的背影撇了撇嘴。真是的,端什么端,她最讨厌秦易这种人,长得这么帅却成天面无表情,每次说话都像要了他的老命一样几个字几个字往外头蹦。多给点表情和话语会死吗?作为共同进步的室友,和谐友好的交流难道会要他命吗? 见秦易态度坚决,简嘉也不再坚持了。以后用钱的日子多了去了,留点压箱底的钱总是好的。 秦易动作迅速,没一会儿他就将院子中堆积的垃圾运到了屋外,有他相助,简嘉的压力小了不少。听着马蹄声远去的声音,简嘉缓步走到了厨房中。 厨房的地上躺着一只被放了血的野鸡,可能鸡死的时间有点长了,简嘉看到它时,它的脖颈和双腿僵硬地绷成了长条,看起来有些死不瞑目。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节 看到这只鸡的第一眼,简嘉再一次想到了昨晚那只外焦内生的鸡,耳边回想起秦易那波澜不惊的语调:“你放心,今天中午不做烤鸡。” 不,她不放心!她只觉得惊吓满满,今天就算死,她也得掌握厨房主动权! 这是一只母鸡,从鸡嘴和鸡脚的尖锐程度判断,这只鸡算得上老母鸡了。 在她之前的世界,这只鸡又名为“牢底坐穿鸡”,想要吃它就得做好牢底坐穿的准备。幸好大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大家还保留着朴素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观念。 简嘉提着山鸡掂了掂,山中野物自然比不过家养的肥美,不过它还是有些分量的。母鸡肉质干柴,红烧或者烤制味道一般,但是用来炖汤却是一绝! 正好她从原主家顺了一个土陶罐,之前她只在别的美食博主的视频中见过土陶罐的用法。听说用陶罐在灶膛中用土办法炖出来的汤比砂锅炖出来的还美味…… 简嘉蹲在山鸡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天时地利人和,今天要是不做个土罐鸡汤,都对不起这只鸡的牺牲。 * 枣红马在山道上飞驰,斑驳的光影从秦易冷俊的面容上快速闪过。这条通向鸡鸣镇的山道他走了无数次,哪怕闭着眼能找准方向。幼时的他跟着父亲走这条路时,要耗费一个时辰;少年时跳脱的他用大半个时辰就能背着猎物到镇上屠夫的店里;如今有了枣红马俊俊,只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一个时辰,能让他跑一个来回。 秦易紧握着缰绳,感受着俊俊的呼吸和步伐,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俊俊奔走在这条山道上了,每一刻他都无比珍惜。可就算他不断放慢脚步,鸡鸣镇还是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俊俊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侧过身仰起头蹭着秦易的手背。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秦易: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今天猎到的山鸡很好,屠夫给出了每只□□个铜板的高价。秦易擦了擦沾着猪油的铜板,将它们一个个地放进了灰扑扑的钱袋子中。 从屠夫的店铺出来之后,秦易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跨上马直接回家,他牵着缰绳来到了镇上最大的东来杂货铺里,面对热情迎上来的店小二,他神色淡淡道:“买一些调味料,糖油山椒之类的都来些。”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拖长声音:“好嘞~客官稍等~” 秦易并未进店铺,他侧着身斜靠在杂货铺外的柱子上。明亮的光线刺得双目有些不适,他闭上眼,右手在俊俊的鬃毛上轻轻抚摸着。 “哎?老张你看,那边的是不是秦猎户?好几日没见他了,走走,过去打个招呼。”秦易耳边传来了一道粗粝的声音,不用睁眼,他就知道这人是隔壁镇的猎户老杨。 老杨是个热心肠的,见谁都能寒暄几句,秦易同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只是老杨身侧的张猎户是个心胸狭隘的,嫉妒自己打到的猎物多,抢了他的生意,每次见面他都会眼神不善地扫着自己。 “你不知道吧?秦猎户前两天忙着娶亲呢。那阵仗你是没见着,嚯~”张猎户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老杨惊奇不已:“这还真不知道,秦猎户娶亲啦?这是好事啊!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要找个女人过日子了。是哪家姑娘啊?” 张猎户压低声音叽叽咕咕道:“你还不知道吧?简家村知道吗?简家村简至善家的闺女。” “嘶……那个女的啊?她不是心悦那个俊书生吗?叫什么来着?许什么来着?” “谁知道呢,要我说,那种女人我是不敢要。就一张脸能看,完全不是过日子的人,秦猎户终究是年纪小哇……” “噫,啧啧啧……” 两人远远站在拐角出,对着秦易的方向又是指点又是叹气,他们沉浸在八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易已经睁开了双眼,鹰隼一样的目光正从二人脸上扫过。 “客官,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店小二提着数十个油纸包走了出来。秦易接过东西,“嗯”了一声,从二人的身上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阿聋用存稿箱发文,不知道为什么,用存稿箱时一键感谢功能就无法使用。感谢小可爱们给阿聋投的营养液和地雷,虽然阿聋没办法在作话一一感谢,但是我已经在心里感谢大家千万遍了! 请接收我爱的亲亲~蹭蹭~埋胸胸~ 第12章 第十二章 ◎土鸡汤和手擀面(上)◎ 人都是八卦的生物,杨猎户和张猎户远远地站在杂货铺外,一个说一个听无比投入。张猎户唾沫横飞满脸地幸灾乐祸。两人身后站着两头驴,这是两位猎户的座驾。驴身两侧挂着竹制或者铁制的篓子,篓子中装着没卖完的猎物。 就在二人交头接耳之际,张猎户的驴子跺跺脚,笼子上的插销落到了地上。笼中的老山羊寻到了机会,猛地一蹿就蹿出笼子,沿着长街疯狂地跑开。 来往的路人惊呼不已:“羊跑了!羊跑了!” 初时那张猎户还不知跑掉的是自己的羊,当他循声一看时才懊恼地拍着大腿:“哎呀!我的羊啊!” 山里长大的野物可不比家里豢养的家畜那样温和,年纪老迈的山羊即便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但也不是人能追上的。张猎户连忙拽着驴子想要追上去,哪知道倔驴偏偏在此时犯了犟,哪怕他抬手就给了它好几个嘴巴子,驴依然闷着头一动不动。 杨猎户连忙抽出土箭对准了山羊,可山羊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几蹿之下杨猎户的箭矢硬生生地失了准头。 眼看老山羊快要跑出街道,张猎户气得捶胸顿足,咒骂的话一句接一句冒出。这可是他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捉到的羊,还指望着能卖点银钱补贴家里。要是就这么跑了,家里婆娘又要念叨他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张猎户转头一看,就见一匹俊秀的枣红马朝着他的方向猛冲而来,红色的骏马带着疾风从他身前冲过,激起的狂风卷着尘土吹得张杨两位猎户睁不开眼。 老杨揉了揉双眼,抱怨着:“秦猎户也太莽撞了,要是撞了人可……” 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明时,抱怨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眨眼间秦易已经骑着他的枣红马冲到了长街尽头,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一段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打成了活套,活套套住了老山羊的脖子。 老羊四蹄发力,身躯左突右撞,却无论如何都冲不破绳套的钳制。它惨烈地嘶叫了两声,此时就见原本还算松散的麻绳猛地绷直,秦易猛地一拽,老羊身躯便被拽向了他的方向。 不等老羊继续挣扎,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洞穿了它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羊脖子滴滴答答挂下,老羊四蹄捣腾了几下,身躯软软地耷拉下来不再动弹。 秦易慢悠悠抽回羊脖子上的匕首,沾血的匕首在羊身擦了两下后,他这才将匕首送回腰间。他一手提着麻绳,另一只手轻拍俊俊的脖颈。 俊俊调转方向,稳稳地带着它的主人和滴着血的山羊往回走。当它走到两头驴子旁时,秦易手一松,老山羊重重落到了张猎户面前。温热的羊血从伤口摔出,挥洒出一道弧形的血痕。张杨两位猎户的鞋子和衣摆沾了腥臊的羊血,灰扑扑的衣衫看起来更脏了。 秦易坐在骏马上冲着呆愣的二人微微颔首:“不用谢。”说罢驾着马头也不回地向着粮油店的方向去了。 张猎户连连抽气,脸皮不自然地抽动着。杨猎户目送着秦易的背影远去,许久才发出了惊叹之声:“妈的,还是马跑得快啊!” * 秦易回到家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刚到家门口,他就嗅到了一股香浓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发现这股香味正是从他家厨房飘出来的。 “兄长,你回来啦。”当秦易忙着将买来的东西从俊俊身下卸下时,他听见了秦朗的声音。循声一看,只见秦朗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脸颊红扑扑,他穿着一身稍稍有些大的衣衫。脱去了小夹袄,秦朗看着瘦了好几圈,不过却比之前的气色好了很多。 秦易不由得多看了秦朗几眼,自家弟弟秀气白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个小姑娘。不等秦易问话,秦朗便主动交代了:“嘉嘉姐姐做了好吃的,还给我洗了澡,我一点都没受凉。” 秦朗的身体不好,稍稍受凉就会咳嗽发烧,平日里只有在特定的时间里秦易才会让他洗头洗澡。哪怕秦朗是个安静的孩子,身上穿着厚衣服又长久不洗澡,闻起来总不是很美妙。 简嘉倒不是因为嫌弃秦朗身上有味道才强迫他洗澡,而是因为做瓦罐鸡的时候,她烧了很多热水出来。瓦罐鸡汤需要放置在土灶的灶膛中炖煮,用厚厚的炭火慢慢煨,才能将食材的鲜味完全逼出。 秦家没有现成的炭火,想要得到炭火,只能用木材慢慢烧。简嘉不可能为了炖个汤就让木材这么浪费,思来想去,她在灶台上烧了很多的热水。正好上午收拾院子的时候,她身上沾了很多灰,有了热水正好能洗个澡。 结果还没等自己先洗澡,她就看见了小秦朗耳后那黑色的泥。细细一看她才发现,秦朗只有小脸和小手还算得上白净,衣衫下面的小身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搓了。 于是被摁在大盆里面洗刷刷的人就成了秦朗,秦朗一开始嘀咕着“男女授受不亲”。结果简嘉一把摁住了他,一句“我还长姐如母”就将秦朗压得死死的。 秦朗又害羞又抗拒,可是当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污垢将干净的洗澡水都染成灰色时,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连洗刷刷了三遍,洗得皮肤光滑又白皙,秦朗才从木盆里面起身。 秦易扛着米面进家门时,就见简嘉正擦拭着头发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刚出浴的简嘉身穿一件天青色的衣衫,红润的面颊让他想到了秋日下霜时山中的野苹果。秦易的目光从简嘉的脸上挪到了湿漉漉的头发上,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莲叶一般的衣摆上,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看哪里比较好。 他想他应该感谢简嘉,谢谢她贴心地给朗儿洗了澡,可看到简嘉的瞬间,客套的话卡在喉咙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简嘉很坦然,看到秦易回来了,她招呼道:“你回来啦?今天卖货顺利吗?要不要洗个澡?热水管够!” 秦易本想拒绝,就听简嘉说道:“今天天气很好,不冷也不热,真的可以去洗个澡。而且等你洗好澡,就能吃午饭了。” 秦易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穿了有一段时间了,确实有些脏。而且今天下午他不准备上山,确实可以洗个澡。想了想之后,秦易点了点头:“行,我一会儿去洗澡。” 说罢他提起米面阔步走进了厨房,一进厨房,他就发现厨房中多了一张小方桌。方桌靠在门边,原本摆放在那边的柜子向着南边挪了几尺,正巧能放下这张樟木桌。 樟木桌上放着一块大大的方形案板,案板上撒着洁白的面粉,面粉上堆放着一堆粗细均匀的手擀面。秦易惊讶地看着案板,半晌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简嘉:“你做的?” 简嘉笑着点了点头:“嗯,今天中午吃瓦罐鸡汤和手擀面。”食材已经备齐,就等下锅了。 秦易心情复杂地看了简嘉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担忧简嘉和朗儿,他怕自己不在时这两人相处不愉快,也担心自己耽搁的时间长了,他们会饿着。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肩头担着沉重的担子,也从没指望有人能分担自己的压力。带简嘉回家时,他只当家里多了一张嘴,根本没想过这个人能帮自己做事。 看到漂亮的手擀面,闻着喷香的鸡汤味,秦易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放下米面,脚步仓促地向着院门外走去:“我继续搬东西。” 能让秦易用上“搬”这个字,证明他买回来的东西分量极大。当简嘉打开麻袋,从里面取出堆叠的油纸包时,她忍不住对一边的秦朗说道:“你兄长不会把店铺给搬回来了吧?” 秦易带回来的调料超出了简嘉的认知,原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一些基础调味料,结果打开油纸包之后,简嘉面对着一堆形状和味道陌生的调料麻了爪子。她捏着一粒黑褐色的小圆果陷入沉思:“这……是啥?” 闻一闻,有些许花椒味,再嗅嗅又觉得像胡椒,咬上一粒品一品,顿时又麻又辣,奇特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被一粒不知名香料放倒的简嘉捂着腮帮子直吸气:“大意了……” 这时秦朗从门外跑了进来,小小声说道:“姐姐,我兄长很快就能洗好澡了。” 简嘉将满桌子的油纸包收好,“好,我去把鸡汤取出来。” 秦朗跟在简嘉身后,两人凑到了灶膛前向着灶膛内部看去。只见微红的炭火中立着一个圆肚子土罐,土罐高一尺,圆圆的肚子上有个带孔的把手。黑灰色的罐身上有几道颜色略深的油印,这是炖煮时溢出的油脂形成的痕迹。 放罐子容易,想要取出罐子就难了。罐子里面装着滚沸的鸡汤,罐身周围是滚烫的炭火,稍有不慎,辛苦炖出来的鸡汤就会打翻。 不过这难不倒简嘉,只见她从一边取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耙子。普通的灰耙末端钉着一块木板,这个耙子末端钉着一根三寸长的木头,木头两头平行钉着两根小一些的圆木。上方的圆木从把手中穿过,下方的圆木正好卡在了把手下方的罐体上。 将耙子稍稍旋转,两根圆木紧紧卡住了土罐,简嘉小心翼翼将熏得黢黑的土罐从炭火上转移到了灶膛口。土罐上方盖着一片稍大的破陶片,陶片下方才是土罐原配的盖子。 圆形的盖子四周糊了一层金灿灿的油渍,揭开盖子,罐中的汤还在滚沸。金色的鸡油下方,清晰可见一块块斩切得一口大小的鸡块。没有红枣枸杞,没有生姜葱结,这罐鸡汤中只有两小勺细盐,可是原汁原味的鸡汤香味却已经霸道地扩散开。 “好香啊……”秦朗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秦朗:兄长,今天姐姐帮我搓泥了。 秦易:男女授受不亲,下次兄长帮你搓。 下一次 秦朗的哭喊声从澡盆中传出:兄长,你让我继续脏吧,我不搓了,不搓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土罐鸡汤和手擀面(下)◎ 秦易已经许久没这么细致地洗过澡了,许是因为今天的热水格外宽,又可能是因为大澡盆旁多出了一块散发着茉香的澡豆,还可能是厨房中传来的香味和笑声让他觉得安心。当他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房门时,看着空了大半的院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明亮的阳光静静洒在院中的石板上,院中的水井旁放着浸泡了脏衣服的大木盆,明明是农家小院最正常不过的景象,却让秦易的心莫名地静了下来。 除了院子变得干净整齐之外,今天的秦家好像还有哪里不一样。细细一看,只见东厢房的窗户大开着,从窗口看去,能看见窗口干净的书桌上平铺的雪白宣纸。 秦易的目光在桌面的笔墨纸砚上停留了片刻,深褐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转过头,向着厨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进厨房,他就见方桌上放着三个碗,每只碗中盛着大半碗清亮的鸡汤和鸡块鸡肉。简嘉手中捏着长筷站在灶台前面对着大锅,她不紧不慢地拨弄着面条,听见秦易的脚步声后,她头也没回:“面条马上好,你先喝点鸡汤?” 秦易端起离他最近的粗瓷大碗,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油花,轻轻抿了一口鸡汤。略带烫意的鸡汤入口,鲜美的滋味在唇舌间爆开。眼睛微微睁大,深褐色的瞳孔亮了几分,他端开大碗看了一眼,又低头喝了一口。 香浓的鸡汤在舌尖打了个滚后滑入喉,鲜美的滋味缠绕舌尖,又直冲大脑,让他产生了片刻眩晕的感觉。 好鲜!难以想象这是山鸡炖出来的汤。 秦易之前也用山鸡炖过汤,可是炖出来的汤有些寡淡不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腥味。他抱着碗陷入沉思,难道简嘉在汤中加入了什么特殊的调料?细细看过方桌旁的土罐之后,秦易发现汤中只有鸡和汤,看样子也不像加了其他调料的原因。 难道是这口土罐的原因?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9节 陶土的罐儿质地粗糙,外表被炭火烘烤得黢黑。无论他怎么看,这都是一只最常见的汤罐。 简嘉侧身一瞟,就见秦易端着汤碗站在土罐旁,他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什么。刚洗过澡,秦易的头发披散着,带着水汽的卷发像海藻一般披散开来,冲淡了他周身的肃杀之气,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起来。 简嘉:…… 别说,这样真挺好看。 趁着秦易没发现,简嘉又看了一眼。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奇怪,秦易站直身体,清清嗓子:“很鲜美。”顿了顿之后他转移了话题:“朗儿呢?”这么好喝的汤,朗儿应该会很喜欢。 得到了秦易的肯定,简嘉愉快地舒了一口气。那只山鸡死不瞑目,先前她还担心死去的山鸡会影响汤的滋味。她笑道:“朗儿去请二叔了。” 秦易放下了手中的汤碗,阔步走到简嘉身边,看了一眼大锅。手擀面和菜叶正在锅中随着滚沸的宽水翻滚,青的白的混在乳白色的面汤中,看起来漂亮极了。再嗅嗅鸡汤味中夹杂的面条的香味,秦易已经可以想象这锅面条会有多好吃了。 只是他有些担忧:“也不知二叔愿不愿意过来。” 二叔是个篾匠,年老体弱的他无儿无女,靠编织箩筐或者其他竹制品为平日生。虽然秦家两兄弟之前一直邀请二叔和他们一起生活,可是二叔觉得这于理不合,年迈的他宁可每天吃水煮菜,也不愿意打扰秦家兄弟。就算秦易提着猎物强塞给他,二叔也会坚定地退回来。 就算朗儿现在去请二叔,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愿不愿意过来吃一碗面条。 秦易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这时门外传来了秦朗声音:“姐姐,姐姐,二叔来啦!” 秦易一怔,快步向着厨房门的方向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见秦朗牵着二叔的手迈过了门槛。 二叔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篮,他枯瘦的脸上带着笑,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声音颤抖着:“你们有心了啊,这么好吃的鸡汤,还特意送给我这个老头子。浪费了好东西啊……” 秦易这才注意到竹篮中放着一个空碗,他连忙上前接过了竹篮。简嘉笑道:“二叔您不要说这种话,东西做出来就是吃的,您能来吃饭,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二叔笑着竖起了拇指:“嘉儿的手艺真是绝了,老头子我长这么,就没喝过这么鲜的鸡汤。美,实在是美啊!” 听到秦二叔的反馈,简嘉笑容满面,两只漂亮的杏眼笑成了弯月:“您能喜欢就好!面条马上就好。” 直到现在,秦易才明白简嘉为什么能唤来二叔。虽然自己每次邀请二叔都很诚心,只是他从没想过直接给二叔盛几碗饭菜去。比起简嘉做的美味佳肴,自己做的饭菜确实不太好吃。 待秦二叔坐下后,手擀面终于出锅了。 加了鸡蛋的手擀面颜色微黄,卷曲的面条粗细均匀,浸润在飘着油花的鸡汤中,像是美玉一般。怕颜色太单调,简嘉还特意摘了一些嫩菜叶烫熟了。在面汤中滚过的菜叶颜色碧绿,增加了色彩的同时,也丰富了面条的口感。 每一碗面条中还加了一勺鸡块,虽然每一块鸡块部位不同,有的肉多有的肉少。但是经过接近一个时辰的炖煮,干柴的鸡肉早已软烂,轻轻一抿就能将肉吸走。 趁热夹起面条塞入口中,牙齿开合间感受到了手擀面独有的劲道和爽滑,细细咀嚼面香四溢。加了细盐和鸡蛋的面条不用额外调味,就已经足够鲜美。再搭配上香浓的鸡汤,那便是鲜味加倍。一口面条一口汤,秦易他们捧着面碗大快朵颐。 秦朗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根本顾不上擦汗,专心用筷子挑起爽滑的面条认真往嘴里送。秦易最了解他这个小弟,往日里秦朗的胃口小得像是猫儿一样,吃上小半碗糊糊就差不多了。可今天他在喝了半碗鸡汤吃了小半碗面条的情况下还没停筷子。哪怕面条甩动时将鸡汤糊在他的面颊上,他依然没抬头。 惊讶片刻后,秦易心中升出了浓浓的愧疚。原来不是朗儿身体弱胃口差,面对好吃的,他也会多吃几口,确实是自己做饭难吃。 认真思考了一阵,秦易下定决心,以后他会多向简嘉学习做饭,争取让秦朗多吃一些。想通之后,秦易的胃口又好了起来。他操起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塞去。没多久碗中的面条见了底,他仰起头将碗底的鸡汤喝光。 就在秦易要放下筷子时,简嘉眨了眨眼:“你吃饱了吗?” 秦易没饱,只是锅里的面条已经捞光,想着吃进肚子里面的面条比面糊糊扎实,他才会放下筷子。 和秦易同桌吃了两顿饭,简嘉对他的食量有所了解,哪怕他之前喝了大半碗鸡汤又吃了一碗面条,这点食物也不能让他吃饱。她放下筷子向着橱柜走去:“手擀面煮的时间长了会坨,怕影响口感,我只下了一小半面条。柜子里面还有呢,你等着,很快就好。” 可她的双手还没碰到橱柜,秦易已经快她一步打开了柜门:“你去吃饭吧,我自己动手。”在秦易看来,能自己动手的事,不会麻烦别人。 正好简嘉也乐得清闲,她转身往方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水开之后下面条,面条浮起来之后加半碗凉水,再煮开之后就可以捞起来了。对了,水缸上面还有菜叶。” 秦易微微颔首:“好。” 秦二叔端着汤碗微微侧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二叔苍老的脸上浮起了笑容,眼眶却逐渐湿润。 等第二锅面条出锅时,只有二叔添了半碗,剩下的都被秦易捞到了碗里。简嘉端起土罐,将里面剩下的鸡汤倒入秦易碗中。土罐本就不大,山鸡也比普通母鸡小,剩下的汤只能勉强淹没面条,虽说味道不差,可看起来总差了点什么。 秦易倒是没什么想法,这是他归家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简嘉做的手擀面比起他自己做的面糊糊不知道有多美味。可是简嘉却觉得这面条看着有些不顺眼,她慢悠悠地问秦易:“秦易,你能吃辣吗?” 说不清在什么时候,辣椒传入了大景。虽然当地人不太能吃辣,但是秦易却在服兵役时经常吃辣。那时他的驻地在北方,一到秋冬季节就寒风呼啸。军中伙夫经常在菜中佐以辣椒,辣了嘴的同时,将士们的身体也暖了起来。有时候他和兄弟们去探查军情时就在行囊中揣上一把干辣椒,困了累了冷了时,嚼上半根,人就有了劲儿。 听到简嘉问自己,秦易闷闷地点了点头:“能吃。” 简嘉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加一勺辣椒油吧?” 辣椒油?辣椒还能有油?虽然心里有些纳闷,可秦易还是点了点头:“有劳。” 方才收拾秦易带回来的油纸包时,她发现了一大包干辣椒。火红色的干辣椒外表皱巴巴,看起来非常喜庆。闻一闻那辣椒的味道,简嘉就已经心生畏惧,她其实不太能吃辣,但是不影响她又菜又爱玩。以前做美食博主时,她的粉丝总是看到她辣得斯哈斯哈满世界找水喝的样子。 天南海北的粉丝们聚在一起,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互相安利,不知不觉间简嘉也学会了好几种制作辣椒油的法子。就比如现在,她抓了一勺红辣椒走向了灶膛。灶膛中的炭火红彤彤,用来烤制糊辣椒再好不过了。 红辣椒接触到炭火,原本干瘪的外皮快速变黄变焦,一股独属于辣椒的呛辣味和香味弥漫开来。简嘉细心地用火钳夹起辣椒翻着面,静等炭火将辣椒烘烤得酥脆。 这时饭桌上二叔和秦易攀谈了起来:“明天老范家的就上门了吧?” 秦易垂下眼帘,吃面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二叔叹了一声,安慰道:“别难过,他们会善待俊俊的。” 简嘉竖起了耳朵,俊俊是秦家的高头大马,什么意思?秦易要把俊俊给卖了? 作者有话说: 想吃面条了……中午吃面条去。 第14章 第十四章 ◎五两难倒英雄汉◎ 提起俊俊,秦家两兄弟神情难过。二叔也不想让两人心情不好,他宽慰道:“老范家不远,以后还能见到俊俊。这几年多攒点钱,到时候再把俊俊赎回来就是了。对了,老范家给了多少?” 秦易本不想多言,可面对二叔关切的眼神,他只能快速道:“五两。” 二叔似是松了一口气,“二叔那里还存了一些银钱,你若是需要,随时可以取用。” 秦易无声地点点头,餐桌上三人沉默地划拉着面条。 简嘉捏着火钳,看似在细心烤糊辣椒,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这年头饲养一匹马确实费力,可秦易也不是懒惰的人,屋前屋后那些高过人头的茅草就是他为俊俊种的。除此之外,家里还存了一些大豆,秦易晚上还会起夜给俊俊加餐。这么一个重视马儿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卖马? 在原主的记忆里,马是一种很罕见的动物,方圆十几里养马的人家屈指可数,因而她一直以为马匹的价格很高。俊俊那样的骏马竟然才卖五两银子,这也太便宜了,秦易怎么舍得?难道他很缺钱? 简嘉敏锐地皱了皱眉:秦朗虽然有些体弱,可也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家中饭食不缺,为何早不卖晚不卖,偏偏这时卖了? 突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霹雳:简小强要的那十五两彩礼,害得秦易不得不变卖家产,其中就包括了这匹马。 俊俊不是因为秦朗一直生病才被卖掉,而是因为她! 意识到这点,简嘉整个人都不好了,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变卖家产对于秦易和秦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为了报恩,为了不让她去做年迈地主的小妾,秦易将自己最爱的座驾给卖了…… 一股糊辣椒的味道从灶膛中冒了出来,简嘉猛然回神,她晃了晃脑袋。还好,五两银子不算多,马贩子明天才上门,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简嘉放下心来,将烧糊的辣椒从灶膛中一一夹出。吹干辣椒外皮的灰烬后,一只只烤成了红黑色的辣椒热气腾腾地挤在了大碗中。 这种烧制辣椒的方法是她之前做美食博主的时候一个粉丝分享的,说是用草木灰烤制的辣椒捣碎之后更香,无论是做蘸水还是辣椒油味道都很不错。刚开始时,她还在纳闷,干净的辣椒直接放灰里烤,那辣椒不就脏了吗?还能吃吗? 后来才得知,草木灰是一种很有用的东西,能入药,也能制作很多美食。而且农村的草木灰很干净,很多人只是被它灰扑扑的外表蒙蔽了。 烤好的辣椒散发着一股惊人的香味,稍稍放凉就会变得酥脆,用刀身轻轻一摁,它们就会四分五裂。稍稍碾压几下后,简嘉得到了一把黑红色的辣椒面。在其中加入花椒粉、五香粉、孜然粉和一小撮细盐,再用酱油将这些粉搅匀,准备工作就算做好了。 这时就见简嘉从一边的架子上拿出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锃亮的铜勺,往里面倒入了大半勺豆油。 大景的百姓日常除了食用荤油之外,吃得最多的便是从大豆中压榨出来的豆油了。原以为古代的压榨技术不如现代,豆油可能会发浑,但是铜勺中的豆油色泽清透香味浓郁,看起来和现代技术压榨出来的豆油并没有两样。 将铜勺伸入灶膛,在炙热的炭火烘烤下,豆油很快冒出了青色的油烟。 简嘉小心地握着铜勺的木柄将它移出了灶膛,只等油温再降低一点就能用来泼辣椒油了。 正当她提着铜勺往灶台前方走时,她的双腿前横出了一条毛茸茸的身体。秦家的大黑狗摇头摆尾地用身体蹭着简嘉,它已经在厨房外面闻了很久的香味,见主人们都放下了筷子,狗子必须出来刷个存在感了。 半人高的狗子身强体壮,若是平时简嘉看到这么一条撒娇的猛狗,必定停下来狠狠摸它的大脑门了。可是这会儿她手里提着的是滚烫的热油,要是手一抖油翻了,不管是泼在人身上还是狗身上,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简嘉急急地寻求秦易的帮助:“秦易,快把鸡骨头给大黑,我快招架不住了。”情急之下她一时忘记了大狗的名字,只能按照大狗的颜色给它安排了一个憨厚的名字。 大黑? 秦易挑眉,眼中有笑意浮起。他端起简嘉收拢在碗里的鸡骨架,跟着唤道:“大黑。” 将军出乎意料地转过了头,它竟然默认了大黑这个名字。大大的尾巴摇出了残影,大黑扭着屁股屁颠颠跟着秦易走出了厨房。 简嘉哭笑不得:“好聪明。”这么聪明听话,搁现代一定是当军犬的好料子。 这么大的狗光吃鸡骨架显然吃不饱,等秦易回来之后,简嘉问道:“大黑、不对,将军平时吃什么?” 秦易垂下眼帘用筷子轻轻拨着面条:“人吃剩的它就吃什么,它不挑食……更多的时候,它会去山上捉点野物打牙祭。”即便吃的只是主人剩下的食物,将军依然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这与它能自给自足脱不开关系。 简嘉忍不住夸赞道:“真是一条好狗。”能看家护院,还能自给自足的狗子可遇不可求,以后得对它更好一些。 说话间,油温已经下降到可以泼辣椒油的程度了。简嘉一手提着铜勺缓缓将热油浇入放置了糊辣椒的碗中,另一只手握着筷子快速搅动着浸了油的辣椒。 只听细微的“刺啦”声响起,碗中冒出了大朵大朵的油泡。热油和碗中的水份剧烈反映着,辣椒粉脱去了呛辣味,香味变得厚重。简嘉快速搅拌着碗底的辣椒面,让它们和热油更加充分的融合。 黑红色的辣椒面刚开始时浮于热油表面,随着加入的热油越来越多,碗中的油泡越来越小,到最后逐渐平息。惊人的香味霸道地铺开,和辣椒油相比,鸡汤的味道竟然不太浓烈了。 这股香味引得已经吃饱的秦二叔和秦朗忍不住探头观望,明明已经吃得很饱了,他们还想品一品辣椒的滋味。 简嘉搅了搅辣椒面,将沉底的辣椒和红油搅合在一起:“辣椒油好了,秦易,把碗端来。”秦易快步走到简嘉身边,他一伸出碗,简嘉就在面条上舀了一小勺红润的辣椒油。 趁热将面条和辣椒油搅合开,素色的面条沾染了红油,红彤彤热辣辣,看起来热闹极了。秦易夹起一筷子面条往口中塞去,顿时舌尖被麻辣的滋味裹挟。辣椒油不止是辣,里面还有花椒的麻,孜然的香,五香粉恰到好处地提供了更加复杂的味道……这香味比他在军中时品尝到的还要香。 火热的滋味从舌尖弥漫到全身,秦易觉得身体的温度快速升高。明明口舌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辣意,可他却觉得滋味不足,还想再加一勺油辣椒。 这次不用简嘉动手,他自己挖了一勺辣椒油搁在了碗里,搅和开后,面碗中红彤彤一片,看着很有视觉冲击。 顾不得坐到餐桌前,秦易抱着大碗,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面条。几口下去,他的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酣畅淋漓的滋味,太爽快了! 喷香的鸡汤和手擀面充分熨帖了众人的肠胃,秦二叔和秦朗不小心就吃撑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去院中消食去了。而秦易主动地收拾了全部的碗筷,现在正站在灶台前认真洗碗。 锅碗碰撞的声音时不时想起,简嘉喂完了俊俊将最后一个碗送到了灶台边。看着秦易冷俊的侧脸,她想和他商量一下俊俊的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说什么好。思来想去,她直接切入了主题:“你准备把俊俊卖了?” 粗瓷碗在铁锅上磕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秦易的动作停了一瞬,“是的。” 简嘉小心翼翼地商量道:“能不能不卖?” 秦易唇角绷直眼神黯淡:“不行,已经和人约好了。”他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道:“俊俊是我们军中最好的轻挽马,跟着我委屈它了。我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也没办法照顾好它。” 看来俊俊被卖已经成定局,简嘉却还是想争取一下:“真不能留下它吗?我可以把钱补上。” 秦易抬眼惊讶地看了简嘉一眼,而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那是你的嫁妆。”简嘉人生地不熟的来到了此地,嫁妆本就是女子安身立命的底气,他怎可这么占简嘉便宜? 似乎知道简嘉的目的和动机,秦易正色道:“卖马是我的主意,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操心。” 厨房中偶尔传出碗筷碰撞的声音,可简嘉却觉得气氛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她站起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床下有放着红嫁衣的柜子,将柜子拖出床下后,她再一次开了放着嫁妆的柜子,伸手在红嫁衣下方摸索着。没一会儿她摸出了一方红绸红绸,展开红绸,里面露出了几块银角和一些零散的铜板。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0节 这是简大岳追上她时送给她的红绸,打开之后才知道里面放着的是银子,这是简家村的村长用来买简小强夫妻继续在简家村安生度日的封口费。她用称称过,这里大概有五两银子。 俊俊不止是秦易心爱的座驾,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马。无论是载人还是载物,俊俊都是一把好手。她还要在秦家生活很久,秦家对她而言不只是一个临时容身之处,而是她想要长期呆下去的地方。 她不但要和秦家人打好关系,还要让秦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为了她的美好生活,明天她一定会尽全力赎回俊俊。 作者有话说: 有幸吃过糊辣椒油和蘸水,真的香也是真的辣,不太能吃辣的我总是控制不住要去蘸辣椒的爪子。云贵川的小伙伴们有好丰富的蘸料,真有福。【吸溜】 第15章 第十五章 ◎成人之美◎ 出了秦家的院门,先沿着东南方向的山道走上两里后会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再沿着路口向正南方向走上五里,就能到达范家庄。说起范家庄那可不得了,这个庄子出了个大人物,在京中做了朝廷大员。因着这人的关系,庄子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原本在野猪沟一带出了名的穷村子旧屋换新房,在大人物的帮助下,范家庄的村民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俊俊的买主,便是范家庄大人物家的长工。 辰时初,身穿布衣的长工小哥便如约来到了秦家门口。检查了俊俊的牙口和身体健康状况后,长工牵住了缰绳对着秦易拱拱手:“钱货两清了啊秦猎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看到长工牵着缰绳的那一刻,秦朗红了双眼,他偏过身去,伸出小手揉了揉双眼,努力止住即将掉落的泪珠。兄长说过,人要言而有信,即便再不舍,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办到。 许是见到了陌生人牵住了缰绳,俊俊不安地摇头跺脚,黑亮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秦易。秦易应是整晚没睡,他的眼底出现了一片青黑。修长的手在俊俊的鬃毛上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想到今天之后再也不能和俊俊一起奔走,秦易的声音哑得像是被烟熏了许久似的:“请等一下。” 他轻轻拍了拍俊俊的脖颈,转身向着廊檐走去。廊檐下捆着两捆新鲜的茅草,断裂的茅草杆子透着汁液,闻起来有一股甜香。秦易一手提起一捆茅草快步走到俊俊身边,“这是我从边疆带来的牧草种子,俊俊喜欢吃它。先带两捆,免得它到家之后不适应。” 大户人家有专门的马仆照顾马儿,每户人家喂养的草料都不太一样。不知道范家喂养的草料是哪一种,怕俊俊到时候不吃,秦易一大早就割了两大捆茅草。 原以为自己能洒脱到目送俊俊离开,可当秦易亲手将茅草捆在马背上时,他突然有些绷不住了。秦易低下头闭上双眼,努力调整已经乱了的呼吸。检查好捆绑茅草的麻绳后,秦易对着长工挥挥手:“我就不远送了。” 高头大马背上驮着高高的两捆茅草,即便被人牵着,俊俊走上两步就会回头看一眼。大大的马眼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主人不在它身前? 看到小伙伴远去,将军急忙追上去,可看到主人还站在屋檐下,将军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它焦躁地站在院门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卷曲上翘的尾巴慢慢垂下。 “哇——我要俊俊,我要俊俊——”当马身上晃动的茅草消失在视线中时,秦朗再也无法催眠自己,他冲下了回廊沿着俊俊走过的路拼命向前跑。他跑得那么快,就连脚上的鞋子跑丢了也顾不得。 秦朗一脸的泪,他扯着嗓子放纵嚎哭着,向来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孩子爆发出了最强烈的情绪。 “秦朗,秦朗别追了!”突然间,秦朗身体悬空,秦易一把抱住了试图追赶骏马的弟弟。被秦易拦腰抱起的秦朗像是愤怒的小兽,他推搡踢打着秦易,声嘶力竭地质问着秦易:“为什么,为什么要卖了俊俊?你把俊俊还给我,呜呜呜,还给我——” 以秦易的力气想要制住细胳膊细腿的秦朗易如反掌,可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紧了秦朗目送着俊俊离开的方向。任凭秦朗踢打,秦易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直到秦朗累得挥不动手脚,他才收回了视线,抱着幼弟往家的方向走去。 秦朗双手抱着秦易的脖子,发泄过后,他全身无力,只能睁着无神的大眼睛沉默地流着泪。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俊俊,想到俊俊在别人家做着苦力吃不饱挨饿受冻,秦朗的泪流得更快。 * 简嘉站在通向范家村的岔道口向着秦家的方向伸长脖子,范家长工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出现?难道还有另外的路通向范家村? 想到这种可能,简嘉的面色一下变了。她抿着唇看向了向南的山道,决定再等一会儿。如果范家长工真的骑马走了另一条路,她就沿眼前的山道去一趟范家村。 树影瞳瞳,树下的简嘉焦躁地挪了个位置,她伸手摸向了后腰的小菜刀,目光不由得飘到了停在岔道口的骡车上。骡车同马车的样式差不多,只是驾车的由马匹变成了骡子。 路上遇到骡车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没有车夫静悄悄停在路上的骡车,怎么看怎么奇怪。灰黑色的骡车车厢挂着深蓝色的布帘子,帘子后方应当有人。 深山老林,停在岔道口的骡车,落单的女性……简嘉的神经不由得绷紧,手也摁在了刀柄上。 就在此时,哒哒的马蹄声从秦家的方向传来。循声看去,只见范家的长工牵着坨了茅草的俊俊出现在了山道上。简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算让她等到了。 不等长工走到岔道口,简嘉快步迎了上去:“师傅,范师傅,请留步!” 范家长工疑惑地看了简嘉一眼,他停下脚步有礼地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简嘉早早就组织好了语言,可是真说出口时还是有些尴尬,“师傅,我是……我是秦猎户的娘子,前几日我家相公将马儿卖给了你家老爷。我想把马儿赎回来,不知道师傅能不能行个方便。”原以为说自己是秦易的娘子会有些不好意思,结果简嘉发现好像她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羞涩?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简嘉双手奉上了钱袋子:“听我相公说,马儿卖了五两银子,这里有五两多的银钱。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范家长工的目光从简嘉脸上挪到了钱袋上,他眉头皱起:“秦家娘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我只是个长工,哪里有能力做这种决定?” 简嘉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想再努力一下,她打开了钱袋子,露出了内里的铜板和银角:“师傅,我知道我让您难办了。只是马儿对我家相公的意义非凡,若是今日眼睁睁看它被带走,我心中实在有愧。我不会让您白帮忙,这里面的银钱全部给您,您看看……” 长工快速看了一眼骡车的方向,遗憾的眼神从钱袋子上扫过,“秦家娘子,并非我不通人情,只是我真的没办法帮忙。若是今日我带不回马儿,只怕这份差事就保不住了。也请你不要为难我。” 简嘉深吸一口气,下决心道:“既然如此,那我能不能跟着您去一趟范家庄?赎回马儿的事,我亲自同你家老爷商谈?” 长工还没说话,简嘉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缓慢温吞的声音:“外头谁在吵闹?” 范家长工扬声道:“老爷,秦家的小媳妇拦住了小人。她想要赎回骏马,小人不同意,她还想跟着小人回庄子,同您面谈。” 简嘉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了惊喜的光芒。她运气真好,骡车中坐着的竟然是买了俊俊的范家老爷。听声音,范老爷应当有些年纪了,希望他能给自己赎回俊俊的机会。 “哦?”范老爷气定神闲地掀开了布帘子,露出了白胖的面容。简嘉快速扫了范老爷一眼,范老爷身材圆润两鬓斑白,他手中握着一卷书,神态悠闲又从容,看起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简嘉快步走到骡车前,大大方方对范老爷行了个礼:“范老爷好,我是秦猎户的家里人。听闻我相公将马儿卖给了您,我想把马儿赎回来,不知您能不能答应。” 范老爷上下打量了简嘉几眼,目光落在了简嘉鬓边的素簪上。他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卷,一只手架在车窗上:“货卖当时,秦猎户卖马的五两银子,老夫前几日就交给了他。老夫也答应了他宽限几日再提马,于情于理,老夫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你不能说出一个让老夫信服的理由,今日这马,你赎不回。” 简嘉轻叹一声,再抬头时,她眼中已经出现了点点泪花:“范老爷,实不相瞒,秦猎户卖马是为了我。我本是简家村人,乃是家中独女。父母故去之前怕我一人孤苦无依,因而在族中为我过继了继兄。本想着让继兄照拂于我,却不料继兄痴迷赌钱,在镇上赌坊中输了很多银钱。” 如此这般,简嘉将她被继兄嫂发卖,秦易卖家产凑彩礼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范老爷。末了她轻叹一声:“我也知道卖出去的物件再赎回很难,只是如果没办法将马儿赎回,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简嘉直视着范老爷的双眼,再一次捧出了她的钱袋子:“这里是我身上所有的钱财,望范老爷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带回马儿。” 耳边传来了擤鼻涕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范家的长工红着双眼泪汪汪:“呜呜呜,老爷——太感人了,秦猎户真不容易啊。” 范老爷的唇角不由得抽抽了两下,他无奈地扫了长工一眼,嫌弃道:“涕泪交加成何体统,快擦擦。” 长工背过身去更加大声地擤鼻涕,听着那悠长的声音,简嘉感觉自己的表情快绷不住了。 范老爷的目光在俊俊的身上扫过,落在茅草上时停了一下,他叹了一声悠悠道:“难怪秦猎户愿意将这么好的马儿贱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不让恩人之女遭难,他不惜卖了跟随他走南闯北的马儿。这是何等的大义,何等的忠烈。” 范老爷的目光又落到了简嘉身上:“你也不错,为了不让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痛失爱马,你一人独行……至善至纯哪!” “若是今日老夫不让你赎回骏马,岂不是做了那夺人所爱不善不仁之人?也罢,就当结个善缘,你多添几文,把马儿赎回去吧。” 简嘉的目光瞬间亮了,她又惊又喜对着范老爷行了个大礼:“多谢范老爷成全!”说罢她将钱袋子捧到了范老爷面前:“银钱都在这里,请范老爷过目。” 范老爷扫了一眼钱袋子,将里面的几个银角子捡了出来。他似乎对铜板不感兴趣,钱袋子中的八百文铜板又被他还给了简嘉,顿了顿后范老爷又慢悠悠说道:“我看你头上的这枚素簪不错……” 简嘉抬手便拔下素簪递给了范老爷:“能得范老爷一声赞,是它的福气。” * 红骏马转了个方向,向着秦家小院的方向走去。简嘉的身影被马儿遮挡早已看不见,范老爷手握着素簪目送着骏马远去,眼神怀念道:“真像啊……” 范家长弓利落牵起了骡子的缰绳:“哎,老爷,我有点后悔了,果然我还是喜欢大马!秦家那匹马真俊啊~” 范老爷哭笑不得,骂道:“方才是谁涕泪交加?别贫嘴,快回吧。”说罢他将素簪收到袖中,骡车摇晃,范老爷又慢悠悠捧起了书,“君子有成人之美啊~美,美啊!” 作者有话说: 范老爷:你们最好记住我,因为我很重。【骄傲脸】 第16章 第十六章 ◎契书◎ 秦朗哭狠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即便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可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噎着。秦易本想送弟弟去房间,可是他的双脚像是不受控制似的,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马厩前。 秦家的马厩在屋子的北方,这里曾经是秦家老屋,自从塌了半边墙后,老屋就改成了马厩。两间敞开的马厩面向南,西边的屋子中堆着一捆捆茅草,东侧的马厩空荡荡,已经不见了低头吃草的枣红马。 秦易弯腰将秦朗放下,他伸出手摸着马厩前方的曾经拴着马绳的栏杆。静默许久后,他拿起铁锹走进了马厩,埋头打扫起来。 马厩前方传来了脚步声,面色复杂的秦二叔缓步走到了马厩前,瞅着空荡荡的马厩,二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秦易:“没事没事,范家庄离得近,想俊俊的时候就去看看它。多攒些钱,早些把它赎回来……” 秦易沉默着,素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像是背后压上了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往常他清理马厩时,俊俊总会用大脑袋来蹭他的身体。那时他总是推开俊俊,若是知道有这一天,即便站在马厩里让俊俊蹭上一整日又能如何? 细细将马厩收拾好后,秦易左右一看,才发现了不同之处。好像从范家长工上门之后,他就没见简嘉了。一开始他以为简嘉是不好意思见生人回房休息去了,可长工已经离开这么久了,怎么没见她出门? 秦易眉头皱起,难道简嘉出去了?如果真是这样……侧目看了看空荡荡的马厩,他眼神黯淡了几分。 “回去吧。”站了一会儿后,秦易轻轻摸了摸秦朗的脑袋,“兄长中午给你煮粥。” 秦朗并没有听出兄长声音中的沉郁,只乖顺地跟着秦易的脚步向回走。 “汪汪——”将军突然竖起了耳朵,冲着南边叫了两声。秦易低头时,就见将军兴奋地化作了残影冲了出去,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 这种反应……通常只会在见到熟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吁——吁——啊,停停停,快停下,快停下!秦易,秦易!我搞不定了!”简嘉的惊呼声从南边的院子里传来,惊呼声中夹杂着将军的叫声和俊俊的响鼻声。 秦易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在他的意识回归之前,人已经向着院子的方向冲了过去。西侧院墙外铺着一条能跑马的石子路,往常从这里走时,眼睛一眨就能到头。可是今天,时间却变得无比漫长。 踩着细小的石子,跨过青草森森的菜地,秦易的目光穿过高过人头的茅草,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坐在俊俊身上手忙脚乱的简嘉。 赎回俊俊之后,简嘉迫不及待地想让秦家两兄弟得知这件喜事。于是她学着秦易教她的法子爬上了马鞍,控制着俊俊向家的方向走去。 御马的时候有多潇洒,到家之后她就有多尴尬。 她本想控制俊俊走到廊檐下,这样她能踩着廊檐下马。结果一到院中,俊俊只管伸长脖子啃着茅草。一勒缰绳,俊俊就猛地摇摇头,坐在马上的她被晃得手软心慌,最后只能祭出大招召唤秦易了。 “啊——啊——俊俊!是俊俊!”秦朗沙哑地尖叫了一声,小小的身影快乐地扑向了枣红色的骏马。面对失而复得的宝贝,别说秦朗沉不住气,就连秦易也无法控制狂乱的心跳。 秦朗的身体再一次被秦易提了起来,这家伙太开心,竟然想抱俊俊的后腿。秦易左臂一把夹住了秦朗,将他拎到了廊檐下:“不能抱后腿。” 确认冒失的弟弟安全之后,秦易快步走到了骏马前,他对着简嘉伸出了双手:“别怕,把手给我。” 简嘉刚刚伸出手,便觉得一股拖拽之力从胳膊上传来。她身躯向着秦易的方向滑去,下一刻她的腰身被秦易托住,随即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这不是简嘉第一次下马,上次秦易也是这样抱她下来的,只是上一次她的双脚落地一沾地,秦易就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这一次秦易的手却没有松开,简嘉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秦易深邃的眼眸。 见到主人,俊俊敷衍地拱了一下秦易的胳膊,然后低头继续吃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过一回了。这一拱唤回了秦易的意识,他松开简嘉,熟练地握住了缰绳。 感受到熟悉的拖拽力,秦易握着缰绳深吸几口气,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把它赎回来了。” 简嘉笑着点点头:“是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秦易只闷闷地点了点头,他的唇角扬起,深褐色的瞳孔越发明亮。秦朗毫无形象地抱住了简嘉的大腿,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控制不住地又哭又笑,口中只会重复念叨着“姐姐”和“俊俊”。 简嘉笑着揉揉秦朗的脑门,打趣道:“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哭包在掉金豆子啊?” 秦易深深看着简嘉,当他的目光落到简嘉的鬓发上时,上扬的唇角却落回了原处。今早吃饭时,简嘉的鬓发上还别着一根银簪,出去了一趟,簪子却不翼而飞了。 简嘉注意到了秦易的视线,她抬手摸了摸鬓发,笑道:“我今天运气好,遇到了范家老爷。范老爷只要了五两银子和一根银簪,就将俊俊交还给我了呢。对了,还有这个。”她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契书,“这是俊俊的契书,给你。” 在大景,马儿是贵重的物品,契书像是马儿的身份证,上面写了马儿的颜色年纪等特征。得了契书的人就拥有了马儿,简嘉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要不是范老爷掏出了契书,她真会直接给了钱领着马就走了。 秦易接过契书看了一眼,没错,这契书确实是俊俊的。那一日他亲自将契书交给了范家长工,没想到今日它又回到了自己手里。虽然契书在手,秦易却不能坦然收下。在他看来,赎回俊俊的人是简嘉,今日开始,俊俊属于她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1节 秦易将契书叠好,递给了简嘉:“你收下吧,以后俊俊就是你的马了。” 话音一落,只见简嘉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不是吧秦猎户,我都替你把马赎回来了,你竟然还想讹我?”别以为她不知道,养一匹马可费劲了。每匹马每天都要吃掉体重十分之一到二十分之一重量的食物,这也就算了,要让马匹长得好,还得半夜起床喂马。 岂有此理,简嘉根本起不来。 简嘉将契书塞到秦易怀里,半是调笑半是揶揄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别指望别人帮你收拾。”说罢她牵起秦朗的小手,愉快地往家里走去。 秦易愣愣地捏着契书,看着家门的方向。院内传来了简嘉的声音:“朗儿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呀?”听不清秦朗在说什么,但是秦易听到了简嘉带笑的回应:“好。” 抬头看看湛蓝色的天空,听着俊俊的呼吸声,秦易突然笑了,这一笑犹如冰川消融。 他小心将契书叠好收入怀中,而后挺直脊背牵着缰绳向马厩的方向慢慢走去。 时间尚早,不知此刻上山,能不能带一些猎物回来加餐呢? 作者有话说: 简嘉:如果我今天骑着你的马远走高飞了呢?你会不会慌? 秦易:好问题,不过我更想知道你准备怎么下马。 第17章 第十七章 ◎难得的猎物◎ 来到秦家的第十日,天上下起了雨。天光佛晓时,牛毛一般的雨丝纷纷扬扬落下,小半个时辰后,雨势越来越大。白色的雨水连成了线顺着屋檐挂下,落在院子中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深深浅浅的滴答声。 淡青色的水汽轻盈地缠绕在山间漂浮于树梢,顺着黑色的屋脊缓慢地延伸开,同烟囱中冒出的炊烟融合后又飘远。 一下雨山中温度骤降,简嘉拢了拢衣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竹制的茶杯做成的时间不长,热水一冲,竹香四溢。端着茶杯迈过高高的门槛,她来到了西厢房外的回廊下,将茶杯放在小方桌上后,她挪开小凳稳稳坐下。 方桌靠墙的那边放着一个青色的瓷瓶,瓷瓶中插着一支盛放的栀子花。浓烈的栀子香混着温热的竹香幽幽入鼻,潮湿的水汽随着温柔的山风侵入廊檐下。简嘉伸开双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神情满足又舒适。 这时她就无比庆幸前些日子将秦家收拾出来了,如今的院落和回廊恢复了本来样貌,一眼看去清爽通透。隔着雨幕,简嘉看向了东厢房的方向。秦朗正坐在窗前练字,隔着几只开得灿烂的栀子花,能看到近乎垂直于桌面的笔杆轻轻移动着。 简嘉的目光从秦朗严肃又认真的面容上滑过,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朗儿就算再有天分,长久窝在屋中练字和翻阅那几本都快翻烂的书对他帮助不大,或许应该找个有学问的夫子带朗儿求学了。 等秦易回来之后,她要问问秦易的意思。简嘉收回视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当再次放下茶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方桌上未完成的小装置上。 前几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她发现了几件老式的木工工具,也不知是秦家哪位前辈留下来的。简嘉上辈子的外公是个木工,从小耳濡目染外公手艺的她对这些工具并不陌生。她细心地擦去了工具上的灰尘,将它们从暗无天日的柜子深处拖了出来。 上辈子她活在一个科技和信息高速发展的时代,人们追求高速高效,制作出了很多能节省时间和精力的电器和机械。穿越来大景的这些时日,简嘉每天怀念得最多的便是那些能充分解放她的双手节省她时间的家用电器。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洗衣机,因为现在最令她头疼的就是清洗衣物。大景的百姓穿的衣衫多半用棉麻制成,宽大的衣衫吸水之后死沉死沉,每次洗衣服她都觉得没了半条命。 重活一世的简嘉早就想通了,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卷。只要条件允许,她绝不亏待自己。虽然她学识有限,鼓捣不出惊世骇俗之作,可是努力一下,还是能做出一些能为她省力的小发明来的。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小装置,看起来只是两个木质支架上架着两个圆木,可是只要转动圆木一侧的把手,两根木头就能一起转动起来。将湿漉漉的衣衫塞进两根圆木的间隙间,摇起把手时,圆木滚压的同时就能将衣衫里面的水份挤出来。 简嘉管这玩意叫脱水机,她相信再调试几次,以后的她洗完衣服之后再也不用使出吃奶的力气拧干衣物了。 就在简嘉拧开支架调节距离时,门外传来了将军的叫声。秦朗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快步走出了房间:“姐姐,兄长回来了。” 秦易上山已经很久了,看时间应该要回来了。简嘉发现秦易是个很优秀的猎户,只要他上山,就不会空着手回来。只是今天下大雨,不知道他能不能猎到东西。 看到秦朗快步走向南门的方向,简嘉也放下了手里的事情,随手从回廊上捞了两条大毛巾缓步跟了上去。 秦家的大门外也变了个模样,记得简嘉刚来时,院中的茅草高过人头。后来她才知晓,那些茅草是秦易专门种了喂俊俊的。茅草一年可以收两茬,前几天秦易将这一批的茅草收割了,今年一年俊俊都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茅草放倒之后,秦家宽大的院子终于露出了真容。院子北宽南窄,北临秦家的房子,东西两侧各有一条沟渠,南边的竹篱笆外便是通向山外的道路。除了北边,其他三面围着竹篱笆,竹篱笆有些年份,已经腐朽不堪。 等天晴之后,简嘉便准备和秦易一起拔去旧篱笆,换上新篱笆。 宽大的院子足有两亩地,先前家里只有秦家两兄弟,秦易来不及打理院子才种上了茅草。如今家中多了一口人,简嘉想将院子打理出来种上花草和蔬菜。 宽敞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深翻,大雨下浑浊的泥水冲刷出了条条小沟,蜿蜒着向着地势低洼的院门处流淌。 将军全身湿透,它从山道上冲出,踩着泥水摇着尾巴向着简嘉和秦朗奔来。看到大狗冲来,简嘉上前一步,指着回廊的一侧道:“去那里甩水。” 纵然将军非常思念小主人,它依然听话地站到了简嘉指定的地方。大狗站定身体,脖颈和身体发力,一阵“噗噜噜”后,原本贴在狗子身上的的毛竖起,炸成了刺猬状。墙上多了一片水印,幸亏简嘉他们站得远,要不然一定会被狗甩一身的水。 这时简嘉才上前用干毛巾快速擦起将军的身体,粗粗擦拭一番后,她的目光穿过竹篱笆看向了西边的山道。山道上有一道高大的人影正缓缓从雨幕中走来,秦易身披蓑衣脚步稳健,许是因为下雨山道泥泞,又可能他肩头扛着猎物,今日他的脚步声格外沉重。 秦朗的双手搭在眉毛上方,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秦易的模样。突然间,秦朗的双眼猛地睁大,满脸震惊:“兄长扛了一头猪!” “猪?”雨水阻碍了简嘉的视线,她学着秦朗的模样眯起眼细细看去。就见秦易脖子向着左侧倾倒,右边的肩膀上扛着一头黑色的猎物。这头猎物身长足有四尺,四肢向下肚子压在秦易的肩膀上,从轮廓看,确实是一头猪,还是一头不小的野猪。 简嘉又惊讶又佩服:“秦易真厉害啊……”记得以前上大学时,校园中曾经出现过野猪。那段时间学校的保安草木皆兵,学校特意发通知,让同学们下课和放学时不要单独出行。她曾经远远看过野猪一面,那彪悍又野蛮的模样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她看来,野猪就是猛兽。而秦易竟然将猛兽扛在了肩膀上,秦猎户乃真汉子也。 秦易速度很快,没多久他就走到了院中。看到迎过来的家人,秦易唇角微微上翘:“今日运气好,一上山就遇见了它。”说罢他随手将野猪丢在廊檐下,又解开蓑衣挂在了廊檐外。滴落的猪血,染得半身蓑衣血红一片。雨水冲刷下,蓑衣下方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痕,血腥味弥漫开来,看着触目惊心。 简嘉递过了干净的大毛巾,秦易一怔,然后接过毛巾细细擦了擦脸。松软的毛巾散发着一股清香,冲散了口鼻间的血腥味。他双手揉着毛巾放在鼻尖下深深嗅了嗅,香味像是茉莉花,又隐约透着几分栀子花香。 侧目一看,只见简嘉鬓发上夹着一支盛放的栀子。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嫩黄的花蕊若隐若现,秦易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栀子花插在黑发之中竟然如此秀美灵动。 简嘉和秦朗二人蹲在野猪旁,二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猪,交头接耳间两人发出了细小的惊呼声。 黑状的野猪倒伏在回廊上,脖颈上的伤口缓缓地渗血。简嘉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野猪,比起家猪,野猪的身体更加苗条,也更加健壮。它全身上下只有脖颈间一道伤,秦易只用了一刀就让它毙命。 简嘉抽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秦易腰间的匕首。正当她盯着匕首上两滴暗红色的猪血失神时,眼角的余光好似瞄到了秦易正在看她。 等简嘉看过去时,就见秦易正在认真擦手。外面下着大雨,即便有蓑衣护体,秦易的衣衫也湿了大半。简嘉斟酌了一番:“要不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就算要去镇上也不急于一时。” 秦易微低着头看了简嘉一眼,随手将毛巾折叠起来,他沉声道:“这头猪留着自己吃。”这头野猪是今年春天出生的小猪仔,长了四五个月,正是肉质鲜嫩的时候。若是拿出去卖,确实能卖一些银钱,可是比起得一两百个铜板,秦易更希望让家人品尝到在外头吃不到的好东西。 简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期待的笑容:“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说来惭愧,简嘉作为一个姑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食肉动物,没穿越之前,每顿饭她都需要加个大荤。所谓的大荤必须是实打实见到肉的,一口下去能流油的,那种和蔬菜一起炒的肉丝在她看来都算是点缀。 来到秦家之后,每顿饭虽然都能吃饱,但是她很馋肉。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她都梦到了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了。 秦易定定看着简嘉,突然笑了:“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简嘉兴奋地握住了拳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妥善地安排它的!” 红烧肉、扣肉、糖醋排骨……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 聋聋友情提示: 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第18章 第十八章 ◎熬猪油◎ 杀猪宰羊这种事简嘉不会,但是她很喜欢看别人做。就比如现在她和秦朗正蹲在廊檐下,看秦易和二叔联手杀猪。山里人杀猪比较粗犷,一般情况他们会直接烧去猪毛,烧得猪皮焦黄之后,再刮去黑灰给猪开膛剖肚。但是秦易的手法很细致,他选择用开水烫毛后刮去猪毛。 漆黑的野猪经过烫和刮之后,猪皮竟然变得雪白。一百多斤的猪倒吊在房梁上,二叔举着水瓢用清水冲洗着黏在猪皮上的猪毛和污渍,一连冲洗了几次后,猪身就被洗干净了。 秦易将污水盆拖到一边,他取了个干净的木盆放在了猪头下方。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了锋利的匕、首,刀锋在猪脖子上快速划拉了一道。厚厚的猪皮出现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顺着伤口看去,能看见森白色的猪颈骨。 就在秦易准备继续动手时,他却侧身停下了动作,皱眉看向了木盆边的二人。 “嘶——”这又猎奇又血腥的画面让秦朗忍不住睁大了双眼,他刚想凑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只温热的手掌从身边伸出,捂住了他的双眼。 秦朗:??? 简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儿不宜,姐姐帮你打个码。”原以为秦朗的胆子小,看到血糊糊的画面会自动回避,没想到这家伙半点不怵。说好的君子远庖厨呢?说好的柔弱胆小的小可爱呢?只能说秦朗不愧是秦易的兄弟,虽然外形秦朗看起来瘦弱,可骨子里面却和他兄长一样有着血性。 胆子大是好事,秦朗体弱也是事实,怕他看多了血受了惊吓,简嘉体贴的捂住了秦朗的双眼。随后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秦易:“我捂好了。”秦易可以继续了。 然后简嘉和秦朗二人就被秦易赶到了屋内,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简嘉伸手拉了拉门栓,发现门外竟然落了锁。好家伙,秦易不让秦朗看也就算了,凭什么不让自己看? 气呼呼的简嘉低头同秦朗四目相对,想了想后,简嘉控诉道:“你哥真独、裁。” 秦朗沉默了一阵,弱弱问道:“姐姐,方才我就想问了,打个马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简嘉:…… 这让她怎么解释! 等简嘉再见到那头野猪时,它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一百多斤的猪要吃很长一段时间,大景没有冰箱,若是猪肉存放不当变质就浪费了。杀猪时,简嘉他们已经决定了这头猪的做法:四条腿盐腌了做成火腿,身体部分的肉该红烧的红烧,该糖醋的糖醋,剩下的部分做成坛坛肉封装。猪头和猪脚一起用盐腌制了做成咸猪头猪脚,至于内脏部分也不能浪费,等二叔清理出来之后,简嘉会将它们一锅卤了。 一头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会有丝毫浪费。 简嘉只知道秋冬季节是腌制腊味咸肉的季节,却不知临近夏季也能腌制火腿。好在秦二叔有经验,腌制火腿和猪头猪脚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一头猪一百多斤,去了毛和内脏,再将需要腌制的部分取走后,剩下的肉只装了浅浅一盆。毕竟这只是一头半大的野猪,膘未足肉不厚,能有这样的出肉率已经不错了。 简嘉留出了两刀最漂亮的五花肉准备用来做红烧肉,剩下的肉则要拜托秦易帮忙改刀。肚腩上的肥膘肉要去皮切成小块,一会儿能混在板油中一起熬煮。肋条上的肉要剔出骨头之后切成巴掌大小的块,再经过简单腌制后油炸做成过油肉。 屋外的雨势依然没小,烟囱中冒出了青白色的炊烟,厨房中秦易站在桌子边分割猪肉。无论剔骨削肉还是剁砍劈刺,他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不足一尺长的匕、首两侧开了刃,锐利的锋芒滑过,紧致的肉就乖顺的变成了简嘉需要的模样。 简嘉原以为自己算是刀工不错的人,可和秦易一比,她甘拜下风。薄薄的匕首在秦易手中犹如神兵利器,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炫技的动作,可每一刀都让她赏心悦目心悦诚服。 肥膘肉和板油切开之后,体积变大了不少。白花花的肥肉堆了一小盆,简嘉嗅了嗅肥肉的味道,和家猪相比,野猪的味道确实有些大。这也不奇怪,家养的猪仔在幼时都会阉割。阉割后的猪仔长得更大,肉质也更加细嫩,味道也更淡。 秦易猎到的野猪虽然还没长大,可它未经阉割,多少会存有一些味道。看来在熬油之前,她得好好去除一下这股味道。 想要去除味道,方法也简单。先将肥肉用温水淘洗几遍之后,再放入锅中焯一道水。当然,她也没忘记加上两勺酒。焯过水的肥肉变得立体,已经不像方才那般软趴趴的了。 将焯过水的肥肉倒入锅中,再添上一小勺清水,简嘉升起灶膛中的火焰,慢慢开始熬制猪油。 “为什么要加水?”突然间,简嘉听到了秦易的声音。 当简嘉抬头看时,就见秦易在灶台旁边站得笔直,他眼神认真,目光严肃,这神态唬得简嘉一愣,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见简嘉不回答,秦易又问了一遍:“我以前也见人熬制过猪油,可他们没有先煮肥肉,也没有先放水。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简嘉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耐心地解释道:“放水是为了让肥肉在熬制过程中升温不太快,不容易熬焦糊。而且加水之后熬制出来的猪油更加清澈,如果不信,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秦易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出了厨房。正当简嘉腹诽之际,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他竟然带着一支毛笔和几张黄麻纸走了进来。一进厨房,秦易便将黄麻纸放在了方桌上,然后捏起毛笔快速在纸上写了起来。 简嘉好奇地看去,只见黄麻纸上出现了几行字:熬猪油要点:焯水之后放冷水。 简嘉:……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秦猎户竟然记下了她烹饪的重点。窗外雨声潺潺,简嘉眼神越发担忧,糟了,难道秦猎户有什么精神类疾病,专门在雨天发作? 就在简嘉胡乱猜测之际,她面前出现了墨迹未干的黄麻纸。秦易认真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写错。” 有一说一,秦猎户的字写得很有特色,狂放不羁中透着一股杀气。 见简嘉眼神惊疑,秦易偏过头,声音弱了几分:“我觉得你做的饭菜很好吃,我想同你学做菜。”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什么要点秦易先记为敬,说不定将来就能用上了。 简嘉:……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2节 早说啊,害得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不过秦猎户的精神值得表扬,发现不足之处之后,他没有回避问题还在努力寻找解决方法。简嘉就欣赏这种态度,她接过黄麻纸认真看了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有写错,写得很好!” 秦易应了一声收回了纸,耳根微微发烫。 正在炼制的这锅油是为了坛坛肉准备的,因而不能熬制得太老。当锅中的油脂从乳白色变得清澈时,简嘉便开始往陶罐中舀油脂。舀了小半罐猪油后,她小心将陶罐转移到一边的架子上,防止被人不小心碰倒。 此时的肥肉已经不见初时的模样了,它们缩小了好几圈,外表已经从乳白色变成了金色。它们正在完成从肥肉到油渣的进化过程,熬制的时间越长,深藏在肥肉内部的油脂越少。 诱人的油脂香味从厨房扩散出去,引得小两只在厨房外探头探脑。简嘉转眼一看,就见窗外晃动的两个小脑袋,当下她差点笑出声:“别着急啊,油渣还没熬好,一会儿好了唤你们。” 记得小时候过年时,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熬猪油。每当到了那个时候,简嘉总是格外期待那一口酥香味美的油渣。比起板油的油渣,她更爱花油的油渣。 缠绕在猪肠肠外的花油油炸之后像鸡冠一样,口感又香又酥,还有那裹挟在油脂中暗红色的沙肝,现在想来口水都要往外掉了。 说起来……花油呢? 简嘉用笊篱推了推漂浮在油上的油渣:“秦易,你看到猪肠子上的那一层油了吗?那层油丢了吗?” 秦易正色道:“没丢,二叔还没收拾好,一会儿收拾好了会拿过来。” 锅中的油渣挨挨挤挤漂浮着,金黄色的油渣外表已经被炸得酥脆,笊篱一碰就发出了酥脆的声响。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后,简嘉捞起两块油渣看了看:“好了。” 刚出锅的油渣还在发出细小的声响,热腾腾的油渣堆放在大碗中像是一座金色的小山。简嘉招呼秦易:“秦易,把油渣端走。朗儿,吃油渣了,吃的时候注意别烫到了啊。还有,不能吃太多,中午还有好吃的!” 说罢简嘉顺手从小山上捡了一粒油渣,吹了吹后丢入口中。油渣入口满口香,嚼一嚼又酥又脆,香得让人停不下来。 简嘉哼着小调将锅中剩余的油脂舀到了另一口罐子中,清亮的油脂装了大半罐,端在手中沉甸甸。将罐子搁在灶台角落后,她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这可能就是家里有粮心不慌吧? 作者有话说: 阿聋我啊,最喜欢吃鸡冠油了,农家大猪杀好之后取下猪肠外面的那一层鸡冠油和网油,柴火灶架起慢慢熬,熬好了之后鸡冠油又脆又香,我特别喜欢藏在里面的“瘦肉”,后来才知道那玩意是淋巴==。 不过架不住它香啊!再说了,炸了那么久就算是淋巴也熟透了,哼哼…… 上一次吃油渣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家里不养猪也不买年猪之后,很多隐藏美味都消失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被压制的天性◎ 熬好猪油之后,终于到了简嘉最期待的红烧肉环节。天知道她馋这一口多久了,穿越之后,她还没能大口吃过猪肉。肥嫩嫩油滋滋香喷喷的红烧肉,吃到嘴里的满足感无法替代。 方才熬了油的锅中还残留着一点油,锅中正热,简嘉往锅中丢了一小把冰糖,准备炒个糖色。 在大景,糖比盐要贵重,因为技术的限制,现在还没有白雪一样的白糖,只有像板砖一样的红糖块和颜色发黄的冰糖。秦易买回来的便是□□糖,若是细细看,能清楚看见其中的杂质。 结实的冰糖入了热油后发出了碎裂声,大块的冰糖崩裂成小块,小块的冰糖则慢慢融化同热油融合在了一处。锅中的油越发浓稠,待到冰糖完全融化之后,简嘉握着锅铲在糖油混合物中缓慢搅拌着,时刻注意着糖稀的颜色变化。 秦易再一次站到了灶台旁,他看看糖稀又瞅了瞅简嘉。这一次简嘉不等秦易发问便主动告知道:“我在炒糖色,糖色就是将糖加入热油中融化升温,等变成棕色时炒肉,肉的颜色会非常好看。” 一边熬着糖色,简嘉一边同秦易说着熬糖色时要注意的点。秦易认真地听着,眉头轻轻扬起。不得不承认,先前他确实小瞧了简嘉,看着柔弱的简嘉其实懂的东西挺多的,就比如炒糖色这事,他之前就没听说过,更不知道炒个糖色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注意点。 简嘉很快就适应了秦易这个“学生”的存在,既然秦易有心学习做菜,她就不会藏私。在学习这件事上,她觉得说千遍不如做一遍,因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会让秦易有动手的机会。 随着温度上升,糖稀的颜色逐渐从淡黄色转成了焦红色,浓稠的糖稀间还出现了细密的气泡。炒到这个程度,糖色就算成了,若是继续熬煮,煮出来的肉就会发苦了。 简嘉指挥道:“把切好的五花肉递给我。” 秦易快步走到了方桌旁端起宽大的砧板,砧板上堆着切得方正的五花肉块。小野猪的五花只有一寸厚,厚厚的猪皮之上瘦肉的比例远高于肥肉,暗红色的瘦肉间夹杂着白色肥肉层,看起来漂亮极了。 “肉可以下锅了。”别说,有个人能搭把手的滋味还真不错,简嘉抬起锅铲对着锅点了两下,“下锅。” 秦易将砧板上的五花肉推入锅,只听“刺啦”声响起,锅中冒出了青色的油烟。受热的肉块四周开始变色,暗红色的瘦肉部分变成了粉白色。这时就能看出糖色的威力了,翻炒几下后,每一块肉都均匀的过上了油亮的糖色。 原以为加了糖色之后,锅中就不用再添加酱油了,可简嘉沿着锅边烹入白酒之后,还往肉中浇了两小勺酱油。这下轮到秦易不解了:“糖色……” 简嘉解释道:“糖色只是让肉的颜色更好看,不能给肉增加味道。这里放酱油,是为了给肉增加咸味和鲜味。” 料酒姜片去腥,八角香叶增香提味……放进去的每一种调料都有它的作用。秦易抬手摸了摸下巴,面色严肃的记下了锅中放着的每一种调味料。简嘉唇角不由得抽了两下,秦易的表情和神色让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做红烧肉,而是在实验室里做秘密试验。 充分翻炒均匀后,锅中的肉变成了好看的红棕色,方正的肉块间夹杂着姜片香叶八角。简嘉揭开了灶台上最小的那口锅,这是专门用来烧热水的锅,今日用灶台的时间长,锅中的水早已煮开。她舀出滚水添入大锅,待滚水浅浅淹没肉块后,她盖上大锅盖静等美味在锅中酝酿。 农家土灶用泥土和石头搭建而成,灶台最上方铺着一层黑色的石板。作为家中最有烟火气的地方,灶台也是最容易脏乱的地方。方才熬油和炒肉时,锅沿上不可避免地溅上了一些油渍。 简嘉喜欢一边做菜一边收拾灶台,接管秦家灶台之后,她立刻换了灶台上黑得看不出形状的抹布。现在用的两块抹布是用白色的棉布做成的,白色最不耐脏,也是最能检验清洁度的颜色。 肉香混着油烟从锅盖的缝隙中冒出,白色的水蒸气慢悠悠地在灶台上转上两圈,又顺着大窗口飘出了厨房。简嘉手握抹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灶台一圈。收拾干净的石板泛着油光,看起来像墨玉一般温润。 秦易本想帮忙,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能帮忙做些什么,只能后退几步看简嘉收拾灶台。简嘉身穿藏蓝色的裙子,明明是当地最常见的布料,穿在她身上却格外好看。秦易的目光从灶台挪到了简嘉的双手上,又从她的胳膊转到了她的鬓发上。 白色的栀子花随着简嘉的动作微微摇晃,秦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简嘉一边收拾着灶台,一边和秦易打着商量:“一会儿你能帮忙把猪肝切成薄片吗?中午咱吃个爆炒猪肝?”这么棒的刀工,不用来切猪肝可惜了。 秦易收回视线,声音有些低沉:“好。” * 从小到大因为体弱,秦朗有很多东西不能吃,稍不注意轻则上吐下泻,重则卧床不起。酥香的油渣嚼起来又脆又香,不用沾任何调料滋味已经非常鲜美,这是他从没品尝过的滋味。他郑重从油渣中挑选了三块看起来最顺眼的放在了小碗中,然后端着小碗坐在了小板凳上。 小心捏起一块金黄的油渣,秦朗侧过头呲着两个细细的门牙一点一点啃着香喷喷的美味。这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小妙招,慢慢啃着吃,一块油渣能吃很久。 眼看秦朗投入地眯着眼吃油渣,将军不乐意了。刚开始时,将军还端庄地坐着,一双狗眼认真地看着小主人,指望着小主人能赏它一个油渣。可等啊等啊,口水都流了一地了,小主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它。 “嘤嘤嘤……”将军哼哼了几声,试图引起秦朗的注意。 秦朗侧目看了将军一眼,就是这一眼,给了将军一个信号。狗子突然咧开嘴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笑了,大大的尾巴有节奏的摇晃着。四目相对间,秦朗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不妙。 就在秦朗思索着这股不妙代表着什么时,将军突然动了。 黑色大狗站起身,机灵地闪身凑到秦朗身边,在秦朗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飞快探头拿舌头一卷,吧唧一口把碗里剩余的两个油渣给吃了。 边吃边快乐得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尾巴飞速晃出了残影。 呜呜呜好好吃。 大黑凭本事抢来的肉肉,大黑好喜欢! 秦朗面对空碗直接傻了眼:“……” 没、没了?! 狗子吃完后还觉得不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随后鸡贼地盯上了小主人手里那块还没吃完的油渣。它眼睛转了转,狗狗祟祟地抬头拱向了小主人的手,先安慰似地舔了舔秦朗的手指,秦朗以为这是将军在跟自己道歉,心中刚刚一软,只见下一秒狗子已经卷走了他手里残余的油渣,一边发出噫呜呜噫的狂喜声一边蹦蹦跳跳地飞快逃脱了现场。 嘿嘿,这是大黑凭本事得到了第二块肉肉! 大黑好棒! 冷风裹着湿漉漉的水汽吹来,糊了秦朗一脸。看着大狗圆润的屁股,秦朗咬住了嘴唇。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和一条狗计较,可是越是强忍,他的情绪越发不可收拾。 “哇——” 秦朗实在没憋住,对着空碗嚎啕大哭,“狗叼走了我的油渣,哇——” 听到秦朗的哭声,秦易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听秦朗这么哭过了。 普通人家的兄弟年纪相差不大,而秦易和秦朗却是个例外。秦朗是爹娘的老来子,秦易十二岁时,秦朗才呱呱坠地。面对比自己小一轮的弟弟,秦易一开始时并不喜欢他。 在他看来,秦朗太娇气了,饿了困了会哭,磕了碰了更会扯着嗓子嗷嗷直哭。那时的他早已能独自上山打猎,而他的弟弟却在蹒跚学步牙牙学语。让这样的他窝在家里带秦朗,对他而言是世上最大的折磨。 后来官府发来了通知,秦家要派一个人去服兵役。父亲年迈弟弟尚幼,纵然心中不情愿,秦易还是顶了上去。离开家时,秦朗不到两岁,他已经不记得那一日爹娘对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糊了一脸泪的秦朗死死抱着自己的大腿,含糊不清地喊着“兄长别走”。 军中四年出生入死,原想着挣个军功回家光宗耀祖,却不料等到的是娘死爹重病的消息。等他跨越了千山万水归家时,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了秦朗一人。 犹记得归家之后第一次看到秦朗时,年幼的弟弟白着一张脸低着头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分别的时光让他们兄弟变得更加陌生,记忆中那个糊了一脸泪的哭包弟弟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秦朗从一个娇气的小哭包变成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弟弟。 秦易放下手中的刀,快步走出了厨房,看着哭得脸色通红的弟弟有些心疼。他责怪地看了将军一眼,同时伸出手指向了墙角的位置。将军委屈地哼哼了两声,然后垂着尾巴低着脑袋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缩成了一团。 收拾好将军之后,秦易走到了秦朗身边,扯起衣袖轻轻擦拭着秦朗脸上的泪痕:“不哭了,兄长已经教训了将军。碗里还有很多油渣,兄长给你拿。” 原以为秦朗得到新的油渣之后会收起眼泪,哪知道自己的声音和动作越是轻柔,秦朗的眼泪掉得越凶。秦易的衣袖被眼泪打湿,不知何时秦朗已经拱到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秦易笨拙的搂着弟弟瘦弱的身体,一时有些充楞。他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得出来,弟弟这一哭并不只是因为油渣被抢了,反而像是要将这些日子承受的委屈和酸涩发泄出来。 平日里秦朗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大声,即便有什么委屈或者需求也从不对自己表达。除了前几天卖俊俊时他哭了一场后,这是归家后第二次听到秦朗哭。 也是秦易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弟弟还是个孩子,秦朗不是真正的成长了,而是在双亲去世之后,在他这个严厉而又少见的兄长面前故作坚强。 作者有话说: 将军:大黑委屈,大黑心里苦e(┬┬﹏┬┬)3 ,有没有人来哄哄汪? 第20章 第二十章 ◎红烧肉和爆炒猪肝◎ 简嘉捡了几块油渣装在小碗中,待秦朗不再嚎啕大哭只是靠在秦易怀里抽噎后,她将小碗放在了秦朗手边:“大黑坏,我们今天不理它了,一会儿做了好吃的红烧肉也不给它吃。” 秦朗扁着嘴巴,眼泪汪汪地看了看大黑的方向,看到狗子委屈成了球,他又开始心软了:“还是给它吃吧,我不生气了。”说来也怪他自己,兄长明明提醒过他,让他吃东西的时候把碗放在桌上,不要随手放在低矮之处,将军从不觊觎饭桌上的饭菜,但是饭桌下的食物它都会默认成自己的。 明明是自己忘记了这事,还好意思嚎啕大哭……秦朗抬起眼睛瞅了瞅秦易的脸,又看了看秦易胸口的一滩水迹,然后低着头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地从兄长怀里退了出来。如果地上有一条缝,他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这时二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身穿蓑衣,一手提着存放着内脏的竹篮。秦朗连忙揉了揉眼睛,起身快步向着二叔跑去:“二叔,我来帮你。”二叔来得太及时了,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兄长。 看着秦朗瘦弱的背影,秦易眼神愧疚,作为兄长,他确实不够观察入微,竟然没能发觉弟弟的异常。不过没关系,将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们兄弟还有很长的时间能互相了解彼此。 “秦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们要不要给朗儿找个夫子?”正好秦易的目光落在秦朗身上,简嘉觉得自己可以提一提关于朗儿的事,“朗儿已经七岁了,正是应该启蒙读书的年纪。他性格文静,又喜欢练字看书。回头我们看看哪家学堂或者私塾的夫子脾气好学问高,把朗儿送去吧?” 第一次见秦朗时,简嘉还以为他是个四五岁大的孩童。后来才得知,他已经七岁了。大景的孩童五岁就能启蒙,秦朗虽然晚了两年,可现在启蒙也还来得及。 秦易惊讶地看了简嘉一眼,而后转过头,沉默地凝视着秦朗的背影。简嘉说的事情他去年就考虑过了,他自己能识文断字,当然不希望弟弟目不识丁。 可是找人启蒙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如果秦家位于村镇倒也罢了,可是秦家远在山中,方圆五里内连人家都没几户,更别说私塾了。朗儿五岁时,爹娘就曾经送他去过村外的私塾。那私塾离家有八里路,每天天不亮爹或者娘就要翻山越岭送朗儿去读书,吃过午饭没多久,又要翻山越岭去接他回来。 一来一回,每天的时间都花在路上了。后来娘出了意外,爹一人无法接送朗儿,读书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去年的时候,秦易想着家中有俊俊,接送朗儿应该不是难事,于是动过继续送朗儿去读书的心。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每天光是往返于山林和镇子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若是再多个接送朗儿的事,他实在分身乏术。 而且山外的那家私塾他去看过,夫子是个只会死记硬背的老顽固,入学的孩童顽劣不堪,秦易并不觉得朗儿能在那里学到知识。 想找个离家不太远,夫子又有学识的学堂太难了。秦易回过神,轻叹一声后,将自己考虑的难点告诉了她。 经过炖煮,锅中的红烧肉散发出了独有的香味,那香味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专门往人的鼻腔中钻,惹得五脏庙都闹腾起来了。嗅着熟悉的肉香,简嘉的心情格外放松,她看着沉默思索的秦易,就知道他在为难什么。简嘉目光悠远地看着院外烟雨朦胧的天空:“事在人为,要是中途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再想办法解决,你觉得怎么样?”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3节 简嘉虽然没有当过父母,却也知道无论在哪个时代,孩子都是家中的希望。秦易担忧的事她也考虑过了,既然说了这个话题,她就没想过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秦易。朗儿唤她一声“姐姐”,她便会成为一个负责的长姐,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照拂他。 顿了顿后简嘉笑着看向了秦易:“回头你教我怎么骑马吧?” 秦易愣了一下,简嘉的话题太跳跃了,上一刻还在讨论朗儿入学的问题,下一刻就跳到了骑马的事上。这时他就听简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我学会了骑马,不太远的地方我就能骑马过去了,以后朗儿到了私塾里,我和你谁有空谁去接送他。” 秦易瞳孔猛地张大,看着简嘉的笑颜,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沉甸甸的又暖又疼。片刻后他郑重点头:“好。” 等雨过天晴后,他会好好教导简嘉骑马。 雨势一直没减小,秦二叔只能在水渠中粗粗清洗了一番内脏,竹篮中的肠子和肚肺散发出不太美妙的味道,熏得帮忙提竹篮的秦朗五官扭曲。秦易快步上前提走竹篮,他将竹篮挂在了廊檐下,一会儿慢慢清洗。 秦二叔一边解下蓑衣一边吸着漂浮在院中的香味:“太香了,嘉儿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简嘉笑道:“做红烧肉呢,现在应该已经熟了,二叔你帮我试试味道?”柴火灶火力旺,炖煮到现在红烧肉已经熟了,红棕色的红烧肉浸没在浓郁的汤汁中,随着汤中不时鼓起的气泡颤巍巍地抖动着。 夹起几块红烧肉放在碗中,简嘉招呼秦易:“你和二叔一起试试味道?”如果味道好的话,再收个汁她就准备盛出红烧肉了。 看清碗里的肉块后,秦易才明白红烧肉三个字的真正意思。平日里为了省事,即便买了肉,他也只会用白水煮了后蘸酱油吃,哪里会花时间炖煮。 碗中的肉棕红透亮,厚厚的猪皮已经煮出了胶质,用筷子一扎就能轻松扎透。猪皮之上肥肉和瘦肉交织,肥肉颜色通透,瘦肉的颜色则厚重许多。肉块上裹着油亮的汤汁,扑鼻的肉香像是一只小手在不断招摇。 因为烧制的时间不算太长,肉还没有到达软烂的地步,筷子夹起时能明显感觉到尖头传来弹性。轻轻吹了吹肉,确保筷子上的肉块温度下降到能入口的程度后,秦易将这口肉送到了秦朗口中。 秦朗嘴巴小,一口只能咬下一半的肉。紧致的肉块在秦朗的牙齿间一分为二,牙印下方的肥肉被撕扯分离,溢出了亮晶晶的油脂。嘴巴开合间,浓郁的肉香席卷了整个口腔。 简嘉做的红烧肉是偏甜口的,咸甜适中的红烧肉不干不柴肥而不腻,各种香料完美地盖住了野猪肉的腥味,细细品尝时不但能感受到劲道饱满的肉质,更能感受到香料和肉融合后的极致鲜味。 秦郎嚼着肉双眼亮晶晶:“好吃!二叔,兄长,这个肉好吃!” 早在秦朗说话之前,二叔已经夹了一块肉塞到了嘴里,这会儿他竖起了拇指:“香!太香了!老头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红烧肉!” 简嘉笑吟吟:“二叔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管自己做什么菜,秦家人总是很捧场。而作为一个厨子,食客的赞扬和光盘行动,就是对她最好的表扬。 秦易喂秦朗吃完一整块肉后,才夹起碗中最后一块肉放入口中。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吃到嘴后,心里升出了莫大的满足,他终于明白简嘉为什么会在梦里念叨红烧肉了,原来这就是她做梦都在惦记的美味。今天之后,若是一个月吃不到红烧肉,只怕他也会在梦中想念这口神仙滋味了。 见秦家三人反馈良好,简嘉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现在的红烧肉还不算成功,汤汁过多,红烧肉的色泽和卖相还不到最佳,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她愿意再等等。 灶膛中的柴火火势变大,红烧肉的汤汁逐渐蒸发质地越发浓稠。最后当汤汁能稠稠地裹住红烧肉时,肉就能出锅了。 满满一大碗红烧肉表面流淌着油光,光是看一眼都是极大的满足。简嘉夹起一块吹了吹,心满意足地塞到嘴里:“嗯,就是这个味!”如果硬要挑刺的话,那就是野猪不够肥壮,红烧肉不够肥嫩。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机会买到农家的大肥猪,到那时再做红烧肉就行了。 红烧肉出锅之后,下一道菜就该炒猪肝了。 野猪体型小,因而肝脏也不大。方才简嘉看到混在内脏中的肝脏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口感鲜嫩的爆炒猪肝。她很喜欢吃猪肝,可是每次都苦于切猪肝。猪肝的口感由刀工决定,而软嫩的生猪肝极其考验刀工。 不过现在她不用担心刀工的问题了,见过秦易用刀之后,她就将切猪肝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而秦易也不负简嘉所托,他切出的猪肝厚薄均匀片片完整,用来爆炒堪称完美。 不过在爆炒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肝脏是排污的器官,若是处理不当会有浓重的腥味。秦易切好猪肝后,简嘉便用盐水浸泡了猪肝。经过三次换水,紫红色的猪肝颜色变淡了不少,成了粉白色。 滤干水的猪肝还需要经过各种调味料的腌制,口感和味道才能达到最佳。简嘉挑挑拣拣,在猪肝中加入了姜丝白酒胡椒粉和一点酱油,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一勺红薯粉。有了红薯粉的加入,猪肝炒制出来会更加嫩滑。 平时炒猪肝时,简嘉喜欢用一些口味比较重的蔬菜来搭配,比如青椒、洋葱或者蒜苗,可现在别说新鲜蔬菜了,她连大蒜都得省着点用。 简嘉一边拍着蒜粒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再过一阵就有新鲜蔬菜了。”秦家屋外的菜地中已经洒下了好几种蔬菜种子,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期待的青红辣椒泡椒剁椒就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说: 听说有的地方红烧肉里面会放辣椒,真诚求问当地的小伙伴,加了辣椒的红烧肉是什么滋味,好吃吗?【吸溜】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农家坛坛肉(上)◎ 炒猪肝不能吝啬,要舍得放油。将锅烧得滚烫,浇下豆油,炙热的铁锅会快速将冷油烧至冒烟。这时候再将腌制好的猪肝倒入锅中滑炒至变色,猪肝片片分明,一点都不会粘在锅上。 简嘉快速将变色的猪肝盛在盘中,感慨道:“还是得大铁锅炒才有感觉。”前些年租房子做饭时,她总觉得炒锅不得劲,铸铁锅保养不好时煎蛋都会黏过,不粘锅虽然不会粘食材,但是总觉得温度升不上去,与其说食物是被炒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炖煮出来的,需要爆炒时总是少点锅气。 农家大铁锅就不一样了,灶膛中柴火一燃起,锅体一周都能受热。铁锅足够大,无论放入什么食材都能快速翻炒均匀,不用担心食材蹿出锅外。 一片片灰白色的猪肝表面裹着稍稍有些浓稠的酱汁,微微卷曲的猪肝片片完整地堆叠在一起。这可将秦易看傻了,秦猎户捏着图毛笔,深邃的眼眸难以置信:“这就熟了??” 他也不是没吃过动物肝脏,可从没吃过在油锅里面划拉两下就出来的。这能吃吗? 简嘉眉眼含笑,轻轻瞟了秦易一眼:“还差一点工序。”没有洋葱蒜苗,她就拍了几粒大蒜籽代替,没有新鲜的青红椒,她就剪了几根红辣椒丝点缀。 在锅里留了一些底油后,简嘉将蒜末推入了油锅中。这是从秦家蔬菜地中收上来的新蒜,不知是因为秦易不会管理还是因为品种问题,新蒜结得很小,最大的蒜籽剥出来都不到简嘉的小拇指盖大。可是这种蒜的蒜味却特别充足,蒜末一遇到热油,一股蒜香就飘出来了。 蒜末的边缘起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后,简嘉将猪肝和辣椒丝一起倒入锅中。加入了蒜末和辣椒丝的爆炒猪肝中多了配菜的点缀,多了两种香味的同时也多了醒目的色彩。 在锅中又滚了两圈后,爆炒猪肝就正式出锅了。一整副猪肝被简嘉一次炒了,原以为一只粗瓷大碗就能装下,结果简嘉不得不启用了第二只小碗才将所有的猪肝都盛出锅。 炒制完的猪肝完全没了先前的血腥味,只有酱汁和配菜交融的味道传出。翻炒两次的猪肝口感脆嫩,一口下去满口细腻的猪肝香。沾了蒜香的酱汁咸甜适中,红辣椒丝带来的微辣在唇舌间不轻不重地刺激着味蕾。 简嘉品尝了一片猪肝后满意地将筷子递给了秦易:“尝尝?”火爆猪肝可是她的拿手好菜,有了秦易的刀工,这道菜一定能拿下秦家人。 秦易看来简嘉一眼,又看向了简嘉手里的筷子。他眼神幽暗了几分,却迟疑着没有接过筷子。这可将简嘉看乐了:“放心吧,我都尝过了,已经炒熟了没有毒。” 不怪秦猎户会这幅样子,当地人觉得肝脏不干净,丢弃又舍不得,因而会将猪肝和其他内脏放在一起卤制。用各种香料炖煮大半个时辰后,人们会觉得肝脏中的脏东西已经消失,可以放心食用了。简嘉吃过卤制的猪肝,经过卤制后,猪肝变得很有嚼劲,配上调料的味道,当凉菜下酒堪称一绝。只是比起卤制的,她更喜欢脆嫩口的猪肝。 秦易眼神古怪地看了简嘉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两片猪肝送入口中,香脆嫩滑的猪肝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在秦易回过神来时,他的筷子已经雨点一般又夹了两三片送入口中了。 简嘉双眼一亮,搓搓修长的手指期待地看向秦易:“怎么样?好吃吗?”肯定是好吃的,要不然秦易怎么会一连吃这么多片?只可惜没有合适的配菜,不然这道菜的口感和风味会更佳。 秦易放下筷子舒坦地松了一口气:“好吃。”回头他要将这道菜记下来,如此方便快手,看着也不复杂,说不定他也能复刻。 简嘉眯起眼睛美滋滋地晃了晃脑袋,以后就有人同她一起享用美味的肝脏了。要知道在口味上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并不容易,众口难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比如简嘉自己,她不吃苦瓜,她觉得只要和苦瓜同盘的东西都会沾上苦味,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苦瓜就不该存在。 后来她发现,有的人不吃香菜,有的不吃芹菜,有的不吃内脏,有的没办法碰姜……想在吃饭这件事上找到一个口味一致的饭搭子太难了,身在同一个屋檐下,简嘉其实有私心,她希望秦家人和她能吃到一起去。 现在看来,一家人口味一致这事并非不能达成!简嘉扬声召唤秦朗:“朗儿来,尝尝猪肝的味道。” 事实证明秦家兄弟特别好养活,尤其是朗儿,可能受他兄长荼毒的时间太长了,这段时间无论简嘉做什么他都非常捧场。秦朗叼着肝脏嚼得喷香,一边吃还一边夸简嘉:“姐姐,这是什么肉呀?这么好吃!” 得知嘴里的是肝脏后,秦朗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肝脏的口感能这么脆嫩,滋味能这么好。而他之前是不吃肝脏的,他无法接受肝脏腥膻的味道,也无法接受那硬邦邦的口感。可是嘉嘉姐姐做的猪肝,他能吃一大碗! 今天的这顿饭很富足,荤菜有红烧肉和爆炒猪肝,素菜有酸菜炒油渣。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三道菜,可是每道菜的分量却很大,味道也非常鲜美。 红烧肉和爆炒猪肝不必多说,这是秦家人都点头称赞的味道。让人意外的是酸菜油渣的滋味,清清爽爽的一道酸青菜,让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多扒了一碗饭。 前几天简嘉将秦家的蔬菜地整理了,除去实在老得无法吞咽或者她想不到烹饪方式的菜被她丢弃了之外,其他的菜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为了省事,秦易种了很多长杆子宽叶子的大青菜,这种青菜其实是芥菜的一个变种,清炒起来会有些苦涩,不过它产量很高,在当地得到了广泛种植。 简嘉收拾菜地时,菜地中的青菜已经抽出了花梗开出了金灿灿的小黄花。简嘉去了老叶和花杆,大部分青菜直接晒了做成梅干菜,还有一部分相对鲜嫩的被她做成了酸菜。 酸菜的制作方法当然也上辈子她的粉丝贡献出来的,方法简单又快捷:取鲜嫩的青菜在开水中稍微汆烫后过凉水,再摁到无油的坛子里,再取一勺面粉煮成面糊,面糊放凉到微微烫手的时候倒入坛中。封坛三四日,酸脆爽口的酸菜就大成了。 最近气温不冷不热,正适合酸菜发酵。做成的酸菜色泽金黄,温润的酸味恰到好处,佐以油渣和猪油稍稍翻炒又脆又香,堪称下饭神器。吃上几口红烧肉和炒猪肝,再扒上两口混了酸菜的米饭,解腻又开胃。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下来,漆黑的屋檐上缠绕着水汽,几只调皮的小麻雀在檐角上蹦蹦跳跳,它们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院中的动静。 吃饱之后,除了秦易去洗碗之外,剩下三人开始了各自的忙碌。秦朗蹲在了水井旁边,小手捏着丝瓜瓤在清洗土坛子,棕色的坛子内外附着着釉质,清洗起来并不困难。 二叔正将粗盐洒向要腌制的猪肉,这些肉放置在盆中已经好一会儿了,它们从猪身上分离下来后并没有清洗,断面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豆大的粗盐落在肉上,除了小部分能粘在肉上,大部分则滚落至盆底。 二叔捧起粗盐,不断地用它们揉搓着猪肉,随着他的动作,粗盐碎成了细盐。每一寸猪肉都得到了充分的揉搓,方便渗入更多的食盐。 夏天并不是腌制肉类的最佳季节,为了让肉不腐坏,二叔加大了盐的用量。等揉搓好猪肉后,他还要和秦易一起提着这些肉放在后山的山洞里。山洞中温度低,火腿将在洞里腌透风干,也会存在洞里,想吃时去取就行了。 简嘉本想帮二叔一起做火腿,又怕自己没经验反而帮了倒忙,见二叔一人游刃有余,她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木盆里。盆中放着七八块切成巴掌大小的五花肉,这是野猪身上剩余的五花,她要用它们来制作成一道味道好又能长期存放的坛坛肉。 说起坛坛肉,上辈子她有幸吃过一次。有一次她室友返校时带了一盒子肉,那肉酥而不烂肥而不腻,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后来她缠着室友,才问来了肉的名字和做法。 想要做坛坛肉,最好用猪五花部分。五花肉用盐腌制一段时间给肉上个底味,然后清洗干净后用油炸透,再将肉摁在坛子中,封上炸肉用的油。 说起来简单,可是每一步都不能大意,就拿腌制肉来说,盐多了肉太咸,盐少了肉没味道不说还不容易存放。简嘉问来的方子里,肉和盐的比例为十斤肉二两盐,除去中午做红烧肉用掉的两刀五花肉后,还剩三十五斤五花肉。 做红烧肉之前,她已经将这些肉用盐腌制上了。如果现在是冬天,这些肉需要一晚上才能腌好,可现在是夏天,只要两个时辰就能腌制到位。此时肉块中的血水被腌制出来,原本红润的瘦肉脱水,看起来颜色有些暗沉。 简嘉戳了戳肉块,指尖传来腌肉的僵硬和冰凉。肉腌制成这样就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清洗肉了。 作者有话说: 阿聋不算挑食,但是苦瓜是我永远都无法接受的存在。此外我还有不吃内脏的基友,闻不了香菜味道的朋友,看到姜就头大的同学……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农家坛坛肉(下)◎ 无论在什么季节,简嘉清洗肉类时都会用使用温水。微凉的腌肉浸在温水中用不了多久就带上了温度,清洗得更加彻底的同时,也能缓解油渍带来的黏腻感。 洗好锅碗走出厨房大门的秦易听见了水波摇曳的声音,侧头看去时,就见简嘉正在清洗五花肉。她面向院子,身前放着盛了热水的木盆,木盆浸泡着大块的五花肉,她的双手正浸在温水中揉搓着五花肉。 简嘉的手指很好看,十指纤细修长,指腹饱满,就连指甲弯曲的弧度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这是一双精贵的手,一眼看去就能知道手的主人何等娇贵。可现在,这双精贵的手却在熟练地清洗五花肉。 每当洗好一块肉,简嘉就会将它放到一边的竹篓中滤水。比巴掌还大的五花肉颤巍巍地托在她的掌心中,她微微转身伸长胳膊,掌心向着竹篓倾斜,五花肉就会顺势脱出,稳稳落到竹篓里。 秦易自己也是做惯了家务的人,可如果换做他来洗肉,他的袖口难免会沾上水渍,木盆周围的地上也会溅满水渍。然而简嘉的袖口却干爽又整洁,木盆周围也只有星星点点的水痕,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同样是做事,有些人做事让人着急,有些人做事却让人赏心悦目。简嘉显然是后者,看她做事是一种享受,她的动作明明不是很快,却有条有理非常细致。秦易越是观察,越发觉得简嘉厉害。 秦易的眼神暗淡了几分,心中涌出了淡淡的愧疚。他原本想的是带简嘉回家,好好照顾恩人之女,却不曾想他和他的家人反而受到了她的照顾。原以为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没想到她除了会做很多好吃的之外,还是个很会生活的姑娘。接她回来的这段日子里,每一天家中都会发生一些令人欣喜的变化。 看盆地还堆积着厚厚的一层五花肉,秦易快步上前:“我来洗肉吧。” 简嘉抬眼看了秦易一眼,笑道:“很快就洗完了,你别脏了自己的手。如果实在想帮忙的话,一会儿帮忙把污水倒了?” 秦易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蹲下身,捞起水中的肉开始清洗。简嘉一怔,忍不住抿嘴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当她的手伸向下一块肉时,就听秦易低沉地说道:“你的嘴巴有点干,我给你倒了一杯茶,你先去喝了吧。” 简嘉眨了眨眼,不得不说秦易观察入微,她确实渴了。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简嘉起身甩了甩手:“行,我先喝杯茶。” 等她喝完水回来时,却发现秦易占了自己的位置在洗肉,她愣了愣,便走到了秦易方才的位置,刚准备蹲下碰肉,秦易却忽地端起水盆避开了她探过来的手,淡淡道:“快洗完了,你别脏了自己的手。” 简嘉眉毛微微上挑,秦猎户这是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自己吗?简嘉摸了摸鼻子,心情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又有些愉快,谁不喜欢有人帮忙做事呢?正好她能偷个懒,再去喝点水。 秦易清洗着猪肉,声音和缓和简嘉闲聊道:“你的厨艺很好,是伯母传授的吗?” 简嘉微微一笑,怎么可能是原主的娘亲传授的呢?原主的爹娘宠爱她,从不让她做粗活和家务,就是因为她满脑子风花雪月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原主她爹才会给她过继了一个继兄。如果原主能像她娘一样打理好家务,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糟心事了。 而她也没有原主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疼爱她的父母。她的亲生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而后快速组建了新的家庭。这两人谁都不想要她,她像皮球一样被二人来回横踢。最后还是年迈的外公外婆看不过去收留了她。 她的厨艺一部分来自外公外婆,更多的则是出了学校之后自己按照菜谱摸索着学出来的。尤其是为了生活做了美食博主之后,为了做出卖相佳胃口好的的东西,她着实研究了好些东西。 她并不是天赋流,刚开始经营账号的时候经常被人挑刺。不过她心态好,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挑剔就乱了自己的阵脚。刀工不好,她关了视频之后就去练习切菜;炒菜的手法笨拙,她就下载了其他大厨的做菜视频反复研究……她原本的双手并不像原主的手一样柔美,那双手上有很多疤痕,每一道疤痕都见证了她的进步。 可是这种事又能怎么对秦易说? 不过她早已想好了说辞,简嘉捧着茶杯慢悠悠道:“是啊,我娘很喜欢做吃的。只是娘亲在世时,我只顾着品尝她做的美味,并不曾认真向她学习。现在才发现,原来制作美食的过程能让人心静。” 秦易侧头看了简嘉一样,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曾经的简嘉肆意张扬,不过在双亲离世又被继兄嫂发卖之后,她难免也会变了性子。就像朗儿会故作坚强一样,简嘉在遭遇巨变之后也被迫成长了,她喜欢捣鼓吃的,何尝不是想借着食物思念自己的亲人?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4节 秦易看向手中的肉,继续揉捏清洗着,漆黑眸色若有所思,看来以后打猎之后,他要多留一些猎物在家中了。 * 五花肉滤干水份之后就能下油锅炸了,炸五花肉虽然不困难,可是非常耗时,油炸时灶台旁边不能离人。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简嘉身上,今天下午,她别想从厨房出来了。 灶台上的两口锅被充分地利用了起来,大锅用来油炸五花肉,小锅用来卤制猪肠,就连灶膛中都煨上了排骨汤。 厨房中烟熏雾燎,炸物和卤味的香味混杂,这可馋坏了大黑。为了能第一时间得到主人的赏赐,大黑直接躺在了灶膛口,只要简嘉一动就能感觉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让捏着长筷站在灶台旁的简嘉哭笑不得:“大黑,你变了。”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大黑时,面对油饼的诱惑,它都能端坐着等候着秦易的指令。如今为了一口吃的,竟然连主人都不要了。 大黑连忙起身,一边嘤嘤着,一边用壮硕的身体去蹭简嘉的腿。 来嘛,给大黑一口油渣渣嘛,以后大黑和你天下第一好! 简嘉被大黑馋得没办法,只能打开柜子捏了一块油渣,油渣还没落地就被大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简嘉语调柔软地劝道:“这是最后一块了哦,吃完这块你得去工作了哦。”这话不只是对大黑说,同样是对她说的,她对小动物总是格外心软,只要看到它们眼巴巴的眼神,就会立刻没了底线。 大黑仿佛听懂了简嘉的话,它美滋滋地叼着油渣,卷曲的尾巴摇了摇,然后转身出了厨房门。 简嘉笑着回到了灶台边,揭开小锅看了看卤制的猪肠。猪肠卤制了大半个时辰了,如今筷子一戳就能轻松戳透肠体。清洗得彻底的猪肠加上足够的香料炖煮后,只留下了独特的香味,空口吃都能满口流油。 她拎起一小节肠肠切成了小段放在碗中,而后透过窗户唤了一声:“朗儿在吗?” 秦朗的声音很快由远及近:“在的,姐姐,我来了!”说话间秦朗已经飞奔到了厨房,“姐姐需要我的帮助吗?” 简嘉递过小碗笑道:“帮我尝一尝咸淡?” 秦朗接过小碗,捏了一块猪肠塞入嘴里,嚼了几下后,秦朗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不咸不淡,但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秦朗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有点臭臭的?” 想到猪肠的本来用途,秦朗的面色变得有些微妙,他抬眼看了看简嘉,斟酌道:“要不还是让兄长尝一尝吧?” 简嘉微微挑眉,看来朗儿不太能接受猪肠的味道。这也不奇怪,每个人都有喜欢和讨厌的味道,她不能强迫一个不爱吃苦瓜的人昧着良心说苦瓜好吃。简嘉笑着点了点头:“行,让你兄长试试。” 秦朗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他离开捧着碗出了厨房:“兄长,嘉嘉姐姐让你尝一尝味道——” 秦易端着空了的小碗回来时,就见简嘉正将锅中炸好的五花肉捞起往准备好的坛子里面塞。炸好的肉块色泽金黄,比刚下锅时小了好几圈。炸透的五花肉硬邦邦,看起来不是很好嚼。 听见秦朗的脚步声,简嘉头也没回:“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秦易将小碗搁在灶台边,“很不错,不过朗儿可能不太能接受肠子的味道。”说着他探头向锅中看了看,只见猪油中漂浮着几块方正的五花肉,裸露在外的部分“吱吱”冒着小油泡。油炸肉的香味像是有了实体一般,他只是在灶台旁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沾了化不开的肉香味。 简嘉笑道:“众口难调,很正常。对了,你刚去哪里了?怎么没见你?”细细看去,秦易的衣摆湿漉漉,看起来像是进山了。 秦易随意道:“我把老果园里面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等天晴了之后去镇上买两头小香猪回来养。”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简嘉有些懵:“啊?老果园?小香猪?”秦家哪里有老果园?小香猪?是她知道的那种宠物小香猪? 什么情况?秦易准备从猎户转行成养殖户了? 作者有话说: 嘉儿:谁来帮我试一试味道? 大黑一屁股挤开朗儿:我来我来! 对不住!!我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跪。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反常的将军◎ 将锅中的五花肉全部捞出塞入坛子中,再舀起炸过肉的热油从坛口淋下,流淌的热油慢慢填充了肉之间的缝隙。简嘉的眼光很好,她找的坛子大小合适,五花肉正好怼到了坛口下方,确认所有的五花肉都被热油浸没之后,她小心盖上了坛子盖,并往坛口处添了小半勺清水。 封装好的坛坛肉随时都能吃,但是听说密封一个月之后食用味道才能到达最佳。这一个月中,荤油会满满浸透猪肉内部,让肉达到酥而不烂的口感。 满满一坛子肉被秦易放在了灶台旁边的木架子下,放眼看去,坛子旁边还有三个同款罐子。黑色的陶罐大小相仿外形一致,就是内里存放的东西不一样。为了区分每个坛子,每当封好一个坛子,简嘉都会及时做好标签。 “朗儿,字写好了吗?”简嘉跨出厨房门对着东厢房的方向唤了一声。 秦朗的声音很快传来:“写好了!”说着秦朗手握一块巴掌大的黄麻纸跑了过来,黄麻纸对角线上端正地写着三个字:坛坛肉。下方还有一行稍小的字,写着今天的日期。 在黄麻纸后方涂了一层浆糊后,简嘉细细将纸贴在了装了坛坛肉的坛子上。黄色的纸黑色的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标识了坛子内装着的食物和制作日期。坛坛肉旁边的四个坛子上也贴着同款标签,分别写着“酸菜”、“苋菜杆”和“梅干菜”。每一张标签张贴的高度一致,上面的字体端正清秀,看上一眼让人身心舒畅。 秦朗蹲在坛子旁边,伸手摸了摸温热的坛沿:“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吃吗?”需要等好久哦,他现在就想试试坛坛肉的味道,今天下午姐姐炸肉时,光是闻到那股香味,他就开始馋了。 简嘉笑着摸了摸秦朗的软发:“也不需要这么死板,过两天等地里的蔬菜长出来,姐姐就蒸肉给你吃。” 秦朗咧嘴嘴笑了,大大的眼睛亮晶晶,“谢谢姐姐。” 天色向晚,秦易却不在院中,简嘉环视一圈后想起了先前他说的话。思考一阵后,她低头问秦朗:“你知道你家的老果园在哪里吗?” 秦朗抬手指向了厨房西面:“在那边,那边就是老果园。” 秦家两兄弟的双亲很勤劳,为了让生活过得好一些,老两口还在世时除了进山打猎,还开辟了一块地种上了果树。果林就在秦家西边,过了院子西边的水渠就是。 当地的气候适合桃子和梨子树生长,因而果林最多的就是桃树和梨树,期间还夹杂着几颗柿子树和枣子树。只可惜双亲故去后,无人照料果树,果园已经荒废,只有生命力极强的果树才在野草的肆虐下活了下来。 秦易已经好多年没踏入果园了,面对半人高的荒草,他循着记忆找到了荒废了好几年的石屋。这里曾经是爹娘用来豢养家畜家禽的地方,如今已经不见鸡鸭的影子,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葎草在石屋周围招摇。 简嘉找来时,就见秦易正将层层叠叠的葎草堆叠起来,葎草中出现了三间一人多高的石屋。石屋中有石槽和栏杆,只是石槽破碎栏杆腐朽,看起来得好好修缮一番才能继续使用。 简嘉环视着四周:“好大的地方,竟不知其中别有洞天。”之前在院中看向果林时,简嘉还以为那是一片荒地,没想到荒草覆盖的地方竟然是一片宝地。方才过来时,她发现了好几株挂了果的桃树和梨树,只可惜杂草太多,她没办法再向深处前行了。 秦易眉头皱起:“你怎过来了?这里脏乱,还有蛇虫出没,你先回去,等我收拾好了再过来。” 简嘉向小石屋中看了看:“你准备在这里养小香猪?”也挺好的,宠物猪长不大,三间石屋能养上好几只了。就是大猪生了小猪之后会有人买吗?这年头就已经有人用猪当宠物了吗? 秦易缓步走到简嘉身边,他指了指左侧的石屋:“养上两只,到年底的时候它们就能长大了。小香猪口感好,骟过的香猪比普通家猪味道更好。” 简嘉:??? 等等,他们说的小香猪,是同一个小香猪吗? 经过秦易的解释,简嘉才明白她闹了个笑话。原来当地有一种小型猪名叫香猪,小香猪体型圆润可爱,长大之后圆到没有脖子,这种猪最大只能长到一百出头,秦易准备养上两头,等到了年底宰杀了做年猪。 简嘉倒是不反对养猪,她就是有些不解:“你怎么突然想养猪了?”她还以为秦易想从猎户转行成养殖户了,原来他只是想养两头自己吃。 秦易沉沉地看了简嘉一眼,一言未发。 对于秦易偶尔不回答的做法,简嘉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身边的这两棵树上,原以为它们也是桃树的一员,结果抬头一看,枝丫上结着的稀疏的黄色果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桃子。 简嘉眯着眼细细辨认着,不确定地问道:“秦易,你看这树上结的是梅子吗?” 秦易瞟了一眼,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梅子,非常酸涩,不太好吃。不过花很好看,因此娘才留下了它。”正是因为梅子酸涩,没有动物食用,娘亲才将梅树栽在了石屋附近给鸡鸭遮风挡雨。 见简嘉对梅子感兴趣,秦易跃起从头顶的树枝上摘下了一只黄梅递给了她:“可以放在枕边闻香。”梅子又酸又涩,秦易从来不吃这玩意,不过梅子的香味独特,每当梅子成熟时他会摘下一些放在枕边闻味道。 “咔嚓”。 清脆的声音传来,秦易震惊地看去,就见简嘉的五官皱成一团:“唔,好酸。” 秦易:…… 看着简嘉手中印着牙印的黄梅,秦易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是告诉你梅子又酸又涩了吗?你为何不信我?” 简嘉口中疯狂地分泌唾液,好一会儿才压下了酸涩的感觉。她呲着牙吸着冷气:“不是不信你,而是想尝尝梅子的味道。这梅子熟了呢,可以用来泡酒或者做成果干了。” 秦易一愣:“梅子泡酒我是知道的,做果干?”他倒是不清楚了。 简嘉握着黄梅抬头看着树干:“这么好的梅子,不能浪费了……”今天天色已经晚了,等明天天亮之后,她要摘下梅子做梅子酒梅子露和话梅。 简嘉兜了一小捧梅子离开了果园,洗净的黄梅圆溜溜地散落在她的枕边,梅香浸染了她的床单枕头,也进入了她的梦中。说不清梦里到底梦到了什么,她只知道第二天醒过来时精神特别好。 吃过早饭后,简嘉便背着背篓来到了果园中。秦朗听说她要用梅子做零食,就像是一条小尾巴紧紧跟在她身后。 果园中的两颗梅树有些年份了,因为虫蛀,有一部分枝干已经腐朽,只有高处的枝干上才有梅子。简嘉不敢上树,为了摘到树顶的梅子,她特意做了个摘梅子神器。所谓“神器”其实有些夸张,她只是用竹片完成一个圈固定在竹竿前端,再用细纱布缝成了一个小网兜。 这种粗制滥造的抄网搁在之前的世界肯定会被人嘲笑,可是秦朗从看到小抄网之后就没舍得松手。当看到简嘉抬头用抄网轻松摘下两枚黄梅时,秦朗双眼亮晶晶,不等抄网完全放下,他就冲到了网兜旁从里面取出了两只黄呼呼的梅子。 “两只!”秦朗一手握着一只梅子,眼神中满是骄傲:“姐姐做的神器,一下就摘了两只梅子。”嘉嘉姐姐一定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姑娘,她总是能捣鼓出神奇的东西,无论是用来给衣服脱水的脱水机还是这只摘梅子神器,都让他大开眼界。 简嘉笑道:“好啦,一会儿站远一些,别让梅子砸到了。” 梅子长得稀疏,即便有秦朗的帮助,想摘下它们也不容易。一上午过去了,简嘉才将能力范围内的梅子摘了下来。这些梅子并非每一粒都能用,它们中有的生了虫,有的留着疤,秦朗将每一粒梅子都细细检查了,只有品相好看没有虫眼的梅子才配留在篓子里。 黄橙橙的梅子装了大半篓,提在手中沉甸甸。秦朗双手抓着竹篓的一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和简嘉一起分担梅子的重量。 瞅着秦朗涨红的脸,简嘉心疼道:“朗儿松手吧,姐姐背得动。你去看看你兄长回来了没?”往常这个点秦易已经到家了,可是今天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影子。难道是下雨之后山路难行,让他耗费了比往日更多的时间? 正想着,果林外传来了将军的叫声。这叫声和往日不同,往日里将军回家之后只会向征性地喊两嗓子,可是今天它却一声接一声,声音满是焦急和暴躁。 简嘉循声看去,只见将军正从院门的方向狂奔向自己,它脖颈上的毛炸开,尾巴也耷拉了下来。将军急速冲到简嘉面前,焦躁地嘤嘤了几声,见简嘉面色凝重,它张开嘴巴叼住了简嘉的衣摆,将她向院门的方向拖拽去。 简嘉心头一惊,她快速对秦朗道:“朗儿,你去找二叔,中午姐姐如果回来晚了,你就和二叔凑合一顿。” 秦朗抿着唇看了看简嘉,又看了看炸毛的将军,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姐姐,我同你一起去。”他只是小,人却不傻。将军这样反常,只能说明兄长出事了。爹爹说过,他是家里的男子汉,就算天塌下来,他都能扛得住。 简嘉抬手摸了摸秦朗的脑袋,“听话。姐姐去去就来。”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我亲戚隔壁邻居家养了一条大黄狗,正宗的大黄狗,体型和狼狗一样大,黄白色的身体,耳朵竖起来,尾巴卷着,又漂亮又霸气。 这狗特别聪明,农村冬天有偷狗贼,小偷丢了沾药的鸡块在他家附近,狗子领着主人去看。平日里帮着带孩子,晚上看家护院。有一年冬天他们家蒸馒头的时候灶膛里面火没灭,半夜的时候火掉了出来,把厨房引燃了。要不是狗子,那户人家家就烧没了。 老黄狗活了十六岁,某一天它看了小主人几眼后离开了家,家人再也没找到它。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简嘉,越是紧急时刻越是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哪怕将军焦急得团团转,简嘉也没有因为它带来的消息慌了阵脚。 安顿好秦朗后,简嘉快速收拾好了物件。她从没进过山,不知山中情况更不知秦易遭遇了什么,想到秦易有可能受了重伤,她收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装在了包裹中,同衣服放在一起的还有二叔提供的止血药,一把锋利的剪刀,和一小筒用来消毒的白酒。 她换了长裙,挽起头发,换上了更容易在山间行走的装扮。收拾妥当之后,她往腰间别了一把菜刀,提起三尺长的木棍快步跟上了大黑狗。 秦二叔拉着秦朗的手站在院门外,眼看看着简嘉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秦朗的眼眶一点点红了。二叔伸手摸了摸秦朗的脑袋:“你兄长和嘉儿都是有福之人,不会出事。朗儿要是心里难过,哭一场也无妨。” 秦朗抽了抽鼻子,坚强地挺直了后背:“我不哭。兄长和姐姐不在家,我就是家主。”说罢他揉了揉眼睛,大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我要收拾家里,等兄长和姐姐回家。” 二叔叹了一声,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大腿。都怪自己太心急,得知秦易可能出事乱了阵脚,没帮上忙也就算了,自己还摔了个七荤八素。 “哎,老了老了……” * 简嘉上辈子生活在平原上,整个城市唯一一座山在郊外,海拔只有八十多米。那时她一直想着有空去爬个山,站在山头俯瞰城市风景。可是直到猝死,她都没能寻到上山的机会。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5节 重活一世,她终于进了山。沿着蜿蜒的山道向西翻过两座山头之后,前方的山峦突然变得陡峭,曲折的山道也到了尽头。从现在开始她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翻山越岭。 将军不远不近地跑在简嘉前方,每当跑出一段距离,它就会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简嘉,生怕自己跑得太快将主人远远甩到身后。 一开始时,简嘉还能辨得出方向,可跟着将军绕了几圈后,她已经迷失再山中。茂密的林子遮挡了她的视线,也遮挡了头顶炙热的阳光,林下世界潮湿阴暗,山林中不时传来奇怪的叫声,让人的后背发凉。 厚厚的落叶盖住了地面,每走一步,简嘉都要用木棍探一探。她是去救人的,若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导致自己受伤,别说救人了,不给人添麻烦就已经不错了。 越是在山中行走,简嘉越是觉得秦易不容易。她只是跟着将军走了一小段路就已经气喘吁吁。秦易每天都要上山,他还要设下陷阱,捕捉猎物…… 就在简嘉踩着湿漉漉的石头向上走时,前方传来了将军的叫声。将军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狗,能让它发出叫声,应当是找到秦易了。简嘉精神一震,向着狗叫传来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翻过山梁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处山坳,山坳中长满了高大的水杉树,水杉虬髯的根系破土而出,一条浅浅的小溪从水杉根系中穿出,潺潺流向了地势低洼之处。 将军踏着水杉间的石头快步向着小溪上方跑去,没多久它在一株大树旁停下了脚步。简嘉伸长脖子看了看,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树根处出现了一团灰色的布料。那是秦易今天穿的衣袍的颜色! 简嘉加快脚步,就在她快要奔到秦易面前时,脚下一滑,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她幸亏及时撑住了手边的石头,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简嘉皱眉看向方才让自己脚滑的地方,她挺谨慎的,怎么会无端滑到?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面色一白。只见方才自己落脚的地方有一滩暗红色的血。 血?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滩血?简嘉的目光顺着血液的痕迹向上看去,这一看差点吓得她神魂出窍,一条巨大的蚺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而她的手正撑在蚺蛇凉透的身体上。 蚺是一种体型巨大的蛇,先前简嘉在秦家院子里捉住的那条王锦蛇就算是一条大蛇了,可是和眼前这条蛇比起来,依然小得可怜。眼前这条蛇体长足有两丈,背后的鳞片长着黑灰色的花纹,身体最粗的地方同水桶一样粗。 潮湿的杉树林中,蚺蛇是当之无愧的巨兽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当它潜伏在水洼泥坑中,哪怕是最有经验的猎户都无法发现它。 眼前这条蚺蛇已经死透,巨大的身体软趴趴地耷拉在杉树间,它的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这道伤口让它的头颈几乎分离。红色的蛇血从伤口处渗出,顺着伤口下方的巨石晕染出了一片深红色,巨蛇的脑袋向后翻折成诡异的角度,无机质的瞳孔放大着,映射出简嘉的脸。 简嘉并不是怕蛇的人,可看清蛇的一瞬,她的心脏猛地停止了一瞬,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她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和蛇拉开几尺距离之后,才喘出了一口粗气。 太吓人了! 简嘉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庆幸,幸亏自己遇到的是死去的蚺蛇,如果遇到的是活的蚺蛇,现在死去的就是自己了。 但庆幸之余,她又觉得恐惧:“秦易……”蚺蛇血液未凝,蛇脖颈上的伤痕显然是人为的。除了秦易,她想不到还能有谁能面对这么可怕的蚺蛇。然而秦易毕竟是血肉之躯,他再强悍,面对这样一条彪悍巨蛇,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正如简嘉所料,秦易受了重伤。他面色苍白地斜靠在杉树下,右手握着卷刃的匕首,胸口的衣襟染血,完全看不出胸口起伏。 简嘉原本很镇定,可是亲眼看到被秦易杀死的巨蛇之后,她的心慌得厉害。她抖着手颤巍巍地伸到了秦易的鼻子下,声音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秦易,秦易你别死啊,求求你千万别死啊!” 原小说中,秦易确实比原主命长,可是自己都能穿越,秦易的命运或许被改变了呢?指尖完全感觉不到秦易的呼吸,简嘉大脑一片空白。她深吸两口气,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怕,测鼻息不准的,还是看心电图……” 深山老林里,她到哪里给秦易搞心电图?简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探向了秦易的脖子,试图摸出颈部的脉搏。微凉的指尖触到了秦易的脖子一侧的皮肤上,简嘉双眼一亮:“还好,有体温,有体温。然后呢?” 颈动脉呢?电视上那些武林高手一摸别人的脖子就能探出别人的脉搏,她从左边摸到右边,怎么没摸到脉搏? 难道是力度不够大?简嘉伸出双手搭在了秦易脖子两侧,双手下的皮肤温热紧致,可是……颈动脉呢?!她为什么摸不到?难道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吗? 就在简嘉急得额头都渗出汗珠时,秦易突然睁开了双眼:“别摸了,我没事……”他和蚺蛇搏斗用了太多气力,不得不休息一阵恢复体力。没想到半睡半醒间听到了简嘉的声音,简嘉又将双手放在他脖子上探来探去……若是再不睁开双眼,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简嘉连忙松开了手,身体后撤,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秦易还活着。她的目光从秦易的四肢上扫过:“你身上好多血,哪里受伤了?我带了药,先帮你包扎一下。” 说着简嘉打开了随身的包裹,将里面的白酒上药翻了出来。秦易的目光从包裹挪到了简嘉脸上,唇角微微上扬:“那是蚺蛇的血,我还好,就是扭了左脚,得恢复一阵才能下山。怎么来的是你?”还以为来的会是二叔,却没想到简嘉一个弱女子竟然能翻山越岭找到了他。 在和蚺蛇的搏斗中,秦易的左脚踩空,当时还不觉得疼,现在脚踝肿了起来,动作幅度一大就扯得生疼。简嘉带来的伤药是及时雨,抹了伤药没多久,秦易的伤痛减轻了不少,搭配登山棍,下山应该不是问题了。 下山之前秦易小心将蚺蛇的蛇皮剥了下来,当地人不吃蛇,蚺蛇的肉卖不上价钱,但是蛇皮是好东西,价格还很高,秦易不会浪费到手的银子。 简嘉看着白花花的蛇肉有些可惜,这都是肉啊,若是能带回去该多好。只是凭着他们两的状态,想要将蛇运出山去太难了,只能便宜山中野物了。 就在简嘉唏嘘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灰扑扑的布包,她下意识伸手接过,打开布包开了,只见布包中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黑色物体。这东西中间呈现圆形或者椭圆形,还拖着一个黑色的长尾巴,从外形上看像大号的蝌蚪,可是摸起来又像是植物。简嘉纳闷地问道:“这是什么?” 秦易抿抿唇,垂眸看着布包,耳尖微红,声音低低地说道:“乌灵参。”就是为了这些东西,他才会被蚺蛇盯上。 “有了它们,就能补上你的嫁妆钱了。” 作者有话说: 秦易:如果我还不醒,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简嘉:听听你的心跳,如果有必要我还想试试人工呼吸……不过你别抱有太大的希望,我不是医生,动作一定不标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避不开的女主角◎ 乌灵参又叫鸡枞胆,据说是鸡枞菌的终极形态,生长在废弃的蚂蚁窝中,是一种比人参还要珍贵的药材。想要得到它,首先要找到废弃的蚂蚁窝,挖开厚厚的泥土才有可能找到。更多的人辛辛苦苦连挖带刨,将蚂蚁窝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只。 简嘉再次看了乌灵参一眼,包裹中一共有十四枚乌灵参,最大的乌灵参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最小的只比拇指大了一圈。卵形的乌灵参颜色漆黑,墨玉一样的表面沾着黄色的泥土,散发着菌类独有的香味。 纵然简嘉对乌灵参不算了解,也能看出它们的品相很好。十四枚乌灵参,重两斤多。就是这点东西,害得秦易差点回不来了。 简嘉眼神复杂,耳边回荡着秦易的话:“有了它们,就能补上你的嫁妆钱了。” 昨日秦易将乌灵参交给自己的时候说了这话,当时她并没有反应过来,乌灵参和嫁妆有什么关系?直到下山之后她回味过来——原来先前她用自己的“嫁妆”赎回了俊俊,在秦易看来,那五两银子是她的嫁妆,作为一个男人,用女人的嫁妆很丢人,因此他一直想找机会补回来。 简嘉抿了抿唇,快速将乌灵参装好摁在了背篓的最下方。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个没有恋爱和结婚经验的现代人,她对所谓的“嫁妆”并没有什么执念,在她看来,那五两银子得来纯属意外,那是简家村村长用来买简小强夫妻日后在简家村行走的路费。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些银子正来自秦易给的十五两彩礼。 用秦易的银子赎回秦易的马,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自己都忘记了,秦易却一直记在心上…… 小心翼翼推开门,天色还未亮。简嘉轻轻背上行囊,蹑手蹑脚走出了家门。脚步声惊动了将军,大狗摇头摆尾凑上来,毛茸茸的大脑袋拱着简嘉的手心。简嘉摸了摸将军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将军,送我去山下的岔路好不好?” 她要去一趟鸡鸣镇,趁着乌灵参新鲜将它们换成银钱,再给秦易和二叔买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回来,还有朗儿调理身体的药丸也要补货了。 将军摇着尾巴走在了简嘉身前,简嘉背着背篓提着灯笼跟了上去。昏黄的烛光在山道上闪烁,草叶上的露水被简嘉衣摆掀起的风吹落,可能因为有将军相伴,简嘉心里并不害怕。 天空泛着鱼肚白时,简嘉吹灭了蜡烛,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行走,她已经出了山。眼前出现了一条宽约四尺的泥土路,这是大景的官道,顺着官道直行就能到达鸡鸣镇。为了方便百姓出行,官府在官道附近的镇子上安排了牛车,每个时辰都会有牛车从官道上路过,百姓只要花几个小钱就能登上牛车到达下个镇子。 简嘉站在了岔路口,目光顺着官道看向北方,她要去南边的鸡鸣镇,就需要等从北边来的牛车。没多久,熹微的晨光中慢慢出现了一道黄色的身影,一头黄牛正拉着车厢踏着晨露缓缓走来。黄牛的脖子上系着一个铜铃,随着它的脚步,铃铛由远及近。 当黄牛的身形清晰可见时,简嘉再度揉了揉将军的脑袋:“谢谢大黑陪我,我等到车了,你先回吧。”顿了顿后,她补充道:“不能到处乱跑哦,见到生人记得躲起来哦。” 将军摇了摇尾巴,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跑去,没多久黑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道上。简嘉收回目光,看向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牛车。 她只在原主的记忆中见过这种牛车,自己还是第一次乘坐,紧张的同时竟然还有些期待,这可是古代的公交车啊!想到这里,她伸出手对着牛车挥了挥:“师傅,等一等,我要去鸡鸣镇。” 驾车的牛郎上了年纪,他垂着肿胀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六个小钱。” 将六个小钱交给牛郎后,简嘉爬上了牛车。牛车没有帘子,里面的布局一览无遗。长方形的车厢两侧钉着的两排木板就是乘车人的座位,包浆的木板上坐着五个人,靠内的空地堆满了各色的竹篮和箩筐,里面装满了各种山货。简嘉抬头看时,正好看到一只花母鸡从篓子中伸出了脑袋啄食着另一个背篓中的果子。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简嘉脑瓜子嗡嗡的。 看到简嘉,大家自觉地挪了挪位置:“来来,都挤挤。”近门的大娘扯着嗓门对里面的大叔道:“搭把手,把姑娘的背篓接过去!” 看清简嘉背篓中的东西后,车厢中的人哄的一声笑了:“姑娘啊,你这蘑菇不行啊,有不少都开花了,卖不出价钱。” 简嘉笑道:“是呀,第一次没经验,先碰碰运气。”蘑菇是她从后山摘的,因为采摘的时间不对,品相不太好。它们只是用来遮盖乌灵参的装饰,即便是再高明的小偷也不可能看穿这么多蘑菇,摸走背篓最深处的乌灵参。 牛车摇摇晃晃,看着速度不快,却比人步行省时又省力。一路上有人上也有人下,无论是熟悉或者素不相识的人都能搭上几句话,除了车厢中味道有点大之外,简嘉倒是挺喜欢这种氛围的。 大半个时辰后,牛车在鸡鸣镇口的茶馆外停了下来,车厢中的人各自领了自己的东西下了车,奔向了自己的目的地。简嘉虽是第一次来鸡鸣镇,可对这个镇子并不陌生。鸡鸣镇是十里八乡最大的镇子,也是原主经常光顾的地方。 辨认了一下方位后,简嘉背着竹篓向着镇子里最大的药铺走去。 卖乌灵参顺利得出奇,她本来想着药房的大夫会趁机压价,结果去了才知道,药房收药材的价格是公开写在大堂内的。而且秦易找到乌灵参质量好,一斤乌灵参能卖二两八钱,她带来的乌灵参卖了六两五钱的银子。 抵掉跌打损伤药,再扣掉调理身体的丸子费用,简嘉净得五两七钱银子。手握巨款,简嘉的心开始痒痒,有种上辈子公司突然发了年终奖的喜悦。从提着钱袋子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因为秦易受伤带来的些许不安也消失了。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了,眼中的画面从流畅画质变成了高清画质,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复杂味道都变得生动了起来。简嘉心情大好,低声哼起了歌。 对于这笔钱,她也做好了规划。好不容易来一趟鸡鸣镇,不如顺道买些东西回家。这一次她要好好逛逛杂货铺,买一些家中需要的东西。天气马上热了,全家人的衣衫也可以安排上了。 正巧熬制药丸子需要一个时辰,简嘉准备先将背篓中的蘑菇卖了,再好好转一转鸡鸣镇。 每天清晨,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就会聚集到鸡鸣镇的老街上售卖山货,简嘉背着背篓向着老街走去。虽然她去的晚没有占到好位置,蘑菇也不够新鲜卖不上好价钱,但是架不住她的价格便宜啊,半篓蘑菇连卖代送竟然得了八个铜板呢。 心满意足的简嘉捏着八个铜板乐滋滋站了起来,从这一刻开始,她不是苦哈哈的卖货人,而是快乐的买货人。无人管理的集市中,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考验的就是眼力。 在琳琅满目的山货中,简嘉第一眼看中的竟然是一个小拖车。严格上说那不是小拖车,而是给幼童玩耍学步用的代步车。拖车外形像螃蟹,蟹身就是车斗,方形的车斗上宽下窄,里面横着一块木板能让孩童坐下。车斗下方则是连接在一起的八条蟹腿,人在前方拽着麻绳走时,八条腿就会前后划拉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 简嘉一眼就被这可爱的拖车吸引了,她摸了摸钱袋子,给自己洗上了脑,一会儿她要买不少东西,那些东西一定很重,有了小拖车就能轻松很多了。而且小拖车多可爱啊,回去可以让朗儿坐在里面玩耍。 快速洗脑结束后,简嘉向着货郎快步走去。等她离开摊位时,手中就多了一条麻绳。人在前面走,螃蟹小车在后方咔哒作响,此刻的她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老街并不长,等简嘉从老街出来时,螃蟹小车的车斗中已经装了半斗。这里面有她没见过的蔬菜苗,有奇形怪状的种子,更多的则是她没看过和吃过的食物。 拖着螃蟹车,简嘉拐去了隔壁的街道上,这条街上虽然没有多少摆摊的百姓,可是却有她想要逛的成衣铺和杂货铺。这里也是原主逛得最多的地方,这不刚走几步,简嘉就听见了招呼声:“嘉儿?这不是嘉儿吗?” 循声看去,杨柳树下的凉亭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是一位身穿嫩黄色衣衫的姑娘,她面容娇俏,一双大眼睛像鹿眼一般黑亮,说话时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任谁看到这样的姑娘,心情都会明媚起来。 可简嘉看到这姑娘后原本明媚的心情顿时乌云笼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园娇宠》的女主,柳思瑶,一个天真善良纯洁的女主。 柳思瑶甜甜地笑着,热情地迎了上来:“嘉儿,许久不见你了呀!听说你嫁人啦?怎么不见你相公呀?” 简嘉捋了一下鬓发,从容地颔首:“好久不见。来买东西?” 见简嘉不上前,柳思瑶反而向着她走了过来,她熟练地挽上了简嘉的胳膊,歪着脑袋笑道:“是呀,成衣铺里进了一匹花色很不错的布料,灵生哥哥正在帮我挑花色呢。” 简嘉下意识看向了成衣铺,抬眸间正看到一翩翩书生缓步从铺子中走了出来,风姿绰约面如冠玉,只是手中拿着一匹格格不入的粉红色布料。 简嘉平静地从许灵生身上收回视线,像是没看到这人一般地抬头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空,心中直嘀咕:莫非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到了这两人? 晦气! 作者有话说: 聋聋我啊,本来想着明天能入v呢,跑编辑那边兴冲冲戳了戳,编编告诉我:亲亲,你的有效收藏还不够呢~ 对不住了小伙伴们,阿聋够不着v线了,所以接下来阿聋继续日三,大家继续看着吧~ 我的脸啊,都被自己打肿了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你还敢来?◎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简嘉不想见到的人,那一定是眼前这两人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珍爱生命,远离女主,更要远离女主身边的男人。 简嘉不着痕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那你们先忙,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重活一世她只想好好生活,并不想卷入女主的感情世界,更不想成为两人感情的踏板。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她认了,以后再见到这两人,她绕道走还不行吗? 简嘉想要走,柳思瑶却有些不舍得:“嘉儿这么快就要走吗?我们难得见一面,你就不想和我们多聊聊吗?”说来奇怪,以前简嘉天天跟着她和灵生哥哥的时候她还有些烦她,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她还挺想她的。 “听说你嫁人啦,你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啊?他对你好不好啊?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柳思瑶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声音又脆又甜,笑容真诚,不愧是万人迷女主,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简嘉微笑道:“下次吧。这次出门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得赶紧做好了事情赶回家。以后有机会再聚?到时候请你们喝茶。” 说话间,许灵生已经走到了柳思瑶身边,他瞟了简嘉一眼,淡淡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布料递给了柳思瑶:“这匹布料的花色很配妹妹。” 柳思瑶双手抱着布料在简嘉面前晃了一下,开心道:“嘉儿你看,这布的颜色如何?做成衣裳好看吗?”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6节 简嘉的目光在布料上转了一圈,不温不火道:“好看,很衬你的肤色。我真的得走了,下次再聊,再会。”她算是看出来了,柳思瑶确实是正宗古早玛丽苏文的女主,气人而不自知。如果她没穿越,站在柳思瑶面前的人是原主,就柳思瑶的这些话和动作,能让原主气炸了。 算了算了,不能和傻白甜较劲,简嘉拖着小拖车,向着前方走去。螃蟹车滚动的声响中间隐约传来柳思瑶委屈又无辜的声音:“灵生哥哥,是不是瑶瑶说错了什么?嘉儿同我只说了几句就走了。” 许灵生转头凝视着简嘉的背影,身材高挑的姑娘背着大大的背篓,头也不会向着前方走去。方才他看得真切,从他迈出铺子的这段时间里,简嘉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而且这次她竟然没有对瑶妹阴阳怪气,还心平气和地同她聊天。 简嘉真的变了…… 许灵生低头唇角轻扬低声安慰道:“许是真的有事,下次再聚也一样。” 向前走了几丈后,简嘉闪身进了街边的铺子,这时她才觉得后背那探查的视线消失了。她舒了一口气重新收拾了一下被柳思瑶破坏的心情,认真挑选起想要的东西来。 这是一家专门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她要给朗儿挑选一些适合他品读的书和一些性价比高的文具回去。正好这也是十里八乡读书人汇聚之处,可以打探一下哪个村子有比较好的私塾。 简嘉的目光落在了一叠簇新的黄麻纸上:“店家,给我来五打纸,再给我配几块墨,对了,那边的毛笔再来一把。”上次送给朗儿的宣纸,他并没有使用,还是在用黄麻纸反复练字。简嘉问他原因,他只说自己的字现在写得不好看,他要等字写得非常好看的时候才用宣纸。 简嘉一听心都化了,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文房四宝都捧到朗儿面前。可是她也知道朗儿的性子,比起用质量上佳的宣纸,黄麻纸更适合朗儿使用。 除了常见的笔墨纸之外,简嘉还挑选了一些适合幼童研读的书。正在她拿着两本书研究该带走哪本时,门外传来了叫骂和哭喊声。 “没钱?!没钱你还敢来我们万隆赌坊?!你欠我们赌坊八两银子,竟然还敢来?兄弟们操家伙,把他的爪子给我剁下来!” 这家铺子旁边开着的是赌坊,说来讽刺,这两家铺子的东家是同一人。两家店明明经营者截然不同的营生,生意竟然都不错。简嘉从来没去隔壁的铺子看过,只听说那边门庭若市,赌徒们一掷千金。 既然是赌场那就有输有赢,赢了的自然皆大欢喜,拿了赌金出了赌场后呼朋唤友风流潇洒去了。可更多的人进了赌坊后赔得血本无归,有人甚至连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上去了。赌场的人也很会看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只要还能从赌徒身上榨干一个铜板,他们都不会做出赶客的事。 能被赌场赶出门的赌徒多半已经穷途末路,一个子都掏不出来了。欠了赌场的银钱,那滋味可不好受,轻则被打手们暴揍一顿,砍手跺脚,重则……那不是简嘉该研究的问题,她对赌徒深恶痛绝,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简嘉不爱看热闹,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店铺中那些自诩为读书人的客人,听到屋外的动静之后一窝蜂跑了出去。他们对着跪在地上的赌徒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眼神中满是唾弃。 成年人不做选择,既然选不出来那就两本都收了,简嘉将选中的书堆在一起走到了柜台旁边,将自己选好的东西递给了探头探脑的掌柜:“麻烦帮我包起来。” 门外传来的哭喊声更高:“我还钱!我还钱!不要剁我的手,我还!我还有个老婆,我把她抵给你们!求求你们放我一马!”哭喊声声嘶力竭,简嘉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这不是她那便宜继兄简小强的声音吗? 好家伙,简小强卖了自己不说,现在连自己的夫人都抵押出去了。能混到这一步,想必原主的家产也保不住了吧? 掌柜一手接过书本,一手拿着算盘,拨弄着算盘的同时不断唏嘘:“这人没法善了了哦……可惜了,以前还是读书人呢,怎么走了这条混路。” 简嘉冷笑一笑:“不值得同情,他自找的。”在她看来,简小强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社会资源,这种不负责任的赌棍早就该死了。 “咦?灵生哥哥你看,那不是嘉儿的继兄吗?”柳思瑶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清晰入耳,简嘉身体一震,脑海中像是有霹雳闪过。她想起来了,原著中确实有这么一段。 原主被秦易接回家之后成日里以泪洗面,她看不上秦易,并不想留在秦家,每天都想着离开秦家。秦易对原主的态度淡淡,只要对方不给自己惹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她去何方。没了束缚的原主只要得空就往鸡鸣镇或者许家庄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见许灵生一面。 这一日原主终于在鸡鸣镇堵住了许灵生和柳思瑶,暧昧中的女主和男三怎么能忍受这么一个反派女配跟着自己?可架不住原主脸皮厚,两人只能忍着厌恶带着原主在鸡鸣镇逛了起来。 就是在那时,三人看到了被赌坊追债的简小强。女主无心的一句话,就将原主推到了人前。原主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被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失了方寸,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担了简小强的赌债。直到原主身死,她都在用秦易赚下的血汗钱供养继兄嫂这对吸血鬼。 回忆起原著剧情之后,简嘉恶心得都快吐了。明明她再也没有痴缠许灵生,也没有和柳思瑶作祟,她甚至绕道而行退避三舍,却还是逃不开该死的剧情。 简嘉心中冒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想到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就忍不住双目喷火。算好账的掌柜被唬了一跳,细看简嘉后弱弱说道:“要不……小店给您打个折?” 打不打折不重要,重要的事她不想和继兄还有女主男三再对上,简嘉压低声音问道:“敢问店家,你们店有后门吗?” 这可将掌柜问住了,老掌柜摸着胡须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嘉儿就在店铺中啊,她这么善良,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亲人受伤?嘉儿,嘉儿你在吗?” 柳思瑶忽然惊喜地道:“我看到嘉儿的小拖车了!她果然在书店里。” 堵在铺子门口的人群顺着声音齐齐向着铺子的方向转头,人群前方的柳思瑶指着简嘉,兴奋地回头和其他人说道:“看吧,我就说嘉儿在里面!嘉儿,你的继兄被人追债呢,你身上有银钱吗,替他还了吧,他都这么可怜了。” 简嘉看着门口围着的一大群人,心中发凉,面色缓缓冷凝,这群人中有看戏的路人,更多的则是赌场中的打手。而她则成了被这群人围起来看戏的主角,她看着尤为高兴喜悦的柳思瑶,从这一刻充分认识到了女主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 自以为是的良善才是真正的恶毒,柳思瑶随意一句话,却要让简嘉来买单。 她该怎么办? 那简小强也是个人才,听到简嘉的名字之后,他双眼一亮,立刻有了力量,当下他仰天哀嚎一声,作出更可怜的模样,泪流满面:“嘉儿啊!嘉儿!我的好妹子!”一边哭喊着,他一边冲破了打手的束缚向着简嘉的方向连滚带爬:“嘉儿啊,你帮帮为兄,帮帮我!” 简嘉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冷静下来,颤抖的手摸向了后腰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简小强:“简小强,你还敢来?”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看玛丽苏文,女主都是真善美哦,稍微说一句重话,立刻身体摇晃眼圈发红…… 那时候看得可带劲了呢! 现在回头再看,只想送自己四个字:妈的智障! 啊啊啊啊啊~阿聋我啊,本来以为顺v没希望了,没想到今天编编告诉我,可以入v了。 qaq可是我以为近期入v没希望了,于是痛快躺平了,现在好了,没稿子了。大家即将欣赏到阿聋裸奔的模样了…… 本文将于2023年11月25日入v,入v当日更新9k,感谢小伙伴们一路的陪伴和鼓励。明天评论区将有红包包掉落,记得拾取哦~ 锵锵锵~现在是预收时间,请看预收《御前小仵作》 法医萧蔷穿越了,穿成了安国公府的家生子,伺候年幼的小姐。虽是婢女,小日子却过得不错,安国公仁善让她同小姐同吃同住,父母老实宽厚视她如掌上明珠,小姐更是将她视作唯一的伙伴。 做个婢女也不错。 就在萧蔷幸福摆烂时,一伙贼人夜袭了安国公府。一夜之间安国公府血流成河,一百多口人死于非命。躲在柜子中的萧蔷目睹了黑衣人行凶过程,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为了替爹娘和主家报仇,萧蔷顶替了小姐的身份,被当今圣上接回宫中抚养,从此萧蔷就成了容青芷。 世人都说青芷郡主性情古怪,放着锦衣玉食不享受,成天抛头露面跟着一群差役办案也就算了,听说她还混迹于义庄……就算陛下许她在大理寺行走的特权又能如何?真是白瞎她那张倾城的脸。 流言蜚语在容青芷看来都不算事。大理寺是最能接触各种刑事案件的最高殿堂,她坚信终有一日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查出安国公府被灭门的真相,还亡者一个公道! * 阮弦上任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青芷郡主。比起倾城的容貌,看她给尸体开膛剖肚带来的冲击更大。 亲眼看着容青芷解剖完一具尸体,阮弦的神情越发郑重,他想,他挖到宝了。 坚韧不拔法医女主x智勇双全忠犬男主 有兴趣的请留个爪印吧~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你该感恩戴德◎ 赌红了眼的简小强本想死死抱着简嘉的大腿, 可是看清她腰间闪着寒光的菜刀之后,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噗通一声跪在简嘉前方五尺开外处,对着简嘉砰砰直磕头:“嘉儿, 嘉儿救命啊!嘉儿你救救兄长吧!” “哦豁,看来今天看不成砍手了。”“妈的,这赌鬼运气真好, 竟然能碰到自己的妹子。”“他妹子长得真不错, 就算身上没银钱, 就凭这张脸这幅身子也能抵不少钱了。”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对着简嘉和简小强二人指指点点,仿佛已经默认了简嘉会为简小强负责。 简小强心神大定, 是啊,简嘉好歹是他们简家村出去的姑娘, 他好歹是简嘉的继兄,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剁了手? 再看简嘉, 衣衫整洁唇红齿白, 一看就是有油水的人,这个忙她不帮谁帮? 大不了…… 简小强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大不了再卖她一次! 看着简小强涕泪交加的脸,简嘉眼神更冷,她的目光越过简小强,落在了人群后方的柳思瑶脸上。柳思瑶轻轻吐了吐小粉舌,对着简嘉歪着脑袋甜甜的笑着,好像在等待着简嘉的表扬, 好似全然不知简嘉因为她的话陷入了多么可怕的境地。 一瞬间简嘉的血往脑子里直冲,很好, 她不想惹事, 女主却带着剧情不肯放过她。这就是古早文里天真善良纯善的女主, 可真是善死她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后,简嘉转头看向了掌柜:“多少钱?” 掌柜的正在乐滋滋看戏,根本没想到简嘉会突然问自己,回过神后他快速道:“二十五个铜板加三个小钱,给您抹零,给二十五个铜板就行了。” 简嘉微微颔首,不紧不慢从钱袋子中拿出了二十五个铜板递给了掌柜:“包仔细些。”别看她声音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已经紧张得有些僵硬了。 沉甸甸的钱袋子在简小强面前晃着,晃得他双眼通红,鼻青脸肿的脸上露出了讪笑:“嘉儿,好嘉儿,你帮帮为兄,为兄知错了,以后一定对你好。”说着简小强站起了身,竟然想抢走简嘉手里的钱袋子。 简嘉能拿出钱袋子,就不会让人轻松抢走。就在简小强的手快要触及钱袋子的那一刻,简嘉出脚了。她猛地抬起了腿,狠狠一脚踹中了简小强的胸口。简小强“唔”的一声被踹倒在地,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了,震惊的看向简嘉,不敢相信这貌美的女子竟如此泼辣。 正在这时,柳思瑶惊呼一声:“天哪嘉儿,你怎么能打人?!”简嘉循声看去,就见柳思瑶身体后靠依偎在许灵生怀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震惊又斥责地看了简嘉一眼,神色失望。 简嘉冷冷看了柳思瑶和许灵生一眼。 许灵生侧身搂住了柳思瑶,眉头微皱眼神不满地看向了简嘉。 简嘉:………… 妈的智障! 非得逼得她说粗话,罪过。 强压下情绪后,简嘉掸了掸衣摆,又将鬓角碎发撩到耳后,淡声道:“这哪里算是打人呢?这只能算是正当防卫。他抢东西在先,我反击在后,难道努力保护自己的钱财不被人抢夺就能算打人了吗?”要是再不反击,她只怕没命回家了。 她虽然不想得罪女主和原主男三,但她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对啊,有道理啊。 柳思瑶缩在许灵生怀里,精致的眉毛皱起,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不理解:“可是,他是你的继兄啊,怎么能算是外人呢?你看着你的兄长被打,难道不会心痛吗?” 简嘉闻言都快气笑了:“怎么?按照你的逻辑,继兄抢钱就不是抢了吗?继兄为非作歹我就要无条件包容了吗?是这个意思吗?柳姑娘?” 柳思瑶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不知哪里不对,她小心翼翼看了简嘉一眼,嘟着嘴低声嘀咕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许灵生见她如此,忍不住心中一软,宽慰道:“我懂你的意思。”柳思瑶欣喜地抬头看向了许灵生,四目相对间,两人情谊绵绵,相视一笑。 简小强被那一脚踹得不轻,可是现在只要能攀上简嘉,即便简嘉再多踹几脚又能如何?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哼哼着:“妹子打人啦……打人啦……”无论用什么办法,今日必须赖上简嘉,要不然这双手就保不住了。 简小强赶紧给赌场相熟的打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配合自己要钱。那几个打手对视一眼,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简嘉。 简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拳头攥紧,面上非但没有害怕之色,反而缓步走到简小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张让人作呕的嘴脸:“短短几日,你就已经把我爹娘的家产输光了吗?现在还欠赌坊多少钱?” 听到简嘉问自己欠钱数量,简小强心中一喜,觉得让简嘉帮忙还赌债这事可行。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哪能做那种糊涂事?你就算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卖咱爹娘的产业啊。我也没欠几个钱,也就八两。嘉儿,你帮兄长还了呗?” 他倒是想卖了简家的产业,只是他大伯收走了家里的房产地契,要不然他哪里会受这种罪?不过这也好,看在自己娘家还在的份上,简嘉应该会帮他还赌债。大姑娘家的,总要有个娘家,万一以后受秦猎户欺负了,还有个地方能哭不是? 简嘉点了点头,很好,简小强体格子不错,挺抗揍的。她直起身,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万隆赌坊的几个花臂大汉身上,扬声道:“简小强身上有钱,他还有家业和田产。你们业务能力不行,这种事都没调查清楚,让他三言两语就转移了重点。” 简小强目瞪口呆:…… 不是,简嘉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她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能拱火呢? 简嘉可不想让简小强这种人黏上她,趁着众人惊讶之际,她直接道出自己和简小强之间的纠葛,冷着张美艳的脸道:“我是简家村简至善的独女简嘉,相信场中应该有人认识我爹。简小强是我的继兄,我爹过世前过继了他,希望他能照拂我,可是上个月我被简小强卖了。他用我换了十五两彩礼后又霸占了我爹娘的产业,从那时起我就不是简家人了。钱是简小强欠下的,冤有头债有主,谁欠钱谁还账,我简嘉不会为占我家产的人花一分银钱。” 简嘉冷笑一声:“他不配!” 简嘉的声音掷地有声,堪称振聋发聩。话音落下之后,众人看向简小强的目光就变了,大家交头接耳,纷纷指着简小强骂道:“好家伙,好一个鸠占鹊巢的鼠辈!”“禽兽啊,禽兽啊!” 见此赌场打手也不好再打简嘉的主意了,上前就要拖走简小强。简小强拼命挣扎起来,哭喊声不绝于耳。 看着这么多人都在指责简小强,柳思瑶不仅为简小强可怜起来。她怜悯地看着被打得灰头土脸的简小强,唏嘘感慨道:“简小强虽然这么坏,对嘉儿做了很过分的事。但人都是会变的,怎能一杆子打死一个人呢?过去的事那都过去了,如今简小强已经真心悔过,他也向嘉儿道歉了,嘉儿也该原谅他了吧?好歹也是兄妹,嘉儿这么善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继兄的双手被砍吧?夫子不是告诉我们,以德报怨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灵生哥哥,你说对不对?” 柳思瑶这话一出来,指着简小强骂的百姓们心中一噎,纷纷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柳思瑶。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7节 哪怕他们没读过多少书,也觉得这话简直是歪理。这长得娇媚可人的姑娘,怎么说话却如此……如此…… 简嘉强压着怒火,冷笑一声,快步向着柳思瑶的方向走去。见她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小道,柳思瑶甚至觉得自己感化了简嘉,竟然还笑着迎了上来。 简嘉认真地观察着柳思瑶脸上的表情,见柳思瑶对她没有丝毫的愧疚与歉意,也放下了心中对女主的最后一丝客气,脸上扬起了笑意:“思瑶,你说得对。” 说罢,简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抡圆了胳膊朝着柳思瑶的面颊上狠狠甩了过去,巴掌和面颊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柳思瑶楚楚可怜的脸在大力的拍打下扭曲变形,身娇体弱的她被一巴掌打蒙了,只能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简嘉,呜咽地哭出了声:“啊!你打我!嘉儿你疯了,你为什么打我?!” 许灵生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痕,他几步上前护住了柳思瑶,看着柳思瑶脸上浮起的巴掌印,心疼又愤怒:“瑶妹,你怎么样?”简嘉疯了吗?她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打瑶妹? 这难道又是简嘉试图引起自己的手段?还是说这是简嘉趁机发泄她对瑶妹的嫉妒! 偏偏简嘉没有半点打人之后的觉悟,她笑容从容地甩一甩手,纤细白皙的手掌微微发红,简嘉轻笑着道:“哎呀,对不起啊思瑶,我刚刚打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不等柳思瑶回应,简嘉笑意逐渐收敛,平静地道:“你看,我都对你说对不起了,你就该原谅我。你可是夫子的好学生,夫子教你以德服人,就算别人伤害你,你也要以自己的美德感化她。所以我打了你,你应该要用美德感化我,你不能生气哦,不能喊痛,你应该对我满心感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善良,身体力行地教导你。” “怎么样?你这么善良,这么会以德服人,不如帮简小强还了赌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次救下了他,说不定他会幡然醒悟以后重新做人?”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思瑶,这么好的事落到你身上,你怎么还不跪下说谢谢?” 不得不说,简嘉是懂阴阳怪气的,她用柳思瑶的逻辑击败了柳思瑶。柳思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着:“你打我就是不对的……呜呜呜……” 这一幕引得围观的人群笑出了声,一些看柳思瑶不顺眼的婆婆大娘更是顺着简嘉的话开始说:“哈哈哈哈哈,小娘子说得有道理啊!” “就是就是,反正你们都是认识的人,帮忙还一下赌债又怎么样?” “对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天大的好事,这位姑娘应该抢着做呀!” 柳思瑶捂着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看着周围人讥笑的脸,她满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泪汪汪地看向了许灵生:“灵生哥哥,瑶瑶真的做错了吗?” 美人落泪楚楚可怜,就连围观者都心生不忍,更别说许灵生这个爱慕者了。许灵生热血直往脑子里冲:“你没……” 话没说完,许灵生就见一双美目眼带寒霜直视着自己,简嘉眼神冷漠,眼底隐约有愤怒的火焰在攒动。见惯了简嘉用敬仰和佩服的目光看自己,却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和表情。这一刻他想到了许氏家学外的花圃中栽种的红色玫瑰,红得艳丽张扬,偏偏生了一身的刺。 许灵生一愣,满是愤怒的大脑突然间冷静了下来。 瑶妹真的没错吗? 简小强这样的赌棍他见多了,贪生怕死又利益薰心,赌红了眼什么都敢往上压。相熟之人见到他尚且退避三舍,瑶妹却故意说出简嘉的位置,让简嘉卷入是非中。简嘉若是沾上了简小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毕竟简嘉是个貌美的女子。 这些日子他并关注简嘉,却也听说了发生在简嘉身上的一些事。如果不是简小强,简嘉也不会遭受那么多磨难。如果他是简嘉,再见到简小强只会恨的牙痒痒,根本不可能会给他还赌债。 简嘉错了吗? 没错。 如果简嘉没错,那岂不是证明了瑶妹是错的? 许灵生张张口,憋了半晌:“简姑娘……”当众打人总是不对的,瑶妹都被打哭了,要不今日这事就算了吧? 这时就见简嘉盯着自己一字一顿道:“许公子,今儿个本姑娘心情不好,再多说一句,连你一起抽。” 许灵生瞳孔猛地收缩了两下,俊秀的面容满是震惊。他没听错吧?简嘉要抽他?简嘉?要抽他?! 简嘉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所剩不多,要是再有人同她胡搅蛮缠,她不介意一起抽。更何况,她真不想打女人,那一巴掌还不足够发泄她的怒火,要是许灵生再说一句她不想听的话,那她打起许灵生这个男人就不用留情了! 眼看替自己还赌债的人要跑,简小强哀嚎一声哭倒在地:“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谁来救救我啊!” 简小强不出声也就罢了,他一开口,众人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简嘉后退一步,让出了通向铺子的过道,又对门外的花臂大汉们说道:“请便,随便诸位剁手还是砍脚。当然,如果诸位想要钱,我建议你们直接把人捆了送到简家村村长家,村长是他的大伯,平日里极其关爱这个侄子。” 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赌坊的人懂。既然简小强还有房产地契,这些东西加起来怎么都值八两银子了。大汉们鱼贯进入铺子里,四人各自抬着简小强的四肢,将他硬生生抬出了铺子。简小强无助地蛄蛹着,却挣不脱钳制他的壮汉们。他双眼血红瞪着简嘉,口中咒骂着:“你见死不救!你不是我们简家村的人!以后你别想着再回来!” 简嘉原本站在铺子门口一言不发,听到简小强的叫嚣声,她冷笑了两声。在壮汉们同她擦肩而过时,她弯下腰凑到了简小强身边,用只能用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从我离开简家村那天开始,我就没想着回去。你自己作的孽,自己受着,这是你应得的。” 简小强被抬走没多久,几个官府的差役才慢吞吞地出现,领头的差役拖长声音道:“是谁——在此聚众闹事?” 简嘉:…… 鸡鸣镇竟然有官府!好家伙,就算拥有原主记忆的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官府的人。而且她怀疑赌场的老板和官员有一腿,要不然方才需要官府出面时他们迟迟不到,现在简小强被带头了,他们才懒洋洋地出现。如果这都不算猫腻,那什么才算? 领头的差役目光在简嘉、柳思瑶和许灵生脸上转了两圈,看到柳思瑶脸上浮起的巴掌印时,他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俊书生就是好啊,能引得漂亮姑娘争风吃醋。 “谁先动手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差役们也要例行问话。 简嘉只觉得讽刺,赌场的打手将赌棍打得鼻青脸肿,这群人不敢管,他们只敢管无权无势的百姓。不过确实是她先动手,她也没想遮掩,正当她准备站出来承认时,就听柳思瑶抽噎着说道:“是嘉儿打的我……” “差役大哥,这事就算了吧……”差役还没说什么,柳思瑶带着哭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嘉儿也不是故意的,我想她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这样,平日里她人很和善的。” 简嘉诧异地看了柳思瑶一眼,没想到柳思瑶会为她说话。 柳思瑶掏出帕子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珠,眼神同情地看向了简嘉:“嘉儿她心里一定很苦,听说她被嫁到了山里,相公还是个猎户。那可是猎户啊……我先前就见过几个下山的猎户,他们成日里打打杀杀的,满手血腥,据说一个月也不沐浴一次呢,都是些邋遢得浑身泛着臭味的男人。唉,不说他们长相粗鲁丑陋,单说他们的住处都是既简陋又脏污的,住着只怕会惹虱子怕身。还有,他们的脾气也是古怪又残暴,时不时就会动手打人,嘉儿也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打了,所以如今才会变得如此泼辣……嘉儿也是可怜人……我不怪嘉儿,差役大哥,这事就算了吧。” 柳思瑶泪汪汪地看着简嘉,又要落下泪来,“嘉儿,你受苦了,只是你以后不要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了。不是谁都像我一样会心疼你的……” 虽然柳思瑶说的话是为了自己开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简嘉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只能说柳思瑶不愧是古早文女主,挺会脑补,但她这会儿懒得和柳思瑶掰扯这些事了。 “呵,无辜?你为什么挨打,自己心里没数吗?”一道清亮的童音入耳,简嘉循声看去,只见铺子靠窗的位置站着两个孩童。这两个孩子身穿天青色的袍子,个高的那个眉眼英挺,顾盼间神采飞扬。个矮的那个神态冷清又骄傲,眼神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童能拥有的。方才说话的便是这个个矮的孩子。 “是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面,口口声声说原谅嘉儿。你自己说了什么讨人嫌的话,自己不知道吗?”个高的孩子丝毫不给柳思瑶脸面,“都被打成猪头了,还不盼着别人好。你看看她说的那些话,巴不得自己的朋友过得惨呢。” 简嘉眉头一挑,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她觉得不舒服,却不知为何不舒服。这两孩子一说,她就明白了。再看这两个孩子,他们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且穿着一样,可能是同一个私塾的学子。不知他们在哪家私塾就读,小小年纪能这么明事理,这个私塾的夫子一定很不错。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柳思瑶只觉得羞愤难堪,不知为何,心中竟有淡淡的心虚感。已经快止住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滑了出来,她涨红了脸,急得直跺脚:“我不是,我没有,我,我也真心盼着嘉儿能嫁个如意郎君……” 见到这种情况,差役们摇了摇头,算了,看这样子应该掰扯不出什么了。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和兄弟们喝酒吹牛。 正在差役转身离去时,哒哒的马蹄声从街角的方向传来,简嘉愣了一下,这马蹄声好像是俊俊的?这么想着,她便向着铺子外走了两步,眯着眼看去,正巧同秦易四目相对。 简嘉不自觉地笑了:“秦易,我在这里!” 秦易一眼就看到了挥手的简嘉,那一刻他悬在半空中的心猛地落到了实处。虽然知道简嘉是个成年人,并且对鸡鸣镇很熟,可是来的路上他还是不可控制的多想了。如今看到简嘉全须全尾,堵在胸口的那团气终于散开了。 枣红马飞奔而来,骏马上的俊美男人虽然面色平静,可却眼神温柔。秦易高高束发,英姿飒爽,看起来不像是猎户,更像是策马散心的将军。 柳思瑶愣愣看着骑马而来的男子,眼眸不由得睁大…… 这,这就是简嘉的猎户丈夫吗?怎么和她想象得不一样?说好的长相丑陋行为粗鄙呢?说好的一身虱子恶臭难闻呢?眼前的男人如锋利的匕首一般,光是看一眼就让她心跳加速。 见骏马疾驰,许灵生连忙护住了柳思瑶,神色有些忌惮地道:“瑶妹离马远一些,莫要被撞到了。” 柳思瑶看看许灵生,又看看秦易,突然有些失落。 嘉儿嫁给莽夫,她不开心。可是嘉儿没有嫁给莽夫,她为什么更难过了呢? 作者有话说: 锵锵锵~入v啦~感谢小伙伴们的鼓励和支持~ 后面还有一章~ 记得留下足迹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良师益友可遇不可求◎ 枣红马速度极快, 眨眼间已经冲到了铺子前。铺子前围了很多人,但秦易就像是谁也没看到一样,径直策马来到了简嘉面前, 见简嘉无事之后,神色微松:“没事吧?” 简嘉本来憋着一口郁气的心情在见到秦易之后竟没了,这大概就是见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才有的快乐吧。简嘉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简小强被赌坊的打手带走了, 柳思瑶也没追究自己揍她的事, 可不就是没事了么?简嘉的目光落到了秦易的脚踝上, 担忧地问道:“脚还疼吗?” 秦易扯唇淡淡一笑, 伸手将背篓从简嘉身上卸下,“已经好多了。不是说好了由我送你来鸡鸣镇吗?怎么一个人来了?” 简嘉秀眉轻扬:“你需要静养, 不能太劳累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点路还是认识的。” 秦易本想问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见此处人多,他便没在这里问出口。将背篓随意背在了身后, 身材高大的男人猿臂蜂腰, 明明是最普通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却肆意洒脱,那在简嘉身上显得格外笨重的背篓在他身上却变得娇小很多。掂了掂竹篓的重量后,秦易又看了一眼简嘉手中牵着的螃蟹车,心中了然简嘉还未买好东西。便牵住了缰绳,低下头对简嘉道:“不是说要买东西吗?走吧。” 简嘉看到了他的眼神,忍不住灿烂一笑, 侧过身,略有些骄傲地让秦易看清了自己身后的螃蟹车:“看!这是刚买的小车, 可爱吗?” 秦易见她这样, 又看到螃蟹车斗中满满当当的日用品后, 眉眼间浮现出了笑意:“好看,还很实用。你很会买东西。” 看到简嘉和秦易旁若无人地说着家常,柳思瑶只觉得心中一阵不舒服。好奇怪啊,柳思瑶不解地转头看了看许灵生,以往简嘉喜欢许灵生的时候,她觉得灵生哥哥最好了,但现在简嘉竟对灵生哥哥视若无物,又对她的猎户丈夫温声细语,她忽然就觉得那猎户好像不输灵生哥哥的俊美了。 啊,她怎么会这么想的? 柳思瑶慌张地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她不能这样想,否则岂不是让灵生哥哥伤心了? 许灵生却没在意他深爱的瑶妹的动作,他正复杂地看着笑容明媚的简嘉,心情突然有些微妙。阳光下,简嘉的笑容好像在发光,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笑容。今日的简嘉变化实在太多,带给他的印象也实在不同,他看着之前那么痴恋自己的女子就这么无视自己,许灵生不禁有些不悦,却又不知为何不悦。但他此刻才发现,原来简嘉笑起来挺好看的。 店铺门口的看客散去,简嘉也要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了,本想和秦易转身一走了之,可是想了想,她却走到了柳思瑶和许灵生的面前,她还是有些话要对这两人说。 简嘉的走近让柳思瑶和许灵生都紧张了起来,简嘉面色平静神态从容地开口:“我知道以前的我不分场合地跟在你们身后,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对此我深感抱歉。不过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们了,我衷心祝二位前程似锦幸福美满,也请二位以后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交集。” 说完她扯了扯秦易的衣袖,拉着他进了铺子。 柳思瑶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许灵生眉头皱起,虽说类似的话简嘉说过很多,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简嘉是认真的,心中竟然升出了一些怅然的情绪。 眼见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许灵生收回了视线缓声对柳思瑶说道:“瑶妹,我们也走吧。” 柳思瑶身体摇晃了两下,双腿像是无法支撑身体一般踉跄了起来。许灵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瑶妹,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出口,晶莹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柳思瑶双手攒着许灵生的衣襟,泣不成声:“灵生哥哥,嘉儿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后不要和我们做朋友了?呜呜呜,为什么呀?是瑶瑶做错了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吗?” 许灵生:…… 许灵生原本想着有空的时候对她说一说人情世故,让她以后谨言慎行。可是看到柳思瑶的泪,心头的那点怅然随之消散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满心的痛。他的瑶妹就像那出水芙蓉不染纤尘,心思通透的她怎么会理解这尘世间的污浊?不过,他喜欢的就是瑶妹的这份单纯善良,这份天真就由他来守护。 柳思瑶呜咽得停不下来,“灵生哥哥,我,我不是他们所说的盼不得别人好的坏人,我是真心盼着嘉儿好的。没见到嘉儿的相公之前,我很怕她遇人不淑,被她相公打骂。你知道我看到她的相公时有多为她开心吗?原来她的相公不像我想的那么不堪,我真为嘉儿感到高兴……” “我和嘉儿……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她怎么能不要我们的友谊了?” 许灵生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柳思瑶的鬓发:“我想简嘉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说,她现在有了相公,以后会以自己的家庭为重。你也知道她嫁得远,家在深山中,以后自然没时间跟在我们身后了。这不是很好吗?简嘉有了自己的幸福,你该为她高兴啊!” 柳思瑶抽了抽鼻子,抬起泪眼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嗯。是的,我确实为她高兴的……” 许灵生温柔地笑道:“别难过了,你不是说想要品杏花斋的点心吗?哥哥请你去吃点心如何?” 跟着许灵生离开铺子时,柳思瑶转头看了看拴在门口的枣红色骏马,心头再一次浮现出秦猎户骑马出现的模样。再侧头看看站在自己身侧的许灵生,她眼中的光更加暗淡了。 * 见简嘉带自己走进了售卖文房四宝的铺子,秦易只当她准备给朗儿买些东西。结果就听简嘉说道:“简小强欠了赌坊的赌债,方才发现了我,想要让我为他还债。” 秦易眼神一凝,脚步一顿,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他没伤到你吧?”那个赌徒,竟然还想把主意打到嘉儿身上,看来该给他一点教训了。 简嘉笑道:“没有,若是真伤到我,我也不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方才铺子里有两个孩子为我仗义执言,我见他们身穿统一的儒杉,且说话条理分明,不急不躁,感觉他们会是附近某个私塾的孩子。你且等我一下,我去问问情况,若是那私塾离得近,一会儿我们顺便走一趟看看情况?” 秦易周身的肃杀一点点散开,他环视一圈,在窗户附近看到了两个身穿同样服装的孩童:“他们帮了你,我应当同你一起去感谢他们。” 简嘉笑意盈盈,点了点头:“好。” 那两个孩子正在靠窗的桌子旁看书,简嘉和秦易缓步走到两个孩子桌子边。简嘉一笑,真诚道谢道:“方才多谢两位小郎君仗义执言,谢谢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8节 秦易跟着正色道:“多谢。” 两个孩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二人竟会找来对自己道谢,还是如此将他们看成大人一般的郑重道谢。他们对视一眼后站起了身回了个礼,个高的那个男孩爽快地摆摆手:“嗨,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矮个儿的孩童跟着点了点头,神情骄矜,自有一番尊贵气度:“我们并未帮什么忙,两位不用这么客气。” 简嘉笑容温和地问道:“我见二位小郎君举止谈吐极有君子之风,不知在哪里读书?”怕两个孩子误会,她解释道:“我家中有一幼弟,也到了启蒙的年纪,我希望他能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神色微有为难。简嘉敏锐地问道:“可是两位郎君就读的地方不方便告知我们?若是如此,是我冒昧了。” 看这两孩子的言谈举止应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大户人家为了培养家中子嗣,往往会在家中设立家学,请有才学的先生教导。而他们的家学是不会对外开放的,鸡鸣镇虽然是个小镇子,大户人家还真不少。 个高的孩子挠了挠脸颊,皱眉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诉,就是我家有点远。而且我家没有先生,是我爷爷在教导我。至于这位……” 高个儿孩子指了指矮个儿的孩童,“我爷爷是他的师长之一,他也不是经常到我家。” “我们以前在城里生活,有专门的地方上课。现在回了老家,也没有专门的学堂,更重要的是,爷爷平日里总说,教导我一个都让他身心疲惫,我怕他不愿意再教导你家弟弟了。” 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的爷爷很有才学,他教授学生,但是不像普通山野秀才那样什么人都教。简嘉双眼一亮,她想为朗儿寻找的正是这样的师长! 哪怕再难她也要试试!若是连问都不问,岂不是白白放过一个机会? “不知小郎君家在哪个村?爷爷叫什么名字?”简嘉追问道,神色坚定,显然打算是去试一试了。 见她如此,个高的郎君不由笑了,由衷欣赏这位娘子的勇气:“我家住在范家庄,我爷爷名为范立恒。” 高个儿孩童话音一落,秦易眉头立刻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是他。” 简嘉愣了一下,立刻转头去问秦易:“你知道?” 秦易点点头,平静地道:“你还记得范家庄的范老爷吗?我将俊俊卖给了他,后来你又从他手中赎回了俊俊。” 简嘉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位体态圆润面容慈祥的老者,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欣喜,不由双掌一抚,轻笑着道:“哎呀,竟然是他!” 她同范老爷说过话,那时他手中正握着书卷。当时不知范老爷是何许人也,但是和他交谈中,简嘉觉得他仁善又有锋芒,宽容又有原则。如果是这样的老者,确实能教导出眼前这两位优秀的学生。 和两个郎君再次道谢后,简嘉和秦易从铺子中走了出来,简嘉笑容满面:“没想到竟然有这种缘分能在这里遇到范老爷的孙儿和他的学生,回头我们带朗儿去范家庄走一趟吧?希望朗儿有这个运气,能被范老爷教导。” 秦易颔首,应了声是。 良师益友可遇不可求,若是朗儿能得范老爷教导,无论是对他的学业还是今后的人生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作者有话说: 范老爷:还记得我吗? 入v前三天,更新时间挪到凌晨零点,夹子后会恢复正常~ 感谢小伙伴们的鼓励和支持~ 爱你们~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剁手◎ 虽然秦易再三说自己的脚踝没事, 可简嘉还是拖着他去了医馆,直到亲耳听到大夫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她才放下心来, 摸了摸钱袋子,侧头笑着对秦易说道:“走,咱剁手去!”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 既然身边有了秦易和俊俊, 自然要一次性买到位。 秦易愣了一下, 有些疑惑:“剁手?” 好端端的, 为何要剁手? 简嘉根本不知自己随意的一个词给秦易带来了怎样的冲击,可怜的秦猎户在被她推进裁缝铺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简嘉笑着对迎上来的裁缝说道:“店家, 给他做三身夏装。”秦易身材高大,店里做好的衣服并不合身, 还是直接定做比较好。 秦易眉头皱起,身体直往后退:“这就不必了, 我有衣服穿, 你为自己多买几身吧?”可还没退两步,身后便传来了阻力。简嘉双手抵住了他肩胛骨的位置,隔着衣衫,他都能感受到她掌心中的温度。 明明只要自己身形一晃就能逃出简嘉的掌心,退出裁缝铺,可是秦易却不敢动弹,怕简嘉因为自己突然离开而摔倒。 简嘉笑道:“我的已经买过了, 也该给你们置办上了。”她努力推着秦易向前走,揶揄道:“秦家大郎勤俭持家, 一身衣服缝缝补补凑合一年又一年。要是仔细着些, 说不定能做传家宝。”从她入了秦家家门就发现了, 秦易只有两身衣服轮流换,黑色的衣服上补丁叠补丁,幸亏他颜值抗打,要不然走出去和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闻言,秦易俊朗的脸更加冷俊,但耳尖却微红起来。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而秦易和秦朗还没有换衣服的打算,简嘉就动了为他们置办衣服的心思。正巧手里有钱,秦易又在身边,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从裁缝铺出来后,秦易充分见识到了简嘉剁手的能力。他陪她走了杂货铺,逛了粮食店……鸡鸣镇主要几条街道被两人走了个遍,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东西实在拎不动了。两人一合计,直接去木匠铺里面买了个马车车厢。 早上来鸡鸣镇时,简嘉挤着牛车背着背篓,没想到离开鸡鸣镇时,竟然有了自己的私家车。就是车厢中的东西太多,简嘉只能和秦易挤在了车厢外一起赶马车。 这一幕被茶馆中的两个猎户收入眼底,自从上次秦易一刀捅死了张猎户的羊后,张猎户安分了许久,见到秦易就绕道走。如今看着车厢前笑吟吟的简嘉和正在教导简嘉架马车的秦易,张猎户先是羡慕了一会儿简嘉的好看,但面上却唾了一口酸唧唧地说道:“瞧瞧那没出息的样子,被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老杨我跟你打个赌,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用不了半年,秦猎户得被她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方才他可看得清楚,那简嘉恨不得把半条街都买下来了。秦猎户家有几个银钱,经得起他这么造啊?还买马车,呸,买了马车之后方便她去勾搭汉子吧…… 老杨端起茶杯慢吞吞喝了一口茶:“啊?我觉得还好啊,我觉得秦家的小娘子没你说得那么差。你啊也别对小秦有那么大的意见,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毛孩子过不去。” 张猎户气得直瞪眼:“老杨你到底和谁是一路的?怎么是非不分呢?!” 他转头看向了镇口的方向,眼神像是淬了毒,长久对秦易的嫉恨让他到了忍耐的极限:“妈的,就且让你风光几天,过一段时日,看我怎么收拾你。” * 回到家后,众人看到新马车十分兴奋,他们围着新马车转了好几圈后,简嘉笑着从车厢中取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秦朗。 秦朗好奇地打开了布包,看清了布包中两件天青色的单衣。布料轻盈又透气,摸在手中像云朵一样柔软,看似普通的颜色下隐藏着暗纹,光影变化时,一片片竹叶清晰可见。秦朗一眼就喜欢上了这衣服,他摸着布料难以置信,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这是……给我的吗?” 简嘉乐了:“当然是给你的啊,快去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秦朗不知道多久没穿过新衣服了,上一次的新衣服还是娘亲给他置办的。娘亲过世之后,他只能去兄长和爹爹的衣柜中翻找自己能穿的衣衫。即便那些衣服并不合身,秦朗也觉得庆幸,至少自己还有衣服可穿…… 秦朗抱着衣服,声音微微颤抖:“谢谢姐姐。” 简嘉见此不由有些心疼这个小孩,她摸了摸秦朗的脑袋,笑道:“快去换衣服,等你换完了衣服,姐姐还有好事情要告诉你。”秦朗应了一声,抱着衣服飞快跑进了屋子。 二叔揣着手看着秦朗的背影直乐呵:“看把孩子高兴得……” 话音未落,他面前出现了同样的布包。简嘉笑道:“二叔,这是给你买的单衣,你试试合不合适,要是不合身可以去换。” 二叔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怎么能行?老头子我衣服很多,怎么能让你们破费?” 简嘉就知道二叔会说这种话,她眉眼弯弯看了秦易一眼。秦易沉声道:“收下吧,这是嘉儿的心意。”简嘉跟着帮腔:“是呀,这是今年最时兴的款式,我们二叔这么帅,穿上能迷倒一片老太太。” 二叔笑得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嘉儿莫要打趣二叔了。” “对了,还有这个。”车厢中的东西一件件被秦易搬了下来,其中有个药袋子格外显眼。简嘉在药袋子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了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二叔你试试效果,看看好不好。” 二叔伸手接过药膏,咋舌道:“买了这么多药啊……” 简嘉笑而不语,这是她让药房的老大夫帮忙配的药,里面有止血的,有止痛的,有治风寒感冒的,有降火气的,有解毒化瘀的……药房有的家常药,这里能找到大半。每一种药的作用和用法都在包装外标记得清清楚楚,除了慢性病开的是需要熬煮的中药之外,止血止痛的药买的是药房做好的药丸子,需要时直接可以服下。 大大小小的药包花了好几百铜板,在这个小病靠忍大病靠熬的时代,她的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看来就是浪费钱。三口之家哪里需要这么多药?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再跑医馆也来得及。 可简嘉却不这么认为,家用药品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家里人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秦家远在山里,万一真出什么事,等跑到镇上黄花菜都凉了。 之所以这么坚持,主要是今天她想起了原著中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有一次原主痴缠许灵生的时候,被她的猎户丈夫看到了,秦猎户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简嘉记得书中旁白是这么写的:说来那秦猎户也是可怜,为了报恩娶了简嘉,可简嘉对他非打即骂,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会给秦猎户几个笑脸。为了填补简小强的窟窿,秦猎户只能去更远的山中狩猎,结果却受了重伤。简嘉非但没有照顾他,还骂他没用,拿走了他用来治病的钱。秦猎户没能及时治疗,一条腿永远的瘸了。 《田园娇宠》的女主是柳思瑶,书中重点写了她和男人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就连原著这样的反派女配都是被打脸的时候才拉出来遛一遛,平时给的笔墨非常少。书中的时间线也不清晰,春秋混乱夏冬不明,导致简嘉根本就不知道秦易何时何地会受伤。 虽然她和原主有很大的不同,不会拿着秦易的血汗钱去补贴简小强那一家子吸血鬼,更不会强迫秦易去深山中打猎,但是今日她也见识到了剧情的力量。即便她再三回避,依然被女主牵扯到了事情中。 家中备着药挺好,有备无患,简嘉看着一大袋子药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我换好衣服了。”身穿新衣的秦朗腼腆地从大门中走了出来。简嘉循声看去,双眼猛地一亮。 这身青衫大小合适,衣摆飘逸。秦朗长相俊秀白嫩,双目有神而澄澈,虽是农家儿郎,却自有一番清逸自由之气度,即便没有昂贵的玉石和精美的香囊,如此一看却是如玉如琢,好一个飘飘少年郎! 简嘉双手一抚,叹道:“好一个俊秀的小郎君。”秦家人的基因真好,兄弟两明明长得这么像,气质却截然不同,兄长沉稳内敛,弟弟斯文儒雅。 秦朗抿唇笑着,目光却落在了简嘉身后的螃蟹小车上。这小车模样乖巧可爱,难道这就是嘉儿姐姐要告诉他的好事情? 注意到秦朗的目光后,简嘉笑了:“朗儿喜欢这个小车吗?姐姐看到它第一眼就觉得它很像我们家的东西。一会儿你坐里面,让将军拉着你跑几圈。” 被点名的将军兴奋地摇摇尾巴,是呀是呀,大黑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过在秦朗坐上小车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简嘉摸了摸下巴,笑道,“朗儿,我同你兄长给你找了个夫子,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若是你能顺利入学,相信你能学到不少知识。不过夫子眼光高,能不能入他的眼就看你的造化了,你愿意去试一试吗?” 给秦朗找夫子这事她没有提前说,主要怕找不到合适的让孩子失望。现在这事有了眉目,也该让朗儿做个准备了。 秦朗眼睛睁大,满眼的难以置信,充楞过后他认真地点头:“我愿意!我什么时候能去拜见夫子?” 简嘉笑着摆摆手:“不急,等我们先去打探一番做好准备再过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正式带着朗儿上门之前,简嘉想了解一下范老爷的喜恶,虽然不一定能投其所好,至少不能犯了忌讳。 秦朗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郑重,长袖下的手微微握紧:“我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双十一,自己啥都没买,给两只猫买一堆的猫粮猫罐罐……以为不会花几个钱,结果大几千下去了。 真是,花钱容易挣钱难哪~ 第30章 第三十章 ◎求学◎ 秦易的动作很快, 下午时分他带回了好消息:“今天运气很好,见到了范老爷本人。他说让我们明天一早带朗儿去他家一趟,他要看看朗儿再决定教不教他。” 简嘉秀眉扬起:“真的?!” 秦易微微颔首,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迟疑一阵后,缓声道:“今日还探知了一个消息:范老爷在朝中还有官职, 他是因为丁忧才回老家, 随时有可能会被朝廷召回。” 这就意味着范老爷回归官场之后, 朗儿无法跟着他继续求学了, 到时候又得寻找新的夫子。 简嘉思考片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范老爷还没被召回。良师难得, 哪怕朗儿只能跟他学三五个月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秦朗后背不自觉地挺直, 不可避免地开始紧张起来。他只是年幼,人却不傻, 虽然兄长和姐姐没有多说有关夫子的事, 他却本能地觉得夫子不简单。若是明日的考验无法通过,那兄长他们该多失望啊…… 秦易瞟了一眼秦朗,看到弟弟垂下的眉头,他的声音放缓了几分:“秦朗。” 秦朗应了一声,不敢抬头看兄长。秦易声音更加温和:“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明日我们先去看看。能成固然是好事,不成也没关系, 我们再找好夫子便是。” 简嘉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给孩子造成了压力, 她笑道:“是呀, 不要紧张。明天见了夫子, 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我们朗儿可棒了呢!” 秦朗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他当然希望自己能顺利入学,可凡事讲究缘分,若是夫子看不上他,也不用强求。 *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亮,秦朗已经坐上了去范家庄的马车。简嘉同他一起坐在车厢中,两人凑在车窗边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沿着岔路口向南,两人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简嘉竟不知离秦家这么近的地方还有一片山间平原。范家庄就在这片平原上,四周的高山带来了丰富的雨水,这里河网密布,走上几十丈就能看见流淌的山溪和形状不规则的水塘。 一亩亩稻田同水塘浑然一体,水塘中莲叶清香,稻田里禾苗青翠,一眼看去深深浅浅的绿占满了两人的视线。这是山中没有的景色,难得出门的秦朗双手扒在车窗边目不转睛看得停不下来。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19节 简嘉的注意力落在了水塘上,范家庄的百姓勤劳,舍不得浪费一片土地,这里的每一块水塘要么养了鱼虾,要么种上了水生植物。简嘉一眼就看上了那些沾着露水的荷叶,目光从墨绿色的荷叶飘到了粉白色的荷花上。最后她忍不住掀开了车门上的帘子,轻轻戳了戳秦易的后腰:“秦易,范家庄有人卖荷叶和荷花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秦易了,秦猎户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清楚。怎么?你想要荷叶和荷花?” 简嘉应了一声:“嗯,荷叶挺好用的,可以用来做荷叶鸡,也可以当油纸用。荷花也好看,花落了之后还能结出莲蓬。你吃过莲子吗?那个挺好吃的。对了对了,秋天还可以挖藕,藕也很棒,能炖着吃炒着吃,还能做成藕粉……”越说简嘉越是羡慕范家庄的村民,要是她也能有一块荷塘就好了。 秦易抬眼看向晨露中的范家庄,“稍后问问村子里种荷花的人家,看看能不能买一些回家。” 范家庄外有一条大河,大河上横着一条颇有年份的老石桥,石桥两侧长着几株歪脖子老槐树,槐树下清澈的流水哗哗流淌。简嘉探头看去,就见宽阔的河床上躺着密密麻麻的石头,几个妇人正踩着裸露在水面的石头淘洗衣裳。 “吁——”秦易突然喊停了马车。简嘉下意识看向了马车前方,只见桥上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家丁,再细细一看,这人正是那天去秦易家领俊俊的那位长工小哥! 看见秦易,范家长工笑道:“老爷派小人来接三位,请跟我走。” 秦易正色颔首:“多谢。”简嘉倒是愉快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范师傅。” 长工小哥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可别这么唤我,我哪里能当得起‘师傅’这一称呼?我叫范长喜,秦娘子直接唤我本名就是。”说完这话后,范长喜羡慕地看了俊俊一眼,“你们家的这匹马真俊啊!我惦记好久了。” 范长喜性子活泼,一路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将秦易他们带到了村后一座小院前。小院青砖黛瓦,乍一看和村中别的人家没什么区别。小院大门紧闭,侧门半掩。侧门后方有个小院子,院中铺着青黑色的石板。石板小道直通弯曲的回廊,从宽大的芭蕉叶间,能窥到回廊上晃动的人影。 范长喜接过了缰绳,笑着指了指侧门:“我们老爷在里面,直接进去就行了。我先帮你们把马车停到一边去。” 三人对范长喜道了一声谢,而后推开了侧门走进院中。进门之后看到的东西更多,然而三人却目不斜视,只看向了回廊下。只见回廊转角处摆着几张桌椅,布置成了简易教室的模样。两个孩童身形背对着他们身形坐得笔直,两人前方,身材圆润的范老爷手中握着书本缓慢踱步。 听见三人的声音,范老爷放下手中书本,瞥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大人止步,让孩子上前。” 简嘉和秦易对视一眼,心中不由有些紧张,二人站定身体,同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推了推秦朗的后背:“去吧。”接下来的路只有朗儿能走了。 秦朗感受着哥哥姐姐的力气,深吸一口气,心中突然沉静下来。他直视着范老爷的双眼,不紧不慢走到了他身前,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学生秦朗,见过范夫子。” 范老爷上下打量着秦朗,眼中不着痕迹划过一丝满意,口中却故意不悦地说道:“嗯,瘦了点,你兄嫂难道都不让你吃饱饭吗?不过人倒是挺有精神。你叫秦朗,哪个朗?” 秦朗抿了抿唇,胸中不知为何升出了一种不悦的情绪,不过他还是乖乖应道:“回夫子,学生名朗朗清风的朗。” “看样子以前上过学堂,可曾读过什么书?”范老爷像是随意一问,面上看不出是对秦朗满意还是不满意。 秦朗正色道:“只读过《百家姓》、《千字文》,其他的就没有了。” 范老爷摸了摸胡子,指了指一边的书桌,“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秦朗回了个礼,目不斜视地走到书桌边。书桌上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到位,秦朗提笔蘸墨,端庄又工整地写下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优质的笔墨书写流畅,今日的这八个字比往常写得还要好。秦朗看了一眼宣纸,不舍地放下了毛笔,退到了一边:“夫子,写好了。” 看清那八个字的瞬间,范夫子微微点点头,他上前两步拿起宣纸细细看着。 这字虽只能称得上工整,但力道却匀称而不断,可见写字之人也常常练习,未曾懈怠。秦朗只是个还未拜师的农家子,年龄又如此之小,他能写出这样的字,不看天赋,只努力这点便让他刮目相看了。 范夫子看完之后又将宣纸递到了端坐的两个孩童面前:“你们觉得如何?” 作为老范的孙子,范成章早已开始学习名家书法,他的字看起来比秦朗的字好看多了,但他却没自傲,也没看不起秦朗,他知道爷爷能给他看一定证明秦朗的字有过人之处,他仔细找寻字迹中的优点,很快就发现他的字没有秦朗的字一眼看上去匀称工整。 范成章便老老实实地道:“虽然看起来太过平板,但还挺好的。” 范夫子轻笑一声,又将宣纸递给了另一个孩子:“子初觉得呢?” 萧子初接过宣纸看了又看,笑了:“字体工整大气,可见提笔之人手腕有力,丝毫未见凝滞与颤抖,很不错。” 范夫子微微颔首,结果宣纸后低头问秦朗:“你的字都是从哪学来的?” 秦朗小声道:“没有人教,是学生仿照着书本上的字学的。”爹娘在世时他确实读过几日私塾,只是上学的天数加起来还不足一月,学堂中学生多,夫子也不能一一指点,只能教会他们握笔姿势,留下一句“回去自己练”就再无下文了。 范夫子沉吟一声:“现在我要来考考你,你求学的目的为何?” 秦朗原本以为范夫子会问书本上的问题,谁知第一题竟问了这个他未曾准备的问题,眼中不由流露了几分茫然。 秦家小郎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思考问题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歪着脑袋,露出在他身上不容易见到的稚气。秦朗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乌黑的眼珠有些失神,夫子的问题他从没思考过,是啊,他为什么想要读书呢? 是因为之前的同窗笃定他读不出个所以然,他想要争一口气继续读下去?还是因为山中孤寂,唯有读书练字才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秦朗的思维越飘越远,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正透过狭窄的窗缝看着窗外的世界。从他的窗户中能看见西边高大的山峦和树影,偶尔还能看见飞鸟飞过的痕迹。在兄长不在的日子里,他就这么一天天地坐在窗前,看着同样的风景,猜测着山外的景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朗却还歪着头一言不发。简嘉不由得开始担忧,这个问题对于朗儿这个小小的孩童而言是不是太难了?她转过头看向秦易,秦易虽然面容平静,可眼底也有着同她一样的担忧。 这么多年,朗儿鲜少与外人接触,失去了双亲又体弱的他没有玩伴,不能像别的孩童那样拥有丰富多彩的童年。或许朗儿并不是因为喜欢读书,而是因为除了读书练字之外,他做不了别的事? 范夫子呵呵笑了两声,“是不是很难回答?要不换一个问题?” 就在众人觉得秦朗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大家听到了秦朗软糯却又坚定的声音响起:“我想知道,山的另一边有什么,想知道比天空更高处有什么,想明白为什么会有日升月落,四季交替。我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可是世上总会有人知道我想要了解的事,只有读书才能让我多识字,才能看懂他们说了什么。” 简嘉闻言一怔,看着秦朗瘦弱的身体,不知为何她的鼻端却有些酸涩。是啊,对于别的孩子而言,读书可能是为了继承家业,为了封王拜相,可是对于朗儿而言,书本是连通他和整个世界的桥梁。 在她看来,朗儿的这个回答很好,就是不知能不能让范夫子满意?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不要等更新啦,我上个夹子~更新挪到晚上十一点。 锵锵锵,再次推一下自己的预收《御前小仵作》,公主们请看预收~ 法医萧蔷穿越了,穿成了安国公府的家生子,伺候年幼的小姐。虽是婢女,小日子却过得不错,安国公仁善让她同小姐同吃同住,父母老实宽厚视她如掌上明珠,小姐更是将她视作唯一的伙伴。 做个婢女也不错。 就在萧蔷幸福摆烂时,一伙贼人夜袭了安国公府。一夜之间安国公府血流成河,一百多口人死于非命。躲在柜子中的萧蔷目睹了黑衣人行凶过程,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为了替爹娘和主家报仇,萧蔷顶替了小姐的身份,被当今圣上接回宫中抚养,从此萧蔷就成了容青芷。 世人都说青芷郡主性情古怪,放着锦衣玉食不享受,成天抛头露面跟着一群差役办案也就算了,听说她还混迹于义庄……就算陛下许她在大理寺行走的特权又能如何?真是白瞎她那张倾城的脸。 流言蜚语在容青芷看来都不算事。大理寺是最能接触各种刑事案件的最高殿堂,她坚信终有一日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查出安国公府被灭门的真相,还亡者一个公道! * 阮弦上任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青芷郡主。比起倾城的容貌,看她给尸体开膛剖肚带来的冲击更大。 亲眼看着容青芷解剖完一具尸体,阮弦的神情越发郑重,他想,他挖到宝了。 坚韧不拔法医女主x智勇双全忠犬男主 有兴趣的小主们赏个脸收藏一下吧~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入学◎ 范夫子不是一般乡野秀才, 一路走来,他见过太多惊才绝艳的人,听过他们说过无数崇高的理想, 秦朗的动机在他看来只能算是朴实。不过一个朴实而坚韧的人,往往会在求学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久。 范夫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秦朗一眼,面部表情柔和了一些。面对秦朗征求的目光, 他微微颔首并未点评, 而是直接给出了第二个题目。只见他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了九个大小相仿的圆, 这九个圆形成了一个上大下小的箭头, 从上往下数第一排有四个圆,第二排三个圆, 直到最后一个圆单独成排,宛若一个倒三角形。而后又在旁边画了一个一模一样却是上小下大的箭头, 同样由九个圆组成,宛如一个正三角形。 放下毛笔后, 范夫子慢吞吞说道:“如何只动这图案中的三个圆, 让左边的图变成右边的图?” 秦朗站在案桌前,面对两个方向不同的图案皱起了眉。 看到这个图,范成章和萧子初二人对视一眼,眼神有些惊讶。这道题他们拜师时也遇到过,虽然不是很难,但从某个方向来说可比寻常的题可难太多了。若是之前没接触过的人,还真不能很快想到答案。不知秦朗能不能解出这题? 秦朗细细的手指在洁白的宣纸上轻轻划拉着, 范夫子也不催他,而是慢悠悠拿起了放下的书, 缓声道:“不急, 你可以慢慢想。” 结果还没看一行字, 就听秦朗道:“想到了。”他的手指向了“三角形”的三个尖角处的圆,“动这三个。将其中一个挪到最顶处成单独一个圆,另外两个放在最下面与原有的两个圆成四个圆,这就从下到上形成了四、三、二、一排列,也就和右边的图相同了。” 范夫子愣了一下,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放下书本走到秦朗身边,低头看了看两个图形后,语速稍快地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秦朗抿了抿唇,抬头看了范夫子一眼,然后指着两个图案中间重合的六个圆,“这两张图中间部分是一样的,如果遮住这部分,会发现两张图只有最外面的三个圆位置不同,因此只要动它们就行了。夫子,我答对了吗?” 范夫子低头同秦朗四目相对,面对秦朗乌黑澄澈的双眼,他摸着胡子叹了一口气,圆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答对了。” 同样的题,他的孙儿范成章用了两盏茶的时间答出,第一次见这题的秦朗,竟然和聪慧过人的萧子初解答的时间一样。范夫子满意地点点头,此子有耐性有恒心还机敏聪慧,竟然意外地让他挖到宝了。 “秦朗,你有天分,老夫愿意收你为弟子。” 见自己答对了题,秦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转头看向了兄长和姐姐站着的位置,眼中的光芒亮了起来。 “只不过——”范夫子的声音再度响起,秦朗转过头乖巧地站着,等待着范夫子说接下来的话,并未发现范夫子的笑容未达眼底。 范夫子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看了等在不远处的简嘉和秦易一眼,皱了皱眉,回头高高在上地与秦朗说道:“老夫的学生非富即贵,入了我的师门,即便是山鸡也能变成凤凰。秦朗,你只是个农家子,身份太低了,若是让你和我其他的学生们在一起上课,即便他们不言,你也会察觉到落差。” 秦朗愣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来,夫子这话怎么听着感觉不对劲呢? 范夫子摸着胡子,审视地看着秦朗,他慈爱温和的面容此刻在秦朗眼里竟变得陌生而冷酷起来,只听范夫子道:“不过这些都不是事,老夫可以给你新的身份,让你成为他们其中一员。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秦朗,而不是小石村秦猎户的弟弟,以后要同秦家划清界限,懂了吗?” 划清界限……? 秦朗愣愣地思考着范夫子话中的意思,过了许久,他握紧了拳头,不确定地问道:“夫子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做你的学生,但是代价是再也不能和兄长还有嘉嘉姐姐在一起了是吗?” 范夫子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满意地点点头:“当然,做我的学生远比做你兄长的弟弟好处多很多。我可以给你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你在求学的道路上没有经济负担,我会为你引荐最好的师长,让你结交显贵同窗,甚至可以为你铺平将来的道路。可能现在的你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意……嗯,这么说吧,以后你用的笔墨纸砚会是最好的,即便是你随手涂抹的纸张,都会是洁白的宣纸,而不是粗粝的黄麻纸。懂了吗?” 秦朗眼中的光猛地散了,他低下头,黑沉沉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方形的石板。 石板上有一只小蚂蚁正晃动着触角探查着方向,它是那么小,廊檐上滚下的露珠能淹死它,路过的行人也能踩死它。秦朗久久地盯着那胡乱转圈的小蚂蚁,突然间觉得身上有点凉。 范夫子声音温和道:“我知道你会舍不得家里,不过你放心,入了我的师门之后,我会照拂你的兄嫂。我会为你兄长谋一份好差事,还会让你的嫂子去镇上最好的铺子里做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薄待他们。而你要做的,就是入了我的师门,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何?” 秦朗转头看了看秦易和简嘉,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了,他张张口,喉咙间却说不出话来。他不傻,他清楚的知道范夫子家的条件比秦家好多了,如果成了他的学生,不止自己的生活会好,就连兄长和姐姐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 聪明的人都知道趋利避害,利弊都分析得这么清楚了,可他的胸口为什么像是压着大石头一样? 见秦朗久久不语,范夫子笑容更灿烂,只是眼底却闪过了几丝遗憾。 “我的兄长和姐姐对我很好,只要他们有一口吃的,都不会饿着我。是我自己不争气,身体差,总是生病才会不长肉。”不知过了多久,秦朗的双拳渐渐握紧,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来范家庄之前,兄长和姐姐对我说,范夫子是个很有学问的老先生,若是我能得到你的指点,能学到很多东西。确实,我读书就是为了多学一点东西,想成为更好的人。” 秦朗抬起双眼直视着范夫子的眼睛,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竭尽全力地压下语气中的颤抖,道:“可是我觉得兄长和姐姐错了,你不是个好东西,我不要跟着你读书。” 范夫子双眼睁大,愣了一下后竟然气笑了:“你说我不是好东西?何出此言哪?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秦朗呼吸急促地道:“我的家人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因为你家的日子好就跟着你走了,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你竟然要一个白眼狼做学生,能是什么好东西?”先前自己确实被范夫子的话绕进去了,竟然认真的思考自己跟了范夫子,对于兄长和姐姐而言是不是一种解脱。 理顺思路之后,秦朗看范夫子的眼神就像是看禽兽一样。说完话后,秦朗转身就跑,他一口气跑到了秦易和简嘉面前,抓住了两人的手急急催促道:“兄长,姐姐,我们回家,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易和简嘉对视一眼,忍俊不禁。范夫子收徒,除了考验弟子的才学资质之外,还要考察弟子的心性。他们刚刚听了范夫子的话也是心中一惊,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范夫子是故意为之。也正是因为秦朗年纪小,才会听不出范夫子的话中意。 不过朗儿的反应倒是让他们心头一暖,正是因为孩子小,面对诱惑时反应才真切。若是朗儿今天答应跟着范夫子回家,以后同他们划清界限,他们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看到秦朗跑得飞快,范夫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成章、子初,你们觉得这个弟子,为师能收吗?” 范成章站起来对着秦朗招招手,爽朗地笑道:“秦朗快回来,我爷爷方才逗你呢。他同你说笑,不是真要让你和你家人分开,快过来!” 萧子初也是眼中带笑,扫了一眼秦朗后微微颔首:“虽有些天真,却是个才思敏捷不忘本的人,可先收下,再观察观察。” 看着兄长和姐姐脸上的笑容,再看看范夫子和两位郎君的神情,秦朗难得地懵了,回过神后有有些委屈:什么样的夫子会这样考验弟子?他以前进私塾时,夫子只问他会不会数手指头。 这一次秦易和简嘉被请到了回廊下,范老爷笑容满面地抚摸着圆润的肚皮:“两位,又见面了。没想到继骏马之后,二位会将幼弟送至范某手中,这次总不会想着赎回了吧?哈哈哈~” 简嘉和秦易对着范老爷正色道:“多谢范老爷教导朗儿。”秦易补充道:“方才幼弟无礼,请范老爷见谅。”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0节 范老爷笑着看向了板着脸的小秦朗,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秦朗,以后你就要唤我这不是好东西的人为夫子了,气不气啊?哎~不气不气,来,夫子请你吃个糕。”说罢范老爷随手从一边的果盘中摸出了一块方糕递给了秦朗。 秦朗攥紧了简嘉的衣衫,往后面躲了躲。简嘉轻轻提醒道:“朗儿,接糕。” 秦朗双手接过糕点,扁扁嘴不甘心地说道:“谢谢范老爷。” 范老爷一看秦朗这表情就乐了:“瞧瞧瞧瞧,心里还憋着气呢,先前还唤我‘夫子’,现在直接唤我‘范老爷’了。这孩子看着是个斯文的,其实气性挺大。不过没事,老夫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有脾气好啊,若是没脾气,老夫反而担心他跟不上他的同窗们。” 简嘉和秦易对视一眼,两人心头大定,朗儿应当是入了范老爷的眼,以后能跟着范老爷读书了吧? 秦易后撤两步,正色道:“我去取束脩。”学生和夫子初见时,往往要给夫子一些财物当做赠礼以示尊重。原本两人初见范夫子时就该奉上束脩,然而那时的秦朗还没通过范夫子的考验,冒然拿出束脩反而不好。现在事情已经定下,该有的礼节自然不能少。 简嘉侧头小声提醒道:“还有点心,别忘了拿。”秦易应了一声,快步向着院外走去。 范夫子眉开眼笑地摸着胡子,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秦朗。 接下范夫子给的那块方糕之后,秦朗心里升起的那点不愉快就慢慢淡去了。原来范夫子是为了考验自己才会故意说那些话,自己非但没能听出来,还说他“不是好东西”。看着手中洁白的方糕,秦朗低下了头,心头羞愧,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朗儿的心思太好猜了,简嘉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的小脑瓜里正在胡思乱想。她轻轻拍拍秦朗的肩膀,笑道:“朗儿愣着做什么?去,给夫子磕头。” 秦朗回过神,抬起双眼,不好意思地看了范夫子一眼。他转过身将双手中捧着的方糕放到了简嘉手心中,而后走到了范夫子面前端正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时,秦朗认真道:“学生秦朗,拜见夫子。” 范老爷端坐着受了秦朗三个头,听到这话,他连忙起身双手扶起秦朗:“哎,起身起身,以后就是师徒了,不用见外。” 说话间秦易快步从院门走了进来,他右手提着一只绑了红绳的竹篮,左手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竹篮中摆放着准备好的束脩礼,里面有捆扎好的肉干一把、红豆、枣子、桂圆和莲子各一小包,还有一把嫩生生的小芹菜。这六种食材,每一种都有美好的寓意,寄托了家长对于孩子的期望。 范夫子也早做好了准备,收下秦家的束脩之后,他给秦朗正了正衣襟,递过了一套贴着红纸的文房四宝,文房四宝下还压着基本簇新的书。秦朗伸出双手接过书本,细细地道谢道:“谢谢夫子。” 范夫子笑着摸了摸秦朗的脑袋,指了指范成章和萧子初二人:“这是你的两位师兄,现在让他们带你熟悉一下范家。” 范成章起身,友好地对秦朗笑道:“秦师弟随我来,我同你讲讲我们学堂的规矩。”萧子初没说话,只是矜持地对秦朗点了点头。 再度见到两位小郎君,简嘉笑着从秦易手中接过了食盒,向前走了一步,“昨日在镇上,两位小郎君仗义执言,多亏了二位引荐,朗儿才能拜得名师。这是我们准备的一点心意,请两位郎君莫要推辞。” 昨天下午秦易来范家庄打探消息时,范老爷正好不在家。就在秦易要离开之际,两位小郎君发现了他,然后带他找到了范老爷。如果不是他们,朗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范老爷的面。 范成章和萧子初二人对视一眼,眼神惊讶,没想到简嘉会准备了点心专门感谢他们。只不过……范成章对简嘉拱了拱手:“秦娘子不用多礼,您昨日已经感谢过我们了。而且秦朗能入学靠的是他自己,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东西请收回吧。” 简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盒,若有所思地在心中苦笑两声。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己准备的点心怕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就在这时,范夫子踱步走了过来:“这食盒倒是精巧,秦娘子做了什么点心,能让老夫看看吗?” 简嘉愣了一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笑着介绍道:“绿豆汤和青梅茶冻,天气渐热了,我寻思着清淡的点心可能更合小郎君的口味。” 食盒中被分成了两部分,左边放着两个大小相同的带盖竹筒,右边放着两个精致的白瓷碗。 白瓷碗中装着褐色的微微透明的茶冻,茶冻中央黄色的梅子隐约可见。两碗茶冻上都点缀着黄色的青梅酱,青梅酱旁还躺着两片翠绿的薄荷叶。 范夫子探头看了看,他本意是想给简嘉解围,没想到这一看却被白瓷碗中的茶冻给吸引了:“这是什么点心?看起来挺别致。” 简嘉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茶冻,是用茶汤佐以白凉粉和红糖制作而成,中间的青梅用冰糖腌制过,口感酸甜爽脆。上方覆盖的青梅酱也是我亲手熬煮而成。” 范夫子微微颔首,摸了摸胡子闻了闻空气中的甜味:“嗯,不错。这两个竹筒里,放着的是绿豆汤?”不等简嘉回答,范夫子取出了一枚竹筒,小心扭开了竹筒上的盖子。 竹筒中盛着大半桶炖煮得已经开花的绿豆,轻轻晃动竹筒,灰褐色的汤汁带着绿豆转动起来,在竹筒内壁留下了浅褐色的印记。范夫子眯着眼看了看,而后笃定地说道:“里面有陈皮?真不错。” 简嘉佩服道:“只放了两小片,没想到范老爷竟然能分辨出陈皮的味道来。您的鼻子很灵敏。” 范老爷哈哈大笑:“范某这一生走南闯北,也着实品尝了不少好东西。我有一种独特的能力,是不是好东西,我这双眼睛一看,这鼻子一闻就能分辨出来。” 说完他挑眉看向了自己的孙儿和学生:“你们不要秦娘子的点心?确定不要吗?” 范成章和萧子初面面相觑,原本两人没将简嘉做的东西放在心上,他们出身高门大户,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怎会看中小门小户做出的食物?可是听范夫子这么一说,两人竟然迟疑了。范夫子这张嘴出了名的挑,他可是有名的饕餮,从不委屈自己的嘴巴。他看上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萧子初眉毛一挑,简洁明了道:“学生要。” 范成章愣了,“子初,你……”萧子初身份特殊,在城里时,他吃的东西都需要专人品尝,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能送到他的嘴边。他没有想到萧子初竟然会在这时主动开口,留下点心。 萧子初神色平静,淡声道:“夫子都说好,学生自然要尝一尝。” 范夫子笑了两声,揶揄地看向了自己的孙儿:“那成章,你的这份就交给爷爷替你品尝了吧。” 范成章:…… 他后悔了,方才不该说出让秦娘子收回点心的话。尤其当他闻到酸甜的妹子香时,后悔的感觉更强烈了。 范夫子虽然是朝中官员,可半点架子都没有。抢了孙儿的点心后,他一手端起白瓷碗,一手捞起竹筒,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美滋滋品尝了起来。 简嘉在食盒中准备了两个精致的小木勺,此刻范夫子正举着小木勺戳着茶冻。茶冻看着像冰晶,可与木勺相碰的那一刻就柔软地裂开了,范夫子轻松舀起了一勺沾着青梅酱的褐色茶冻送入口。茶冻口感软嫩,一口下去茶香和梅香弥漫了整个口腔。 众所周知,红糖甜腻,梅子酸涩,茶汤苦涩,这三种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竟然在茶冻中达到了完美的融合。梅子的酸冲淡了红糖的腻,红糖的甜又解了茶汤的苦,最妙的是茶冻入口冰凉,像是冰镇过一般清爽。 范夫子三两下就将一小碗茶冻戳得只剩下了中间的那一个青梅,意犹未尽道:“嗯!这点心真不错,秦娘子有心了。” 简嘉微微一笑。秦朗扬起下颚,眼神骄傲,这可是姐姐做的点心,当然好吃了!昨天他可是吃了好几只呢。秦易也忍不住起了一些笑意,在他看来,嘉儿做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吃完了茶冻后,范夫子又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一桶陈皮绿豆汤里。说真的,绿豆汤再怎么做也做不出花来,这份绿豆汤最妙之处有两点,第一点便是那缠绕在舌尖的淡淡陈皮味,这味道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绿豆的豆腥味,只留下了绿豆独有的糯感和甜味。至于这第二点…… 范夫子放下勺子,有些疑惑地问道:“秦家难道有藏冰室?”要不然绿豆汤和茶冻尝起来为什么都是冰凉的呢? 简嘉笑道:“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们家有一口老井。”藏冰室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大景的达官贵人家会在冬天取冰窖藏,等到天热的时候拿出来降温用,秦家怎么可能会有? 范夫子疑惑更深:“可若是没有冰,点心为何还是凉的呢?”从井里取出的点心很快就会升温,秦家到范家庄也有一段路,若是没有冰在底下镇着,点心怎么可能还是凉的呢? 范夫子的目光落在了食盒上,可无论他怎么看,这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木质食盒。要说和其他食盒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食盒外的那一层布很厚实。他伸手摸了摸布,发现布接触食盒的那一面入手冰凉,而面向外的那一层则和其他的物件温度一致。 简嘉解释道:“家里没有冰,为了保温,我在食盒外罩了一层厚布保温。”没办法,在没有保温杯也没有保温棉的大景,她只能用这种最古老的办法留住点心的温度。 范成章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急得快要抓耳挠腮,他好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呀。 好吃吗?好吃吗? 真的是冰的吗? 现在还是冰的吗? “噗叽”木勺戳入茶冻的声音传来,范成章循声看去,就见萧子初正舀着一勺茶冻入口。 范成章:…… 好想知道爷爷都说好的点心是什么味道! 范成章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向了同窗:“子初,这个点心好吃吗?” 萧子初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眼里却闪过一丝光,舀茶冻的速度加快了几分:“就那样吧,能吃。”说完三两口吃光了茶冻,碗中只剩下了一枚滴溜溜打转的青梅。 范成章:…… 你这看起来也不像“就那样”吧?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红糖姜枣茶◎ 范老爷会在每日的辰时中授课至巳时末, 午时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授课至申时中。授课地点暂时定于范家,若是中途有变, 他会提前告知学生。 简嘉掰着手指细细算着秦朗每天要上课的时间,说真的,穿越这么久, 她对十二时辰还是不太熟悉, 总是下意识将时辰换算成二十四小时。算清楚了准确的时辰后, 她轻松地叹了一口气:“还行, 这个时间挺友好的。” 早上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一点到四点, 每天学习六个小时。对于要送朗儿上学的她和秦易而言,两人不用天不亮就送朗儿出门。对于朗儿这样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而言, 每天六小时的授课时间负担也不会太大。 “范夫子果真和普通的夫子不一样。”普通夫子往往要求孩子们天不亮就要到私塾开始诵读课本,恨不得学子们头悬梁锥刺骨, 不分白天黑夜都要捧着书摇头晃脑。 秦易赞同地点点头:“是的, 朗儿能跟着这样的夫子学习很好。”秦易自己也是读过私塾的人,乡野学堂那些没有功名在身的先生们只会让孩子们死记硬背书上的内容,丝毫不管他们能不能领会其中的深意。范夫子却不是这样授课的,方才他问过范成章,得知范夫子会将书上晦涩难懂的句子翻译成学生们能懂的话传授给他们。 简嘉和秦易二人心头大定,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排着秦朗入学前要做的准备,而秦朗却坐在车厢里低着头, 双手捧着书本和文房四宝一言不发。 马车走到范家庄外的石桥上时,简嘉回头便发现了秦朗的异常, 以为秦朗是因为快要入学的事情紧张了。想了想后, 她温声道:“朗儿不要担忧, 我和你兄长会准时接送你上下学。午饭的事情也不用担忧,总不会让你饿着。” 秦朗闷闷地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简嘉狐疑地看了秦易一眼,指了指秦朗的方向,用口型问道:“朗儿怎么了?”秦易扭头看了看,皱眉摇了摇头。 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石桥之后,马车拐了个弯,向着不远处的藕塘走了过去。简嘉一时没回过神来,她有些纳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易眼神平静地控着马,“方才你不是说,想要买一些荷叶回去吗?”他向范长喜打听过了,范家庄养藕人就住在前方。 简嘉眼神惊讶地看了秦易一眼,欣喜道:“你竟然还记得……”她随意的一句话,自己说完了都快忘记了,秦易却记在了心上。从小到大,除了过世的外公外婆,再也没有人在意她的碎语。说不感动是假的,简嘉的心头暖暖的。 等两人从养藕人的住处回来时,竹篮中已经装了满满一篮干荷叶。荷叶可以入药,每当到了季节,养藕人就会摘下大小合适的叶片晒干后再送至镇上的药铺中。得知简嘉他们买了荷叶是自家用,养藕人特意给他们挑了一批叶片完整大小合适的荷叶。 除了荷叶外,简嘉还得了几只荷花和莲蓬,粉色的荷花有的已经绽放,有的还是将要绽放的花苞,其中点缀着青色的莲蓬,再搭配上两支墨绿色的荷叶……简嘉捧在怀里,喜欢得根本不想松手。 荷花和荷叶散发着独有的芳香,简嘉深吸一口,调整着花叶的位置:“回家之后就把它们给插上,可真好看啊~” 秦易侧头看时,就见简嘉的半张脸被花叶遮挡,只能看见她灵动的双眼和斜斜隐入流海中的眉毛。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书中说的“人比花娇”的意思,明明花束如此美丽,可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会被简嘉吸引。 车厢中安静得只听得到简嘉摆弄花束的声音,秦朗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好起来。简嘉轻叹一声,抽出手摸了摸秦朗的脑袋,柔声问道:“朗儿,方才开始你就不言不语,可是心中不痛快?” 难道秦朗并不想拜范夫子为师?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希望他能入学才违背自己的心意配合? 想到这种可能,简嘉眉头皱起,如果朗儿心里不愿意,就算他入了范夫子的门,可能也学不出东西来。她抽了一口气,语气郑重道:“朗儿可是不喜欢范夫子?不想跟着他学东西?” 许久没有动弹的秦朗听到这话,闷闷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喜欢范夫子,想跟着他学习。” 那就是别的事情让简嘉困扰了,思考一阵后,她又问道:“难道是方才两位同窗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吗?”方才范成章和萧子初代表范夫子同秦朗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交代他入学要准备些什么,三个孩子站在一边细声细语,简嘉并没有留意他们具体说了哪些内容。 秦朗声音越发低沉:“两位师兄对我很好,说的事情我都听明白了。” 秦易扫了一眼秦朗,对着明明不高兴却不肯开口说明原由的弟弟有些无奈:“秦朗,若是你心中不痛快,一定要对兄长或者姐姐说明,不能憋着。” 秦朗身体一震,抬起双眼看了一眼简嘉和秦易,眼底满是惭愧和内疚。哒哒的马蹄声中,他难过地快要哭出来了:“方才夫子说,如果我跟着他求学,他会为兄长和姐姐谋一份好差事,那时候,我真的在考虑跟他走。” 秦朗并不是一开始就坚定地拒绝了范夫子的提议,而是认真的思考了很久,用他目前并不成熟的小脑瓜权衡了很久的利弊。 “对不起,兄长,姐姐,明明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还是迟疑了。我,我可能真的是一个白眼狼。”秦朗声音哽咽,难过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双腿上。 简嘉眉头一挑,原来秦朗为了自己没有坚定地拒绝范夫子的提议而难过。 这,这…… 马车在山道上缓缓停下,秦易和简嘉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了秦朗身边,就连将军都挤上了车,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秦朗的脚旁。秦易宽大的手掌落在了秦朗的后背上,缓声道:“可是你最后还是选择和我们在一起,你顺利通过了夫子的考验。” 简嘉的关注点则落在了秦朗说的话上,他说,他在听到范夫子要给他们谋一份好差事的时候迟疑了。这就说明,朗儿纠结的重点不在自身,而是在他们身上。他想的不是如何为自己谋取利益,而是想着自己的离开能不能给家里人换来好处……这孩子好像将自己当成了一件货物,他可能真的想过卖了自己能得几两银钱。 这想法天真又沉重,朗儿似乎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思忖片刻,简嘉慢慢问道:“朗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连累了我们?” 秦朗身体一震,细细地抽噎了起来:“可是,我就是一个拖累啊……要是没有我,兄长和姐姐能过上好日子。”如果不是因为他,娘亲不会遭遇意外离世,爹爹也不会劳心劳力早早的离开,兄长本来在军中拥有很好的前程,却因为要照顾自己不得不离开。嘉嘉姐姐也是如此,没有自己,她每天能省去很多事。 秦易手一顿,只觉得心头一疼。简嘉眉头皱起,右手摩挲着秦朗瘦小的肩头,一时不知怎么安慰这个悲伤的孩子。 “我真没用,我帮不了你们,还需要兄长和姐姐照顾我……”秦朗哭得停不下来,他呜咽着,“我,我本来不想哭的,我也想很坚强地告诉你们我的想法,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爹爹,做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就连这点我都做不到。”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1节 “我身体不好,家里稍稍重一点的家务我都做不了。我什么都不会,还需要你们照顾我。我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没有为你们考虑,还是私心地想要和你们在一起。”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如果兄长和姐姐要卖了他,他虽然会很不舍,却也会毫不迟疑跟着人牙子走。可是轮到自己决定去留时,他还是自私地留下了。 听见小主人的哭声,大黑抬起头,将大大的脑袋搁在了秦朗双膝上,黑溜溜的眼珠子关切地盯着小主人,口中发出安慰的嘤嘤声。 “我真是个白眼狼,只会为了自己拖累家里。对不起,兄长,对不起,姐姐……呜呜呜,对不起,大黑……”秦朗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废物。” 秦易眼眶酸涩,他轻轻将秦朗抱在怀里,任由弟弟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简嘉心疼地看着这对相拥的兄弟,除了轻轻拍着秦朗的后背,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朗儿,今天你没有选择不要我们,我很高兴。”秦易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低而沉稳,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不是废物,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是这世上唯一的也是仅剩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不用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事实上,我时常觉得抱歉,为自己没能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而内疚。” “你年纪虽然小,可却乖巧懂事。兄长出门,一想到家中有你,就觉得很放心。朗儿,其实我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身为长子,爹娘在世时我没能陪伴左右,他们去世时,我也没能为他们守孝。反倒是年幼的你替我承担了这一切,归家的这段时间,我陷入种种困境,没能照顾好你的生活,也没能关心你在想什么。我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兄长,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秦易难得地红了眼眶,他紧紧的搂着秦朗,认真又坚定地告诉他:“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你会有更好的前程更大的作为。不要因为自己年纪小帮不了我们而羞愧,你已经很好了。” 简嘉抽了抽酸涩的鼻子,温声道:“小鹰破壳而出时,也需要老鹰的喂养才能羽翼丰满,它不可能还没长大就搏击长空。禽兽尚且如此,更何况人类?小朋友从出生开始,就应该得到大人的照顾和关爱。朗儿不用因为自己的暂时幼小而觉得抱歉,你本身就处在需要我们照顾的年纪。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就该快乐的读书,开心地欢笑,大胆又谨慎地探索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你会长大的,你忘了吗?你还要知道山的外面有什么,天空的高处有什么。你可是将来要做状元的人,怎么能觉得自己是拖累呢?” 秦易轻轻抚摸着秦朗的后背,“你姐姐说得对,兄长从没有觉得你是累赘,相反,正是因为有了你,我才觉得做事有了盼头。朗儿,以后不要妄自菲薄,你是秦家小郎,是我最重要的弟弟,也是秦家的男子汉。” 或许一开始时,他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幼弟有些不习惯,因而冷落了弟弟,离开军营返家时,也曾因为不熟悉而不知该如何和朗儿相处。可现在他越发觉得朗儿是老天给他的恩赐,这世上有个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 夜幕降临,秦家的厨房中亮起了烛光,烛光下简嘉正用牛皮纸给秦朗包书皮。她做梦都没想到,穿越之后竟然还要搞一下开学前的仪式感。黄色的牛皮纸完整封住了书皮,就差在上面写上秦朗的名字和书本的名字了。 简嘉将包好的书皮堆在一起,最后一道工序还是交给秦易来完成吧。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的小腹有些不爽,根据原主的记忆,怕是月事将至了。 说起这事,简嘉就开始头皮发麻,开始不可控制地思念起姨妈巾来。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姨妈巾是不可或缺的小伙伴,每当到了剁手节,她会囤上足够用全年的姨妈巾。现在问题来了——大景,没有姨妈巾! 没有姨妈巾,大景的姑娘们是如何伺候姨妈的呢?这里就要说到月事带了,所谓月事带就是呈长条形,长得和姨妈巾有些像的布制品,使用时可以夹杂着草纸或者草木灰。最重要的是,大景的风气不算开放,月事带这种东西无法售卖,只能由姑娘们亲手缝制而成。 而简嘉离开原主家的那一日,根本没有想到这玩意。现在的她慌得一塌糊涂,大姨妈将至的时候没有姨妈巾已经很可怕了,竟然还没有月事带…… 幸亏昨天去鸡鸣镇的时候买了不少黄麻纸……简嘉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无可恋地盯着烛光下摇曳的荷花。谁能想到穿越之后放倒她的不是极品亲戚,而是女孩子一月一次的大姨妈? “这日子没法过了……”秦易进门时就听简嘉如此说道,秦猎户脚步一顿,眼神不由得透出了一点慌乱。 发生什么事了?简嘉怎么突然说这话? 见秦易进门,简嘉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桌上几本包好的书:“接下来交给你了,我得先撤了。”说完脚步虚浮慢吞吞向着自己的房间挪去,手紧紧捂着小腹。秦易目送着她的背影,神色逐渐了然,有些尴尬地回过头轻声咳了咳。 回到自己房间后,简嘉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床上。没有月事带她认了,谁能想到原主她竟然痛经!此时她的小腹像是针扎一般,痛得她只想蜷成一团。 “作孽……谁家穿越之后还会痛经的?”心中不忿又无奈的简嘉深深体会到了原书作者对于反派女配的恶意:原著中风一吹就一摇三晃的柳思瑶不痛经,原主这个一看就气血很好的女配反而痛经,没处说理啊。 “作者你没有心……”意识恍惚的简嘉昏昏沉沉地睡下了,睡觉素来狂放不羁的她在床角缩成了一个小团。因为太疲惫,她没发现窗户还没关,更没注意到窗外站着的一道高大身影悄声为她关上了窗。 第二天早上,抖着两条腿的简嘉艰难地从马桶上爬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发着誓,等大姨妈结束,她要去鸡鸣镇买上一匹好布,好好的做它一批月事带。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似的。简嘉不知现在是何时,只知道家中除了她之外就没有活物,看样子秦易送秦朗上学去了。忍着小腹处传来的不适,她小步挪到了厨房中,准备给自己煮点热水喝。 一进厨房,空气中漂浮的浓郁的姜味便吸引了简嘉的注意力。环视一圈后,她在方桌上找到了姜味来源。 方桌上摆放着一个小碳炉,这是前日她从镇上杂货铺中淘到的宝贝。小碳炉外表包裹着一层陶泥,陶泥内有圆柱形的腔体可以燃烧炭火。简嘉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它,为此还配了一套精巧的炊具。此时小碳炉中燃着红色的炭火,碳炉上搁着一个圆肚砂锅,砂锅盖上的孔洞正向外喷着白色的烟气。 碳炉旁留着一张黄麻纸,纸上的毛笔字棱角冷俊,透着一股杀气。拿起黄麻纸一看,简嘉仿佛看见秦易板着脸对自己说话的模样:“锅里煮了红糖姜枣茶,记得喝。” 简嘉:…… 捏着黄麻纸的简嘉愣了好一会儿,原本和天气一样的心情竟然起了微妙的变化,像极了锅里又甜又辣的姜枣茶的滋味。揭开砂锅的盖子,秦易特调的姜枣茶出现在了她面前。 暗红色的红糖水中浸着一粒粒红枣,懒懒地随着滚沸的糖水沉浮着,红枣下方,几块拍扁的生姜隐约可见。简嘉眉头一挑,心中升出了不祥的预感,用筷子搅了搅糖水后,预感果真成真——秦易这家伙,好像将她买回来准备做种的老姜一锅炖了。 好样的,不愧是秦易,黑暗料理界种子选手实至名归。 不管怎么说,有人给她炖姜枣汤就是好的,简嘉心怀感激。舀了大半碗糖水,等到糖水温度能入口后,她轻轻抿了一口,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是她喝过的姜味最浓的姜枣茶,生姜的味道完全盖住了红枣和糖水的滋味,一口下去姜味霸道地横冲直撞,冲得简嘉张着嘴直哈气。半碗姜枣茶下肚,简嘉的额头和背心渗出了汗珠,辣了嘴辣了胃的同时,小腹处的痛好似和缓了不少。 正当简嘉准备再来半碗时,门口传来了狗叫声和马蹄声。秦易回来了,简嘉放下碗,缓步迈出了大门。没多久,俊俊载着秦易出现在门外的山道上,简嘉放松地斜靠在回廊上,欣赏着秦家大郎御马而来的英姿。无论看多少遍,她都不觉得腻。 一进院子,秦易便看见走廊上眉眼含笑的简嘉,他抿了抿唇,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了笑意。翻身下马后,简嘉慢慢迎了上来:“回来啦?朗儿还适应吗?” 听说有些家长第一次送孩子去幼儿园时会很热闹,孩子在校园里嗷嗷哭,家长在校园外也跟着哇哇哭。不过简嘉觉得,秦易和秦朗这对兄弟应该不会在范家大门外嗷嗷哭。 秦易回忆了一下秦朗的反应,微微颔首:“应该很适应。”说着他从马鞍上摸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简嘉,眼神有些闪躲:“给。” 简嘉随手结果布包,好奇道:“你去镇上啦?这是什么?” 秦易牵着缰绳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你看看就知道了。对了,我给朗儿煮了粥,中午不用给他送饭了。” 简嘉笑道,“上学第一天就喝粥,会不会太敷衍了?”本来昨天她想好好给朗儿准备第二天的午饭,可当时肚子太疼了,实在没精力做好吃的了。 秦易的声音从院墙后方传来:“没事,有他喜欢的小咸菜。”简嘉做的酸菜用油盐和辣椒炒后又脆又香,有了小咸菜,秦朗能喝两小碗粥。范夫子家中有仆役,会帮秦朗加热米粥,有了热粥加咸菜,秦朗不会饿着。 简嘉提着包裹走到了厨房中,方才她隔着布包捏了捏,实在摸不出布包中的是何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在方桌上打开了布包。布包中装着七八片五颜六色的布条,布条一头上下缝着两根红绳,另一头则做成了绳扣的模样。 初始时简嘉还拿着布条研究了片刻,这是什么?等她回过神来时,面色却一点点涨红了。 这,这是一袋子月事带。月事带上上面一根红绳用来拴在自己腰身上,下一条穿过布条另一端的绳扣用来固定。 秦易跑了一趟鸡鸣镇,给自己买了一包月事带!不是说月事带只能自己做吗?秦易是从何处买到的月事带?? 简嘉的心就像被什么塞住了似的,又酸又胀又暖。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逆流而上的鱼◎ 发现布包中的物件是月事带后, 简嘉连忙收了布包向自己的房间跑去。一进屋她便关上了门,背靠着大门大口喘息着。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似的,急促的呼吸间, 酸涩的滋味从心口蔓延至鼻尖。 若是秦易此时在屋中,会发现简嘉的眼眶通红,好似快要哭出来似的。 简嘉缓步走到了床边, 在床单上再次展开了布包。因为方才的动作, 布包中的月事带凌乱地卷成了一团, 她将月事带一条条取出, 平铺在床单上。 一,二, 三,四, 五,六, 七, 八。 布包中一共有八条月事带,取出全部的月事带后,简嘉才发现布包深处还有几刀宽大的白麻纸。比起草木灰,白麻纸更吸水也更干净,难为秦易,这都为她考虑到了。 盯着两刀纸,简嘉咧嘴笑了一下, 可下一刻却低下了头。“吧嗒,吧嗒”两滴泪落到了白麻纸上, 晕出了两团浅浅的黄。 抚摸着粗糙的白麻纸, 简嘉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件事, 一件她一直想要遗忘却一直没能遗忘的事。 初中那年的暑假,她妈简女士生了三胎,外婆带着她去伺候简女士的月子。八月的天像蒸笼似的,简女士家虽然有空调电扇,可那些家电却不会为她开。她只能蜗居在简女士家的旧沙发上,热得喘不过气来。 屋漏偏风雨,偏偏那时大姨妈到访,上厕所的时候,她随手拿了亲妈的半包卫生棉用了。说是有半包,简嘉记得很清楚,揉皱的包装里只有三片。本以为用了亲妈三片卫生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简女士却对她破口大骂。 时间过去了很久,她已经不记得那一天她妈还骂了什么难听的话,只记得简女士面目狰狞,她家的客厅又闷又热。当时的她哪里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一言不发任由简女士发泄,任由眼泪哗哗流……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简女士嫌弃外婆给三胎的礼金少了,心中憋着闷气的她借题发挥找茬,而她这个倒霉蛋只不过正巧撞到了枪口上,成为了简女士发泄情绪的垃圾桶罢了。 那天之后,简嘉就再也没叫过简女士一声妈。哪怕自己能赚钱了,简女士舔着脸要来修复关系,她也只是抽出了包中的三张卫生棉还给了她。 那个柔软的需要别人遮风挡雨的简嘉,已经死在了那个炎热的八月,死在了简女士家狭窄逼仄的客厅里,死在了自己亲妈恶毒的辱骂之下。 亲妈对自己不过如此,别人又怎么能对自己好? 那天之后,简嘉不再对别人抱有期待,习惯了有事情自己扛。 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是面对一包月事带,为什么眼泪止不住?流着泪的简嘉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即便她从未被人坚定地偏爱过,她依然希望自己能得到善待。 等简嘉走出房间,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简嘉面色如常,只是眼眶微红。看到秦易后,她大大方方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就算在开放的现代,能心甘情愿为女朋友买卫生棉的男人也不多,更别说在封建的大景了。在这个女子来月事都会被视为污秽和不祥的时代,秦易要承受别人多少异样的目光才能为她买来月事带? “谢谢。”简嘉眼神真诚,“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秦易盯着简嘉的双眼看了看,微微颔首,他并没有接简嘉的话,而是聪明地换了个话题:“我在山下的村子里定了两头小香猪,你看,什么时候提回来方便?” 秦易的脚踝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因而这几天他没有上山打猎。不过他也没闲着,这几天他将果园中的石屋收拾出来了,可以饲养家畜和家禽了。 见秦易说的是正事,简嘉心头的残留的情绪彻底散开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迟疑:“快要入梅了吧?” 每当到了六月下旬,鸡鸣镇附近就会迎来长达月余的梅雨季。看这天色,今年的梅雨季即将开始。 一到梅雨天,隔三差五就要落雨,潮湿闷热的天气特别容易滋生细菌。一场梅雨季过后,整个家里都会蒙上一层灰霉。小猪抵抗力本就差,若是现在离开猪妈妈到了新环境,极有可能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 而且他们家目前并没有多余的菜蔬能喂养小猪,想要养猪只能出去割猪草。阴雨绵绵的天气虽然能让草木疯长,可也会给人的工作增加难度,简嘉实在不愿意穿着蓑衣顶着大雨出门割草。 简嘉想了想,将自己的理由和意见告知秦易:“这个季节不适合养小猪,倒不如先捉几只小鹅回来?鹅喜欢水,果园那么大,它们活动的同时还能帮忙锄草。” 老果园中百废待兴,其中最让她头疼的就是锄草问题了。各种野草野蛮生长,斩不尽锄不决,就算她辛苦开辟出一块地,过几天没去看野草又长成了一片。可若是将所有的任务都交给秦易,秦猎户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前两天简嘉就在思考该如何锄草,结果还真让她想到了生物锄草的办法,农家白鹅最喜欢吃嫩草,它们会追逐着嫩草一路玩耍嬉戏,所过之处,野草无处遁形。若是将老果园围起来,让白鹅们在里面活动,估计等梅雨结束时,果园中的野草就不剩多少了。到那时补种果树也好,开辟菜地也罢,应该会比现在轻松很多。 秦易面色忽然有些古怪,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面对简嘉亮晶晶的目光,他又沉默了,最终点了点头:“好,养鹅。” * 沉闷的落雷声拉开了今年梅雨季节的帷幕,瓢泼的雨水哗啦啦落下。秦朗背着简嘉特质的小书包站在范家大门下,他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食盒冲着范家大门外的路张望着。 秦朗抿着唇,白皙的脸上神色平静,可眼底却闪出了几丝期待。今天夫子教的三篇课文他都听懂了,夫子还夸他领悟能力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兄长分享他的喜悦了。 雨水从廊檐上倾泻而下,打湿了大半的门廊,秦朗向着大门的方向缩了缩,以免自己的鞋袜被雨水打湿。门中传来了范成章的声音:“秦师弟,外头雨大,你别淋坏了,先进来等你兄嫂。” 萧子初也劝道:“这么大的雨,你兄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不如进来同我们一起休息?” 秦朗转身朝他们摇了摇头,礼节周到,就是显得格外客气疏离:“不用了,多谢两位师兄。我兄长很快就会到。”兄长做事向来守时,他说了何时到,只会提前不会推后。 正说着,雨幕中传来了马蹄声和狗叫声,秦朗双眼一亮,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溢出了笑容:“来了,我兄长已经来了。” 范成章笑道:“那行,我就不留你了。你注意安全!” 枣红色的骏马在范家大门外减慢了速度,不等完全停下,秦朗便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马车,语速极快:“两位师兄,明日再见,我先行离开……兄长!夫子今天教我认识了好多字,还教了我三篇文章!” 萧子初站在门厅处,似笑非笑:“我们的这位小师弟可有两幅面孔呢……”亏得今天中午他特意将自己盘中的肉分给秦朗,秦朗拒绝了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给自己笑脸。若不是看到秦朗如此欢脱的背影,他还以为秦朗性子冷清不易亲近。 范成章放下手中的毛笔,向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枣红马已去,眼前只剩下连绵的雨幕。他爽朗的笑道:“我们和秦师弟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他同我们生疏也正常,过几日熟络了就好。” 萧子初转身上下打量了范成章一眼,不紧不慢道:“哦?是谁在我面前说,秦师弟气质清冷,和我挺像的?呵……” 范成章无奈地挠挠脸颊,嘀咕着:“所以你也知道自己难相处?” * 原以为今天只有兄长接自己,没想到爬上马车之后,秦朗竟然看到了简嘉。秦朗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他咧着嘴唤了一声:“姐姐!你身体好些了吗?”今早出门时,没见姐姐起床,兄长说姐姐身体不舒服,现在看来应当是无恙了吧? 简嘉递过柔软的干毛巾,温声道:“我身体很好呀。快擦擦,第一天上学,感觉如何?” 方才收伞时秦朗的脸上溅上了雨水,他双手接过帕子,细细擦去脸上的雨水,声音愉快道:“夫子很好,讲的课我都听懂了。他今天夸我领悟力强,说如果继续保持,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上两位师兄的进度了。” 简嘉笑着竖起拇指:“不错,不愧是我们秦家小郎,继续保持哦!”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2节 秦朗矜持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然而矜持没多久,秦朗的注意力就被车厢中传出的细小叽叽声吸引了。在车厢中寻找一圈后,秦朗发现了被黑布笼罩的竹篓子。掀开黑布的一角,篓中出现了八只嫩黄色的小动物。 秦朗双眼都亮了,他惊呼一声:“小鸭子!”怕声音惊到了小鸭子,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惊喜道:“姐姐,我们家要养小鸭子了吗?” 简嘉笑着纠正道:“这是小鹅,我们要在果园里面养鹅,你觉得怎么样?” 秦朗连连点头,细细的指头从竹篓的间隙中伸进去,触摸着小鹅温热的绒毛。小鹅晃动着小翅膀,偏过头张开鹅黄的嘴巴咬住了秦朗的手指。小鹅的力道不大,咬上两口后又松开了,手指上传来的痒意让秦朗笑出了声。 越看小鹅,秦朗越是欢喜。他恳求地看向简嘉:“姐姐,我可以摸一摸它们吗?” 回家的路上也无聊,让秦朗摸一摸小鹅也无妨。再说车厢中有挡板,小鹅就算跑出来也逃不出车厢。简嘉掀开黑布,从竹篓中捧起一只小鹅放在了秦朗的双手中。 温热的小鹅在掌心中轻轻挣扎着,秦朗乌溜溜的眼睛里亮起了黄色的光,他小心翼翼地低头蹭了蹭小鹅的羽绒:“好可爱。” 简嘉笑而不语,可爱是吧?以后给小鹅铲屎喂食的事情交给你了。 长这么大,除了将军之外,秦朗还是第一次接触小动物。得知姐姐将照顾小鹅的任务交给自己后,秦朗责任心爆棚,他将小鹅一只只抱出了竹篓,给它们一一命名。在简嘉看来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鹅,秦朗却能根据它们身上的细微不同区分它们的身份。 等秦朗给最后一只小鹅命名完毕时,秦易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到家了。” 车帘掀开后,胆子最大的一只小鹅一跃而起跳出了挡板,正好蹦到了秦易的蓑衣上。慌不择路的小鹅扇着小翅膀叽叽叫了两声,脚踩着蓑衣试图逃窜。 若是换了正常人,此时早已淡定地伸手将小鹅捉住,可秦易却保持着掀帘子的姿势,身体僵直,任由小鹅在身上攀爬。 简嘉眨眨眼,同秦易大眼瞪小眼,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方才秦易眼中闪过的是慌乱吧?堂堂秦猎户,能直面猛兽面不改色的秦猎户,竟然会害怕鹅?简嘉摸着下颚,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奇。细看秦易时,她突然发现秦易的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 简嘉:!!! 实锤了!秦猎户怕鹅! 眼看秦易竭力控制自己呼吸的模样,简嘉收起了继续观察的心,她身手将蓑衣上的小鹅抱走:“别乱跑,当心被大黑哥哥当点心吃了!” 秦易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简嘉一眼。简嘉宽慰道:“没事啦,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你若是早些说,我就不勉强你养鹅了。”只怪秦易死要面子活受罪,小鹅都捉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养下去了。 * 小鹅太稚嫩,需要在屋中养一段时间才能挪到石屋中。简嘉在西厢房圈了一小块地方临时放养小鹅,八只小鹅叽叽喳喳,像毛团子一般可爱。秦朗喜欢得不行,只要一回家就积极地切菜喂鹅打扫鹅圈,在他的细心照顾下,没几天,小鹅们长大了一圈,身上的绒毛有了褪去的迹象。 第一只小鹅强壮得能跳出鹅圈的那一天,秦易上了一次山修整了他的陷阱。他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得继续开始打猎了。 秦朗的求学生涯也进入了正轨,他像是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知识。有几次简嘉去接他时遇到了范夫子,范夫子对朗儿赞不绝口,说秦朗是他遇到的最有天分的学子,好好栽培,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这段时间简嘉也没闲着,趁着雨天泥土松软,她和秦易二人将秦家院子翻了一遍。深埋于土中的草根被他们除去,偌大的院子被他们分成了数十块大小均匀的菜地。几场雨下来,菜地中冒出了深深浅浅的绿,各色菜苗探出了脑袋,一眼看去让人身心舒畅。 今早秦易送秦朗去上学,二人出门后不久,天上又开始落雨了。简嘉看着濛濛细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了……” 抬头看看回廊下方,只见未干的衣衫随着风微微摆动。这便是简嘉不喜欢梅雨季节的原因了,因为持续不断的雨水和潮湿的空气,人非常容易出汗,衣衫也很容易被雨水打湿。干净衣服不断被消耗,而洗过的衣服又迟迟无法干透。回廊下的衣衫一股怪味,闻着让人心情越发难受了。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简嘉嘀咕着:“要是能有个烘干机就好了。”洗过的衣服直接丢到烘干机中,静等一段时间后,衣物就会变得柔软又干燥。 可大景哪里会有烘干机?就连她做出来的脱水机脱水效果都无法和现代的洗衣机脱水功能相提并论。 就在简嘉站在廊檐下抬头叹气时,一滴雨水从天而降砸到了她的脸上。冰凉的雨水砸得她一激灵,简嘉后退一步,看着开始漏雨的回廊心情更加灰暗:“又漏雨了……” 秦易家的屋顶已经好些年没修缮了,房顶上生长的野草顶开了瓦片,下雨时雨水从瓦缝中漏下。前几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简嘉的屋子里面半夜漏水,滴水声硬生生将她吵醒了。那一晚秦家热闹极了,她和秦易秦朗手里拿着锅碗瓢盆到处巡视,看到哪里有漏水点就在下方接一个容器。 外头下大雨,秦家屋子里下小雨,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容器里发出不同的声响,别说,心情好的时候听着还挺好听。可心情不好时,听到滴水声,心情就更糟糕了。 简嘉在方才新增的落水点下安了个碗,环视一圈后苦笑了出来,秦家两兄弟不在家,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啊。不行她得找点事情做一做。 当秦易回家时,就见简嘉在拆家里的老衣柜。眼见简嘉将衣柜的底板和格挡全砸了之后,秦易终于没能忍住,“你在做什么?” 简嘉从衣柜中探出头来,扬了扬手中的锤子,咬牙道:“我要做个烘干箱。”方才灵光一现间,她想起了简易的烘干箱。烘干箱下方有热风口,将衣物挂在上方,热空气向上流通就能将残留的水份蒸干。 这给简嘉带来的灵感,家中正好有小碳炉和坏衣柜,只要将碳炉放在衣柜底部,再将衣柜打通,那不就是烘干箱了吗?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设想,具体操作的时候还要对碳炉的火力,衣物摆放的位置等等进行微调。 这段时间秦易充分见识到了简嘉的创造力,虽然没见过她说的“烘干机”,但是只要简嘉愿意折腾就随她去吧。秦易微微颔首,转身:“行,你继续。” 简嘉眼尖地看到秦易的后背背上了背篓,她以为秦易要上山,可是看秦易的脚上穿着的竟然是草鞋,于是便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啊?上山吗?” 秦易停下了脚步,回身道:“不上山,我去沟里捉鱼。” 鱼?沟里捉鱼?哪条沟? 无论哪条沟,简嘉都想跟着去啊!她急忙放下锤子,整了整衣衫:“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捉鱼吗?能带上我吗?” 秦易上下打量了简嘉几眼,微微颔首:“可以,不过你可能得换一下衣服。”简嘉今日穿着桃红色的裙子,层层叠叠的裙摆比荷花还要艳丽,她头上的发髻如云朵一般堆叠,这样的她如何能随着自己去捉鱼? 简嘉应了一声,快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没一会儿简嘉就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出现在了秦易面前,她催促着秦易,“走吧走吧,我换好衣服了。”为了能痛快抓鱼,她还扎了头发,换上了能淌水的木屐。 秦易侧目看了看尚未完工的烘干机,眼中带笑:“你不做你的烘干箱了?” 简嘉眉眼弯弯,“回来再做。”做烘干箱哪里有捉鱼快乐呢?从小到大,她只见过别人捉鱼,自己还没捉过鱼呢。 原以为秦易会带自己到山间的某条溪流中捕捉鱼,结果出了门后,秦易却带着她穿过了老果园,走到了石屋后方的山溪旁。梅雨季之前,山溪中的水流很浅,一眼看去石头比水还要多。 下了数日的雨后,山溪中水流暴涨,浑浊的水流没过了大半石头。穿着蓑衣的简嘉看着并不宽敞的溪水有些傻眼:“我们就在这里捉鱼吗?” 秦易点了点头:“对,这里有鱼。” 简嘉呵呵笑了两声,只当秦易逗弄她呢。秦家可是在半山腰上,哪条鱼想不开会往山上跑?然而下一刻,她就听见鱼儿甩水声。定睛看去,只见眼前的石缝中有无数的黑线攒动。再细细一看,那哪里是黑线?那分明是裸露在外的鱼背部分。每一条黑线下都是一条鱼,眼前的山溪中密密麻麻全是逆流而上的大鲫鱼! 强烈的震撼让简嘉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后,她转头问秦易:“这条山溪之上有湖泊吗?” 对这片山岭无比熟悉的秦易摇了摇头,缓声道:“没有,再向上数里就会消失。” 简嘉看着拼命向上游的鱼群唏嘘不已,鱼群逆流而上是本能,可是有些时候选择比努力重要。比如说眼前的这群鱼,拼了命向上游又能如何,最终也只是…… 简嘉的笑容逐渐离谱:“最终也只会成为我们家的红烧鱼,糖醋鱼,清蒸鱼,香酥鱼啊!” 作者有话说: 阿聋这段时间码字比较快,可能会有错字,小伙伴们要是看见了错字,能顺便帮阿聋抓一下吗?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鲫鱼汤◎ 秦易脱了蓑衣挽起衣袖和裤腿, 涉水站在了山溪中。他手中提着一个小竹篮,每当竹篮往水中浸一次,几条肥鱼就被竹篮带出了水面。溪水从竹篮的缝隙中留出, 失去了水流掩护的鱼在竹篮中努力蹦跶着。 秦易稍稍侧身抬手,竹篮中的鱼便落入了身侧的背篓中。背篓被几块石头卡住,纹丝不动地浸在了溪水中。猛然落入其中的鱼甩着尾巴, 搅得背篓中水花四溅。 简嘉眼馋地站在岸边, 看着秦易抬手就能捉到几条鱼, 心里直痒痒, 恨不得也淌水站在秦易身侧,同他一起捉鱼。然而她刚捞起裙摆准备下水, 就被秦易止住了:“水流很急,你别下来。” 见简嘉还有些不服气, 秦易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溪水凉,你确定要下来?”若是上辈子的简嘉, 听到秦易这话之后肯定衣袖一卷二话不说就下去了, 可是这辈子的简嘉却迟疑了。无他,主要是因为秦易说“凉”这个字的时候停顿的时间有些长。这让她不得不想到了被痛经支配的恐惧,若是沾了凉水,只怕下次来姨妈的时候,那滋味更不好受啊。 想到原主那痛经体质,简嘉只能委屈地压下了心底的念头。可看着秦易那么快乐的捞鱼,她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爪在抓挠似的。看在近在眼前的鱼, 简嘉抓心挠肺,好想捞鱼啊, 哪怕只能捞一条也是好的。 等等?捞鱼? 对了, 捞鱼不一定要下水啊, 只要有抄网,站在岸上也能捞鱼。而她家里正好有之前为了摘青梅做的小抄网! 简嘉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她就拿着小抄网站在了岸边。竹竿的长度有限,她只能网住离岸边最近的鱼。当清楚的感知到鱼撞入抄网传来的力道时,简嘉眼疾手快抬起了竹竿。 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抄网上的纱布裹挟,无力的挣扎着。简嘉的双眸猛地亮了:“我捉到鱼了!捉到了!秦易你看,我捉到鱼了!哈哈哈~” 两世为人,第一次捉住了水里的游鱼。这感觉太棒了,在鱼出水之前,简嘉完全不知它是何种鱼有多大,难怪那些钓鱼佬成天蹲在河边钓鱼,这开盲盒的感觉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秦易抬头时就见简嘉握着抄网神采飞扬,抄网中的鲫鱼其实并不大,可看她的表情就像是捉到了山溪中最大的鱼一样。简嘉得意地拖长声音,炫耀道:“看看,就算不下水,我也能捉到鱼,厉害吧?” 秦易唇角上扬,缓缓点了点头:“嗯,很厉害。” 简嘉美滋滋地准备收网,顺便安排起这条鱼的命运:“我要把它养起来,纪念我第一次捉鱼!” 秦易应道:“可以养在水井中,这样每次打水的时候都能看到它。” 简嘉深觉秦易说得有道理,“对,就这么办!等它长大了,再把它捞起来加餐。” 简嘉安排得挺好,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圆圆的抄网和竹竿相接处竟然断裂开来。裹着纱布的鲫鱼带着变形的抄网头坠入到溪水中。重新回到水中的鲫鱼尾巴一晃,从纱布中挣脱出去逃入水中再也看不见踪迹了,纱布被溪水一冲向下而去,卡在了两块石块间。 简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啊……” 抄网本就是她为了摘梅子临时起意做成的,竹片本就脆弱,同竹竿捆绑的地方也没有加固。若是单单用来摘梅子是足够了,可是想要捞起蹦跳的鲫鱼,还是勉强了一些。 看到简嘉脸上的失落,秦易抿了抿唇,向着纱布的方向缓步走去。他捞起湿漉漉的纱布,又向着岸边慢慢挪去。简嘉正提着竹竿对着山溪缅怀自己捞到的第一条鱼,突然她手里一空,秦易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岸,还将她手中的竹竿给抽走了。 面对简嘉不解的目光,秦猎户沉声道:“加固一下就好了。” 秦易速度很快,他很快找来了坚韧的老竹子重新撑起了纱布。又在竹竿一端劈出了一条缝,将弯成圆形的老竹子两头塞到了竹竿顶端的十字缝中,最后又用布条细细裹了相接的部分。经过秦易的加固,小抄网大了一圈不说,也变得更加结实了。 “给。”秦易将改造搞的抄网递给了简嘉,“现在再试试?” 简嘉接过抄网,上下打量着新出炉的抄网:“行啊秦易,没看出来你手这么巧。”新抄网比她之前制作的好看了很多,而且……摁了摁抄网的部分,老竹子绷起的网子只是轻微晃了晃,完全能承受鲫鱼的重量。 光看没有用,能不能行捞一网就行了。简嘉再度将抄网伸向了山溪的方向,没一会儿破水声传出,简嘉的欢呼声也随即传来:“中了!”这次捞上来的鲫鱼也比先前的大,任凭它在纱布中蹦跶,抄网纹丝不动。 简嘉兴奋极了:“秦易你看,我又捞到鱼了!你看!”怕鱼跑了,简嘉连忙收回抄网,牢牢摁住了正在蹦跶的鲫鱼。鲫鱼鱼身滑腻,稍不留神就从简嘉的手中溜走了。 简嘉难得的露出了一些孩子气,她连忙追上鲫鱼,一脚踩住了鱼身:“看你往哪里跑……” 秦易眼神柔和地看了简嘉一眼,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是的,很厉害。”说完他再度涉水走向了山溪中央,继续拿起了竹篮。 山溪中逆流而上的除了大鲫鱼之外,还有好几种简嘉叫不出名字的鱼。作为一个美食博主,不认识食材的名字就稍微有点说不过去了。简嘉指着其中一条只有三寸长身体却长得像圆筒的鱼真诚地问秦易:“秦易,这是什么鱼?” 秦易瞅了瞅鱼又抬眼看了看简嘉,反问道:“你不知道?” 简嘉挠挠脸颊,尴尬地笑了:“我也不是什么都认识的。”事实上除了常见的几种河鱼和海鱼之外,简嘉对剩下的鱼类了解并不多。 秦易老实地摇摇头:“我也不知。” 简嘉:…… 秦易补充道:“虽不知它叫什么名字,不过能确定它可以吃。”小时候他曾经吃过这鱼,鱼的味道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鱼身没有刺,吃起来很方便。 听说鱼没刺,简嘉顿时来了兴致,她期待地看向秦易:“秦易,还能多捉几条这种鱼吗?”凑够一盘红烧,她也想试试没有刺的鱼。 秦易本想说什么,可看到简嘉期待的眼眸,又默默点了点头。而后他提着篮子往山溪靠岸的地方捞起了鱼,根据他的观察,这种长得黑漆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鱼喜欢往岸边游。 小半个时辰后,背篓中已经装了大半篓鱼。当然,这其中多半的鱼都是秦易捞到的,简嘉只是偶尔捞一两条,多半的时候都在岸边划水。 虽然捞到的鱼不多,可简嘉的衣衫还是沾了泥水,看起来比秦易还要狼狈。身上虽然狼狈,简嘉的兴致却不减,眼见秦易背着背篓准备上岸,她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还有好多鱼啊……” 温度渐高,就算捞再多的鱼回去,无法保存它们也是浪费。这时候简嘉就特别希望秦家能有个鱼塘,这样吃不完的鱼可以养在鱼塘中,想要吃鱼时过去捞几条就好了。 不过人不能贪心,能有这么多鱼已经很好了,至少这段时间她可以痛快的安排上全鱼宴。瞅着背篓中鳞片微微发黄的鲫鱼,这可是野生鲫鱼才有的颜色。简嘉脑海中已经飘过了红烧鱼和鲫鱼豆腐汤,一会儿她就要炖上一锅汤,美美喝上几碗解解馋。 * 半个时辰后,秦家的厨房中飘出了香浓的鱼汤味。漆黑的大铁锅中,奶白色的鱼汤翻滚着,数条比巴掌还大的鲫鱼浸于其中,煎制过的鱼皮颜色金黄,贴在乳白色的鱼肉上引得人胃口大开。奶白色的鱼汤中点缀着金色姜丝和数十根只有一寸长的绿色菜苗。这些菜苗是新长出的小香菜,两片狭长的叶片上方刚刚抽出标志着它身份的圆形叶片。 简嘉往鱼汤中加上了一些黑胡椒,嗅了嗅熟悉的香味后感叹道:“果然,没有香菜的鱼汤是不完整的。” 真庆幸整理好菜地之后种下去的第一袋种子就是香菜种子,经过数日的生长,小香菜终于打响了它们出世之后的第一枪。虽然它们还没长大,一遇到滚烫就辨不出原本模样,不过那清新的香菜味道却让鱼汤的鲜味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3节 取出之前在鸡鸣镇杂货铺买的汤碗,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鱼汤。简嘉吹了吹漂浮在汤上的香菜,轻轻抿了一口汤。 嗯!鲜!就是这股味道!果然野生鲫鱼的鲜味是人工养殖的鲫鱼无法拥有的。 简嘉满意的将自己的汤碗搁在灶台边,又拿起一只大碗,往碗中盛了满满一大碗鱼汤。这些鱼汤准备送给二叔,让他老人家尝尝味道。 二叔实在太固执了,之前简嘉让朗儿强拉着他到家里吃了几顿饭,之后再怎么劝他,他都不肯过来。无奈之下,简嘉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了好吃的就给二叔送一些去。往常送汤的任务都是交给朗儿的,现在朗儿去上学了,家中只有秦易和她二人,送菜的任务自然要交给秦易了。 “秦易,秦易?有空帮忙送个汤吗?” 唤了几声后,秦易竟然没回应。简嘉纳闷地看了看窗外,奇怪,方才他还在回廊下,这会儿去哪里了? 鱼汤凉了味道就差了,简嘉探头看了看,发现外头的雨势小了很多。思忖片刻后,她将汤碗放在了竹篮中,拎起竹篮提着伞走向了东北角的小门。 来到秦家这么久,她还没去二叔家看过,也罢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今天就让她去熟悉一下地形吧。 秦二叔家在秦家的东北方向,出了东北方向的小门沿着小道绕过一个小土坡就能看到他们家。先前简嘉只在喂俊俊的时候远远看过二叔家的屋顶,等走到近处才发现,原来二叔家很小,整个房子看起来还不如秦家的西厢房大。 二叔家没有廊檐,只有一个大门供人进出。大门外的泥地上堆放着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毛竹,竹子的边角料和碎屑被雨水打湿,杂乱地堆积在门外,显得格外脏乱。 二叔家的大门虚掩着,屋内黑漆漆,简嘉看不清内部情况,只能站在门口唤道:“二叔,我是嘉儿,给你送鱼汤来了,你在家吗?” 二叔虚弱的声音传来:“哦,是嘉儿啊,你等等,二叔这就起来……”话没说完,屋中传来了破水声和东西翻倒的声音,二叔似乎碰到了什么,他“哎哟”了两声就没动静了。 简嘉心里一惊,她快步上前推开了大门。屋内光线昏暗,简嘉眯眼等了几息,待双目能适应屋中光线后,她才看清了屋中陈设。 二叔的屋子坐北朝南方方正正,进门的位置摆放着方桌和两张长凳。方桌西侧依次摆放着柜子和床。屋中的空地上堆放着处理好的竹篾,竹篾上堆放着编织好的竹篮等物件。他家漏雨的情况比秦家还要严重,因此屋中摆放着七八个木盆木桶用来接雨水。 方才二叔下床时不小心踩翻了接雨水的木盆,简嘉进门时,他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半身衣衫被泼出的雨水浸透。 简嘉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篮和伞,绕开屋中的杂物,快步上前扶起了二叔:“二叔,你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二叔摆摆手,谢绝了简嘉的搀扶,不好意思地说道:“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让嘉儿你见笑了。”说着他跛着脚从床前慢慢走到了门边,看清竹篮里面的鱼汤后,二叔的笑容像是要哭出来似的:“难为你还惦记着二叔,孩子,你有心了啊。” 简嘉抿了抿唇,干涩地问道:“二叔,你身体还好吗?” 二叔扬起了笑脸,故作轻松道:“好啊,二叔身体好着呢。嘉儿莫要为二叔担心,二叔身体强壮得能打牛,哈哈哈……” 简嘉没说话,来秦家这么久,她对二叔的脾性也有些了解。二叔看似慈祥好说话,其实脾气特别倔强。出了事他宁可自己担着,也绝不给小辈添麻烦。就像此刻,他的手心因为摔倒而渗出了血,可是他只是随手将掌心在衣服上擦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同简嘉说笑。 屋中的空气污浊,竹子的味道混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再看二叔行走的姿势,简嘉就知道他此刻身体不舒服。二叔先前因为担心秦易摔了一跤,伤口还没好利索,又遇到了梅雨季节。潮湿的天气对伤口的恢复极为不利,想来正是因为如此,二叔才会卧病在床。若不是今天她来送鱼汤,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要一个人躺到什么时候。 秦二叔仿佛没看见简嘉不佳的面色,他欣喜地从竹篮中取出鱼汤,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哦!这鱼汤好鲜哪,不愧是嘉儿,手艺真是一绝啊!” 简嘉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 秦易回家时,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简嘉笑着递过了一块干帕子,声音温柔道:“锅里有开水,快去洗个热水澡。洗完了我有正事同你说。” 秦易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狐疑的看了简嘉一眼,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说,非要洗完澡再说?虽然心头有疑惑,他还是听话的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后,面前出现了一大碗浓白的鱼汤。简嘉坐在方桌的另一侧也在喝鱼汤,她碗中的汤已经没了大半,现在正在美滋滋戳鱼吃。 简嘉吃鱼很讲究,她将小鲫鱼从鱼汤中捞出,放在一个稍大的盘子中。筷子夹住鱼肚鱼尾部分的鱼鳍根部,轻松将鱼鳍和隐藏在鱼肉中的细刺拔出。鱼刺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鱼肉也不会被浪费,在简嘉口中转一圈后,再出来时鱼刺上的鱼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乳白色的鱼刺。 鱼鳍处理完毕后,又用筷子轻轻捡起鱼头和鱼身链接在一起的骨头,嗦净骨头上残留的鱼肉后,下一部分就轮到鱼头了。简嘉吃鱼头的速度又快又干净,一只鱼头不用两口就化成了一堆碎骨。 秦易眼睁睁看着一条完整的鱼在简嘉的筷子下变成了只有鱼身的一段肉,正当他还想再看简嘉如何吃鱼时,就见简嘉抬起了头,笑吟吟地催促自己喝汤:“快尝尝,鱼汤味道好吗?”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盯着简嘉看了这么久!秦易耳尖微红,低头抿了一口鱼汤,滚热的鱼汤入口香浓,鱼的腥味经过炖煮充分转化为鲜味,加上油盐调和姜片去腥香菜提味后,喝一口下去简直是无上的满足。一口鱼汤下肚,手脚也开始回暖,秦易眉头舒展开,他低头大口喝起了汤。 半碗汤下肚之后,秦易又忍不住看向了简嘉,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端汤的碗竟然顿住了。盘子中的那条鱼竟然没了半身的肉,完整的鱼骨下方能清楚看见鱼腹中金灿灿的鱼籽和白色的鱼泡。 怎么做到的?秦易眨眨眼,他是个不太会吃鱼的人,每次吃个头比较小的鱼很容易被鱼刺卡住。简嘉属猫的吗?怎么能吃得这么快还这么干净? 秦易端着汤碗慢慢喝着汤,借着喝汤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看简嘉吃鱼。 简嘉丝毫没注意到秦易的目光,将鱼腹中的鱼籽鱼泡夹到口中后,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口鲜香:“好吃……”她宣布,鲫鱼籽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舌尖搅动时圆润的鱼籽柔和地散开,留下了满嘴的鲜香。滑润,细腻,绵软中又能感受到鱼籽的存在感,简嘉咂咂嘴,目光在鱼腹的位置转了一圈,恨不得能凭空掏出一团鱼籽出来。 可是一条鱼中只有那么一团鱼籽,方才已经吃完了,想要吃到鱼籽,就只能从下一条鱼的鱼腹中掏鱼籽了。正当简嘉准备遗憾地给鱼翻个面时,一团形状完整的黄色鱼籽突然落在了她的盘子中。 简嘉惊讶抬头看去,只见秦易正收回筷子,他神色淡淡道:“我不爱吃鱼籽。” 竟然有人不爱吃鱼籽?天大的好事竟然落到了她头上,简嘉不客气的夹起鱼籽,塞到嘴里:“好吃,谢谢!” 看到简嘉吃得香,秦易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点笑容:“鱼汤很鲜美,我从不知鱼汤的滋味能这么好。”可惜方才他有事出去了一趟,错过了牛乳一般的鱼汤制作方法。不过没关系,家中还有很多鲫鱼,还有机会看简嘉做鱼汤。 这时简嘉翻过了鱼身,筷间在鱼身中间轻轻一划拉,鱼背和鱼肚上的肉自动分开。秦易眉头轻扬,还能这么吃鱼?长见识了。 怕自己的目光太直白,秦易随意问道:“对了,方才你说有正事要对我说,什么事?” 简嘉刚把鱼背上的肉塞到嘴里,听见秦易的话,她摆摆手:“等一下……”鱼背上的鱼肉细刺多,即便是她也需要小心剔除鱼刺。 鲜甜的鱼肉中夹杂着细如牛毛的鱼刺,简嘉舌尖灵活地将鱼刺和鱼肉分开,等她低头时,一团近乎透明的细刺从她的舌尖落到了桌面上。简嘉咽下口中的鱼肉,喝了一口鱼汤,又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方才我给二叔送鱼汤的时候……” 说着她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秦易,又斟酌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二叔年纪也大了,家中并无亲人照料他,若是哪天真出了什么事后悔也来不及。我想着,我们家空房间还有好几间,能不能匀一间出来,将二叔接来一起住?这样平日里也能有个照应,你看可好?” 秦易惊讶地看了简嘉一眼,没想到简嘉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沉吟片刻后,秦易开口道:“实不相瞒,自从我回家后,已经同二叔说过好几次这话了,可是二叔始终没同意,只说太麻烦我们了。” 简嘉眯着眼摸了摸下颚,“这么说,你同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二叔不答应……” 秦易轻叹一声:“是啊,我并不觉得家中多一个人有什么麻烦的。可惜二叔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同我们住在一起会给我们添麻烦。” 简嘉轻笑一声:“我明白了,那就先斩后奏吧。” 秦易愣了一下:“什么?” 简嘉指了指东厢房空着的房间:“一会儿我们一起将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再想个办法将二叔引出来。趁他出来的时候,我们去把他的物件搬到空屋子里。二叔的房子没了床和物件,他就算想回去也难。” 秦易眉头皱起,有些迟疑:“这……怕是不好吧?万一二叔生气了怎么办?” 简嘉笑道:“先做了再做,要是他非常生气,到时候我们再把他的东西给搬回去不就行了?”再说了,二叔的心也是肉长的,小辈对他好,他没有理由拒绝。 秦易若有所思地喝着鱼汤,等汤碗空了之后,他放下碗坚定道:“行,就按你说得办!”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章的时候,突如其来想喝鲫鱼汤,于是起身换衣服,跑菜市场买了一条鲫鱼回家煮汤,还顺便搁了一点嫩豆腐~ 啊,吃饱喝足之后继续码字,那种满足感别提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江湖一锅鲜◎ 梅雨季节即便不下雨, 也很难见到艳阳高照。朦胧的烟云缠绕在林间树梢,放眼看去果园中像是起了一层雾气,灰蒙蒙的看得不是很清晰。 果林深处时不时传出敲击声, 循声向着林子深处走去,秦二叔正在果林边缘立篱笆。再过几日,小鹅即将从家中放到石屋中喂养, 怕它们走出果林的范围, 简嘉他们需要在林子周围围上一圈篱笆。 二叔将粗细均匀的竹片交叉着锤到松软的泥土中, 交叉的竹片形成了一片网, 每当插好几尺篱笆后,二叔就会在篱笆上端用竹片加固。做篾匠的二叔无论是编制箩筐还是制作篱笆总是做得很漂亮, 在他的帮助下,果林和山溪交界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篱笆墙。 一开始时, 秦易和简嘉还在给他打下手,可没过多久, 这两人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忙碌了大半个时辰, 二叔感觉有些口渴,他一瘸一拐走向悬挂着竹筒的果树处,伸手取下竹筒。竹筒中的茶水所剩已经不多了,二叔仰头将里面的茶水喝光。茶水虽然少了些,不过西边的篱笆快要完工了。西边的篱笆墙完工后,剩下的三面篱笆墙做起来就不费力了。 秦二叔将空了的竹筒挂回到树枝上,正当他准备继续编织篱笆墙时, 简嘉的声音由远及近。笑吟吟的简嘉唤道:“二叔,饭已经做好了, 回家吃饭啦!今天中午有红烧鱼和蒸蛋羹, 听秦易说你喜欢小酌两杯, 我还给你准备了油炸花生米。” 秦二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难怪他觉得腹中饥饿,原来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吗?二叔笑道:“嘉儿有心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不过二叔今早做了很多饭,得回家把饭吃完。对了,昨天你送的鱼汤还没喝完,老头子我一会儿热一热继续喝汤。下午还要做事,可不能喝酒……” 难得今天简嘉没拖着他往家里走,秦二叔脚下生风,快步向着自家方向走去,生怕走慢了就被简嘉拽住了。 简嘉今天格外安静,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秦二叔身后。眼见秦二叔进了家门,她拐了个弯站在了秦家小门前,小声招呼秦易:“秦易快来……” 果然,下一刻秦二叔挠着头从门里走了出来,年迈的老者一脸惊愕:“糟了嘉儿,二叔家遭贼了!” 自家穷得叮当响,那些个破烂家具更不值钱,可就是这些东西竟然不见了。屋子此刻空空荡荡,只留了一地的木屑。秦二叔大脑比他家屋子还要空,他又气又急,只能拍着大腿茫然地重复着:“遭了,遭了……” “哈哈哈哈!”简嘉实在憋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秦易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二人不合时宜的反应引起了二叔的怀疑,秦二叔皱眉看向了二人:“是不是你们两个小家伙搞的鬼?” 简嘉并没抵赖,而是笑吟吟地扬声道:“是啊二叔,我们帮你搬了个家。” 秦二叔愣住了:“搬家?” 二叔的家具和物件此刻已经挪到了秦家的东厢房中,简嘉和秦易收拾得格外仔细,生怕弄丢了二叔的东西。他们按照二叔家原本的陈设,最大程度的还原了二叔家的摆设,哪怕是破烂的桌椅和工具也没丢弃。 简嘉引着二叔进门细看,“二叔,你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看见自己的东西,再联系简嘉和秦易之前说过的话,秦二叔哪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意。老人家眼眶微红:“哎呀,太麻烦你们了……真的太麻烦你们了。” 眼见二叔又要重复那一套,简嘉难得正色地问道:“二叔,平日里你总说,我们是一家人。我问你,你真将我们当成你的子侄了吗?” 秦二叔充楞片刻,不解道:“嘉儿这是何意?在二叔心里,你们就是我最亲的人啊!” 简嘉直视着二叔的双眼,缓声道:“可是我却觉得,二叔你没把我们当成亲人。至少你没有信任我们。” 二叔慌了:“没有的事,嘉儿你怎么这么说?二叔怎么会不信任你们呢?” 简嘉摆摆手,“二叔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先前秦易再三对你说,让你和他们住在一处。这话说了好几次,可是你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拒绝。你说你现在身体健朗着能行能动,还没到需要秦易他们照顾的时候。你说,你家就在秦家屋后,走几步路就到了,完全不用搬到秦家来。你的理由很多,秦易都告诉我了。可在我看来,你不过来,主要是觉得我们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平日里照顾你一下也就罢了,毕竟不是血亲,你也不能事事都依赖我们。二叔,我说得对吗?” 话音一落,不光秦二叔沉默了,就连秦易也愣住了。秦易皱眉看向了二叔,迟疑地问道:“二叔真是这么想的吗?” 二叔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凝重,他抬眼看了简嘉几眼,眼神中出现了几分被戳穿心思之后的尴尬,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嘉儿一句话就点破了。是的,就算他找千万个理由,那些都只是理由,不是根源。 秦二叔和秦易的爹爹是堂兄弟,而且还是关系不太亲的堂兄弟。秦二叔原本不住在小石村,他是因为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才返回到老家。当他搬回小石村时,秦易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虽然搬回老家这些年,二叔和秦家的关系不错,可是在他看来,他并没能帮秦家什么忙。秦易的爹娘出事时,他没能帮上什么忙,秦易和秦朗成长中,他也没能发挥什么作用。 这样的他,怎么能有脸面住进秦家,享受秦易兄弟的照顾?秦易和简嘉平日里能时常照顾他这个糟老头子,他已经觉得很好了。 看到二叔的神情,秦易便明白简嘉说的话是对的,原来二叔计较的是这事……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血缘关系是最牢不可破的关系,可是现在的秦易却不这么认为。在军中历练的这些年,秦易深知,对自己好的人才是真正的亲人。 秦二叔从城里搬回家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在他的记忆中,二叔是个热情又有担当的男人。无论是父母还是自己拜托他做什么,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总是竭尽所能做到最好。爹娘故去的这段时间里,若是没有二叔照顾朗儿,也不知道等他到家时朗儿成了什么模样。 秦易叹了一口气,看向了秦二叔的双眸,沉声道:“二叔,我觉得家人并不一定非要有血亲关系。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家人。” 顿了顿后秦易轻叹一声:“你坚持一人住,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没能及时发现,你要让我们如何自处?二叔,同我们住一起吧。整个山头就只有我们四人,互相照顾着不好吗?” 秦二叔张张口,眼眶微微湿润:“可老头子我实在帮不了你们什么,和你们住在一起,老头子我心里不安哪。” 简嘉笑道:“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二叔你可千万别觉得不安,有你在家,我和秦易心里才踏实。你看,东西都搬来了,你就别客气了,难不成还要我和秦易跪下求你留下吗?” 二叔连连摆手:“不不不,可千万别这么做。我,我留下就是。你们以后可别嫌弃我啊……” 简嘉同秦易对视一眼,笑道:“怎么会嫌弃?你看着吧,等朗儿放学回来,看到你住在家里,他不知道会多高兴。” 二叔背过身去抬起衣袖摁了摁自己的眼角:“这两孩子,真是,真是的……” 正如简嘉说的那样,朗儿放学后发现二叔住在了自己隔壁的房间,向来文静的他开心得一蹦三尺高,欢呼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太好了,二叔同我们住一起了!” 为了庆祝二叔同大家一起住,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简嘉取出了封存了一段时日的坛坛肉,用坛坛肉蒸了梅干菜。 铺在下方的梅干菜是简嘉用秦易种下的长梗青菜做成的,经历了清洗晾晒切碎后三蒸三晒的梅干菜从咬都咬不动的状态蜕变成了喷香扑鼻的干菜。切成了一指厚的坛坛肉铺在上方,蒸制过程中流淌下来的油脂浸润了梅干菜,一揭开锅盖肉香菜香融为一体,引得人口水横溢。 梅干菜旁边还蒸着一碗金灿灿的蛋羹,这是朗儿最爱的菜,蛋羹拌米饭,他能吃上满满一大碗饭。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4节 家中的小青菜才长到了一寸多长,简嘉只舍得摘下一小把用来煮个青菜汤。柔软的小青菜在水中舒展着身姿,染得菜汤都成了好看的绿色。虽然只有油盐调味,那味道一点都不比肉差。 最霸气的当属那一大碗浓油赤酱的红烧杂鱼了,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江湖一锅鲜。简嘉特意从水桶中养着的鱼中挑选了个头小品种不同的鱼烧制而成,虽然她觉得没挑选多少鱼,可炖煮好了之后也有半锅。 简嘉做的红烧菜肴总会带一些些甜,一锅鲜也不例外。浓稠的汤汁咸中带甜,甜中透着鲜,少量的红辣椒给汤汁点缀了稍许的辣,吃到口中那叫一个舒爽。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杂鱼有刺,可这也正是这道菜的精髓所在。剔除鱼刺的同时,鱼肉的鲜甜越发明显,让人欲罢不能。 舀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挑起一条煮得透鲜的鱼卧在米饭上,浓郁的鱼汤从鱼身上缓缓向下渗透,白色的米粒便沾染了浓浓的酱色。即便空口吃这块沾了汤的米饭,那滋味也让人沉醉。 几道菜用漂亮的碗装了,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秦家四人围坐在一起,在烛光下享用他们的晚饭。粗茶淡饭熨帖了肠胃的同时,也能让精神松弛下来说一些家常。 秦朗一边小心翼翼地剔除鱼刺,一边说道:“姐姐做的菜都好吃,比夫子家的厨子做的还要好。” 不小心吃到了一块辣椒,正在喝汤解辣的简嘉乐了:“嗯?夫子请你吃饭了吗?”送秦朗入学的那一日,范夫子就同他们说好了,秦朗的饭食自行处理,范家不提供。没想到这么快夫子就破例了吗? 秦朗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夫子确实让我同他们一起吃饭了,可是我没去。后来夫子就让师兄给我夹了一些菜。”范成章夹的菜以荤菜为主,其中有红烧肉也有鸡块,秦朗没能推辞得掉,只能承了他们的好意。可不管他怎么品尝,都觉得那些荤菜的味道不如姐姐做的。 简嘉摸着下颚:“这样啊……”朗儿在范夫子家吃午饭,多少会受范家的恩惠,时间短也就罢了,若是时间长了总归不太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正好最近家里鱼多,不如明天做一些鱼送到范家庄去,范夫子他们若是不喜欢,大不了她再带回来,可若是对了他们的胃口,夫子赠肉的情谊,他们就还回去了。 * 晚饭之后又到了秦朗近期最不喜欢的沐浴时间了,其实秦朗很喜欢洗澡,洗完澡之后换上干净衣衫,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可是连日的梅雨天气让他的衣衫迟迟无法干透,就算晾了好几日,也还是有一股讨人厌的水臭味。可如果不换衣服,整个人都酸了,明日坐在课堂中,自己都不好意思。 秦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去回廊下取自己的衣衫。可当他抬头看时,却见回廊上空无一物,原本晾了一回廊的衣物都不见了踪影。秦朗挠了挠脸颊,只能求助简嘉了:“姐姐,你看到我的衣服了吗?” 简嘉眉头一挑,来了,是时候展示她一下午的成果了。她起身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对秦朗挑了挑下颚,愉快道:“秦家小郎,请随我来~” 秦朗纳闷地跟着简嘉的脚步走向了西厢房,心中直嘀咕,姐姐难道将晾衣服的地点改到西厢房了吗?那可不行啊,最近小鹅养在西厢房,虽然他每日都会清洁鹅圈,可屋子里的味道不太好闻哪。空气本就潮湿,要是再沾染了鹅屎味…… 说起来今天还没来得及给小鹅铲屎!只怪他今天回家之后看到秦二叔太开心,竟然忘记了这事。 秦朗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得抿住了嘴,他瞅着简嘉的背影告诉自己:不会的,姐姐最爱干净,她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一进西厢房,秦朗就感觉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热气中夹杂着一股茉莉香的香味,并没有让人作呕的异味。这时他才发现鹅圈已经被清理了,八只小鹅已经不见了。 秦朗愣愣地停下了脚步,“姐姐,花毛它们呢?”花毛是领头小鹅的名字,因为翅膀上有一撮灰白色的羽绒,因而得了这个名字。 简嘉头也没回,“在石屋里面,今天下午送它们去果园了。”原以为小鹅们去了果园会不适应,没想到这群小家伙一进果园立刻开始圈地盘,一下午的时间就将大半个果园纳入了它们的势力范围。 秦朗有些担心:“可是姐姐,它们还那么小,住在石屋里面不会害怕吗?”听说山上的猛兽会下山偷走家里的小动物,小鹅那么小,真的没事吗? 简嘉笑道:“没事,今晚大黑会陪着它们。”秦易在石屋外装上了结实的大门,一般的野兽进不去。而且鹅的战斗力很强,即便它们现在还没完全长大,对付老鼠之类的已经绰绰有余了。 听到有大黑陪着花毛它们,秦朗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舒了一口气,看向了简嘉身前的柜子。这个柜子立在西厢房已经有些时日了,不过今天看起来同往日有些不同。 还没等秦朗研究明白柜子究竟有什么变化,简嘉就已经打开了柜门,顿时更加浓郁的茉莉花香伴随着热气从柜子中涌了出来。 定睛看去,只见柜子中的木质格挡已经消失不见,柜子上方横着一根木头,他们的衣衫悬挂在木头上摆放得整整齐齐。柜子下方则摆放着小碳炉,小碳炉中的火焰所剩不多,即便如此,简嘉还是在炉口盖了半片瓦,避免火焰向上引燃衣物。 热空气向上流通时会带走衣衫上的水份,简嘉特意在柜子的侧边抠了两个碗口大的洞,方便热气排出。伸手摸摸悬吊着的衣衫,温热的衣衫已经干透,让人头疼的水臭味被香香的茉莉花香所取代。 一下午消耗一炉碳,就得到了一柜子干爽蓬松的衣衫。简嘉眉开眼笑地收下秦岚的衣衫:“怎么样?姐姐做的这个烘干箱好用吧?” 秦朗伸手接过衣服之后,眼中的神采更亮了。摸着温热的衣服,他心悦诚服:“姐姐好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简嘉高深的笑了:“秘密。好了,快去洗澡吧,洗完的脏衣服丢脏衣篓里面,明天让你兄长洗。”洗衣服这种事自然交给力气大的秦易了,每天上山之前,秦易会老老实实将衣服洗两遍,等她醒过来之后只要再淘洗一遍脱个水就行了。这种分工合作的方式很好,至少简嘉觉得省了她很多事。 * 自从到秦家第一天半夜起床喝水被秦易吓得魂不附体之后,简嘉便在回廊上安了个灯笼。灯笼名为气死风,顾名思义就算刮大风也吹不灭里面的火光。她在杂货铺买了个号称特别省油的灯芯,每天入夜前往里面挖上两勺猪油,灯笼能亮到后半夜。 往常这个灯笼会点在西厢房下的回廊下,今天灯笼被她拎到了东厢房外。安在了二叔和秦朗屋子中间,这样二人半夜出门时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除此之外,简嘉还拿了一包白蜡烛给二叔,这样他想在屋中做事时能看得更清楚。就在简嘉准备出门前,二叔突然唤住了她:“嘉儿,等等。” 简嘉停下脚步,笑道:“二叔,还有事要交代我吗?” 秦二叔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递给简嘉:“这是二叔这些年存下的一些银钱,你拿着,补贴家用。” 简嘉一愣,连连摆手后退:“不不不,二叔,这钱我不能收。”秦二叔的意思她明白,无非是觉得自己住到了秦家,以后有很多事要麻烦他们,给点生活费他会觉得安心。可若是真接了这笔钱,就轮到自己不安心了。秦二叔只是个篾匠,辛辛苦苦一整日只能编织两三个小物件,一个小物件只能卖得一两个铜板,这都是血汗钱,是二叔留着养老的本钱,她怎能收这些钱? 怕秦二叔坚持要塞钱给她,简嘉脚步飞快向着自己屋子的方向跑去。二叔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哎,嘉儿,二叔不勉强你,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话音没落,简嘉就一头撞上了刚从小门进来的秦易身上,“咚”的一声闷响后,简嘉捂着鼻梁眼含热泪,秦猎户吃什么长大的,胸口怎么能这么硬。她撞上的真的是人体吗?真的不是结实的钢板吗? “没事吧?”秦易关切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心虚,“还好吗?”简嘉冲过来的那一刻,其实他是能躲开避开这一撞的,可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停下了脚步硬生生等着简嘉撞入怀中。 清新的茉香夹杂着体温撞了满怀,撞得秦易的心跳都像是漏了一拍。 简嘉摆摆手,从秦易怀中退出,强压下泪意:“没事,是我没看清路。”二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嘉儿,没事吧?” 简嘉扬声道:“没事,我碰到秦易了,正和他说话呢。二叔,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说完,她压低声音对秦易道:“二叔要给我钱,我不敢收,这才撞到了你。” 秦易沉声道:“我知道,方才他已经找过我了,我没收。” 就着灯笼散发的昏黄光芒,简嘉看到秦易的衣衫湿了大半,她纳闷道:“大晚上的,你去摸鱼了?衣服怎么都湿了?” 秦易缓声道:“我在果园低洼处挖了个鱼塘。”原本他并没有挖鱼塘的想法,昨日和简嘉一起捉鱼时,简嘉看着山溪中的鱼群眼神遗憾,他才萌生了这个想法。 简嘉愣了一下:“啊?!”是她理解的那个鱼塘吗? 秦易慢慢道:“鱼塘还没完全挖好,等挖好了,就能在其中放养一些鱼了。” 简嘉:!!! 可以啊秦猎户,连鱼塘都能挖了,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作者有话说: 秦猎户:不是钢板,是胸肌。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投肉报鱼◎ 秦易正在挖的鱼塘位于果园的东南角, 从秦家院门出来向西走上三丈就能看见。这里原本长满了杂草,直到秦易将杂草清理干净,简嘉才窥探到了这块地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洼地, 东边宽西边窄。秦易将洼地中的淤泥清了出来,还将洼地拓宽了。他准备在洼地东西两侧挖出两道人工渠,西接山溪东连菜地西侧的沟渠, 这样鱼塘中的水就成了活水, 在沟渠两头加上围挡, 养鱼绰绰有余。 简嘉来的时候, 鱼塘已经初见雏形,四尺深的鱼汤底部有一些浑浊的泥水, 秦易正在挖通向东侧的沟渠。他挥舞着铁锹,每一锹下去, 青黑色的淤泥就被挖起一大块堆在了一边。 淤泥远比普通的泥土厚重,这一锹下去铲起的泥土至少有十几斤。若是挖泥的是简嘉, 只怕挖不了几下她就腰酸背痛腿抽筋了。而秦易却像感受不到重量似的, 动作自然又流畅。 看到秦猎户这几天的工程量后,简嘉默默地竖起了拇指:“厉害!” 秦易抬头看了简嘉一眼,看见她手中提着的食盒时,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等我一下。” 简嘉笑着站起身,伸手牵过俊俊的马绳,潇洒道:“这点小事还用你出手吗?我来就行了。”昨天听说朗儿吃了范夫子家的肉,她便想着做一些鱼给范夫子他们送去。热腾腾的鱼刚出锅, 得赶紧将送到范家庄去。 往常出行,都是秦易御马或者驾着马车送她, 今天简嘉想试一试自己的水平。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基本的马术, 完全有信心骑马到范家庄。她将食盒挂在马鞍上, 翻身上马后再三对秦易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跑太快,一定稳稳的回来。对了,你别太累了,休息一下。” 身穿水蓝色长裙的简嘉像模像样的拉起缰绳,扬声道:“驾——”俊俊迈开四蹄,沿着山道向着东方慢跑起来。跑了一阵后简嘉一拍脑袋,转身冲着秦家的方向喊道:“灶上有酥鱼,趁热吃——” 秦易手杵着铁锹,目送着简嘉离开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直到看不见简嘉的背影,他才收回了视线加快了速度。他得赶紧将沟渠挖通,早些回去吃酥鱼。 俊俊步子很稳,坐在马上的简嘉身体放松,已经没了初学者的慌乱。沿途的风景很好,没多久简嘉就进入了范家庄的地界。连日的雨水落下,范家庄的沟渠和大河中水量暴涨,哗哗的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田埂上有不少孩童身上背着鱼篓正在沟渠边试图捞鱼。 简嘉眉头皱起,虽说她也无法抵挡捞鱼的诱惑,可她也深知捞鱼时的风险。水火无情,若是脚下一滑滚到了水里,能爬起来倒也罢了,爬不起来岂不是要全村吃席了? 范家庄附近这么多沟渠河流,天气又越来越热,难保朗儿哪天课间受不了诱惑跟着庄子上的孩童一起去玩水摸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回头得和朗儿说清其中的危险性。 简嘉托着下颚自言自语:“……回去问问秦易会不会游泳?”万一朗儿不小心落到水中,能扑腾两下也比直接沉底强啊。 思考间,俊俊已经走到了范夫子家的大门前。枣红马熟练地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看了看正在发呆的女主人。简嘉猛然回神,轻轻拍了拍俊俊的脖颈:“哎呀,已经到目的地了啊,谢谢俊俊。” 枣红马满意地打了一个响鼻,热情地回应着简嘉。简嘉从一边的布兜里掏出了一个淡白色的毛桃塞到了俊俊口中,当做它的奖励。果园中的毛桃品质不好,吃起来有些寡淡,但是俊俊却很喜欢桃子的口感,它大口嚼着桃子,嚼得桃汁顺着唇边的毛往下直掉。 简嘉翻身下马,正当她准备伸手提起食盒时。范长喜的声音响起:“啊,秦家娘子,来给小郎君送饭呀?” 简嘉笑着转身,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是啊,范师傅,又见面了。” 范长喜咧着嘴傻乎乎地笑着,他快步上前牵过了俊俊的麻绳,而后指了指门厅的方向:“小郎君在中庭里,沿着回廊一直向里走就是了。对了,今天他们学射艺,可能会晚一些开饭。” 简嘉道了一声谢,提着食盒走进了范家大门。来范家庄数次,却是简嘉第二次走进范家大门。上一次来时,她走的是侧门,只能看见部分檐廊。而这次她走的是大门,进门之后看到的景色更多。范家从外表上看并不起眼,院内却一步一景分外雅致。 沿着回廊向院内走,没多久简嘉就到了范家中庭。中庭中有一座造型古朴的小屋,天气不好时,范夫子便会在这间屋中给他的学生们上课。 小屋右侧有个小花厅,花厅中立了几个草把子,几个孩子手里正握着小弓拉弦瞄准靶子。胖乎乎的范夫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厅边缘背对着简嘉,他手中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教育几个学生:“后背挺直,手用力。嗯……秦朗,你没吃饭吗?弓抬起来。” 简嘉一眼就看见了同师兄们站在一处的秦朗,比两位师兄矮了一头的秦朗终究还是吃了体能不足的亏。他面色涨红,端着小弓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虽然他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稳住弓箭,可是小弓还是一点点的垂了下来。 “吃吃……”嘲笑声传来,秦朗的脸更红了。 简嘉远远站定,眯着眼,想要看看到底是那个小混蛋敢嘲笑她家朗儿,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这孩子同秦朗差不多高,身体却有两个秦朗那样结实,矮胖的孩童肤色黝黑,此刻正呲着牙用大小眼翻着白眼瞅着秦朗。 嗯?这是谁家的孩子?上次来的时候没见过这孩子啊? 不过范夫子学生多,除了范成章和萧子初二人之外,简嘉也没见过其他人。 看到这一幕,简嘉不由得开始担心秦朗,比起富贵人家的孩子,朗儿起步晚,身体素质还不行,面对同窗的讥笑,他能坚持下来吗?她抿着唇站在回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幕,生怕因为自己的出现让秦朗分心了。 范夫子呵呵笑了一声:“笑什么笑?杜文昌你有什么脸笑旁人,你看看你的弓都快挂肚皮了。背挺直,手端平,别让老夫在心情这么好的时候骂你们。” 简嘉:…… 范夫子阴阳怪气是有一手的。 站在旁边围观秦朗上课的时候,简嘉顺便回忆了一下原著的剧情,在原著中,原主嫁入秦家之后没到两年,秦朗这个小叔子就因为生病离去了。原主本就不喜欢孩童,也就不会照顾秦朗了。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原著中的秦朗过的是什么日子:兄长做得一手黑暗料理,又无人照料他的衣食起居,秦朗能坚持两年已经算是奇迹了。 而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在自己的照顾下,秦朗的身体和精神面貌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最近这段时日,他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看着眼前努力拉弓的小秦朗,简嘉又开始摸着下颚了:要不回去之后再问问秦易,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拳法能传给朗儿,身体强壮了,自然就不容易生病了。 观望间今日的射艺课程已经结束,四个孩童中范成章的箭射得最准,其次就是萧子初的。至于秦朗,许是因为第一次摸箭,他还没能放出第一箭。 范夫子起身对着四个学子摆摆手:“今日上午的课到此结束,下午老夫要出门会友,你们几人可自由活动。明日一早,老夫要抽背今日教授的课程,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孩子们的声音整齐划一,范夫子点了点头:“下课。”说罢范夫子转身向着回廊的方向大步走来。 简嘉缓缓从柱子后走了出来,大大方方同范夫子打了个招呼:“夫子好。”范夫子愣了一下,看见简嘉后,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秦娘子来了?怎在这里站着?” 简嘉笑意盈盈:“方才见您正在授课,不便打扰。”她提起手中的食盒笑道:“朗儿在学堂中受您和几位郎君照顾了,我做了香酥鱼和一锅鲜,若是您不嫌弃的话,中午可以添个菜。” 范夫子抖动长袖,伸出双手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秦娘子言重了,怎会嫌弃呢?”食盒入手沉甸甸,范夫子嗅了嗅穿透了食盒的鱼香,惊喜道:“嗯!这鱼做得地道!老夫今日有口福了。” 揭开食盒,只见第一层摆了满满的香酥鱼。这是用山溪中捞到的草鱼做成的,草鱼只留鱼肉,切成均匀的鱼段用调味料腌透,再用油炸至酥脆后浸泡汤汁。金黄色的鱼块浸润着棕褐色的酱汁,没有华丽的摆盘,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满满的一大份糖醋鱼承载着秦家的谢意印入了范夫子的眼帘。 范夫子摸着胡子眉开眼笑:“哎呀,秦娘子好手艺啊,竟然会做酥鱼。”酥鱼可是他最爱的下酒菜,无论是空口吃还是下酒都美味极了。在城里时,他总爱约上几个好友去府上一聚,席间总是少不了这道冷盘。 伸手从食盒中端起鱼块时,上方的鱼块受震动滚落,碰到了范夫子的手上,范夫子惊喜地抬头:“嗨呀,竟然还是热的!秦娘子有心了。”刚出锅的酥鱼热腾腾,此时品尝能尝到酥脆的感觉,这可是酥鱼最美味的时候。 这时简嘉揭开了食盒的第二层,露出了一大盆热腾腾的一锅鲜,简嘉今日多放了两根红辣椒,还奢侈的洒了几根香菜和蒜叶。盘中的鱼浓油赤酱,红的绿的配菜增加了色彩的同时也让香味更加凸出。 范夫子只是闻了一下便笃定道:“这鱼可不简单哪。让老夫猜猜,鲦鱼、昂刺、翘嘴、鲫鱼,竟然还有河虾,这菜叫什么名?” 简嘉笑道:“夫子好眼力,这道菜名为江湖一锅鲜。”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5节 范夫子连连点头:“世人都说大鱼有滋味,老夫却觉得小杂鱼才汇聚了江河湖海的灵气,这一碗鱼可不就是一锅鲜。既然秦娘子专程送鱼,老夫就不客气了!” 两道菜都顺利送出去了,简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将食盒盖好,缓步走向了中庭的方向。夫子离开后,范成章等学子也跟着走了,中庭中只剩下了秦朗一人。 仆从们收走了小弓和羽箭,却没有撤走花厅中的靶子。秦朗站在放在射箭的位置,对着箭靶的方向摆出了挽弓拉弦的姿势,没有木弓压手,秦朗的姿势比方才标准了很多。 正在秦朗还想再练一练姿势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简嘉温柔的声音传来:“勤加苦练是好事,不过朗儿也要记得:欲速则不达。”没有木弓和弓弦在手,姿势摆得再标准又有何用? 秦朗紧绷的唇角在听见简嘉声音时不自觉地放松了,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眼中的错愕被欣喜取代:“姐姐?!你怎么来了?” 简嘉提着食盒在秦朗面前晃了晃,笑吟吟地说道:“给你送饭来了呀,快来吃饭。” 食盒的第三层放着的是给秦朗准备的饭菜,除了香酥鱼块和一锅鲜外,简嘉还在米饭上扣了两大块坛坛肉,自然也没忘记加上秦朗喜欢的梅干菜。看到这么好的饭菜,秦朗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今早还带了米粥和咸菜…… 简嘉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没事,吃不完带回去让大黑吃,总之不会浪费。” 秦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即便是简嘉给他送的饭,拿到饭的第一刻,他还是将米饭放到了简嘉面前:“姐姐先吃。” 简嘉笑着摸了摸秦朗的头发:“姐姐一会儿回去吃,这是专门给你送的饭,你就不要客气了。” 秦朗挠了挠脸颊,而后低下头开始扒饭。一大一小二人坐在了花园中开得最好的一簇花前,花香伴随着饭香,即便无人说话,简嘉也觉得无比放松。 此时耳边传来了讥笑声:“秦朗,你今天有福了,夫子让你去饭厅吃鱼。可别说我不照顾你,话已经带到了,你不去是你的事啊。” 循声看去,正是方才嘲笑秦朗的那个孩童。简嘉微微侧目,这孩童叫什么来着?什么文昌来着? 秦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杜文昌双手叉着腰,像是个过分圆润的茶壶,他挺着小肚子,不对称的眼睛恶意地从简嘉脸上滑过:“噫,男女七岁不同席,你知不知羞,竟然还吃女人送的饭。” 简嘉:??? 这熊孩子,年纪不大心嘴巴倒是挺毒的,竟然还知道七岁不同席?呵,哪里来的熊孩子? 秦朗擦擦嘴,起身正色看向杜文昌:“这是我的姐姐,长姐如母,姐姐送的饭有何吃不得?”秦朗丝毫没有将杜文昌的挑衅放在眼里,并且还给出了诛心一击:“你是不是想要我姐姐?对不起,姐姐不外送。” 简嘉眉头一挑,敏锐地捕捉到秦朗话中的“送”字,“他拿你东西了?” 杜文昌仿佛被猜中了心思,他的脸开始涨红:“谁要穷鬼的东西?就你们家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不在意,哼!”说完他转身飞快离去了。 简嘉同秦朗四目相对,秦朗扁了扁嘴:“姐姐给我做的小书包很可爱,他想要,我没给。这之后杜师弟还拿走了我的砚台,不过范师兄他们帮我拿回来了。” 简嘉冷笑一声:“岂有此理,他爹就算是李刚也不行,我去找范夫子。”削他丫的! 秦朗伸手扯住了简嘉的衣角,小声说道:“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他也没真正拿走我的东西,算了吧姐姐。” 简嘉伸手摸了摸秦朗的软发,正色道:“行,这次姐姐就不去找夫子了。不过朗儿要记得,下次在学堂里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家里人或者夫子,千万别硬扛着。我们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受气的。”在富人云集的学堂里,秦朗这样家世清贫身体又不好的孩子能保持平常心很难了,要是再来个校园霸凌,那书完全就没法读了。 想了想之后,简嘉觉得还是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秦朗:“朗儿,我和你兄长送你来求学,为的是让你学到更多的知识,成为更好的人。如果你在学校里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我和你兄长会坚定的站在你身后,无论你的同窗有多高贵的身份,无论他们有多少钱,他们只要欺负了你,我和你兄长就算付出一切也会为你讨回公道。你不用自卑,也不用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差,你是天下最好的朗儿,谁都不能欺负你。懂了吗?” 秦朗一怔,眼眶微微泛红,面对简嘉认真的目光,他郑重点头:“姐姐,我懂。三军不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哪怕我只是一个白丁,也不会任人欺负。” 简嘉这才放心,她摸了摸秦朗的脑袋准备继续往他的脑瓜子中塞安全知识:“对对,除了不能被人欺负之外,你还要保护好自己。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别人,不被别人伤害。” 秦朗有些迷茫:“啊?” 简嘉趁机道:“举个例子,学堂外面就是大河对不对?不伤害自己,指的是自己不掉入河里被水淹。”她认真观察着秦朗的面色,看到秦朗了然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不伤害别人,指的是自己不把人往河里推。” 秦朗若有所思,举一反三道:“那不被别人伤害,是不是指,不被别人推到河里?” 简嘉双眸一亮,难怪范夫子说朗儿资质好,这反应速度和接受能力太棒了,她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秦师弟,我们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花园外传来了范成章的脚步声,他手中端着一个碗,碗中装了满满的鱼块:“今天家里的厨子做了很好吃的鱼,你一定没尝……” 范成章的脚步突然顿住了,看到简嘉后,他站定身体整了整衣衫,大方地打了个招呼:“见过秦娘子。” 简嘉眉眼弯弯:“郎君好,多谢你平日照顾我家朗儿。” 范成章挠了挠后脑勺爽朗的笑了:“我们都是同窗,互相关照是应该的。”这时他才想起了来意,只见他快步走向了秦朗:“今日的鱼很有滋味,你一定要尝……” 看清食盒中的饭菜后,范成章第二次卡住了,秦朗的饭菜里为什么也有酥鱼和红烧杂鱼?而且那两块肥瘦相间的肉是怎么回事?沾着的是梅干菜吗,看起来好香。 “杜文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用理会他。”萧子初也同样端着碗走了过来,碗中有荤有素还有饭,看着就是精心搭配过的。看到简嘉后,萧子初矜持地点了点头,就算打了个招呼:“严格上来说,他没有行拜师礼,和我们不算同窗,你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范成章纳闷道:“我已经给秦师弟端菜来了,你怎么又端了?” 萧子初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饭厅中太闷,我出来透个气。”说罢坐在了秦朗身侧的石头上,“我坐这里可以吗?” 秦朗自然不会有意见,他只是挪了一下身体,给萧子初让了个位置。萧子初侧过碗,将碗中的芹菜炒肉丝拨了大半到秦朗碗中:“我不爱这个,秦师弟替我吃了吧。” 不爱吃?不爱吃还夹这么多?范成章瞅着萧子初碗里的芹菜肉,不断腹诽:范家厨子最拿手的小炒肉,一半都到你碗里了吧? 绿色的芹菜盖在米饭上,怎么看怎么健康,秦朗对于这位萧师兄冷脸投喂已经习惯。他将芹菜拨到米饭旁边,夹起一片坛坛肉问道:“姐姐做的梅干菜坛坛肉,萧师兄要尝尝味道吗?” 萧子初看了看秦朗的饭,又瞅了瞅自己空了大半的碗,果断将碗伸到了秦朗筷子边:“要。” 范成章:!!! 过分了啊,真的过分了,他都没好意思开口,萧子初竟然已经吃到嘴里了? 看到秦朗同他的两位师兄相处很好,简嘉也就放下心来。原想着等秦朗吃好了饭后她收拾了饭盒再走,看到秦朗身边有了同窗,她觉得还是不打扰比较好。起身的时候,简嘉眼尖地看到饭厅的方向有一道圆润的身形快速往柱子后面躲去,她停下了脚步,好奇问道:“那姓杜的小郎君也住在附近吗?” 范成章心痛的从被萧子初啃了大半的坛坛肉上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好像家住鸡鸣镇,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了,他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作者有话说: 朗儿:今天夫子给我们所有人取了绰号。 嘉嘉:哦?什么绰号? 朗儿:范师兄是害群的马,萧师兄是划水的鱼,我是沉默的驴。 嘉嘉:……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秦易的闺房◎ 对于一个不会在学堂里面呆多久的人, 简嘉并不觉得他能给秦朗带来多大的麻烦。更何况还有两个师兄护着他,杜家的小胖子就算想针对他也找不到帮手。 出了范家大门后,简嘉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愣了一下:俊俊呢? 想起来了, 俊俊被范长喜牵走了。此时正是范家长工吃午饭的时间,范长喜可能正在吃饭,还没注意到她已经离开了。 正在简嘉思考着要不要去范家马厩中牵马时, 一阵轻微的石头相碰声传来。循声看去, 只见一只小奶猫正蹲在范家门口的石狮子旁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扣着石狮口中的石头球。小小的石头球被小猫挠得咕噜噜乱转, 她听到的声响便是从这而来的。 小奶猫连头带尾还不足一尺, 看模样应该刚满月,它的头顶和背部覆盖着灰色的条纹, 肚皮和四爪雪白,歪着脖子时能看见眼中没有褪去的蓝膜。 简嘉的心顿时就化了, 谁能拒绝小奶猫?还是这么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 小猫完全没注意到一边的简嘉,只专心地掏着石球。简嘉越看它心中越是喜欢, 忍不住蹲下身唤了一声:“咪咪。” 小奶猫机灵地转过头, 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简嘉。简嘉笑着对它招招手:“到这里来,咪咪。” 小猫立刻撒开脚丫子,喵喵叫着跑向了简嘉。小猫的毛软得像云朵一样,它用小脑瓜蹭着简嘉的掌心,仰着脑袋嗅着简嘉的指尖。许是指尖沾染的鱼腥味引起了小猫的注意,它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简嘉的指缝,叫声更大了。 简嘉拍了拍脑袋:“对了。”食盒中有朗儿方才夹出的杂鱼脑袋, 本想着带回去给大黄,现在正好能喂给小猫。 范长喜牵着俊俊来时, 就见简嘉蹲在范家大门外, 眉开眼笑地喂着小奶猫。小猫一只爪子摁着鱼头, 大口咀嚼着鱼头的同时半个身体前倾,它全身的毛炸开,口中发出了护食的“呜呜”声。 简嘉托着腮帮子,眼神温柔地看着小猫:“吃吧吃吧,不和你抢。” 范长喜笑道:“秦娘子喂猫呢?” 简嘉起身接过了范长喜手里的缰绳:“是啊,这是府上的小猫吧?长得真可爱。” 范长喜的回答却出乎了简嘉的意料:“这不是我们府上的猫,应该是庄子上的野猫生的小猫,前两日就看到它在门口转,应是大猫不要它了。” 简嘉眉头一挑,“不要了?”这么可爱的小猫是无主的? 范长喜道:“是呀,秦娘子要养吗?若是要,我找个袋给你装起来?” 这还能拒绝?秦家的耗子大得都快吃人了,有好几个晚上,她都被老鼠跑动的声音惊醒。前段时间她心里就盘算着养一只猫了,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小猫自己送上门了!简嘉期待地看向了范长喜:“那就多谢范师傅了。” 范长喜动作很快,等小猫将鱼头吃完时,他眼疾手快揪住了小猫的后勃颈,然后将缩成一团的小猫塞进了布袋中递给了简嘉:“野猫性子大,秦娘子记得到家之后再解开布袋束口,要不然半路会跑了。” 简嘉感激地抱起布袋子,在小猫狂野的叫声中对范长喜道谢:“谢谢范师傅了,帮了大忙了。” 范长喜笑着挠挠头发:“秦娘子客气了,说起来今天鱼是你做的吧?可真美味。我就不同你客套了,我得赶紧回去多吃几口。” 简嘉提着布袋子翻身上马,摸了摸俊俊的脖子后,她扬起了马鞭:“走,俊俊,让我看看你的速度!” 枣红马迈开四蹄疾驰而去,看着两边飞快向后退的风景,简嘉完全忘记了出发时对秦易说过的话。难怪秦易喜欢骑快马,这风驰电掣的感觉真让人上头。 听见将军的叫声后,秦易和二叔从门中迈走了出来,看见简嘉骑马进了院子,两人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这是简嘉第一次独自骑马,虽说两人对她的骑术有信心,可她迟迟不回也确实让人担心。 秦易快步上前接过了简嘉手中的缰绳:“怎么这么久才回?” 回答秦易的是两声急促的奶猫叫声:“喵!喵!” 简嘉嘿嘿一笑,提着布袋子对秦易晃了晃:“我骗了一只小猫回来。” 秦易:??? 从布袋子中出来的小猫吓坏了,它全身的毛炸开,像是一只毛绒球一般。 简嘉一手提着它的后勃颈,一手托住了它的尾部快步走到了灶台前。摁着小猫的头在灶王爷前拜了三拜之后,简嘉还提着小猫绕了一下桌子的桌角:“拜了灶王绕了桌角,以后就是咱家的猫啦。乖哦,以后好好捉老鼠哦。” 家中有了新成员,大黑摇着尾巴开心地伸长狗头想要套个近乎。刚从简嘉手中挣脱开开来的小猫全身的毛炸开,眼神中满是惊慌和恐惧。即便如此它也没找地方躲起来,而是直面大黑,口中发出了威胁的“噗噗”声和哈气声。 秦易沉声道:“将军,退后。” 将军抬头看了看秦易,大大的尾巴摇得更欢,乌溜溜的狗眼恳求地盯着主人。不嘛,大黑想要和小猫玩耍。求求主人了,让我和它玩耍吧…… 简嘉温声道:“将军,这是咱家的新成员,它太小了,很害怕你。你先后退,等它不怕你的时候,你再和它玩耍好吗?” 将军压低了脑袋,鼻尖离小猫更近了一咪咪。好嘛,大黑很好说话的,你不要怕大黑了…… “哈!” “嗷!” 电光火石间,小猫对着黑狗的鼻尖就是一爪子,稚嫩的小猫有着锋利的爪子,这一爪下去,大黑的鼻头就被抓破了。大黑夹着尾巴嗷嗷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大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大黑? 看到这一幕,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正好方才简嘉正向秦易征求小奶猫的名字,秦易想了想后缓声道:“我看,小猫就叫刺客吧。” 能将将军打得措手不及,还有着神出鬼没的身手,确实很符合刺客的特质。 简嘉从锅中盛了一口米饭,又舀起鱼汤将米饭搅拌均匀,她将猫碗安在了桌下,温柔地摸了摸刺客毛茸茸的小脑袋:“以后就叫刺客了,先吃饭吧,吃饱了饭就去捉老鼠。” 秦二叔差点笑岔气:“它都没老鼠大,还捉老鼠。而且吃饱了饭的猫是不会捉老鼠的,想要猫儿捉老鼠,就不能让它吃得太饱。”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6节 刺客应该饿坏了,即便来到了不熟悉的环境,身边还有嗷嗷乱叫的大狗,它还是一头扎进了饭中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米饭。温热的米饭塞了一嘴,刺客的双眼睁得老大,眼角渗出了两滴泪。 简嘉心痛地摸摸刺客的背毛:“没事的,它这么小,能吃多少啊。养了它总得给它吃饱饭吧,不然哪里有力气捉老鼠?” * 事实证明,能试图从石狮子嘴里掏石球的猫不是胆小猫,吃饱了饭之后,刺客就开始在秦家巡视了起来。它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面对大黑的围追堵截,它从炸毛哈气到视若无睹,也就只花了半日时间。 即便刺客也就和大老鼠差不多大,它也给老鼠们带来了足够的威慑力,一下午时间,简嘉没听见老鼠在头顶来回蹿的声音,也没听见隐秘的角落传来的吱吱声。 难得这几日没有下雨,趁着雨停的间隙,简嘉拖着螃蟹车给菜地拔草。她家的菜地同别家不一样,别家为了多种一些菜,菜畦和菜垄之间的距离很近。而秦家的院子很大,完全不用如此拥挤。院子的菜地有数十块,每一块都是固定的三尺宽。菜地与菜地之间距离有两尺,可供螃蟹车畅通无阻地来回。 连日的雨水下,菜地中的菜苗长势喜人。当然,被雨水娇惯的野草长势更旺,只是几日没拔草,野草已经高过了菜苗。简嘉一手握着小花锄,一手轻轻将锄松了根系的杂草拔出。细嫩的杂草被她随意丢在了身后的螃蟹车车斗中,一会儿可以拖去喂鹅。 她并不是独自一人在忙碌,在她身边不远处,秦二叔和秦易都在忙碌着。二叔也在帮忙拔草,而秦易正在挖鱼塘的最后一点沟渠。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氛围格外轻松。 “嗷呜”大黑的惨叫声从门内传来,不用说,肯定又被刺客揍了。 简嘉已经开始期待了:“你说,咱家刺客什么时候能捉到第一只老鼠呢?”一只能揍大狗的猫,捉老鼠能差到哪里去? 正在挖鱼塘东侧水渠的秦易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应该快了吧,不过我家以前没有养过猫,我也不知小猫何时才会捉老鼠。” “对了,今日我去范家庄,看到范夫子再教导朗儿射艺。咱朗儿的身体还是弱了一些,秦易,你知不知道哪些能强身健体的拳法?比如八段锦啊,太极拳啊,如果会的话,抽个空教教朗儿?”没穿越之前,简嘉还以为古代的学子只要埋头苦读书就行了。穿越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学子们学的东西还挺多,君子六艺原来不只是口头说说的。 秦易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我想想。”狩猎法子和杀人技巧他倒是了解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好像没什么印象。 “据我所知,射箭并不难,勤加练习就行了。回头我可以给朗儿做一把弓,让他在家中练习。”说起弓的事,秦易面色突然变得沉郁,上次和蚺蛇搏斗中,他用惯了的匕、首废了,鸡鸣镇上的铁匠打不出更好的匕首来,看来得到长曦郡中去买了。这段时间花销大,家中的银钱已经所剩不多,正好可以将蚺蛇的皮子带去长曦郡售卖。 “嘉儿,明日我要去一趟长曦郡。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既然决定了要去长曦郡,那自然早去早回比较好。 简嘉倒是没什么想买的,不过还是要问一下:“长曦郡离我们家远吗?明日你几时出发?一天能回来吗?” 秦易想了想:“长曦郡离我们这大概有一百多里,我准备寅时中出发,尽量争取明天回来。若是明日回不来,你接送朗儿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简嘉应了一声:“嗯,放心吧。交给我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未亮时,秦易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整个院子只能听见雨水从廊檐上落下的声音,秦易伸手试了试雨水大小,眉头皱起。雨势不小,今天的山路不好走,不知嘉儿能不能顺利接送朗儿上下学。 要不一会儿从范家庄绕一圈,给朗儿请个假? 秦易快步向着简嘉的窗边走去,就在他伸手想要轻敲简嘉的窗户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团绵软。 什么东西?秦易灵敏后退一步,眯眼看向地面。天色未亮,回廊下的灯笼已经熄灭,黑暗中他只能面前看清地上十几团黑影。这些黑影有大有小,大的有足有四寸长,小的也有一寸长。 秦易掏出胸口的火折子拔出盖子轻轻吹亮,借着火折子散发出来的微光,他终于看清了那十几团黑影的真面目。这些黑影,每一团都是一只老鼠!大大小小的老鼠横七竖八躺在简嘉门前,而始作俑者正蹲在简嘉的门槛上,缩成了小小一团。 看见秦易转头看向自己,刺客张张嘴小小声地喵了一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骄傲。 看到了吗?铲屎的,这就是我一整晚的战果,颤抖吧凡人! 秦易:…… 秦易:………… 真没看出来啊,这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猫捉老鼠竟然这么厉害,可以啊!不愧是简嘉看中的小猫。 秦易伸手摸了摸猫脑袋,刺客眯起来,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原本想着给朗儿请假,可是看到小奶猫捉到的老鼠,秦易却改变了想法。求学之路本就不轻松,就算今日他心疼朗儿和嘉儿淋雨,去请了假,将来又能有谁为他们遮风挡雨?无论是自然界的风雨,还是人世间的风雨,他终有一日要自己应对。 想到这里,秦易不再迟疑,他转过身向着厨房的方向大步走去。今天要走很远的路,他得灌一些热水再带一些干粮出发。推开厨房的门后,秦易眼尖地看到方桌上压了一张纸。点亮蜡烛后,简嘉的字跃然入眼:干粮在梁上竹篮里。 秦易伸手取下房梁上悬挂的竹篮,只见竹篮中装着两个用油纸裹好的包裹,看样子这就是简嘉为他准备好的干粮了。看着油纸包上打着蝴蝶结的草绳,秦易原本紧绷的唇角开始放松,犀利的眼神也变得温柔。 灌好热水后,秦易取下墙上的蓑衣穿戴好,出发前他转头看了看简嘉紧闭的卧室门,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 * “啊——”简嘉兴奋的叫声打破了秦家的清晨。听见她的叫声,秦朗和秦二叔一前一后地冲出了房间门:“嘉儿,怎么啦?”“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简嘉双手抱着小小的刺客亲了又亲,“好棒啊!我们家刺客会捉老鼠了,你们看,它一晚上捉了好多老鼠!啊啊啊——刺客,我宣布你是世上最厉害的小喵喵!” 作为一只小奶猫,在来到秦家第一晚,刺客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捕鼠天赋。第一晚它一共捉到了十四只老鼠,其中最大的那只体型和它差不多大了。 秦二叔惊叹连连:“哎呀,这么小的猫儿,竟然这么会捉老鼠。”昨天他还说刺客没老鼠大,今天就被打脸了。 简嘉特意取出了小杂鱼拌了粥准备奖励刺客,可是等粥拌好后,却不见它的踪影。秦朗端着猫碗站在回廊下“咪咪咪咪”地唤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猫回应。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简嘉忍不住道:“算了,给它放桌底下,它饿了自己会跑出来吃。朗儿去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出发。”秦易骑走了俊俊,今天天上还下雨,得早些出发去范家庄才能不耽误上课时间。 秦朗应了一声,放下猫碗进房间收拾东西去了。简嘉细细收拾着厨房,别说少了秦易这个人工洗碗机,她还挺不习惯的。 帘外雨潺潺,简嘉抬眼看了看秦易房间的方向,也不知秦易现在到哪了。长曦郡远在一百多里之外,一百多里啊……五六十公里,上辈子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可现在却要跑上大半日才能到达……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简嘉忽然听见东北方向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物件倒了下来。再细看,就见刺客正从秦易房间的门缝中钻出,小小的猫叼着一只肥硕的老鼠,走路的姿势一拐一拐,模样格外可爱。 简嘉轻笑一声,刺客真是一只勤快的小猫,有了它,家中的老鼠算是遇到了克星。 收拾好厨房后,简嘉走到了秦易房门前,准备要看看刺客方才碰倒了什么东西。说来到秦家这么久,只有秦易的房间她没进来过,平日里秦易的房门总是紧闭着,也看不见他屋中的情况。今日趁着秦易不在,正好可以窥一窥他的“闺房”。 秦易的屋子比简嘉的大,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是一室一厅的格局。进门之后,印入眼帘的便是宽大的客厅,客厅东边的墙上有通向卧室的门,只可惜房门上上了锁,简嘉看不见卧室内的布局。 门锁锈迹斑斑,应该很久没人开门了。简嘉以为是秦易卧室的那件房,原来并无人居住。 那秦易住在哪里呢? 秦易住在客厅的西北角,两张黑黢黢的板凳上架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平铺着发黄的被褥,被褥之上堆着叠得整齐的薄被。被秦易当成了卧房的客厅中处了这张临时搭建的床之外,就只有一个歪了腿的衣柜。 难怪平日里秦易从不开门,若不是今日刺客打翻了房间中的物品,简嘉或许到现在还没发现秦家的主人竟然住在这么简陋的环境里。 简嘉抿了抿唇,后退了几步轻轻带上了门扉。她的心乱得厉害,像是这潮湿的天气一样,淤塞得难受。 下了雨后山道湿滑,简嘉打着伞同秦朗一起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了范家庄。怕秦朗打湿了衣衫,简嘉还用油纸做了个简易的雨衣套在了秦朗身上。每走一步,油纸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听着倒也有趣。 秦朗手中撑着小伞,走上几步他就抬头看看简嘉的面色,不知为何,出门之后姐姐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最终秦朗还是没能憋住话,他关切地问道:“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走到范家庄。” 简嘉回过神,笑了笑:“不,姐姐身体没事,方才只是在想事情。”看着秦朗关切的眼眸,突然间简嘉脑海中灵光一现,是啊,她在这里胡思乱想有什么用?不如直接问秦朗? 简嘉缓声问道:“朗儿,姐姐问你一件事,你能告诉姐姐吗?” 秦朗点了点头:“问吧,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姐姐。” 简嘉纳闷道:“你知道我们家东北角的那间屋子为什么被锁起来吗?”深山老宅,被锁起来的屋子,即便她胆子再大,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乱想。 秦朗的面色有些凝重,他低下头,难过地说道:“那间屋子,是爹爹和娘亲曾经住过的屋子。”爹娘过世之后,本该身为长子的秦易入住这间屋,可是秦易想留个念想,于是就封了这间屋子。 简嘉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可没多久,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如果秦易之前没住在东北屋,那他住在哪里?想到一种可能,简嘉试探地问道:“那我现在住的这间屋,以前是空着的吗?” 秦朗疑惑地看了简嘉一眼:“当然不是啊,姐姐现在住的屋子以前是兄长的房间。姐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果然如此!简嘉内心五味杂陈,自己傻乎乎地占了秦易的屋子这么久,秦易这个正主却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想到那简易的床铺那般狭小,秦易这么高大的身躯想要翻身都难…… 过了好久简嘉才回过神来,对秦朗勉强地笑了:“没什么,就是问问。走吧,别迟到了。” 现在看来,秦易简直好过头了,宁可让出自己的屋子自己睡临时搭建的床铺,也不肯随意收拾一间屋子让自己住。难怪秦猎户会被原主吃得死死的,这样一个赤诚忠厚之人,怎么拉得下面子拒绝恩人之女? “这个呆子……”简嘉感觉自己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说: 秦朗:咪咪,咪咪—— 其他猫咪:老大,他们叫你咪咪耶。 刺客:出门在外,叫我丧彪。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财政危机◎ 顺着官道向着东北方向跑上一百多里, 就能到长曦郡。今天下雨,道路泥泞,等看到长曦郡城门的时候, 已经到巳时。上次路过长曦郡已经是去年的事了,近一年没来,城门守卫盘问的问题更加严格了。 入城后, 秦易径直去了城南相熟的铺子里售卖蛇皮, 蚺蛇的蛇皮又大又完整, 不出意外卖了个好价钱。 “秦兄, 同去前面茶馆吃个茶呀?”说话的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是长曦郡北赵松县城的方猎户。 几年前秦易和方猎户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曾因为猎物归属的问题发生过争执,没想到今天能在同一个铺子里再次碰头。几年过去, 两人有了不同的际遇,曾经的火药味已经消散, 剑拔弩张的两人也能心平气和地寒暄说笑。 秦易点了点头:“好。”这次进城, 城中物价飞涨不说,很多他熟悉的铺子也不见了踪影。方猎户经常来长曦郡,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相关的消息。 因为下雨的关系,茶馆中喝茶的人不多。秦易二人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点了一壶茶水。 方猎户唏嘘不已:“方才在铺子里,我险些没认出你来。兄弟啊,这几年你去哪里了?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方猎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秦易, 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探究之色。秦易的面容虽然变化不大,可性子却和先前完全不一样。 秦易端起茶杯浅浅眯了一口:“我去服了个兵役。” 方猎户点了点头, 秦易服兵役这事他也有所耳闻, “说起来我也差点去服兵役, 后来是我兄长顶了上去。听说他被派去了北边,再过几个月就回来了。对了,你在哪边服役来着?” 秦易放下茶盏,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叶城。” 方猎户摸了摸脑袋:“叶城?这地方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在西北那边了吧?你被发配得真远哪,听说那边不太平,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秦易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嗯,是不太平。” 方猎户抬起茶壶往秦易杯中倒了一杯茶:“真不容易啊,回来就好。时间过得真快,有时候回忆过去的事像做梦一样。你能想到,我做爹爹了。” 秦易抬起双眼:“恭喜。” 方猎户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秦易的情绪,只是开心地说着自己的事:“一开始我也没想着这么早成婚,可是架不住家里催,于是就去相看了一户,没成想这一看竟然对眼了。上半年我婆娘给我添了个大胖小子,你是不知道,那小家伙太可爱了,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喊‘爹爹’了。对了兄弟,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成家了吗?” 秦易本想说自己没成婚,可眼前突然出现了简嘉的脸,否定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说出口时就变了:“成婚了。” 方猎户笑着挠了挠头发:“我就说,兄弟你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不成婚。实不相瞒我本来想着你要是没成婚,我家还有个妹子介绍给你,咱结个亲。” 秦易唇角微微上挑:“感谢方兄看重,可惜家中已有妻室。即便结不成亲,我们也能做好兄弟。” 方猎户连连点头:“对对,好兄弟。” 这时茶馆中的小二走到两人身边,弯腰笑道:“本店有馄饨面条提供,两位客官可要来上一碗?” 方猎户嘿嘿笑了两声,从身侧的布兜子里掏出了两块黑漆漆的饼拍到桌上:“不用了,我自带干粮。” 小二期待地看向了秦易,秦易也从包裹中掏出了荷叶包:“我也带了干粮。” 小二离开时郁闷地摇了摇头:“哎,又没生意了……” 方猎户熟络地将黑面饼推到了秦易面前:“来吧兄弟,这是我婆娘给我烙的饼,咱一人一个,别客气!” 秦易微微颔首,将两个荷叶包放在了桌上:“我也有。”还不知简嘉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干粮。 打开其中一个荷叶包,一叠厚薄均匀的白面烙馍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每一张烙馍直径都有一尺,白色的饼皮上密布着一块块金黄色的虎皮。随着荷叶展开,数十张烙馍松散开,松软的饼皮散成了优美的曲线。 方猎户瞅了瞅自己拍在桌上的黑面饼,顿时觉得自己的饼粗糙得无法见人了。秦易眼神柔和地看着烙馍,昨日他入睡早,竟不知简嘉为自己烙了白面馍。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7节 再展开另一个荷叶包,里面露出了数十条炸得金黄的鲦鱼。鲦鱼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叶包,里面裹着小半碗粉末。这是简嘉特质的五香粉,除了花椒大料之外,里面还添加了辣椒芝麻等调味。荷叶包一开,喷香的炸鱼味和五香粉的味道霸道地散开。别说桌子对面的方猎户咽了咽口水,就连隔壁桌子的几个汉子都伸长了脖子朝着秦易面前看来。 方猎户佩服不已:“这是弟妹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秦易笑容越发温柔:“嗯,她喜欢鼓捣吃的。”看了一眼方猎户后,秦易邀请道:“方兄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 方猎户本想拒绝,可是看着自己的黑面饼,又看了看对面色香味俱全的炸鱼和烙饼,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他只能拱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这怎么吃? 不止是方猎户不明白吃法,就连秦易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下手,难道一口炸鱼一口饼?倒也不是不行…… 这时秦易眼尖地看到荷叶包下方压着半张黄麻纸,抽出黄麻纸一看,简嘉的字再次跃入眼帘。黄麻纸上介绍了饼和鱼的吃法,怕秦易看不懂,简嘉还画了几张插图在背面。 秦易小心将黄麻纸折叠好,揣入衣袖中。看着方猎户好奇的眼神,他抽出一张烙馍展开,又取了两条炸鱼放在烙馍边缘,在用烙馍卷炸鱼之前,还没忘记撒上一点五香粉。裹好炸鱼的烙馍卷成了好看的长条形,咬上一口,松软的面皮和松软的炸鱼同时入口,加上五香粉的点缀,那满足感无法用语言形容。 面皮满满的麦香,炸鱼连骨头都炸酥了,五香粉更别提了,又香又辣又麻。方猎户一连吃了三张卷饼才停了下来,他赞不绝口:“好吃!这个真好吃!回头能不能问问弟妹,这饼和鱼是怎么做的?让她也教教我家婆娘行不?” 秦易笑着点头:“行,回去之后我替你问问,下次再见面,我把方子给你带来。”擦了擦嘴后,秦易压低声音问道:“方兄,这次我来长曦郡,是为了买家伙事的,本来想去城南老季家买,可是老季家关门了,你知道还有哪里能买到吗?” 方猎户卷饼的手一顿,他左右一环顾,凑近秦易压低声音道:“可别说了,现在想要在长曦郡买到家伙事特别难。你在乡下不知道,这上面要乱了。现在城里管控得特别严,怕有人囤了兵器造反。” 秦易愣了一下:“怎会如此?” 方猎户干脆坐到了方桌的另一侧,离秦易更近了一些。他神秘道:“上面的那一位听说快不行了,那什么梁王淮王还有大大小小的皇子可都盯着那个位置呢。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听说太子和梁王现在都在招兵买马,就看谁下手快了。” 秦易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天家父子相残,却要让百姓生灵涂炭,着实可恶。” 方猎户赞同道:“可不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自古都是这样。你瞅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养家糊口就不容易了。” 见秦易面色凝重,方猎户轻轻戳了戳秦易:“不过,我还知道有一处卖家伙事的,东西是好东西,就是有点贵,你能接受不?要是能接受,我一会儿引你去。”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秦猎户的饼,总要还了他这个人情。 秦易正色看向方猎户:“如此就多谢了。” * 方猎户所说的地方在城北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想要买武器,只能一个人进去。同方猎户告别后,秦易御马到了目的地,按照方猎户的指引找到了卖武器的那人。 卖武器的人是个独臂的光头,他先是谨慎地确认了秦易的身份和行业,才告诉秦易,东西不在城里交易,想要买武器,得先交钱。钱交足了之后,才能去城外提货,全程秦易不会和送货的人有任何接触。 若是普通人听到这话,多半会转身离开。万一交钱之后东西没收到呢?到时候报官都没用。然而秦易只是看了一眼光头裸露在外的断臂,就默默地掏出了身上的银两。 那光头很少见到掏钱如此爽快的猎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秦易:“这位兄弟倒是爽快,你就不怕我昧下你的银钱?” 秦易缓声道:“你左臂的伤口是刀伤,我曾在炽翎军中见过很多。” 光头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眼神中冒出了几分神采:“兄弟入过炽翎军?!” 秦易微微颔首:“我曾是军中斥候,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光头眼中的光彩更亮,他上下打量着秦易,连连点头:“难怪了,原来是艺高人胆大。你放心吧兄弟,给你的货一定是最好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炽翎军人,这单生意绝不会让你亏了。” 从小巷子中出来后,秦易摸着胸口所剩不多的银钱轻叹一口气。原来只想买一把匕首防身用,结果听方猎户说了现在的形式后,他又多加了几把兵器。卖蛇皮的钱还没捂热,就只剩下几个铜板了。 光头收钱之后需要调货,现在出城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想了想后,秦易直奔城南的瑞丰街,方才路过这条街时,他看见路边有好几家卖饰品和胭脂的摊位。难得来长曦郡,总要给家人带些礼物吧。 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秦易一眼就看中一根黑檀木簪,簪子上镶嵌着用螺钿制成的小花,一眼看去素净又大方。看到它的第一眼,秦易就觉得它很适合戴在嘉儿的鬓发上。 “小郎君好眼力,这是我们长曦郡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带回去送心上人再好不过了。我给您包起来!” 秦易接过简易的包装塞在了怀中,对于卖货郎的说法并不赞同。“心上人”吗?不,简嘉是恩人的女儿,他买簪子只是想要感谢她照顾自己的家里人,除此之外别无深意。 对,就是这样。 秦猎户揣好簪子,翻身上马,向着城门的方向出发。 * 简嘉今日的心情格外复杂,送秦朗到范家庄后,她伸手摸了摸秦朗的脑袋:“朗儿,你得好好读书。你兄长吧,是个憨憨,可容易被人骗了。你得聪明一些,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拿捏。知道了吗?”秦易已经成年,性子已经定型,这个烂好人已经没救了。以后得看好他,可不能让他被莫名其妙的人欺负了。 可怜的秦朗一脸懵逼:“啊?”发生什么事了?兄长怎么就成憨憨了? 简嘉沉重地指了指学堂的方向,笑容勉强:“去吧,别迟到了。” 秦朗一步三回头,完全不懂简嘉说这话有何深意。算了,想不通的事暂时就不想了,将来他总能理解姐姐的意思。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读书,今早夫子要抽背课本,虽说来的路上他已经在心里默默背诵了无数遍,可他还想再背两遍。 看着秦朗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内,简嘉撑着伞站在门廊下看着瓢泼的雨水直惆怅。正在她长叹短吁之时,范长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秦娘子,今天怎没骑马?快进去躲雨,别淋坏了身体。” 简嘉回过神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范师傅,我想找个木工师傅,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秦易睡在简易床板上也不是个事,那么大的人挤在小床板上翻身都难,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简嘉一路上都在盘算着给秦易换一张好一点的床。 可大景没有家具城,想要买床,只能找人定制。这可处于简嘉的知识盲区了,难不成要她去鸡鸣镇打听吗? 范长喜挠了挠脸颊:“木工师傅?哦,你是说木匠吧?秦娘子要定做家具?那你可算问对人了,我们范家庄就有几个木匠,需要我带你去吗?” 简嘉一喜,范家庄到底是什么神仙庄子,怎么什么工种都能找到。走了两步之后她回味过来了,或许不是范家庄厉害,而是秦家所在的地方太偏僻了,没几个人住。 范家庄有好几个木匠,得知简嘉要定做床,范长喜推荐了其中手艺最好价格最公道的。简嘉去时,那位木匠正在堂屋中做方桌。连绵的阴雨都没能遮住木料的香味,亲眼看到那位师傅的手艺后,简嘉直接拍板,在这里定了一张大床。 说是大床,其实宽度不到五尺,同前世一米五的床差不多大。倒不是简嘉不想给秦易定制更大的床,而是考虑到秦家现有的床品,若是再做大一些,秦易现有的床品都用不了了。 上辈子简嘉没去过家具城,不知一张床需要多少钱,但是现在她却知道定做一张实木床价格不菲。光是定金就需要两百个铜板,整张床做好,需要五百六十个铜板。这还只是樟木床的价格,若是用檀木或者楠木,价格还得翻几倍,十几倍。 木床定做需要时间,大约半个月之后会送货上门,日后的使用中若是出了问题,木匠也能上门维修。这也是促成简嘉拍板定床的主要原因,花了这笔钱自然想要得到良好的售后,送货上门和售后三包让她很满意。 花钱一时爽,算账火葬场。等简嘉回家之后翻翻钱袋子,她才惊觉最近花钱超标了,钱袋子中所剩的银钱已经不多了。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来到秦家之后,简嘉一直在花钱,自己还没能赚一文钱。这也就算了,她近期买的东西都价格不菲,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她都没亏待自己。 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让简嘉开始焦虑,昏黄的烛光下,披散着头发的简嘉手握毛笔,开始盘算着自己能做点什么。再这样坐吃山空,可真要饿肚子了。 黄麻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其中内容无非围绕着养殖种植和做小生意这三点。可无论是哪一点,简嘉都不想尝试,上辈子她虽然没有种过地养过家畜家禽,可其中的风险自己却有所耳闻。尤其是在科技和医疗都不发达的大景,种地要看天吃饭,养动物稍有不慎就全军覆没,她无法承担这种风险。 剩下的就只有做小生意这一条路了,如果秦家在鸡鸣镇上,这条路倒是能行得通,大不了自己辛苦一些,多少也能赚点辛苦费。可是秦家远在山中,就算她做出了什么好吃的,光是售卖这一条都能让她愁秃了头。 “啊……难搞……”简嘉伸手捏了一片桃子塞入口中,狠狠地咬着桃肉,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焦虑发泄出来一般。 “唔。” “啪。”一只蚊子被简嘉一巴掌拍碎黏在了手背上,蚊子尸身已经看不出轮廓,只留一摊黑红色的液体。简嘉欲哭无泪:“我都这么穷了,你们还来打秋风!”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另一张黄麻纸上写下了“纱窗纱门”四个字。这是她下次要去鸡鸣镇的购物清单,天气越来越热了,蚊虫开始肆虐,她本就招蚊子,若是不做好防护,只怕要被蚊虫叮得没有人样。 要买的东西很多,可是钱从哪里来…… 简嘉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感受到有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简嘉转头同一猫一狗对视:“没事,我就叹一口气。” 刺客是一只适应性很好的猫咪,到秦家没多久,它捉了一堆老鼠,还在廊檐下找到了一个地方睡觉。它和大黑的关系也好了不少,现在已经能趴在同一处不炸毛了。 话音刚落,大黑的耳朵突然机敏地动了,下一刻大黑狗麻溜地起身,摇着尾巴快步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夜色已深,大门落了栓,大黑熟练地挤过了狗洞,冲着东边叫了两声后冲入了夜色中。 是秦易回来了。 简嘉笃定地放下手中的毛笔,快步出了厨房门,拉开了门栓。院中黑洞洞,看不清路,简嘉想了想,退回到廊檐下点亮了灯笼。 回家的这条路,秦易走了太多次,哪怕闭着眼他也能准确找到回家的路。天黑路滑,俊俊走得格外谨慎,秦易轻轻拍了拍俊俊的脖子:“快到家了,再坚持坚持。” “汪汪汪——”狗叫声由远及近,是将军来接他们了。看见小伙伴的身影,俊俊打了个响鼻,脚步越发轻快。 漆黑的山道尽头突然传来了一点光亮,秦易循着光看去,就见简嘉手中握着灯笼站在院门口张望。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这边,即便此时还没到能看见一人一马的距离,她也没挪开视线。 “驾——”秦易抬起缰绳抖了抖,俊俊眼前有了光,又收到了冲刺的信号,骏马迈开四蹄向着前方快步奔跑起来。 当秦易骑着骏马冲破黑暗时,简嘉笑容满面:“回来啦?辛苦啦!吃晚饭了吗?”还以为秦易今天不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能等到他到家。 看清简嘉笑容的瞬间,秦易的心猛地跳了两下,一瞬间一股暖流从天灵感向下直冲脚心,竟有些眩晕的感觉。这一刻他突然希望时间能停止,让他永远沉浸在这奇妙的感觉中。 “秦易?秦易?”见秦易端坐在马上低头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简嘉不由得伸手挥了挥,“是不是累啦?” 秦易猛然回神,对着简嘉笑了笑,他并未急着下马而是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弯腰递给了简嘉:“给。” 简嘉好奇地伸手接过布包,“这是什么?”展开布包,一只乌黑油亮的木簪子印入眼帘,簪子上的螺钿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两朵精致的小花中间用红色的珠子做成的花蕊,同秦易的耳尖一样红。 这是一支精致的发簪,是鸡鸣镇没有的款式。不得不说秦易的眼光真的很不错,简嘉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簪子,她将簪子用布包重新包住,对秦易笑道:“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秦易这时才翻身下马:“怎还没睡?” 简嘉笑而不语,总不能告诉秦易,自己是因为穷得睡不着吧?面对秦易的询问,她只缓声道:“饿了吗?给你下一碗面条怎么样?” “好。” 作者有话说: 秦易:怎么还没睡? 嘉嘉:穷得睡不着……tat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生财之道◎ 细碎的树枝燃烧时发出柔和的“噼啪”声响, 橘黄色的火光在简嘉面上跳跃着,她单手托着腮帮,目光穿过灶上的方孔看向正在灶台前舀水的秦易:“事情都办成了吧?” 虽然秦易没有对她说进长曦郡的目的, 她也能猜到大概。果然,秦易微微颔首,“办成了。”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秦易的声音带着一些说不出的惆怅。 “怎么啦?是不是进城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本来不想多问, 可简嘉还是没能控制自己, 多了一句嘴。 秦易放下锅盖, 端着热水盆转过身,留下了一声淡淡的“嗯”字。过了片刻, 他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外头可能要乱了。” 乱?什么乱了?怎么个乱法? 简嘉一时没回过神来, 直到她听到了秦易的接下来的话:“听说当今天子身体快不行了,皇子们蠢蠢欲动, 可能要争权夺位。今日去长曦郡, 城中已经买不到武器。我找了旧交,才侥幸买到了几把防身兵器。” “啊。”生长在和平年代的简嘉瞳孔巨震,原著中确实有这一段:天子年迈却迟迟不肯让位,引得几个皇子争权夺位,导致大景动荡。最后太子平定了灾祸荣登大宝,女主被他接到了皇城中,成为了后宫中最尊贵的皇后。 古早玛丽苏文的重点落在了男女主的感情纠葛上, 皇子间的争权夺利,百姓们的流离失所只是文章中成就男女主感情的几段描写。简嘉头痛地扶额, 原著小说她只读到原身下线之后, 那时候她心浮气躁只想看原身的下场, 哪里注意到这些细节? 简嘉皱眉,第一次认识到“时代的一粒微尘落到一个人身上就成了一座大山”这句话的分量。她不是男女主,只是古早玛丽苏文里面被女主踩着垫脚的女配。这段时日,她已经充分接受了自己的设定,她就是个陪跑的,只求神仙打架的时候留她和她在乎的人一条小命就好了。 大景动荡是原著中已定的剧情,先前被她忽视了也就罢了,如今被秦易提起,她也要做好应对动荡的准备。要是有钱就好了,要是有钱,她就买上一堆的粮食,将秦家修成山中堡垒,外头就算战火连天,她也能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问题又绕回到了原地,钱啊,到哪里去搞钱? 简嘉头痛地叹了一口气,别人穿越各种金手指,她穿越倒好,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痛经也就算了,竟然还穷! 秦易用湿热的帕子擦着脸,一边观察着简嘉的面色,见简嘉满脸凝重长叹短吁,他心中有些后悔。或许他不应该将没有发生的事告诉简嘉,让她跟着平白无故担忧。 “不过这也是道听途说罢了,说不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自觉失言的秦易宽慰简嘉,“说不定过几日天子就退位让贤了。”这样就能免了一场动乱。不过秦易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若是天子早有这种觉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养大了几个皇子的心思。 想了想后,秦易又道:“即便真有战乱,对我们的影响也不会太大。鸡鸣镇离都城有数百里,即便起了兵乱,皇子们争夺的也是大城镇,有谁会在意舆图上都难以翻找到的鸡鸣镇?更别说鸡鸣镇治下偏远的小石村。” “即便战火真的燃到了这里,我就带着你们往更深的山里走。可能日子会稍微清苦一些,但是保命总是没问题的。”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8节 秦易倒不是说假话,他早就在深山中看中了一个山洞,若是真有战乱,凭他的能力,一定能保一家老小的性命。 听秦易这么一本正经地分析,简嘉心中的沉郁瞬间消散。是啊,原主可是苟活到小说中后期的反派女配,凭她的脑子想要在战乱中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多半是因为秦易才能保下了这条命。 能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再说了,现在还没到兵荒马乱的时候,她还有做准备的时间。想通了的简嘉起身从灶台后方走了出来,她这一动倒是让秦易愣了一下:“怎么了?” 简嘉打开了橱柜,从里面摸出了面条和两个鸡蛋,又笑着指了指滚沸的铁锅:“水开了,给你煮面条。” 秦家的面条都是简嘉亲手做的手擀面,为了想吃面条的时候不用手忙脚乱揉面切面,简嘉特意抽了半日做了一堆面条。阴干的面条随吃随取,煮出来同现做的没什么两样。 煮熟的面条微微发黄,乳白色的面汤上漂浮着几片油花,油花之上卧着两个油汪汪金灿灿的荷包蛋,再加上一小把翠绿的小青菜,这一碗鸡蛋面从卖相上看几乎完美。 看秦易大口大口的吃面条也是一种享受,俊朗的青年单手拖着面碗,长筷搅起一团面连汤带面咽下,豪放中又带着几分斯文。简嘉眯着眼,果然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注意到简嘉的目光后,秦易吃面的动作放慢了几分。简嘉连忙挪开视线,转移话题:“对了,这次买到的匕首怎么样?合心意吗?” 门边的箩筐中放着一包用麻布裹好的东西,原以为秦易只是买了两把匕首,现在看来这体积可比匕首大多了。简嘉好奇地起身走到了箩筐旁,想看看秦易到底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秦易三两口将碗底的面汤喝完,放下碗筷后,他快步走到了简嘉身前,从箩筐中取出了麻布包。布包颇有分量,放在桌子上时压得樟木桌晃了两下。同简嘉期待的表情不同,秦易的表情格外凝重,打开布包前,他正色道:“一会儿你看到的东西,不能告诉别人。” 这么神秘?简嘉抬起右手指着天发誓道:“放心,绝不告诉别人。” 打开布包之后,一柄弯曲的长弓出现在了简嘉面前,弓弦之下还放着三把大刀和两把匕首。除了长弓之外,大刀和匕首上都有刀鞘。乌黑色的刀鞘上还有一枚金色的方形印记,内写着“军器监制”四个端正的字。 简嘉伸手摸了摸印章,眼神中有点迷茫,随即她猛地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眸同秦易对视。好家伙,秦易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他竟然买到了军中的家伙事! 简嘉张张口:“盗,盗卖军械?”她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官商勾结军中蠹虫等一些列暗黑情节,好家伙,军队用的东西都流出来了,有钱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简嘉心惊肉跳,连忙盖上了麻布做贼似的左右一看:“你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没人看到吧?没人跟着你回家吧?你没留咱家地址吧?这玩意被发现了之后会秋后问斩的吧?”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秦易哭笑不得,看着惊恐的简嘉,他缓声道:“放心吧,追不到我们身上。”卖武器的人比他还要谨慎,提货地点不止选在了人迹罕至的山中,就连秦易都找了许久才找到了杂草从中的货品。回家的时候他一直留心身后,确认没有人跟着,才向着家的方向出发。 “我们买了只是防身用,不做其他的,怎么追查都查不到我们身上。你别怕,一会儿我将上面的印记抹去,不会留下痕迹。”军中出品的刀具确实品质好,无论是细节还是整体都很棒,卖货的人确实没坑他,用几两银子能买到这种品质的刀具,是秦易赚了。 简嘉督促着秦易:“别等一会儿了,现在就磨吧,对了,刀鞘要不要处理?会不会让人看出这是军中的物品?” 秦易因为简嘉的过分谨慎觉得可爱的同时,又无比欣慰。换做一般姑娘,根本意识不到这些武器的来源,她不但发现了,还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如此透彻。这样的姑娘,怎会因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做出不合常理的事? “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人看出问题。” 秦易是个极好的猎手,经过他改造的刀具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模样。褪去了军队威仪的刀具和长弓看起来灰扑扑,一点都不打眼,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简嘉竖起了拇指:“厉害了。” 三把长刀和匕首是秦易买了给自己用的,那这柄长弓应该是给秦朗练习用的吧?只是秦朗的个头还没长弓高,这样的他能拉得动弓弦吗? 想象了一下小小的朗儿努力拉弓的模样,简嘉被自己脑补得笑出了声:“说不定我们朗儿可以像刺客一样,小小年纪拉得动长弓。” 秦易伸手接过了长弓,轻声道:“这不是为秦朗准备的。” 简嘉愣了一下:“啊?难道你是留着自己用的吗?你还会射箭呢?教教我呗?” 秦易提着刀具背着长弓走向了自己的屋子:“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忙碌。” 简嘉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念念有词:“小气的秦猎户,看不起谁呢,哼哼……” * 到底如何搞钱?这个问题困扰了简嘉许久,直到梅雨季结束,她都没想到稳妥的赚钱方法。 梅雨之后到来的便是炎热的夏季,不到辰时,炙热的太阳便晒得人皮肤生疼。范夫子体型圆润,最受不了热。入夏没几天,他就改了授课时辰,现在每天早上天亮之后,范夫子就开始授课,上午上半天,下午休息,细算起来,比之前的授课的时间还要少半个时辰。 换做不想上学的孩子,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早就欢呼雀跃了,炎炎夏日,谁高兴呆在闷热的房间对着枯燥的书本研读?大好的时光完全可以用来上山下河逗狗摸鱼。秦朗也觉得这样很好,范夫子从来不锁学堂大门,只要他愿意,可以一直呆在学堂中。他发现,同样是看书,在家中时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分心,可是在学堂中时,他无比专注。 比起他的两位师兄,秦朗起步晚,虽然他天分高,可也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才能赶上两位同窗。秦朗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因而他下午还是选择呆在范夫子家学习,遇到不会的问题还能及时问夫子或者师兄。 能多学一些东西,秦朗挺高兴的,可他心里还是有点愧疚。之前辰时上课,兄长正好从山上下来,能顺带着他到范家庄。可现在上课的时间太早了,兄长还在山上,只能简嘉送他来上学。因为他的原因,姐姐无法睡懒觉了。不仅如此,因为他下午想要继续学习,家里人有时还要给他送饭。 为了他一人,全家都不得消停,想到这里,秦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天色微亮,简嘉已经带着秦朗来到了范夫子家大门前,她先从马上下来,然后伸出双手将秦朗抱下:“好啦,晚点姐姐来接你。好好上课哦。” 秦朗抿了抿唇,轻轻拽了拽简嘉的衣袖:“姐姐下午不用来接我了,我能自己回家。” 简嘉眯着眼轻轻弹了一下秦朗的脑门:“想自己回家?还早了两年。等你再长高一尺,姐姐才会考虑这事。你就安心上学吧,小脑瓜里别想着有的没的。” 朗儿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太贴心了,有些时候简嘉宁愿他不要这么懂事。这段时间,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能自己上下学,不用她和秦易特意接送。 可二人怎会放心?从秦家到范家庄这段路全是山路,路边又没有人家,秦朗要是半路出了什么事,呼救声都没人听到。 听见简嘉的回应,秦朗闷闷地低下头,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简嘉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便伸手快速轻捏了一下秦朗的脸颊,小朋友这段时间长了一些肉,脸蛋圆润了一些,手感格外好,捏一下心里那叫一个满足。简嘉眉开眼笑,轻轻拍了拍秦朗的小肩膀:“好啦,进去吧。对了,书包里面有桃子和鸡蛋,饿的时候可以垫肚子。” 看着秦朗背着小书包走进范家大门,简嘉愉快地牵起缰绳准备返程。这时门内传来了范夫子着急的呼声:“秦娘子留步,留步,留步,哎~” 简嘉停下脚步,站直身体看向了大门的方向,见范夫子笑容满面地从门中走出后,她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夫子早上好,不知唤我有何事?” 范夫子揣着手,吞吞吐吐地开口道:“确实有一不情之请,这事吧……怎么说呢?” 简嘉心中一咯噔,莫非范夫子要回城里,无法继续为朗儿授课了?亦或是朗儿在课堂中表现不佳,夫子不想教他了? “前两日老夫偶然尝到了秦娘子做的那个罐罐肉,一尝之下惊为天人哪。就想问问秦娘子你能不能为老夫做上几坛?”范夫子老脸一红,年过半百的人了,竟然还为了一口吃的来求人,说出去让同僚听到了,得笑掉他们的大牙。可架不住那肉的滋味太妙了,酥而不烂肥而不腻,混着梅干菜的香味,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这种神仙滋味,尝过就无法忘记啊。可惜成章只分得了那么一块罐罐肉,还没等他细品,肉已经没了。他也知道,若是开口对秦朗提上一句,秦家人一定会捧着肉送过来。可为人师表,怎能如此行事呢? 思来想去,范夫子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简嘉帮忙做一些罐罐肉,这样他不就能尝过瘾了吗?想法是美好的,就是不知秦娘子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若是她心中不愿,即便口头应下,做出来的肉味道怕也不对味。 范夫子急急道:“自然不会让秦娘子白帮忙,这样,你帮老夫做一坛肉,需要多少银钱我们可以商量。当然,肉还有相关的调料,也是老夫提供,你看如何?” 听明白范夫子的意思后,简嘉差点笑出了声:“行啊,您什么时候准备好肉,我什么时候帮您做坛坛肉。先说好了,材料和坛子由您出。第一次帮人做肉,我没什么经验,因此就不收您的钱了,您就当我的第一个试验对象如何?” 范夫子的忙一定要帮,但是钱是肯定不能收的。不止是因为朗儿在范夫子这里上课,更因为他的一席话,让简嘉找到了生财之道。是啊,她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还是一个美食主播,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食谱。 何必苦哈哈的做小生意?直接去找鸡鸣镇的酒楼饭馆,用自己做出来的菜敲开大门,只要他们认可自己的菜,买下食谱就是时间问题了。她先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范夫子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啊!简嘉笑容明媚,越看范夫子越觉得他长得像年画上的财神爷。 范夫子双手一抚,笑容更灿烂:“就喜欢和秦娘子这样的爽快人说话。”幸亏简嘉没和她客套,要不然也不知道要扯多久。他侧过身,对着侧门的方向招了招手:“来,把肉搬出来。” 简嘉:??? 简嘉:…… 好家伙,原来范夫子先斩后奏这一手玩得这么溜,他老人家已经把猪给买回来了。可能是因为不知道坛坛肉只能用猪五花的部位,他竟然买了半条猪。这头猪可比秦易之前猎杀到的野猪壮多了,那肥肉被太阳一照,像雪花一样晃眼睛,一看就是吃粮食长大的本地猪。 简嘉笑道:“夫子可能不知坛坛肉的制作方法,坛坛肉最好选用猪五花部分,还请您让下人们帮忙取了前后腿,剃了猪骨,留五花肉部分给我就行。对了,坛坛肉需要以荤油封肉,如果可以的话,一会儿再切一些猪油和肥膘肉给我。” 范夫子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就去办。” 趁着仆役们分肉的时候,简嘉温声对范夫子说道:“夫子,坛坛肉制作时需要油炸,水份会流失,因而您收到的坛坛肉实际重量会少一些,具体少多少我也不清楚。若是您有兴趣,可以让下人记录一下生肉和收到的成品重量做个对比。” 范夫子哈哈笑了几声,抬手对着简嘉指了指:“秦娘子有意思。”怕自己不懂,因而拐弯抹角的提醒自己:做肉有损耗,事后别扯皮。 若是其他人这么迂回,范夫子早就甩袖走人了。身为朝廷大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他难道还用别人提醒吗?为了几斤肉扯皮,也太有失风范了。可是简嘉说出来的话却让他觉得很舒服,一时间他还真来了兴致:“你说得有理,我会让下人们记录下重量,回头给你一份,你觉得如何?” 简嘉大大方方地道了一声谢:“那就提前谢谢夫子了!” 没多久范长喜就提着切好的一大片五花肉走了出来,同五花肉放在一起的除了大坛子和猪油之外,还有一扇排骨。不等简嘉发问,范夫子笑着指了指庭院的方向:“时辰到了,老夫我该给朗儿授课去了。秦娘子再会啊,哈哈哈~” 幸亏今日骑着马,要不然这么多东西,还不知怎么搬回家。就在简嘉骑着骏马准备出范家庄时,身后再度传来了呼唤声。 “秦娘子——秦娘子请留步!” 那声音离自己还挺远,可简嘉还是灵敏地听见了。说来神奇,上个月有人唤自己“秦娘子”,简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如今听见“秦娘子”三个字,无论是不是唤的自己,简嘉都会转身看一眼。 身后之人还真是自己认识的,半月前她在这人家里定了一张大床。简嘉勒住缰绳,停下了马,笑吟吟地问道:“师傅,是床做好了吗?” 范木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抱怨道:“前几日就好啦,我一直在家中等你来提,可是你送了人转身就走,我追你追了好几日,今天可算追上你了!”往常遇到的客人定下东西之后,隔三差五就来催一下,简嘉可好,定了东西后看都不看。樟木床做好几日了,简嘉天天来范家庄,就是不去问一声,可把他急坏了。 简嘉讪讪地笑了:“对不住啊范师傅,最近事情有点多,我以为你还没做好。”要不是今天看到范木匠这张脸,她还真忘记了自己曾经花重金定了一张实木床。 范木匠喘匀了气,对着简嘉道:“劳烦秦娘子你在前面引个路,我驾车将床给你送上门去。” 简嘉应了一声:“哎,好!麻烦范师傅了。” 范木匠慌忙垂下了眼帘,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跑去,口中低声念叨着:“哎呀,这秦家的小娘子长得真俊哪,嗓音也好听。”可不能再看了,回头让家里那口子知道了又不知道要醋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范夫子:记住我了吗? 嘉嘉:记住了,财神爷! 第40章 第四十章 ◎凉皮◎ 秦易从山上下来时, 正好撞见简嘉御马而来,马鞍上的布袋子鼓鼓囊囊。她身后跟着一辆驴车,驴后的板车上堆放着捆绑好的木头。看样子简嘉又买东西回来了, 秦易向着院门的方向加快脚步。 正在菜地中锄草的秦二叔抬起头,笑容满面地问道:“嘉儿买了个大家伙啊。”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简嘉和秦易时不时带东西回家, 不过让人送货上门的, 倒是第一次。 简嘉翻身下马, 笑道:“前段时间给秦易定了一张床, 今日提了回来。二叔您看,这床好不好?” 秦二叔放下手中的锄头, 还没看到驴车上的床,先给简嘉一个肯定的回答:“嘉儿买的东西一定不会差。” 说话间驴车已经停在了院中, 听见简嘉他们在讨论床的品质,范木匠拍着厚实的床板打着包票:“你们放心, 都是门口熟人肯定不会坑你们, 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简嘉本想像秦易那样一手托着袋子一手去解绳子,结果绳子一松,袋子猛地下坠。眼看一袋子五花肉要摔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拉住了下坠的袋子。 不用回头, 就知道这是秦易的手。秦易提着猪五花轻轻放在了廊檐下的干净竹篮中,又将自己身后的背篓放下。简嘉眼尖地看到背篓中趴了三只缩成了一团的大兔子:“兔子!今天猎到兔子啦!”而且还是三只活兔子, 他们家可以养兔子了! 秦易微微颔首, 目光落到了驴车上, 不确定地问道:“这是……床?”简嘉解释道:“你那床太小了,睡着太难受了,我给你定了一张樟木床。你看这床怎么样?” 簇新的床散发着清幽的樟木香,除了床板,床架部分刷了清漆,透过清漆能清楚看见樟木细腻的纹理。正如范木匠所说的那样,这床的用料很扎实,拼起来一定是一张不错的床。秦易抬手摸了摸光滑的床框,唇角微微上扬:“很好。” 床是顺利送到秦家了,可是放在哪里却让秦易陷入了纠结。按照他原本的想法,直接撤了之前的小床,将新床安在原来的位置就好。 可先前睡的地方毕竟是正屋的客厅,床放在这里总不妥。且不说推开大门正对着床,秦易的隐私毫无保障,单从紧闭的大门遮挡了客厅的光线影响了客厅的通风这点说,长此以往对人身体也不好。就比如现在,其他有窗户的房间中干爽敞亮,而堂屋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大门就算完全敞开,靠墙的角落依然昏暗。 范木匠指着客厅东边紧闭的大门,不解地嘟囔着:“这不是主屋吗?怎上了锁?我还从没见过在正屋厅堂布床的。”放着这么大的正屋不住,偏偏住在客厅,秦猎户到底怎么想的? 秦易抿着唇一言不发,袖中的拳头紧握着。他怎么不知东北屋敞亮新床放在其中最好,怎不知自己长期住在客厅的角落有多不便?只是那屋子是爹娘曾经居住的屋子,屋中的陈设是爹娘布置下的。若是他住进去,爹娘留下的痕迹迟早会被破坏…… 简嘉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买床的时候她真没想这么多,只想着秦易睡小床不舒服。没想到自己买了一张床,却让秦易陷入了这么痛苦的选择中。而且……正屋中应该有床,如果秦易去睡了正屋,那自己这张床岂不是买重复了? 简嘉懊恼地直想叹气,恨不得撬开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她却没能想到? 就在秦易沉默之际,秦二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易儿啊,二叔知道你孝顺。只是这日子是活人在过,若是你爹娘还在,定不愿你委屈自己。而且这屋子里没人气,物件反而容易坏。你就别坚持了,去正屋住吧。你是秦家的顶梁柱,你不住谁还能住?”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秦易,秦易松开了拳头,眼神坚定地走到了上了锁的门前。三两下砸开门锁后,秦易轻轻推开了门,迈入了爹娘曾经居住过的主屋中。 主屋中其实没几件家具,经过了一个梅雨季,家具上覆盖了一层黑灰,墙角的蛛网下方生出了绿色的苔藓。正如二叔说的那样,屋中没了人气,物件损坏的速度反而更快。秦易站在屋中呆愣许久,素来锐利的眼神在看清屋中陈设时露出了几分迷茫,他竟然想不起爹娘在世时这间屋子的模样了。 见秦易进了屋,秦二叔便知他听了自己的劝。探头看了一眼正屋后,二叔对着范木匠打了个招呼:“老哥先等等,我们先把里面的屋子收一下。嘉儿,取扫帚和帕子来,屋子里要稍微收拾一下。” 简嘉这才回过神来,“对对,我们收一下。范师傅你先坐着喝一口茶,我们很快就好。”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29节 尘封许久的屋子终于开了门窗,干燥的热气吹入房中,吹散了屋中的湿气。秦易和秦二叔手脚麻利,没多久就收拾好了房间。简嘉进门时发现,收拾好的屋子比简嘉想象中还要空旷。 原以为正屋中也会有一张床,可是环视一圈才发现,正屋中竟然没有床。这就奇怪了,既然是秦易爹娘住过的屋子,怎么房中连一张床都没有?不过这倒是好事,至少自己这张床买对了。 见简嘉的表情变了又变,秦易忍不住问道:“在看什么?” 简嘉笑道:“原来这屋中没有床,我还以为我的床买多余了。” 秦易缓声道:“爹娘用的床给朗儿用了。” 简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就说朗儿那张床上的雕花怎那么好看,原来是秦家爹娘睡过的床。 新床拼装不费劲,有了秦易和二叔搭手,没到两盏茶的时间,范木匠就将整张床拼了出来。新床宽大结实,垫上席子后清凉舒爽,今日起秦易再也不用缩在小床上入眠了。 美中不足的是缺了配套的蚊帐,不过没关系,这两日去一趟鸡鸣镇,到时候顺便将蚊帐买回来就行了。 若是前两天决定去鸡鸣镇,简嘉一定开始惆怅:又到了花钱的时候了。可现在,她动力十足,要不是没做好准备,现在她就想冲到鸡鸣镇上去推销她的菜谱了。 送走了范木匠之后,简嘉便开始着手制作坛坛肉。她一边清洗着坛子,一边将自己的极化告诉秦易。帮着腌肉的秦易愣了一下:“卖菜谱?能行吗?” 简嘉双眸放光:“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看,范夫子只是因为吃了我们家的坛坛肉,就自己买了材料求我帮忙做肉了,这至少证明我做的菜是好吃的。若是能让镇上的酒楼饭馆买下我的方子,咱家的经济能宽裕很多。” 秦易本想说什么,可想到家中所剩不多的银钱,只能点了点头。思考一阵后,他问道:“那你准备卖什么方子?坛坛肉吗?” 关于这个问题,从范家庄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了一路了。坛坛肉固然美味,只是它制作的周期太长,食材的价格也贵,一般的酒楼饭馆一不定会买。但她会做的可不止坛坛肉,炎炎夏日,比起大鱼大肉,人们更加偏爱爽口的饭菜。 简嘉高深地笑了笑:“不,我要卖凉皮和凉面。” 秦易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侧目,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我们家做过这两道菜吗?” 简嘉笑着摇摇头:“以前没做过,不过今天会做。好啦,别好奇了,晚上你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忙碌一阵后,简嘉若有所思地歪过了头:“好奇怪哦……” 秦易应了一声:“怎么了?” 简嘉眉头微皱:“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不止简嘉有这种感觉,秦易也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 这时就听秦二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哎呀,兔子跑了!易儿,兔子跑了!” 简嘉和秦易面面相觑:“哦豁……”原来忘记的是这事。 陷阱中猎到的三只大兔子放在竹篓中的时间太长,其中一只鸡贼的兔子暗搓搓咬断了秦易捆在它脚上的草绳窜了出去。不过它还没能逃出院子,就被将军摁住了。将军一口就咬断了兔子的脖颈,等简嘉二人赶到时,就只看到兔子垂死蹬腿的画面。 本来还想着养三只兔子,现在好了,只能养两只了。简嘉提着兔子晃了晃:“感觉……没什么肉?”这兔子看着大,怎么提起来轻飘飘的? 秦易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一只老兔子,看着大其实没什么肉。不过夏天的兔子本就不肥,这兔子还要吗?若是不要就留给将军吧。” 简嘉本来还想着剥了兔皮做上一碗红烧兔肉,可是看到将军乌溜溜的眼睛,她又心软了:“好吧,留给我们家大黑。大黑好勇猛哦!乖狗狗!” 将军乐得直吐舌头,大大的尾巴摇出了风。哎嘿,可算让女主人看到大黑的英勇身姿了,开心~ 在院中站了一阵,火辣地太阳就晒得简嘉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她忙不迭地往阴凉处退去:“好晒好晒。”幸好秦家位于山中,太阳下山之后温度会降下来,要不然她也不知道如何熬过没有空调的夏天。 秦易拎起背篓走向了果园的方向:“我去把兔子养起来,你快回去吧。” 刚靠近果园外的篱笆墙,一阵阵高昂的鹅叫声便从果林中传了出来。循声看去,八只半大的鹅扇着翅膀扭着身体正向着秦易的方向快步奔来。开篱笆墙的动作顿了一下,秦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语着:“自家的,自家的,不咬人。” “噗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了简嘉的笑声,秦易转身,无奈地看过去。简嘉强压下笑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是我,我没笑。刚才谁笑了,我没看见。” 秦易眼中的无奈更深:“别闹。” 简嘉刚刚压下的笑容又冒了出来,她上前两步走到了秦易身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哄秦易一般道:“好啦好啦,不闹了。”她真的很好奇,家养大白鹅曾经对秦易做了什么,自家的鹅都养这么久了,看到它们,秦易竟然还要自我催眠。 看到主人过来,白鹅们上下点着头簇拥到了篱笆另一边。简嘉快步闪到门内吸引了鹅们的注意,秦易则从她身后疾步蹿了出去,眼睛一眨就不见了踪影。 经过了梅雨季,小鹅们周身的羽绒已经彻底褪去,变成了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半大鹅。它们不改黏人的特性,只要看见简嘉和秦朗,总要围着他们求摸摸。 挨个儿抚摸了小鹅后,鹅群心满意足地溜达开了,简嘉这才慢悠悠走向了石屋的方向。 记得第一次进入果园时,简嘉根本分不清果树和杂草,放眼一看草比人高,果树被各种各样的野藤缠绕,欺负得喘不过气来。如今的果园已经变了模样,八只小鹅不负“割草机”的美名,在它们的努力下,茂密的杂草已经不见踪影。那些侥幸从鹅掌下逃脱的杂草也领了秦易和简嘉的镰刀。 没了杂草肆虐,存活下来的果树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经过简嘉的清点,林中还有十三棵桃树,八棵梨树以及两棵柿子树和一棵枣树。果树上结出的果子虽然不多,也能供全家享用了。 等简嘉走到石屋旁时,秦易已经将两只兔子放在了北边的石屋中。突然来到了新环境中,两只灰兔紧张得缩在了石屋一角不敢动弹,看起来又怂又乖。可是千万不能因为它们看起来软乎就放松警惕,这玩意会打洞还会跳高,稍稍放松,它们就会溜走。 好在石屋由山石建造而成,远比普通屋子坚固,秦易早就将石屋的门窗加固了,兔子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 “下午我把小香猪提回来吧。”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小猪也已经长大了一圈,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 简嘉点了点头:“行啊,提回来吧。两只小猪养在一个屋里面吗?” 秦易点了点头:“没长大之前先养在一起,长大了之后再分圈。你有什么意见吗?”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易对简嘉的性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看她的面色应该是有话要说。 简嘉指着关兔子的房子笑道:“就是觉得这么大的石屋里面只养了两只兔子,有点浪费。”猪的体积比兔子大多了,两只猪的窝竟然和两只兔子的窝一样大,对小猪好像有点不公平。 秦易轻笑一声:“放心吧,兔子生得很快。用不了几个月,这屋子里就会有数十只野兔。”简嘉先前只听说过兔子老鼠能生,却没亲眼见过,听秦易这么说,她顿时来劲了:“真的吗?很快就会有小兔子了吗?那这两只兔子是一公一母吗?” 秦易瞅了一眼遗憾道:“两只都是母兔,方才被咬死的那只是公的。没关系,过几日去山上捉一只公的就是。” 简嘉双眼亮晶晶地:“好厉害啊,不是说兔子公母很难辨认吗?你是怎么分辨出公母的?教教我呀?” 秦易抬头摸了摸额头,转身离开了石屋,简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好奇不已:“教教我么~哎呀,秦猎户,别这么小气么~” “嗯,小气。” * 等秦朗放学回家时,他惊喜地发现家里添了新成员。果林中的三个石屋中都养上了动物,南边的石屋里养着八只大白鹅,中间的石屋中趴着两只圆滚滚的小花猪,北边的石屋里则团着两只大兔子。这可将秦朗高兴坏了:“好可爱啊!姐姐你快看,小兔子好可爱啊!” 简嘉笑而不语,轻抚秦朗脑袋,很好,又有人能帮忙给兔子铲屎了。 太阳还没落山,秦家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吃晚饭了。他们要趁着蚊虫还没开始大规模出动的时候赶紧吃饭,要不然一会儿蚊子就该围着他们开饭了。 自从简嘉到了秦家之后,秦朗在吃饭这件事上的积极性高了很多,他每天都在期待着嘉嘉姐姐做的好吃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看见碗中盛着的食物时,秦朗好奇不已:“姐姐,这是什么呀?” 说是面条吧,它看起来还有些透明,说是茶冻吧,它似乎还有些韧性? 简嘉隆重地向秦家人介绍道:“这是凉皮,是一种用面粉做出来的美味。”秦易默默点了点头,他作证,简嘉制作凉皮时他全程在场,亲眼看着一团面团经过揉搓水洗沉淀再上滚水中蒸制……这是个复杂的过程,总之,他见证了一团面团的华丽蜕变。 秦朗细细地看着凉皮,乳白色的凉皮上顶着一些配料,那绿色的丝丝他认得,不出所料那应该是黄瓜丝,黄瓜丝旁边的花生米蒜泥辣椒油啥的,他也能说出个大概。只是那黄色的带着孔洞的小方块是什么?没见过。 简嘉仿佛看出了秦朗的困惑,于是笑着解释道:“这是面筋,你尝尝,应该很劲道。”怕秦朗不会吃凉皮,简嘉拿过他的筷子,贴心的将秦朗的这份凉皮搅拌均匀。 翻搅后,凉皮下方的料汁均匀地裹住了乳白色的皮子,酸香的醋味混合着酸香和花生碎的香味扑鼻而来。卷起一团凉皮塞入口中,顺滑的皮子沁凉,咬上一口滑爽柔软中又有韧性,难以想象这是薄得都能透光的食物能拥有的口感。 和面条截然不同的口感和风味瞬间征服了秦朗,炎热的天气里,光是这份凉意都能让他胃口大开吃上一大碗。更别说调料的味道完美地切中了秦朗的喜好,咸鲜中带着的酸味不呛不冲恰好好处,混杂在凉皮中的花生又香又脆,黄瓜丝清脆爽口,带着孔洞的面筋吸饱了汤汁,果然和姐姐说的那样劲道。 秦朗一口气吃了半碗才抬起头来,“好吃!”想了想后,秦朗特别点评道:“我喜欢里面的黄瓜丝,脆脆的,很好吃。” 简嘉竖起拇指:“秦家小郎挺会吃哈!不错不错。”这可是她亲手种下的黄瓜,梅雨之前买的秧子,她和秦易一起撘的架子。从黄瓜爬上架子的那天起,她每天都去院中看一看。在她的期待中,黄瓜爬藤了,长高了,开出了黄色的小花了,长出拇指长的瓜钮了…… 盼星星盼月亮,才在今日忍痛摘下了两条不足一尺的嫩黄瓜入了凉皮。可以这么说,这点黄瓜让凉皮的味道直接升华了! 捧着碗的简嘉骄傲不已:“果然,劳动之后的果实会更甜美。”可惜就是差了一撮烫过的绿豆芽,要不然味道还能更美。 秦易手里的那一份凉皮是加辣的,辣椒油将润滑的皮子染成了好看的红色。虽然下午他已经提前品尝过凉皮的滋味了,可现在吃起来还是让他欲罢不能。难怪嘉儿想卖的第一个方子是凉皮的方子,有了这道菜,感觉暑气都被压下了一些。 看到大家这么给自己面子,简嘉笑道:“今日做了不少凉皮,大家可以放开肚皮吃,这玩意无法过夜,争取今日吃完。对了朗儿,明天上学的时候可以带凉皮去学堂,还能给范夫子他们带一些。”正好明日她要早起做凉皮,顺带着把秦朗的午饭一起解决了。 秦朗抬起头来擦擦唇角的酱汁:“明日我们休息不上课。” 简嘉这才想起来,每过九日,范夫子就要休息一天,她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想了想后,简嘉道:“没事,那就后天带。对了朗儿,明日我要去鸡鸣镇,你要一起去镇上看看吗?”开学这么久了,秦朗对于所学的东西也有了一些认知,明日可以带他去书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秦朗睁大了双眼,惊讶道:“我?我可以吗?” 秦易侧目看了秦朗一眼:“当然可以。” 秦朗咧嘴笑了:“上一次去鸡鸣镇还是和娘亲一起的呢……”娘亲去世至今,他就再也没去过镇上了,也不知他之前搬去镇上的同窗还在不在,记忆中的街道有没有改变。 秦易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原来朗儿如此期待着出行,可先前的他却觉得奔波对朗儿的身体不好,因此拒绝过朗儿想要去镇上的要求。是他疏忽了,他无意中给弟弟竖起了高墙,将年幼的弟弟困在了方寸之间。 秦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秦朗的肩膀,温声道:“朗儿,如今你的身体比先前坚朗了许多,以后兄长不会阻止你去镇上。以后你若是想去,可随时告诉我,我会陪你去。” 秦朗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他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嗯!谢谢兄长,谢谢姐姐!”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传闻中的霸总◎ 这是秦家人第一次集体出行, 秦易在车厢前驾着车,简嘉、秦朗和秦二叔坐在车厢中随着车轴的滚动晃晃悠悠。秦朗许久没出山,他扒在窗户上,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窗外,偶尔看到熟悉的风景时,便会转头对身边的两位家人说一声:我以前来过这里。 简嘉的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食盒上, 食盒中装着今早刚做出来的皮子。这里面装了二十多张皮子, 不知能走几家店。 秦二叔比简嘉还要紧张, 他搓着手口中念念有词:“若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他担忧的并不是简嘉的凉皮, 而是自己制作出的这些竹制器具。 原本二叔和山外的一个卖货郎说好了,他做出来的器具都交给卖货郎代卖, 卖出的银钱两人平分。每隔一段时间,卖货郎就会到二叔家将他制作出来的器具取走, 然后留银钱。可上个月开始,卖货郎不来了, 二叔为此还托秦易跑了一趟卖货郎所在的村子, 结果卖货郎说卖器具又苦又累还不挣钱,想要他继续帮忙卖东西,就不能对半分,得二八分。卖货郎得八分,秦二叔得两分。 二叔为此愁眉苦脸,每日辛辛苦苦那么久,全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换谁心里都过不去。秦易和简嘉一合计,便宽慰二叔, 反正家中有马, 大不了自己做了自己卖, 也比看人脸色受人气强。 于是这一次,大家带上了秦二叔近一个月编织出来的器具出发了。车厢内外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堆上了二叔的器具,小到淘箩筲箕,大到凉席竹萹,大大小小的竹器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车轮一滚,悬吊在马车内外的竹器互相碰撞洒下满满的竹香。 看着紧张得都快语无伦次的二叔,简嘉笑着宽慰道:“没事啦二叔,一定能卖出去的。”二叔是个很出色的篾匠,他用的每一根竹子都是结实的老竹子,每一片竹篾都是他亲手劈出来的,做出来的器具就连竹刺都比别家的少,这样出色的竹器怎么会卖不出去? 等马车摇摇晃晃来到鸡鸣镇时,镇上最热闹的早市时间已经过了,不过这正方便二叔摆摊。马车刚停稳,就有几个婆婆大娘围了过来,她们伸手取下挂在马车外的竹萹和筛子细细查看着,七嘴八舌地问着:“卖货的,这个怎么卖?”“这竹席取下让我看看?” 方才二叔还在担心货卖不出去,这不就来生意了吗?简嘉心头大定,笑着对二叔道:“二叔你看,我就说你的东西能卖出去。” 可二叔从没直接售卖过竹器,让他埋头编织竹器没问题,可让他和一群婆婆大娘讨价还价,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更何况他还没时间打探镇上竹器的价格,面对一拥而上的客人,二叔已经乱了方寸不知说什么才好。秦易也是如此,他本就话少,帮着搬运和整理竹器已经不错了,让他帮着卖货实在为难他了。 好在简嘉早就设想过这种情况,她一步上前钻出了车厢,笑容甜美声音更甜:“各位街坊邻居,我们是小石村秦家的,今天第一天来鸡鸣镇摆摊卖竹器。请大家帮帮忙,先让我们把摊子摆开可好?你们放心,乡里乡亲的,我们的竹器一定价廉物美。” 简嘉说话时,秦易已经将车顶上最大的一张席子抽出铺在了马车旁边的空地上。空地旁有两颗大柳树,柳树柔软的树枝投下了一片阴凉。铺好大席子之后,二叔和秦易联手将车上不同品类的竹器取出,整齐地堆在了席子上。 简嘉手中握着一叠黄麻纸快速走到了堆叠好的竹器旁,她弯腰将黄麻纸夹在了竹器上。二叔不识几个字,只能看见上面写了数字,而识字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黄麻纸上写着的是竹器价格。 出来卖货,怎能不知市场行情?前两日简嘉便拜托秦易打听清了鸡鸣镇常见竹器的价格。正是这一打听,才让二人得知了一件令人生气的事。 先前同二叔合作的那个卖货郎就是欺负二叔年迈,谎报了竹器的价格。直径一尺的竹筲箕明明可以卖四十多个小钱,他却告诉二叔,筲箕只能卖三十个小钱。五五分成后,二叔只能得十五个小钱。可怜二叔辛苦那么久,却被心黑的卖货郎坑得血淋淋。即便他再三让步,卖货郎还是不知足,现在竟然要提出二八分成,亏他想得出! 在众人不知情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卖货郎偷偷昧下二叔多少银钱。这样黑心的商贩,莫说继续同他合作了,就算所有的竹器堆在家里烂光了,也不会让他再卖一个。 竹器有大有小,不同的型号价格也不一样。简嘉只取了常见的家用竹器放在席子最前方做展示,黄麻纸上的价格标得清清楚楚,走过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做好样品展示后,简嘉笑着对等在旁边的客人道:“让各位久等啦,今天我们第一天卖货,摊位上所有的竹器,价格都比标价便宜两个小钱,欢迎大家选购!”拿出来当样品的几种竹器价格都比鸡鸣镇上售卖竹器的店铺便宜了几个小钱,常年逛街的客人一眼就能分出品质好赖价格优劣。 其他铺子售卖竹制器具时,只是杂乱地堆叠在一起,秦二叔的摊子却用竹席垫底,各种竹器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加上价格确实优惠,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上前挑选几只合心意的带回家。 简嘉话音落下后没多久,二叔的摊子就开张了。老实憨厚的二叔抖着手接过了一把小钱,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谢,谢谢,谢谢啊……”原来他的东西真的能卖出去,这多亏了嘉儿和易儿啊,要不是他们,直到现在他还在被那黑心的货郎坑血汗钱。 得了第一笔银钱,二叔抖着手将还热乎的钱递到了简嘉面前:“嘉儿,给。” 简嘉噗嗤一声笑了,指了指搬着小凳坐在摊位后面的秦朗:“二叔你又忘记了,不是说好了吗?今日朗儿帮你算账。”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0节 秦二叔咧着嘴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年纪大了,记性差了。来,朗儿,收钱!” 秦朗入学已经有一段时间,范夫子一直夸他有灵气有悟性资质好,现在考验他术算能力的时候到了。秦朗接过了钱,认真数了之后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又在装订好的黄麻纸上记下了售出货品的名字和价格。粉雕玉琢的孩童挺直脊背,神色镇定地照看着摊位,引得购买竹器的客人夸奖不断:“好俊俏的小郎君!”“旁边那个是他的兄长还是爹爹?长得好像。” 秦易杵在摊位旁观察了一阵,发现好像没他什么事了?他提起背篓拍了拍俊俊的脖子,对简嘉道:“我先去处理了猎物,一会儿同你一起去酒楼。” 简嘉笑道:“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你出手?一会儿忙完了,你来换朗儿。” 秦易微微颔首,背着背篓沿着长街大步走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见秦易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简嘉对二叔和秦朗缓声道:“二叔,我先去一趟。朗儿,辛苦你了,一会儿姐姐带你去书铺。” 秦朗站起了身认真道:“放心吧姐姐,我一定会看好二叔和摊位。”那认真的小模样,引得购物的客人爆出了一阵友善的笑声。 * 提着食盒,简嘉直奔鸡鸣镇最大的酒楼凤鸣楼。此时还不到午饭时间,正是推销菜肴的好时候。站在凤鸣楼前深吸了一口气,简嘉笑着迈进了酒楼大门:“小二,我想找你们家掌柜的。” 头发花白的老掌柜闻言从柜台后方走了出来,他眼神惊讶地打量着简嘉,疑惑地问道:“这位小娘子找我?” 简嘉笑着提起了食盒,大大方方地说道:“掌柜的,我有一道菜,想让您品尝。” 老掌柜吸了一口气,有些迟疑地同小二对视一眼:“这……不妥吧?”他不认识简嘉,怎能随便吃她的菜肴?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简嘉笑着打开了食盒,“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您吃了我的菜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跑不掉。您先尝尝这道菜,不出意料的话,您应当没吃过。”感谢《田园娇宠》的架空属性,才让她有了发挥的空间。 老掌柜轻笑一声:“别看老头子我现在这样,年轻时我走南闯北,什么样的菜色没尝过?也罢,小娘子既然说出这话,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食盒里到底准备了什么菜。” 为了方便取食,出门前简嘉就将凉皮和配菜切好了。她问店小二要了个碗,现场制作了一份凉皮。先去上一小把凉皮垫底,再撒上黄瓜丝花生碎面筋块,问清老掌柜的口味,再淋上酸香的料汁后,一份清清爽爽的凉皮就出现在了老掌柜面前。 老掌柜近日苦夏,无论吃什么都觉得不对味。可是闻到凉皮的香味时,他那离家出走数日的胃口竟然回来了。 饿了,想吃饭了。 老掌柜拿起筷子,在简嘉的指挥中搅拌好了凉皮,低头嗦了第一口皮子。这一吃瞬间给老掌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等他再放下筷子时,整碗凉皮只剩下了碗底褐色的汤汁。 老掌柜舒坦地抚了抚肚皮,笑容真诚了几分,他想他已经明白简嘉的来意了。先前只听说凤鸣楼在大城市的店里会有人来兜售菜品,没想到今日他也遇到了。 这菜好,又能当主食又能当菜,关键入口清凉,正适合入夏后吃不下饭的客人,收下不亏! 老掌柜笑吟吟地看向简嘉,温声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啊?” 简嘉刚想说话,老掌柜便伸手引向了雅间的位置:“不知小娘子贵姓?我们雅室详谈?” 简嘉看到老掌柜的反应,就知道这事有戏,顿时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好。” 凤鸣楼的雅室在二楼,从窗口看去,能看见鸡鸣镇最繁华的街道。老掌柜很有诚意地上了一壶茶水,氤氲的茶香中,简嘉介绍道:“这菜名为凉皮,最适合夏日供应。我想掌柜的已经明白它的价值了,如果您有诚意,我会将完整的方子交给您,您看如何?” 老掌柜微微颔首:“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不知秦娘子想要多少?” 简嘉笑了笑,默默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一百两白银。”一百两白银银子对于普通人家算是天文数字了,可是对于凤鸣楼这样大型的酒楼而言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本。而且她的心理价位远比一百两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为了开一个窗,有时候不得不主张掀掉屋顶。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别人自己的心理价位,对方还是会讨价还价,索性把价格开高一些,说不定能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老掌柜变了脸色,他面色尴尬地起了身,痛心地瞅了瞅食盒中剩余的凉皮,摇了摇头:“这……太贵了,实不相瞒,我一个掌柜的做不了主啊……秦娘子你看,价格能再降一些吗?” 老掌柜的反应在简嘉的预料之中,她笑着点了点头:“掌柜的,你是懂行的。这道菜的价值你比我清楚,我觉得我要的并不多。” 老掌柜轻叹一口气,为难道:“我懂,若不是这道菜实在合心意,我也不会如此为难。如今外头……哎,就不谈了。秦娘子,老夫真心想要收下这道菜,只是价格上面我得请教我们家少爷。你若是方便,能留下一碗让我们少爷尝尝吗?” 简嘉笑道:“自然是方便的,只是天气炎热,凉皮容易坏,如果放置的时间长了味道就变了。不如等你们少爷哪天在店里的时候,我再上门为他重新制作?” 老掌柜笑道:“这倒不用,我们少爷这几日就在店里。秦娘子稍等,等我让我们少爷尝了这道菜,再来回你。那秦娘子,麻烦你再做一碗?” 简嘉爽快的笑了:“好。” 老掌柜很快就端着新做出来的凉皮离开了雅间,没多久他空着手回来了,笑容满面的告诉简嘉:“秦娘子,我们少爷想请您去隔壁雅间详谈。” 同样是雅间,凤鸣楼少爷所在的雅间就比她方才呆的雅间高大上了许多,简嘉数了一下,她提着食盒跟在老掌柜身后转了四道弯才看到雅间的大门。 老掌柜进门后便谦卑的垂着手:“少爷,秦娘子来了。” 简嘉抬头看去,只看见一扇比她还要高的屏风立在面前,屏风上用螺钿描了百鸟朝凤图。那图案太华丽,引得简嘉多看了几眼。 屏风后传来了一道年轻却慵懒的声音:“让她进来。” 老掌柜侧身,让开了身侧的路:“秦娘子请。” 绕过屏风,原以为能看见凤鸣楼少爷的面容,结果简嘉只看见了朦胧飘动的轻纱,一阵阵凉意伴随着浓郁的香风从轻纱后方透出。轻纱后方隐约可见一张宽大的案桌,案桌后方的阴影中坐着一个人。 简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站定了身体目视着人影的方向,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少爷好。”不确定凤鸣楼的东家姓什么,跟着老掌柜喊准没错。 纱帘后久久没有回应,食盒提在手中沉甸甸,简嘉弯腰将食盒放在身侧,也不着急说话,只神态自若地目视前方。过了片刻,帘子后方的人动了,一道高瘦的人影站起,向着她的方向缓步走来。虽然那人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可简嘉还是从晃动的光影中注意到,这位少爷行走时脚步有些异常。 纱帘被折扇挑起,凤鸣楼少爷俊美的面容出现在简嘉眼前。这位少爷肤色白净,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含情眼一挑,折扇一晃,已有一种风流意迎面而来:“你就是那做出凉皮的秦娘子?” 简嘉打量少爷的同时,少爷也将简嘉从头到脚看了几遍,他的声音像是春日的微风一样轻飘飘,听在人耳中令人耳尖发痒:“原以为是乡野村妇,没曾想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可惜,可惜啊……” 话没说完,少爷上前一步折扇轻轻撩起简嘉鬓发,他凑到简嘉耳边压低声音:“可惜崔某未能早些认识你,不然也能有一段风流佳话啊。”话音落下,他竟然对着简嘉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换过一般姑娘,早就炸毛惊慌失措后躲了,简嘉却纹丝不动。倒不是她多有定力,活了两辈子,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一时间她大脑疯狂运转,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好像被凤鸣楼的少爷,骚扰了? 好家伙,这么刺激?回过神来的简嘉抬头冲着少爷的俊脸,轻轻一笑:“可惜。” 少爷眉目含情地看了过来,眼神拉丝道:“可惜什么?” 简嘉不缓不急,笑容未减:“可惜没带菜刀,不然怎么都得赏你一刀。” 少爷眨了眨眼,没想到简嘉竟然说了这话,四目相对间,他歪了歪头,眼中的光彩比方才更亮了:“哎呀……”少爷身体快速后退,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唇,眼中笑意更甚:“性如烈火,崔某竟然走眼了。” 简嘉轻叹一声:“崔少爷,你邀请我来雅室是谈论凉皮方子的价格的,别闹了。”别以为她没看清这人眼底的清明和算计,她才不信这么大的凤鸣楼的下一任当家是个看到女人就站不稳脚的纨绔子弟。如果今天进门的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只会被他撩得心慌意乱,哪里还能想到正事? 果然,简嘉话音落下之后,崔少爷“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笑容正式道:“让秦娘子见笑了,里边请。”说完还弯腰提起了食盒掂了掂:“这里面装着的是凉皮吧?方才没尝过瘾,秦娘子能再为崔某调制一碗吗?” 雅室用了冰盆,熏香中混上了醋和蒜泥辣椒的味道,简嘉放松地坐在楠木茶座的一面,瞅着对面的崔少爷捧着碗大口吃凉皮的模样。不知为何,看到崔少爷吃凉皮,她不由自主的先到了秦易,明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吃相竟然有些相似? 崔少爷满足地放下了碗筷,打了个带着蒜泥味道的嗝,哪里还有方才风流少爷的形象?他用洁白的帕子擦去唇角的红油,单刀直入道:“一百两太多了,虽然这菜味道好,但是做法应当不难。秦娘子能否让个利?以后我们也能继续做生意。” 简嘉面不改色,声音柔和地反问:“那崔公子最多能给我多少?” 崔少爷眯着眼睛抬手摸了摸下颚:“六十六两,取个吉利数如何?” 简嘉的心狂乱地跳动起来,实不相瞒,她心中预计的价格是十两。正如崔少爷说的那样,凉皮的制作法子不难,有经验的大厨完全能从她的成品摸索出做法。听见对面的报价是六十六两,简嘉内心疯狂的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这个屋顶掀对了啊! 难怪其他穿越者小的能发家致富大的能封王拜相,她不就达成了致富的目的了吗?! “除了凉皮的方子,你还要将辣椒油的方子写出来,以后若是有了新菜,要优先提供给我们凤鸣楼,能不能接受?” 原来鸿运当头是这个感觉,简嘉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崔少爷的声音听在耳中像是隔着一层水不太真切。简嘉晕乎乎的点了点头:“成交。” 崔少爷给得太多了,这钱她拿着有点不安,这一刻她甚至想给他写出十张菜谱。然而听到下面的话后,简嘉飘忽的神智猛然落到了实处。 只见崔少爷猛地一拍手:“好!我崔巍果真没有看走眼,秦娘子是个爽快人。你爽快我爽快,以后你就是我们凤鸣楼的贵宾,老张,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同秦娘子定契约!” 崔?崔什么? 崔巍? 简嘉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听说大景最大的皇商姓崔,不知崔公子是不是……” 崔巍展开折扇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大景御赐皇商崔氏一族的人,秦娘子果然很有见识,原以为鸡鸣镇不会有人得知我的身份。” 简嘉的脑袋像是被谁重重夯了一棍,脑瓜子嗡嗡的。皇商崔氏崔巍,《田园娇宠》中忠犬多金帅气的男二,柳思瑶借着他的势摇身一变从农女变成了富可敌国的天才商人,她想要什么,崔巍就算舍了性命也要为她取来。 简嘉扭头幽怨地看向窗外的天空,这鸡鸣镇是什么晦气地方,为什么两次来都遇到和原著息息相关的人? 妈的,晦气! 作者有话说: 崔巍:我英俊潇洒风流多金,这次总能做男主了吧? 阿聋:呵呵……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从凤鸣楼出来时, 简嘉整个人都是懵的。凉皮的方子卖了六十六两银子,其中的六十两换成了轻飘飘的银票,贴在了简嘉的胸口位置, 还有六两折成了碎银子,沉甸甸的坠在袖口的位置。 食盒中的凉皮被崔巍留下,这位大少爷似乎很好相处也很给自己面子。可简嘉知道, 崔巍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人畜无害, 他是比许灵生更加可怕的人。 小说中, 崔巍同柳思瑶一见钟情, 他不像原主一样痴缠着目标,而是像钓鱼一般时不时抛出一点鱼饵。等许灵生发现不对劲时, 柳思瑶已经投入了崔巍的怀抱,成日里“巍哥哥、巍哥哥”的唤着了。 如果早知凤鸣楼背后的老板是崔巍, 今日是不是应该把方子的价钱说低一些?就这样和原书的男二做了生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简嘉抬头看了看天, 炙热的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 她的后背渗出了汗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原著的剧情和主要人物,结果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送上了门。 从崔巍手里换了银钱,以后会不会发生不好的事? 简嘉眼神迷茫,恨不得天上能闪现出一行字,明确地告诉她这事做的对还是不对。 崔巍歪着头瞅着楼下盯着太阳发呆的简嘉,“你看这秦娘子挺有趣的哈, 大热天的站在太阳下发呆,方才还觉得她挺精明, 这会儿看着怎么觉得她傻乎乎的?” 屋中无人回应, 崔巍的目光向着轻纱后的角落扫去:“说话呢?” 角落中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回应:“少爷说得是。” 崔巍“啧”了一声, 悠闲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来回都是这么一句,没劲。你还是闭嘴吧。” 饶是简嘉盯着天空看得两眼发花,也不见天上有她期待的字。反倒是炙热的阳光晒得她满头是汗,白皙的皮肤都快晒红了。 “好热”,简嘉终于回过神来,她低着头快步跑向了街边的树影中,“我是傻了吗?也不怕中暑,竟然站在太阳下发呆?” 树下的阴凉瞬间让简嘉混沌的大脑回归了清明,崔巍是男二又如何?她没想着攀附他,只想着好好活着。想要活下去就得有钱,贫穷比毒蛇猛兽可怕多了,没有钱做什么都没有底气,说话都得畏畏缩缩。 崔巍是皇商,他手中就算随便漏一点,都能让他们一家子吃喝不愁。是她自己没见过世面,穷日子过惯了,六十六两银子在崔巍这样的富人眼里也吃一顿饭就没了,她却战战兢兢,亏得自己也算是穿越人士,说出去真是丢人。 掂着袖中的银钱,简嘉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今天开了个好头,有了这笔钱,秦家目前的困境就能解了。说起来还得感谢崔巍,要不是她买了自己的凉皮,自己还不知要提着食盒拜访多少酒楼。 这么想着,简嘉抬头看向了凤鸣楼二楼。本想看一眼自己方才出来的雅间,结果一抬头就和眉眼含笑的崔巍四目相对。 简嘉:!!! 糟了,方才她的蠢样不会被崔巍看见了吧? 简嘉老脸一红,如果地上有一条缝,她一定钻进去。 “秦娘子,明日下午别忘了到凤鸣楼后厨教我们的厨子。”崔巍倒是半点没提及方才看到的画面,只是懒洋洋地扇着山子,半个身体没骨头似的挂在窗台上。 见崔巍如此放松,简嘉的心也落回了实处,她仰头笑道:“崔少爷请放心,我不会忘记。”虽然方才写了凉皮方子,可无论是崔巍还是简嘉都觉得,还是亲手做一次让后厨的师父们亲眼见过流程才好,期间有什么被她遗漏的注意事项也能及时告知众人。经过商议后,两人定了明天下午凤鸣楼客人不多的时候来做凉皮。 看着简嘉的背影消失在树荫间,崔巍收回目光,直起腰摇了摇折扇侧头道:“交给你个任务,去查一查这个秦娘子怎么样?”轻纱微微晃动,后方立着的黑影消失不见。 崔巍嘬了一下牙花,“回个话会死啊?真是的,怎么招了你这么个护院,架子比我这少爷还大。”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1节 空气中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回应:“好的少爷。” 崔巍:…… 原来没走远? 缓步走到案桌前,崔巍低头看着方才签好的契书。薄薄的契书下压着一张凉皮方子,上面的字张牙舞爪,完全看不出这字出自那么好看的一双手。他捏起方子看了看,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字都写错了,谁家会用这么不专业的探子?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站立的时间太长,左脚又开始隐隐作痛,崔巍歪着身体坐在了椅子上,脑海中回想着简嘉方才问的那句话。皇商崔氏,没想到小地方的人会有如此见识,认出他是崔氏的人。本不想在简嘉面前承认,可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顺势承认了。 商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秦娘子肚子里有货,或许能帮他重新回到崔家。 崔家啊……不知情的人只当崔家金碧辉煌富得流油,可又有几个人知道崔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揉了揉酸胀的脚踝,崔巍眼中的光芒变冷。被赶出家门又如何?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终有一日他会让崔家人求着他回去。 * 手里有钱的感觉快乐到飞起,如果不是天气太热不适合蹦跶,简嘉一定一路蹦跶着去找秦易他们。她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向着老街的方向走去,眼中的神采亮得惊人。 六十六两银子呀,有了这笔钱,就能修一下秦家的老屋了。前段时间梅雨,屋顶处处漏雨,秦易打听了一下,光是翻修屋顶更换瓦片就需要五六两银子,更别提更换老朽的窗户,添置配套的家具了。 有了这笔钱,她就能买上多多的粮食囤在家里了。就算外头乱了,他们一家至少衣食无忧了。 有了这笔钱,能做好多想做的事了。就比如现在,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拐到街边卖点心的铺子里,买上一碗沁凉的冰酥酪尝一尝了。说起来鸡鸣镇的这家点心铺做的点心真不错,有颜值有口味,除了贵没啥毛病。原主曾经奢侈的在里面吃过点心,而她穿越之后还没尝过这家店的招牌冰酥酪呢。 这火热的天气里,来上一小碗凉丝丝甜滋滋油润润的冰酥酪,那该是多好的享受啊。今天可算有机会奖励自己一碗了~ 这家点心铺子很有格调,用现代话说,就是很有逼格。还没进门,简嘉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在满大街敞开的老铺子中,这是唯一一家敢上冰盆的店铺,由此可见它的独特之处。 长街上没多少人闲逛,点心铺中却挤满了纳凉的人。为了能正大光明的蹭凉,即便是再抠门的客人,也会舍得花上几个铜板买上几块点心。 简嘉进门目不斜视,直奔柜台:“来四份冰酥酪,打包带走。”说着她递过食盒交代柜台后的姑娘,“冰块多点哦,酥酪化了我得找你们算账。” 那姑娘接过食盒笑意盈盈:“好的,客官稍等。” 就在简嘉在柜台旁等着冰酥酪时,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声不确定的声音:“嘉儿?这不是嘉儿吗?” 循声看去,只见一位面熟的妇人对着自己晃了晃手,见简嘉转身,那妇人笑容满面:“果然是嘉儿!几月未见,嘉儿变漂亮了!瞧瞧,这身段,这模样!” 简嘉:??? 你哪位? 许是简嘉的反应太平静,那妇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她讪讪的笑了笑,放下了手,走到了简嘉身边:“嘉儿还在生气呢?婶子给你道个歉,之前那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就原谅嫂子吧?” 简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妇人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实则在脑海中疯狂翻找着原主的记忆。翻找一阵后,还真让她找到了这妇人的信息。这人名为张桂花,是嫁入简家村的村妇,同原主关系比较好,闲来无事时,两人便会约着一起逛街。原主被继兄嫂扣在家中做事后,曾经拜托妇人帮她去许家庄传信,东西是交给张桂花了,可是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后来原主才知道,张桂花收了原主的东西,却没帮原主办事。再后来,简嘉就穿越来了,直到她离开简家村,都没和张桂花说上话。 简嘉点了点头:“事情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张桂花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对对对。对了嘉儿,你还不知道吧?你那继兄嫂倒了大霉了。” 简嘉眉头微微挑起:“哦?怎么个倒霉法?” 张桂花拖了一张凳挨着简嘉坐下,开始了今日份的幸灾乐祸:“你那继兄不是喜欢赌钱吗?他可惹上事了,听说他欠了万隆赌坊的老板的钱,把家底都输光了。” 简嘉冷笑一声:“他和何小红能有什么家底?不就是原……我爹娘的那点产业吗?”要不是简家村的族长强行把他家的房产地契给收走了,简小强早就流落街头了。 张桂花摆了摆手,左右一看,单手抬起圈成圈凑近简嘉耳边压低声音道:“赌坊的人去村上要债,简仁强为了给他堵窟窿把半个身家都交出去了。为了这事,他老婆都气得回娘家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简嘉抿着唇笑了笑:“挺好的,简仁强没少帮衬他这个侄儿。有他这个大伯在,简小强死不了。” 张桂花呵呵笑了两声:“死不了?可也活不好了。那一日你是没看到,简仁强气疯了,连祠堂都开了要将简小强除名。简小强哪里能答应?宁可挨棍子也不肯离开简家村,后来当着村民的面,简小强挨了二十棍子。哎哟,那个惨的哟,血糊糊的,啧啧啧……” 简嘉侧头看了看柜台内,四份冰酥酪做起来怎么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还没好?她实在没心情听张桂花在这里八卦,反正在她看来,就算简小强挨了棍子,只要简仁强还在简家村一日,总有人替他兜底。 看张桂花说得唾沫横飞的模样,简嘉敷衍地问道:“怎么?打了二十辊,简小强被打坏了?” 张桂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当时打得狠,简小强在床上躺了小半月呢。能下地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都以为这二十辊子把他的赌瘾给打散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简嘉:…… 还需要她捧哏呢? 张桂花倒也没指望简嘉能回应自己,她兴奋地揭开了谜题:“结果没过十日,简小强又往赌坊里跑了。他这次聪明了,不敢去打赌坊,只敢走远一些,去之前没去过的赌坊。前几天他又去赌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支箭,一只这么长的箭……” 张桂花张开双手比划了两尺长的宽度,“射穿了简小强的大腿骨,啧啧,那简小强倒在路上嚎了一个时辰才有过路的人发现了他。等送去医馆的时候,大夫说他瘸了,以后走路都别想走利落了。至于那射箭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找到线索。” “现在简小强在他原来的家里瘫着呢,何小红带着儿子回家了,听说闹着要和离。呵呵,真该让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简嘉眨眨眼,说不开心是假的。简小强这种赌鬼,只要给他机会,他只会毫无底线的放纵自己祸害别人。不知是谁射出了那支箭,这箭射得好啊,射得她身心都舒畅了。 说完了简家村的八卦,张桂花戳了戳简嘉:“嘉儿,你现在怎么样啊?你相公疼不疼你啊?同嫂子说说呗。” 正巧这时简嘉的四份冰酥酪做好了,她飞快地起身提起食盒,对着张桂花点了点头:“他待我很好。”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铺子,只给张桂花留下了一道靓丽的背影。 张桂花“啧”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学着简嘉的样子点了点头,夹着嗓子说道:“他待我很好……切,谁还没个男人了。” * 等简嘉到二叔的铺子时,她惊喜地发现席子上的竹器卖得已经差不多了。秦易正在将剩下的竹器按照大小堆叠起来往车厢里塞,二叔蹲在秦朗的小凳旁,看着秦朗算账。 简嘉快步走上前,扬起手中的食盒:“请大家吃冰酥酪~” 看见简嘉的笑脸,秦易便知道卖菜谱这事成了,他上前接过沉甸甸的食盒,眼神柔和地看向简嘉:“顺利吗?”简嘉竖起拇指,笑容更灿烂了:“可顺利了,我跟你说,咱家修房子的钱有着落了。” 秦易同样惊喜:“真厉害。” 这时秦朗也算好了今天卖竹器的钱,热气蒸腾下,原本粉雕玉琢的孩子整张脸都被烤成了淡淡的粉色。他将手中的黄麻纸整理好,亮晶晶地看向简嘉和兄长,口中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六百八十四个铜板带七文。” 秦二叔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这么多,竟然这么多!”这次卖竹器所得的银钱,比平时大半年所得的还要多。笑着笑着,二叔的眼眶就红了,他偏过头抽了抽鼻子:“黑心烂肺的东西,坑了我这么多银钱……” 简嘉笑着宽慰道:“没事二叔,从今天开始,他一文钱都别想坑到你。快,快来吃冰酥酪。” 食盒中铺了大半盒的冰块,冰块间放着四份冰酥酪。先前简嘉一直在想没有打包盒的大景该如何打包食物,现在她终于看见了。黄麻纸被折成了方形,中间垫着新鲜荷叶,荷叶中存着的便是冰酥酪。从质地上看,冰酥酪像是融化了的冰淇淋,不过大景的冰酥酪呈现最原始的黄色,完全没有后世的冰淇淋那样造型多变颜色靓丽。 浓稠的酥烙上撒着果仁和水果粒,食盒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奶香便飘了出来。临近中午,炙热的阳光烤得地面发白,就连头顶的柳树枝都不摇晃了。秦家四人站在树荫下,人手捧着一份冰酥酪,正美滋滋的享用着这份珍贵的点心。 酥烙入口即化,留下了满嘴的奶香,相比之下甜味倒是不突出。从口感上说,这份冰酥酪连前世最普通的冰淇淋口感都达不到。可是鸡鸣镇难以买到牛奶,点心铺能做出酥烙来就已经不容易了。而且大夏天的,谁能舍得这份凉意呢? 一边吃东西,四人一边说着闲话,简嘉迫不及待的想要和秦家人分享自己刚听到的八卦:“对了,我刚听到一个消息。我那便宜继兄简小强被人射断了腿,以后走路都难了。” 闻言,秦易动作一顿,“是吗?” 简嘉点了点头:“是啊,我是听简家村的村民说的,自己没看到。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仗义出手,可算解决了大半个祸害。” 秦易没说话,只是低头不着痕迹地品着酥烙,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 吃完酥烙后,几人一人含了一口冰,麻溜地爬上了马车。纵然秦易已经尽量将车厢安置在树荫下了,可车厢中依然热得像蒸笼。冰酥酪带来的凉意很快消散,秦二叔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低声说道:“今年这天,热得不对劲啊,往年没有这么热。” 简嘉庆幸道:“幸亏我们住在山里,到了晚上会凉快一些,要不然也不知道怎么办。” 闲谈间,马车已经到了书铺门口,秦朗一下马车,就看见了范夫子家的驴车,“一定是两位师兄来镇上了,姐姐,我去同他们打个招呼。”看到简嘉点头后,秦朗加快步伐走进了店内,没多久简嘉就听见范成章爽朗的招呼声:“秦师弟,你也来啦!快过来坐坐!” 简嘉刚想进铺子,就见秦易侧身站在骏马旁,眼神凌厉地凝视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简嘉好奇地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她身手在秦易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秦易转过头时,眼神已经柔和下来了,他温声道:“你先进去,我稍后就到。” 看着秦易快步离开的背影,简嘉猜想,他可能遇到熟人了? 这是秦朗第一次逛书铺,琳琅满目的文房四宝和各色的书籍晃花了他的眼,他东摸摸西瞧瞧,最终只拿了一个小算盘在手中:“夫子说,过几日要学珠算,姐姐,我可以买一个算盘吗?” 简嘉笑着摸了摸秦朗的软发:“当然可以啊,只是这个算盘不太好,我们要不要换一个?”秦朗手中的算盘是书铺中最小也是最便宜的算盘,其它的算盘珠子圆润光滑,拨动时无比顺滑,而这只小算盘的珠子上还有瑕疵,看起来坑坑洼洼的。 秦朗细声道:“有这个就足够了,等我练好了珠算再换新的也不迟。”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一道恶意的童声:“噫,这种算盘也能用?秦朗你行不行?要不我送你几个算盘?我家的算盘珠子都是玉石做的,你看都没看过。” 一瞅,又是那身形圆润的孩子,杜什么来着?想起来了,杜文昌。 秦朗难得地板了脸,他转头看向了窗口的位置:“谢谢,不用。”而后转头对简嘉笑道:“姐姐,我不用玉石算盘也能学好珠算的。” 简嘉肯定道:“那是自然!”她弯下腰压低声音对秦朗说道:“姐姐告诉你啊,差生文具多。” 秦朗睁大了双眼,随即和简嘉一起叽叽咕咕笑了起来。 杜文昌正同范成章还有萧子初坐在靠窗的书桌旁,天气炎热,他的额头不断地渗出汗珠,背心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面对两个正淡定翻书的师兄,杜文昌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他讨好的笑着,低声下气道:“师兄,你们看完了吗?这里太热了,要不去我家看吧?我家有冰室,还有侍女扇凉风,何必在这里受罪?” 萧子初充耳不闻,范成章只是抬头瞟了杜文昌一眼:“你要是不想呆在这里,可以先回去,我们不去你家。” 杜文昌面色一僵,难堪地看向了萧子初:“萧师兄,我家也有很多藏书的,里面还有很多孤本和绝版,你随我一起回去吧!” 萧子初抬起眼帘不动声色道:“首先,你没有入范夫子的师门,不能唤我师兄。其次,我不需要看孤本和绝版,书铺里面的书足够我看了。再三,你身上的汗臭味熏得我头疼,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先回去吗?” 这下杜文昌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他猛地起身将面前的书桌往前一推,脸色涨红面目狰狞道:“不去就不去!要不是我爷爷压着我让我同你们搞好关系,你们以为我愿意和你们两个乡巴佬玩?!哼!” 说完杜文昌一甩手,气呼呼的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走之后,范成章起身扶正了桌子,萧子初则对着秦朗笑着招招手:“讨人厌的走了,快过来吧。” 秦朗抱着新算盘开开心心坐在了两位师兄对面,简嘉瞅着这一幕感慨万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双标真是无处不在啊。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农家甜米酒◎ 趁着秦朗和同门师兄在书铺看书, 简嘉同二叔一起去了别的铺子。二叔其实没什么需要买的,他只是怕简嘉买的东西太重拎不动。哪知简嘉带了购物神器螃蟹车,一路上二叔根本没出什么力。 二叔一手撑着油纸伞, 一手拖着螃蟹车走在前方。简嘉走在螃蟹车后,照看着车斗中的东西。螃蟹车的车斗满满当当,里面有在杂货铺中买的各种小玩意, 有从裁缝铺中取回的新衣和两匹白纱布。 还没回到马车旁, 简嘉便眼尖的看到车旁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秦易, 还有一人背对着她,只能看见他魁梧的后背。 秦易的发丝散乱唇角乌青, 看起来像是和人打了一架。再细看时,简嘉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秦易侧腰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衣摆处沾了尘灰, 胸口位置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大脚印。 简嘉眉头一扬, 好家伙,秦易和谁打成这样?这算是打输了吗? 这时秦易身旁的那个汉子转过了身,这一转身,吓得简嘉和二叔脚步停在了当场。 这位虎背熊腰的汉子同秦易差不多高,一身黑衣上皱皱巴巴,满是灰尘和口子。他半张脸都被浓密的络腮胡遮盖了,两只眼一只青紫一只肿胀, 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简嘉:…… 很好,看来秦易没输。 秦易站直身体, 正色介绍道:“二叔, 嘉儿, 这是我从军时的上峰林岑将……” 话没说完,那汉子对着简嘉和秦二叔抱拳行礼,爽朗道:“我是林岑,在家行三,叫我林老三就行了。” 秦易充楞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笑着更正道:“三哥是我在军中生死相交的好兄弟。” 嗯?既是兄弟,怎么动起了手?简嘉和二叔八卦地看向了秦易,等着秦易给他们一个解释。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2节 秦易摸了摸鼻尖,尴尬地看了林岑一眼,“这是个误会。” 方才他感觉到有人在窥探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相熟的猎户同自己开玩笑,本不想放在心上。可是那窥探的目光越来越强烈,引得他不得不出手了。不出手也就罢了,一出手,秦易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硬茬子,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林岑不好意思道:“都怪我不知轻重,想和秦兄弟开个玩笑,却忘记了他身手有多利落……”话没说完,两行鼻血从他鼻腔中滚落,林岑抬手擦去鼻血打着哈哈:“天热,上火,上火。” 旧友见面,怎么能不邀请到家中来坐坐?因此回去的时候,林岑同秦易一起坐在了车厢外,架起了马车。两人有说有笑,回忆着在军中的酸甜苦乐。 听着车帘外传来的说笑声,秦朗轻轻拉了拉简嘉的衣袖,小声道:“姐姐,我从没见兄长笑得这么开心过,外面那个林伯伯一定是他很好的兄弟。” 简嘉笑着摸了摸秦朗的软发:“将来你也会有同样好的兄弟,比如你成章师兄和子初师兄。”顿了顿后她缓声道:“等什么时候有空,你可以邀请你的两位师兄来我们家玩耍。” 秦朗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想他们不一定会来。”杜文昌家里有冰室,还有侍女扇扇子,两位师兄都不愿意去,他家里远没有范夫子家好,师兄们能过来吗? 简嘉笑道:“没事,你邀请了看看,邀不邀请是你的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秦朗点了点头:“好,等下次休沐之前,我邀请他们看看。” 马车缓缓停在了秦家的院落中,林岑环视着山坳间宁静的农家院落,肿胀的双眼中满是惊叹。院中的菜地整齐排开,菜地中的菜虽然被太阳晒得有些蔫吧,可不难看出品种之多管理之好。再看向菜地后方的屋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年份,可收拾得干干净净,廊檐下的木头堆放得整整齐齐…… 有猫有狗有果园有鱼塘,还有家人相伴……林岑咧嘴笑了笑,眼中的晶莹混着血,笑起来像哭似的:“秦老弟,你现在过的真是神仙日子啊!” 秦易微笑着将螃蟹车从马车上卸下,眼神温柔地看了简嘉一眼,都是因为嘉儿,他们一家才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 一行人到家时已经过了午时,来不及做饭,只能用早上剩下的凉皮垫了肚子。好在林岑半点都不挑剔,他捧着大碗蹲在秦家的廊檐下,一口凉皮一口蒜,一连吃了五碗凉皮,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弟妹好厨艺!” 简嘉笑道:“时间仓促,中午先委屈三哥了,晚上我做几道好菜,你和秦易坐下好好聊聊。”林岑是秦易的朋友,简嘉跟着秦易唤人准没错。 下午时分,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堆积起了厚厚的云朵,直到这时简嘉才明白这几天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闷热,原来是台风前的闷热。 台风来得很快云层堆起没到半个时辰,瓢泼的大雨便从天而降,水汽带来的凉意冲散了屋中的闷热,让厨房中的简嘉舒坦了不少。 * 天一热,秦家人更爱吃一些口感清爽的菜肴。简嘉利用秦家现有的食材随意搭配,做出了一桌清爽的农家菜。比起往常吃晚饭,只多了两道菜。秦易将厨房中的方桌搬到了西厢房中,结实的方桌上摆了满满的菜肴,其中最显眼的应当是桌角那一坛甜米酒了。 前段时间简嘉逛杂货铺的时候发现了甜酒曲,就买了一些回来尝试着用了。没想到第一次做甜米酒就格外成功,做出来的米酒气味芳香,口感甘甜,就连秦朗喝得都停不下来。 刚做好的米酒只有甜味,酒精度数不算高,可是放在架子上几日后,一开坛口,一股浓郁的甜酒味便迎面而来。这时候品尝,口感依然甘甜,只是后劲十足,稍不留意就会被这甜甜的米酒醉倒。简嘉和秦朗已经无法饮用这坛米酒,正巧能拿出来招待客人。 秦易给林岑倒了满满一碗甜米酒,又给自己添了整碗酒,他端起大碗起身弯腰:“三哥,敬你。” 林岑赶紧摁着秦易坐下:“千万别这么客气,说起来今天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我自罚一碗!”说罢林岑端着大碗喝了一大口,一口米酒还没入喉,他的双眸已经惊讶的睁大了。 这酒口感顺滑,甜味沿着舌尖一路蔓延,所过之处每个细胞都欢呼起来。细细品砸间又能品尝到大米的清香,经过发酵的酒香气温柔缠绵。只喝了第一口,林岑的动作便慢了下来,这是值得他细品的琼浆玉液,可不能被他鲸吞牛饮糟蹋了。 林岑和很多人一起吃过饭,经历的宴会大大小小几百场,可没有哪一次的感觉像今天这般奇妙。抬眼看去,秦易一家正围坐在桌边说说笑笑,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加入而局促不安,自己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聊天而觉得受到了冷漠。 最神奇的是面前的这一桌菜,看着普通的菜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无论是荤菜还是素菜,吃起来都有独特的口感和滋味。谈笑中简嘉和秦朗他们已经吃饱了,简嘉收拾了碍事的碗筷,“三哥,您和秦易慢慢吃慢慢聊,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谈心了。有什么事,唤一声就好。” 待到西厢房中只剩下了林岑和秦易,林岑忍不住夸道:“秦老弟,你娶了一位好娘子啊!”机缘巧合下,林岑做了大户人家的护院,说来也巧,他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皇商崔巍。崔巍派他查一查简嘉的情况,却没想到他跟着简嘉却意外看到了曾经的部下秦易,更没想到简嘉是秦易的娘子。 绕来绕去,大家还是熟人!要不是因为简嘉,林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秦易了。 秦易笑着同林岑碰了碗:“嘉儿确实是个好姑娘,不过三哥你有所不知,嘉儿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娘子,我和她只有夫妻的虚名。”说着便将他凑彩礼娶简嘉的前因后果同林岑说了一遍。 林岑听完后唏嘘不已:“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 米酒后劲十足,一碗酒下肚,林岑的面皮已经开始涨红了。推杯换盏间,秦易的话也多了起来,“三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从将军变成了护院了?”而且从西北到鸡鸣镇上千里,林岑的老家又在西北,无论从哪个原因分析,他都不可能出现在鸡鸣镇。 林岑长叹一声,懊恼道:“此事说来话长。你知道,我是元帅的亲信,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后辈。” 秦易缓缓点了点头:“此事有所耳闻。”在炽翎军中的那几年,他从一脸懵逼的大头兵渐渐变成了林岑直属的斥候队队长,有些事情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告诉他。林岑同元帅沾亲带故,名义上算是元帅的侄儿,有很多人说,等元帅退下之后,林岑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炽翎军的元帅。 林岑喝了一大口米酒,放下酒盏后伸手指了指天,眼眶开始泛红:“炽翎军二十万雄师,虎符至今在元帅手中,圣上一日不禅位,虎符一日不易主。可圣上终究年迈,迟早一日新帝要上位。关键是,谁是新帝?” 秦易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苦笑一声:“三哥,我只是个百姓。”在军中时,他是个听命行事的斥候。离开军营,他又是个平头百姓。朝堂风云,他怎么知道? 林岑“哈”的一声笑了,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变得阴翳:“谁能拿到虎符,谁就是下一任新帝。太子、淮王、梁王……谁不想要炽翎军二十万雄师?可元帅忠于圣上,坚决不站任何一位皇子。若你是其中的某位皇子,你当如何?” 秦易仿佛有些明白了:“我会派探子渗入炽翎军,想办法接近元帅,策反他甚至杀了他。” 林岑微微颔首,欣慰地拍了拍秦易的肩膀:“秦老弟这些年没白在军营呆,不过你放心,炽翎军是元帅的地盘,那些人想要动老元帅怕是没那么容易。动不了元帅,就只能想办法剪了元帅的左膀右臂,换成自己的人上。” 林岑就是那个倒霉的不知被哪个皇子剪掉的臂膀,对方手段高明,他只是出了一趟军营就遭受了伏击,随他一起出行的三十多名兄弟全部遭难,只活了他一人。 “老子被捅了三个大窟窿,血都快流干了,要不是遇到了崔巍的货队正巧路过,这条命也就交代了。”林岑眼底通红,想到那时的遭遇,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好不容易活下来,我拼命想要回军中报信,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成了叛军。” “我们老林家世代忠良,他们为了抹黑我,给我安了个叛军的名头,说我投靠了敌国,发下了追杀令!见我者杀无赦……” 秦易终于明白林岑为什么会模样大变了遮遮掩掩了,他能活下来实属侥幸:“难怪你会成为崔巍的护院。” 林岑擦了一把脸,抽了一下鼻涕,“不然还能怎样?这半年我无数次派人去西北打听,可是听到的消息都不尽人意。有时候我甚至想着,要是那天和兄弟们一起死了或许是好事,就不用独自一人面对这个烂摊子了。可有时候我又想,或许老天爷让最不擅长勾心斗角的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为兄弟们洗清冤屈。为了兄弟们,为了洗刷我身上的冤屈,别说做护院,就算做乞丐,我也无悔。” 秦易连忙在林岑的碗中添上了米酒:“三哥别难过,人活着就有希望。那你现在知道是谁对你下的黑手吗?” 林岑眼神黯淡:“实不相瞒秦老弟,我不知。事发突然,我毫无防备。那人能对我们下如此狠手,必定做了万全准备。我独身一人,连回营都做不到,更别说探明是谁下的手了。”独身一人太难了…… 想到这里,林岑无比羡慕地拍拍秦易的肩膀:“幸亏那时你坚持要回家照顾幼弟,若是当时你听我的话留在军中,只怕现在也成了刀下亡魂。” “你对我提出要走的时候,我气恼了好一阵,觉得你胸无大志,白瞎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么聪明的脑子。你不知道,我当时真心想着拉你一把,升你做我的前锋大将。你这一走,所有的功勋换成了几两银钱,我那时恨哪,恨铁不成钢。” “可今天再遇到你,看到你的家人,看到你的家里,说实话,我羡慕了。秦易,还是你聪明啊,早早的离开了纷扰之地,一家子和和美美,不像我,不像我……” 说道伤心处,林岑再也绷不住泪了:“我十岁随着元帅进了炽翎军,十五年没有回家门,我老娘想我想得眼睛都哭瞎了。你说,我现在这样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成的只是那一将,谁能保证我不会成为枯骨中的一员呢?” 听着林岑压抑的哭声,秦易眼眶也红了,他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酒盏同林岑重重碰了一杯:“喝。” 林岑一口将碗中的米酒喝完,隐忍又压抑的哭着:“天道不公啊,秦兄弟,我心里苦啊……苦啊……” 林岑本是性格豪爽之人,如果不是糟了难,此时还在炽翎军中领着手下的将帅们打仗。突如其来的灾难磨了他的性子,拔了他的爪牙,让豪放的他变得沉默。做崔家护院半年,林岑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百句,今日看到了旧部,压抑了半年的情绪终于爆发。 林岑抱起米酒坛子仰头往口中直灌酒:“去他妈的争斗,去他妈的打仗,去他妈的建功立业封王拜相,去他妈的……” 满满一大坛米酒几乎都进了林岑一人的肚子里,就算他酒量惊人,此刻也开始醉了。林岑身形摇晃了两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桌上扑去。秦易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手中快要落下的酒坛子,这是嘉儿特意买来的酒坛子,可不能摔碎了。 简嘉手一顿,针尖扎入指头,疼得她“嘶”了一声。听着厨房那边隐约传来的醉话,她嘬去了指尖的血花,摇头轻叹了一声:“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啊……” 缓了缓后,简嘉给自己竖起了拇指:“不愧是我,竟然能说出这么禅意的话来了。”笑了几声后,她低下头来继续缝制纱布,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在今晚就做出大景第一道纱门出来。 就在简嘉将最后一片磁石裹在纱布中时,窗外传来了脚步声,抬眼从窗户看去,只见秦易正背着林岑从窗前经过。林岑面色潮红,呼声震天,而秦易的面色也微微发红,不过看他的脚步倒还稳当。简嘉关切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秦易轻声应道:“不用。” 事实证明,秦易此刻神智还算清醒,将林岑放到自己床上之后,他还折回到西厢房中收拾了碗筷桌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他才灭了蜡烛。 原以为自己收拾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抬眼看去,却见简嘉的房间中还亮着光。从蒙了轻纱的窗户中看去,能看见披散着头发的嘉儿正在缝制东西。 秦易走到了窗前,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木窗。 “笃笃笃”。 敲了三下不过瘾,秦易又连续敲了好几个三下。秦猎户像是发现了新玩具,曲着手指隔着纱窗轻轻敲着简嘉的窗户。 简嘉无奈的看去,就见秦易素来锐利的眼神有些涣散,隔着纱窗也能看见他泛红的俊脸。她了然地睁大了眼,秦猎户这是……喝醉了? 简嘉轻笑着,声音柔软的问道:“秦猎户,你喝醉了吗?” 秦易认真地点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我喝醉了。” 简嘉差点笑出声来,她微微歪着头,继续用柔软的声音哄着秦易:“那秦猎户,你现在要去睡觉吗?” 秦易愣愣的隔着纱窗同简嘉对望,隔着轻纱,简嘉的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嘉儿看起来好看极了。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秦易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一团火焰在跳动,他睡不着,只想看简嘉两眼,听她说几句话。 简嘉说了什么,他其实听得不是很分明,但是他喜欢那软软的语调,会下意识的跟着重复:“嗯,要去睡觉。” 简嘉笑吟吟的对秦易挥挥手:“那行,晚安哦~” 轻纱后的窗户关上了,窗上的人影侧头轻轻吹灭了蜡烛。秦易的世界突然变成了一片黑,台风卷着雨水拍打在秦易的后背上,凉意让他的理智回魂。 秦易抬手揉了一把脸,后退几步后,秦猎户用只剩气流的声音缓声道:“晚安。” 虽是深夜,世界却格外嘈杂,院中雨水滴答,屋后俊俊打着响鼻,东边的卧室中,林岑的呼噜声震天。秦易背靠着西边的墙盘膝坐在地上,一墙之隔的身后,简嘉已经陷入了熟睡中。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又或许是今天和林岑回忆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秦易此刻无比清醒。他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耳边就会回响起隆隆的战鼓声和兄弟们冲锋时的喊杀声,脑海中就会回忆起兄弟们死不瞑目的双眼和他们身下同泥土混在一起的血。 方才吃饭时,林岑说羡慕他,觉得他是最聪明的那个,早早离开了是非之地,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 其实不是的,他并不聪明,幼时读书没有天分,考不上秀才做不了状元。去了军中,一开始时看不懂舆图记不清各种符号和手势。他不会审时度势,也不能能言善辩,在军中时若不是林岑赏识,凭他的性子,也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死过多少次了。 初入军营时,他也曾有过雄图大志,想要多杀几个敌人,赚一份军功回家让爹娘高兴高兴。若是有运气,能杀了敌方的几个将领,说不定也能捞个将军当一当。可后来,他的雄心早已在一次次冲锋陷阵中被磨平,壮志已经消失在兄弟们的尸山血海中。 他所在的斥候小队,最初时有二十三人,入营后第三年,这二十三人中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死了。不断有新人进来填补死去的人的空缺,直到他离开炽翎军,他见证了八十多位斥候的惨烈死法。 当然,战场上死的人更多,一场战役后,大地上堆积着数不清的尸身。战场的灰烬熏得天空灰蒙蒙,放眼看去,世界只剩下了黑白色。 没有人知道在军中后面的那一年,每天晚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在无数个夜晚审问自己的内心,眼前的一切,真的是他期望的吗?是他想要的吗? 最终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他是个没有雄图大志的普通人,比起建功立业,只想好好的活着。 秦易弯下了腰,如之前在炽翎军中那样,将头埋在了双臂间。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我家猫为了捉楼下鸽子跳到了楼下的平台上,为了把它捉回来,我从楼下邻居的窗户翻到了平台上。在我想象中,我应该像电影上那样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区区窗台而已,翻上去轻轻松松。 事实上,我像个狗熊似的,笨手笨脚。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自己如果穿越,能上阵杀敌冲锋陷阵,其实真到了那个时候,可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狂风暴雨持续了三日, 风雨过后秦家本就脆弱的屋顶瓦片遭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雨过天晴后,简嘉和秦易决定找人来翻修屋顶。 趁着这次翻修屋顶,简嘉想着顺便将家中的布局变一变。秦家虽然大, 可是在她看来有很多空间都浪费了,而且每一间屋子的采光都不太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想好好规划一下家里布局, 再在能力范围之内装修一下屋子。合理利用每一间屋子的同时, 也能让家变得更舒适。 可这样一来, 普通的木瓦匠就做不了这活了。好在范夫子认识技艺高超的钻瓦匠, 在他的引荐下,简嘉用三十两银子请了城里专门给大户人家建房子的施工队。同领队沟通了改建方案之后, 十人的施工队浩浩荡荡进了秦家所在的山坳。 改建屋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事先已经沟通过, 真正动工时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段时间简嘉和秦易同施工队一起忙碌着,一点点重建着自己的家园。 这是个大工程, 需要先将屋中的家具搬出去, 再掀了房顶铲了墙皮,换了腐朽的椽子柱子……即便每日加班加点,也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工。家中忙碌又凌乱,没有多余的精力接送秦朗罢了,还会影响他学习休息。幸好范夫子伸出援手,让秦朗暂住在了自己家里。 住在夫子家其实挺好的,夫子很照顾他给了他一间干净舒适的小房间, 每日他都能和两位师兄同进同出,看书练字的时间也变长了。只是几日看不到家里人, 秦朗还是控制不住的开始想家了。 不知道花毛它们好不好?它们最喜欢柔软的草叶, 兄长和姐姐这么忙, 还有空出去割草喂它们吗?不知道家里的两只兔子是不是还在挑食?还有将军和刺客,它们有没有想念自己啊?最重要的是兄长姐姐和二叔他们,这段时间有好好吃饭吗?他们休息好了吗? 惦记着这些问题,秦朗难得的失眠了,等他听到成章师兄敲门的声音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范成章伸手摸了摸秦朗的额头,担忧地问道:“怎么了秦师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向爷爷说一声,今日你好好休息,早课就不用去上了。” 秦朗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我没问题,要去上早课的。多谢范师兄叫醒我。”要不然这会儿他还在和周公相会。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3节 等秦朗收拾好自己到学堂时,范夫子已经手握着书卷慢悠悠领着师兄们读书了。秦朗面色猛地涨红,讷讷地唤了一声:“对不起夫子,我睡过头了。” 范夫子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座位,和颜悦色道:“坐下吧,下不为例。” 秦朗低着头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屁股刚沾到凳子,就听身边传来了一声讥笑声。不用回头,发出这么不和谐声音的人一定是杜文昌,虽说那一天在书铺中杜文昌同两位师兄翻了脸,可是台风过后,他还是来学堂了。 秦朗打开书桌,想将自己的课本从桌肚子中抽出。他的手刚伸进桌肚子就触碰到了一团柔软,低头看时,一只半死不活的大老鼠横在他的小书包上。那老鼠足有一尺长,口鼻中流出的血污了小书包。秦朗身体一怔,面色瞬间变了。 “嘻嘻嘻。”杜文昌对着秦朗挤眉弄眼,看到秦朗变了脸色,他心情无比舒畅。不过是山中猎户家的孩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同自己平起平坐? 然而下一刻,杜文昌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只见范夫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书本不见了吗?” 杜文昌根本不想看秦朗是什么反应了,这一刻他无比气愤,凭什么!同样是迟到,夫子就要罚他去课堂外头站着,秦朗就能无事坐下。同样是动作慢了,夫子就说他做事磨叽,却关心秦朗是不是书没了。 凭什么?都是夫子的学生,秦朗凭什么能得到夫子的善待?他杜文昌不服! 秦朗没说什么,只是将提着老鼠尾巴往书桌下一丢,而后若无其事地取出了书本跟上了师兄们朗读的进度。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书本,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 看到桌脚的大老鼠,范成章和萧子初交换了一个眼神,萧子初眉头皱起,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范夫子若有所思的扫了老鼠一眼,又快速瞟了满脸戾气的杜文昌一眼,面色有些凝重。 休息时分,范夫子慢悠悠走到了学堂外喝茶去了。范成章不满地对杜文昌说道:“都是一同读书的同窗,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书本上?” 杜文昌做了个鬼脸,毫不在意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范成章弯腰提起了老鼠尾巴,冷笑道:“你心知肚明。”说罢他提着老鼠出了课堂,找家中猫儿解决大老鼠去了。 萧子初手中握着一枚还温热的鸡蛋走到了秦朗书桌旁,他轻轻将鸡蛋放在了桌脚,缓声道:“为何不告诉夫子?我若是你,今日非得让他把这老鼠吞下去。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任由他欺负?” 犹记得秦朗拜师那一日,面对范夫子的刻意刁难,他都能坚定的说不。怎么现在面对一个张牙舞爪的孩童,却硬生生的忍了自己的脾气? 秦朗正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拭着书包上的老鼠血,语气淡淡道:“兄长和姐姐送我来读书,是为了让我学到更多的做人的道理,而不是和人逞凶斗勇。姐姐说过,他狂任他狂,清风过山岗。” 萧子初动作一僵,哭笑不得:“你还怪会安慰自己来着。” 老鼠血沾了水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浸染面积更大了。秦朗苦恼的挠了挠头发,有了,他可以像兄长那样洗书包。夫子还有一会儿才回来,他可以先将书包泡在盆里,一会儿下课后就容易清洗了。 说干就干,秦朗提着书包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没影了。 杜文昌眼珠子一转,对着萧子初呲牙道:“我,我去尿尿。” 出了范家后门就有一个码头,夏季正是涨水的季节,水位几乎都要没过了最上面的两阶码头。秦朗端着自己的洗脸盆快步跑到了码头边,脸盆中放着染了血的小书包,他还特意问范家的仆役要了一点皂角膏放了里头。 秦朗蹲在码头旁,两手抓着木盆,身体前倾见木盆边缘压入水中。清澈的河水快速缓缓流入盆中,皂角膏化开,带着泡沫的液体慢慢浸透了书包。 突然间秦朗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觉得后背被谁狠狠推了一下。 “噗通”。 “快来人哪!!有孩子掉水里了!!” 打着卷的水流上飘着一只半新的木盆,木盆中染血的小书包逐渐被皂液没顶…… * 今天会有两车木头运到,一大早简嘉就将院中碍事的蔬菜拔除。虽然有些心痛,可是只要想到房子建好之后能有更大更好的菜园子,心痛也就减少了不少。 巳时初,院外传来了马蹄声,简嘉连忙迈出了院门。本以为来的是送木头的车,却没想到院外停着的不是她预想中的板车,而是一头堪比俊俊的高头大马。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来过的林岑。 简嘉眉头一挑,刚想上前,就见林岑身后的帘子掀开了,崔巍笑容灿烂地从帘子后钻了出来。他慢吞吞地扇着扇子,还没开口,香风便迎面而来。 “原来在修房子啊?怎不提前告诉我?我也能帮上一些忙。”崔巍像是要被太阳晒化了似的,说话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崔巍叹了一口气,抱怨道:“哎,好热。长话短说,秦猎户在家吗?” 嗯?崔巍竟然来找秦易?什么情况? 不只是简嘉一头雾水,就连秦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先前送简嘉去凤鸣楼后厨时,秦易同崔巍见过一面,他对崔巍的感官不错,听到崔巍要找自己,便放下了手中的圆木快速走了过来:“崔公子,找我有事?” 崔巍抬手遮住头顶的太阳,眉头皱起苦笑道:“能不能找个阴凉的地方说话?再晒下去我怕我得倒下了。” 房顶都被掀了,现在家中还真没有阴凉处,就连秦易和简嘉这几日晚上也都是在果林里面搭了个简易窝棚凑合。崔巍好歹是皇商,总不能引着他去果园吧? 好在崔巍很快就发现他的要求有些难以达成,他对着二人抬了一下手:“别愣着了,两位都跟我进车厢详谈。” 崔巍家的车厢比秦家的大了好几圈,幸亏秦易前几日特意去拓宽了山道狭窄的部分,不然这么大的马车还开不到他们家门前。车厢中摆了两个冰盆,车帘放下后,车中的温度快速降了下来。 崔巍上下打量了秦易几眼,伸手捏了捏秦易胳膊上的肌肉后,又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可能因为用力过猛,崔巍龇牙咧嘴:“嘶,好疼。” 秦易和简嘉满头雾水面面相觑:??? 崔公子怕是有什么毛病? 崔巍再度展开了他那烫金的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慢悠悠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想建一个镖队。听我家护院说你身手不错,想问问你闲暇之余有没有空帮忙跑镖?当然,价格上面好商量。” 秦易有些迟疑:“这……我先前没跑过镖。而且镇上好像有几家镖局,崔公子若是想要跑镖或者想要招人,直接去那几家镖局岂不是更好?” 崔巍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你说的是顺来,乘风和扬名三家镖局?我已经吞了其中一家了,另外两家迟早也是我的。我知道,被我吞了之后,他们心里有怨气,未必愿意全心全意帮我做事。所以,新镖局的领队,必须是我自己的人。” 前些日子,崔巍就已经在物色新镖局领队了,他本来有心让自己的护院林岑做领队,可是林岑空有武力,为人处世上还差了点意思。直到前些日子,林岑鼻青脸肿的回来了,细问之下才知道,他让林岑去打探秦娘子的情况,这厮却被秦娘子的相公秦猎户发现了,发现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笑完了之后,崔巍心念一动。虽然他和秦易只见过一面,可是他素来相信自己的这双眼睛,大多数时候,他看人还是挺准的。秦易有武力又机敏,严谨中还透着实在,这不正是他想找的镖队领队吗?秦易是个人才,崔巍有心要用他就会拿出诚意来,这不还没完全吞并三家镖局,就开始来定人了。 只可惜崔巍来得不是时候,家中正在修房子,最近这段时间,秦易没有时间。崔巍倒也不着急:“不慌不慌,我就是先同你说一声,估计等到来年开春,这事才能有个眉目。若是你没什么意见,我想先同你签了合约再说。” 简嘉心头警铃大作,同崔巍比心眼子,她和秦易两人加起来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镖队还没落实就要签人?这怎么看也太早了吧? 崔巍一眼就看出了简嘉眼底的警觉,他用折扇遮住了半张脸,笑道:“哎呀,秦娘子也是同我做过生意的人,崔某做事如何,秦娘子难道不知?你们放心,签合约呢,只是为了在我需要用人的时候秦易能最快到场,不会让他做作奸犯科的事。” 秦易思考了一阵,缓声道:“崔公子,这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我是个猎户,让我上山打猎可以,跑镖这事我没做过……” 崔巍轻笑一声,一双含情眼对着秦易眨了眨:“别谦虚,你的能耐林岑已经告诉我了。即便我不信任你,也信任我的护院。总之这事你们考虑一下,银钱上面不会亏了你们。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去凤鸣楼找我就是。” 秦易正色点了点头:“行。”其实以崔巍的身份,放出话去找镖队领队,不说长曦郡,十里八乡有能力的后生会为了这个职位打破了脑袋。自己同他不过一面之缘,他却愿意放下身段到自己家里来商谈,就冲着这份坦诚和信任,秦易也会认真考虑这事。 崔巍满意地合上扇子,笑道:“那行,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对了,建房子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找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还有啊秦娘子,除了凉皮方子之外,你若是还有什么好方子的话,就别掖着藏着了,凤鸣楼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简嘉笑着点了点头:“行,等我家房子建好了,倒是再邀请崔公子来家中玩耍。” 车厢外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范长喜焦急的声音响起:“秦娘子!秦猎户!你们快去范家庄,秦朗溺水了!” 秦易瞳孔猛地一缩,朗儿溺水了?!怎么会?! 下一瞬简嘉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崔巍掀开车帘,就见秦易已经跑出了数丈远。崔巍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快。”难怪林岑会被他打得措手不及,这等身手,就算让他做镖队领头也是屈才了。 简嘉下了马车后连忙同范长喜确认情况:“朗儿现在怎么样?人没事吧?” 范长喜急得说话都开始磕巴了:“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出发时,秦朗还在河里飘着,范家庄水性好的几个村民正往他的方向游,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这时秦易已经骑上了枣红马狂奔而来,简嘉急忙伸手:“我也去!二叔,家里交给你了!” 枣红马载着简嘉和秦易二人狂奔而去,崔巍掀开帘子,戳了戳林岑后背:“明明和秦易之前认识,还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憋死你算了。好了,别装了,跟上去吧。” 林岑转头瞪着崔巍,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憋了许久,他才闷闷问道:“你怎么知道?” 崔巍凉凉地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本少爷这双招子又不是瞎的,别啰嗦,赶紧的。”说完崔巍缩到了车厢中,继续懒懒地靠在了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折扇。 方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同秦易说话,可眼角的余光也将简嘉的眼神和表情看了个清楚,果然,前两次见面,简嘉眼底的防备是真的。 先前还以为自己同简嘉初见时太过孟浪,给这位秦娘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是听林岑汇报了她的情况之后,崔巍反而陷入到了郁闷中:既然秦娘子和秦猎户并没有夫妻之实,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没好感? “不应该啊,小爷我虽然落魄了,可也是翩翩佳公子啊……搞不懂。”自觉很能把握女人心的崔公子摸着自己的下颚,俊美的眉头无奈地皱起,“或许是,她没发现我的美?” * 范夫子家侧门外的小广场上挤满了范家庄的村民,看到秦易二人策马而来,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那些人的目光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简嘉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她的心猛慌得厉害,双耳剧烈地轰鸣了起来。从侧门到学堂短短的一段路,她却觉得无比漫长,每走一步,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似的。 “秦易,你扶着我一把,你扶着我一把。”简嘉不想哭,可是话从口中说出时已经带了哭腔。她太了解孩童溺水有多可怕了,小时候她的两个同学就是贪玩水溺死在了学校旁边的小河里。她围观了整个打捞过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两个同学青白色的尸体。 一想到朗儿也会成为那样冷冰冰毫无声息的模样,简嘉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呼吸,嘉儿,呼吸!”秦易首先发现了简嘉的异常,简嘉的身体僵硬得不像话,攀附在自己胳膊上的两只手捏得他生疼。简嘉整张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却不见她胸口有起伏。 秦易他知道,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会无法呼吸,再这样下去,简嘉要活生生憋死自己!秦易一边抬手轻拍着简嘉后背,一边快速宽慰道:“不慌,前段时间我教了朗儿浮水,他已经学会了,不会那么容易……别慌,别慌。” 简嘉的意识逐渐回归,她大口的呼吸着,拽着秦易的手踉跄着向着学堂的方向走去。学堂门口只围了范家的几个家丁,看见简嘉和秦易范夫子连忙上前安抚道:“朗儿没事!两位不要着急,朗儿已经被救上来了。” 仿佛为了证明范夫子的话,简嘉身后传来了秦朗弱弱的呼唤声。 “姐姐。” 秦易和简嘉转身看去,就见秦朗头发湿漉漉,穿着一身稍稍宽大的衣衫。他应当是呛了水,两只眼睛通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看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朗,简嘉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两行泪顺着她的眼眶滚出,沿着脸颊向下滑落。她一把将秦朗搂在了怀里,下一刻扬起手朝着秦朗的屁股狠狠拍去,哭骂道:“先前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三不伤害,你都听到哪里去了?!你答应我的,不会玩水的呢?!说好了不玩水呢?!你要是出了事,我和你兄长怎么办?” 天知道简嘉第一眼看到乖巧懂事的秦朗时心中有多欢喜,她喜欢可爱的孩子,秦朗完美的切中了她的审美。同秦朗相处的时间越长,简嘉就越是喜爱他,不知不觉,秦朗已经和秦易一样,成了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之一。 秦朗今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觉得她的心就像被挖掉一块似的,再也好不了了。 小书包上沾了老鼠血时,秦朗没有哭;被人推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秦朗也没有哭;上岸之后面对夫子和师兄的关心,他也没哭。可当简嘉的巴掌重重落到他的屁股上,秦朗哭出了声。先前强压的无助害怕和绝望一股脑的翻了上来,秦朗后怕不已,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姐姐 ,我错了,你别生气,呜呜呜……” 秦易弯腰将简嘉和秦朗抱在怀里,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还好,朗儿没事。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然而接下来秦朗的话却让二人心中升出了滔天的怒火,秦朗小声啜泣着:“我,我不是因为玩水掉下河的。我只是想要去洗小书包,我是被杜文昌推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秦朗:想不到吧,兄长教我浮水了哦~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不惹事也不怕事◎ 杜文昌?那不是之前再三挑事的那个小胖子吗?先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升出了恶胆,敢把朗儿往水里推?! 简嘉强压着怒火,轻轻摸了摸秦朗的后背:“是姐姐不好, 误会朗儿了。痛不痛?” 秦朗呜咽着,哭声更大:“姐姐,书包被水冲走了……”他很努力的去追木盆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 木盆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装了书包的木盆远去。那可是姐姐亲手为他缝制的小书包, 竟然被他弄丢了。 秦易轻拍着秦朗的肩膀,沉声安慰道:“人没事就好。回头兄长给你做一个书包。”先前简嘉做书包时, 他在旁边帮了忙,虽然他的手工不如简嘉, 可依样画葫芦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抽噎的秦朗,门外传来了范成章和萧子初的声音:“夫子, 抓住杜文昌了。”那圆润的小胖子被这两人反绞着双臂, 面色涨红满头是汗,他挣扎着想要挣脱两人的钳制:“放开我!放开我!” 虽然杜文昌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被两人扭送到了范夫子面前。萧子初抬腿踹向了杜文昌的腿弯处:“暗害同窗,还敢逃,真以为我们逮不住你?” 杜文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忐忑地抬起眼帘惴惴不安的看了范夫子一眼,大小眼中渗出了眼泪:“夫子, 我错了,我, 我错了……” 素来笑容满面的范夫子此时神情严肃, 他双手背在身后, 眼神锐利地看着杜文昌:“你该道歉的人是秦朗,而不是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杜文昌垂下头吱吱呜呜,这时就见范成章上前一步:“夫子,还是我来说吧。先前杜文昌往秦朗的桌子里塞了老鼠,课间休息时,弟子便拎着老鼠找家奴处理。结果回来时,就见杜文昌鬼鬼祟祟跟在秦朗身后,弟子觉得不对劲,便跟上前,没想到正巧看到杜文昌将秦朗推入河中。” 萧子初面色冷俊,冷冷地扫了一眼杜文昌:“夫子,弟子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杜文昌推人入水的那一幕,却看到他从范家后门逃跑。”看到杜文昌疯跑时,萧子初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等他听到范成章和仆役的惊呼时,才知道秦朗被他推到了河里。 等萧子初跑到码头旁时,正巧见到秦朗从水中冒出了脑袋。见秦朗在水中四肢扑腾,萧子初慌乱了一阵后连忙从院中抽了长杆想要让秦朗拉住杆子。可等他找来竹竿时,却见秦朗和木盆已经被水冲远了。 幸亏秦朗自己能扑腾两下,幸亏范家庄有几个水性好的村民及时下水,秦朗在水中飘了一阵后顺利被救上了岸,要不然今天他就没有秦师弟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4节 范夫子垂着眼帘,冷冷说道:“在你家人没到之前,先再这里跪着。”等抬眼看向简嘉和秦易时,他眼中闪出了一丝愧疚。秦朗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已经做好了被秦易和简嘉二人责问的准备了,可这两人却只在低声宽慰秦朗,并没有歇斯底里的虫杜文昌发怒,也没有质问自己是如何教的学生。 秦朗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了,这会儿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先前已经发过誓,遇事将冷静不能动不动掉眼泪,可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这么难看。自己哭也就算了,还害得兄长和姐姐放下手中的事匆忙赶来。 秦朗扯了扯简嘉和秦易的衣袖,小小声说道:“兄长,姐姐,我已经没事了。” 简嘉偏过头擦去眼角残留的泪,“嗯。没事就好,现在等杜家家长来。”今天这事一定要有个解决方法,他们虽然只是平头百姓,不惹事可也不会怕事。 没人为自己说话,杜文昌小声地抽噎着,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针对了:“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越说他越觉得委屈,大滴大滴的泪滚滚而下,“秦朗有什么好的,两位师兄喜欢他,夫子也喜欢他,凭什么啊……” 范立恒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摇头叹了一口气。范成章一脸懵逼:“你自己做错了事也能怪到我们身上?”好大一口锅,范成章从出生开始第一次遇到如此倒打一耙的事。 萧子初可不惯着杜文昌,虽然他平时不爱说话,可只要一开口就是绝杀。只见这位矜持清贵的孩童冷笑一声:“你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和秦朗比,你除了家境比他好,又有哪一处比得过他?” 范夫子眉头一扬,萧子初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他确实喜欢秦朗,这孩子天分高又努力,虽是农家子却有着世家弟子的悟性,勤快又聪慧,而且还格外乖巧。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再看杜文昌,年纪不大家世普通,纨绔的性子已经初见雏形。前几日布置的一片课文,这么多天了,他还没能默写出来,相比之下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只是,这话在心里想得却不能说出来,秦家无权无势,杜家在当地是一霸,若是萧子初今日的话说狠了,他拍拍屁股走了,烂摊子就留给秦朗了。虽说自己有意照拂秦朗,但若是将来自己离开了范家庄时,就是秦朗受报复时。 范夫子清清嗓子,眼神柔和地看了一眼秦朗,温声道:“子初,不可多言。”说罢给了萧子初一个眼神,萧子初心领神会,生生咽下了更加难听的实话。 等杜家人的时间里,秦朗主动走到了两位师兄身边,同两人认真倒了一声谢:“谢谢两位师兄,要是没有你们,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岸。”范师兄第一个发现他落水,萧师兄为了救他沿着河坎跑了好长一路,那时的他虽然自顾不暇,却也将两人的行动看在眼里。能遇到这样真诚和善的两位师兄,是自己一生的幸运。 范成章笑着露出了白牙,他伸手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同门师兄弟,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若是一定要感谢的话,你得多谢谢你萧师兄。” 萧子初虽然不是第一个发现秦朗掉入河里的人,却是最努力想要救他上来的人之一,为了拉住秦朗,他的手还被竹竿划了一道大口子。方才追杜文昌的时候,更是跑在了范成章前头。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冷清的萧子初能为了秦朗做到这种地步。 秦朗感激的对萧子初行了个礼:“谢谢萧师兄。” 萧子初侧着头,耳尖通红,他咬着唇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以后我给你的吃的,你都得吃完,不许拒绝。” 秦朗用力的点点头:“嗯!我会认真吃完。” 范夫子对着围在学堂边的仆役挥挥手:“都聚在这里作甚?散开散开。来来,秦猎户,秦娘子,请上座,喝茶。”说罢抬手给两人斟了两杯茶,抱歉道:“此时我也有失职之处,都怪我大意,才让秦朗遭受飞来横祸。” 如果是在简嘉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学生在学校中出了意外,授课考试和校领导都会受到家长的狂轰滥炸。可在大景,夫子的地位极高,甚至有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范夫子平日有多照顾秦朗,简嘉二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又怎会因为一个学生做的坏事对范夫子有意见? 三人坐在课堂中相谈甚欢,却没注意到崔巍混进了范家的杂役中,他不顾形象,正蹲在学堂的窗户下伸长脖子朝着里面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崔巍面色变了又变:“怎会是这老匹夫?!好家伙,他挺会躲啊……嘶,他竟然也在!真是意外啊,小小一个范家庄藏龙卧虎啊。” 面对林岑询问的目光,崔巍抬起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不该问的别问。” 林岑:??? 他什么都没说!太冤枉了! “孽障!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这时就听侧门外传来了一声怒喝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这人便是杜文昌的祖父,鸡鸣镇的县令杜大人。看清杜大人的装扮,范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端着茶盏借着喝茶的动作隐去了眼底的情绪。 杜大人走入学堂中对着范夫子拱拱手,而后抬腿就给了杜文昌一脚,怒骂道:“平日里我在家如何教你的?我让你友爱同窗,善待朋友,你都忘了吗?!混账玩意,开玩笑也要有分寸,竟敢将同窗推入河中,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杜文昌满心以为爷爷会来为自己撑腰,结果得到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胖揍,一时间小胖子哭声震天连连闪躲:“爷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我了,呜呜呜……” 杜文昌不躲也就罢了,他一躲,杜大人打得更凶:“都怪我平时太娇惯你,才让你没了分寸!你给我跪好,看我不打死你!”杜大人的巴掌落在了杜文昌的后背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这时就见萧子初手中握着戒尺递了过来:“杜大人用这个,这个打了手不疼。” 范成章死死咬着牙冠,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不愧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的萧子初,这一手真是让杜大人进退两难。 顶着范夫子的目光,杜大人狠狠拿起戒尺,咬牙敲在了杜文昌身上:“我打死你!”杜文昌的哭声顿时拔高了八度,尖叫声哭喊声响彻了不大的学堂。 范夫子的唇角这才上翘了起来,他对着萧子初赞许的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的得意门生,做得漂亮。 简嘉摸了摸下颚,心中的不快已经消散了大半,看样子杜家也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家。说实话她和秦易已经做好了对方家长是熊家长只会一味袒护自己的孩子的准备了,如果是那样,他们一定会和对方杠到底。可看到对方的这顿操作,倒是让他们不太方便发作了。 不过……简嘉心里有个问题,她侧头小声问秦易道:“鸡鸣镇不是镇子吗?为什么会有县令?”县令不是县城的父母官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鸡鸣镇上?而且看样子,他还是在办公的时候被拉过来的,这是作者安排剧情时出了纰漏还是什么奇特的风俗? 虽说简嘉已经习惯了架空世界时不时出现超出她认知的事情,可若是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她还是乐意去了解内因的。 秦易诧异的看了简嘉一眼,显然简嘉的这个问题也问住他了。秦猎户垂着眼眸深思:是啊,范家的长工为什么能从鸡鸣镇上叫来应该在县城的县令?好问题。 见小胖子哭得声音都嘶哑了,范夫子终于开口了:“好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杜县令若是还想教子,带回去教导便是。现在还请冷静,商量一下这事该如何处理。” 杜大人气喘吁吁地扶正乌纱帽,对着范夫子行了个大礼,眼神真诚道:“此事是我家杜文昌做错了,还请夫子……” 范夫子抬手指了指简嘉二人,不缓不急道:“苦主在那边,你该同他们商量。” 这还是简嘉第一次看到父母官,她在脑海中飞快换算了一下,县令等同于市长,上辈子她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儿还是他们公司里的老板。在她的印象中,当官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当看到杜大人对着他们点头哈腰地道歉时,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原来再大的官儿,面对犯事的子孙,也会卑微到尘埃里。 杜大人满脸抱歉,他先是小心翼翼问候了秦朗的情况,确认秦朗被推入河中只呛了两口水,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先松了一口气神色越发愧疚:“是我杜某教子无法,才让他犯下这等大错。两位若是不解气,杜文昌就在这里认打认罚,我绝不阻拦。” 简嘉瞅了瞅倒在地上哭得直抽抽的杜文昌,换了戒尺之后,杜大人的这顿暴揍才算落到了实处。对方态度诚恳的道了歉,又当着他们的面揍了始作俑者,他们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继续动手了。 秦易的想法同简嘉一样,他低头问秦朗:“朗儿,受伤害的是你,只有你有资格决定原不原谅他。你怎么看?” 秦朗本想惯性地往兄长和姐姐身后躲,可看到家人眼中的鼓励,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逐渐坚定:“我不原谅杜文昌。” 杜大人的面色僵了一下,苦笑着讨好秦朗道:“小郎君心中有气能理解,你说,杜文昌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秦朗抬眼看了看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杜文昌,又抬眼看了看范夫子和同门师兄们。思忖很久之后,他认真说道:“除非他能找回我的小书包,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人。” 杜文昌愣了一下:“小书包?”什么小书包? 萧子初凉飕飕的提醒道:“杜大人问问你家乖孙不就清楚了。” 在杜文昌抽噎声中,杜大人一个头两个大。如果秦朗用的书包是镇上书铺中卖的那种也就好办了,大不了赔他一打,可是秦朗的书包是家里人亲手缝制的,而且还被水流冲走了。这,这让他到哪里去捞? 杜大人苦着脸,看着秦朗的小脸陪着笑道:“小郎君,我们家杜文昌做错了事,也得到了惩罚。只是你的小书包已经被冲走了,实在难找回,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赔你十个书包行不行?或者你需要什么文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给你找来。” 说完杜大人恳求地对着秦易拱拱手:“这位郎君,请你看在我们真心悔过的份上,劝劝你们家小郎君。或者你开个价,你们家的书包多少银钱,我们十倍补偿就是了。” 秦易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们听秦朗的。”简嘉也跟着点了点头,“对,我们听朗儿的。” 杜大人心里苦,面对眼神坚定的秦朗,他恨不得自己跳进河里捞书包了。就在众人静观事情发展时,就听门外有人唤道:“小郎君,你的书包找到了!” 装了书包的木盆挂在了桥下的水草上,被范家庄的人捞了起来。看着还染着老鼠血的书包,杜大人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小郎君你看,书包已经找到了,你能原谅我们杜文昌了吗?” 面对失而复得的书包,秦朗心情大好,他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他还没发誓以后不欺负人。” 杜大人连忙将窝在地上默默流泪的杜文昌拎起来,摁着他的脑袋,逼着他对天发了誓:“对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秦,秦朗,你原谅我了吧……” 秦朗这才愉快的点点头:“好。” 杜大人松了一口气,他扯着杜文昌的手同范夫子道了个歉:“杜某教子无法惊扰课堂,还请夫子让杜某将杜文昌带回家里好好教导。” 范夫子微微颔首:“嗯,去吧。”眼看杜文昌快要迈出学堂的大门,范夫子盖上了茶盏,扬声道:“杜大人,范某家中的私塾庙小,容不下太多的学生,杜大人还是给杜文昌物色更好的夫子吧。” 杜大人身形一僵,转身时却又笑容和煦:“好,劳烦夫子了。” 看着这一幕,简嘉唏嘘不已,不知范夫子之前到底是多大的官啊,明明都丁忧回家了,还能震慑住县令。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秦朗今天受了惊吓,范夫子有意给他放个假让他回家看看,可是这孩子同兄长和姐姐见过面之后心反而静了下来。同简嘉和秦易告别后,他端起小木盆道:“夫子,师兄,我先去洗了书包。等书包洗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可以吗?” * 一出范家庄的范围,杜文昌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方才他经历了从出生开始最重的责打,而且打他的人是他最喜欢的爷爷。他捧着被爷爷打肿的手缩在了马车中的椅子上,默默心碎。 杜大人小心翼翼牵着杜文昌的胳膊,看着上面肿胀的红痕,心痛地吹了吹气:“乖孙今天受苦了,爷爷打痛了你,是爷爷不好,爷爷错了。”打在孙身,痛在爷心,他哪里不知自己下手重了?只是今天这事,要是他不下重手,就是范阁老对他下重手了。 杜文昌一听,更多的眼泪从肿胀的眼皮里滚了出来:“他们都喜欢秦朗……他们说我除了家境好,其他都比不过秦朗,呜呜呜,爷爷,我讨厌他们。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杜大人将杜文昌搂在怀里,亲了亲杜文昌汗湿的额头,眼神后悔道:“爷爷怎么不知道你委屈,爷爷也是为了你好啊。爷爷我千辛万苦才得知阁老回了老家,为了把你送到他面前,我求爹爹告奶奶,只求你能入了他的眼。可万万没想到,我乖孙受苦了不说,竟然还是被他赶了出来。爷爷我这心里真不好受啊……” 杜文昌抽抽搭搭:“爷爷,个老是什么啊?” 杜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指了指天空:“阁老啊,是除了皇帝之下最大最大的官儿,就算爷爷我,给他提鞋都不配。”若是一般的夫子,哪里需要他低声下气卑躬屈膝。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范阁老是为了避嫌才以丁忧为由离开了朝堂。 “乖孙啊,你真的差一点就成了天子门生了啊。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啊。哎……”如今朝中有大半的官员都是范立恒的门生,只要他愿意美言一句,孙儿就有锦绣前程。只可惜这一切都被那个叫秦朗的孩子毁了,更生气的事,他还不能当着范立恒的面发泄情绪。 杜文昌太小了,不是很懂爷爷的意思,他只是委屈:“可是爷爷,我真的不喜欢秦朗。” 说起这个,杜大人又是欣慰又是懊恼,“爷爷知道。你知道你今天这事真正的错处在哪里吗?” 杜文昌泪意又涌上来了:“不该推秦朗下河……”方才他已经挨过打道过歉了,长教训了。 哪知话音一落,杜大人却摇了摇头,眼神狠厉地说道:“错,真正的错处是,你没抓准时机。动手时被人看到了落了口实是其一,秦朗没被淹死是其二。文昌你要记着,成大事者一定要抓准时机一击绝杀,决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杜文昌似懂非懂的看着杜大人,杜大人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哄着:“总之今天我家乖孙受委屈了,爷爷绝不让你白受委屈。你放心吧,日后爷爷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动不了范立恒的门生,难道他还动不了门生的家里人?那秦朗只是猎户的弟弟,若是秦朗依仗的家人没了,他倒是要看看,那秦朗能安心求学到何时。 杜大人轻言轻语地哄着:“不急,我们啊,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说: 秦易抖了抖身体,各种各样的武器叮铃铛啦落下。 简嘉:你,你在做什么? 秦易: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结果没用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贵客迎门◎ 回家的路上, 两人共乘一骑,简嘉唏嘘感叹:“没想到那杜大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还以为能养出杜文昌那样熊孩子的家长, 也会是熊家长。” 秦易有些不理解:“熊孩子?熊家长?” 简嘉解释道:“熊孩子就是调皮捣蛋做坏事的孩子,熊家长就是包庇纵容他们的长辈。” 秦易一手扯着缰绳,纵然身体坐得笔直, 胸口还是会随着俊俊的动作触碰到简嘉的后背。大夏天的人容易出汗, 简嘉身上却没有让人厌恶的汗臭, 只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只要一低头, 就能看见乌发下方洁白又纤细的脖颈……也许是天气的关系,秦易感觉自己的体温快速上升。 来的时候两人满脑子想着秦朗的事, 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回程的时候,秦易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对了呢?同简嘉闲谈几句之后, 秦易竟然开始走神了。 秦易不说话之后,世界安静了下来。简嘉感受着身后属于秦易的体温和心跳, 身体逐渐僵直。好近, 她怎么从没发现,秦易的存在感这么强? 简嘉动了动身体,试图缓解尴尬:“哎,你知道不?我刚刚一直在想,要是那个杜大人当众偏袒他家孩子,我该怎么办呢。” “能做县令的应当也是饱读诗书明辨是非之人,杜大人今天的做法很正确。”秦易沉声道。 简嘉认同道:“是啊, 若是朗儿在外惹了事,我觉得我们也不会一味偏袒……嗯?这是什么?” 从上马时, 简嘉就觉得有什么硌着自己的后腰, 方才不动身体还好, 动了之后,那东西更硌了。简嘉反手摸去,等收回手时,就见掌心中握着刀柄,一尺长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简嘉一愣,这匕首好像不是从秦易平时放匕首的地方抽出来的?再转头看去,只见秦易腰间别着他常用的那把,简嘉惊讶地睁大了眼:“你……带了两把匕首?” 秦易转头看向路边的风景,像是被人逮住了小动作似的,不好意思道:“嗯。”听到朗儿溺水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却下意识的多带了一把防身武器。听说朗儿是被人推下河时,那一刻他的杀意直冲头顶。如果今天朗儿真出了事,杜大人哪怕作秀做出花来,这两把匕首还是会插入杜家老少的心脏上。 如此血腥又可怕的想法,他无法告诉简嘉,更不能对任何人说。好像从炽翎军中回来之后,他的心就像变成了一块即将烧完的炭,看似风平浪静,只要有风吹草动,木炭就会褪去表层的灰色,露出下方燃烧着的炭火。那火焰顷刻间就会冲上他的头脑,烧得他万劫不复。 握住匕首的瞬间,简嘉就明白了秦易的想法。如果她是秦易,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遭受了重大的伤害,她不会管什么公序良俗,也不会管对方有多少权势。即便她只是个匹夫,也会让对方血溅五步。 简嘉笑了笑,将匕首还给了秦易,眯眼看着前方的路:“走吧,我们快些回家,早些建好房子将朗儿接回家。”还好这事顺利解决了,匕首也该收回到刀鞘中了。 *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5节 给秦家盖房子的瓦匠领队姓曹,曹瓦匠出生在瓦匠世家,从他开始往上数十代都是专业瓦匠,巅峰时期,曹家曾经接过修建皇宫的任务。他本人的实力也很强,可以豪不谦虚的说,大景两百年间的房屋式样,他闭着眼都能指导他的徒子徒孙们建立。 原本,曹瓦匠这个级别的工匠是不会给乡间农户建造房子的,就算有,也只是为乡绅土豪仿照着城里富人房屋的样式建造几座宅院。即便承接房屋修缮的工作,也是修缮园林宫殿。秦家这种给价不高,而且还位于山间的农家修缮工作,曹瓦匠看不上眼。 若不是看在范夫子的面子上,曹瓦匠根本不会接下这个活。原以为按照经验修缮了屋子就能交差了,可没想到瓦匠们还没来得及掀掉屋顶,秦家的娘子就在他面前拍了一张大大的黄麻纸。 黄麻纸上细细画出了秦家的房屋布局图,图纸上画了一些古怪的线条和符号,虽然这图绘制得有些古怪,可是曹瓦匠一眼就将整个秦家的布局看了个清楚。由此可见秦娘子是有些才学在身上的,他不能将她当成普通农家妇人那样糊弄。 房屋主体的修缮工作完成之后,便到了室内装饰的环节了。从这一天起,曹瓦匠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生怕自己一觉醒来秦家又有了新的变化。秦娘子脑子里的奇思妙想一个接一个无穷无尽,曹瓦匠最初还想反驳她,可是当装饰好的第一间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老瓦匠瞠目结舌,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活了这么久,承建了数不清的房屋园子,装修了那么多间屋子,却从没有谁家的屋子能像秦家这样兼顾了美观和实用。那之后,曹瓦匠的心态完全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守着自己先前的那些经验,而是捧着图纸积极主动的找秦娘子沟通商量。 眼看着秦家的老屋一点点装修成了他先前从没见过的模样,曹瓦匠喜悦的同时又有些怅然。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他竟然在秦家所在的小山坳呆了一个多月。 看到曹瓦匠背着手在内回廊下长叹短吁,他的徒弟们叽叽咕咕的笑着:“师父现在一定恨不得把秦家挖起来搬回自己家去。” “这你就说错了吧,凭师父的手艺,回去重建几十个秦家都可以了。我看啊,他是想把秦娘子带回去。” “哎哎,这话可不能瞎说啊。人秦娘子可是有夫之妇,你们不能坏人家清白。” “你敢说你不想把秦娘子带走?不想让她做我们的同门小师妹?” “不啊,我想把秦相公带回去,谁不想要一个力大无穷又稳重踏实的同门?” 同秦家人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曹氏施工队的队员们对秦家两口子的评价很高。两口子男的俊女的俏,两人聪明踏实又能干,关键是他们不像别处的主家一样对自己吆五喝六高高在上。一个多月的相处中,秦家人无论是在吃还是住上,都没有亏待这些瓦匠。大家将秦家人的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工作都比往日卖力。 炎炎夏日做活最煎熬,往年的夏天,在座的每个人都会瘦上两圈黑上一层。可在秦家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有黑更没有瘦。这都要归功于简嘉的那一手好厨艺,哪怕是家常菜,都被她做出了酒楼才有的滋味。 瓦匠们一边谈笑着,一边用小刷子将木桶中白色的石灰均匀粉刷在墙上。经过粉刷的墙面洁白平整,整个屋子亮堂堂,让人心情舒畅。曹瓦匠站在回廊下环视着凝聚着他的心血的作品,再度欣慰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多好的做瓦匠的苗子啊,若是能早些遇到秦娘子就好了,曹瓦匠就能将她收为义女,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有了曹家丰富的经验做底子,再加上简嘉的那些奇思妙想,何愁曹氏一族不闻名天下啊! 可惜啊,无论他怎么招揽,秦娘子都不想离开秦家。 “哎……”曹瓦匠恨铁不成钢,“算了算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老朽我还是多吃点秦娘子做的饭菜吧。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咯。” 今天是曹氏施工队在秦家工作的最后一天,下午他们就要收拾东西回城里了。这段时间在他们的帮助下,秦家内外大变样。为了感谢他们,秦易和简嘉特意从凤鸣楼定了一桌酒席。原以为送酒席来的是店小二,没想到竟然是林岑走了这一趟。 最近秦家盖房子,林岑只要得空就会过来帮忙。他熟练地将马车上的一个个食盒往下拎,脸上的络腮胡笑得都快起飞了:“这大院子可真漂亮,秦老弟,等事情了了,我也在你家旁边建个一模一样的房子好不?” 秦易笑着接过食盒:“好。” 林岑不只是来送食盒的,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了简嘉:“弟妹,这是我家少爷让我交给你的信,你收好。” 简嘉眉头一挑:“啊?”她最近忙着建房子,没心情研究新菜谱,就连崔巍两次前来,也忙里忙慌的没同他说几句话。崔巍有事找她直接让林岑带话就是了,竟然还给自己写了信? 秦易看了一眼牛皮纸,唇角绷直却什么都没说,站在他身侧的林岑莫名觉得周身一冷。 打开牛皮纸之后,崔巍张扬的字跃入眼帘:秦娘子,一面生疏,二面相熟,三面谈天说地。记得邀请我来参加你的乔迁宴,我胃口不大,只需要多一双碗筷而已~ 简嘉一爪子将信纸揉皱,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眼前仿佛出现了崔巍懒洋洋说这话的样子。不愧是原书中能将女主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二,崔巍此人犹如牛皮糖,沾上了就甩不掉。这一刻简嘉有些后悔卖凉皮方子给他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不和崔巍合作,她哪里有钱能重修秦家呢? 不就是邀请崔巍来参加乔迁宴吗?多大点事,正如他说的那样,多一双筷子而已。 简嘉深吸一口气,笑着对林岑说道:“三哥,劳烦帮忙带个话给崔公子。三日后欢迎他来我家吃饭玩耍。”三日后朗儿休沐,她还想邀请范夫子和秦朗的两位师兄一起来吃个饭。招待一个和招待十个没什么区别。 林岑心虚的笑着,挠了挠脸颊:“好嘞弟妹,一定给你带到。”都怪他嘴快,不小心透露了秦家要请客吃饭的事,少爷也真是,什么样的宴席没吃过,一定要到秦家来凑热闹。幸亏弟妹人美心善,要不然被拒绝了他该多丢脸。 * 秦朗兴奋的扒在驴车的窗口看着路边的风景,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他的脚下放着收拾好的包裹,从今天开始,他就能回家住了。在范夫子家住了一个多月,期间有好几次他想回家看看家里的小伙伴们,可是姐姐对他说,要送给他一份惊喜,现在看到就不惊喜了。于是他压着好奇和期待,硬生生的憋了一个多月。 范成章笑着戳了戳萧子初,萧子初随着范成章的指点看去,正巧见到秦朗的笑容又扩大了。范成章忍不住笑道:“你瞧瞧秦师弟,从上车开始笑得像傻子似的。” 萧子初清清嗓子,矜持的点了点头:“是傻乎乎的。” 这两人的议论声引得一边的范夫子睁开了眼,范夫子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暗红色的衣衫称得他的肚皮更加圆润了。他捋了一把胡子,笑吟吟道:“要是你们和秦朗易地而处,说不定现在比他还开心。” 不止是秦朗在期待,就连范夫子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住房能让曹家的当家人拐弯抹角的打听秦娘子的身份,他那老友甚至给他捎了一份信,让他帮忙劝劝秦娘子,让她有空的时候到长曦郡指点一下曹家的钻瓦匠。 范夫子笑呵呵地看了秦朗一眼:“朗儿,前两日你兄长来送东西,可有透露什么?” 秦朗转身,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们:“没有。不过兄长说,我的屋子很好,我一定会喜欢。” 说笑间,驴车穿过了山道,缓缓停在了秦家院门外。车还没停稳,就听范长喜惊叹连连:“好家伙,这院子真棒啊!” 秦家人已经在院中等待多时了,帘子一掀开,就能看到他们灿烂的笑颜。秦朗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第一个蹿下了马车:“二叔,兄长,姐姐,我回来了!” 比秦朗还要兴奋的是秦家的狗,大黑化作了残影从秦易身边冲出,一头撞倒了小主人。等范夫子他们下车时,就见秦朗被黑狗摁在地上连舔带蹭,秦朗躲闪不得,只能硬生生的接受了大黑的爱。 简嘉和秦易上前,一个将秦朗从地上拉起,一个笑着引着范夫子一行入院内:“夫子,小郎君们,里面请。” 秦家原本的篱笆墙换成了石头院墙,高大的院墙足有一丈,墙面光洁,连个落脚点都没有。范夫子摸着下颚,眼神疑惑。简嘉仿佛看出了范夫子想问的问题,她轻拍着秦朗衣衫上沾着的灰尘,一边温声解释道:“原本也想建成夫子家同款的院墙,只是考虑到秦家在深山中,比起美观,还是安全更重要。” 范夫子了然的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沿着院墙走了一阵后,范夫子笑着夸奖道:“这院墙修得好!结实,安全,除非是能飞檐走壁的高人,凡夫俗子除非搭建梯子才能翻进去。” 简嘉同秦易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笑了。这个院墙可是通过了秦易验收的,秦猎户身手了得,普通院墙他轻松就能越过,能拦得住秦易的院墙,应当能拦下大多数人。院墙建成后,秦易从各个方向尝试着赤手空拳攀爬翻越,即便是他,也翻不过自家院墙。 进了院子之后,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从院门到大门处有一条宽一丈的石板路,石板路两侧是重新规划修整过的菜地。方方正正的菜地中间用青石隔出了小道,其中一条小道上正停着秦朗熟悉的螃蟹车。菜地北边多了一片石板铺成的晾晒场,晾晒场西侧建了一座样式别致的房子。 小屋的门格外大,除了和面对院墙那一侧的墙上没有窗外,其他三面都有大大的窗。每一扇窗上都糊了一层轻纱,就连供人进出的门上也有一道纱门。 范夫子本来没觉得这小屋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当他走动时,却突然发现小屋的窗户上有反光。范夫子停下了脚步,向着小屋的方向走去:“嗯?”这倒是稀奇,窗户上有什么东西? 简嘉快步走到了小屋前,伸手掀开纱门请范夫子进门细看:“这是我家的休闲室,夫子请进。” 休闲室?范夫子缓步进了屋,结果一进去就被悬吊在小屋南侧的大秋千给惊到了。这秋千下方看着是一张宽大的躺椅,躺椅离地两尺,上面铺着一层米色的软垫,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坐上去有多舒服。 这秋千是简嘉特意加上去的,她很喜欢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的感觉。上辈子她的愿望之一,就是在自己的房子里放一个室内秋千,没事可以在秋千上看书追剧听音乐。上辈子没能达成的愿望,这辈子竟然意外的实现了。 小屋西南角还摆放着造型可爱的猫爬架,树形的猫爬架上缠绕着麻绳,刺客正蹲在猫爬架的最高处,居高临下瞪着范夫子。 小屋北侧则布置着桌椅,桌子上摆着一副麻将。看到麻将的瞬间,范夫子顿时忘记了方才看到的反光,双眼放光道:“这可是好东西,没想到能在秦娘子这里看到。一会儿来两局?” 麻将可是在大景贵族们喜欢的娱乐项目,在城里时,范夫子无事时就会同同僚们玩上几局。自从回到了范家庄,他还没能凑齐能同他玩麻将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麻将,范夫子的手已经开始痒痒了。 简嘉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是来帮我们建房子的工匠留下的,我其实不太会玩,正在学。”上辈子只顾着学习工作赚钱了,有很多事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尝试,就比如眼前的麻将,直到现在她都认不全牌。不过没关系,这辈子总有时间慢慢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范夫子笑容满面:“没事,不会没关系,玩两局就会了。” 这时就听屋外传来了萧子初的惊呼声:“啊啊啊啊,停下,停下——” 几人转头看去,就见大黑脖子上套着绳套,正在晾晒场上拉着螃蟹车飞奔。这是大黑这两天发现的新乐趣,它发现拽着螃蟹车飞奔时,全身每一根毛毛都畅快得不得了。短短两日,它已经能熟练的拖着螃蟹车围着房子转圈,还能保证转弯时车子不撞到墙壁和障碍物上。 萧子初缩在螃蟹车中两手紧握着螃蟹的两只大钳子闭着眼嗷嗷直叫,听他叫得这么惨,秦朗连忙叫停了大黑:“将军!将军快停下!” 大黑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车斗中的萧子初:来嘛,大黑陪你玩啊~你怎么不叫了?快叫啊~你叫得越大声,大黑越兴奋~ 范成章伸手准备拉萧子初起来:“没事吧?就让你别逞能。马拉车和狗拉车还是不一样的。” 哪知道萧子初却拒绝了范成章的帮助,他面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双眼亮晶晶的看了看黑狗和他的同窗:“再来一次?” 大黑再度奔跑起来,萧子初的尖叫声响彻了半个院子:“啊啊啊啊——太快了——救命啊——”范成章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停的擦拭着生理性的泪水:“子初真是口是心非。” 范夫子揣着手看得直乐呵:“这群孩子挺会玩哈。”还没正式进屋子,他们已经找到了消遣的玩具,挺好。 这时跑得正欢的大黑拖着螃蟹车向着院门口冲去,一边冲还一边汪汪的叫着。看到来者是熟马,大黑向征性的叫了两声,就站在了远处摇起了尾巴。 崔巍一手揣在袖中,一手用折扇遮挡着头顶的太阳,他跟在双手都拎了食盒的林岑身后,拖长声音抱怨着:“这鬼天气,热了这么久,竟然还不降温。爷我要化了,化了啊……” 林岑沉默着不说话,心中不断嘀咕着:明明是你自己强烈要求要来的,现在又在抱怨个什么劲? 走了没两步,秦家院中便冲出了一只汪汪叫的大黑狗,黑狗脖子上套着绳索,随着它的动作,绳子后方的螃蟹车“咔哒咔哒”露出了真容。螃蟹车上萧子初满面通红,明明不是他奔跑,可他的心跳还是比往日快了许多。 见大黑停下了动作,萧子初微微皱眉:“怎不跑了?大黑,我们继续。”眼角的余光中,似乎有人靠近。萧子初抬眼看去,就见穿得花里胡哨的崔巍正迎面走来。 四目相对时,崔巍和萧子初同时挑了挑眉:“你怎会在此?” 听见狗叫声,简嘉笑着对范夫子道:“今日还邀请了一位朋友,夫子不介意吧?” 范夫子现在的心思都扑在了麻将上:“这有什么介意的?最好来的是一位擅麻将的,正好能开一局啊!” 等范夫子看清崔巍的脸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怎是你小子?!” 崔巍板着脸扬起折扇便敲了敲林岑的脑袋:“都怪你,为何夫子在此的事没告诉我?若是你早些时候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得去恩师府上拜访啊!” 林岑一脸懵逼,秦家家宴会宴请什么人,他也不知道哇。这事能怪他?? 作者有话说: 崔巍的两张脸。 面对范夫子:恩师~ 背对范夫子:老匹夫!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秦家新貌◎ 没想到崔巍和范夫子竟然认识,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简嘉笑吟吟的问道:“崔公子,你会打麻将吗?” 崔巍愣了一下,没想到简嘉看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范夫子替他解了围,他揣着手慢悠悠地说道:“秦娘子放心,凡是你听说过的游戏, 我们崔公子不但会玩而且还很擅长。” 简嘉愉快的松了一口气,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崔公子, 一会儿劳烦你同范夫子玩几局麻将好吗?” 崔巍面带笑容, 只是笑容中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他环视一圈, 装模作样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玩麻将需要四人, 还有两人在何处?” 范长喜乐滋滋的举起了手:“我我我,老爷曾经教我玩过, 我会!” 林岑瞅了崔巍一眼, 也默默的抬起了爪子:“我会玩一点。” 范夫子大喜,揣着手直乐呵:“你看,这四人牌桌不就凑齐了吗?” 崔巍笑着点点头:“夫子说得是,说起来我也好些年没玩了,一会儿您可要让让我。”路过林岑事,崔巍压低声音咬牙道:“叛徒,扣你三个月月利。” 林岑:??? 什么毛病?他做错什么了? 直到这时, 众人才真正迈进了秦家的大门。大景的达官贵人喜欢用石板铺设地面,秦家这次改造也用了很多石板。不同于屋外青黑色的石板, 秦家内回廊和院子中的石板换成了浅灰色, 配上雪白的墙壁, 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亮堂多了。 一进家门,秦朗便带着他的两位师兄快步向着东厢房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姐姐给了自己什么惊喜。结果走到东厢房前时,他却懵了:他的门呢? 原本内回廊下有两扇门,北边那一扇门后就是自己的卧房。可现在,那两扇门都不翼而飞了,原本紧挨在一起的两个房间却被一道廊道所隔开,两扇原本面向外的门也被改到了廊道上,让两间屋子隔着廊道面对着面。廊道南北两侧的墙上有各有对称的门窗,而最里面的墙上则镶嵌了一组浅色的木柜,半敞开的柜子中摆放着二叔编织好的竹器。 好神奇,明明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却有些陌生了。 秦朗心砰砰直跳,感觉告诉他,兄长和姐姐为他准备的惊喜一定大。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北墙上厚实的木门。 这木门的样式也和他们家之前用的不一样,上面竟有突出的把手。这样挺好,之前的门有些腐朽,出入时经常需要用手指扣门缝。现在只要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进门后,眼前出现的不是一眼看到头的屋子,而是一间精致的书房。书房的天花板和地面都铺了浅色的木板,靠窗的地方依然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方的墙上打了整面墙的书柜,秦朗留在家里的书籍和文房四宝正稳稳的放在其中。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6节 白色的墙,浅黄色的木质家具,秦朗从来不知道这两种颜色搭配起来让人觉得这么舒服。看见新书房的第一眼,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秦朗缓步走到书桌前,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书桌是先前姐姐搬给她的那张。不知道他不在家的这一个多月书桌发生了什么事,它从深色变成了浅色。秦朗在书桌前坐下,透过宽大的窗户将又熟悉又陌生的院落收于眼底。 不只是他睡的东厢房被改造了独特的模样,西屋和北屋中间也出现了同样的半镂空的房间。现在兄长和姐姐正引着夫子他们走向西厢房,他看到崔公子已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范夫子则抓着一扇窗户细看着。 秦朗若有所思的摸着樟木桌,只觉得这样的改造挺好,却不知具体妙在哪里。直到萧子初的声音传来:“秦朗,你家的房子挺特别的。” 秦朗眨了眨眼,只见萧子初解释道:“我从没见过谁家的房子窗户对着内部开。你看,你家要是关上门,就像个堡垒似的,外面的人想进来都难。” 秦朗从小住在这里,并没觉得自己家有什么问题。听萧师兄这么一说,他才发现了问题所在。是的,他家所有的窗户都是向着院子的方向开的,而范夫子家就不一样,范夫子家的窗户是朝着光开的。 范成章分析道:“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秦师弟家在深山中,山中有猛兽,这样建房子猛兽攻不进来。” 萧子初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个原因。不过秦家院墙这么高,又没有对外开窗户,我本来觉得秦师弟的屋子里面会很昏暗,可走进来之后才发现,他的屋子挺亮的,一点都不昏暗。” 秦朗恍然大悟,是了,从进了房间之后,他就觉得房间的变化很大,一开始时他觉得是房间的布局颜色的关系,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是光线问题。 先前的屋子有多暗淡,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大晴天他在屋子里开着窗,也恨不得点上一根蜡烛。到了傍晚时分,山的影子一压过来,就算点了蜡烛,也还是看不清楚。 而现在的书房看着比范夫子特意选出来做教室的房子还要亮,而且书房的窗户和门不在同一面墙上,房间也比先前通透了很多。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秦朗仔细看着屋中的布局和颜色,最终他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窗户上。他家窗户变大了,窗户上糊着的不是麻纸,而是像冰块一样晶莹剔透的东西,偶尔还能看见夹杂在其中的小气泡。 秦朗跑出书房站在了窗前,伸手摸了摸窗户。指尖触碰窗上的东西后,留下了浅浅的指印。秦朗不确定的问两位师兄:“师兄,你们看,窗户上的东西是什么?” 萧子初摸了摸窗户,有点犹豫:“好像是玻璃。”这倒是稀奇,他见过用玻璃制作的器皿,却没想到能将玻璃镶嵌在窗户上代替麻纸或者绢布。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玻璃可比绢布或者麻纸更透亮,难怪秦师弟的屋子里这么亮。 不过这么做的代价一定不小,萧子初开玩笑道:“秦师弟,你家的窗户一定不便宜。”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平整又透亮的玻璃,做出来的代价一定不小,秦家每一扇窗户上都有玻璃,这得多少银钱啊。 萧子初瞅着秦朗,越看越觉得秦师弟深藏不露。 秦朗挠了挠头发,迟疑道:“我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在范夫子家,家里花了多少银钱他并不清楚。 范成章的兴趣完全被提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参观秦朗的卧房了。只见他抬手握住书房北侧的墙上的木门,期待地说道:“走,让我们看看秦师弟的闺房。” 秦朗小脸一红,一板一眼地纠正道:“范师兄,只有姑娘的房间才能被称为闺房。” 范成章完全没将秦朗的话放在心上,推开门后,他同萧子初一前一后进了门。卧房同书房采用了同样的配色,整个卧室中没有多余的家具,除了一张大床外,就只有床头两个小巧的木柜。这床也和别处的床不一样,它没有床框也没有蚊帐,一眼就能看见凉席上摆放的床品。 “好家伙,秦朗,你的房间可真漂亮啊。”范成章惊叹不已:“不过,你房间里也太空旷了吧?都没见到柜子。” 萧子初可不这么认为,他伸手指了指东侧的墙,提醒道:“那不是吗?整面墙上不都是柜子吗?”循着萧子初的指引,两人才注意到床北侧的那一面墙,果然,这一面墙上确实有一层木头。从木头缝隙间均匀的宽度不难猜出它们的真正用途。 范成章“哇”了一声,上前一步打开了其中一扇柜门:“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柜子,这是哪种柜子?墙柜?”整面墙上都是柜子,又能装东西,又让房间显得整洁。再看衣柜内部,有能存放私密物品的抽屉,有塞下冬季棉被的大隔间,还有能悬挂衣衫的空间。 范成章摸了摸衣柜,羡慕的对秦朗说道:“回头我要对爷爷说,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柜子。” 萧子初轻笑一声:“只怕夫子不会答应。”范家的宅子建了没多久,范成章的屋子里摆放的家具都是上等檀木做成的,范夫子最恨铺张浪费,多半不会理会范成章。 范成章也知道这事多半不能成,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光滑的柜门,佩服道:“听爷爷说,秦家的房屋是按照你姐姐的想法改成的,她可真厉害。” 秦朗骄傲地点点头:“是呀,姐姐就是很厉害。”她长得好看,人还聪明,遇到她是他们全家的幸运。 这时范成章眼尖的看到柜子北侧的墙上还有一扇门,他好奇地握住了门把手:“这间房是做什么的?”推开门后,范成章又面色古怪的关上了门。 这可引起了萧子初的兴趣,他轻笑道:“里面有什么?怎不让我看看?” 范成章眼珠子一转坏心眼地笑了笑:“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子初用脚指头都猜出里面有什么了:“是恭房吧?”没想到秦家人还挺讲卫生,竟然专门隔出一间房来放恭桶。 秦朗推门看了看,发现这间房间还挺大,里面除了恭桶之外,还有他洗漱用的各种盆。大大小小的木盆整齐的放在小木架上,靠窗的墙上还订了两根长杆,上面晾着他用的毛巾。 得知这些毛巾和木盆的用处之后,萧子初咋舌眼神复杂:“没看出来,你比我还讲究。” 秦朗不好意思的笑了:“姐姐没来我们家之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只有一块脏兮兮的布,擦完脸再擦脚,洗漱用的盆也只有一个,洗完脑袋再冲脚。简嘉到了他们家之后,为他和兄长添置了木盆和毛巾,此外还特意放了几块澡豆子让他们用。 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后,三个孩子发现了更多出人意料的东西。比如沿着墙角延伸的窄木板,可以防止人不小心踢脏靠近下方的白墙。比如门上可以自动合拢的纱门和窗户上薄薄的轻纱,有了它们,蚊虫就无法进入房间中叮咬人了。 看了秦朗的卧房之后,范成章和萧子初两面面相觑,怎么办,他们也想拥有秦朗同款卧室。 和两个孩子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范夫子和崔巍,参观了西厢房北边为客人留的客房后,两人摸着下颚大眼瞪小眼。 简嘉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夫子,崔公子,到我家之后一切随意,我去做个午饭,很快就好。秦易,轮到我们开工啦!” 秦易应了一声,对着客人们点了点头:“自便。”而后就和简嘉一头扎进了厨房。 秦家翻修时,厨房是唯一一个没有动布局的房间。其他房间要么多了墙,要么封了顶,只有厨房格局没变,一眼能看到屋顶的椽子。厨房中铺设的石板颜色略深,这样即便沾了油渍或者水渍,也不容易看出污脏。 秦易熟练地坐到了灶台后面,轻声道:“我开始烧火了。”简嘉笑着提起了锅铲,自信满满地说道:“开火吧!” * 范成章和萧子初在秦朗的带领下将秦家看了个遍,从菜园子到果园子,从家里的大黑狗到大白鹅,这三人挨个儿撸了一圈。矜持的三人终于有了普通孩童该有的童真,他们的笑声时不时穿过纱帘,飘入范夫子耳中。 小屋中的气氛就没有外面那么好了,范夫子和崔巍分坐在方桌对面,麻将相碰的声响中,两人脸上都不见笑容。范长喜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瞅了瞅崔巍,他缩了缩脖子,明明外头那么大的太阳,他竟然觉得背心有点凉。 可是屋中的氛围实在让人太难受了,活泼的范长喜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你说今天秦娘子会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呀?我猜猜,会不会是八大碗?” 鸡鸣镇人家摆宴席时,一般会上八道菜。在缺少油水的农村,谁家用的肉多,就证明谁家的日子过得好。因此富贵人家会直接上八道荤菜,彰显自家的财力。 想到之前品尝过的秦娘子做的荤菜,范长喜唇角出现了可疑的水渍:“我猜今天一定会有梅干菜坛坛肉,啊,那个真好吃~” 安静的林岑突然开口了:“嗯,还有红烧肉和甜米酒。”见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林岑板着脸慢吞吞的说道:“我刚路过厨房时,听秦兄弟说的。” 范长喜双眼都放光了:“哇,老爷,有红烧肉呀!还有甜米酒!秦娘子做的一定很好吃。我还想吃她做的那个一锅鲜和炸鱼。” 崔巍轻笑一声,轻轻翻开一张麻将:“这么多年过去了,恩师的喜好一点都没变。” 范夫子凉飕飕瞟了崔巍一眼:“你我师徒缘分早就断了,可别舔着脸唤我恩师,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弟子。” 崔巍垂下眼帘,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范夫子一见他这幅模样就忍不住生气:“当年若是听我的,好好入仕,现在最起码也是个正五品的官员,总比现在被崔家放逐好。崔氏一族我不是太了解,但大家族藏污纳垢是常态,你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回去争一个高低……呵,落到今日这步,心中可还欢喜?” 崔巍面色一僵,脸上的笑意变成了眼底的苦涩:“恩师是知道怎么扎我心的,落到今日这步,是弟子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范夫子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怪别人?要怪就怪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吧。” 崔巍态度良好的点头:“夫子教训得是。” 推了几把牌之后,范夫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更正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其实也不能说你技不如人,你还是捣鼓出了好东西的。”方才看到秦家的窗户时,就连自己都惊了一下,而崔巍却当时却趴在桌子上毫不在意。他从没见过如此完整又大片的透明玻璃,更没想到易碎的玻璃竟然能装在窗户上采光。 看到玻璃窗的瞬间,范夫子只当他离开城里的这段时间,大景制造又上了个台阶。结果问了简嘉才知道,这窗户是从鸡鸣镇外的琉璃厂定制来的,光是等这批玻璃就等了一个月。 “那琉璃厂是你的产业吧,既然有这种能力,为何还会被崔家人钳制?” 闻言,崔巍原本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神秘地笑着:“恩师,若是我说,我也是在别人的提点下才发现了玻璃的妙用,您会信吗?” 范夫子上下打量了崔巍两眼:“竟然还有人能提点你?我倒是想看看这位高人到底是谁。” 崔巍笑而不语,说来神奇,提点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简嘉。而且简嘉说这话时,他并不在场。简嘉苦于屋中光线太暗淡,就去了琉璃厂,想要定做一些透明的玻璃。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简嘉是在异想天开,玻璃怎会透明?而且玻璃液形态极难控制,温度高了难以成行,温度低了早早凝固,做个好看的装饰品也就罢了,如何能变成规整的大片? 可偏偏,崔巍就从这话里面得到了启发。其实玻璃和琉璃的制作方法是差不多的,甚至玻璃的工序更加简单。若是能将玻璃做成平整的大片镶嵌在窗户上……那他就开拓了全新的领域,不比开赌坊卖杂货和本家抢生意更好? 一个月的时间,琉璃厂的老师傅们熬得双眼通红,终于交出了第一片平整的玻璃。那片玻璃中全是气泡,崔巍却将它镶嵌在了窗框中高高挂起。第一片出来之后,接下来产出的玻璃颜色更加透亮。为了感谢简嘉无意中的启发,崔巍特意让琉璃厂的老师傅按照成本价将玻璃卖给了她,秦家透亮的玻璃窗正是由此而来。 今天到秦家转了一圈,崔巍已经发现了新的商机,除了玻璃窗之外,他对秦家的纱门也感兴趣,还有那固定在回廊下的脱水机和能烘干衣衫的烘干箱。他的这双眼睛果然还是厉害的,秦娘子果然是个妙人,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东西。一会儿吃过饭,他要好好同秦娘子谈谈合作的事。 小屋中的麻将声打得热火朝天,秦家厨房中的炒菜正进入到最热火的环节。一把青红辣椒洒下,呛人的油烟味熏得简嘉连连咳嗽。秦易连忙从灶台后面起身接过了锅铲:“你去休息片刻,炒菜的事交给我。”这道小炒鸡,他曾经见简嘉炒过,可能调味上面暂时达不到简嘉的水准,但还原个七八分还是没问题的。 简嘉擦去生理性的泪,抽了抽红红的鼻子:“这辣椒明明这么圆,却又这么辣,明明是我亲手育种种出来的辣椒,一点都不给我面子。”说起这个她就想哭,当时她特意挑了个头大体型圆胖的辣椒育种,指望着能种点不太辣的菜椒出来,可等辣椒结出来之后,好家伙,每一棵都辣到飞起。每次一炒辣菜,她就涕泪交加狼狈不堪,但是架不住工匠们和秦易二叔都爱吃辣。 呛人的辣味顺着窗户飘到了院中,秦易翻炒几下后,便抬头看向了院落。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北方的廊道和廊道两侧的卧房。从没想过,他家的老房子能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更没想到这么好看的房子,是他和嘉儿一点点打造而成的。 这是,他们的家。 想到这里,秦易唇角不自觉的上挑,心里温暖的同时又有些沉甸甸。这次建房子花费不小,即便施工队说了包工包料,可他们还是用超了银钱,加上这一个多月来吃饭等各方面的花销,秦易粗粗一算,他欠了至少四十两银钱。 四十两银子,不是四两,这么多的钱,何时才能还给嘉儿呢? 秦猎户认真翻炒着锅中的菜肴,一边陷入了深思。好在炎热的夏季即将过去,到了秋天山上的猎物会更肥美,希望他能早些凑得银钱。 闻着香辣的小炒鸡味,简嘉探头看了看一眼炒锅,满意地颔首:“可以吃饭了。朗儿,唤客人们吃饭了——” 闻声而动的客人们向着秦家的西厢的廊道下走去,廊道下的圆桌上已经摆上了冷盘和热菜。众人围着圆桌坐下,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盛着甜甜的酒浆。范夫子摸了摸肚皮眉开眼笑的端起了面前的大碗,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先来啊~今日我们共聚秦家,祝贺秦家乔迁之喜,再这喜庆的日子里,祝愿秦家家富人和,安居乐业。” 崔巍随即举起大碗,“大展宏图,吉星高照!” 林岑是个武将,让他说祝贺词简直要了他半条命,他憋红了脸,才吐出八个字:“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噗,哈哈哈哈,这个好!那我就祝秦相公和秦娘子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子孙奋发丙火辉煌!” 简嘉哭笑不得,知道的是这群人在祝贺秦家乔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喝成亲的喜酒呢。秦易眉眼含笑看了简嘉一眼,作为秦家家主,他起身举起了酒碗,沉声道:“感谢诸位捧场,来,干杯——” “干杯——” 作者有话说: 秦易:贫穷让我有了危机感。【挠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和男二合作的反派女配◎ 餐桌上放着八个漂亮的白瓷盘, 磁盘中摆放着八道冷盘。虽然这八道菜摆盘精致,荤素搭配看起来好看又别致,只是这分量也太少了。而且鸡鸣镇的人家宴请客人时, 会直接上热菜,大家还没遇见过宴席一开场就吃冷盘的情况。 范长喜不确定的看向范夫子,迟疑着:“老爷, 这是八大碗……吧?”和他想象中的八大碗不一样, 这就奇怪了, 方才他在屋外都听到了厨房中烹炸煎炒的声音, 怎么等到正式吃饭时,却没见到那些菜?说好的红烧肉呢?被秦娘子藏起来了吗? 见客人们面色古怪, 简嘉笑着介绍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几道冷盘吧,这是四素:蜜红枣、萝卜干、卤味素鸡和泡椒山笋。这是四荤:口水鸡、香酥鱼、蒜泥白肉和盐水鸭。冷盘是用来给大家开胃的, 农家小菜,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 原来这么漂亮的八道菜是前菜?范夫子眉毛挑了挑, 好家伙, 他在城里吃宴席时只见过用两道凉菜当前菜的,八道凉菜,这排场真不小! 范夫子笑呵呵的提起筷子:“挺好,大热天的吃点凉的,爽口解腻!”说罢夹起一片萝卜干放入口中,嘎嘣脆的萝卜干口感酸甜,沾了香油的味道, 吃起来清爽又独特。 一口萝卜干入喉,范夫子双眼都亮了:“真不错啊!从没想过萝卜干也能做出这等味道?来来, 成章, 子初, 你们快尝尝。” 萝卜干有什么好吃的?范成章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没吃过家中厨子做的萝卜干?用来下粥的萝卜干又硬又干,还齁咸,吃一条下去恨不得能扒一碗粥。比起萝卜干,他更想尝尝那道浸在了红润辣椒油中的口水鸡,那鸡皮色泽金黄,沾了酱汁的肉呈现出好看的酱色。 就在范夫子夸萝卜干味道的时候,范成章已经眼疾手快夹起了一块胸脯肉。听到爷爷让自己吃萝卜干时,范成章口中正叼着半块鸡肉。 “爷爷,口水鸡也好吃。”原以为鸡胸脯肉会干柴,可咬了一口才发现,这肉又鲜又嫩,范成章不是很清楚口水鸡的蘸料中加了什么,他只知道酱汁酸辣开胃,果然吃一口就让人口水长流不止。 除了口水鸡让人惊艳之外,卤制素鸡汤汁吸饱了汤汁柔软可口;蜜红枣菜如其名,枣肉像蜜糖一样香甜绵密;泡椒酸笋看起来清清爽爽,吃一口酸辣上头又脆又嫩。剩下的三道荤菜,盐水鸭肉质细嫩,咸鲜适口,半点鸭腥味都品尝不到;蒜泥白肉酸香宜人肥而不腻。相比之下,先前让范夫子惊艳不已的香酥鱼,反而不够看了。 没想到这八道凉菜每一道都好吃,这倒是让崔巍发现了新的商机,他慢悠悠吐出盐水鹅的骨头,漂亮的含情眼对着简嘉含情脉脉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以为凉皮已经足够惊艳了,却不知和秦娘子做的其他菜肴比起来,凉皮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抛了个媚眼后,崔巍慢悠悠的说道:“不知秦娘子有没有兴趣把这几道菜的方子卖给我?你放心,绝不会亏了你。” 可惜崔巍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简嘉那时正忙着用公筷拌时蔬沙拉。半个时辰前还好好长在院中的小嫩菜浸在了油醋汁中,引得不爱吃蔬菜的萧子初都动起了筷子。 简嘉还没说话,就见范夫子瞅了一眼崔巍:“吃饭就好好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哎呀,桌子在动!”正准备品尝蜜红枣的范成章刚伸出筷子,就看到装着蜜红枣的盘子走远了。定睛一看,竟是桌面在转动。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7节 “这也行?”崔巍放下筷子,摁着桌子上方的凸台转了转,原以为这是用来装饰用的台板,没想到它竟然还能转动?!一时间崔巍来了兴致,恨不得拆了桌子看看内部到底有什么构造。 简嘉笑道:“是啊,今天要上的菜肴比较多,为了让大家能方便的品尝到每一道菜,于是用上了可以转动的桌面。是不是很方便?” 秦家的很多家具都是简嘉按照自己的想法定做或者自制的,就比如眼前可旋转的桌台,就是她和秦易二人花了整整三个夜晚才制作出来的。因为没能找到合适的轴承和滚珠,桌面转起来会有些滞涩感。但是比起需要大家站起来夹菜,它已经能满足秦家的基本需求了。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物件,真正使用时却无比便利。崔巍又发现了新的商机,他的凤鸣楼里不乏有钱的客人,这些人每次点菜都也会点不少,有时候为了给他们布菜,房间中的侍女比客人还要多。若是有了可以转动的桌子,省了侍女不说,客人们也能安心商谈。 崔巍双目放光,赞不绝口:“这个好,回头一定要告诉我做法。” 八道冷盘很快就见了底,简嘉和秦易二人起身收了空余的碗,再顺便将之前温在锅中的菜肴端上了桌。这次端上桌的菜都是热菜,里面除了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之外,还有秦家特产梅干菜蒸坛坛肉,山珍蒸火腿,江湖酸菜鱼,农家小炒鸡,其中最醒目的便是放在桌子正中间的一大锅菌菇老母鸡汤。 这几道菜分量十足,一端上桌便香味四溢。因为用的碗盘大,六道菜摆了整整一桌,看起来像是重新开席了一般。范夫子喜得连连摸胡须,看简嘉和秦易的眼神更温和了:“秦相公和秦娘子有心了。” 如果说先前的冷盘让大家胃口大开,那这六道菜则是让众人肚子里的馋虫彻底安静了下来。若是觉得肚子里缺油水,吃上一口微甜的红烧肉或者酥嫩的坛坛肉,一口下去那肥而不腻酥而不烂的满足感无法用语言形容。 若是觉得单纯吃肉没什么挑战性,可以尝试酸辣的酸菜鱼和香喷喷的小炒鸡。埋藏在鱼片下方的酸菜最是下饭,隐藏的鱼骨上附着着不少鱼肉,会吃的饕客总能精确地剔除鲜美的鱼肉留下通透的鱼骨。还有鲜嫩的小炒鸡,咸香中微微回甜,浓稠的酱汁麻辣上头,用来蘸过了油的饼,又是别样的风味。 吃不了辣的人也能找到适合自己胃口的菜肴,秦易从山上摘来的蘑菇鲜嫩爽滑,不管是用来蒸火腿还是炖鸡,鲜得让人停不下筷子。秦家没有老母鸡,为了招待好众人,简嘉和他昨日特意去了山外的村子买了不少鸡鸭。文火慢炖一个多时辰的鸡汤中混了蘑菇的鲜味,萧子初那么挑食的孩子已经喝了三碗汤了。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过如此了吧?众人畅快的吃饭聊天,欢笑声不绝于耳。素来话不多的秦易喝了几杯酒后,脸上染了薄薄的红晕,往日犀利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让坐在他身侧的简嘉忍不住多看两眼。 秦家自制的甜米酒口感醇厚,喝在口中甜丝丝,看到睡的碗里米酒快空了,秦易便会起身为他斟满,同时还会善意的劝道:“自家酿的酒,不易醉人,喜欢就多喝点。” 崔巍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的沉醉在了秦易的谎言之下,菜还没上完,崔巍的脸就红成了秋天的枫叶。他眼神迷离,身体开始微微晃动,视线中范夫子的脸都出现了重影。好在崔巍很有先见之明,他对着秦易拱拱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了,秦兄,我得倒了……” 话音未落,崔巍身体一软已经钻到了桌底下。秦易赶紧起身,同林岑一起将崔巍从桌子下拽了起来,崔巍闭着眼口鼻间都是米酒的甜香,他小声嘀咕着:“说好……不醉人的呢?”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崔巍进了客房,喝醉了的崔巍抬手对着虚空抓着,口中说着听不清的胡话。众人哄堂大笑,谁能想到第一个倒下的竟然是看着酒量最好的崔巍?范夫子乐得停不下来:“就这点酒量,还好意思经商?来来,不要管他,我们吃自己的。” 见秦易入座,简嘉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秦易,你醉了没?” 秦易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清明:“还没,怎么了?” 简嘉笑了笑:“没事,就是确认你是不是还清醒着。”秦易醉了酒之后会无意识的学人说话,简嘉最喜欢看他犯迷糊的样子,现在他还能回应自己,就证明他确实没醉。 简嘉笑而不语,给秦易斟满酒:“多喝点。” 今日这一顿吃得最开心的当属三个孩子了,尤其是范成章,他从没吃过每一道菜都合自己心意的宴席。说真的,今天来秦师弟家时,他本来没抱什么期待,结果现在他好羡慕秦朗。范成章打着满是油花的饱嗝,轻轻拍了拍秦朗的肩膀:“秦师弟,一会儿你带我们多转转吧?我今天吃撑了,得好好消食。” 萧子初放下碗筷,同简嘉和秦易客气的说了一声:“多谢款待。”而后看向了秦朗:“是啊,先前你不是说你兄长教你浮水了吗?你说你学浮水的地方很安全,要不一会儿你也带我去看看吧?” 上次秦朗落水时,他亲眼看着秦朗浮于水面四肢扑腾,这让怕水的萧子初也想学着浮水了。 * 崔巍已经许久没睡得这么香了,他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没有崔氏一族人丑陋的嘴脸,他的脚也还完好如初,梦里的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崔家少爷,还是师长寄予厚望的学生…… 好梦终有醒时,等崔巍听到耳边如雷一样的呼噜声时,他才恍恍惚惚睁开双眼。胸腹上无比沉重,转头看时,就见自家护院那张欠揍的脸。崔巍捂脸,难怪方才梦境最后,他梦到自己被熊追,原来是这厮将手足压在了自己身上。 艰难从林岑的手足下起身后,崔巍残留的酒意也消散了。他喝酒上头得快,酒意消散得也快。等走出秦家客房时,崔巍眼中的迷茫已经彻底消散。 阳光静静洒下,秦家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院落尽收眼底,站在西厢房下,崔巍看见秦二叔正在院子对面编织竹器。竹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屋檐上几只小鸟正在蹦跳,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于耳。院外的鸡鸭鹅叫声混着秦朗他们的笑声隐约传来,明明周遭的声音很多,可崔巍却觉得世界安静极了。 崔巍伸了个懒腰,全身松快。他捋了一下鬓边的长发,唇角挂上了志在必得的笑容:“走,谈生意去。” 秦家西侧的院墙上有一道小门,从洞开的小门中穿过,就能看到西边的老果园。改造房屋时,简嘉还顺便将果园收拾了一番。如今秦家所有的家畜家禽都在果园中安了家。一进果园,最显眼的便是北边新建的马厩,马厩中一红一黑两匹骏马正在吃草。红骏马是秦家的,黑色的高头大马则是自家的。 黑马扯着几根茅草讨好地放在了红骏马前,它压低脑袋,脖颈轻蹭着红马的肩膀。崔巍瞅了瞅自家没出息的大黑马,嫌弃不已:“你看清楚了,它是公的!你也是真犯贱,之前给你找了那么多姑娘,你连咬带踢,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现在倒是看上眼了?嘿,死心了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不忍心看自家大马贱兮兮的模样,崔巍恨铁不成钢的转过了视线。马厩不远处有一座简易的鸡窝,用篱笆圈出的鸡圈中,一只公鸡正带领着几只母鸡低头刨食。若是崔巍早几天来,这里还没有鸡窝。 沿着果园中的小道向南方行走几丈,就看到了简嘉和秦易的身影。崔巍过来时,就见这两人正坐在树下的小凳上,两人中间放着一个果盘,果盘中的紫葡萄已经没了大半。 简嘉一心三用,她一边翻看着书,一边揪着葡萄往自己和秦易嘴里塞,同时还得看着鱼塘中正在扑腾的三个小朋友。不大的鱼塘被这三人搅成了泥浆水,几条无法忍受的鱼儿已经靠岸翻上了白肚皮。 崔巍探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哪里来的三只泥猴,脏得都快看不出人形了。还有,萧子初你身上套着的是什么?” 萧子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说道:“要你管!就不告诉你!” 他的胸口套着一条软绳,软绳上拴着几只比碗口还要大的猪脲泡。猪脲泡说起来不好听,可是却很实用。打理干净之后吹胀的猪脲泡就像气球一般,能浮在水上。五只猪脲泡串成的简易游泳圈,就让怕水的萧子初在鱼塘里扑腾了许久。 崔巍摸了摸下颚,揶揄道:“萧子初你不是怕水吗?今天怎么敢下水了?” 萧子初双脚扑腾,双腿面对崔巍的方向拍打着水花。崔巍连连后退:“好好,不说你了。噫,脏不脏啊!弄脏了我的衣裳,回头你得赔我。” 萧子初这才放缓了动作,“今日开始,我不会怕水了。” 崔巍缓缓点头:“恭喜恭喜。对了,夫子呢?喝醉了?” 范成章回道:“爷爷先回家了。”说起这个,范成章就觉得自家爷爷太聪明了,他不光自己走了,还打包了好多菜肴。说是要回去宴请老友,肯定是回去自己私吞了。难怪他今天特许自己和子初在秦家留宿,原来是想一个人吃了那些美味的菜肴。 不过没关系,秦娘子方才说了,晚上会重新为他们做好吃的。 崔巍挑了挑眉,舒了一口气,挺好,夫子回去挺好的,要是他留在这里,自己还不好意思同秦娘子商量事情。 崔巍脸上带了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向了简嘉:“秦娘子看书啊?” 听见崔巍的声音,简嘉笑着抬头:“崔公子醒了?来,这里坐,吃葡萄。”说罢她指了指秦易身边的小矮凳。 崔巍倒也不嫌弃,他一屁股坐下,眼尖的看到简嘉手里的画本子,“这是书铺里面新出的画本子,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简嘉面色古怪,迟疑道:“怎么说呢……就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俗套。不过用来解乏的,就不要奢求太多了。”对于前世看过大量小说视频的简嘉而言,大景的画本子就算写出花来,也不过如此。这也没办法,谁让现在流行的都是这种画本子。她就算想找不同风格的,也未必能找到。 崔巍认同的点点头:“对,是俗套。”这时就见旁边的秦易背靠着果树面颊通红,细细看去,秦易眼神涣散,呼吸间全是米酒的甜味。 崔巍乐了:“秦兄这是醉了?” 简嘉点了点头,笑容灿烂的揪起一只葡萄塞到秦易手里。喝醉了的秦易无意识的抬手,把葡萄送入口中,那迷茫又无辜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喜欢了。 崔巍学着简嘉的模样揪了一粒葡萄放在秦易手里,见秦易乖乖吃葡萄,他惊讶的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哎呀,好玩!”谁能想到强悍的秦猎户喝醉了竟然是这般模样,也太乖巧了些。 这倒是和简嘉的想法不谋而合了,简嘉呲着牙笑道:“好玩吧?借你玩玩。” 两人隔着秦易坐下,时不时揪一粒葡萄递给秦易。崔巍一边侧着头看着秦易的反应,一边征求简嘉的意见:“秦娘子,和你谈个生意呗。你家里的那些纱窗啊,旋转桌呀,烘干箱以及脱水机什么的,卖给我呗?” 简嘉轻看崔巍一眼,笑道:“怎么个卖法?”崔巍所说的买,自然不是买下家中已经做好的东西,而是买下她的创意,回去找更加巧手的工匠仿制。她本就没想遮掩,既然崔巍主动找她谈,她自然不会不要送上门的银钱? 崔巍把玩着葡萄粒,缓声道:“秦娘子和秦兄是我恩师的熟人,秦朗又是我的同门师弟,自然不会亏待与你。这样,我和你签五年,这五年里每年给你百分之一的纯利,你看如何?” 简嘉眯着眼笑道:“成交。” 这倒是让崔巍愣了一下:“这么痛快?不再商量商量?” 简嘉笑着摇摇头,见秦易皱起了眉,果断往他嘴里塞了个葡萄:“崔公子是范夫子的门生,自然不会亏待我。你说如何就是如何?而且,后续如果我有新的点子,也会优先卖给你。” 崔巍慢慢摇了两下折扇,上下打量了简嘉几眼,难得的收了笑容:“这么放心我?你就不怕我过河拆桥?” 简嘉笑了笑:“能入我秦家吃饭的就是自己人,不信任自己人难道信任外人吗?”倒不是她真这么放心崔巍,而是她清楚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太容易被人复制了。她的手工远不如技艺高超的工匠师傅,就算自己有心做了同样的东西出去卖,也未必能卖出。 而崔巍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商,哪怕再落魄,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崔巍手里的铺子商号不计其数,有了这些物件,他的进项会更多。别说百分之一的纯利,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纯利,也比自己拼死拼活打市场好太多了。 简嘉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求所想也不过是在这不熟悉的世界好好活着。崔巍有心想同她合作,她为什么要拒绝送上门来的生意? 崔巍眸色变深,他认真看着简嘉的双眸,许久后突然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定不负秦娘子的信任,合作愉快。” 看着崔巍伸出的手,简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她突然有些想笑。古早玛丽苏文里,经常可以见到男配女配为了得到男女主而达成共识携手合作,他们每次合作就意味着男女主的感情会遭受波折,波折之后男女主感情会升温到达新的台阶。 她现在也算是和原书男二合作了,只不过合作的目标不是为了争夺柳思瑶或者许灵生,而是为了赚钱。这真是出乎意料的合作! 简嘉伸手同崔巍轻轻握了一下,她上下摇了摇手,学着电视上商界大佬谈合作的模样,沉声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话没说完,简嘉突然觉得手背一阵温热,两人低头一看,就见秦易伸出右手搭在了简嘉的手背上,无意识的重复着:“多多关照……” 崔巍差点笑出声来:“不行了,秦兄到底喝了多少酒?这都醉迷糊了。” 简嘉眯着眼笑道:“他心里高兴,多喝一些无妨。” 原以为秦家建新屋只有自家人庆祝,却没想到今天来了满满一桌的人。虽说一桌人中只有林岑一人是秦易的旧交,可能坐在同一桌吃饭,多少也有了一些交情。 正如崔巍说的那样,一面生疏,二面相熟,三面谈天说地。朋友不就是从一次次的相处中,情谊才逐渐变得深厚的吗? 作者有话说: 秦易:不知道为什么,打嗝都是葡萄味?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摊上事的许公子◎ 第一次下水, 萧子初展示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一下午的时间,他不光学会了浮水的技巧,后来还能脱离游泳圈在水塘中扑腾好几个来回。等三个孩子从水中爬出来时, 手脚都被泡出了白色的皱纹。 简嘉为三人准备了温热的洗澡水和清香的澡豆子,等待三个孩子洗澡时,她则开始准备材料, 晚上包馄饨吃。鲜嫩的小青菜在锅中汆烫变软, 过凉水后细心剁碎, 再挤去多余的汁液。并入剁碎的肉馅之后就能调味了。 萧子初洗过澡走出回廊时, 就见简嘉正在厨房中包馄饨。放桌上的竹筲箕中摆了半筲箕白胖的像元宝一样的馄饨,看着可爱极了。 昏沉了大半日, 秦易周身的酒意消散,此刻正和简嘉一起裹馄饨。简嘉时不时看一眼秦易, 指点他动作要领。萧子初站在厨房外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秦朗的兄嫂看起来好极了。这种好不是说这两人长得多美好, 虽然这两人确实是不可多见的俊男美女, 可萧子初想说的是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好。 明明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却格外有默契,好似没有什么能影响他们做事一样。 秦易首先发现了萧子初站在门外,他快速裹完手中的馄饨,用沾了面粉的手挑起了纱门。简嘉笑吟吟地邀请道:“外面有蚊子,小郎君快进来,别被蚊子叮了。” 萧子初行了个礼, 缓声道:“兄长,姐姐。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先前看到简嘉和秦易, 萧子初总是礼貌而疏离的唤他们为“秦猎户”和“秦娘子”, 而现在他竟然像秦朗一样称呼二人。 简嘉和秦易对视一眼, 笑道:“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子初肚子饿了吗?锅里有鸡汤,给你热一碗如何?”中午萧子初吃得最多的便是鸡汤,虽然他喝了好几碗,可鸡汤毕竟是流质的,下午在水中泡了这么久,想来他应该肚子饿了。 萧子初摇了摇头,瞅了馄饨一眼:“不了,我现在不饿,想晚上和大家一起吃晚饭。”顿了顿后,萧子初说明了来意:“下午浮水时,我听了姐姐和崔巍的交谈。原本我不该多言,我只是有些不解,姐姐为何让崔巍定条件?家中的物件是你和兄长想到并做出来的,为何不多要一些?你们是觉得崔巍有权有势,而自己只是平头百姓,因而不敢争取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可以帮上忙,绝不会让简嘉他们做亏本买卖。 简嘉给萧子初拖了一张小凳,笑道:“坐下说话吧。”身形站得笔直的孩童双目灼灼看着她,竟然让她觉得有种压力。 见萧子初坐下后,简嘉将自己的想法细细分析给了萧子初听:“子初,或许你觉得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可以在崔公子处争取更大的利益。只是我们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萧子初皱眉:“愿闻其详。” 简嘉手中动作不减,声音柔和道:“这些物件其实很简单,有心之人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制作了。崔公子也是聪慧之人,若是他有心,回家之后找技艺高超之人制作,做出来的东西只会比我们做出来的更好。他愿意主动来找我,并且让利给我,我觉得他不像个狡诈的商人,更像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 萧子初眨了眨眼:“好像……是这样。不过若是没有你们,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点子,我觉得你要的太少了。” 简嘉眉头一挑:“子初可知百分之一的纯利代表着什么?” 萧子初颔首:“知道,夫子曾经讲过。售卖出去的货品扣除成本之后剩下的就是纯利。例如,一张桌子卖三百个铜板,纯利可能只有一百个铜板,百分之一的纯利便是一个铜板。” 简嘉笑道:“是呀,你想想,我什么都不用做,崔公子的铺子里每卖出一张桌子,我就能得一个铜板,多好的事啊。” 萧子初还是那句话,他皱着眉,有些迟疑:“可是……还是太少了。说不定一年只能卖出一千张桌子,那你只能得一两银子。岂不是很亏?” 简嘉在筲箕中放下馄饨,笑道:“不少了,子初。你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年拼死拼活也就只能挣得两三两银子。一家人要吃要喝,基本存不下银钱。若是卖桌子能得一两银子,卖纱窗又能得一两,零零总总加起来,已经能让一家老小生活很久了。” 萧子初静默不语,简嘉缓声道:“我想,你应该出生富贵之家,几两银钱对于你而言可能不算什么。不过对于我们这种农家而言,几两碎银就能让我们好好的生活下去了。而且我和秦易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些日常用品,若是能推广开来,对于和我们一样的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萧子初低下头若有所思:“这样啊……”原来普通百姓一年拼死拼活只能赚两三两银子吗?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8节 可是他在城里时,每天光是饭食就要花二十两银子。原来他一日的生活开销,就能让普通家庭过十年的好日子了吗? 萧子初久久的沉默了,直到吃过晚饭,暮色降临,他还是微皱着眉低头不语。 范成章轻轻戳了戳萧子初:“怎么了子初?你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晚饭没吃饱吗?”不应该啊,秦娘子今晚做的鸡汤馄饨,他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馄饨,一口气吃了三碗。子初也吃了两碗,应该吃饱了啊? 萧子初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抬头时眼神暗沉的问秦朗:“朗儿。” 正在书桌前练字的秦朗放下笔,狐疑看向萧子初:“怎么啦?子初师兄?” 萧子初问道:“你姐姐和兄长每个月给你多少银钱?” 话音一落,秦朗懵了:“啊?为什么要给我银钱?”实不相瞒,从出生到现在,他唯一一次接触银钱,还是那次陪二叔去卖竹器时,那之后他身上连一个小钱都没有。 突然间秦朗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脑袋:“啊,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有的,你等一等。”说着秦朗从书桌旁的柜子里取出了自己的小书包,又从书包夹层中取了一个巴掌大的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放了五个铜板。 秦朗不好意思地笑了:“兄长和姐姐给了我五个铜板,让我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我没有用银钱的机会,就放在书包里面了。子初师兄,你需要吗?” 萧子初接过荷包掂了掂,过了许久才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我不知人间疾苦啊……” 秦朗和范成章面面相觑,不知萧子初为什么突然说这话。难道是今天下午呛了水,把脑子给呛坏了? * 崔巍效率惊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让林岑来传信,让简嘉和秦易去凤鸣楼签合约。收到消息后,简嘉哭笑不得:“崔公子真的很喜欢和人签合约。” 秦易赶着马车慢悠悠道:“我觉得他是个谨慎的人,比起口头承诺,更喜欢白纸黑字写下。”同这种人打交道挺好,秦易觉得挺安心。 马车在凤鸣楼前缓缓停下,简嘉刚掀开车帘,就听楼中传出了“嘤嘤”的哭泣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崔公子您误会了,灵生哥哥并没有那个意思,都是瑶瑶的错,才让你们产生误会。崔公子的物件多少银钱?瑶瑶,瑶瑶就算砸锅卖铁,一定会赔给你。” 简嘉动作一僵,抬头瞅了瞅天空,今天出门之前她特意看了一下黄历。黄历上写着“诸事皆宜”,她才开开心心出了门。为什么,明明都诸事皆宜了,为什么还会碰到柳思瑶和许灵生? 这不科学! 秦易不知柳思瑶二人同简嘉之间的纠葛,只知道简嘉不喜欢二人,上次已经说明了“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交集”的话。秦易停下脚步,缓声问简嘉:“要不,先避一避?” 简嘉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刚想退回车厢中,就听崔巍的声音响起:“呵呵,砸锅卖铁?姑娘,你家的锅未免太值钱了。你可看清楚了,我这是春带彩的玉佩,一块值千金,你拿什么赔?就算你和你的小情郎卖身,也赔不起这块玉佩。懂?” 哦?有情况? 难道是崔巍和柳思瑶命中注定的相遇? 想到这里,简嘉更想赶紧撤。崔巍是书中官配男二,据说他和柳思瑶一见钟情,虽然书中没写这两人于何时何地见了第一面,但是目前看来,剧情大神不可逆,说不定这两人已经碰撞出爱情的小火花了。 古早文不都是这样的吗?或许最初见面时,男n和女主有一些误会,可是随着误会接触,两人的感情快速升温…… 对于简嘉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和女主沾边之后的男人一个个的都像被下了降头似的,理智全无。只希望崔巍能保持理智,好好签了约再说。 “崔公子,我不是故意要弄坏你的玉佩。情急之下,我误将你当成了轻薄瑶妹的恶徒。还请你……”许灵生的声音带了一些窘迫和尴尬,说话都不似平时那般气定神闲了。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巍堵上了:“我懂,身为爱慕者见不得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有异性出现。哪怕是飞过的一个公蚊子,你都觉得它觊觎你的心上人。你放心吧许公子,我也听说过你的大名,并不想因此和你交恶。我这玉佩你也看到了,价值不菲。若是折成银钱,你我都觉得无法接受。这样吧,不若你找一块和它价值相同的物件抵给我,此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许灵生面色猛地涨红,双眸死死盯着案桌上那一块碎裂成两半的玉佩。饶是他盯出花来,这玉佩也无法复原。平生第一次,他希望时间能倒流,让他回到半个时辰前。 简嘉本来要离开的步伐硬生生停住了,她伸手在自己腰间摸了摸,眼神中出现了几分热切。秦易将简嘉的动作尽收眼底,而后偏过头唇角绷直。他知道的,许灵生是嘉儿的意中人,若不是简小强作孽,嘉儿说不定已经和许灵生成双成对了。 “可惜了……”简嘉遗憾地放下了在腰间摸索的手,“忘了带瓜子。”老黄历诚不欺人,今日果然诸事皆宜。没想到身为反派女配的她,有生之年能看到男二为难男三的名场面。 真刺激!真上头! 瞧瞧许灵生那不可一世的脸受憋的模样,简嘉心情大好,要是能有一把瓜子,她的心情会更好。 秦易准确的捕捉到了简嘉方才说的两个字:“瓜子?”和瓜子有什么关系?虽然不明白简嘉的意思,他还是配合的问道:“你想嗑瓜子吗?我给你买一些来。” 秦易刚一动,就被简嘉准确抓住了手。秦易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掌心中白嫩的手,耳根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简嘉只顾着吃瓜,根本没注意到秦易的反应,她头也没回,只是拉着秦易悄咪咪躲在了人群的后方:“没有瓜子也无妨,这么好的吃瓜现场,不能错过。”说罢她还戳了戳前方一个正在看热闹的大娘:“请问,这里面在闹什么呢?” 那大娘也是个性情中人,三两句话就将前因后果告诉了简嘉:“嗐,凤鸣楼的东家今天倒了大霉,好心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结果却被那姑娘的情郎误会成轻薄姑娘的恶人。推搡中,东家身上的玉佩摔碎了,现在正在扯这事呢。”末了大娘啧啧了两声,摇头晃脑道:“要是这事处理不好,那情郎就得去坐牢了。” 简嘉眉头扬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目光看向了柳思瑶的衣摆。柳思瑶的衣裙湿漉漉,证明那大娘所言非虚。 简嘉低声呢喃着,声音中有几分期待:“坐牢啊……” 坐牢是不可能坐牢的,许灵生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读书人,许家庄的族人还指望他考上秀才举人做大官呢,怎么可能让他去坐牢?再说了,原著中崔巍并没有对许灵生做什么小动作,柳思瑶就已经投奔到他的怀中了。就冲着这点不难看出,崔巍应该不会报官,更不会将许灵生送入牢中。 听了崔巍的话后,许灵生沉默许久,只见他拱拱手对崔巍缓声道:“崔公子,很抱歉弄坏了你的玉佩。我知你的玉佩贵重,一定会想办法赔给你等价的物件。” 崔巍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吟吟地摇了摇扇子:“口说无凭,立个字据如何?来人,拿纸笔给许公子。这赔偿呢,也得明明白白写下来,赔何物,何时赔,许公子你觉得呢?” 许灵生袖中的手攒得更紧,听着柳思瑶的哭声,看着案桌上破碎的春带彩玉佩,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明白瑶妹天性善良,突然落入水中必定惊慌失措,被人救上岸之后会哭泣也是正常的。他明白,怪他自己没分辨出是非黑白就上前维护瑶妹,才会引出这次的事端。 道理他都懂,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咎由自取。只是为什么胸中像是堵了一口气,憋得他难受呢? 眼见许灵生接过了店小二抵来的纸笔,柳思瑶的眼泪彻底决堤。她一把握住了许灵生的手,呜咽道:“不能写,不能写啊!那玉佩价值千金啊,灵生哥哥,你到哪里才能凑到这笔钱?此事因我而起,就算砸锅卖铁,就算卖身卖艺,我都不能让你背上这么重的债啊。我去求崔公子,求他看在你不是有心的份上,求他网开一面……” 许灵生呼吸乱了,眼眶也红了起来:“我可以卖字卖画,可以等考上功名之后再还,只要,只要……” 后面的话许灵生说不出来了,他痛苦的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纸笔。纤细的笔杆和薄薄的纸犹如千斤重,压得他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价值千金的玉佩啊,他就算将自己卖了,也卖不到十分之一的价钱。 什么时候才能凑齐这些银钱?乡试在即,他应该将精力集中在温书上,若是身上背了这么重的债,状态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签了这张纸,可能大半辈子都得还债了,又或许一辈子都还不清…… 这时柳思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深深看了一眼许灵生,泪眼中出现了几分决绝。在许灵生低头思考之际,她转身快步走到崔巍身前,双膝跪在地上泪眼朦胧道:“崔公子,求您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求您不要让灵生哥哥签字,他是个读书人,哪里能背上这么沉重的债?” “求求您了,您买了我吧,我为奴为婢,一定报答您的恩情!”柳思瑶伸手想要去扯崔巍的衣摆。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这一幕不止让许灵生心碎,更让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起来:“该不会是凤鸣楼的东家看上了这小娘子,故意给许公子他们设了个套吧?” “是啊,是啊,两个大活人总不能被一块玉佩压死吧?” “崔东家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柳思瑶心头暗喜,哭声更大了一些。 简嘉轻轻嗤笑一声,低声对秦易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秦易的掌心中还残留着简嘉的体温,听到简嘉的问话,他才回过神来。思考一阵后,非常有原则的秦易给出了他的回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按原价赔偿。” 简嘉赞许的看了秦易一眼,抬手轻轻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愧是我们!”说完这话后,她正色看向了柳思瑶三人的方向:“若是哭泣和眼泪就能掩盖自身的错误,就能逃避该承担的责任,那大家不用工作,只管对着老天爷哭泣就行了。” 柳思瑶的眼泪对于觊觎她颜值的男人而言是无价的珍宝,不知崔巍会不会被梨花带雨的美人折服,免了许灵生的债?简嘉好奇地观望着,想看看崔巍的反应。 就在柳思瑶的手快要触碰到崔巍的衣摆时,崔巍突然挪开了双腿,没让柳思瑶的一根手指落到自己身上。他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声音像是淬了冰似的:“看来是我想错了,想着许公子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私下商谈能留一线。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今日我做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不该救你许公子的心上人,就该让她在水里飘着,这样此刻我就不用被冠上不近人情仗势欺人的名头。” 崔巍眼神凌厉地看向了许灵生,声音冷情的说道:“第二件事,发现玉佩损毁第一时间就该报官,不该想着给你留面子私下和解。许公子,既然你和这位姑娘都认为是我崔某过分了,那我们就报官吧,后续一切,我们去衙门大堂说清理清也就是了。” “林护院,去衙门走一趟吧。报官,就说贵重玉佩被人损毁,求官府做主断个是非。” 随着崔巍话音落下,大堂的角落里传来了林岑沉闷的回应:“好的少爷。” 柳思瑶的面色彻底僵了,她急得语无伦次,哭都哭不出来了:“不不,不能报官!崔公子,是我错了!求求你再给灵生哥哥一个机会吧!签,我们立刻就签合约!” 崔巍冷着脸起身,凉凉看了看许灵生和柳思瑶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真是晦气,耽搁本少爷做大事。” 说罢崔巍面上的寒霜散去,摇着折扇冲着人群后方的简嘉笑吟吟道:“秦兄,嘉儿妹子,你们两看热闹看完了吗?看完的话咱先上楼签个约?” 简嘉面色一僵,她还以为崔巍没发现她,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的动作都看进去了?这……好丢人。还有,“嘉儿妹子”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成了崔巍的妹子了? 许灵生循着崔巍的目光看去,就见简嘉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见到简嘉,许灵生眼神复杂,心情更加复杂。 柳思瑶眼神震惊地看向简嘉,数月没见她,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她觉得嘉儿更好看了。简嘉身上穿着的是流云裙吗?她怎么能买到这么好看的颜色?还有简嘉的发髻,为什么她的发髻看起来如此蓬松又自然?简嘉是不是又白了…… 一时间柳思瑶忘记了哭泣,只呆呆的看着简嘉。 简嘉对着崔巍行了个礼:“崔公子。” 崔巍热情的迎了上来:“叫什么崔公子,也太生疏了。走走,楼上坐。本想今天好好和二位商谈,但是看样子我们闲聊的时间不多了。哎,你说这叫什么事,救人还救出了是非,我实在没地方说理了。” 崔巍一边抱怨着,一边引着简嘉和秦易向二楼的楼梯走去,大堂中只留下看热闹的人群和呆愣的许灵生柳思瑶。 直到看不见简嘉他们的身影,柳思瑶才回过神来,她难以置信的回头问道:“灵生哥哥,方才那个人,是嘉儿吗?” 许灵生眼神黯淡地点了头,是的,方才进门的正是简嘉和秦猎户。从进门开始,简嘉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到自己身上。 望着通向二楼的阶梯,许灵生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倦怠和疲惫。 作者有话说: 秦易:方才你在腰间摸索什么? 简嘉:瓜子。 第50章 第五十章 ◎虎患◎ “晦气啊, 我明明看了黄历,黄历上说今天诸事皆宜,我才溜达出门。哪知道一出门就惹了事, 平白无故损了一块玉佩不说,还被扣上了仗势欺人的帽子。嘿,还说我看中了那小娘子故意设套。岂有此理!就那种蒲柳之姿, 我要多少有多少好么?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能敌得过我春带彩的玉佩吗?!” 签完合约之后, 崔巍对着秦易和简嘉二人就吐槽上了, 他是真没把这两人当外人,各种国骂脱口而出。简嘉坐在桌子对面, 手中抱着茶盏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心里却已经吐槽上了天:说好的温柔忠犬男二呢?说好的对原女主一见钟情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子呢?现在怎么还骂上了? 崔巍手中的折扇摇得飞快, 骂了一阵后,他端起茶盏狠狠喝了两口水:“给脸不要脸, 自讨苦吃!” 简嘉想了想之后, 缓声问道:“崔公子真要和那许灵生闹上公堂?”秦易不着痕迹的垂下眼眸,轻轻吹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果然嘉儿还是惦记着许灵生的。 崔巍“砰”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咬牙切齿道:“给他面子私了,他非得纵容着自己的小姘头坏我名声,这口气谁能忍?!还你能忍?爷我没抽他算对得住他了!” 简嘉笑了笑:“自然是忍不了的。只是我想提醒一下崔公子……” 崔巍火气十足,先前那谪仙一样散漫雍容贵公子的形象早已不知消散在何处了。他瞪了一眼简嘉:“叫哥!怎么?我当不上你唤一声‘哥’?合同都签了啊!简嘉你有点良心!我让给你百分之二的点啊!你叫一声哥会死啊!” 简嘉清清嗓子, 摸了摸胸口的一叠合约。昨天和崔巍谈的时候,他给了百分之一的纯利, 今天签约时, 合同上写的却是百分之二的纯利, 合约时间也从五年变成了十年。这样一来,简嘉无形中赚的小钱钱已经翻了数倍了。 不能得罪财神爷,简嘉顺从的唤了一声:“崔大哥。” 崔巍这才舒畅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说起来我年纪比你们两都大,以后我就不能唤秦易为‘秦兄’了,以后得唤他‘秦弟’了。” 只怪秦易的姓太容易让人误解,又是“情兄”又是“情弟”的,简嘉努力控制了好久,才不让自己笑喷出来。倒是秦易没什么意见,他依然面不改色:“崔兄随意就是。” 被崔巍一打岔,简嘉险些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还是崔巍帮她唤回了思绪:“你刚刚想要提醒我什么来着?” 简嘉一拍脑门,缓声道:“许灵生是许家庄的人,他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这事本就是他的错,我不觉得上了公堂之后他能辩得过你,不过还是想说一句:强龙难压地头蛇。若是许灵生真拿不出赔偿的银钱,被你送入了牢房中,只怕许氏一族的人会给你找麻烦。” 许氏一族在地方上有些根基,若是真心和崔巍作对,只怕崔巍的产业会收到一点影响。现在开始崔巍是自家的财神爷,他家铺子中卖出的物件也有自己的一份,简嘉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赚钱大计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崔巍是原著中最重要的男二,虽然今天他没看上柳思瑶,不代表将来不会发展出什么来。而且许灵生是原著男三,将来是能入朝堂的人。若是崔巍将事情做绝了,难保许灵生会不会像对付原主一样对付他。 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后,简嘉舒坦的喝了一口茶水,别说,这高档茶叶就是香。 闻言崔巍沉默了,他抬手摸着下颚,简嘉说的事情他确实没考虑到。方才热血上头,他竟然想着不要许灵生的赔款,想让他在牢中呆个十年八年。幸亏没一时冲动,不然也不知道许氏一族要给自己使多少绊子。这么看来,简嘉这姑娘确实是个福星。不光人长得漂亮,脑子也转得快。这个妹子认得不亏! 不过,听说简嘉曾经痴恋许灵生,她如此为许灵生说话,该不会对他旧情未了吧?崔巍眼神在简嘉的面上转了几圈后,揶揄的笑了:“嘉儿妹子说了这么多,不会是心里还想着许灵生吧?”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39节 “噗——咳咳咳——” 回应崔巍的是简嘉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被水呛到肺管子的滋味不好受,简嘉咳得眼眶都红了。秦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唇角绷直眼神担忧道:“别激动。” 崔巍贱兮兮扇着扇子,笑嘻嘻的扎了一刀:“哎呀,嘉儿反应这么激烈,难道是被为兄说中了吗?” 简嘉气得直拍桌子:“这是污蔑!这是诽谤!这是对我的人身攻击!崔巍,你再胡言乱语,我要和你绝交!” 竟然说她想着许灵生?天地良心,她分明是想着自己还没到手的小钱钱! 崔巍败下阵来,连连安抚道:“好好好,为兄错了,为兄误会了嘉儿妹子的一番好意,你没有想着许灵生,而是真正为为兄担忧。” 简嘉无奈的摇摇头,连叹几口气之后才正色道:“是,我之前确实痴恋过许灵生,鸡鸣镇上很多人都这事。只是人总有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总有清醒的那天。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会期待着同他在一起,希望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他。你看,我是每日都往鸡鸣镇上跑的人吗?就算来到镇子上,有缠着许灵生吗?”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恋,我更喜欢脚踏实地的陪伴。我喜欢的人,不一定多俊美,但是他一定是有责任心的,能敬我爱我的人。光是这一点,你觉得许灵生能做到吗?” 秦易心念一动,心头的些许不满烟消云散。是啊,嘉儿若是还喜欢许灵生,凭着她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和自己和离,像先前那样大胆的追求许灵生去。可是她没有,即便现在有钱有时间,也宁愿窝在家中,除非家中需要添置东西,不然不会往镇上跑。 “以后不要再用许灵生来打趣我了,那些都过去了。”简嘉笑着端起了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茶水,“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不希望再横生波折了。” 崔巍认真看着简嘉的眉眼,许久后,他展开折扇笑道:“好,以后为兄再也不说这话题了。” 楼下传来了响动声,“谁报官了?和我们走一趟。”原来是林岑带着官差来了。 崔巍面色一苦:“哎,本来就很忙了,还得为了这破事烦神。秦弟,嘉儿,为兄我随官差去一趟官府,你们等我走了之后再下去。” * 等许灵生和崔巍跟着官差走了之后,秦易二人才慢悠悠离开了雅间。简嘉摸着胸口的契约眉开眼笑:“今天签了好多契约,你说到年底的时候,咱能得到多少银钱?” 秦易并不关心这个,想了想后他摇了摇头:“不知。”说这话时,秦易唇角上翘,眼神温和,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简嘉此刻的心情也很好,她已经开始期待了:“要是年底能多得一些银钱的话,咱就把它们存起来。将来朗儿书读到哪里,我们就将房子买到哪里,这样他上学放学都方便。” 秦易愣了一下:“啊?”他家的房子刚修好,听简嘉的意思是……以后还会搬家?那么好的房子不住了? 简嘉一眼就看出了秦易的想法,她笑道:“现在的房子很好,我很喜欢。只是谁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你放心吧,就算哪一天我们要离开小石村,也只是向着更好的地方走。人往高处走,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将来会住上更大更好的房子。” 简嘉说的“一家人”让秦易心头一暖,他微微颔首:“是,你说得对。” 刚出凤鸣楼大门,柳思瑶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嘉儿,嘉儿,你等等。” 简嘉一怔,眉头皱起。柳思瑶才是让许灵生摊上官司的原因,她是最重要的证人,官差怎么没带她走? 见简嘉停下了脚步,柳思瑶上前两步哽咽道:“嘉儿,灵生哥哥被官差带走了,你能不能救救灵生哥哥?” 可惜崔巍特意让简嘉和秦易晚些下楼,却不曾想到柳思瑶竟然在此处等他们,他的一番好意,终究是被柳思瑶坏了。简嘉站定身体,转身看去,就见柳思瑶两眼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简嘉上下打量了柳思瑶几眼,只能说柳思瑶不愧是女主,如果换成她先落入水中,再哭了许久,只怕现在衣衫凌乱两眼肿胀,丑得没脸见人了。腹诽归腹诽,简嘉还是认真拒绝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柳思瑶连连摇头,反问道:“怎会帮不了呢?你明明认识崔公子啊,他还认你做妹妹。你说话比我们都要管用,求求你帮忙说个情吧……” 简嘉面色凝重:“首先,我和崔公子只有数面之缘,他为人热情唤我一声‘妹子’,并不代表我和他有很深的交情。其次,现在崔巍和许灵生都被官府带走了,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左右官府的判断。” 柳思瑶不知是真慌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呜咽道:“怎么会帮不上忙呢?你还没帮忙说情呢,怎么就帮不上了?嘉儿,我不知道先前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对我,对灵生哥哥有那么大的意见。现在灵生哥哥被带走了,只求你看在往日的情谊上帮忙说几句好话,难道就这么难吗?” 简嘉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和柳思瑶说话真费神,她好像听不懂人话,无论自己只直白的拒绝还是委婉的说道理,她只沉于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去想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 见简嘉揉眉心,秦易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头疼?” 柳思瑶抬眼看去,只见那俊美的秦猎户正深情地看着简嘉。他是那么高大,胸膛是那么宽阔,简嘉都已经有这么优秀的丈夫了,为什么不能帮帮她,帮她救回灵生哥哥?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柳思瑶不甘心地向着简嘉走去:“嘉儿,嘉儿,我求求你了,你帮帮忙吧。你帮我这次,以后我再也不和你抢灵生哥哥了,我将他让给你。只要你能让他免于牢狱之灾,我,我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眼看柳思瑶靠近,简嘉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伸出右手阻止道:“打住,别说胡话了。你忘记之前我说过的话了吗?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们,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交集。柳姑娘,请自重。” 柳思瑶哭得更委屈:“嘉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灵生哥哥是无辜的。看在我们都曾经一起喜欢过他的份上,你为什么不能善良一些呢?求求你帮帮忙他吧。你可以开条件,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为你去做。只要你这次帮了灵生哥哥,就算我当牛做马也……” 简嘉终于忍不住了,她冷笑一声凉飕飕的说道:“可别侮辱牛马了,我家马儿知道自己接送主人,你能做什么?你是力大无穷能耕地,还是足智多谋能助人?我要是你,这会儿就不会拦着一个曾经有过节的人求她帮忙,而是赶紧去许家庄告诉许氏一族的族人,让他们想办法捞人。” 柳思瑶呜咽着,眼睛乱转着,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地不肯动弹。她哪里不知简嘉说的是对的,只是她不敢去许家庄,灵生哥哥的母亲本就不喜欢自己,若是让她知道是因为自己才害得许灵生有了牢狱之灾,还不得撕了自己? 见柳思瑶“但是”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简嘉冷声道:“你要知道,那是官府,不是你家后院,不是你想要如何就如何的。你让我去为你说情,我以什么身份去?我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更不是既得利益者。再对你说一次,这个忙,我帮不了。” 柳思瑶泪流得更凶:“可是,报官的人是崔巍啊。你明明认识崔巍,明明美言两句就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为什么不肯帮忙?你,你是不是爱而不得,巴不得灵生哥哥坐牢才好?” 秦易面无表情扫了柳思瑶一眼,缓声对简嘉说道:“回去吧,不要同这种人多言。”和这种傻子相处的时间长了,怕是脑子都不清醒了。 简嘉眯了眯眼睛,声音更冷,“你没事吧柳思瑶?我来帮你捋一捋前因后果啊。首先,落到水中的人是你,崔巍是因为救你才会被许灵生推搡间弄坏了玉佩。其次,许灵生是你的情郎,他因为你才对崔巍动了手。你才是这两人之间产生矛盾的原因,作为这事的见证者和亲历者,你自己不去公堂陈情,反而拦住了我,希望我去帮你陈情。你觉得这合理吗?” 柳思瑶摇着头想要反驳简嘉,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 简嘉并不想给她留面子:“你将自己的责任转嫁到我身上,捆绑我,让我为你做事,我不从你就胡乱攀咬,说我同崔巍关系好。你知道对于一个有夫之妇,这句话有多恶毒吗?幸亏我的夫君就在我身边,他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若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信了你的话,你让我如何自处?” 柳思瑶急得脸都涨红了,“不,不是的,我没想着破坏你们夫妻情分。我只知道崔巍唤你‘妹子’和你关系好……” 简嘉冷笑一声:“所以,你不知道我和崔巍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凭着个人臆断,就觉得我和他关系不错。行啊柳思瑶,你是又想当然又理所当然,让我为你的错误买单,你挺会转嫁责任。” “我劝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口舌。且不说我和崔巍没那么深的情分。就算有,我也不会倒打一耙让崔巍吃了这个哑巴亏。你们有错在先,崔巍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有这脑子你别和我掰扯,赶紧回家筹钱去,说不定能早日解决这事。” 说完这话后,简嘉麻溜爬上了马车,对秦易温柔的笑了笑:“走,回家去!”鸡鸣镇和她八字不合,有女主在的地方让她觉得晦气,还是回家好。 柳思瑶眼睁睁看着秦易打马而去,她哭得直跺脚:“你们,你们……”她要是能筹到钱,也不至于拦着简嘉说这么久的话。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灵生哥哥进监牢吗? * 马车路过镇子西头的茶馆时,秦易勒住了马,对车厢中的简嘉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茶馆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买的?简嘉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笑着说道:“好,我等你哦。” 一进茶馆,秦易便对店小二说道:“买两斤瓜子。”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再加一斤五香花生。”这家茶馆中的瓜子和花生是特质的,它吃起来有香味和咸味,不像别处的花生瓜子似的寡淡。方才简嘉说想吃瓜子,他便盘算着到这里来给她买。 就在等待小二取货的时候,秦易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寒暄声:“哎?这不是秦猎户吗?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 秦易回头,循声看去,果不其然招呼他的又是古道热肠的杨胄杨猎户。老杨生得浓眉大眼,他又高又壮,全胸裹着一件油腻腻脏兮兮的布,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镇上的屠夫。 见秦易回头,老杨热情地拉开身边的椅子,笑道:“方才张昂还说起你,想给你传个消息。” 秦易的目光扫向了老杨对面的位置,只见猎户张昂手里捏着一把花生正侧身斜坐在椅子上。张昂生了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眼角下拉,看起来并不好相处。秦易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可是每次看到张昂,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往日里,张昂见到秦易,总会阴阳怪气几句,可今天他却扯出了热情的笑容,对着秦易招招手神秘道:“快来快来,有个发财的好事,必须叫上你,正好碰见你了,要不然我还得去你家附近走一趟。” 寒暄完了后,张昂压低声音道:“我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你们知道我们西阳镇吗?那边闹虎患了。”西阳镇就在鸡鸣镇的西南边,那边山岭多,山上猛兽也多,前些年每年都会听到西阳镇那边传出猛兽伤人的事件。 闻言秦易眼神一凝:“这时候闹虎患?”一般虎患会发生在冬季,冬天猎物少,老虎找不到吃的,只能闯入人类村庄捕食家畜家禽,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伤人吃人的情况。 张昂眉毛挑起,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可不是,往年都是冬天才听说有虎患,没曾想现在还没入秋,老虎就下了山。听说有个村子被老虎一夜间吃了七八口人,啧啧,真渗人啊。” 秦易眉头皱起:“如果只是一头老虎,断不可能吃掉七八口人。” 杨胄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方才就说这个呢,别说我们这里的老虎了,就算是北边的虎,那么大的体格子,一晚上也吃不了七八口人。” 秦易补充了一种可能:“可能,有好几只虎。”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以前西阳镇虎患严重时,官府组织猎户上山捉虎,几日之后,猎户们足足猎杀了二十多只猛虎。直到现在,西阳镇镇口的老祠堂中,还留着虎皮做成的的毛毡。 杨胄摸着下巴思考着:“如果真是这样,用不了多久官府应该会组织我们去猎虎。” 张昂轻笑一声,抬眼得意的瞟了秦易和杨猎户一眼:“官府已经在准备告示了,最多后天,告示就会贴到我们鸡鸣镇。听说,每猎得一头虎,给这个数……” 张昂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嘴唇翘起泛黄的齿间说出了一个令人心动不已的数字:“一只虎,一两金。一两金啊,那就是十两银子,要是能打上一只虎,两三年不用开工了。你们心动吗?” 心动,怎会不心动? 张昂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跟你们说啊,这次官府可是动了真格了,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猎户加入。十里八乡几十个猎户都上了山,山上就那么几只虎,到时候狼多肉少老虎不够分。我们三个都是老熟人了,依我看,我们合作怎么样?到时候猎到的东西,三人平分如何?” 同杨胄合作,秦易倒是不反对,只是他并不想和张昂有过多的交集。而且狼多肉少,就算真猎到了老虎,只怕自己辛苦一阵,最后会被张昂坑。秦易本能的准备拒绝张昂的提议。 张昂仿佛也看出了秦易的想法,他嘿嘿笑了两声,尴尬道:“秦老弟,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就是有时候嘴上没把门的,要是以前说了什么得罪了你,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不坏。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可能想自己独行。可老哥哥我啊,有内部消息,到时候带你走猎物最多最安全的路线,怎么样?去不去?” 秦易垂眸沉思,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杨胄重重拍了两下:“去!怎么能不去呢?多好的机会啊。打一只老虎回来剥了皮,给自家的婆娘做一件衣裳,那家伙可老美了!相信我啊秦老弟,哪个女人看到虎皮大氅能不心动,你需要这个!” 说罢杨胄指了指窗户外外面,笑容中带了些许猥琐:“你家小娘子生得美,她正缺这么一件衣裳,你觉得呢?” 秦易抬起眼眸看向了车窗外,从他这个角度,正巧看见简嘉掀开了车帘向着茶馆大门探看。在秦易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面上的冷俊已经被温柔的笑意取代了。 面对双目灼灼看向自己的张昂,秦易面容重新变得冷俊,他缓声道:“去是一定会去的,只是组队的事情还有待商量。” 张昂猛地一拍手,笑容满面道:“好商量好商量,只要你去了,何愁我们猎不到老虎啊!” 作者有话说: 崔巍:爷的这双眼5.0的视力,不管是看物还是认人,可清楚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明枪易躲◎ 若不是亲自走一趟, 许灵生还不知道鸡鸣镇建了个临时衙门,更不知道在其中办案的是县令杜大人。他只知道站在衙门大堂中的那段时间,他像是被扒光了衣裳一样, 自尊自信碎了一地。 从衙门大堂走出来时,许灵生素来挺直的脊梁弯曲着,白净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完全不见平时的精气神。他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面对身前如孔雀一般高傲的崔巍, 本能的想要闪躲。 损毁崔巍玉佩这事因他而起, 人证物证都在,上了公堂之后他毫无辩驳的机会就被县令断了罪。如果不是族长得到了消息及时赶到, 从中斡旋,只怕现在他已经进了县衙大牢了。族长赔上了人情说尽了好话, 才换来了崔巍松口,原本他需要赔崔巍一千多两白银, 现在只用赔付八百两了。 明晃晃的太阳直直的照在了许灵生身上, 却让他遍体生寒。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空落落的,八百两白银啊,他五年内能还清吗?考上了举人做了官或许能还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了。 崔巍面上带着笑容,左手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右手捏着薄薄的契书扬了扬:“许公子请记得五年内还崔某银钱, 若是逾期不还,崔某还会来找你哦。” 走了两步之后, 崔巍突然停下了脚步, 似笑非笑的看着许灵生的脸:“许公子啊, 我想问你一句。你站在大堂上时,你那千娇万宠的心上人为何不见踪影?” 许灵生张张嘴,很想给柳思瑶找个理由,可是各种理由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却都不成立。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惨痛的事实,他心爱的瑶妹不但没有同他一起站在大堂上,甚至都没出现在围观的人群中。 柳思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崔巍像是不知道许灵生此刻有多难受一般,笑眯眯的往他心口扎刀:“难为许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本想着,你们若是情比金坚一同出现在大堂上陈情,一起拿出态度来面对此事,这银钱我就不要了。崔某我虽然是个商人,可也是熟读诗书自诩风流的人物。能见证一段真挚的感情,比损失一点银钱重要多了。只是啊……可惜,可惜。” 崔巍笑着摇了摇头:“可惜郎有情,妾有没有意就不得而知了。”顿了顿后,他眉头一扬:“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今日我肯松口,并不是觉得你许氏族长的面子有多大,而是在我进衙门之前,有人在我面前替你求了情。说起来那人曾经被你厌弃,我实在想不通,那么好的人,你为何会厌弃她。” 说完这话后,崔巍轻笑一声将契书塞回袖中,“都说你是十里八乡最有可能考上举人的读书人,今日一见,我只见到了一个眼神不好的不分鱼眼和珍珠的傻书生。言尽于此,许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崔巍呲着牙对着他的护院伸出了手:“噫,你就不能扶我一把?我都快站不稳了,从没见过你这样没眼力劲的护院。” 林岑:…… 算了,他莫名其妙挨骂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 崔家的马车逐渐远去,只留许灵生立在大堂前满眼茫然。崔巍的家世和人脉他今日窥见了一点,即便面对县令,崔巍依然气定神闲半点不虚,这样的他自然不屑于说谎,他是真的没将许氏一族放在心上。 族长的面子他都不给,是谁?到底是谁能在崔巍面前为自己求情说话?那人还被自己厌弃,不应该啊,自己何时厌弃过别人? 突然间许灵生混沌的头脑中闪现出了一张脸,简嘉?在崔巍面前为他说话的人会是简嘉吗? 越是细细回忆,许灵生越是心惊。是了,出事至今,崔巍见过的人只有简嘉和她的猎户相公,没想到简嘉上次对他那般词严令色,这次竟然还会为自己说话…… 就在许灵生失魂落魄沿着长街漫无目的的行走时,就见柳思瑶从一边的小巷中走了出来。柳思瑶身上的衣衫沾了泥污,一双眼睛肿胀得像毛桃似的。若是平日里见到她这般模样,许灵生必定心痛不已,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只是此刻见到这张脸,再回想起崔巍说过的话,许灵生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停下脚步,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失望。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0节 这就是他的心上人,他以为她遭受了危险,不顾一切的护着她,因而背上了这辈子都无法还清的债务,而她却现在才出现。 柳思瑶其实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这里了,只是看到衙门前围了那么多人,她不敢上前。自知理亏的她不敢抬头看许灵生的眼神,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挪到了许灵生身前,伸出手想要拉许灵生的衣袖:“灵生哥哥,你,你没事吧?” 许灵生偏过头去,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了两个字:“还好。” 柳思瑶鼻尖通红,嘴巴一张,两行清泪便滚了下来:“你,你是不是气我方才不在?我去找嘉儿了,我想让嘉儿为你求情。可是,可是她半点情面都不讲。明明她认识崔公子,却不肯为你美言几句……” 许灵生心中突然觉得很无力,无力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怒气。看着柳思瑶的泪眼,他握紧了拳头,咬牙问道:“你求了简嘉一个时辰?”他在衙门大堂整整站了一个时辰,难道这段时间,柳思瑶一直在求简嘉吗? 柳思瑶垂泪摇了摇头:“没有,她一点都不善良,三两句话就将我给拒绝了。她还骂我,说我做牛马都没人要……呜呜呜,朋友一场,她怎么能这么说我?” 许灵生的心沉沉向下落去,也就是说柳思瑶同简嘉只说了几句话,剩下的时间她完全能赶到衙门为自己求情。可是她非但没来,此刻还出现在自己面前哭诉,哭诉着自己被简嘉骂了,寻求着自己的安慰。 她甚至都没问一声,这事情到底怎么解决的,也没问一问自己到底要还多少银钱?许灵生苦笑一声,抬手抚住了自己的双眼,或许崔巍是对的。 他的这双眼睛确实不太好使,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 两日后,秦易便在鸡鸣镇中的公告栏里看到了衙门告示。告示上说,西阳镇的虎头山出现了虎群,需要经验丰富的猎手上山猎虎,每猎到一头虎,奖励五到十五两银子不等的白银。参加灭虎的猎户需要明日辰时之前在西阳镇镇口的老祠堂前集合,届时会有当地的向导带领他们进山,过时不候。 打虎得到的奖金比张昂告诉自己的还要高,看到消息之后,秦易便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出发至西阳镇。 这次打虎的时间持续七天,猎户们除了中途下山添加补给之外,基本都要呆在山上,因此准备工作要做足了。山中草木茂盛,长弓的用途不大,反倒是体型小反应速度快的弩箭用处多。秦易蹲在屋檐下打磨着弩箭上的铁箭头,打磨完的铁箭锋利无比,看着就让人胆寒。 打磨好的弩箭还要在一种白色的浆液中滚一圈,确保每个箭头上都沾了足够的浆液。这是秦易从深山中取来的树汁,说是有见血封喉的效果。 简嘉蹲在沾了浆液的弩箭旁,伸手想要取一只弩箭细看。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箭矢,秦易便眼疾手快抽走了那一小捆箭矢:“别碰,这个不是开玩笑的。” 简嘉眯着眼瞅了瞅盛在碗中的白色浆液:“真这么厉害啊?” 秦易板着脸,郑重道:“这么一小碗汁液,能毒死几十个人,你说厉不厉害?” 简嘉讪讪缩回了手,看着秦易认真将箭头用专门的木桶装好了,看见他又取下腰间的匕、首开始打磨,她终于憋不住了:“要不,这次猎虎行动,咱就别参加了行吗?” 秦易磨刀的动作一顿,偏过头问道:“为什么?” 简嘉缓声道:“你看,我们当地的老虎虽然是华南虎,可是那是虎群呀。咱家刺客只是一只小猫,身手都那么利落了,一只老虎的战斗力该多可怕?更别说一群虎了。” 秦易眉头一挑:“华南虎?”这倒是从没听说过的称呼。 简嘉手一扬,“别打岔,我在和你说正事呢。那可是虎群,它们在山中盘踞了那么久,你要深入它们的地盘,难保它们不会打个伏击什么的。你对那边的山岭地势又不熟,万一中了套,在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秦易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在廊檐下编织竹器的二叔笑出了声:“嘉儿这是担心你了,易儿,要不你听嘉儿的,这次不去怎么样?” 简嘉连忙点了点头:“对啊对啊,你忘记了吗?上次你和蚺蛇搏斗时,脚就受了伤。要不是将军机灵,知道回来叫人,你也不知道要在山里躺多久。我知道你想猎虎赚一些银钱,可是你看,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犯不着以身涉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你觉得呢?” 秦二叔笑道:“我看啊,易儿不像是冲着银钱去的,他更像是冲着‘打虎英雄’的称号去的。”毕竟秦易是上过战场的人,若是家中没出事,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在军中当上官儿了。二叔觉得年轻人血气方刚,想做点什么表现自己也很正常。 秦易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等他看清简嘉眼中的担忧后,心头一暖,眼神温柔的解释道:“我不是为了赚银钱或者想要出风头才去参加剿虎的,虎群是会流窜的,西阳镇离我们这里不远,我们家西边的山岭和西阳的山是连在一起。若是不将老虎剿灭,它们迟早会出现在我们家附近的山头上。到那时别说上山了,只要我们出了这道门就会有危险。’” 简嘉一愣:“啊?!”竟有此事?! 秦易点了点头:“是啊,与其到那时单打独斗,不如现在和其他镇的猎户联手,一并将虎患扼杀在摇篮中。你放心,我并不是莽撞之辈,不会为了多猎杀一只老虎就让自己置身在险境中。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相信我好吗?” 简嘉怎么会不相信秦易,只是她一直有些不安。原著并没有交代秦易因为什么事跛了脚,在她看来,没有发生的事都有可能会害得秦易受伤。如果秦易真的因为这次猎虎导致受伤,而她没有阻止,她才会真的不安。 不过见秦易如此坚定,简嘉也不方便说什么了。 * 第二天天光大亮,秦易便牵着马走出了院门外。秦朗期待的看着自家兄长,大大的眼睛里亮闪闪:“祝愿兄长此番前去一往无前,猎到最大最多的老虎。” 秦易抬手摸了摸秦朗的脑袋,笑道:“我不在家的日子里,照顾好家里人和自己,知道了吗?” 秦朗郑重的点头:“兄长放心,一切有我。”犹记得几个月前,秦朗还是个说话畏畏缩缩只会躲在人后的孩童,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积极乐观开朗,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二叔关照道:“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不要和人逞凶斗勇,感觉不对就早些跑知道了吗?” 秦易哭笑不得,笑着点了点头:“好的二叔,我记下了。” 简嘉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背包。这是一个双肩背,本来做出来想给秦朗装书用的,后来做好了才发现它实在是过于巨大了,若是装满了书,秦朗根本背不动。 秦易提着背包掂了掂重量,问道:“里面装了什么?”难道又像是上次那样,为他准备了干粮?这倒不必了,衙门已经在西阳镇设好了补给站,里面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带了这些反而累赘。 听见秦易问自己问题,简嘉解开了书包上的束口绳,露出了其中的物件。书包中有隔层,每一层隔层中都塞了相应的物件。其中占了最大隔间的是两团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洁白布料,秦易不解:“这是何物?” 简嘉拿起其中一团介绍道:“这是纱布,我裁剪成三寸宽后洗干净用蒸汽蒸过了。如果你受了伤,可以用它来包扎伤口。”她也想给秦易搞出医用纱布和绷带出来,只是条件有限,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若是秦易真受了伤,比起胡乱撕了衣裳来包扎伤口,用蒸汽蒸过的纱布至少细菌少一些,伤口感染的风险能降一些。 “还有这些,这是止血的,这是止疼的,这是止泻的,这是防蚊虫的……”纱布旁的隔间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药罐,每一瓶上都贴了纸条写明了用法和用量。简嘉甚至贴心的在不大的隔间中塞下了一对两尺长的夹板,面对秦易震惊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甲板,“这个是夹断了的骨头的……啊,只限于四肢啊,不能夹胸腹的位置。” 秦易又感动又好笑,“我知道了。这包里还有什么?” 简嘉翻了翻夹层道:“还有一包饴糖和一包面饼,哦,还有一些家里常用的调味料。”万一秦易迷失在山林间,也能靠这些东多撑几日。 “噗嗤。”秦朗没控制住笑出了声,“姐姐为兄长准备得好充分呀。”竟然还在包中放了糖,不知道的还以为兄长是去出游呢。 简嘉挠了挠脸颊,解释道:“不要小看糖,关键时刻它能救命。它能提供大量的热量,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吃一点,能拖延到救援到达的时候。” 秦易正色颔首,将背包背在了后背上:“我记住了,谢谢你。” 枣红马绝尘而去,将军跟在马后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简嘉久久凝视着山道,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总有些不安。 * 等秦易到达西阳镇镇口的时候,老祠堂前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个猎户。这倒是比秦易想象中的人数少了不少,不过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不知发生了什么。 俊俊刚刚停稳脚步,杨胄便招手呼唤秦易了:qqun吴尔寺九0吧衣92“秦老弟,你怎么现在才到?我们都来了大半个时辰了。快来,就差你了。” 等秦易靠近时,杨胄递过一张黄麻纸介绍道:“山上出事了,昨天有三个猎户提前上山想探探底子,结果只活着下来了一个,就那一个都半残了。说山上的虎很多,也很疯狂。现在衙门不让我们单独上山,最起码得凑五个人才能上去。我们已经找了两个了,说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特意给你留了个位置。” 秦易环视一眼,正如杨胄所言,他身后的队伍已经初见雏形。这队伍里除了他熟悉的杨胄和张昂之外,还有两张不熟悉的脸。这两人正同张昂相谈甚欢,看到自己来,只抬起眼帘懒懒看了自己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 秦易眉头一皱,既然是一个团队活动,那队员之间至少得有默契,这样不友好的组队他不想参加。秦易后退一步,没有接杨胄手中的黄麻纸,而是客气地颔首道:“谢了老杨,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不占这个位置,你们另外找人吧。” 杨胄疑惑的摸了摸头发:“啊?”秦易不来啊,那他也不想呆在这个队伍里面了,这两个人是张昂找来的,先前没见过他们。张昂打猎本就是个半吊子,这两人看着也不咋地,杨胄思忖了一阵,看向了秦易:“那我同你一起。” 这还得了?张昂立刻跳了起来,满面笑容地转身走到了秦易身边,他一把拽住了秦易的胳膊,热情的对他身边的二人介绍道:“同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说的秦易秦小弟了,别看他年纪轻轻,打猎可是一把好手!” 那两人一改先前的冷淡,脸上也堆上了笑容,左边那个又高又壮的拱拱手:“久闻大名啊,我是张扬。”另一个身形同张昂差不多的猎户声音尖细:“我叫杜杰,大家都是同一个镇上的猎户,都是熟人组队也放心哪。” 张昂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几个人联手,那一定是整个南安县最厉害的队伍……” 没等张昂说完话,秦易毫不留情道:“既然是组队,上山之后免不了要一同合作,若是猎到了猎物该如何分配?” “那当然是平……”看到秦易冷清的眼神,张昂眼珠子一转,说出的话也变了个意思,“凭自己能力啊。谁打到的猎物就归谁,你们说是不是啊?” 秦易静静看了张昂一眼,“若是我辛辛苦苦将老虎的气力消磨得差不多了,你们上前补刀,然后说猎物是你们杀死的,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张昂三人大眼瞪小眼,杨胄憨憨地摸了摸下颚:“是哦……”组队就是容易发生这种事,到时候掰扯不清反而会坏了事。 若是面对其他猎户,秦易自然不会说得如此直白,只是他信不过张昂,更信不过他带来的这两人。因为蝇头小利闹掰的事情他没少见,上山之后若是发生分歧,很有可能会危机生命,秦易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不信任的人。 见三人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秦易拿过杨胄手里的纸沉声道:“我确实是要找人组队,不过组队的第一原则就是上山之后各自猎杀各自的猎物,其他人不得以组队的名义抢夺对方的猎物。若是你能接受,就同我一起,若是不能,你就留在这里同张昂他们一道。” 眼见秦易牵着马去找其他人组队,张昂的面色变了又变,眼神怨毒的说道:“可是我们要猎杀的是老虎啊!山上的是虎群,你难道能保证你不需要同伴的帮忙?!” 秦易冷清的声音传来:“那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张昂的脸愤怒地扭曲了,他恨恨向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万一上山之后被老虎吃了,我可不会为你收尸!” 杨胄捏着黄麻纸傻乎乎的站在一边,他摸着头脑纳闷不已:“怎么办,我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好奇怪啊,秦猎户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也从没像今天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难道真被他说中了,张昂这三人其实就是想要打着组队的名义去抢别人的猎物? 若是这样,他得赶紧跟上秦易,他还想猎一头老虎回家给家中的婆娘做一件大氅呢,可不想自己辛苦猎到的东西被人瓜分了去。 作者有话说: 张昂:坑已挖好,秦猎户竟然跳过去了! 聋聋友情提示: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以下几章剧情涉及到猎杀老虎,若有不适,请自行绕过~【鞠躬.gif】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恶虎偷袭◎ 好在和秦易有同样想法的猎户不少, 有着丰富猎杀经验的猎户们都不希望自己辛苦猎到的猎物被人摘了果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秦易就找到了能接收他的队伍。队伍虽然有所谓的队长, 可那只是用来装样子的,大家都约好了:上山之后自由行动互不干涉,除非看到对方真正涉险才能出手相助。 签下生死状之后, 秦易所在的小队跟着向导进了山。西阳镇的山岭险峻, 进山的路只有那么几条, 向导会将他们带到这次闹了虎患的村子, 这个村子将会成为猎户们的补给站,猎户们将以这个村子为起点各凭本领追击虎群。 山路难行, 翻越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才来到了深山中的小村子。看清村子如今的惨状时, 杨胄摸了摸周身起的鸡皮疙瘩:“我的天,也太渗人了。” 位于山坳中的小村庄只有四户人家, 全部都被老虎袭击了, 听说除了两个人逃离了虎口,剩下的人全部被老虎吞吃。虎群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人畜流下的血迹。褐色的血液或是喷溅在墙上,或是淤积在地上,让见到这一幕的猎户们心生寒意:“这到底有多少只虎啊。” 已经有老道的猎户根据老虎留下的足迹判断了个大概:“这个虎群应当有十几只虎,其中不乏带崽的母虎,诸位要小心了。” 张昂咽了一口口水,强撑起笑容:“这, 这么多呢……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虎群啊。”他后悔了,或许他不该淌这趟浑水。想到这里, 他下意识看向了秦易所在的队伍, 却发现秦易那一队的人早就散开, 他已经找不到秦易的踪迹了。 杜杰轻轻戳了戳张昂的后腰:“没事,他总要到这里来拿补给,到时候就看我们的了。”和杜大人作对,秦家那小子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丢的,看好了吧,这次准让他有来无回。 张扬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靠近张昂:“哥啊,你是我亲哥,我不是猎户啊,这,这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看到其他的猎户身后背着弓,腰间别着刀,目光所及之处都挂着家伙事不说,有好多人还牵着狗。他什么都没准备,就连腰间的这柄点红刀还是从村子里的屠户家借来的。 其实刚才在老祠堂门口看到那张比人还要大的虎皮时,张扬就开始后悔了,他只是个半吊子的木匠,哪里能猎虎?就这么大咧咧的进山,这不是给老虎送口粮吗? 张昂拍了拍张扬的后背,鼓励道:“你瞧瞧你这点小胆子,难怪会被你家婆娘压得死死的。一会儿你跟紧我身后,一步都不许离开知道了吗?” “吼——” 山林中传来了虎啸声,那啸声像是一把刀子贴着三人的头皮刮过。张扬和杜杰身体一抖,下意识地往张昂身后躲去:“哎呀!” 这一幕被小队的领队看到了,领队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真以为进山打虎容易吗?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来再多的人也只是给老虎送点心。 * 进山之后的每一步,秦易都走得格外谨慎,身处山林中他不只是猎手也是猎物,他前行的路上可能有别人埋伏下的陷阱,身边的林子里会有无数窥探他的目光,除了将军,他没有任何队友。 将军也是一条见过风浪的狗子,普通的猎犬嗅到老虎的气味要么吓得两股战战无法动弹,要么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将军始终走在秦易身前五尺出,它机敏地倾听着林间的一切动静,分辨着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然后带领秦易捕捉到离它最近的老虎。一人一犬配合得当,在山中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大黑停下脚步看了秦易一眼,而后趴在了地上看向了东南方向的树丛中。 树丛后方隐藏着一只斑斓大虎,树干挡住了它的头和大部分的身躯,只能看见一块黑黄色的虎皮。秦易锐利的眼神锁定老虎的同时,还不忘从身后的箭筒中摸出了一尺长的箭矢。方才出发找虎时,一人一犬就是逆着风向上走的,因而老虎没有嗅到两人的气息。 这是一只带了崽的母虎,它的两只幼崽正在树丛后方的石碓上学着捕食猎物,两只幼虎身侧洒了一地的鸡毛,不大的山鸡被撕裂成两半,内脏伴随着鸡血淅淅沥沥洒下,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顺着风传来。 秦易极有耐心的躲在了石头后方,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绝杀的机会。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间四周时不时传出虎啸声。许是其他猎户发现了老虎的踪迹,虎啸声变得凌厉。 听到啸声,母虎慢悠悠爬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两只幼虎低吟了两声。就在它起身的那一刻,脖颈终于伸出了树丛。 就是现在! 秦易瞬间扣下了弩箭,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去,一箭击穿了母虎的脖颈。母虎连一声呼声都没传出,只挣扎了下便一命呜呼。与此同时将军如离弦之箭冲向了不明情况的一只虎崽,不同于在家中讨食时的憨憨模样,此时的将军是一只真正的猎犬,一只凶相毕露的猎犬。 只比成年猫大了一圈的虎仔来不及挣扎就被将军一口封喉,另一只虎仔想要逃跑,迎接它的是另一只锋利的箭矢。 秦易并不是嗜杀之人,往常在山中遇到猎物时带崽的统统会放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是一群吃过人肉的猛虎,若是放过了虎仔,过几个月,它们会长成为新的杀手。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1节 秦易不会放任它们离开,也不能放它们走。 猎户进山后的第二个时辰就有了收获,庆祝的铜锣声在西阳镇的街道上响起:“喜报——鸡鸣镇小石村秦易猎到一大二小三只虎——” 听到这个消息,大多数的猎户羡慕嫉妒,这姓秦的猎户好运气,竟然让他遇到了带崽的老虎,母虎一只十五两,幼虎一只五两,一下就得了二十五两白银。这泼天富贵为什么不能降临在他们头上!还有几人则一脸沉思:秦猎户?之前没听说过,这是哪里来的高手?以后得好好打交道。 暮色降临,猎户们陆续撤离了山林走向了作为临时据点的屋子。忙碌了一整天,他们的收获很丰富,除了秦易之外,还有两个经验老道的猎户猎到了老虎。为了庆祝进山第一天一切顺利,猎户们还顺手打了一只羊几只鸡做晚饭。 院中燃起了篝火,篝火上悬吊的铁锅中炖煮着羊肉,围坐在火堆旁的猎户们谈笑着。其中一位猎杀了老虎的猎户环视一圈:“小石村的秦猎户在不在?在的话吱个声?一起来喝个酒?” 旁边有人说道:“秦猎户送了猎户回来后又进山了,到现在还没回。” “哎嘿,我就是鸡鸣镇的人,你们要打听秦猎户的事找我呀!”张昂兴致勃勃的挤到了火堆旁,眉飞色舞道,“那秦猎户可不得了,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也是一位极有胆色和魄力的男人,取了一位了不得的美人啊!” “哦哦?说来听听!”男人们聚在一起,最喜欢的无非就是那点香艳的事。眼见自家兄长又要开始说人是非,张扬百无聊赖的起身向着屋子后方走去。 同他一个队的猎户扬声唤道:“张扬你去哪里?天黑了虎群会出动,不知道不能单独行动吗?”张扬拖长了声音:“去撒尿,走啊,一起?” 屋子后方有个山坡,张扬走到后院和山坡交界处,裤子一脱开始放水。进山这么久他连个老虎毛都没见着,原乡想着一进山就会遇到疯狂捕食的老虎,吓得他说话都不利落了,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谈笑声,再看看身边同行猎户东张西望谨慎的模样,张扬放松道:“你别紧张兮兮的,毕竟是畜生,哪里有不怕人的呢?你看,这一天过去了,我们打了五条虎,就算那虎群有十几只猛虎,现在三分之一都被捕杀啦,它们难道不怕吗?” 同行的猎户则不像张扬这么放松,他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别这么大声,听说老虎会听人说话还会在山上伏击人,可别被它们盯上了。” 张扬摆摆手无所谓地指了指身后做临时据点的屋子:“怕什么?那么多猎人在后面,给它们一百个胆子,它们也……”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黑黄交加的影子猛地从后山上蹿出,像是幽灵一样踩着低矮的屋顶奔向了前院。影子卷起的风迎面而来,带着猛兽独有的气息,张扬瞳孔一缩,看清那些影子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可不是影子,而是一只只油光蹭亮的老虎! 一头头猛虎头尾相加比人还要长,它们的双眼比灯笼还要明亮,两只獠牙呲出嘴边像是锋利的匕首。它们悄无声息,若不是张扬和它们面对面相遇了,根本发现不了它们的动静。 张扬想要惊呼,可是他的喉咙间像是被谁扼住了似的,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息。他的双腿软得无法站直,只想向下瘫倒:“救……老……” 没有人听见张扬的呼救声,他身侧的猎户首先遭受了猛虎的锁喉。巨虎咔嚓一口咬断了那猎户的咽喉,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渗出,猎户的身体抽搐着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张扬涕泪交加想要逃跑,可是没能等他提上裤子,一道黑影从林间蹿出直奔他的面门而来。下一刻剧痛从咽喉间传来,张扬眼中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老虎染血的尖牙。 自从进山后,好几只猎犬被吓破了胆疯狂乱叫。猎户们没办法,只能给它们带上了口笼拴在了屋子旁。好在还有几只狗一直在警觉的徘徊,猛虎冲出山林后首要目标就是这些凶悍的猎狗。面对凶悍的老虎,可怜猎狗们还没来得及喊几声,就被老虎一爪一个摁倒,一口一个咬断了咽喉。 电光火石间,前院的猎户们终于发现了异常,惊叫声响成一片,正在放松的猎户们被虎群打得措手不及。慌乱中篝火上的锅被踢翻,里面的汤翻倒扑灭了下方的篝火。眼前的世界突然变黑,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猎户们也乱了手脚慌了神。 猛虎从房顶上飞扑而下时,张昂眼疾手快的蹿进了屋中抖着手插上了门栓。任凭屋外的猎户们如何咒骂他都不敢开门。开玩笑,这是猛虎复仇啊!要是开了门,他就死定了! 虎啸声,人和老虎搏斗声,惨叫声哭喊声响彻一片,还有那刺鼻的血腥味源源不断传来。张昂被吓破了胆,忘记了自己猎户的身份,根本不敢提起武器反抗,只敢捂着耳朵往床底躲去。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上下牙床不停打颤。 那可是老虎啊,山林之王,它们聪慧机敏记仇还会虐杀,谁敢和它们对上啊! 张昂满眼惊慌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为了泄一时气愤,竟然将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若是他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杜大人许自己再多的好处,他也享受不到。 作为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猎手,死在金彪手里的老虎已经有七八头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金彪做梦都没想到他会遇到爷爷说过的猛虎从天而降复仇的场面,更没想到他会被自己人坑得一脸血。正是吃晚饭时间,他的主要武器都放在了屋中,身上只有柄用来片羊肉的小刀。方才有人躲进屋中将门关上了,面对一人多高的老虎,即便他有通身的功夫,也完全不是对手。 忽明忽暗的火光影响了金彪的判断,慌忙中,他只来得及抱住一头试图咬断他脖颈的老虎将它死死摁在地上。哪怕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老虎身上,身强体壮的老虎还是逐渐沾了上风。眼见自己脱力再也无法摁住猛虎,金彪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枉他猎杀了这么多只虎,最终却要死在老虎的口中。 爷爷说的果然没错,老虎是世上最可怕的猛兽。单打独斗也就罢了,一旦它们成群结队活动,根本没有人能挡得住它们。 就在金彪认命地准备迎接死亡时,压在他身上的老虎突然身体一震,一股温热的液体兜头浇了他一脸。 这腥味……是血?! 睁开双眼时,金彪看到一支锋利的箭矢横穿了老虎的脖颈,一尺长的箭矢后半截卡在了虎脖子中,透出的铁箭头上沾着浓稠的虎血。 有人救了他! 金彪循着箭矢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的后生正站在院外的高地上,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了他深邃又锐利的双眼,他抬起手,袖中的箭矢冲着袭击人的猛虎兜头射去。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快速,几个照面间,被猛虎追着打的猎户们就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金彪麻利从虎身下爬起,“后生,给我一把刀!”他一眼就看中了那后生腰间的长刀,那是一柄利器,有了它,就算同老虎面对面他都不带怕的! 随着金彪话音落下,锋利后厚重的大刀在空中滑过流畅的弧线,精准的落到了金彪手中。得了长刀的金彪怒吼一声,提着刀便向着一边啃咬着同伴身体的老虎脖颈处看去:“去你妈的!日你先人!” 偌大的虎头应声而落,老虎们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领头的老虎率先跳上了屋顶吼了一声。听到这声呼号,院中所有能行能动的老虎们纷纷丢下手中的人,转身像着院子后方的林子跑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幸亏山上还有部分猎户没下山,要不然这次猛虎偷袭造成的伤亡还要惨重。偷袭发生时,小屋内外一共有二十三名猎户,偷袭结束后,有八名猎户不幸身亡。剩下的猎户除了张昂之外,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而猎户们只凭着自己的能力打死了五头老虎,其中有三头还是秦易用弩箭猎杀的。 金彪抬起脚在张昂的腿弯处猛踹一脚,他对着张昂吐了一口唾沫:“给老子跪好了!孙子,要不是你贪生怕死把门关上,兄弟们也不会死伤这么惨重!” 张昂满脸的泪,对着自家弟弟血肉模糊的脸,他连连扇着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是他贪生怕死,是他鬼迷心窍,都是因为他,他的亲弟弟和杜杰才会惨死。 金彪冷哼一声:“哭个屁,等这事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将你扭送到官府,不告你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写!” 怒骂完了之后,金彪佩服地走到了篝火旁,对着秦易恭敬地行了个礼:“秦老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弟,我老金这辈子没佩服过人,你是头一个。要不是你,今天我的老命也就交代再这里了。” 秦易连忙起身双手扶起金彪的胳膊:“金前辈不要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扶还好,一扶之下,秦易扶了一手的血。金彪的胳膊上被锋利的虎爪划出了数道伤口,此时还在缓缓渗着血。 秦易环视一圈眉头皱起,缓声道:“我这里有一些伤药,让受伤的兄弟们来上个药吧。” 简嘉自制的纱布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三寸宽的纱布干净柔软,捆扎在敷了止血药的伤口上效果非常好。只可惜受伤的人太多,那两大团纱布很快就见了底。除了纱布外,花了大价钱买的那堆药也让大家惊叹不止:“这家伙事准备得真齐全哪!秦易你真是娶了个贤妻啊!”瞧瞧人家的婆娘给自家的相公准备的东西,不止有伤药还有吃的,那小饼烙得可真软哪。 听见猎户们夸奖简嘉,秦易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嗯,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双臂缠着白色纱布的金彪神清气爽地做到了秦易身边:“秦老弟,今晚这事你怎么看?我活了这么多年,先前只是听说过猛虎成群之后会虐杀,没想到这次能亲眼见到,这群畜生不除,终将成大患。” 秦易的想法和金彪一致,“确实,不但要除了它们,而且还得斩草除根。它们有头脑,会报复,数量还特别多,一旦下山后果不堪设想。金前辈你打虎经验比我们丰富,我想请你做个领队,我们不能再分散行动了,得团结所有的力量剿灭它们。” 金彪也不推辞,他抬手重重拍了拍秦易的后背:“好!我来当领队,你给我做副手。我们两兄弟联手,一定要将这伙畜生一网打尽!”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易离开家的第一晚,简嘉做了个噩梦。梦里秦易一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面前,他神情哀恸:“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来西阳镇剿虎,我很后悔,嘉儿,我回不去了,我被老虎吃了……” 一晚上,简嘉翻来覆去梦到秦易各种被老虎啃的画面,以至于天色未亮她就起身了。谁能忍受眼睛一闭眼前就出现熟悉的人一千种死法的惨烈画面?! 反正睡不着了,不如起床做个早饭,正好吃完了可以送朗儿去上学。 就在简嘉晃悠着打开大门时,她家院门突然被人拍响了,林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落:“弟妹!弟妹快起床!出事了!虎群夜袭了猎户,猎户们伤亡惨重!你快随我去西阳镇!” 简嘉一惊,手中的竹篮噗通一声滚落在地。 还没到西阳镇,简嘉就听见了惨烈的哭嚎声。放眼看去,只见镇口的老祠堂外的小广场上挤满了人。广场前方的空地上躺了九具尸体,尸体上覆盖的麻布上血迹斑斑,他们的家人围在尸体旁边哭嚎着。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说没有危险还能领一笔钱我才让你弟弟跟着你来!扬啊……扬啊……你这一走,娘的心肝啊……”简嘉循声看去,就见其中一位老母亲正推搡着跪坐在一边面容呆滞的一位猎户。那被颓丧的猎户面容灰白表情呆滞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低语着什么。 “作孽啊,当场咬死了八个,还有一个重伤不治。听说山上至少还有十几头猛虎,哎……西阳镇这次惨咯。”听着路过的人的叹息声,简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神态。她茫然的环顾着广场,目光从覆盖着麻布的尸身上一一掠过。 这九个人里面……会有秦易吗? 秦易呢?秦易在哪里呢?听着耳边的哭嚎声,眼窝子浅的简嘉不由得想到了昨夜做的噩梦,她感觉自己的咽喉像是被谁扼住了,呼吸再一次困难了起来。 林岑一看立刻慌了神,他语无伦次地宽慰道:“弟妹你别哭!没事的啊!咱秦兄弟一定没事,好着呢,好着呢!” 简嘉睁着眼睛,眼眶中泪珠滚滚,听见林岑的话,她茫然地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面无表情眼神涣散道:“我没哭。” 别哭,有什么好哭的,现在还没找到秦易不是么?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林岑一个头两个大,都哭成泪人了,还说没哭!都说女人口不对心,现在他算是见识到了。这时就见一队猎户从老祠堂中走了出来,领头的正是秦易。 林岑一喜,连忙唤道:“快快,弟妹看那边,秦兄弟出来了!你看,全须全尾的,没事!” 刚出祠堂,秦易便敏锐的看向了祠堂对面,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简嘉,简嘉眼眶通红,两行泪正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挂。 秦易呼吸一滞,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又酸又胀又暖。他原想自己没什么人脉,家里人可能得不到消息,没想到嘉儿不但得到了消息,还跑到了西阳镇。也不知她在这里等了多久,更不知她看到这么多去世的猎户心头有多害怕。 等秦易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简嘉身前,看着那一滴滴滑落的眼泪,秦易呼吸都乱了:“嘉儿,我没事,我没受伤,你放心。” 好奇怪啊,明明面对猛虎的时候,他都气定神闲,为什么看到简嘉眼中的泪,他会如此慌乱和难受? 作者有话说: 那天基友给我发了一张东北虎喝水的照片,好家伙,那个腱子肉……武松打虎打的肯定不是东北虎!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打虎英雄◎ “别哭了。”秦易心中酸涩, 抬手想要擦去简嘉脸上的泪痕。哪知道简嘉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她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眼神认真声音哽咽道:“我没哭。” 林岑:…… 秦易:…… 行吧, 没哭。 看到秦易毫发无损,简嘉狂乱跳动的心脏才落到了实处。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广场上盖着麻布的尸身:“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没了这么多人?” 秦易抿了抿唇眼神黯淡道:“昨天晚上, 虎群夜袭了我们作为临时据点的屋子, 事发突然猎户们没有防备……”幸亏老虎偷袭时, 还有人在山上没回来, 也幸亏它们不是半夜偷袭,不然情况还要更惨。 “你还有脸哭?要不是因为你, 也不至于死这么多弟兄!”这时一道爆喝声响起,简嘉循声看去, 就见方才走在秦易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扭住了跪在尸体旁的一个猎户,试图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 “起来, 你个软骨头!随我去见官!” 秦易瞅了一眼被金彪揪住的张昂,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倒是林岑摸着下颚若有所思道:“跪着的这人看着有些面熟,是不是鸡鸣镇的猎户?” 秦易应了一声:“嗯,跪着的那个叫张昂,这次被老虎咬死的九个人里面,有他的亲弟和表兄。”张扬和杜杰都死在了老虎的口中,昨夜听张昂呓语时, 秦易才得知,原来这两人根本不是猎户, 而是张昂眼馋打虎之后的赏金, 特意喊来充数的。幸亏自己没和他们组队, 要不然也不知道要被这群人坑成什么模样。 不知内情的人纷纷看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就听金彪怒吼道:“你这鼠辈只顾着自己往房间逃也就算了,还把门栓给拴上了,要不是因为你,兄弟们至于手无寸铁面对虎群吗?你给我起来!” 话音一落,死去猎户的家属们瞬间暴怒,大家将张昂围了个水泄不通咒骂不已:“你这缺心烂肺的狗东西,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人!”“可怜我家相公今年才而立之年,就因为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混蛋丢了性命!你赔我相公的性命!” 广场上群情激奋,失去了亲人的人们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他们面红耳赤地指责着张昂,就连张昂的亲娘和其他亲属都混在人群中撕扯着他的衣衫。 简嘉转过视线,缓声道:“这人完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人会暴露出本性,张昂怕死很正常,可是他只顾着自己生,却断了别人的生路,即便官府断不了他的罪,他的后半生也会淹死在乡邻的唾沫中。 秦易认同的应了一声:“也是他咎由自取。”顿了顿后,秦易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看向简嘉:“那个……” 简嘉同他四目相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嗯?有话要说?” 秦易抱歉道:“嘉儿,昨天情况危机,我将你给我准备的伤药和纱布都拿出来给受伤的猎户用了。你不会生气吧?” 简嘉怎会生气:“东西置办了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只要能派上用场就是好的。” 秦易抿了抿唇,眼神中出现了几分内疚:“嘉儿,那个纱布的做法,我告诉了大夫。”官府派了大夫给受伤的猎户们看了伤口,原以为被猛虎挠过的伤口会红肿溃烂,可是揭开纱布之后,大夫们惊奇地发现有一些猎户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们细细研究了猎户们用的药,最后发现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纱布竟然有大作用。 正如简嘉所言,用蒸汽蒸过的纱布很干净,对伤口很好。虽然秦易没机会亲自试用,也知道这事有多重要。他在军中见多了因为伤口溃烂而殒命的弟兄,发现了这等好物,自然想让更多的伤患早日好起来。因此大夫们一问,秦易便将大概的做法告诉了他们。 只是这么一来,嘉儿的财路也被他断了。若是将纱布的制作方法告诉崔巍,这将是多大一笔银钱啊。回过神来的秦易惭愧得不敢看简嘉的眼睛,生怕在她的眼神中看到生气或者失望的情绪。 简嘉眨了眨眼,轻笑道:“多大点事,说就说呗,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秦易越发愧疚:“可是,崔公子那边……” 话没说完,崔巍慵懒的声音就从后方传了过来:“崔公子怎么了?崔公子大清早起床,就发现自家的护院骑走了自己的大马。幸亏本少爷机智没有多想,但凡我笨一点,都会觉得是你卷款潜逃了!” 简嘉和秦易回头时,就见崔巍正抬着脚踹林岑,身穿花衣的崔公子咬牙切齿:“和我说一下会死?在你心里,本少爷是那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纨绔弟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身为护院不同我说一声也就罢了,竟然丢下我,骑着我的黑骏马就跑了。你完了,扣月利!” 林岑一边闪躲,一边委屈不已:“少爷,我错了。”事发突然,他得知消息之后只想着赶紧带着秦易的家人去西阳镇看看,根本没想到要告诉崔巍。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2节 踹了林岑两脚后,崔巍的气消了大半,他笑吟吟的走到了简嘉和秦易面前,先是瞅了一眼简嘉的双眼调笑道:“哟,哭鼻子了?”随后抬起拳头轻轻抵在秦易胸口锤了一下:“行啊,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我都听说了,打虎英雄啊!” 见简嘉一脸疑惑的模样,崔巍收起折扇指了指祠堂旁边的大柳树:“还不知道吧?你家秦易大出风头,昨天一出手就猎杀了一大两小三只老虎,晚上更是虎口夺人,猎杀了三头猛虎。” 简嘉这才注意到,大柳树下悬吊着的黑影是一张张撑开的虎皮,走近看时就会看到每张虎皮上标了猎户的性命,其中秦易的名字出现得最多,最显眼的几张皮子上都是他的名字。 在这里就能看出每个猎户的手段了,有的虎皮头颈分离,有的则破破烂烂,而秦易打下的这几张皮子,不细看都看不出破损之处。 崔巍摇着折扇叹道:“虎皮不错,秦弟不如包圆了卖给我?保证给你一个好价钱。” 哪知秦易却摇了摇头:“我想留两张下来,给家里人做几件衣裳。如果崔兄有兴趣,我可以送你两张。” 崔巍眉眼弯弯,目光在简嘉身上扫了两圈:“哦~做衣裳?我正好认识一个巧手的绣娘,最擅长做皮毛大氅。我也不白拿你的虎皮,做大氅的工钱我包了,如何?” 秦易笑着点了点头,笑容中竟然有几分羞涩:“如此就拜托崔兄了。” 说话间身后传来了金彪的招呼声:“秦老弟,出发了!” 简嘉一愣,下意识扯住了秦易的衣袖:“你……还要上山吗?” 秦易目光深沉地看着连绵起伏的山峦,郑重点了点头:“必须要去,这支虎群很大,而且它们已经会主动攻击人,若是放任不管后果很严重。” 简嘉的目光在秦易的脚踝上转了一圈,再抬头时,她问道:“你的武器还够用吗?需要我回家给你取那个见血封喉的树汁吗?” 崔巍一僵:“见血封喉?”这两人挺会玩啊。 秦易哭笑不得:“不用,虎头山上也有那种树,我想用的时候可以自己取。”怕简嘉不放心,他解释道:“我带了磨刀石,每天都会保证武器锋利,官府每天都会往山中送补给,你不用担心我。” 简嘉一言不发,沉默的低下了头。看着她粉白色的面颊,秦易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默默放下了手:“我去了。你放心吧,以后每日我都会托人去家里给你送信。” 说完秦易快步走向了猎户小队,简嘉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进山的队伍消失在山道上,才收回了视线。 崔巍笑吟吟道:“你就安心吧,秦老弟那身手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我若是你啊,只管安心回去,静等官府的喜报送上门。”顿了顿后,崔巍轻笑道:“方才你们说的那什么纱布挺有趣,何不说与我听听?” * 自从听说了西阳镇出事之后,秦朗一直心神不宁,就连夫子讲的新内容都无法让他集中精神。见秦朗走了神,范夫子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休息一下吧。秦朗,你随我过来。” 今天一早送秦朗的人不是秦易也不是简嘉,而是秦家那憨厚的二叔。这一老一小忧心忡忡,问了才知道,原来秦易参加了西阳镇的打虎,昨夜猛虎下山偷袭了猎户,好几个猎户不治身亡。得知此事之后,简嘉已经急匆匆赶去了西阳镇。虽说她临走之前告诉二人不用担忧,可事关自己的家人,秦朗和二叔怎么可能不担忧。 秦朗闷着头走出了课堂,面对夫子关切的眼神和微皱的眉头,他难过道:“对不起夫子,我已经告诉自己好多遍要认真听讲了,可是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范夫子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秦朗的脑袋:“你不用担忧,你兄长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一定能逢凶化吉。”话虽如此,范夫子也知道打虎这件事有多凶险。秦易是一家之主,他还这么年轻,若是出了什么事,秦家就散了,到时候秦朗该怎么办呢? “夫子知道你心里难受,今天就不勉强你学新课文了。秦朗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夫子都会尽力帮你,凡事不用你一人担着。”更多的话范夫子暂时就不说了,免得让孩子心情更加糟糕。 轻轻捏了捏秦朗的脸颊后,范夫子温和的说道:“去吃点东西,吃饱了心情就好了。” 范家的早餐一般是菜肉大包和鸡蛋,秦朗怀揣着热乎乎的包子和鸡蛋走到了村口的石桥边向着北边的山道眺望着。姐姐说过,如果兄长没事的话,她会回来告诉自己。虽然心里明白姐姐这会儿可能刚到西阳镇,可他还是想看到姐姐的身影,期待着她能带回好消息。 范成章和萧子初将秦朗的动作看在眼里,两人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无法让秦朗的心情好起来。他们静静守在秦朗身后,同他一起看向北边的山道。 眼见秦朗魂不守舍的模样,萧子初轻声道:“秦师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家兄长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后你就和我走吧。” 秦朗一开始并没听清萧子初在说什么,等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后才回过神来:“啊?” 萧子初正色道:“我家里地方大,兄弟姐妹也多,养你一个不成问题。我家还算有点势力,你相信我,你跟着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范成章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子初家里条件很好。如果你觉得有压力的话,你也可以留在我家,我爷爷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你给我做弟弟,以后我罩着你。” 秦朗对着两位师兄眨了眨眼,一边腼腆地笑着,一边摇着头:“不行啊。我答应过父亲和兄长,若是他们离开了,我就是秦家的当家人。我得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好好照顾姐姐和二叔。两位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要秦家的屋子一日不倒,我就是秦家的人,哪里都不去。” 顿了顿后,秦朗看着两位师兄笑容越发灿烂,眼眶却一点点红了:“你们是我最好的师兄,以后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会记得你们的情谊。”萧子初和范成章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伸手拍了拍秦朗的肩膀,陪着他一同静静看着北方的山道。 不知等了多久,山道上突然尘土飞扬,有人正御马而来。秦朗激动一阵后发现来者不是简嘉,而是几个不认识的男人。领头的那人剑眉星目,看着有些许眼熟。 这几人速度极快,没多久就跑到了眼前。领头的是个头戴帷帽的年轻人,随着骏马奔驰,帷帽下方的轻纱飞舞,露出了一张英俊又贵气的脸。就在秦朗以为他们一行会跑过自己眼前时,领头人却突然勒马停了下来,他端坐在骏马上,眼角眉梢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小九。” 萧子初一脸惊讶,回过神后难以置信的跳下了扶栏冲着领头人奔去:“二哥!二哥你怎么来了?!” 领头人翻身下马,一把抱起了萧子初,亲昵的在空中转了两圈:“我来找阁老问一些事,顺道来看看你。” 秦朗和范成章也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向来爽朗的范成章在看到萧子初的二哥后却变得拘谨了起来,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草民范成章拜见太子殿下。” 眼前之人正是大景的下一任储君,萧清旭。萧清旭将萧子初放在了地上,对着范成章笑着点了点头:“数月不见,成章长高了。还有,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只要不在宫中,见到我不用多礼。” 范成章一板一眼道:“礼法不可废。” 萧清旭忍俊不禁道:“不与你贫嘴,阁老在家吗?速带我去见阁老。” 范成章恭敬的侧身,伸出一只手:“太子殿下请随草民来。” 目睹这一切的秦朗已经傻眼了,虽然他读书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也明白“太子殿下”四个字的分量。再听萧子初唤太子为“二哥”,可怜的秦朗后知后觉:“原来子初是皇子!” 难怪他从来不对自己说家里的事,也从不像普通孩童那样欢闹,原来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书中说的“人上人”。 秦朗目送着这群人远去的背影,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同师兄们之间的差距。但是他的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而是转头看向了北方的山道。 * 从西阳镇回来时,简嘉顺便将俊俊骑了回来。秦易还要在西阳镇呆上几日,与其留俊俊在不熟的马厩里和其他的驴子打架,不如带它回家接送朗儿放学。 俊俊的屁股上有两道深深的牙印,那是隔壁镇猎户家的驴子咬的。回家的路上,俊俊一直扭头向后,试图告诉简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一幕被崔巍尽收眼底,崔公子慢吞吞地摇着折扇,调笑道:“作为一匹马,你竟然打不过驴子,丢脸吗?” 俊俊气得甩了甩脑袋,响鼻声不绝于耳。简嘉连忙拍了拍俊俊的脖颈,安慰道:“再俊的马也经不起那么多驴子的围殴啊。你别光说俊俊,就算是你家的大黑马进了驴厩也照样被驴咬。” 大黑马打了两个大大的响鼻,仿佛认同了简嘉的话。崔巍双手一摊,笑道:“行吧行吧,是我错了。你家俊俊最厉害了,把别人家驴子的肋骨都踢断了,厉害~” 俊俊这才骄傲地扬起了脑袋,四蹄落地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前方出现了一条分岔路口,一条向着东南延伸可直达鸡鸣镇,还有一条向着西南方向,从这条路走能到范家庄。简嘉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笑道:“兄长,林大哥,我得先回去给朗儿报个平安,我抄小道走。” 崔巍俊美的眉头微微皱起:“会不会不安全?林岑,你送嘉儿一段路。” 赶着马车的林岑瞪着崔巍:“少爷,我们只有一匹马。”黑骏马还得拉着马车和崔巍,要是他骑走了马,只能将崔巍留在路上了。 简嘉笑着摆摆手:“没事,这条路我走过好几次,数着呢。而且俊俊是一匹非常厉害的马,我们很快就能到家。”说完她轻轻拍了拍俊俊的屁股:“走吧俊俊!” 枣红马四蹄一扬,朝着西南方的小道疾驰而去,没一会儿简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山道上。崔巍扒在窗口久久凝视,眼见看不到简嘉,他才收回了视线,眼神不善地瞪着林岑:“你个憨货,坏我好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护院?没听出他的话中意吗?他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见崔巍瞪着自己,林岑一脸无辜:“少爷,你看我做什么?” 崔巍咬牙,冷笑道:“在只有一辆马车的情况下,你觉得我让你送嘉儿一程是什么意思?” 林岑一脸正直道:“当然是骑着马送,可是那样不就只能把你和车厢留在路上了吗?”顿了顿后林岑恍然大悟:“是哦!我完全可以先将嘉儿送回家,再回来接少爷你!” 崔巍忍无可忍,抬起折扇敲着林岑的脑袋:“你就不会直接驾着马车跟着她吗?!”这个傻子难道看不出自己对简嘉有意思吗? 林岑呲牙闪躲着:“那你直说啊!为什么要绕圈子?”他真是恨死文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了,就不能直白的说明自己的需求吗?非得让自己猜,他又不是崔巍肚子里的蛔虫! 枣红马在山道上疾驰,简嘉又不可控制的想起了秦易。方才她看到了秦易猎杀的几头老虎剥下的虎皮,除了两只幼虎之外,剩下的几张皮子大得让人心颤。这么可怕猛兽,山上还有十几头。秦易和其他猎户们真的能将这群老虎一网打尽吗?他们的安全真的能保证吗? 就在她凝神思考之际,前方突然蹿出了一道人影:“等一等!” 疾驰中的俊俊突然受惊,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了惊慌的嘶鸣声。若是御马的是秦易,此时一定会用最正确的手法安抚俊俊,避开前方的人。而简嘉的骑术并不算好,她不合时宜地勒紧了缰绳。俊俊半身扬得更高,简嘉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坠去。 原以为自己会重重栽下马,却没想到有人准确的接住了自己。等惊魂未定的简嘉睁开双眼时,就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将自己抱在怀里。四目相对间,简嘉瞳孔一缩,差点尖叫出声。 倒不是她胆子小,试问谁在经受了坠马之后眼前又出现了野人似的一张脸不慌?好在那人很快放下了简嘉,一边道着歉一边询问着简嘉:“姑娘,你没事吧?” 简嘉心脏差点跳停了,双脚站在地上时整个人面色发白,面对男人的询问,她很难保持好脾气:“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怎么能突然蹿出来?要是我家马没能刹住,不就从你身上踩过去了吗?” 那男人连连拱手讨饶道:“惊扰了姑娘万分抱歉,若不是实在也没办法了,我也不想打扰姑娘。姑娘,我想借你的马一用。” 简嘉睁大了双眼,好家伙,这人先是拦了自己的马,差点害得自己摔倒,又是出言想要借俊俊一用。难道她遇到了传说中的山贼了吗? 不应该啊,鸡鸣镇这边治安不错,十里八乡从没听说过山贼横行的事。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作者有话说: 俊俊:请诸位看我屁股,看到那个牙印了吗?驴咬的qaq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传说中的男主◎ 简嘉遇到的当然不是山贼, 而是三个倒霉的路人。这三人拖的板车不知为何陷入了路边的沟里,板车上的木箱子歪倒,任凭三人如何拖拽, 板车都纹丝不动。实在没办法了,其中一人才站在路边等待路人帮忙。 方才拦着简嘉的那人看着相貌粗犷,实则还是个小年轻。为了让简嘉放心, 小年轻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压给了简嘉。那是颜色洁白质地温润的玉佩, 玉佩做成了云朵的形状, 背后刻着一个好看的“宴”字。 简嘉摸了摸玉佩, 抬头看向正在往俊俊身上套绳索的小年轻:“你名字里面有宴字?” 那人笑了笑:“是的,我姓赵, 名清宴。这块玉佩是家母赠与我的,姑娘你尽管放心, 我不会昧下你的骏马。” 简嘉哪里会不放心,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下眉眼弯弯:“海清河晏, 好名字!”若是这三人真是歹人, 她孤身一人真是好下手的机会,何必同她说好话,还要将这么好的玉佩抵给她让她心安? 赵清宴虽然身穿粗布衣衫,可简嘉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思索一阵后,她恍然大悟,记得初见秦易时,秦易身上也有这种凌冽的气势。想了想后简嘉笑问道:“你们是军人呀?” 赵清宴动作一顿, 他身边的两人眉头一皱,眼神中多了几分防备。赵清宴背对着简嘉, 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 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姑娘好眼力, 你是如何看出的?” 简嘉眉头一扬:“我家里人也是退下的军人,我只是觉得你们看起来和他的感觉很像。”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简嘉思考一阵后斟酌道:“嗯……就是那种,像刀的感觉。” 赵清宴身后的两人这才笑了起来:“你家人是从哪里退下来的?说不定我们还是一个队伍里面的。” 简嘉乐呵道:“这倒是不清楚了,他也没细说,只说好像之前在北边。那边很冷,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冰天雪地的。” 赵清宴叹道:“北边的话,多半就是炽翎军了。没想到我们这边也有去炽翎军中服役的弟兄,不容易,那边很清苦。” 有了俊俊相助,深陷路边的板车终于松动。赵清宴解开俊俊脖子上的绳套后不舍地抚摸着骏马的脖颈,双目放光的夸奖道:“好俊的轻挽马。姑娘,这挽马能卖给我们吗?” 简嘉笑着上前,一手扯住俊俊的缰绳,一边将手里的玉佩塞回赵清宴手中:“赵家郎君方才还说不昧下我的马,这会儿又开始打主意了。俊俊它不止是一匹马,更是我家的家人,没有它可不行。好啦,板车已经拉上来了,我也该继续赶路了。你们三人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哦!” 骏马迈开四蹄向着西南方继续前行,简嘉像是怕被人抢走骏马,御马的动作比平时还要快。赵清宴手握着带着体温的玉佩,盯着骏马的背影满眼不舍:“好马,果然只有北边的草才能养育出这么俊的挽马……” 他身后的二人细细将板车上乱了的东西放规整,其中一人提议道:“殿下若是看中这马,回头我留意一下,重金将这马买回。” 赵清宴摆摆手,收回视线:“不必了,能在路上相逢,能用它一场已经是缘分,不可贪图太多。而且它的主人对它很好,比起在军中磋磨,或许活在乡间更幸福。”顿了顿后赵清宴看向西北方,“走吧,得加快速度了。” * 等简嘉赶到范家庄时,已经临近中午时分。范家的大门外立着三匹马,想来是有客人。简嘉很有眼力劲的将俊俊拴在了范家门前的树下,快步向着范家侧门走去。 哪知前脚刚迈进侧门,后脚她的脖子一凉,一柄雪亮的长刀就这么明晃晃的架在了简嘉的脖子上。持刀的人比简嘉高出一个头,满眼都是杀气,毫不留情地问道:“什么人?!” 简嘉背心的汗毛竖起,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长刀。长刀冰冷,刀锋锐利,是真家伙。简嘉心神俱震,什么情况?难道是范夫子犯事被仇家寻上门了? 持刀人压低声音喝到:“退出门去!”简嘉听话的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门外。那持刀人也收回了长刀,退到了门后。 这时就见回廊上人影晃动,范夫子正同一个年轻人缓缓走来。那年轻人走在范夫子身前,神情有些滞涩:“今日多有叨扰,还请阁老见谅。”范夫子恭敬地垂着手:“不敢,殿下言重了。” 这两人从回廊中走过,没多久就走到了正门前,这时侧门后的那持刀人也从门后走了出来,快步走到了门前其中一匹骏马旁。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3节 萧清旭垂眸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萧子初,轻声道:“小九要多听夫子的话,不可惹是生非,知道了吗?” 萧子初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萧清旭抬手摸了摸萧子初的脑袋,认真看向了范夫子:“劳烦阁老照顾小九。” 看三人远去,简嘉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不摸不要紧,一摸竟然摸到血。原来那人横刀时,刀锋还是划破了她的皮肤。简嘉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并不傻,能在范夫子家布下侍卫,还能让范夫子如此恭敬的人,应当是有权有势的皇子了。再联系原著的剧情,不难猜出方才那白衣青年是古早文的男主萧清旭。 不愧是能随手摁死原主的男主,还没打照面,她就受了伤。 简嘉轻叹一声,碾去了指间的血渍,抬头看了看天。她都如此卑微,尽力避开柳思瑶了,为什么还会遇到原书的重要人物? 只能说架空世界太可怕,剧情大神不可逆,总会发生超出她预知的剧情。 得知兄长没事后,秦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放松之余,他又忍不住想对简嘉说一点小小的八卦。他轻轻扯了扯简嘉的衣袖,小小声说道:“姐姐,你知道吗?萧师兄是皇子,他的二哥今天早上来夫子家看他了。” 简嘉笑着摸了摸秦朗的脑袋:“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子初的身份这么厉害。” 秦朗挠了挠脑袋,有些困扰地说道:“姐姐,你说以后我该怎么面对萧师兄呢?” 简嘉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秦朗会问她这种问题:“嗯?” 秦朗小小声说道:“萧师兄是皇子,皇子是天子的儿子,他应该是大景最尊贵的孩子了吧?我只是个农户之子,以后可怎么相处呢?”这可将秦朗为难住了,以后他还能和萧师兄分享好吃的吗?萧师兄看不上可怎么办? 简嘉笑了,声音越发柔和道:“子初是皇子的事情,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秦朗摇摇头,老实的说道:“这倒不是,是我听夫子唤他的二哥为‘太子殿下’推测出来的,太子殿下和萧师兄的关系很好,见面时太子殿下还搂着萧师兄飞高高了。” 看见小秦朗皱成一团的脸,简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那我问你啊,如果你子初师兄身世复杂甚至比你还要可怜,你会不对他好,欺负他吗?” 秦朗睁大了双眼,连连摆手,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呢?萧师兄对我那么好 ,我怎么可能欺负他?”缓了缓后,秦朗甚至假设道,“如果子初师兄身世凄惨,家里人都没了,我会把他当成我的亲人,照顾他帮助他,绝不会欺负他。”萧师兄多好啊,今天早上得知自家兄长有可能会出事,还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他,以后他来照顾自己。易地而处,自己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简嘉心中了然,明白朗儿是有些自卑了,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同窗家中非富即贵,却没想到会这么富,这么贵。面对巨大的身份差距,能保持正常心真的很难。 简嘉并不指望秦朗攀附权贵,他们送秦朗去上学的初衷,只是想要让孩子多读一些书,见一见更加宽广的世界。能与皇子交好固然是好事,可也没必要在交好的过程中失了自己的本心。 思忖片刻后,简嘉缓声道:“既然子初没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你,那你就当不知道,平时怎么对他,现在依然怎么对他。朗儿你要记得,他是皇子也好,是猎户之子也罢,对你而言,他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他只是你的师兄,你们是同窗关系,仅此而已。” “你对他的态度不应该受他身份的影响,他是富贵也好落魄也罢,你始终都是秦朗。不用讨好也不用疏离,就这样顺其自然,享受你快乐的求学生涯。” 秦朗低着头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后他纠结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对!姐姐说得是对的。无论师兄们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始终是我!” 简嘉满意地拍了拍秦朗的小肩膀,夸道:“不错,秦家小郎有悟性!说吧,晚上想吃什么?姐姐下午好备菜。” 秦朗扬起脑袋:“姐姐做什么都好吃!” * 接下来的几天,虎头山上陆续有死虎和受伤的猎户送下,终于在第六天,虎群钻入了猎人们设下的圈套。这是一场速死搏斗,人和虎都杀红了眼,最终疯狂的虎群被技高一筹的猎户们全歼。 最后一日,西阳镇的老祠堂上躺了十三只膘肥体壮的猛虎,十里八乡去围观的百姓们看了之后后怕不已。不敢想象这么多的老虎下了山会造成多大的破坏,能将老虎剿灭的猎户们功不可没。 为乡亲们做出巨大贡献的猎户们胸口挂着大红花,坐上了衙门派来的高头大马。官差们抬着死去的老虎走在前头,挂了红花的猎户们走在后头。从西阳镇开始鸣锣开道,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去衙门领赏去了。 走在所有猎户之前的是金彪和秦易,这两人身上挂着的红绸多得都快遮住两人的脸了。听着喧天的锣鼓声,金彪很心虚,他时不时回头看看秦易:“秦老弟,你的脚还好吗?” 要不是为了救他这个老骨头,秦易也不会被老虎捞一爪子伤了脚。连带着上一次,算起来金彪已经被秦易救了两次了。说来惭愧,这次剿虎行动能大获成功,离不开秦易的出谋划策。秦易身手矫健又利落,他一个人打死的老虎比所有猎户加起来的还要多一只。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当之无愧的领队,打虎英雄实至名归。然而秦易却不愿意领这份功劳,甚至打马游街他都想以腿伤为由推了。这是金彪实在过意不去,才硬拉着他上了马,要不然这会儿秦易已经回家了。 听见金彪的问话,秦易摇了摇头,过分的喧闹让他觉得有些不适,比起和猎户们喝赏功酒,他更想中途找个地方溜走。 就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太好操作啊……秦易的眉毛微微皱起,一张俊朗看着更冷了:“还好。” 金彪不好意思道:“方才衙门的人传了话来,怎么说呢,哎……” 按道理说,猎户们打死的老虎都归个人所有,但是这次西阳镇剿虎实在太成功,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除了第一天打到的老虎归个人之外,从第二天开始,所有猎杀的老虎都归了衙门。 老虎是稀罕玩意,从虎皮到虎骨都是极好的,谁见了不想分一杯羹?金彪叹了一口气:“秦老弟,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这也没办法。民不与官斗,看在他们多少出了钱的份上,那些老虎让就让了吧。” 秦易颔首:“我知道,前辈不用同我解释。”虽说大部分老虎是他猎杀的,可他也清楚,凭他个人保不住那么多虎皮,与其事后被人磋磨,不如坦率一些将后面猎杀的老虎都送出去求个清净。退一万步说,他这次的目标早在上山的第一天就达成了,现在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同秦易相处几日,金彪也大概摸清了秦易的性子,这后生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冷。见秦易果真没生气,金彪开心地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县令要给我们发这么大的金锭,我准备把那金锭融了做个金饭碗,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金锭的,只有打虎最多的秦易和作为猎户领队的金彪才能额外获得。听说一块金锭重三两,金彪已经开始期待了:“做个铁饭碗,给我儿孙传下去。万一哪天他们吃不起饭了,还能用金饭碗讨饭。” 秦易没忍住笑了:“用金碗讨饭,很好。”其实他也想好了用那金锭做什么,不过现在他谁都不想告诉。 见秦易笑了,金彪笑容更深:“对了秦老弟,往年的打虎英雄能破格入衙门,我想这次也不会例外。我年纪大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准备把这个名额让给我家长子,若是以后你们成为了同僚,还请你多照顾照顾他啊。” 比起金银奖励,金彪觉得打虎英雄最大的奖励就在于此。能入衙门做个清闲的官儿,何必做那无论寒暑漫山遍野跑的猎户?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他也想进衙门混一混,听别人唤自己一声“官爷”。 秦易垂眸思忖了片刻后缓声道:“我应该不会去衙门。” 金彪一怔:“啊?!为什么?”那可是衙门啊,多少人挤破了头也想混进去,秦易怎么能不去? 秦易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眸不再言语。 说话间,南安县城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县令带着他的下属们出城迎接。杜县令满脸堆笑:“欢迎欢迎,你们是我们南安县的英雄啊!” 当杜大人看清秦易的面容时,袖中的手不自觉地僵了一下。张昂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看在两家人沾亲带故的份上,他有心提携张昂,却没想到他没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也就罢了,还害得本家折了一个小辈。 不过没关系,他特意在捕快房给秦易留了个位置,只要秦易进了捕快房,不愁他找不到机会对付他。总之文昌不能白白挨打,他这个做爷爷的一定会给孙儿讨回颜面。 心中这么恶毒地盘算着,杜大人的笑容越发灿烂:“本县已经为诸位英雄准备好了庆功宴,走!让我们开怀畅饮!” * 喝完庆功酒,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从南安县到鸡鸣镇的官道上一辆牛车正在摇摇晃晃,牛车中传出了震天的鼾声,夜风吹过牛车的车窗,带出了呛人的酒味。 赶车的是两个衙役,他们负责将喝醉的猎户送到他们所在的镇上客栈中,等第二日猎户们醒来后自行回家。眼看前方就是鸡鸣镇,右边的衙役拿出一本册子勾勾画画:“这个镇上有两人,一个是秦易,一个是杨胄。” 听见秦易的名字,左边那人唏嘘不已:“你说这秦易是不是傻啊?他竟然不愿意入衙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竟然不愿意。” 右边那人轻笑一声:“可能是觉得做衙役不如做猎户赚得多?只能说愚民不懂事啊,真入了衙门,哪一年不是躺着数钱的?你就看看我们两,穿着这身衣裳,去哪家店吃东西给过钱了?” “哎,杜大人亲自邀请,他竟然拒绝了,真是不给他老人家面子。也亏得他喝醉了没看到杜大人的面色……” “要我说啊,这小子不去衙门也是好事,就他这个性子,用不了三天就把人都得罪光了。” 牛车前安静了一阵,突然间不知谁提议道:“这小子身上揣着金银,你说……”“咱两不如……哎嘿嘿?” 牛车缓缓在路边停下,两个衙役神色贪婪地对视一眼,这黑灯瞎火的正是打劫的好时候啊。明天天一亮,秦易酒醒了也死无对证了。 就在二人准备掀开帘子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帘子中伸了出来,下一刻秦易从牛车的车厢中钻出,眼神清明地扫了两个衙役一眼。 那两人面色都白了,其中一人腿一软跪了下来:“秦猎户,不不,秦大爷,秦大爷,请你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小人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另一人两股战战声音哆嗦:“别,别怕,他他他,没有证证证证据……” 草丛中突然蹿出了一条大黑狗,幽灵似地蹭了两人一下,两人大叫一声抱成一团。 黑狗抬起后腿对着牛车轱辘洒了一泡尿,翻了个白眼儿给这两人:瞧瞧你们这熊样,做坏事都不会做,还是让你黑哥教你两手吧~ 等战战兢兢的两个衙役分开时,官道上早已不见了一人一狗的身影。 夜色深沉,秦家院门口的灯笼中散发着昏黄的光线。这是简嘉特意为秦易亮的灯笼,秦易不在家的日子里,每天晚上她都会在院门外挂上一盏灯。 一门之隔的院内,晾晒场旁边的小木屋中点着三支蜡烛,蜡烛的光透出纱门纱窗,照亮了小半个院落。 小屋北边的桌上,秦朗正和他的两个师兄玩飞行棋。自从在秦家住过一晚后,只要条件允许,范成章和萧子初就会往秦家跑,秦家除了有好吃的之外,还有很多他们没见过的好玩的。就比如眼前的飞行棋,就让他们沉迷其中玩得无法自拔。 简嘉自制的飞行棋是改良过的,只见一尺见方的“棋盘”上画着蜿蜒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写着小小的提示。或是“原地跳五下”,或是“背诗一首”,或是“奖励两文”…… 飞行棋的玩法也简单,只要投掷骰子,按照骰子上的点数操控着属于自己的棋子前行对应的步数就行。棋子落下后,无论是奖励还是惩罚,三个孩子都玩得格外带劲。 听见欢笑的声音,简嘉唇角上翘。哼,这么幼稚的游戏她当然不喜欢玩,但是看着别人玩真有趣。 简嘉手中握着画本子正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偶尔还会摸个水果塞到嘴里。这几日她将市面上的画本子畅销的画本子翻了个遍,脑子里已经构思出她的第一本小说的名字了《穿越之我在大景写小说》。 听见屋外的狗叫声时,简嘉放下了手中的画本子,她看向小屋中玩疯了的三个小朋友:“嘘,你们有没有听见狗叫声?” 欢笑的孩童停下了动作,这时就听更加清晰的狗叫声由远及近,秦朗双眼猛地亮了:“将军!姐姐,是将军的声音!兄长回来了!” 在山道上行走了大半个时辰,秦易受伤的脚踝胀痛不已,不过想到即将到家,这点疼痛也不是那般难以忍受了。这时就见眼前出现了晃动的光团,简嘉正提着灯笼沿着山道走来,她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前路:“秦易,秦易,你到哪里啦?看得到脚下的路吗?我来接你啦!” 路边的飞虫受到亮光的指引,向着灯笼飞扑而来。简嘉被突然撞上来的大蝈蝈吓得一哆嗦,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我,我来接你啦!秦易,你到哪里啦!” 都怪大黑,一回家只顾着撒娇和摁着刺客舔,它都没回头看一眼自己这个要离开家门的主人。离开家门走了几丈之后,简嘉心里就开始打鼓了。四周黑洞洞,还有各种奇怪的虫鸣兽叫声。也不知道秦易现在走到了哪里,还有多久才能到家。 简嘉试图看向前方的山道,可是从亮出往暗处看,什么都看不到。 明明怕得厉害,还在强装镇定。秦易看着简嘉害怕的眼神和紧张的表情,唇角上挑的同时,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起来。伤痛的脚在踏入烛光照亮的山路时,竟然神奇的不痛了,秦易眼神温柔地看着简嘉的眉眼,接过了她手中的灯笼。 “嘉儿不怕,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里面有本书男二哦,猜猜是谁?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秋游◎ 山上不比家里, 为了追踪猛虎爬上爬下不说,摸爬滚打在所难免。秦易一身污脏,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之后, 才觉得整个人舒坦了下来。 等秦易梳洗完毕走出房间时,就见厨房中亮着灯,中药淡淡的苦涩味弥漫在空气中。简嘉正在厨房中忙碌着, 她一边揭开锅盖用笊篱轻推浮在汤面上的馄饨, 一边还要忙着看泥炉上正在炖煮的中药。 烛光在她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橘黄色的珠光, 锅中蒸腾出的白色水汽围绕着她, 那一瞬秦易觉得简嘉美得就像是年画上的仙女。 大海碗中装了满满一碗白胖的馄饨,隔着薄薄的馄饨皮, 能隐约看见青白色的馅儿。搅一搅碗底,被热汤融化了的猪油浮出水面, 浸得馄饨皮子油光发亮。秦易端坐在餐桌旁,操起筷子捞起一只馄饨, 吹了吹热气后一口咬了下去。 简嘉撑着下巴坐在秦易身侧, 眉眼弯弯道:“味道如何?今天下午才包的哦,用的是最嫩的小芹菜,晚上朗儿他们吃了好多。”秦朗他们很喜欢吃面食,包子馄饨面条之类的,只要做好了他们哗啦啦能吃半锅。简嘉也省了煎炸烹煮的环节,只要有空就做一些馄饨水饺之类的放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景没有电力, 家中没有冰箱,做好的东西得悬吊在水井中保鲜。 秦易大口吃着馄饨, 点了点头:“好吃。”从鸡鸣镇上走回来, 他正好饥肠辘辘, 此时来上一碗馄饨,肠胃说不出的熨帖。 看秦易吃了几只馄饨之后,简嘉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记了!”说着她快步走到了西厢房里,没一会儿就拎着一把苍翠的柏树枝回来了。柏树枝轻轻在秦易的肩颈部位扫着,简嘉尴尬道:“二叔特意交代了,说是在你进门之前用柏树枝扫扫身体,去去煞气和晦气。” 上山打虎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更何况秦易还带了伤回来,用二叔的说法就是,沾了血煞。可秦易进门那会儿,简嘉将这事给忘光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不好意思地在秦易的后背上多扫了两下,嘴里念叨着:“先扫扫背脊,一会儿吃完馄饨再站起来给你扫扫。” 见秦易要放下手中的碗筷,简嘉连忙摁住了他:“没事没事,你先吃完再说。”反正都已经迟了,再晚一会儿又能如何? 秦易确实没起身,而是在胸口的位置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张折叠的银票递给了简嘉:“这次打虎的赏金。” 简嘉眉开眼笑地接过银票:“让我康康~有多少小钱钱。哇,一百两!这么多呀!秦易,你发财了呀!” 看见简嘉的笑容,秦易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猛虎下山的第二日,官府改了规矩,要不然银钱还要多。”上山当日,他就猎杀了六头虎,四大五小,就已经有七十两银子了。从第二天开始,再猎杀到的老虎,就不属于他个人了,而是属于猎户团队。剿虎行动结束之后,上山的猎户们论功行赏,秦易分得的银钱是所有猎户中最多的那个,也只有三十两银子。 简嘉将银票递给了秦易,笑道:“恭喜秦猎户暴富~快收起来吧。” 秦易头也没抬,随意道:“给你的,你收着吧。” 简嘉:???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4节 这可是一百两银子,秦易就这么把银票给自己了?他也太放心自己了,万一自己给他用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简嘉迟疑着:“这……不好吧?” 秦易就知道简嘉会拒绝,他轻笑一声,在方凳上转了个身,正色看向简嘉:“这段时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你收着。”建房子的四十两银子加上这段时间的吃喝拉撒都是嘉儿出的钱,在此之前秦易一直在苦恼,该从何处赚钱将嘉儿贴补的这笔银钱还上。如今银票给了嘉儿,他舒心许多。 简嘉捏着薄薄的银票,看着秦易认真的眼神,心中感动的同时还升起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你知道的,我花钱大手大脚的哦,万一给你用光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哦。” 秦易突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如高岭之花绽放,烛光下俊美的青年敛去了周身的戾气,变得温柔又和煦:“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都可以,不用告知我。” 简嘉老脸一红,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要死了,秦易竟然还会用美男计,这谁能顶得住啊!故作轻松的简嘉呲牙笑了笑,扬了扬银票,开玩笑道:“秦猎户,你这算是上交生活费吗?” 秦易不知道“生活费”的意思,却本能的感觉到这不是个坏词语,他点了点头:“对,生活费。” 想到接下来的囤货计划,简嘉深吸一口气,将银票折叠好塞入了袖中:“行吧,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见简嘉收下了银票,秦易轻松地转身继续拿起长筷吃馄饨。小碳炉中的中药味越发浓重,混着馄饨香,闻起来有些怪怪的。 秦易三两下捞光了碗里的馄饨,又抬头将碗中的馄饨汤都喝完。放下碗筷后,他看了一眼泥炉,纳闷道:“这是给谁煮的中药?” 简嘉对他眨了眨眼,又瞅了瞅他的腿:“你说呢?自然是给你准备的,你那脚肿成那样,当然要散瘀止痛。”方才秦易解绷带时,她看了一眼那肿胀的伤口,老虎爪子果然厉害,秦易被那一爪子挠得不轻。要不是大景没有地方打狂犬疫苗针,她一定会拉着秦易去补三针。 秦易眼神柔和的看了简嘉一眼,抬手捡了桌上的空碗:“行,我等药熬煮好了就喝。你别守着我了,快去休息吧。” 简嘉也不同秦易客气,她对着秦易挥挥手,而后快步走出了厨房。回房间的路上,简嘉一直揣着手,手心中攒着那张薄薄的银票。 秦易这个队友真的太给力了,这可是一百两白银啊,有了这笔钱,等秋收到来,她就能安心去山下的村子里购买粮食了。她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买粮食,她要一次性买足三年份的存粮。万一外头乱了,大不了院门一关不出门就是。 * 前几日简嘉托林岑询问了一下鸡鸣镇的粮价,记得简嘉刚穿越来大景时,那时两文小钱可以买一斤稻谷,一个铜板能买三斤多的白米。可半年过去了,眼看又到了秋收季,鸡鸣镇的粮价不降反升。现在稻谷的价格逼近三文小钱一斤,一斗米原先要十二个铜板,现在已经张到十三个铜板了。 虽然涨幅不算太离谱,可是简嘉已经感觉到了不安。趁着手中有银钱,她准备去周边几个产粮的村子,同村上的种田大户提前定一些稻谷。这年头的稻谷产粮不高,一亩地也就产个五六百斤,若是不提前打好招呼,到时候多花钱不说,可能还买不到质量好的稻子。 入秋之后下了几场雨,山风一吹,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变得柔和了。简嘉深吸一口气:“秋天真好。”秋高气爽,温度也不冷不热,最重要的是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各色的果子会陆续成熟。简嘉戳了戳驾车的秦易,商量道:“听说柳家村的梨很好吃,一会儿我们买一些怎么样?还有张家桥的板栗,王家湾的花生,都买点怎么样?” 秦易慢悠悠地扯着缰绳,轻笑道:“好,买。” 话音一落,简嘉开心地放下帘子缩回到车架中:“朗儿,你兄长说了,今天看中什么都可以买!” 秦朗扒在车窗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还没去过除了鸡鸣镇和范家庄之外的地方,没想到姐姐和兄长会带着他出门溜达。听见简嘉的话,秦朗开心的点了点头:“嗯!谢谢姐姐,谢谢兄长。” 眼前的路越发眼熟,简嘉摸着下巴瞅着前方的小村庄若有所思:“这村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秦易转身看了看半挂着的车帘子,眼神无奈:“这是回简家村的那条路,你不记得了吗?”这也不奇怪,上次走这里时,还是简嘉“出嫁”那一日。那一天简嘉只顾着闷头骑马,哪里注意到路边路过了哪些村子? 简嘉恍然大悟:“竟有此事。”只怪她光注意听二叔说哪个村子良田多,哪个村子有什么特产,差点忘记了原主所在的简家村也是富庶的村子,也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 前方就是柳家壮了,还没到村口,简嘉就看见了一片片青黄色的稻田,再过一个多月就到了要收获的季节了,稻穗已经染上了金色,微风一吹稻香四溢。简嘉不懂水稻种植,光是凭着感觉,她就断定,这次柳家村之行没错。瞧瞧人家这稻田,闻闻这香味,这里产出的稻谷一定差不了。 简嘉要找的种田大户位于柳家村村子中间,憨厚的庄稼人听说简嘉他们要定自己家的稻子,连定金也只向征性的收了一百个铜板。约好了提稻谷的时间后,简嘉和秦易便调转马车,准备向柳家村后方的果林走去。 就在在马车快要驶出柳家村时,秦朗突然站起了身,紧张地扯住了简嘉的衣摆:“姐姐,你看河边的那个男的,好像是子初的二哥!” 简嘉连忙叫停了秦易,她同秦朗一起趴在了窗口,循着秦朗的指引看向了柳家村后面的小河。小河边有一个不大的码头,一个身穿布衣的高大男人手中正端着木盆从码头上来。 说真的,那一天在范夫子的家门外,简嘉并没有看清萧清旭的模样。但是秦朗看清了,他笃定道:“没错,姐姐,他就是子初师兄的二哥。你看他左边眼角,还有个米粒大的痣。” 简嘉:…… 不得不说少年郎的眼神就是好,任凭简嘉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也没看出那一粒米粒大的痣在何处。 “是的,是有一粒痣。”秦易的身影从车厢外传来,简嘉探头看去,就见秦易站在车外,装着正在整理车帘的模样。简嘉瞪着眼睛,一边看看秦朗,一边又瞅瞅秦易:“你们老秦家属老鹰的吗?我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你们竟然能看清他脸上的痣?” 简嘉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要不一会儿从鸡鸣镇上的药铺绕一下?我开点决明子和枸杞回去泡水喝?” 这时一道娇俏的身影从柳家村后的巷子中走出,朝着码头的方向笔直而去。柳思瑶娇柔的声音响起:“水生哥哥,你怎么起来了?呀,你快把手里的脏衣服放下,放着我来洗吧。” 简嘉眉头一挑,没错了,眼前的男人还真是太子。她还顺便回忆起了原著的部分剧情,太子萧清旭微服出行路遇贼寇,他的侍卫拼死抵抗给他争取了一线生机,受伤的萧清旭顺着水流一路飘到了女主柳思瑶所在的村子里。柳思瑶将他从河里救了上来,将他安置在家中。 萧清旭在打斗中伤了脑袋,醒来之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无处可去的他只能留在了女主家中,还接受了女主给他取的“柳水生”的大名。日夜相处中,柳水生被温柔善良的柳思瑶吸引,自愿成为了她的护花使者。最终哪怕恢复了记忆和身份,也依毅然决然要和柳思瑶在一起。 原书前一千章,花了大量的笔墨描写柳思瑶、柳水生、许灵生之间的爱恨纠葛,至于简嘉这个反派女配,只是在需要时被拎出来踩一踩。 简嘉冷笑一声:“好一个生生不息啊。”许灵生,柳水生,柳思瑶还真是和‘生’杠上了。 秦朗有些紧张的询问着简嘉的意见:“姐姐,现在怎么办?子初的二哥怎么会在这里?” 秦易不知萧清旭的真实身份,于是又坦然又疑惑道:“既然是子初的家人,自然要通知他家里人来领人。” 秦朗和简嘉对视一眼,有些忐忑道:“兄长,子初的二哥是当今太子,子初也是皇子。就算我想联系他家里人,我们也不知道如何联络他们。” 秦易瞳孔一缩,英俊的面容上出现了片刻呆滞。他怔怔的看了看秦朗,又瞅了瞅一边看戏的简嘉,半晌后才沉声道:“你们怎不告诉我?”前几天他教秦朗他们射箭时,还重点批评了萧子初,早知他是皇子,当时就留些情面了。 简嘉摆摆手不在意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秦易还是那句话:“自然是通知他的家人,既然子初是他的弟弟,那他会有办法联系家里。总不能任由堂堂太子流落民间吧?他也有自己该做的事。” 简嘉豁然开朗:“是哦!”原著中,萧清旭和柳思瑶是日久生情,他在柳思瑶家住了大半年,后来才被他的部下找了回去。正是因为他的失踪,才让其他皇子觉得自己有机可乘,原本就浑浊的朝堂彻底陷入了混乱。 虽说萧清旭和柳思瑶二人是原著的男女主,整本书都要围绕着他们来转,但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活着的老百姓,简嘉只希望天下太平,她只想安稳生活。千千万万老实种田的老百姓们同样如此,简嘉不在乎男女主恋不恋爱,不在乎原文里面各种爱恨情仇,但如果涉及到他们的生活安稳,那肯定要想办法让萧清旭回到正轨人生。 否则,凭什么让他们凌驾于其他人的生命之上,只在乎自己喜怒哀乐? 简嘉只是思考了片刻就笑了,她轻轻摸了摸秦朗的脑袋:“稍后我们回去的时候从范家庄走一趟,告诉子初和范夫子这个消息。” 说完这话,简嘉双目沉沉地看向了柳思瑶的方向。自从穿越以来,她为了避免和女主起冲突,总是刻意绕开他们。这一次她不想绕了,就让她做个反派女配吧。她倒是想看看,当自己认真做反派的时候,究竟会对原著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秦易静静的看了简嘉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简嘉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整个人的感觉变了。不过这种改变好像不赖,至少他没有感觉到危险。 就在秦易爬上马车准备继续前行时,码头上的戏变得越发好看了。只见憔悴了两圈的许灵生将正在同柳水生谈笑的柳思瑶堵了个正着,可怜的许灵生如遭雷击,脸色都变成了惨白:“瑶妹……他是何人?” 柳思瑶慌乱地挪开视线,吱吱呜呜着:“灵生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许灵生苦笑一声,怀中还抱着给柳思瑶买的新头饰,他垂下眼眸:“你这几日没去找我,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特意来看看。没想到……” 没想到见到了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产生爱的火化的场面,简嘉放下了帘子,轻笑一声:“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秦朗一脸懵:“啊?姐姐,你说什么?” 简嘉笑着揉了揉秦朗白嫩的脸颊:“大人说的话,小朋友不许听。走吧秦易,我们去买梨。”许灵生如何,柳思瑶如何,接下来他们如何爱恨拉扯,都和自己没有关系。毕竟她现在很忙,忙着囤货,忙着和家里人秋游,哪里有空追狗血剧? 当许灵生失魂落魄从柳家村走出时,正好遇到买了满框秋梨开心返程的秦家马车。这些日子,许灵生过得很不好。八百两银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夜不能寐,白天也没办法集中精神。眼看乡试在即,他心急如焚却始终无法静心。 这段时间只要稍稍得空,他就会开始胡思乱想:要是当日没有为柳思瑶出头就好了,要是当时没那么鲁莽就好了……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 那日和柳思瑶不欢而散之后,柳思瑶许久不去许家庄,就连他的同窗都在调笑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引得最温柔善良的柳思瑶都不来看他了。许灵生想着,也许是那天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好,让瑶妹伤心了,于是怀揣着之前为瑶妹购买的新头饰来找她。谁能想到,一过来就看到柳思瑶和那不知名的男人正在谈笑。 柳思瑶还口口声声唤他“水生哥哥”……那明明是他专有的称呼啊! 马车帘子掀开着,简嘉的歌声混着清朗的童音从车窗中传出:“阳光开朗大男孩~我是阳光开朗大男孩~我特长就是微笑~” 不伦不类的歌听着怪怪的,可是听在耳中却无比欢快。许灵生抬头时,就窥见了简嘉灿烂的笑脸,她发簪上的螺钿闪闪发光,阳光从车窗照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好极了。 许灵生脚步僵在了原地,目送着秦家的马车远去。直到听不见简嘉的歌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他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为什么?”许灵生心头酸涩,缓缓问了自己三个字。为什么呢?为什么曾经简嘉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他只觉得满心厌烦,可现在她不看自己了,自己却怅然若失,甚至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说起来简嘉模样不差,家世也不差,当初为什么自己会那般厌恶她?只喜欢柳思瑶那样温柔和善的姑娘? “为什么?” 没人回答许灵生的问题,他的声音被秋风吹散消散在空气中。 * 等简嘉他们晃荡了一整日到达范家庄时,正值范夫子和两个学生用晚饭的时间。看到简嘉他们给自己提来了各种水果干货,范夫子乐得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哎呀,有心了呀!快快,快里面坐,还没用饭吧?正巧,一同吃点。” 说罢范夫子招呼家中仆役:“添三双筷子,再让小厨房添两道菜!对了,先前你给我做的坛坛肉已经吃光啦,秦娘子的手艺就是好,我的那些老友得知此事,可馋坏了。他们也想让你帮忙,做上几坛子好肉哪!” 简嘉笑道:“坛坛肉的事情好说,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不过朗儿现在有一件很事情想告诉子初,朗儿,说吧。” 听说秦朗有事情要告诉自己,萧子初也起了好奇心,他笑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上课时告诉我,还特意跑这一趟?” 秦朗笑了笑,轻声道:“今天兄长和姐姐带我出去摘梨时,我遇到了你家二哥。不知道为什么,他出现在了柳家村,还在淘洗衣服。子初,你要不要写个信回家,问问你家里人,你二哥有没有顺利到家?” 萧子初抬头看了一眼范夫子,眼神茫然:“夫子……” 范夫子面色都变了,他蹲下身同秦朗平视,正色道:“朗儿,你确定?” 秦朗坚定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我怕我看错了,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后来确定确实是他,他的眼角还有一粒痣呢。” 作者有话说: 二叔:嘉儿,你这茶壶里煮着什么? 简嘉:决明子和枸杞,清心明目的。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捉螃蟹◎ 确认了秦朗说的消息属实后, 范夫子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他连忙招呼范长喜:“快,备车,我们去一趟柳家村。” 怕出什么意外, 范夫子决定多带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就这样他还是觉得不保险,于是将目光对准了身强力壮的秦易:“秦老弟, 老夫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秦易明白范夫子说的是什么一起, 他点了点头:“夫子放心, 我先送嘉儿和朗儿回家, 稍后同你们汇合。”正好去柳家村的那条路要经过秦家附近的山道,秦易完全能来得及将家人送回去。 “夫子, 我也去,让我一起去吧。”见众人要出发, 萧子初急急拽住了范夫子的衣袖,“若真是二哥出了什么意外流落到柳家村, 或许看到我能好一些。”所有的兄长中, 他同二哥关系最好,无论二哥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陪在二哥身边。 等秦易到家,时间已经接近后半夜了。睡眼朦胧的简嘉听见了开门声,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回来啦?给你炒个蛋炒饭好不?” 秦易放下手中的东西缓声道:“不用了,路上范夫子买了不少饼,你看, 还带了一些回来。”范夫子经不起饿,虽然惦记着萧清旭的事情, 走到路上之后还是没忘记买上一包饼。然而烧饼哪里有家中小厨房做出来的饼香?这不剩下的都让秦易带回家了。 简嘉瞅了瞅秦易放下的那一大包白面饼, 哭笑不得:“夫子是把人家店铺里面剩下的饼都包圆了吧?” 秦易想了想后认同的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同秦易说了几句话后, 简嘉的睡意消散了大半:“人接回来了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看来接人的事情不是很顺利,要不然早就应该到家了。 秦易轻叹一声:“太子好像伤到了脑袋,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夫子废了很多口舌,才让他同自己回家。那柳思瑶倒还不错,没挟恩图报,但是她家里人不是什么善茬,扯皮了很久,最后还是子初压了自己的一块玉佩给他们,才顺利将人带了回来。” 当时的情况特别复杂,萧清旭失忆了,根本不认萧子初。可怜萧子初双眼都哭红了,却换来了他二哥不耐烦的目光。加上柳家人在旁边拱火,那场面乱得令人头疼。现在一回想起来,秦易的脑海依然嗡嗡的。 简嘉叹道:“不容易啊,不过人带回来就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出事,皇室总能寻来名医为他医治。” 秦易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顿了顿后,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哦,对了,范夫子说明天让朗儿继续休息。” 简嘉了然地点点头:“我懂,毕竟家里住了个太子,范夫子要以太子为重,自然不能分神给朗儿上课了。” 秦易轻笑道:“这倒不是,夫子说他今夜太耗费心神,明天起不来。” 简嘉:……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5节 好家伙,不愧是范夫子,任性。 * 第二天简嘉等人刚起床,就听将军对着院门的方向唤了几声。打开院门后,两眼肿得像桃子的萧子初站在了门口抽噎不已:“姐姐,兄长,我最近能借住在你们家吗?我,我……” 话音未落,两行泪又顺着萧子初的脸颊滚了下来。这可将秦朗惊到了,连忙上前握住了萧子初的手,关切地问道:“子初,你别哭。快去我屋子里擦把脸,缓一缓。” 简嘉抬手摸了摸萧子初颤动的脑袋,柔声道:“好啊,正好朗儿的房间大,你就同他住一起可以吗?”萧子初哭得停不下来,只能一边抹着泪一边点着头,“谢,谢谢……” 见萧子初被秦朗拽着回了房,简嘉对着送人来的范长喜眨眨眼,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秦易将萧子初的行囊送到了秦朗房间中,等他走到厨房中时,就听范长喜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两兄弟吵吵了呗,这不是很正常么?你看哪,咱从小家里兄弟姐妹那么多个,哪天不是吵吵闹闹的。也就是咱小公子性子娇气,可能没吵赢,心里不舒服,就跑来找朗儿了。” “咱老爷说了,这几天以大公子为重,小公子这边要是闹呢,就让朗儿和那么多担待了,回头他再好好感谢你们。” 简嘉笑道:“劳烦常喜师傅回去告诉夫子,就说,我们会好好照顾子初,让他放心。” 洁了面抹上香香的油膏之后,萧子初的心情恢复了很多。此刻他脸上的皮肤隐隐生疼,没想到哭狠之后抬袖擦脸能将脸上的皮肤擦破。萧子初侧躺在床上,身上裹着秦朗的被子,双目无神地看着透亮的窗户:“我以为,这么多的兄弟中,我和他感情最好。每次他见到我,都特别温和。他会给我送各种小玩意,好吃的,我想做什么,他从不阻拦。我以为,他是天下最好的兄长……” “因此哪怕母妃一直告诫我,让我远离他,我总是表面应承了下来,背地里还是去找他。朗儿你知道吗?他没失忆之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萧子初咬着背角闭上眼睛强忍着泪,想到二哥对他的嫌弃和不加掩饰的厌恶,他心惊的同时也意识到了,或许这才是二哥心里的想法。其实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并不看重,一切只是为了做表面文章。 “其实夫子也提醒过我,是我傻,我没听懂夫子话中的话。他是我二哥不假,可是他还有比我二哥更加重要的身份。朗儿,他对我的好是装出来的……” 纵使闭着双眼,眼泪还是从萧子初的眼角不断滑落,他呜咽着:“因为觉得同我交好有利可图,他才像对小猫小狗似的对我好。” 昨夜萧子初一直陪在萧清旭身边,他说着过去的事情,试图唤回萧清旭的记忆。在提起曾经萧清旭送给自己的一条名为“阿毛”的狗因为宫人照顾不善死了自己有多难过时,萧清旭却轻嗤一声,不在意道:“一个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难为你还记着。” 可是萧子初分明记得,阿毛死了之后,萧清旭陪着他一起给阿毛立了坟,还说它是世上最好的狗,将来一定能投胎到富贵人家。 “阿毛去年没的,今年他不记得也就算了,还说出了这般残酷的话。”萧子初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挂下沾湿了大半个枕头。 秦朗一边掏出帕子给萧子初擦泪,一边宽慰道:“可能你二哥是因为受伤才性情大变呢?你再等一等,说不定等他恢复记忆了,他就会恢复了。” 萧子初泪流得更凶:“不会的,这就是他的本来模样。你知道吗?他面对夫子的时候,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态度恭敬言语温和。如果真的性情大变,他对夫子也会是同样的傲慢。” “是我傻,是我不听劝,总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听不进别人的劝诫。朗儿,以后我不会这么天真了……” 小两只躲在房间里说着悄悄话,简嘉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叹了一声。都说天家无情,皇家的孩子从出生就背负了各种使命和责任。普通人家的兄弟为了争家产,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而天家为了争家产,输了的可能要赔上性命。 就在简嘉长叹短吁的时候,秦易拎着一个用茅草裹着的叶子包走进了家门:“嘉儿,给我个木盆。”简嘉连忙应了一声:“来了。捉到什么啦?” 为了院子整洁,也为了不让俊俊饿肚子,秦易将茅草根掘出,种在了山间一片野地上。茅草生命力非常强悍,短短几个月就霸占了那片野地,长得无比茂盛。当然,这一切也和秦易的照料脱不开关系,每过几日,秦易都要去野地看看茅草,清除掉那些挤占了茅草生存空间的杂草。 今日去巡查时,秦易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那是几只巴掌大小的山螃蟹,这种山螃蟹很好看,有着红色的钳子和蓝色的关节。 螃蟹们在木桶底部窸窸窣窣地爬动着,简嘉双眼亮晶晶的拿了个草棍戳它们,看着它们举着钳子试图攻击草棍,她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面拖蟹的美妙画面。 秦易眼神柔和道:“留着玩吧。”他就知道简嘉会喜欢这些小东西,她像个好奇的猫儿似的,看到什么都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简嘉戳够了螃蟹后,对着秦易灿烂一笑,问道:“能吃吗?还有吗?” 秦易竟然神奇的理解了简嘉的意思,她是在问,茅草地里还有没有这样的山螃蟹,她想多捉一些回来吃。 想了想后秦易说道:“它们应当是从山溪中爬入茅草地的,去山溪中应当能找到不少。这东西吃是能吃,就是壳多肉少,没什么滋味。” 简嘉听见“能吃”两个字就已经开始兴奋了,她急急的去找背篓,催促道:“走走,带我去捉螃蟹。” 秦易轻笑一声,看简嘉期待的眼神,也不再阻拦:“去换一身衣裳,我们一会儿可能要淌水。” 简嘉乐颠颠的应了一声,向着自己房间跑去的同时还不忘招呼一声:“朗儿,子初,快换衣服,你兄长要带我们去捉螃蟹!快,捉到山螃蟹的话,给你们加餐!” 萧子初正缩在秦朗的被子里呜呜咽咽的难受着,二哥表里不一的事在他看来比天塌了都要严重。他准备接下来的日子哪里都不去了,就在朗儿的屋子里呆着,逃避这令人厌恶的事实。 简嘉的声音一落,萧子初无精打采地说道:“朗儿,你替我同姐姐说一声,我不去了。” 没等到秦朗的回应,萧子初睁开眼睛狐疑地瞅了秦朗一眼,就见秦朗双眼放光地看向窗外:“来了——”说完秦朗一把掀开萧子初身上的被子:“快快,子初,换衣服,我们抓螃蟹去!” 萧子初第一次发现,他的秦师弟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文静,他拽自己的时候,感觉力气比自己都大。秦朗一边打开自己的衣柜给自己和师兄找颜色深沉的旧衣衫,一边开心地哼着小调:“捉螃蟹,捉螃蟹~” 见秦朗这幅模样,萧子初迟疑了:“捉螃蟹……有那么好玩吗?”能让秦朗放下看书,快乐奔赴? 事实证明,捉螃蟹比萧子初想象中还要好玩。 浅浅的山溪中只剩下了小小的水流,清澈的水流从大大小小的石块旁流淌而过,只要搬开这些石头,下方就会出现一只只大大小小的山螃蟹。五颜六色的山螃蟹举着两只小钳子,见有人来捕捉它们,有的落荒而逃,有的则举着钳子张牙舞爪,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些家伙夹中手指。 溪石下方除了山螃蟹外,偶尔还会见到长得像圆筒一样的小鱼。想要捉到这些小家伙,比的就是一个眼疾手快和胆大心细。刚开始时,萧子初还有些不敢捉蟹,可是当他捉到了第一只螃蟹之后,那成就感不亚于被夫子猛夸。 这不秦易刚搬开一块山石,萧子初就两手开工同时摁住了两只最大的螃蟹。凉凉的螃蟹在手心中挣扎着,萧子初开心地举着猎物对着秦易炫耀着:“兄长你看,我捉到了!” 简嘉本想着带两个孩子出来散心,没指望他们能捉多少螃蟹,没想到最后这两个小家伙成了捉蟹的主力军,她和秦易倒是沦落成专门帮忙搬石头的帮工了。大大小小的螃蟹装了半篓子,比自己想象中多太多了,简嘉听着螃蟹们吐泡泡的声音,眉开眼笑看着前方两个半身都被溪水打湿的孩子:“回去之后洗个澡,姐姐给你们做面拖蟹。” 秦朗欢呼一声:“好呀,面拖蟹!姐姐,面拖蟹是什么呀?” 萧子初笑出声道:“朗儿你连面拖蟹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已经开始期待了吗?”顿了顿后,他转头看向简嘉,“姐姐,一会儿能把我的红将军挑出来吗?我想养着。” 红将军是他和朗儿今日捉到的最漂亮的山螃蟹,它除了钳子是红色的之外,大半个壳子也是红色的。两个小家伙一捉住它就决定要留下它养着玩,为了区分它和其他螃蟹,秦易还特意用叶子裹住了它。 简嘉揣着手慢悠悠道:“好,没问题!” 等四人提着湿透的衣摆沿着山道走回家时,就看见崔巍家的高头大马正低着头啃简嘉的菜。简嘉一看就炸了:“崔巍!你赔我的菜!” 来者一定是崔巍,如果是林岑的话,他一定会将黑骏马送入马厩中。只有崔巍,懒得出奇,死活不肯走那段路也就罢了,他甚至连懒得给黑马栓上绳子。每次只要他单独来秦家,简嘉种的菜总要被他家的马祸害掉一些。 崔巍摇着折扇从小屋中缓步走出,不在意道:“你瞅瞅,不熟的时候那般客气,唤我‘崔公子’~后来熟一点,变成了“崔兄”~现在好了,直接唤我大名了,真是没把我当外人啊。”崔巍面向着秦易,无辜道:“秦老弟,不是我偷懒,你是知道的,你家俊俊不知道为什么看我不爽,我只要试图靠近马厩,它就吵我吐口水。 ” 简嘉凉飕飕地笑着:“你活该,谁让你之前没帮着俊俊说话,还笑话它打不过驴子?”那之后俊俊就记仇了,只要看到崔巍,就对他表达不满,轻则喷他一身口水,重则试图给他一脚。犹记得崔巍猝不及防被俊俊吐脏了衣衫之后那花容失色气急败坏的模样,想一次简嘉就想笑一次。 秦易快步上前牵住了黑马的缰绳,缓声道:“林岑今天怎么没来?” 崔巍笑道:“我让他跑镖去了,先跑个短程的练练手,等熟练了再考虑让他跑长线。” 简嘉惊讶道:“跑镖?已经定下来了吗?”崔巍是个非常有头脑的商人,他的产业很多,涉及的领域很广泛。之前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他要吞了鸡鸣镇最大的三家镖局并成一家,然后组建自己的镖局。原以为年后才能实现,没想到他的镖队已经开始试运行了? 崔巍转身去小屋中提了个精致的竹篓出来,笑道:“昂,这还是多亏了你帮了忙啊,喏,这是谢礼。”简嘉这段时间陆续提供了很多器物的图纸,加上这段时间卖玻璃赚得的银钱,让崔巍积攒了大量的银钱,提前实施了吞并镖局的计划。 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和诚意,崔巍今日提着谢礼亲自上门。这是一篓子苏城产的大肥蟹,每一只蟹的蟹盖都比巴掌还大。乌沉沉的大闸蟹用稻草捆扎了,挨挨挤挤放了整整一篓子,提在手中沉甸甸。 简嘉接过竹篓一看,笑道:“倒是巧了,我们刚捉了半篓山螃蟹回来。一会儿正好让小朋友们尝尝山螃蟹和大闸蟹的滋味。”说罢她提着竹篓快步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我先去烧水,朗儿子初,你们去拿衣服,水热了就先洗澡。” 崔巍笑着瞅着简嘉的背影,说来神奇,他在城中不是没见过满腹诗书的大家闺秀,同那些世家精心培养的闺秀们相比 ,简嘉算不上最漂亮的也算不上最有才学的。可他就是喜欢简嘉身上的这股鲜活和灵动,在她眼前,他不必伪装自己。 正瞅着,崔巍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正盯着自己。低头一看,只见萧子初正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崔巍扇子一扬,目光在萧子初还肿着的眼皮上停留了片刻:“哎哟?哭啦?哈哈哈~” 萧子初抿了抿唇,低声又快速地说道:“听说以前你读书的时候,同太子的关系最好。后来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他,宁可归家做了商人?” 崔巍轻笑一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本想向着秦家的大门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萧子初就挡在了他面前,眼神坚定地说道:“告诉我可以吗?阿兄。” 崔巍身体一怔,定定看着萧子初的眼睛,半晌后苦笑道:“你已经好些年没唤我阿兄了。”自从他放弃入仕选择选择经商后,萧子初还是第一次唤他这个称呼。 思考许久后,崔巍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悲哀:“大人之间的事,三言两语怎能说得清?我只能告诉你,你的二哥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仁善,他善待你也就罢了,若是某日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或者是你不听从他的话,你会被他无情抛弃。”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崔巍放缓了声音,语气温和道:“不过你放心吧,你对他而言是值得拉拢的兄弟,在你及冠之前,同你交好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不会放弃你。” 萧子初咬了咬牙眼神痛楚道:“若是我对他有威胁呢?若是我已经成年了呢?” 崔巍摇着折扇看了看天空,慢悠悠地说道:“等你及冠啊,他应当已经坐上尊位了吧。你放心,若是你真能活到那一日,你对他不会有任何威胁。懂了吗?” 说话间,秦易已经烧好了热水,秦朗的声音从院墙后面传来:“子初,热水好啦,我们先洗澡吧!” 萧子初应了一声:“就来了——” 看着萧子初头也不回奔向秦家大门的模样,崔巍摇了摇折扇脸上挂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终究是长大了啊。萧清旭,你的那些伎俩和手段,连孩子都骗不了了。” 所谓面拖蟹,用六月黄大闸蟹做起来最正宗。裹了面糊油炸的螃蟹加上调料炖煮,吃起来咸鲜可口,既可以佐酒,又能下饭。简嘉想做的是不完全版本的面拖蟹,俗称——油炸小螃蟹。 山溪清澈,养出来的小螃蟹也干净。小螃蟹去了腹部三角形或者圆形的蟹盖,再清洗干净控干水分,裹上用鸡蛋面粉淀粉等调制出来的面糊,放在热油中炸得金黄酥脆再捞出。吃时连面糊带里面的蟹壳一同咬下,面糊中夹了蟹香,蟹壳也变得酥脆,一口满足让人回味无穷。 萧子初和秦朗二人围在灶台旁边,看着一只只金黄的小螃蟹被简嘉用笊篱捞起放在盘中。也许是山螃蟹是自己亲手抓的,两人觉得油炸螃蟹的香味格外诱人。 简嘉难得看到两个孩子露出童真的模样,她从盘中找出两只体型最小的螃蟹递给二人:“这个应该炸透了,你们先吃这个,剩下的螃蟹等我回锅复炸一下,味道会更酥脆哦。” 萧子初和秦朗一人捏着一只油炸螃蟹,齐声道:“谢谢姐姐——” 这一幕让崔巍看得眼馋:“真好啊,我也想吃油炸螃蟹了。” 这时将军在院中狂野地叫了起来,秦易看了一眼后快步走到了厨房方向:“子初,你二哥来了 。” 听到这话,萧子初和崔巍急急变了面色:“他怎么来了?” 意识到秦易说的不是假话后,崔巍也顾不得细究萧清旭为什么会出现在鸡鸣镇,为什么会出现在简嘉屋中了。他连忙起身在厨房中慌乱地转了一圈:“快,找个地,让我避一避,我和他二哥八字不合,见面一定会闹得不愉快。” 秦易和简嘉瞅了瞅崔巍,二人对视一眼,总觉得自己卷入了麻烦事中。 作者有话说: 崔巍:你说“崔公子天下第一俊”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会和你二哥闹掰。 萧子初:你爱说不说。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油炸小螃蟹和清蒸大闸蟹◎ 萧清旭是来接萧子初的, 他身穿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地站在秦家院门外,神色淡淡道:“我来接你回去。” 自从受伤过后, 他的脑子里面像是起了一层雾气,遮住了前尘旧事。在柳家村的这几天,萧清旭以柳水生的身份体验了一段时日的农家生活。 柳水生的日子并不好过, 柳家不富裕, 他醒过来的第三日, 就被迫下床做起了农活。他并不擅长农活, 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柳家人便会骂他。那段时间只有柳思瑶会给他一些笑容, 其他人都当他是吃白饭的。 他只是失忆了,并不是傻了。从蛛丝马迹中不难猜测, 自己家的家境应该不差。只是他是谁?他的家在哪里? 就在那几日,他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脑海中出现了两道声音。其中一道声音在平静地规劝自己:你接受现实吧, 你只是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有人能收容你就不错了。还有一道声音愤怒地嘶吼着:我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怎可能在小山村中蹉跎岁月?! 时间一天天过去,渐渐的,他开始变得平静。就在他准备接受柳水生这个身份时,范夫子带着他的弟弟来到了柳家村将他带回了范家。 那一刻那道愤怒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变成了骄傲和自信:看吧!原来我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啊, 不是那任人打骂随意差使的柳水生。 既然自己贵为太子,为何会受了伤流落乡间?昨夜萧清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越是深思, 越是觉得自己身边危机重重。偏那时萧子初在旁边同自己说个不停, 于是他语气便重了一些。 哪知萧子初也是个有脾气的,听到自己语气不善,当场就哭着鼻子走了。等今早他醒过来时,范夫子便告诉他,子初去他同窗家中借宿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清旭眉头皱起,好歹是皇子,怎可在百姓家留宿?他也在柳家村住了一段时日,普通百姓家中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比谁都清楚。虽然自己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弟弟,总也不能看着他受苦。更何况此事因自己而起,于是他便纡尊降贵来接萧子初了。 原以为自己亲自来接萧子初,萧子初就会乐颠颠地同自己回去。哪知萧子初根本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见到自己连礼都没行,还在大口吃着一团油乎乎的东西。 看到萧子初故意砸着嘴,舔着手指上的油脂的动作,萧清旭眉头皱起,语气不耐道:“萧清贤,你好歹是皇子,怎可如市井小民一般失态?” 萧子初根本没把萧清旭的不满放在心上,他慢悠悠嗦干了指间的油渍,反问道:“你是以何种身份说这话的?若是以皇子的身份来教育我,如今我们不在宫墙中,大可不必摆出这服架势。如果是以二哥的身份,我二哥只会教导我与民同乐不拘小节。” 萧清旭并没有回应萧子初,而是盯着萧子初身上的粗布衣衫,居高临下道:“随我走。”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6节 若是萧清旭好好说话,萧子初倒也不会不给他面子。偏偏他这幅倨傲的模样让萧子初心中也升出了几分火气,他呲着牙挑衅道:“不牢你费心,我在师弟家中住得很好,想回去时自己会走。你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免得夫子担心。” 萧清旭唇角绷直,深深看了一眼萧子初后,袖子一甩就往范家的驴车上爬去:“随你。” 看到驴车走远,简嘉等人才从门内走了出来。秦易垂眸缓声道:“你兄长脾气不太好。” 萧子初眼神黯淡:“是啊,若不是发生了这事,我也不知他本性竟是如此。”顿了顿后,萧子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个,兄长,姐姐,朗儿,其实子初是我的字,我本名萧清贤,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子。” 萧子初不知,他辛苦想藏住的身份,秦家人早就得知了。他有些抱歉又有些难过道:“我并不想欺骗大家,而是担心你们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会和我生分了。”这事他可太有经验了,前些年在宫里,他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宫女,一开始他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小宫女还能同他有说有笑,有时候还会带一些小点心给他。后来他不小心被母妃宫里的女官叫破了身份,那之后小宫女见到他便再也不敢说笑了。 皇子的身份确实贵重,能让他们得到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过高的身份也在他周身设下了看不见的屏障,让他和周围的人和物格格不入。 萧子初不敢抬头,怕看到秦家人尊敬又瑟缩的眼神,怕他们像那小宫女似的,以后见到自己之后什么都不肯说,只低着头规规矩矩做事。 哪知简嘉和秦易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想太多,走,回去继续吃螃蟹。”秦朗直接牵住了萧子初的手,亲昵地晃了晃:“走吧。” 当崔巍从秦家西厢的杂物房走出来时,他的表情格外微妙:“我能问一下吗?你们家杂物房里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口锅?炖什么才能用上那么大的锅?” 方才为了躲避萧清旭,崔巍被简嘉引着进了杂物房。结果一进杂物房,他就被隔间中那口直径足有四尺的大铁锅给惊到了。原本担心被萧清旭发现的紧张全部消散,崔巍在隔间中对着漆黑的铁锅摸着下颚想了又想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这铁锅用来煮啥。 简嘉笑道:“浴锅啊,你没见过?” 鸡鸣镇这里稍稍富裕一些的家庭会在家中撘一口灶,架上大浴锅。等到冬天来临时,浴锅中放上水,再在浴锅下加上几个草把子,引燃的草把子很快就能将一锅水烧热,人就能痛快泡个澡了。 因为浴锅占地大,而且只在冬天才用,一般人家不会建它。冬日需要洗漱时,便拖上两捆稻草,去附近家里建了浴锅的人家家中借用。秦家住得偏,还是建上一口比较方便。 崔巍惊得嘴巴都长大了,过了好久才竖起了拇指:“厉害。等到冬天的时候我能试一试吗?” 秦易瞅了崔巍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好。” 复炸一遍的小螃蟹果然更加酥脆,体型大一些的螃蟹中还有蟹黄,众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啃着螃蟹,听萧子初说着皇室辛密。简嘉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听一个皇子和她说皇室八卦。 “我上头有三位兄长,大皇兄及冠之后就被封为梁王;二皇兄三年前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五皇兄出生卑微,我听说他小时候做了一件事让父皇非常生气,后来他就被过继给了皇姑姑,我只在家宴上见过他两次。” 听萧子初这么一说,简嘉笑道:“这么看来你二哥最大的对手是你大哥?” 萧子初抿了抿唇,眼神中有些迟疑:“大哥……可能是个对手吧。” 崔巍冷笑一声,烫金折扇扇得飞快:“梁王那脑子和猪没什么区别,萧清旭根本没把他的那点小动作放在心上。要我说啊,萧清旭继位最大的对手不是梁王,而是他们的小叔,如今的淮王爷。” 话音落下,众人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崔巍。萧子初咬牙道:“你妄议朝政,当心被人听了去参你一本。” 崔巍抬起折扇就往萧子初脑袋上敲了敲:“胡说,我说的可不是朝政,而是你萧家的家世。秦家这地方这么偏,如果事情传出去,在座的各位谁都跑不了。再说了,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又不是我胡乱编排。” 简嘉连忙伸出手发誓道:“你们放心,今天这事我对谁都不说,我们就是在说八卦。”老实憨厚的二叔也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指:“我,我谁都不说。” 萧子初委委屈屈拿起一只小螃蟹塞到嘴里,挫败地说道:“是啊,现在权势最大的不是太子,而是淮王叔,虽然他不在城里,可听说朝中好多人都是王叔的人。”虽然他还没到争权夺势的年纪,但是也清楚朝堂中的水有多混,无论是野心勃勃的太子和淮王叔,还是看似忠厚老实的大皇子,都有自己的党羽。这群人今天你弹劾我,明天我弹劾你,朝堂的水比秦家小鱼塘的水还要混。 简嘉八卦道:“那你们内部人士能不能透个底?你们觉得谁最后能当皇帝?”其实她是知道答案的,最终上位的就是太子,只是听皇家的人吐槽特别有趣 ,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萧子初皱着眉认真嚼着小螃蟹,过了一阵后有些不确定:“我觉得可能是淮王叔吧。毕竟淮王叔手里有十万精兵呢。” 崔巍轻笑一声:“兵权确实很重要,不过你别忘了,大景的兵力不止十万。朝中的将领身后各自站的人,谁都不清楚。那十万精兵只是明面上的兵力,谁知道内地里谁手里的兵卒最多?要我说,你那早些年被过继给长公主的五皇子才是个狠人,听说长公主过继他之后就将他丢入了军中历练,这些年过去 ,他也该有些底子了。” 萧子初大惊,连螃蟹都顾不得吃了:“啊?!你的意思是说,五哥也有可能要争那个位置?可是他已经被过继出去了啊!” 崔巍掩面笑了两声:“我就这么一说,你别激动。” 萧子初脑子已经开始打结了,他为难地捂着脑袋:“怎么办,我现在觉得好像我的每个兄长都不简单。” 崔巍伸手揉了揉萧子初的软发,目光是深深道:“你才发现吗?其实你也不简单。你的祖母是崔家女,崔氏是皇商,出了名的有钱。你的祖父是前任阁老,范夫子也是你祖父的得意门生。小九啊,你亏就亏在出生太晚了……不过,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话音落下,萧子初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不不,我从没想过要做皇帝。父皇给我赐名为‘贤’,就是想要将来做个贤王,能辅佐我的皇兄们。” 崔巍折扇唰地展开,随意道:“无所谓,谁坐那个位置我都不在意。梁王也好,淮王爷也罢,哪怕是太子即位也没问题,只要他们不影响我赚钱就行。” 简嘉眉头挑起,这倒是和她不谋而合了。事实上大部分百姓不会在意上位的是谁,他们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至于皇上,那是云巅之上的人,这辈子都未必能见到。 这时院外传来了范成章的声音:“朗儿,子初,我来了!”范成章同崔巍一样,手中提着半篓子螃蟹而来。一进厨房门,他就将螃蟹递给了秦易:“兄长,这是我爷爷让我带给你们的螃蟹,是我家藕塘中刚捞上来的,让大家尝尝鲜。” 见到范成章,萧子初有些诧异:“夫子不是让你好好伺候二哥吗?你怎么来了?” 范成章一屁股在秦朗和萧子初中间坐下,也没看盘子里是什么,就熟练地伸手捏了一只小螃蟹塞入口中。听到萧子初的话,范成章一张俊脸皱成一团:“可别提了,同太子共处一室,我全身都不舒坦,再呆下去我荨麻疹都得犯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赶紧溜,朗儿,今天我和你挤挤,就不回去了。” 崔巍哭笑不得:“太子若是得知你们如此嫌弃他,得气炸了。” 范成章嚼了一只油炸小螃蟹,只觉得满口生香,他连忙拿起下一只随意道:“他这会儿没空生气,方才我出来时,正听见他和爷爷闲谈,问爷爷知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害得他失去记忆流落乡野呢。” 众人:…… 好问题!不愧是太子殿下,这个问题太值得研究了。 简嘉双眼都亮了,她向着三个孩童的方向挤了挤,好奇道:“所以呢?到底是谁害得我们太子失忆啊?” 范成章眨了眨眼:“这事可不能瞎说啊!要掉脑袋的!” 是啊,这事不能瞎说,谋害太子可是重罪,搞不好要满门抄斩的。 崔巍哈哈笑了一声:“能有胆子对他下手的,掰着手指头也就那几个人,不是梁王就是淮王爷咯。正好这地方靠近长公主的治下,搞不好还能来个祸水东引,现成的背锅人都已经选好了。”当今圣上本就和长公主的关系微妙,要是太子在长公主势力范围内受伤,长公主和五皇子估计会被牵连。 萧子初眼神复杂:“哎……朝堂又要闹起来了,只希望这事能顺利平息吧?” 简嘉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希望这事不要掀起什么风浪。我们小老百姓只想过安稳日子,希望上面神仙打架的时候不要将无辜的人卷进去。” 话音落下,简嘉起身捏了一只小螃蟹丢入口中,而后离开了八卦席位。崔巍瞪着她:“嗯?你怎么走了?不继续聊了?” 简嘉指了指热气腾腾的大锅台,笑道:“清蒸大闸蟹好了,拿出来让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在她看来,螃蟹和瓜子一样,是一种非常适合聊天时候吃的东西。 蒸了一刻钟的螃蟹通体橙红,肚皮上还躺着一片明黄色的姜片。热腾腾的螃蟹散发着独有的香味,引得众人食指大动。吃螃蟹很简单,只要除了蟹身上捆扎的稻草,掰下蟹腿咬断关节,吸出蟹腿中长条型的蟹肉,再掀开蟹盖去除蟹胃蟹腮,就能尝到饱满的蟹黄和鲜甜的蟹肉了。 螃蟹在鸡鸣镇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在座的各位都是品蟹的高手,一时间餐桌旁只听得到蟹壳被咬碎的声音。其中吃蟹吃得最风雅的当属萧子初和崔巍了,这两人不知从哪来搞出来两套蟹八件,又是剪脚又是剔肉忙得不亦乐乎。剔出来的蟹肉被两人放在蟹斗中,吃之前还要撒上几滴浸了生姜的醋。 最神奇的是,这两人吃完的螃蟹壳还能拼凑出螃蟹的模样。再看其他人啃的螃蟹,已经零零散散成了一堆看不出形状的壳了。 崔巍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今年的蟹捕捞的时间还太早,蟹黄稍稍泛苦,再等一个月,应当就能转甜了。子初,你说对不对?” 萧子初忙活了半天,一口蟹肉还没吃到嘴里呢,现在他正忙着往蟹斗中滴醋。崔巍眼珠子一转,伸手就将萧子初剥好的蟹斗给拿走了,手一掀,蟹斗中的蟹肉大半落入了崔巍口中。 面对萧子初惊呆的脸,崔巍笑得开怀:“要我说啊,最好吃的螃蟹还是别人剥的蟹,嗯!又鲜又香!” 萧子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若是普通孩童,早就气得跳起来和崔巍对着干了。可涵养极好的萧子初只是握紧了拳头,念念有词:“吃了我的蟹,你会肚子痛。痛死你,痛死你。” 崔巍半点没把萧子初的威胁放在心上,他笑吟吟道:“愣着做什么呀,快剥蟹呀!” 还是秦朗和范成章这两个小伙伴护着萧子初,他们实在看不得萧子初受委屈,于是两人将掀开的上半截蟹盖放到了萧子初面前,秦朗还用筷子戳下蟹盖中大块的蟹黄递到了萧子初嘴边:“这一块蟹黄最香了,给你吃,不和他生气。” 简嘉瞅了瞅崔巍和萧子初面前完整的蟹壳,再瞅瞅自己面前堆起的小山似的壳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吃得好像有点难看……” 秦易将手中的蟹盖递了过去:“吃进肚子里都一样。而且……”他侧头靠近简嘉的耳边,低声道:“而且他们吃一只螃蟹,我们能吃好几只。” 简嘉噗嗤一下笑了:“对!我们的吃法更加有效!” 吃完螃蟹最好再来一些雄黄酒驱寒,可是秦家没有雄黄酒,只有简嘉在梅雨季之前泡下的青梅酒。当时制作青梅酒时用的白酒很烈,直接喝很容易醉倒。简嘉取来了家中的小碳炉,往碳炉中加了几块燃烧的碳后,就在上面放了兑了水的青梅酒。 随着小泥炉中咕嘟作响,梅子清幽的香味混着酒味弥漫开来。兑水炖煮过的青梅酒度数低,喝起来甜甜的暖暖的。 三个孩子还没到饮酒的时候,吃完螃蟹后,他们就去果园中摘柿子去了。二叔怕孩子们摔了,也跟着一同前去了。孩子们的笑声夹杂着鸡鸣狗叫声从院外传来,简嘉美滋滋地品了一小口青梅酒,来了兴致吟诗一首:“绿蚁培新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崔巍带头鼓掌:“你别说,还真有这味了。今年下雪的时候我就来你们家,同你们赏雪饮酒。啊,到时候青梅煮酒,炭火烤手,一定痛快极了!” 秦易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颔首:“好。” 简嘉轻笑一声:“你别听崔兄现在说得好,只怕到了那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哪里会有空来我们家喝酒?” 崔巍这样的皇商,哪怕被大家族放逐,到了年关时节也有数不完的应酬喝不完的酒。光是人情应酬就能让他醉上许久,真到了下雪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在哪个酒楼中谈笑,哪里还有空来他们家喝酒赏雪? 闻言崔巍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有些惆怅:“是啊,人生总有不尽如人意之事。不过……事在人为嘛!”说着崔巍抬起酒杯同简嘉和秦易轻碰了一下:“为了将来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日子,我先干了!” 崔巍这次来秦家,除了感谢简嘉之外,还想寻求秦易的相助。喝了几杯青梅酒后,崔巍的面颊上泛起了红晕,舌头也有些大了起来。他右手拽着秦易的手,左手在秦易的手背上轻拍着,推心置腹道:“秦弟,镖局刚成立事情一定很多。为兄也想给你省些麻烦,想将成熟的队伍交到你手里。可是做不到啊,人手不够,只能让你多费心了。” 秦易认真道:“我懂,既然答应了崔兄,我一定尽力。”帮崔巍跑一年的镖,抵得过自己打五年的猎。如果光是冲着钱,他未必愿意淌这趟浑水,之所以愿意帮崔巍做事,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崔巍这人是个君子,值得结交。 崔巍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不想看到崔巍爬起来。但是他偏要站起来,光明正大打这些人的脸。鸡鸣镇是崔巍被放逐的地方,也是他重新开始的地方。如今他已经掌握了鸡鸣镇大半的产业,想要扩大商业版图,必须要将运输这事牢牢握在手中。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镖局,才能将自己的商品运送到更多更远的地方。 听到这话,崔巍咧嘴笑了笑,眼眶中泛起了湿意:“说来惭愧,先前我也是城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城里谁不知崔家嫡子是个人物?那时我身边围绕了太多人,花团锦簇迷人眼哪,那时多风光啊。直到一朝落魄才明白,原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哪。” “你们两位是我来到鸡鸣镇之后最大的收获,来,干了这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易和简嘉抬起酒杯,笑着碰杯道:“干。” 作者有话说: 崔巍:跟着哥干,哥带着你们发大财! 简嘉:这是世上最动听的话。tat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斑锦彪◎ 秦家的大柿子树有些年头了, 比竹篮还高的柿子树斜斜地从石屋后方的山坡上向着秦家的方向伸出枝丫。简嘉刚到秦家时,柿叶间的小柿子只有拇指那么大,如今一枚枚沉甸甸的柿子已经悄悄黄了。 秦易和秦朗都喜欢吃柿子, 以前娘亲在世时,每到柿子泛黄时,爹爹就会摘下满满一筐柿子下来。娘亲会捂柿子, 经过她的手, 黄色的柿子很快就会变成又软又甜的红柿子。娘亲过世之后, 两兄弟再也没吃过甜软的柿子, 柿子树上的柿子多半成了鸟儿的美味。 听说简嘉也会捂柿子,还会做又脆又甜的脆柿子。秦朗在两位师兄的帮助下, 摘下了满满两篮子的柿子。 简嘉见到沉甸甸的两筐柿子顿时乐了:“傻孩子,柿子是寒性的, 不管是捂软还是泡成脆柿子都太多了。”想了想后,她双手一抚:“这样, 做柿饼吧?耐放, 过年的时候也能吃。” 秦朗眨了眨眼:“柿饼?”他只吃过软柿子,柿子还能做成饼吗?他从没吃过呢。 萧子初和范成章倒是吃过,这两人道:“柿饼好吃,又甜又糯,比甜柿子还好吃!”“朗儿,一定要尝一尝柿饼,那个太好吃了!等到下雪时放在炉子上烤一烤, 像蜜一样甜。” 见三个孩子眼中带光,简嘉笑吟吟地抓壮丁:“想吃柿饼得帮忙一起削柿子哦。”两筐柿子, 若是她一个人处理, 得处理一下午。 秦朗三人开心地举起手:“好~” 简嘉先将成熟度高的柿子挑出来用白酒滚了, 然后放在了密闭的坛子中,等上几日,这些柿子就会变成甜软的红柿子。又挑了二十多只柿子修了凸出的果蒂后泡在了水桶中,每日换水再搓洗掉柿子表面的滑腻后,四五日后,它们就会变成脆甜的柿子。 箩筐中剩下的柿子便是用来做柿饼的柿子,在正式制作之前,要先修了多余的树枝还要在清水中搓去表皮的灰尘和蛛网。这种艰巨的工程,自然要交给三个活泼的小朋友了。 当崔巍醒了酒后走出厢房时,就见三个孩子围在水井旁一边嬉闹一边清洗柿子,沾着水珠的柿子放在了透气的箩筐中,看起来像是满满的金子。崔巍呲牙笑着:“哟,洗柿子哪?友情提醒啊,螃蟹和柿子不能同食,吃了会胃不舒服。” 萧子初还记得中午的夺蟹之仇,听闻这话,他冷笑一声:“我们只是小,又不傻。” 崔巍摸了摸鼻尖,嘟囔着:“好吧好吧,是我多嘴了。你们厉害……”是时候回镇上做正事了。 正当崔巍准备离开秦家大门时,简嘉唤住了他:“崔兄,我这里有几张火炉的图纸,你要不要带回去看看?” 图纸?崔巍瞬间来了精神,他手一伸便从简嘉手中取走了那一叠图纸。翻看几下后,他指着图纸上长条的管道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简嘉解释道:“无论是烧炭还是烧木材,都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气体,人若是吸多了,对身体不好。这个管子可以穿过墙,将那些有害气体排出。”她没办法对崔巍说出更专业的名词,只能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一氧化碳。 崔巍眉头一挑,吸了一口气,城中每年都会因为烧炭引发悲剧,就算是那般富贵的崔家,在用碳上面都格外谨慎。而简嘉的这些碳炉却能解决这些问题……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7节 崔巍双目放光,抬起拳头兴奋锤了一下简嘉的锁骨位置:“妹子!你可真是哥的福星!你等着,等哥的好消息!”说罢风似的跑出了秦家的大门,欢呼着:“我马呢?马呢?” 范成章瞅着崔巍癫狂的背影,挠了挠下巴:“你表兄怎么了?” 萧子初头也不抬:“不知道,他很久之前就这样疯疯癫癫的了,不理他。” 滤干水分的柿子要保留果蒂和上面的一小节树枝,再细细削去果皮后,用棉绳拴着果蒂上的小树枝悬吊在廊檐下。一串串去皮后的柿子像小灯笼似的垂下,在风和阳光的作用下,湿润的外表很快被吹干。 秦朗三人忙活了好久才将一箩筐的柿子全部削好,看着廊檐下一排整齐的黄色,他们期待地问道:“姐姐,柿饼什么时候能好啊?” 简嘉正忙着将削下的柿子皮摊在竹筛上晾干,她想了想:“可能要一两个月?我想年前一定能好。”她之前并没亲自做过柿饼,只是看过不少做柿饼的视频。柿饼晾晒后还要揉捏,然后还要放在木框中用柿子皮覆盖等待它析出糖霜,她觉得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做好吧? 听说柿饼还要等待那么久,三个孩子眼中露出了失望的情绪。简嘉笑着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美味的食物值得等待,等待的时间越久,柿饼会越甜。等一等吧,不吃亏!” 听简嘉这么说,三人才开心起来。范成章挠了挠脑袋提议道:“要不,我们去山溪中再捉一些山螃蟹吧,争取给红将军找个小伙伴?” 简嘉抬头看了看西沉的太阳,笑嘻嘻地说道:“今天你们看书了吗?明天夫子要抽查的书本背好了吗?该练的字练上了吗?” 随着简嘉一个个问题抛下,三个孩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秦朗心中升出了强大的负罪感,他讪讪地对范成章说道:“成章师兄,等下次休沐我们再去捉螃蟹可以吗?现在我们去看书吧!” 范成章已经迈开脚步向着秦朗的书房前行了:“要命,爷爷明日还要抽查,背不出来要挨骂!” 三个小朋友回到屋中后,秦易也从山上回来了。他背后的箩筐中背了满满的削尖的木棍,这是他设在陷阱中用来捕捉猎物的棍子。明日起,他就要去崔氏镖局报道了,以后没有时间每日上山了。趁着今天还有空,他将之前设下的所有陷阱都毁了。既然最近不上山,就没必要误伤动物的性命了。 简嘉本想帮忙拿一些器物,秦易却偏过身躲开了简嘉的手:“脏,我来就行了。” 秦易的身材很好,猿臂蜂腰的青年弯腰放东西时,腰腹的肌肉臌胀,不难看出蕴藏在其中的强大爆发力。简嘉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盯着秦易看了,没办法,身为半个颜狗的她实在没办法抵挡美色的诱惑。 见秦易放好了东西,简嘉连忙挪开了视线:“对了,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知道我们附近哪个镇子上有马市吗?我想再买一匹马回来。” 明天起,俊俊将要跟着秦易一起工作了。虽说秦易每天可以顺带着朗儿去上课,可简嘉和二叔想要去镇上就困难了。思来想去,家里还是要有一匹能拉载人的家畜的。 鸡鸣镇的百姓们一般会买驴子或者骡子代步,比起马儿,它们喂养起来不麻烦,而且结实耐操。但是当简嘉细细看过马儿,驴子和骡之后,她还是想养一匹马。一头也是喂,两头也是喂,简嘉心一横,还是决定再买一匹马回来。 秦易思忖道:“南安县城倒是有一个马市,不过……若是你还想买一匹俊俊这样的马儿,可能很难。我们这里的马体型小,比较瘦弱。俊俊是军中轻挽马,可遇不可求。” 简嘉抿了抿唇:“那崔巍家的那种马儿能搞到吗?”崔巍眼馋俊俊的同时,她其实也盯着那匹黑骏马许久了,那么好看的骏马她也想要。 秦易沉默了半晌,轻叹道:“你知道崔巍家的马值多少银钱吗?” 简嘉好奇道:“多少?” 秦易伸出一只手:“最少五百两白银。”崔家的马厩中没有低于五百两白银的马,崔巍离开崔家时,特意从马厩中挑选了品相最漂亮的那一匹。别看那马平时看着傻乎乎的,真迈开四蹄时,普通马儿根本追不上它。 简嘉:…… 对不起,是她高攀了。 五百两银子,她就算压上全部身家,都买不了一个马腿。 告辞! 简嘉悲伤道:“那就退而求其次吧,买一匹好看一些的,年轻一些的马儿。预算十两能行吗?” 秦易点了点头:“应当差不了多少,到时候我先去探探价格。” 话音落下,就见简嘉正瞪着自己,秦易不解地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简嘉咬牙道:“一批普通的马都要十两银子,俊俊那么好的马,你当时只卖五两,你怎么舍得?” 说起了伤心事,秦易委屈又无辜地看了简嘉一眼,而后加快脚步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天色不早了,今晚吃什么?” 简嘉气呼呼跟在他身后嘀咕着:“就说你傻乎乎的,你去买马还是带上我吧,我怕你太仁厚被人坑了。喂,你理我一下,你倒是说话啊。” “好。” * 秦易骑走了俊俊之后,接送朗儿和日常出行果然变得困难许多。不过简嘉找到了好帮手,只要在大黑脖子上套好了绳套,它就能拖着螃蟹车稳稳跑到达范家庄。虽说拉人有些勉强,但是帮简嘉送个饭绰绰有余了。 正好最近太子在范夫子家养伤,简嘉也怕接送朗儿时会和他碰面。虽说自己只是个平头百姓,和萧清旭并没有面对面的接触过,但是难保剧情大神会有什么骚操作,万一横生枝节反倒是不好。 大黑能送饭,真是帮了简嘉大忙,它跑得又快又稳,不用半个时辰,就能送完饭回家。不过今日大黑送饭的时间格外长,简嘉站在院门外看了好一会儿了,还没见到它和螃蟹车的影子。 就在简嘉带着小菜刀准备出门时,就见大黑拖着螃蟹车急急跑回了院中。除了秦易出事那一回,这还是简嘉第二次看到大黑神情如此急切,刚松开绳套,大黑就像离弦之箭那般冲出了家门,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简嘉摸着下颚抬头看了看天,难道是到了大黑找媳妇的季节了?这也不奇怪,大黑是一条威猛的猎犬,总要在十里八乡撒一些种子下来的。就是不知哪家的母狗能入了大黑的眼,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有心抱一条小狗回来养。 哪知几盏茶后,简嘉的想法就成了现实:大黑领着一只小狗走进了家门。 那小狗体长只有一尺多,奶胖的身体上覆盖着黑黄色的绒毛,看起来像是毛团子一样。一进院门,它便规矩地站着,远远的冲着简嘉摇着小尾巴。见简嘉靠近,它还奶声奶气唤了两声,黑亮的眼睛中满是警惕,看起来机敏又娇憨,可爱极了。 简嘉:…… 没看出来啊,大黑竟然是个行动派。简嘉以为它还在找媳妇,结果它的娃都这么大了?看样子,它媳妇还是一条黄狗,不然怎么生出黑黄色的花色呢? 只是这小狗花得让人眼花缭乱的,简嘉从没见过掺杂得如此均匀又混乱的黑黄色。细细看去,小狗身上黑黄色交加的条纹竟然让人觉得晃眼。 这得多强大的基因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明明黑狗那么帅,黄狗那么飒,杂交出来的小狗这么花! 简嘉默默对着大黑竖起了拇指:“你和你媳妇挺厉害啊,你家孩子挺会长的。” 大黑吐着舌头坐下,满脸求表扬的模样。见小狗还规矩地站着,大黑低头拱了拱小狗。小狗被大黑拱翻在地,等爬起身时,它向着简嘉的方向怯生生地走来,黑亮的眼睛中有渴望也有害怕。 简嘉:“嘬嘬嘬。” 这三声犹如信号弹,小狗的眼睛瞬间亮了,尾巴摇得更欢。它快乐地凑到了简嘉身边,仰着脑袋跃起身体求简嘉的摸摸。 简嘉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这一摸可不得了,小狗翻到在地露出了光滑的肚皮。它四脚朝天,黑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简嘉。 不愧是大黑的儿子,聪明又机灵。这小狗得留下! 不过为了预防大黑时不时再给她来个“惊喜”,简嘉还是要给大黑一点威胁:“这一次呢,我就帮你养你儿子了,丑话说前头,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带你的崽回来。咱家条件一般,狗只能养两条,多了实在养不起 ,听懂了吗?” 大黑顿时不笑了,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歪着头瞅着简嘉的脸,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委屈:污蔑!诽谤!它才不是黑哥我的孩子! 然而简嘉根本没注意到大黑无辜的眼神,她兴冲冲抱起了小狗快步迈进了家门:“二叔!大黑带了它的崽崽回来,你看,这小狗可聪明了呢!” 二叔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哦!真的,就是这小狗怎么这个色,花里胡哨的。” 刺客慢悠悠从屋子中走了出来,悠闲地舔着白手套。它抬眼瞅了瞅霜打了似的大黑,啥情况?晚节不保了? 大黑垂泪,它的冤屈可能只能等晚上主人回来的时候才能洗清了。 新来的小狗很快成了家中的宠儿,三个孩子同它玩得不亦乐乎。看着他们打闹成一团的背影,秦易还是为大黑正了名:“它应该不是将军的孩子,这是一只斑锦彪,也叫虎斑犬。我们这里不常见,许是从别处跑来的。” 简嘉一愣:“啊?!不是大黑的崽吗?那现在怎么办?会不会有人上门来要回小狗?”她都抱了小狗拜过灶神爷绕过桌子脚了,小狗都吃过他们家的米饭了,要是再送出去多不好啊。 秦易轻笑道:“没事的,不会有人来寻它。”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养着狗,路边随处可见被丢弃的小狗。斑锦彪虽然是一种优秀的猎犬,却因为花色被很多人家劝退,大黑既然带它回家,就证明它是无主的。 新来的小狗得到了一个威猛的名字“元帅”,以后它将会和将军一起镇守秦家的家宅。等元帅长大后,秦家将有两条猛犬,秦易外出也能安心许多。 “对了,明天我休息,正好朗儿明天也不上课,我们去南安县看看。你之前不是说要买一匹马吗?明天马市应该会开,我们可以去看看。” 简嘉双眼一亮:“好啊好啊!”穿越到大景这么久,她到现在只去过鸡鸣镇和西阳镇,南安县是上一级的县城,应该有很多能逛的地方吧? * 第二日,简嘉怀揣着二十两白银兴冲冲的进了南安县城。本以为这笔钱能让她挑选一匹顺眼的马,再买上一些日常用品,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马市中的马贵也就算了,可供她挑选的马儿数量少质量还差。难得看上一匹还算顺眼的马,卖马的竟然开价要十八两银子。这已经大大超出了简嘉的预算,同样的价钱,她能买两匹高大的骡子了。 马儿没买到也就算了,南安县的物价也超出了她的预期。同样的东西,她在镇上杂货铺买只要五个铜板,在县城竟然要六个铜板。镇上的杂货铺售卖的东西还不如鸡鸣镇上的杂货铺品类多质量好。 城里也没什么好逛的,几条长街一眼就能看到头,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这让简嘉完全没了逛街的心情,于是在县城中匆忙一转后,众人又踏上了返程的路。 秦易宽慰道:“没事,骡子也好。回头我把俊俊留在家中,我骑骡子去镖局就是了。” 简嘉笑道:“还是把骡子留在家中吧,反正我也不用跑太快。你外出行走,有俊俊陪在你身边,我们也放心。” 闲谈间马车已经到了鸡鸣镇上,秦易掀开了帘子指着路边新开的镖局道:“这就是崔兄的镖局。”简嘉探头一看,乐了:“崔兄可真会找地方。” 放眼看去,赌坊、当铺、镖局连成了一排,还真是一条龙服务到家。 就是这么探头的瞬间,简嘉竟然又看到了熟人:许灵生和柳思瑶。 简嘉咋舌:“这两人怎么总是在鸡鸣镇晃荡?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做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乡试就在这几日吧,许灵生不在家中温书,怎么跑到镇上来了? 再看许灵生的面色,短短十几日间,他瘦了一圈不说,面色也灰败了许多,哪里有先前半分气定神闲的模样?十里八乡最有才学的读书人,终究是被八百两白银压弯了脊梁。 而柳思瑶却还是那般娇俏,甚至她看起来比先前还要漂亮了几分。简嘉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而后落在了柳思瑶鬓发上粉色的蝴蝶步摇上。 这可是鸡鸣镇上玉石铺子里卖得最好的那款步摇,一整套步摇需要三百个铜板呢。再看她身上的衣料,那可不是普通的粗布衣衫,而是有些质感的纱裙。这一套头面加衣衫,没有一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 简嘉轻笑一声:“柳家发达了啊。” 许灵生和柳思瑶二人在当铺门口拉扯着,身边围了一些人。简嘉本来没想看热闹,却没想到秦易径直将马车停在了镖局门口:“嘉儿,你等我片刻,我取些东西便来。”说罢跳下了马车,直奔着镖局的大门而去。 简嘉斜斜地靠在车窗上,一眼就见到秦朗扒着窗户看八卦的模样。她差点笑出声:“朗儿何时也喜欢凑热闹了?” 秦朗本来没想着凑热闹,可是他还偏偏听了一件有关身边人的八卦。再转身时,秦朗眼神愤慨:“姐姐,你记得子初身上的玉佩吗?” 简嘉一愣,而后老实地摇了摇脑袋,她怎么会关心萧子初的玉佩? 秦朗气呼呼地说道:“子初当时为了带走他的二哥,就把身上的玉佩压在了柳家。他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去柳家重新赎回自己的玉佩,可是柳家人把子初的玉佩给当了。” 简嘉愣了一下:“啊?竟有此事?” 简嘉坐到秦朗那边时,就听许灵生声音低沉,声音苦涩道:“若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对你开口。我并非想要你替我偿还所有的债务,而是想向你借二十两银子先还了崔公子,等我乡试结束,再筹钱还于你。” 简嘉眉头一扬,原来是这样。崔巍给了许灵生五年的还款时间,这五年中,每年需要还一百六十白银,分到每个月需要还十三两左右。 许灵生家并不富裕,光是还第一个十三两就将他的家底掏空了。眼看这个月的还款日期快到了,家中老母实在不忍心看着许灵生走投无路,于是拿出了陪嫁时的物件让许灵生来镇上当铺典当了。没想到就在当铺外,许灵生遇见了一身新衣的柳思瑶。 柳思瑶面色涨红,一双眼睛泪光闪闪:“灵生哥哥,并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身上实在没有银钱啊!” 许灵生眼眶一点点红了,眼底的失望越发浓重:“我写欠条的,我会还你的。” 听闻柳思瑶救了的那个男人被家里人接走了,临走时那人的家人留下了一块玉佩作为感谢。柳家人当了那块玉佩,得了五百多两白银。因为这笔钱柳家人鸡犬升天,如今在柳家村都能横着走了。 柳思瑶的家人曾经见自己时有多热情,如今就有多冷漠。前两日他碰到了柳思瑶的兄长,那个往日憨厚的同他称兄道弟的农家汉子面对自己的招呼,只抬起头冷漠地哼了一声。 许灵生并不需要柳思瑶拿出五百两白银替她还债,他只想借二十两,让他安心度过乡试的这个月。 可这是这么卑微的愿望,柳思瑶都没办法帮他。 看着柳思瑶娇俏的容貌,许灵生懊悔又失望,他怎会眼瞎到如此地步,看上这么无情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阿聋:斑锦彪咋这个颜色,花里胡哨的。 基友:乾隆的审美你是知道的。 注:斑锦彪是乾隆皇帝最喜欢的猎犬品种之一。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8节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俊俊和俏俏◎ 看到昔日潇洒的读书人成了这般模样, 说不感慨是假的。简嘉趁机对秦朗展开了一场科普教育:“朗儿,你要记得,无论你有多喜欢一个姑娘, 都得保持冷静的头脑,不能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事。” 秦朗还没到爱慕姑娘的年纪,闻言他懵懂的点了点头。聪慧的他想了想后反问道:“那如果是别人喜欢我, 缠着我呢?”倒不是秦朗对自己有多自信, 而是范成章和萧子初一直在他耳边说, 他长大了一定是姑娘们喜欢的模样。 简嘉不由得想到了原主, 虽然不是自己痴缠许灵生,但是也老脸一红有些尴尬。思索片刻后, 她缓声道:“若是别人痴缠你,你对她并没有别的意思, 一定要及时告知对方自己的心意,坚定地断了对方的想法。” 其实这一点许灵生做得很好, 他不喜欢原主, 无论原主是等候他还是送他物件,他都会坚定地拒绝。光是从这点看来,他确实算得上是个君子。 车厢外,许灵生和柳思瑶的拉扯还在持续。意识到柳思瑶是真帮不上忙之后,许灵生苦笑一声,后退一步,眼中的失望和懊恼被冷清代替。他对着柳思瑶拱拱手:“柳姑娘, 是在下冒犯了,让你为难了。不过你放心, 在下以后不会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了。先前的种种从今日起一笔勾销, 今日之后, 你我各自安好。” 柳思瑶脸上的血色飞快地消散,她白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许灵生,泪珠从眼眶中滚滚而下:“灵生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和瑶瑶好了吗?” 柳思瑶哽咽着:“就因为瑶瑶身上没有银钱,帮不了你,你就不要瑶瑶了吗?灵生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看着柳思瑶的泪,许灵生什么都没说,他对着柳思瑶行了个读书人的礼,而后缓慢却坚定地走进了一边的当铺中。当铺的大门像是一张巨口,一点点吞没了眼前的光线,前方的柜台漆黑高大,许灵生脊背微微弯着,一步步走到了柜台前。 当铺外,柳思瑶的哭声声声入耳,她还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狠心抛弃他。或许她并不知道,放弃这段感情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她。一直以来都是他向着柳思瑶的方向前行,而她却连一步都不愿意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典当。”许灵生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清地响起,他已经辜负了娘亲和师长的期待,再也不能继续沉沦于虚无的甜梦中。 * 秦易没多久就从镖局中走了出来,他三两步蹿上了车,等俊俊迈开脚步后,他侧身掀开了帘子,从袖中抽出了一个一尺长的木盒子递给了简嘉:“给。” 简嘉纳闷地接过了盒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秦易没有回答她,而是快速放下了帘子,帘子快要落下的那一刻,秦朗发现他兄长的耳根红得像是落雪后的海棠果。 盒子还挺有分量的,木头的质地光滑又细腻,闻起来还有一股清幽的木香。棕色的盒子外侧做着精巧的搭扣。揭开搭扣,一方细腻的红绸印入眼帘,红绸拼接而成的隔间中,一套亮晶晶的黄金首饰点亮了简嘉和秦朗的双眼。 “哇——好漂亮呀!”秦朗从没见过造型这么好看的金首饰。瞧瞧这金簪子,上面的凤凰展翅,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再看这结实的金手镯,上面也同样雕刻了细腻的凤凰图案。那一对挂着流苏的金步摇,就算他不是女孩,也看直了眼睛。 整套首饰一共有簪子、步摇、手镯、耳环和一枚戒指组成,看分量看质量,这不得三两黄金?! 简嘉愣了一下,而后“啪嗒”一声合上了盖子,左右一看见车帘子关着没人看到,她才松了一口气。秦易也太莽撞了,万一被人看到了,半路打劫他们可怎么办?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送给她? 简嘉瞧瞧掀开帘子的一角,压低声音道:“你那盒东西是送给我的吗?” 秦易侧过头不敢看简嘉的眼睛,只敢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简嘉更紧张了:“你从哪里搞来的?没去做坏事吧?” 秦易缓声道:“上次打虎,领队和打虎英雄各自能得一块金锭。我拜托崔兄帮忙寻了工匠,给你打了一套首饰。”顿了顿后,他的声音有些委屈:“我没做坏事,放心吧,工钱都付了的。” 简嘉心头一暖,这已经不是秦易第一次送她东西了,上一次他从长曦郡回来就送了自己一根木簪子,这一次又给自己送了一套黄金首饰。她不是孩子,自然知道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金首饰代表着什么。 木簪子她收了,只是这金首饰太贵重,她不能收。想了想后,简嘉放缓了声音慢慢说道:“秦易,首先谢谢你惦记着我,为我特意打造了金首饰。只是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秦易御马的动作一僵,就听简嘉说道:“你将来……你会遇到心动的姑娘的,到那时候,才是这套首饰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送给我属实浪费了。” 秦易是个好人,和他相处非常愉快,这段时间简嘉真心将他看成自己的兄长,把他当成家里人来对待。可是,她对他的感觉还没到那个地步,若是收下这套首饰,她良心不安。 秦易转头看了简嘉一眼,褐色的瞳孔清晰印出简嘉的面容,他沉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给你的就是你的。” 见简嘉眼神复杂,秦易补充道:“你若是不喜欢,可以融了也能卖了。我送你东西只是想让你开心,并不想给你增加什么负担,你不用想太多。” 这可将简嘉搞懵了,她挠了挠头发,看着秦易一脸的淡定和诚恳,怀疑自己: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秦易只是想给自己来个惊喜? 那这可真是一个惊喜啊! 简嘉这才开心起来,她摁着盒子美滋滋道:“那行,我先帮你收着。以后家里没钱的时候,我们就把它们卖了换钱。或者你和朗儿将来有喜欢的姑娘,就送给她们当定情信物。” 秦朗默默往车厢里面缩了缩,小小声道:“姐姐,我还小呢……” 简嘉哼哼了两声:“小什么小,你今年已经七岁啦!再过十年,也到了能议亲的年纪了。” 秦易侧身看了看晃动的车帘子,垂眸遮住眼中的黯淡,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唇角又微微上挑。等转过身来,一切的情绪都已被埋在了心里,秦猎户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俊美模样。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凤鸣楼,崔巍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哎嘿,秦易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来镇上了?来得正好,有个镖要让你往杭城走一趟。快上来,你和林岑合一下路线,尽快出发。” 凤鸣楼的包厢内,秦易和林岑两站在大舆图前正在商量路线,秦朗捧着崔巍桌上的志怪画本子慢慢翻阅着。只有简嘉瞪着崔巍,毫不留情面道:“周扒皮,黄世仁!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资本家啊,工人从你门口走过,都得被你揪上来加班?你做个人吧!” 崔巍不是很明白简嘉说了什么,不过他一点都不生气,摇着扇子慢悠悠道:“别这样嘛,一切都是为了镖局。大不了年底的时候给你们包个大大大红包!” 简嘉半点不为所动:“当初说好了,一个月能休息三天,结果到了镖局,大半个月都不见秦易休息一天。说好了年前不跑长线,结果现在就要人往隔壁郡跑。”资本家的嘴脸,她算是见识到了。 崔巍讪笑着,连忙转过视线,扬声催促正在看舆图的秦易和林岑:“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发?” 简嘉冷笑一声:“看吧,嘴上称兄道弟,到了关键时刻就暴露出自己真实的嘴脸了。哼……” 崔巍苦笑着连连赔不是:“我错了我错了,嘉儿妹子大人大量,你说吧,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简嘉抿了抿唇,面对着崔巍求饶的目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看到简嘉突然笑了,崔巍突然背心发凉:“有话好好说啊,先说好了,杀人放火的事情我肯定不能答应你。” 简嘉笑容更加灿烂:“杀人放火不至于,我们都是文明人。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的马厩中有多余的马吗?”她怎么忘记崔巍这个大户了?崔巍能组建镖局,手中必定有良马。他家马厩中最差的马,应该都比马市中那些歪瓜裂枣强。 崔巍愣了一下,“啊?”摸了摸下颚后,他沉吟道,“倒是真有几匹剩下的,不过都是些脾气不太好的马,你确定要?”脾气好的马,都被他投放到镖局中了。马厩中剩下的马品相自然没话说,就是一般人难以驾驭。 简嘉双目放光:“要啊!” * 凤鸣楼后的马厩很大,马厩前半部分用来关客人们的坐骑,后半部分是崔巍的私人马厩。私人马厩中能关二十头马,不过此刻大部分的马厩都空着,简嘉三人只能隐约看见靠内的马厩中有几匹马。 这几匹马品相比今早在马市中看到的那些马匹好了太多,它们被关在单独的马厩中。人还没靠近,众人已经听见它们抗拒的喷气声。 崔巍也在为了这几匹马头疼:“哎,实不相瞒,当时都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马,其中有两匹还是难得一见的种马。只是它们的脾气太差了,为了照顾它们,好几个马倌都受了伤。如今我啊,也是骑虎难下了,卖了舍不得,留着吧又闹心。” 崔巍大手一挥指了指马厩,对简嘉和秦易道:“你们去挑吧,挑中了哪一匹就带走哪一匹。不过我可说好了啊,这些马脾气大,稍有不慎就会伤人,你们可想清楚了。” 简嘉和秦易缓步走到第一个马厩旁,只见马厩中关着一匹白马。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白马,纯白的马儿周身的皮毛像是锦缎一般,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像坠入凡间的仙马一般。 只是这匹马脾气太暴躁了一些,简嘉和秦易刚走到马厩前,它的前蹄就不耐烦地开始刨地,头颈下垂,若不是缰绳牢牢束缚住了它的身体,只怕它早已跃过栏杆攻击两人了。 秦易摇了摇头:“不行。”这匹马太凶,别说简嘉了,就连他都未必能驯服。还是换下一匹马看看。 下一匹马是一头高大的重挽马,光滑的皮毛下,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夸张隆起。毫不谦虚地说,谁要是被它不小心踹到了,就算不死也得半残。这匹马脾气倒是还好,见人来,它低下头颅像是等待人抚摸似的。 只是秦易刚刚伸出手,这健壮的马贱兮兮地张开大口冲着秦易的胳膊就啃了过来。幸亏他缩得快,要是被啃上一口,只怕皮肉都得分离。 不用秦易开口,简嘉已经遗憾地向着旁边两个马厩走去了。不出所料,这两个马厩中的骏马也都不是善茬,不是冲人吐口水,就是神经质地蹦跶着。 崔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现在你们懂我了吧?”那一日他被俊俊喷了一身口水,简嘉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现在轮到她体会到当时自己的处境了。 确实,这几匹马看着就不好惹的模样,凭着她的本事怕是难以驾驭。简嘉心痛地从这几头大宝贝身上收回视线:“果然无福消受。算了,我还是回去买一头骡子吧。” 就在二人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听见一边的马厩中传出了响动,紧接着一个乌黑的大脑袋从栅栏后方伸了出来。定睛看去,不是简嘉眼馋的那匹黑骏马又是谁? 见到简嘉和秦易,那骏马开心地打着响鼻摇着脑袋,亲昵地向二人的方向伸长脖子。看到简嘉向它靠近,骏马顺从地垂下了脑袋,任凭简嘉抚摸着它健美的脖颈。 这匹马显然不属于问题马的行列,崔巍对它有多喜欢,简嘉也是清楚的。摸了两把黑骏马之后,简嘉笑道:“好啦,好啦,我们该走啦。欢迎你下次去我家吃草料哦。” 就在此刻,简嘉他们听见崔巍落寞的声音传来:“哎,小没良心的,我对你那么好,给你找漂亮的小母马,让你睡最大的马厩,给你吃最好的草料,结果你就这么被人轻松勾引走了。” 简嘉转头看时,就见崔巍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装作悲伤地说道:“走吧走吧,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了,没良心。” 简嘉愣了一下,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黑骏马是崔兄的宝贝,最是通人性,我们也不能带它走啊。”五百两银子一匹的马,她也用不起啊。 等崔巍再放下折扇时,又恢复了往日那般轻佻慵懒的模样:“我家这头黑骊啊,最喜欢睡觉,就算我这个主人出现在它面前,它也丝毫不给我面子呼呼大睡。可是你们只是从它面前走了一趟,它却能翻身而起,同你们打招呼。这证明,比起我这个正牌主子,它更喜欢你们两。” “说起来,其实第一次去秦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它根本不愿意跟我回家。这可能就是缘分吧,算了算了,随了它的心意吧。嘉儿,秦易,黑骊交给你们了,以后好好照顾它……” 简嘉愣住了:“可……”这么贵重的骏马,崔巍就这么送给她了?她总觉得有些心虚。 崔巍轻摇折扇,漂亮的多情眼对着二人眨了眨:“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们缺马,黑骊又愿意跟着你们,我若是横生阻拦反倒是做了小人。带走吧,以后我还会遇到更俊的马,我就不信了,本少爷风流俊俏,怎么会找不到喜欢我的马。” 牵着黑骊走出马厩的时候,简嘉整个人都在飘忽。她时而转头看看油光水亮的黑骊,时而瞅瞅秦易冷俊的侧脸,又仰头看看斜靠在窗口懒散微笑的崔巍。 她得了价值五百两白银的黑骊了?怎么这么难以置信呢? 直到秦易将俊俊用的脖套套在了黑骊脖子上,又将缰绳塞到简嘉手中时,她还在恍惚。秦易眉头微皱,无奈道:“嘉儿,方才我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简嘉猛然回神:“啊?说什么了?” 秦易扶额,轻叹一口气:“我说,这次我和林大哥去杭城,可能七八日才能回来。你一人在家别累着,做不了的事放着等我回来再做。还有,黑骊刚到家可能会有些闹腾,你多给它一些草料,半夜就不用起来喂夜草了。” 简嘉正色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好,我记下了。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沿途住官驿,不要是喝不得花钱。”说完她掏出袖中的银票塞到了秦易手中,“万事小心。”秦易和林岑之前并没去过杭城,押送的镖物比较贵重,还不知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情,有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崔巍在楼上哭笑不得:“我说妹子,杭城比我们这里富庶,沿途都是官道。我们崔氏镖局从不苛待镖师,每日给的津贴饭补足够他们沿路花销了。你还给秦易塞钱,就不怕他手里有了钱学坏了啊?你可想清楚了哦,那是杭城哦~花街柳巷迷人眼哦~” 简嘉和秦易对视了一眼,秦易主动将没捂热的银票退了回去:“不会学坏,不去花街柳巷,你放心。” 简嘉缩了缩手指,小声嘀咕着:“你爱去不去。”好奇怪,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溜溜的? 此时林岑已经备好马匹了,秦易翻身上马,深深看了简嘉一眼后,扬起了马鞭:“驾。”俊俊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简嘉和黑骊目送着一人一马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崔巍啧啧了两声,拖长声音道:“哦豁~人走了哦~” 简嘉抬手拍了拍黑骊的脖子,看在骏马的份上,她今天就不和崔巍计较了。 黑骊好不容易和俊俊见了面,还没蹭够,俊俊就出发了。看到俊俊的背影消失,黑骊失望地低下头,不过看到简嘉掏出的牧草杆之后,它又重新快乐了起来。 简嘉摸着下巴思考一阵,而后抬头问朗儿:“你说,给黑骊取个什么名字呢?”家里的小动物都有自己的名字,黑骊也不该例外。 秦朗挠了挠脑袋:“要不,就叫俏俏吧?俊俊和俏俏,多般配啊!” 简嘉愣了一下:“俏俏?”咂摸几遍后,她眉毛扬起:“好名字啊,红俊黑俏俊俏俊俏!走吧俏俏,我们回家了。” 眼看简嘉要赶车离开,崔巍哼哼了两声:“没良心,牵走了我的马,都不和我说一声再见。” 简嘉仰头对着崔巍灿烂一笑:“多谢崔兄赐马!有空来我家吃饭!” 见黑骏马拖走了车厢,崔巍长叹一声,苦恼的将头埋在了双臂间:“崔巍啊崔巍 ,你可真是折了夫人还赔马啊!装什么君子啊,别人都是往怀里搂,你不搂就算了,还往外送……你个败家子。” 俏俏是一匹骑乘马,体型比俊俊更大一些,跑起来也比俊俊快许多。但是它的耐力没有俊俊强,无法拖拽太重的东西,不过日常家用已经绰绰有余了。 得了新马,简嘉和朗儿心情都很好。一大一小挤在车厢外,哼着歌赶着马向着镇外走去。路过镇西的茶馆时,简嘉突然想起上次秦易给她买的五香花生和瓜子了。她侧头问道:“朗儿,吃花生瓜子吗?” 秦朗双眼亮亮的点头:“要。” 简嘉将马车停在了茶馆外,对秦朗道:“我去买些花生瓜子,你在这里等一等。”秦朗点了点头,“好的姐姐。” 就在简嘉准备转身时,她听见了许灵生的声音从一边传来:“简姑娘。” 简嘉转身一看,只见许灵生肩上背着一条布包,正端正的站在马车旁边。见简嘉看向他,许灵生举起双手抱在胸前,弯腰对着简嘉行了个大礼:“多谢你在崔公子面前替我求情,先前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感谢你。谢谢。” 简嘉:??? 她什么时候替许灵生求情了?什么情况? 许灵生直起身时,就见简嘉面色平静道:“许公子,我并没有替你在崔公子面前求过情,你谢错人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49节 许灵生苦笑道:“崔公子亲口告诉我的,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得谢谢你。” 俏俏见女主人站在身边,它偏过身体,用大大的脑袋蹭着简嘉的肩膀。简嘉抬手抚摸着俏俏的鬃毛,见许灵生如此笃定,也不想同他掰扯了。她点了点头:“行,谢也谢过了。如果许公子没事的话,我想先去忙了。” 眼见简嘉要转身,许灵生张张口:“等,等一下。” 简嘉狐疑看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许灵生笑容更苦,声音干涩道:“你如今……过得很好。” 简嘉警觉地后退一步,戒备又果断道:“要借钱?对不住,没钱。” 作者有话说: 嘉嘉:当有人当面夸你过得好的时候,先别急着乐,想一想他是不是想向你借钱。 第60章 第六十章 ◎麦芽糖◎ 不怪简嘉会这么想, 如今许灵生家徒四壁,崔巍那八百两银子不止能逼得他变卖家产,还能逼得他从端方的君子变成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小人。贫穷的力量有多可怕, 简嘉清清楚楚。 方才许灵生问柳思瑶借二十两白银没成功,难道方才她给秦易塞二十两银票的画面被许灵生看到了?如果是这样就不奇怪了,问谁借钱不是借呢?如果是原主那个恋爱脑, 说不定早就巴巴地捧着银票送到许灵生手上了。 可简嘉不是原主, 她就算有再多的银钱, 也不会救济一个对她并无恩义的人, 更别说原著中的原主可是死于许灵生的推波助澜下。 简嘉话音一落,许灵生面色涨红, 连连摆手:“不不不,简姑娘, 在下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过得真的很好。秦猎户很厉害, 你也很好, 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秦易是有名的打虎英雄,前段时日他打了很多虎得到了很多奖赏。先前他从镖局门口路过时,看到那群人抬着虎皮从面前路过,他看到那么大的虎皮,对打死它们的秦易肃然起敬。 许灵生抱歉道:“先前我见过秦猎户几次,一开始时我以貌取人觉得秦猎户可能是目不识丁的莽夫。可现在发现,莽撞的人是我。”人家秦易不但能打得了老虎, 还能成为崔公子三请四请才聘来的镖队领队,是鸡鸣镇上响当当的有勇有谋的人。反观自己, 什么都没搞清, 就上前推搡崔巍…… 简嘉这才舒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客气的笑容:“是的,他很好。乡试在即,许公子还是早些回家温书吧。” 说起这个话题,许灵生眼神更加暗淡:“谢简姑娘关心。只是如今就算我埋头苦读,可能也考不上了。” 简嘉还没说话,就见秦朗从一边的马车上探出了脑袋,不赞同道:“夫子昨天对我们说,君子遵道而行,不可半途而废。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道理这位公子也知晓。” 许灵生诧异地看了秦朗一眼,“这位是……” 秦朗从马车上跳下,对着许灵生行了个读书人的礼:“我名为秦朗,是简嘉姐姐的弟弟。我曾听师兄们说起过你,他们说你现在是十里八寨最有灵气的读书人。许公子,做事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乡试还没举行你就已经泄气,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 说完秦朗抬头看向了简嘉,压低声音抱歉地说道:“姐姐和故人说话,我本不应该插嘴。只是先前听师兄们说过许公子,说他稳定发挥一定能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如今一看,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姐姐不会怪我多嘴吧?” 简嘉怎么会怪秦朗多嘴?朗儿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他之所以插嘴,是因为不想明珠蒙尘。 看到秦朗认真的眼神,许灵生恍然,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的他也和秦朗一样,天真纯善,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世间疾苦。直到这次因为莽撞惹来官司,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许灵生不由得放缓了声音:“秦朗小兄弟说得对,是我不够坚定也不够坚持,总是被外界的事情干扰,失了本心。”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会去参加乡试,只是乡试之后,我可能无法再继续求学了。” 他欠下了那么多的银钱,乡试之后只能想办法找个差事谋生还债了。可叹当年的自己满心豪情壮志,最终却因为这个理由无法继续前行。 “纵然我有青云之志,还是得为五斗米折腰啊……当然,落到今日这幅田地,我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行事鲁莽失了分寸,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啊。” 简嘉微微挑眉,许灵生这么一说,倒是让她高看了他一眼。不少人到了许灵生这个境地,总会怨天尤人,如果易地而处,他们首先会责怪柳思瑶大惊小怪,如果不是她哭哭啼啼,自己也不会觉得她被人欺负了,从而冲冠一怒和崔巍动起手来。其次他们会责怪崔巍,甚至会想到:崔家都这么有钱了,高抬贵手放自己一码又能如何? 像许灵生这样还能自省的读书人,确实不错。 想到这里,简嘉缓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许公子倒也不必如此消极,说不定峰回路转还能有奇遇呢?” 许灵生笑容更加苦涩,他看着简嘉的脸,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只是点点头道:“那就借简姑娘吉言了。”说完这话后,他拱拱手,背着行囊向前走去。 许灵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简嘉很快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她牵起秦朗的手,笑道:“走,买瓜子花生去。” * 秦易跑镖的第四天,天上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秦家人换下了单薄的夏装,穿上了崭新的秋装。就是不知出门在外的秦易有没有合身的衣服置换,想到这里,简嘉不免有些担忧。 见简嘉盯着廊檐下的雨水叹气,二叔宽慰道:“嘉儿,你就放心吧。易儿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不会冻着自己。” 简嘉愣了一下,尴尬地解释道:“二叔,我没在想秦易。” 二叔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笑呵呵地:“嗯,二叔知道的,你没想。”顿了顿后,他说道:“对了,果园里面的畜生都安顿好了,你不用操心。” 简嘉笑着应了一声:“好嘞,谢谢二叔。”二叔是个稳妥的老人,得知秦易临时跑镖,他和秦朗自动接下了照顾小动物的责任。这可帮了简嘉大忙,让她喂喂鸡鸭倒是没什么问题,喂猪和喂马还有给它们铲屎可真是为难她了。幸亏有二叔在,家中的动物们才能干净健康又茁壮的成长着。 这时脚步声从大门外传来,撑着油纸伞的三个孩子前后进了家门。这倒是稀奇了,往常这个点,正是他们上课的时候,今日怎么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回来了? 三个孩子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模样,进门时有些蔫巴巴的。简嘉笑问道:“怎么了?怎么一个个这幅模样?被夫子骂啦?” 秦朗叹了一口气:“夫子要是骂我们倒是好了,他生病了。” 简嘉愣了一下:“啊?范夫子病了?受凉了吗?” 范成章面容愁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几日就能好,姐姐不用担心。就是这范家吧,我是彻底待不下去了。爷爷这是跑不掉,但凡能跑,早跑了。” 简嘉瞬间明白了:“是不是太子又搞事了?”说来神奇,城里到范家庄也就三四百里,范夫子寄出的信件早就该到皇宫中了。宫里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们非但没有派人来接回太子,还悄咪咪将太子安置在了范夫子家,只派了几个太医来为他调理身体。 党派之争简嘉不是很了解,但是她却觉得太子留在范家庄这个决定,一定是上面的人仔细斟酌过才想出来的办法。她看不出这个办法妙在何处,只觉得太子住在范夫子家实在是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萧子初本不想说话,可是实在没憋住,他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不知道太子脑子里想什么,他竟然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范夫子家。” 简嘉倒吸一口冷气:“啊,这……”别告诉她,太子带回去的那个人是柳思瑶吧? 萧子初更气了:“姐姐你一定想不到,那个女人是谁。他竟然把柳家村那个收留他的人家的女人带回去了!他和张家的嫡女早已有婚约,这么一来张家姐姐可如何自处?”若是他那傻逼二哥只是想收个通房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想给那农女一个名分。这事情要是传回宫里,铁定得让大哥他们笑掉大牙。 简嘉挠了挠脸颊,讪讪地笑了。剧情大神果然牛掰,她还以为将萧清旭在柳家村的消息告诉范夫子就能阻止柳思瑶和萧清旭在一起了,结果这两人还是出人意料的在一起了。 简嘉唏嘘着:“范夫子就因为这事气病了?”如果这事发生在她身上,估计她也得气死。怕你流落在外,我费心费力安顿你,你不配合就算了,还把自己家搞得乌烟瘴气。这日子没法过了!不怪范夫子躺平,换成她可能早就心梗了。 见三个孩子沉默地点头,简嘉不解地问道:“不应该啊,柳家村和范家庄隔了那么远,他们两是怎么相遇的?” 范成章郁闷道:“还不是宫中的那位李太医说的?说是拘着太子对他反而没什么帮助,要让他多出去走走,最好能多往出事的地方走一走,说不定能恢复记忆。” 萧清旭在哪里出事的倒是不清楚,但是他是从柳家村被人救上来的,于是他就骑着驴子往柳家村出发了。这一出发,就把柳思瑶带回来了。 萧子初气得牙痒痒:“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共乘一骑,也不知道避嫌,真是寡廉鲜耻臭不要脸。” 能逼得文雅的萧子初骂脏话,萧清旭和柳思瑶两人还真是厉害了。简嘉笑着安慰道:“好啦,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你们先去看书,我给你们做糖吃好不好?” 自从在鸡鸣镇的集市上看到画糖人的老头之后,简嘉就想做麦芽糖了,先前事情繁多一直找到时机,如今大部分稻谷已经归仓,也能静下心做一些费时的美味了。 七八日前洒下的麦子发出了一寸多高的麦芽,昨天晚上她就将糯米蒸好,并掺入了切碎的麦芽。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糯米上已经析出了一层浅灰色的糖浆,可以过滤出来熬煮了。 换做普通的孩子,听说能有麦芽糖吃,肯定开心坏了。可秦朗三人都是不愁吃穿的孩子,糖对他们的诱惑力并不大。还是二叔有经验,只听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朗儿啊,小兔出窝了,有十几只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话音落下,不但孩子们的双眼猛地亮了,就连简嘉都惊喜地问道:“真的?!” 二叔笑了:“这还有假?” 话还没说完,简嘉他们已经撑起伞急急跑出了大门:“看小兔子去咯~” 二叔乐呵呵地摇了摇头:“嘿,一群傻孩子。”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果林中的地面湿漉漉。为了方便下雨天也能照顾到动物们,在修房子时,简嘉和秦易收集了破碎的瓦片和石料,在林子中铺出了一条宽两尺的蜿蜒道路。 路边每隔一丈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缠着细弱的葡萄枝。这是修完房子之后才种下的葡萄秧,等它们长大之后,简嘉就能拥有一条葡萄小道了。 果园中除了葡萄秧之外,还种下了十几种果树。这些果树是两人拜托了崔巍,从各处选的好苗子。简嘉只能分辨出其中几种常见的果树,其他的果树是什么品种只能等它们长大了结出果子之后才能辨明。 众人很快顺着小道走到了石屋前,两头小香猪长开之后再挤在同一个屋中显得有些拥挤,于是前些日子秦易就给它们分圈了。他们将鹅圈和鸡窝合并,空出来的鹅圈留给了一头小香猪。 范成章见一次小香猪就乐一次:“这小猪好圆哪!”他从没见过圆得这么可爱的猪,它们没有脖子,四蹄短短,配上黑白的花色,看起来非常乖巧。 范家庄上也有人家养猪,那些猪们成日不是吃就睡,猪圈的地面屎尿一片臭不可闻。而秦家的猪圈就很干净,也闻不到什么难闻的味道。 再看猪窝旁边的兔子窝,也是同样的清爽。只见靠墙的地面上放了一排方形的箩筐,箩筐侧面开孔方便兔子出入,内部铺着厚实的茅草。兔子喜欢打洞还喜欢磨牙,因而这些造型精巧的箩筐格外厚实,篾条中间还夹杂了铁丝。 十几只拳头大的小兔子在兔窝前的空地上蹦跶着,啃食着悬吊在竹架上的菜蔬。四人发出了没出息的惊呼:“好可爱啊~”“好多颜色啊~” 看着眼前乱窜的小兔子们,简嘉真想有个手机,能拍下这美好的一幕发给秦易看看。刚开始时,兔窝中只有两只大兔子,秦易本想着从山上再捉几只兔子一起养着。可简嘉却觉得养都养了,不如养些比较好的品种,于是两人就从镇上买了两对种兔回来。 野兔子颜色灰扑扑,四只种兔的颜色却有白有黑还有黄,因而串出来的小兔子们花里胡哨格外好看。毛球状的小兔子见到生人也不害怕,而是蹦跳着向着孩子们的方向而来,抬起两只前腿啃食着孩子们手里的菜蔬。 萧子初特别眼馋那只奶黄色的小兔子,他眼巴巴地问道:“我能摸摸吗?” 这一窝小兔子其实不是秦家培育出来的第一批兔子,上个月月初时,母兔们就产下了第一窝小兔子。三个孩子一时激动,没控制住自己,伸手摸了摸小兔子。然后母兔们将小兔子齐刷刷咬死了。听说这事,三个孩子哭惨了,说了好久的对不起。现在他们长记性了,再也不敢伸手随便摸小兔子了。 简嘉笑道:“可以摸,出窝的兔子不用喂奶了,以后可以尽情摸了!”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齐齐迈进了兔窝,一人捉住一只喜欢的小兔狠狠摸了起来。简嘉瞅着小兔笑得开心,这批小兔出生得恰到好处,等到年底时正好又肥又嫩。 想到这个,简嘉笑吟吟从墙上取下了几颗青菜,悬吊在架子上,声音温柔:“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哦~我的麻辣兔丁们。” 三个孩子:…… * 等好好揉过每一只小兔子之后,四人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们,转身回到秦家各自忙碌去了。三个孩子温书,简嘉则要着手开始熬煮麦芽糖了。 昨晚拌糯米和麦芽时,那时候麦芽嫩绿,糯米温热饱满。只是一晚上时间,它们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状。糯米们不再臌胀,而是变成了松散的渣渣。麦芽也不复柔嫩,而是变成了闷过头的黄色。 滤除了米渣和麦芽之后的米浆颜色浑浊,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细腻的泡沫。很难想象熬煮过后,它们会变成颜色金黄色透亮的麦芽糖。 锅底的火焰不紧不慢地舔着锅底,米浆翻滚,甜甜的味道从锅中溢出,慢慢充盈了整个厨房。最初时,糖浆中含水量高,不守着也没事。随着水量蒸发,糖浆逐渐浓厚,里面出现了绵密的气泡。到后来气泡越来越大,等到熬煮到能挂在木铲上时,这一锅麦芽糖就算好了。 简嘉取了个竹筒,将熬煮好的糖浆趁热装在其中。掂着热腾腾的竹筒,她提起家中小称称了一下重量:“二两小麦两斤糯米……嗯,不多不少一斤麦芽糖。”和她上辈子做的麦芽糖出糖率倒是差不多。 待竹筒中的麦芽糖放凉到能拉丝的程度后,简嘉探头对东厢房唤道:“吃麦芽糖啦——” 三个孩子很快闻声赶来,简嘉一人发给他们一个扁扁的竹片,笑吟吟道:“来,让姐姐我给你们展示一下吃法。”说罢带头将竹片摁在了竹筒中的糖浆里。 此时就能感受到浓稠糖浆带来的阻力了,想要将它们吃到嘴里可得讲究技巧。简嘉拿着竹片轻轻插入糖浆中,再慢慢转动竹片,浓厚的糖浆就会裹着竹片跟着一起旋转起来。 转上两圈后,糖浆在竹片前段堆成了一个透亮的小糖球,此时上提竹片,附着在竹片上的糖球就会顺势离开竹筒,拉出长长的透亮的糖丝。 简嘉一连卷了两个糖球,才将竹筒递给了三个孩子:“拿去吃吧,不能浪费哦。” 秦朗他们瞬间在竹筒旁围城了小圈,他们迫不及待地学着简嘉的模样去搅麦芽糖球。比起吃,他们更喜欢卷出糖球之后的成就感。 论起成就感,简嘉笃定自己搅出来的两个糖球最完美。举着竹片瞅一瞅,金黄色的糖球表面能清楚看见糖浆蜿蜒的丝滑痕迹,就连拉丝后凸起的小尾巴都无比可爱。它近乎球形,金黄色的糖体隐约透出竹片的轮廓。 这是一个完美的糖球,小时候要是能又这么一个球,她能开心一整天。拿着竹片,简嘉快步走出了厨房,献宝似的递到了秦二叔面前:“二叔,麦芽糖做好了,您尝尝。” 二叔接过竹片翻看了几眼,笑着对着简嘉伸出了拇指:“我们嘉儿真是能干,什么都会做!这手艺都能去摆摊了。” 简嘉谦虚地笑了:“哈哈,还差得远呢。”秦二叔是一位好长辈,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会夸奖自己。同他在一起,简嘉总是格外放松,将糖球递给二叔后,简嘉拽了一个小竹凳,坐在了二叔身边品尝起了糖球。 麦芽糖有一种柔和的麦味,甜味中稍稍有一点发酵的酸味。毕竟是第一次在大景制作麦芽糖,无论是温控还是发酵的时间上面都不能像上一辈子那样精准,有些酸味也是正常的。 简嘉原谅了自己的小失误,她眯着眼坐在二叔身边的小板凳上,享用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甜美。醇厚的糖浆从唇齿上淌过时,简嘉整个人都舒坦了:“好吃,二叔,你还吃吗?我再给你搅个糖球来。” 二叔摆摆手:“足够了,这一个糖球吃完,甜到了心里啊。”看着简嘉的侧脸,二叔斟酌道:“嘉儿啊,二叔想问你一件事。”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0节 简嘉叼着竹片转头:“嗯?什么事?” 秦二叔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总是容易多想。嘉儿,你和易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买了这么多粮食回来?”这段时间,嘉儿和易儿两个孩子买了很多麦子回来。这些麦子用大麻袋装着,每一袋子都有一担重。三十多个装了麦子的麻袋整齐堆在了他隔壁的房间里,如果是用来喂鸡鸭的,这也太多了。 更别提这两人还去周边庄子种田大户家中定了不少稻谷,估摸着那分量也不会少。秦二叔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大着胆子问道:“嘉儿啊,你老实告诉二叔,是不是外头要乱了?” 如果是今日之前二叔问她这个问题,简嘉很有可能会打着哈哈告诉二叔,让他不要多想。可是今日她得知了萧清旭和柳思瑶还是在一起了,这就意味着无论她如何避免,都无法阻止原著中的大剧情发生,看来这场骚乱是免不了的了。 简嘉长叹一声:“是的二叔,外头可能要乱了。具体什么时候乱我不清楚,但是我总觉得不安。” 二叔闻言竟然缓缓舒了一口气,他笑着宽慰道:“嘉儿莫怕,二叔我活了这几十年,经历过混乱和饥荒。你不用担心,如果真的乱起来了,我们一家总能活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二叔:哎哟,这群孩子哦,真是没挨过饿,买的都是精粮,这能吃多久啊?看我的!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红薯干◎ 出发的第四天, 秦易和林岑到达了杭城。原以为镖物送到目的地之后他们就能返程了,可没想到那人家也有东西要让二人带回给崔巍。东西还没准备好,二人得在杭城住上一晚。 林岑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哭笑不得:“别人来杭城都是去逛逛好地方, 你看看你,不是去逛杂货铺就是去逛药铺。人家给心上人买东西,不是买绫罗绸缎就是买簪花首饰, 你倒是好, 直接给弟妹提一大包药回家,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秦易纠正林岑:“不只有中药, 还有红糖。”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 林岑绷不住了:“红糖哪里买不到?杭城的红糖高贵一些吗?我知道,你说这里的红糖做得可爱, 想买回去让弟妹用,这我能理解。可是你至于买这么大一包吗?鸡鸣镇难道买不到红糖吗?” 秦易一本正经:“鸡鸣镇上的红糖里面没有姜。”见林岑一脸呆滞, 他补充道, “也没有花瓣和龙眼。”而且杭城的红糖切做成了一寸见方的糖块,每次吃的时候只要取出一粒,用开水一冲泡就是一杯现成的红糖水。他特意在店里品尝了味道,比他熬出的糖水滋味还好。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杭城,既然见到了,不如多买些。 林岑摇摇头,叹了一声:“好吧。那你说说, 这中药又高贵在哪里?值得你排队等一个时辰?弟妹又不在,大夫望闻问切都找不到人。你还开了这么多, 万一不对症怎么办?” 秦易沉默了一会儿, 轻声道:“我打听过了, 那林大夫是杭城最有名的妇科圣手。这一剂药是专门针对妇女痛经的,方才我问得很详细,大夫说这药是对症的。”嘉儿苦痛经已久,希望这些药对她有帮助。 林岑:…… 半晌后林岑无奈地摇摇头:“秦易啊秦易,我先前以为你是个冷情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好事,好事啊。” 林岑认命地帮秦易提着东西,半晌后突然问道:“对了,今天我们送镖的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家伙,那高门大院,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吧?” 秦易阔步走在林岑身边:“管它什么来头,只要我们及时将镖物送到就行。至于客人的身份,不是我们应该打听的。” 林岑纳闷了:“哎,好歹你曾经也是斥候,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事?要我看啊,这户人家来头不小,说不定是皇亲国戚。你说,东家不会在埋头做什么大事吧?” 秦易停下脚步,平静地看了林岑一眼,“你是离崔兄最近的人,他做什么大事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林岑一肚子苦水:“哎,你是不知道啊。东家说话从不明说,都是绕来绕去让我猜。我领兵打仗还在行,让我猜他的意思,我哪里猜得准?” 秦易笑道:“我曾经听说,上层人说话说话音,只需只言片语,就会有人来揣度他们的意思。崔兄是高门大院出来的人,可能这么说话已经习惯了吧。” 林岑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这样啊……难怪他总是说我榆木脑袋。”等林岑回过神来时,秦易已经向前走了几丈远了,林岑连忙跟上:“哎哎,秦老弟,你要去哪里啊?” “回客栈。”休息好了才能早些回家。 * 第一次跑中途镖,秦易和林岑顺利完成了任务。两人将客人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崔巍,那是一份用牛皮纸层层叠叠包裹住的信封,至于里面写了什么,只有崔巍本人才能看到了。 崔巍接过信封,对着二人笑道:“感谢你们帮忙跑了这一趟,累坏了吧,快回去休息吧。明后两日你们好好休息,不用来镖局跑镖。对了秦易,顺便去楼下拎一篓子螃蟹回去,嘉儿爱吃那个。” 秦易应了一声便退出了门去,都快走出凤鸣楼大门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日返程路过隔壁镇的时候,他遇到了金彪。 金彪让自己的长子顶了自己的位置去了巡捕房当了个小小捕快,原以为端了官家碗吃了官家饭以后的日子就能顺遂起来。哪知道巡捕房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不过月余,他家长子已经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同僚逼得快要发疯了。 平日里听几句风凉话,跑腿打杂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这群人总是三五成群去他们家打秋风。打虎所得的银钱大半用在了打点关系上,家里人差点将他埋怨死了。都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做个猎户来得逍遥自在。 金彪听闻秦易去了镖局,也动了来做镖师的心。正好今天遇到了秦易,就多问了几句。 秦易觉得做镖师和做猎户的性质其实差不多,镖师需要押镖远行,猎户需要追着猎物漫山遍野地跑。镖师路上可能会遇到打家劫舍的,山中野兽不比那些贼人好对付。而且做镖师得的银钱可比做猎户多多了。金彪有本事也有能力,若是他来做镖师,倒是能帮得上忙。 想到这事,秦易放下了手中的竹篓,折回了楼上。结果探头一看,就看到崔巍正坐在案桌后面看信。 阳光斜斜穿过崔巍的瞳孔,将他的睫毛的影子拉长。下一刻,一行清泪从他的眼眶中滚出,顺着脸颊滴落到颤抖的信纸上。 秦易从没见过崔巍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带上了房门。走到楼下时,正好和林岑撞了个满怀,林岑愣了一下:“嗯?你刚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秦易道:“忘记告诉崔兄有关金彪的事了,想回头同他说一声。” 林岑点了点头:“哦。说了就好。”就在林岑准备继续上楼时,秦易伸手拦住了他:“你稍微等一会儿再上去吧。” 林岑一脸懵:“嗯?为什么?” 秦易认真道:“别问,问就是等一会儿再上去。” 瞅着秦易离开的背影,林岑感觉牙疼头也疼:“这一个个的什么毛病?就不能说清楚吗?非得让我猜?” *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崔巍果然做了人,他没再让秦易跑长镖,也留出了足够的休息时间,这可能是因为如今镖局中人手充足的原因。金彪加入镖局之后,又有七八个猎户主动找到了秦易要求做镖师。这些经验丰富的猎户们虽然半路出家,可是跑起镖来一点都不含糊,秦易交代给他们的任务都超额完成了。 镖局的人手足够了,任务做得漂亮,崔巍心情也好了,给大家的福利也越发多了。 这倒是给简嘉减轻了很多压力,最近正好是收粮的时间,若是秦易不在,光凭她和二叔二人,指不定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 新收回来的粮食被秦易小心搬到了北厢房的阁楼上,当时建房的时候用的木料都很扎实,因而阁楼也格外坚固,放个几十袋粮食完全不打眼。 简嘉看着家中囤积的粮食,那叫一个舒坦。万一外头真的乱了,这些粮食能让他们全家人吃五六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啊。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秦二叔,自从简嘉告诉他外头有可能会乱之后 ,他也加入了囤粮的行列。相比于简嘉囤的精粮,二叔买的东西倒是出乎了简嘉的意料。 一大早二叔就赶着马车出发了,等回来时,车厢中装了满满的红薯。看到简嘉和秦易惊讶的目光,二叔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说道:“别小看这些红薯,关键时刻它们能保命哪。来,易儿,嘉儿,趁着天气好,把红薯做成红薯干,这玩意存放时间长,轻易不会坏!” “你们小年轻不懂,没挨过饿,没经验。天灾人祸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半截红薯,人就能活。快 ,快搭把手,我那还有几车没拉回来。” 简嘉和秦易大眼瞪小眼,还能说啥,只能撸起袖子洗红薯去了。洗红薯这事显然不能他们两个人忙活,想了想之后,简嘉果断寻找支援:“朗儿,成章,子初,你们有空吗?能帮忙不?” 三个孩子从房中出来时眼睛都睁大了:“哇,好多红薯。”得知今天要做红薯干,萧子初竟然有些期待:“那个好吃,绵软,香甜,和柿饼一样好吃。不过我吃过的红薯是红色的,为什么你们家的红薯是白色的?” 萧子初说的是宫里御膳房精心烘焙过的红薯干,那已经不能算是红薯干了,而是精致的甜点。雕花的红薯干中间裹着乳酪,上面点缀着喷香的坚果,装在精致的小瓷碗里,每次他能吃两碗。 而秦朗吃过的红薯干和萧子初吃的就不是同一种东西,他先前吃的红薯干是二叔用白心红薯生晒出来的,若是存放不当,红薯干就会变成黑灰色,无论是清蒸还是煮粥都又硬又干。黑漆漆的红薯干混着米粥一起煮,那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看到满地的大红薯,秦朗抗拒地说道:“姐姐,我能不吃红薯干吗?这个我咬不动。” 简嘉摸摸他的脑袋,保证道:“放心吧,姐姐做的红薯干保证好吃。”她准备三蒸三晒,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不过口感会比只晒一遍的好很多。既然是自家吃的东西,总要做得清爽干净。 * 范夫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到两月的功夫,他的双下巴已经消失不见,隔着皮肉甚至能摸到久违的颌骨。曾经的衣衫穿上身上也显得宽大了不少,范夫子苦笑不已:“这也算是一件幸事了吧?” 家里人一直因为他过分圆润的身体而担忧,而他总是乐观地告诉孩子们,凡人自有天命,乐得一日算一日。因而他的减肥计划总是破产,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瘦了这么多,几个孩子若是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定会说一句:还是太子有办法。 窗外传来了娇笑声,范夫子抬眼看去,就见萧清旭正同那农女柳思瑶携手走来。乍一看,男人高大俊美,女人也娇俏可爱,倒是一对璧人。可范夫子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萧清旭是平凡人家的孩子倒也罢了,偏偏他是大景的太子,还有婚约在身。柳思瑶若是世家女儿也就好办了,可她偏偏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相爱容易相处太难哪。 这两个月来范夫子头都快秃了,只怪自己一时心软,怕太子失忆的事传出去引得朝局动荡,才同意让萧清旭留在家中养伤。如今萧清旭记忆没恢复,还和柳思瑶不清不楚。范家乌烟瘴气就不多说了,万一这事传出去,只怕朝局会更加混乱。 范夫子端起一边的药碗,将碗中苦涩的中药一饮而尽。这闹心的家,他是一日都不想呆了。放下药碗后,范夫子声音沙哑地唤道:“长喜,备车。去秦家,我去看看成章几人是不是趁机偷懒。” 见范夫子出了门,柳思瑶轻轻拽了拽萧清旭的衣袖:“旭哥哥,范阁老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瑶瑶在这里,影响他了?” 萧清旭抬手轻轻抚摸着柳思瑶鬓发间的菊花,笑道:“怎会?阁老只是担心自己的孙儿偷懒耍滑,去看他们是不是在用功读书罢了。” 柳思瑶这才放下心来,她侧头轻轻依靠在萧清旭的胸口。感受萧清旭的心跳和体温,她面颊泛起了红晕,声音柔媚道:“旭哥哥,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你,瑶瑶如今会成什么模样……” 没想到许灵生竟如此无情,就因为自己身上没有银钱,没能借给他二十两银子还钱,他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对自己好了。柳思瑶红了眼,“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没人要的人,那一日要不是旭哥哥,我早已投河自尽了。” 萧清旭心痛不已,那一日幸亏他鬼使神差去了柳家村,遇到了在河边哭泣的柳思瑶。要不然这傻姑娘就没了!她是如此善良,又被心上人抛弃,除了自己能拯救她之外,还能有谁能救她? “不要说这种傻话,别人不要你,我要你。等过一段时日我回宫中,一定带你回去。瑶妹你记住了,你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就怀疑自己。” * 范长喜从没见老爷主动赶过车,一出范家庄外的石桥,老爷就要走了他手里的缰绳,将自己赶到了车厢中。原以为老爷会径直奔向秦家,结果出了范家庄后,老爷却沿着河堤驱车前行。 范长喜急忙提醒道:“老爷,错了,走错路了!” 范夫子抚摸着胡须,放松地回道:“错不了,你就别管了,安心在后面坐着就是。” 在家中陪着太子看了两个月的病,太子病没好,他都快病了。秋收后的田野光秃秃的,灰色的地里只有一撮撮剩下的稻茬。原本莲叶田田的荷塘,也只剩下了残枝败叶。平心而论眼前的风景算不上秀丽,可范夫子就觉得舒畅。没有太子和农女在眼前晃荡,就连呼吸都无比顺畅。 沿着河岸走了几圈后,范夫子心情终于平静了。他掀开帘子将缰绳递给了范长喜:“好了,现在可以去秦家了。” 范长喜瞅了瞅天色:“哎嘿,这个点过去,正好吃午饭呀。”秦家的饭菜好吃,秦娘子那手艺真是绝了。只可惜太子来了范家之后,她再也没往范家走过,就连送饭也只是让家里的狗拖着车前来。 范长喜一笑,范夫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他摸了摸肚皮,怀念道:“老夫已经很久没好好吃饭了,走,去看看秦娘子家里做了什么好菜。” 秦娘子今天没来得及做饭,一大早二叔不知道从哪里拖了好多红薯回来。如今全家都在院中忙着洗红薯,削皮,蒸红薯。蒸好的红薯还要及时切成厚薄均匀的片摊在竹席上晾晒。秦家大大的院子里到处支着竹席,红薯的香味充盈着整个院落。 谁肚子饿了就去盛了蒸红薯的木盆中翻翻,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红薯啃啃。幸亏今天秦易休息,林岑也来帮忙,全家一起上阵。要不然小山一样的红薯,也不知道要洗到猴年马月。 范夫子进门时,就被堆积的山芋惊到了:“好多红薯!” 简嘉几人惊喜起身:“夫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三个孩子更是惊喜,他们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簇拥到范夫子身边。范夫子挨个儿摸了他们的脑袋,笑容满面道:“来看看你们一家可好。” 秦易去屋中搬了个舒服的椅子放到了范夫子身边:“家里很好,就是夫子看起来不太好。”瘦了,皮肤也黄了,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范夫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身,“哈哈哈,想当初老夫也是一尺八的小细腰,如今你们能窥探到老夫当年的风采了吗?” 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时就听崔巍的声音从一旁的小屋中传来:“对对,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夫子的时候,夫子的腰只有三尺八。” 范夫子转头看去,就见穿得花孔雀似的崔巍没骨头似的摊在小屋中的椅子上。范夫子眼珠一瞪:“孽徒,见到为师不行礼也就罢了,竟然还编排为师放浪形骸,该打。” 崔巍也想站起来行礼,只是这两天换季,脚疼得厉害,实在站不起身。范夫子揉捏着崔巍肿胀的左脚,思索一阵后说道:“最近李太医在我府上给太子调养身体,要不你花点银子请他去鸡鸣镇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腿。” 崔巍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腿啊,好不了了,能四肢俱全就该庆幸了。” 范夫子哼了一声,手中按压的动作变得轻柔:“知道痛不好好躺着也就罢了,竟然到处两乱跑,确实是活该。” 崔巍哈哈笑了两声,目光看向了窗外:“学生可没有乱跑,秦家是我止痛的良药。说来您可能不信,来了这里,疼痛已经舒缓了不少。”在秦家,没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也没人试图揭开他的伤疤窥探血淋淋的过去。 范夫子沉默了许久,不知怎么面对崔巍。在秦朗之前,崔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从童生到贡士,只要是考试他从没下过前三。凭着崔巍的能力再加上家族和他的关系,进入朝堂做个有实权的官不是什么问题。 可就在殿试前几天,崔巍却告诉自己,他不想走仕途了,他想要回去经商。范夫子心急又愤怒,让崔巍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说法。可崔巍只是流着泪,让自己别问了。 那之后,他放弃了做官的机会,成了崔家的一名商人。再过了没多久,崔巍在经商的路上遇到了马贼,虽是保下了性命,可腿也断了。 虽然事情过去了几年,可范夫子依然能从骇人的伤口窥探到当时崔巍的伤势有多严重。他低下头,继续轻手轻脚的按摩起崔巍的伤腿:“我这手法是李太医教我的,说是能散瘀止痛。怀善哪,你以后行事要稳重些,这么大的人了,别总是这么跳脱。” 猛地听见夫子唤自己的字,崔巍身体一怔,眼眶翻涌出了几分湿意,“好,恩师。” 范夫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叹道:“为师老了,有很多事情和你们年轻人想得不一样。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我。遇到什么难事了,心里难过了,对我说说也无妨。你这孩子从小就不爱抱怨,有什么事都自己背着。李太医说了,长此以往会郁结于心,不利元寿。”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1节 崔巍展开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小声应道:“嗯。” “那一日为师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为师其实也是希望你好,只是那时我固执的觉得,只有进入朝堂才不负你多年苦读。得知你要回家从商,我也是气急了才会那般失态。这几年我静下心回想起来,总觉得对不起你。经商没什么不好,做个逍遥的商人也行,人生并不一定非要做官才是成功。” 崔巍的呼吸越发沉重,“嗯。” “我后来想了想,你也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好不容易考上了贡生,只差殿试了,说放弃就放弃一定事出有因。这几年我想来想去,总是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想帮你,我也帮不上忙。说到底啊,我也是个没用的夫子,没办法为自己的学生解忧。哎……” “不是夫子无能,是学生识人不明。”崔巍声音沙哑,“之前您不是一直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学生之前一直不敢说,如今终于能告诉您了。” 崔巍放下折扇,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学生无意中成了太子的帮凶,害了五家一共四百三十六条人命。” 作者有话说: 崔巍:我分明拿着美强惨剧本,为什么我不是男主?我比秦易差哪里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伤疤◎ 话音一落, 范夫子整个人都怔住了。过了好久,他才颤巍巍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说详细些, 什么四百多条人命?到底怎么回事?” 崔巍红着眼,坐直身体,咬牙道:“夫子只知我是皇商崔氏子, 怕是不知我的母亲是杭城织造白氏女。” 范夫子抽了一口气:“这倒是真不知, 不过杭城白氏我也听说过, 掌管杭城织造, 做出的锦缎年年上供。”白氏和崔巍不去参加殿试有什么关系吗? “我的父亲和我的大伯是双生子,等到两人及冠那年, 祖父放话说,谁先娶妻生子诞下孙儿, 谁就是崔氏下一任当家人。我的父亲就和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联姻了,不久之后就有了我。只是这两人话不投机总是争执, 只要发生争执, 母亲就带着我回白家。我的童年基本都在白家度过,也因此认得了几个要好的小伙伴。” 范夫子微微颔首,难怪他刚教导崔巍时,崔巍一口杭城方言,引得同窗嘲笑许久。 “其中和我玩得最好的伙伴名为陈实,他家卖盐。我从杭城回崔氏之后,两人经常书信来往, 我们虽然不常见面,但是对对方的近况也很了解。陈实读书不行, 于是接了家里的生意, 做起了卖盐的买卖。” 从古至今, 盐商都很富裕,哪怕陈实只是个小盐商qqun吴尔寺九0吧衣92,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可是就在崔巍殿试前十天的一个晚上,陈实却突然扣响了崔巍家的大门。 原来是朝廷新上任的巡盐御史张涛太过贪婪,给盐商们加上了重税。层层盘剥下来,大盐商还能抗一抗,小盐商们家底都快掏空了,也还是没能喂饱张涛的胃口。眼看杭城盐价逐渐攀升,家中的生意无法继续,被压榨得快没生路的五家盐商一合计,每家派了三人来到都城告起了御状。 陈实同崔巍许久没见,就趁着这次进城来找崔巍。听说此事之后,崔巍怒火中烧,于是拍着胸脯告诉陈实,这事他一定帮忙。 有人能帮忙,谁还想去告御状呢?宫门外的大鼓敲响容易,打在人身上可是结结实实的板子。想告状?先扛过那几十大板才行。 可如果是太子陈情就不一样了,太子若是愿意发话,免了打板子的同时还能让那狗官吃不了兜着走。于是陈实就将几家盐商门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了崔巍,崔巍连夜去了太子府,将手中的物证原原本本交给了太子。 “然后呢?”不知何时,小屋中竟然挤满了人,简嘉他们围在崔巍身边,急切的想要得知后事。其中最着急的人当属萧子初了:“太子接了证据告诉父皇了吗?” 崔巍痛苦地闭上眼:“没有。物证交出去如大海沉石,一点消息都没有。先前我以为这事调查起来需要时间,可紧接着,我发现我找不到陈实了。”为了告御状,陈实一行十五人省吃俭用,住在了京郊的客栈中。交出证据的第二天,崔巍还去旅馆中探望过陈实他们。然后第三天,陈实一行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崔巍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肯定出事了。于是他急匆匆赶往太子府,想让萧清旭帮忙查探消息,可是就在太子府前,他就那么凑巧的遇到了贪腐案的首告,巡盐御史张涛。 看到张涛那么熟悉太子府的路,再看到太子府的管家对张涛如此热情,崔巍浑身颤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张涛是萧清旭的人,他是萧清旭的棋子,从头到尾都是萧清旭敛财夺权的属下。 不死心的他动用了一切关系,找到了张涛的同僚灌了他的酒套话。张涛喝醉了之后一直在诉苦,说他这次的差事办得太辛苦了,还被人参了本子。要不是太子帮忙兜着,只怕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崔巍眼中含泪,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我就站在屏风后面,我亲口听张涛得意地说,太子当着他的面烧了所有的证据,还告诉他,下次做事做麻利点,不要留后患。” “那时我就知道,陈实回不来了,他们十五个人被太子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只是我做梦都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没过几日,白家给我传了消息,说杭城中水匪出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几家盐商被灭了门,死伤惨重……” 崔巍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陈实所在的陈家、盐商苏家、张家、严家、邵家……五户人家被灭门,一共死了四百三十五人。陈实的爹爹,那么和善的一个老人,身首异处。他的阿娘,会做好吃的山楂糕,死在了水井中。就连他那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也被活活摔死。而我至今都不知陈实下落……” 崔巍涕泪交加,他双手抱着膝盖将头痛苦地埋在了双臂间:“是我识人不明,是我害了陈实一家。四百多条人命啊,四百多条啊!但凡我证据充足,都要亲自敲响登闻鼓,让萧清旭死无葬身之地!” “我是罪人,是我多事害了他们。早知这样,我死也不会把证据交给萧清旭。我害了那么多人,我害了四百三十五条命啊!” 这件事实在太惨,听者落泪闻者伤心,木屋中的人哭成了泪人。范夫子衣襟前都是泪,他伸手轻轻将崔巍搂在怀中:“好孩子,这些事,你怎不告诉我?怎不告诉我?” 崔巍没脸说:“证物被毁,证人被杀,我说了有谁会信?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到萧清旭锦绣皮囊下藏着那么恶毒的心?” 这件事带给崔巍的打击几乎是灭顶的,发小全家被屠杀,凶手是他一心想要追随的挚友。短短几日功夫,崔巍的世界天塌地陷。易地而处,别说去殿试了,普通人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在此之前,萧清旭告诉我,只要我殿试进了前三甲,他就会想办法安排我去户部。那时的我满怀雄心壮志,想做个利国利民的好官。可是发生这件事后,我觉得官场吃人,我誓死效忠的太子是恶鬼。就在那一刻,我不想入仕了。” “或许在萧清旭看来,那四百多个人只是无足轻重的蝼蚁,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无法再和他交流,更无法信任他,我恨他,怕他。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我没办法直面他,所以只能退了殿试。” 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官位,崔巍弃了仕途进了商道。即便他什么都没说,太子也明白他和自己决裂了。 一个不能为自己用的人,那就是废人。对待废人,萧清旭从不留情。崔巍回了崔家之后,遭到了不知内情的人冷嘲热讽,更遭到了萧清旭冷酷的打压。 崔巍摸着残了的左脚,抖着声音道:“这就是我为了活命献上的投诚,若是不残,萧清旭始终觉得我是个隐患,会随时咬他一口。只有我永远无法回归朝堂,他才会放我一条生路。” 范夫子以袖遮面哭得身体直颤抖:“这个禽兽,这个禽兽!”太子表里不一他其实早有察觉,因为自己是深得圣上信任的官员,而且从不涉及党争,萧清旭看到自己还算客气。可他也注意到萧清旭的手段了,他相信崔巍今天说的事是真的,萧清旭出手不给人留活路。 范成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回家,狠狠捅萧清旭几刀:“崔公子,难道你手里就真的没有一点证据了吗?” 崔巍哭得太狠了,俊秀的青年鼻头通红,泪眼朦胧:“太难了。就算有一点,也无法继续追查。”他是个商人,现在还没多少钱。而萧清旭是太子,势力庞大,他调用的杀手动用的关系,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打探到的。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我很后悔,或许我当时不该意气用事,我该去参加殿试后去萧清晏手下做个官。然后伺机而动,收集更多证据,打他个措手不及……” “别这样,怀善,别这样。若是你真如此委曲求全了,或许你也会成为那消失的人之一了。”范夫子擦干了眼中的泪,欣慰道,“你很好,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节。你是为师最好的学生,曾经是,以后还是。是为师没有,没能护住你。” 不涉及党争又如何?还不是被那几个皇子玩得团团转?要不是崔巍今日告诉他,他还以为那张涛是大皇子一脉的。如果早知张涛是太子一脉,如果崔巍早些将陈实他们的事情告诉自己,如果……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事实。事实就是,张涛这些年平步青云连升三级。萧清旭虽然和淮王爷打得火热,可他依然是大景的储君,下一任的帝王。 看着学生们哭红的眼,范夫子突然觉得有些荒谬,他好像也感受到了崔巍当年的感受。就是这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 这样的太子,有什么值得扶植的? 啜泣声中,萧子初突然站起了身,向着小屋的门冲去:“我要回宫!我要面见父皇!”他忍不了了,他一定要将这事仔细告诉天子,要在天子面前狠狠撕下太子的伪装,为四百多条人命讨回公道。 范夫子连忙道:“快,快拦住他!”他的这几个学生中,萧子初看着最冷静,实则一腔热血,最见不得不平事。要是不拦着他,他真能自己跑回都城去,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来。 萧子初动作快,秦易动作更快。眼见萧子初都跑出晾晒场了,秦易后来居上将萧子初一把抱起。萧子初愤怒地剔打着秦易,撕咬着秦易的胳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少年倔强又无助地呜咽着:“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我要让萧清旭为他们偿命!” 秦易夹着萧子初快步走回了屋子,不忍道:“子初,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你这般毫无章法半点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算回到宫里面对圣上也没办法让别人信服。” 萧子初一脸泪,趴在秦易怀里口齿不清地质问着:“难道那群人就白死了吗?他们难道不是大景的子民吗?难道不是和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命吗?他萧清旭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除了出生,他比那些人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不会高贵到哪里去。人都是一样的,天潢贵胄也好,贫民百姓也罢,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林岑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这个粗糙的汉子红着眼,认真地说道:“上了战场,大家都是人。一刀下去也会见血,受伤了也会痛。” 林岑重重地擤了一声鼻涕,哑着喉咙说道:“我原以为战场刀剑无眼,是最凶险的地方。可如今才发现,朝堂才是最凶险的地方。上头的人用脚指头想出来的决定,却要下面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身处高位的人为了自己的野心拉帮结派,却要无辜之人用身家性命去填补。这吃人的朝堂啊,这没天理的世道。” “狗日的太子草菅人命,要是让他上位了,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干!”林岑握紧的拳头上都是青筋,他咬牙深深看了崔巍一眼,“少爷,你救我林岑一命,我本想留着这条命洗清冤屈。如今看来,我找到了更加紧要的事,我这就去范家村亲手剁了那个狗贼!你们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宰了他之后,我不给任何人留把柄,不会连累你。” 眼见林岑激动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秦易将萧子初往简嘉怀里一推:“接好。”简嘉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秦易一个箭步,上去就给了林岑一个抱摔。 不只是简嘉惊呆了,众人都看傻了,三个孩子都忘了抹眼泪。林岑被摔得一脸懵,直到倒在地上他的身体才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 这还没完,这时就见秦易翻身坐在了林岑后背,反绞着林岑的四肢。林岑拍着石板嗷嗷直唤:“秦易你做什么?!放开我!” 秦易确定林岑无法动弹,才无奈叹了一声:“元帅先前骂你榆木脑袋,我还为你打抱不平,如今看来,这么骂你都算给你留面子了。你这个莽夫,帮不上忙还在添乱。你知道杀了萧清旭会有什么后果吗?!” 林岑呵呵冷笑一声:“能有什么后果,这厮死了大快人心 ,这辈子他都别想登上皇位祸害百姓了。秦易你快松手,别怪老子翻脸。” 秦易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林岑嗷的一嗓子,疼得以头抢地。这时就听秦易道:“我不懂朝政,但是也明白,太子要是出事,收留他的范夫子全家都别想活着,圣上不会放过范夫子一家。这也就算了,不知内情的人会给太子歌功颂德,觉得是天妒英才,你明明一腔热血,会变成残害太子的贼寇。如此后果,就算你能承受,范夫子一家能承受吗?收容你的崔巍能逃得了干系吗?辛苦将你培养出来的林元帅能好受吗?” “好,就算你不想为自己洗怨,也不想再回炽翎军见自己的手足兄弟,范夫子和崔巍死了也没关系。那我问你,太子死了,你觉得谁会上位?淮王爷?大皇子?还是其他的对皇位觊觎许久蠢蠢欲动的那些个皇亲国戚?你觉得他们和太子有什么区别?天下乌鸦一般黑,保不定他们的手里含冤而去的冤魂更多。这样的结果,你愿意看到吗?” “太子一死,朝廷必定一团乱,到时候世家门阀各自为政。惨死的百姓只会更多,林岑,这样的后果你担不起。真到了那时,即便你是善意的,你觉得自己是勇士,在天下人眼中你只是个罪人,在知情人眼里,你也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我可以松手,你也可以出了我家的院门,但是只要你踏出院门一步,咱兄弟情谊到此为止。” 林岑的脑袋抵在砖石上,冷静下来的他苦笑一声:“不止如此吧,你还会赏我一箭,给我个痛快对不对?” 秦易眼神漂移,不得不说林岑果真了解他,这都被他猜中了。 林岑呲牙:“好了,我冷静了,放开我吧。你这孙子下手太黑了,疼死我了。” 秦易突如其来的一摔,倒是让众人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了。是啊,伤心绝望要手刃了太子太容易,后果却不是他们能承担的。崔巍有钱有头脑,和太子有深仇大恨的他都没用这种手段,林岑和萧子初再愤怒,也改变不了大局。 见众人冷静下来,简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崔兄,我记得你一开始说,五户人家一共有四百三十六口人遇害,可刚刚你又说,是四百三十五人死于水匪作乱。是不是还有幸存者活下来了?” 崔巍微微颔首:“还是嘉儿细心。是的,水匪作乱那一日,邵家的小女儿正好外出去闺蜜家中留宿,因而逃过了一劫。第二日等她回府后面对全家人殒命的现实,那姑娘承受不住打击疯癫了。我将她隐姓埋名安置在了白家,不求她能有什么证据指控太子,只求能她能平安顺遂。可是上个月,邵家的姑娘还是没了。” 众人一惊:“怎么没的?” 崔巍神情低落:“说是吃了有毒的野果不幸毒发身亡……若我还是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崔巍,或许她就不会死。” 崔巍的爹娘感情不好,为了巩固两家联姻,崔巍还年幼时,白家又陆续往崔家送了几个女人。崔巍的爹爹收了他母亲的妹妹做了填房,眼看自己的夫婿和自己的妹妹搅和在了一起,崔巍的娘气得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就关上门坐进了佛堂,从此不再过问崔白两家的家事。 因为娘没有和爹和离,因而崔巍一直是崔家这一代的嫡子。先前他没和太子闹掰之前,崔白两家还能捧着他,指望他能出人头地带着家族飞黄腾达,可后来他和太子闹掰了,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就跳出来作祟了。 邵家的姑娘究竟是死于误食有毒的野果,还是死于别人的谋害,崔巍一时之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四百三十六条人命压在我的身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只要一闭眼,就看到陈实一脸血地站在我面前。他质问我,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害他全家。明明说好了要帮他们讨公道,公道在哪里?” “我咽不下这口气,这辈子哪怕拼了命,我都要撕咬下萧清旭的血肉。”崔巍眼底闪着复仇的光,“我知道夫子向来不允许学生们加入皇子党争,但是夫子,学生必须要将萧清旭拉下来。” 范夫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投了谁?大皇子是个庸人,难道你投了淮王爷?” 不,如果崔巍投了淮王爷,他就不会被流落到鸡鸣镇这个小地方来。想了想之后,范夫子倒吸一口气:“你,你究竟投了谁?该不会是长公主……” 意识到这点后,范夫子猛然闭嘴,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崔巍。崔巍淡淡笑了,难过地扫了萧子初一眼:“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那般费力。” 打哑谜一样的说法让简嘉有些懵,她挠了挠脸颊,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公主是谁?” 还是秦朗为简嘉解了疑惑:“姐姐你忘记了吗?长公主过继了当今天子的五皇子为儿子。” 简嘉愣了一下:“可是……五皇子不是已经过继出去了吗?他还能夺嫡吗?” 范夫子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长公主萧景泰是先帝的嫡女,她聪慧过人资质不凡,若不是因为女儿身,当今圣上无论如何都坐不上那个位置。先帝非常宠爱长公主,朝中甚至有人传言,天子正是因为长公主,才能被先帝选为继承者。” 可先帝做梦都没想到,他对长公主的偏爱会让圣上不满。当今圣上非但没有按照先帝旨意照拂长公主,还不余遗力打压她。若不是先帝遗诏,提前给长公主划好了封地,只怕圣上早就将长公主打发到了偏僻的地方,老死不相往来了 。 先帝如此无情,长公主却没有计较。她和驸马一辈子没有子嗣,末了过继了圣上最不喜欢的五皇子为儿子。 范夫子叹道:“长公主虽贤明,只怕她未必愿意卷入乱局。” 崔巍轻笑一声:“世事难料,前路如何,谁又知道呢。”就比如他自己,前些年风光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落魄了是什么模样,有些时候不是人做事,而是事推着人在前行。 作者有话说: 嘉嘉:剧情太复杂,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懵逼.jpg】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特殊的按摩手法◎ 崔巍和范夫子讨论的话题太深刻也太沉重, 谈论的人也不是简嘉认识的。听了几句后发现听不明白之后,简嘉便悄悄退出了小木屋。 屋外明明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简嘉抬头看时, 却总觉得头顶有一片阴霾。如今的剧情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做梦都没想到古早言情小说中的男主背地里竟然如此不堪。或许他本质一直如此,要不然原著中的萧清旭也不会因为原主的无心冲撞就让部下乱棍打死了她。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2节 当然, 简嘉并不是在为原主洗白, 原主固然有错, 可能轻易处死百姓的太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谁能想到在甜美的爱情皮子下, 竟有这么多无辜的冤魂葬送。 “哎……”简嘉轻叹一声,果然身居高位者, 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换一种方式打开古早雷文,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了秦易的声音:“心里难受吗?要不要去歇一歇?” 转头看去, 只见秦易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简嘉眉头一挑:“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听一听吗?” 秦易摇了摇头:“不必,我帮不上什么忙。若是他们有需要, 会叫我过去。”与其在里面听得云里雾里, 不如出来做一些事。晾晒场上都是还没清洗的红薯,若是不加紧时间,今天怕是没办法将所有的红薯都清洗完。 见简嘉要伸手去洗红薯,秦易拦住了她:“你去切红薯,洗红薯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简嘉笑道:“蒸好的红薯切起来快,我们一起洗,速度能快上一些。”然而秦易还是固执地拦住了她, 秦猎户偏过视线,低声说道:“你的月事不是快到了吗?接触凉水不太好, 可能会让肚子更痛。” 简嘉:…… 简嘉:!!! 她的月事快到了?!秦易不提醒, 她险些忘记了! 翻翻老黄历, 果然离她每个月的受难日很近了。简嘉瞅着黄历上描红的日期,突然觉得小腹坠胀,全身已经开始不适了。 看到简嘉的面色,秦易好意提醒道:“之前我从杭城带回来的中药呢?现在去熬上吧。”大夫交代了,那中药最好在每次月事之前一周煎煮服用,这几天他忙着跑镖收粮,也不知简嘉有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简嘉讪讪地笑了:“我……现在就去熬。” 秦易从杭城带回来的中药还是没能发挥最大作用,等药熬煮好了之后,简嘉的肚子已经开始尖锐的疼起来了。也许是因为今天碰了凉水的原因,这次的症状比往常来得还要剧烈。 简嘉四肢冰凉面色惨白,额头上却还在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她蜷缩在床上,双手摁着小腹的位置,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无助的虾米。 往常痛经的时候,她还能骂上几句原作者,可这次痛经,她脑子一团混沌,恨不得自己晕过去了才好。 “布……布洛芬……”简嘉眼中渗出了凄惨的泪花,气息微弱地呼唤着。此时谁要是给她两粒布洛芬,他就是她简嘉的再生父母!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秦易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嘉儿,我进来了。” 简嘉双眼迷离,眼神涣散地,她看不清秦易的脸,模糊的光影中,她嗅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秦易小心扶起了简嘉,心疼地责怪道:“你也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放在心上。若是早些熬煮了……” 见简嘉痛得面色煞白,秦易话锋一转开始责怪自己:“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早些提醒你,你也不用遭这个罪了。”中药已经炖煮好了,不知现在喝下去能不能让简嘉好受一些。 秦易将简嘉抱在怀中,让她的脑袋依靠在自己胸口。他端着药碗凑近简嘉失了血色的唇:“来,喝一点,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简嘉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秦易的话朦朦胧胧听着不是很分明,不过她大概也明白了秦易的意思,于是顺从的张开了嘴巴。苦涩的药汁从口腔流入喉管,下一刻简嘉身体猛地一挣,褐色的药汁从口中喷涌而出,方才喝进去多少药,现在如数吐了出来。 褐色的药汁弄脏了床单被罩,也弄脏了秦易的衣衫。简嘉虚弱地道歉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从不知道人在剧烈疼痛时会呕吐,弄脏了新换的床单被套她很抱歉,浪费了秦易的心意,她更抱歉。 秦易放下药碗,轻轻擦去简嘉额头的冷汗:“你的床弄脏了,我先抱你去我床上躺一会儿好么?” 简嘉无力地应了一声,秦易小心翼翼抱起了简嘉犹如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瓷器,他买过了门槛,轻手轻脚将简嘉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虽然全家用着同样的澡豆和皂角液,可每个人的衣物都有细微的区别。简嘉敏锐的嗅到了秦易床上传来的冷香,她挣扎了两下,“床上铺纸,月事带……” 秦易柔声道:“弄好了,你安心躺着吧。”简嘉的身下铺着的是羊皮褥子,就算沾上了血污,擦一擦就干净了。 给简嘉盖上被子之后,秦易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没多久,他手中提着一个裹了三层布的小汤婆子进了屋。昏沉中,简嘉觉得自己冰凉的手中多了一份温暖,那份暖意不轻不重地压在了自己小腹上,让剧痛不已的小腹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见简嘉眉头舒展了开来,秦易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嘉儿,上次去杭城求药时,坐诊的大夫教了我特殊的按摩手法,说是能缓解女娘腹痛。你……要试试吗?” 秦易的声音越来越低,若是简嘉此时睁开眼,会发现他的耳根比霜打过的海棠果还要红。可惜简嘉这会儿正昏沉着,听说能缓解疼痛,她用尽全身力气回应道:“嗯。” “唰”。秦易屋中的窗帘被拉上了,原本明亮的卧室变得昏暗。秦易缓步走到床前,再度凑到简嘉耳边低声道:“那我开始了。” 简嘉感觉自己手中的那份暖意被人挪走了,就在她想皱眉抗议时,她的小腹上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那手骨节分明,巴掌展开覆盖住了剧痛不已的小腹位置。隔着薄薄的衣衫,简嘉觉得一阵阵热意从秦易的掌心源源不断流入她的小腹。随着秦易轻手轻脚的按揉,小腹处的疼痛竟然真的舒缓了很多。 待疼痛过去,简嘉睁开眼睛时,就见秦易正跪坐在床边,他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从被子下方探入被窝中。被面微微起伏着,被面下方,秦易的手正在简嘉肚脐下方三寸左右轻柔地划着圆。 见简嘉醒来,秦易抱歉道:“大夫说了,直接贴着皮肤揉效果会更好,只是我们……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舒服些了吗?” 两世为人,简嘉从没和别的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秦易的手和她的私密处靠得如此近,隔着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中的老茧。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她觉得小腹中像是升起了一团火,那火焰游走了一圈后,向着下方奔涌而去。 简嘉老脸一红,不自觉地哼了两声。她连忙抬手按住了秦易的手,抖着声音道:“舒,舒服了很多,谢谢。我自己也能按,要不我自己来吧。” 秦易声音越发低沉,眼神中流淌着汹涌的情绪,“大夫说了,别人帮忙效果更好。你若是介意,我再帮你揉一阵,等你舒缓了就不再按了。” 简嘉轻轻扯着秦易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谢谢……”糟糕,这被子上为什么都是秦易的气息,她觉得小腹处的火焰流淌得更凶猛了。 秦易抿着唇,右手认真揉压着,衣衫下的皮肤如此细腻,简嘉的气息和呼吸在暗黑的房间中被不断放大,连带着自己的体温不断上升,心跳逐渐加快。 记得去杭城求药那一次,老大夫当秦易是为自己娘子求药的年轻夫君。他摸着山羊胡子摇头晃脑:“这女人痛经啊,生个孩子就好了。啊?还没子嗣啊?郎君得多努力了。你家娘子月事前腰酸腹痛,实则是经血淤积。你掐着时间,多帮忙疏通疏通就是了。哈?不知如何疏通?这都不开窍吗?” 秦易的目光不由得瞟向了自己床边的柜子,柜子中放着老中医给他开窍的书,这段日子,他细细看过里面的每一个姿势。看过的结果便是,简嘉日日出现在他梦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简嘉动心的呢?是看到她抵了自己的簪子赎回俊俊的那一次?是从长曦郡赶路回家看到院墙外挂着的灯笼时?是两人一点点改造残破的老屋时? 秦易已经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简嘉的了,他只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嘉儿频繁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或是明媚的笑着,或是娴静的坐着,秦易的那颗心啊,总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加快了跳跃的速度。 放松下来的简嘉很快陷入了沉睡,秦易缓缓收回手,小心给简嘉盖好了被子。他凝视着简嘉的睡颜,低声道:“睡吧。” 简嘉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睡在秦易床上的原因,口鼻间全是秦易的气息,她的梦中出现了秦易的身影。秦易袒露着精壮的上半身,露出了腰腹间结实的八块腹肌。他缓缓俯下身,她的身体就着了火。 流动的火焰向下冲去,化作了汹涌的热意。然后简嘉就醒了,梦境再美,也该换月事带了。 简嘉刚一起身,就倒吸一口冷气:“好,好家伙……”难怪梦中热意汹涌,合着在这里等着她呢。 简嘉刚一动弹,耳边就传来了秦易的声音:“怎么了?”屋中亮起了烛光,披散着头发的秦易关切地问道:“身体又难受了吗?” 就着烛光,简嘉看清了屋中的情况,原来秦易在床边打了个地铺。自己起身的动作太大,惊醒了秦易,秦易眼神虽然清明,可从他脸上被床单压出的红痕不难看出,就在前一刻他还在酣睡。 一时间简嘉内心百味杂陈,她和秦易非亲非故,秦易却能这般守着他。即便是亲生爹娘都没能做到的事,他做到了。简嘉抱歉道:“我吵醒你了吧?” 秦易将蜡烛安在床头柜旁,又点亮了另一根蜡烛:“是要换东西吧?我已经拿过来了,就在里面。你把蜡烛带进去。” 简嘉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她红着脸接过了蜡烛,慌乱地向着秦易专用的盥洗室跑去。等从盥洗室出来后,正巧见到秦易端着她专用的茶杯从门外走来。简嘉声音像蚊蚋一般:“要不,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去睡吧。”要不然弄脏了秦易的床铺多尴尬啊。 秦易将茶杯递给简嘉,随口道:“你房间的床单被套我洗过了,还没来得及给你换干净的。大晚上的别折腾了,将就着睡吧。” 一股红糖姜枣的味道从茶杯中飘出,简嘉低头看去,就见杯中的姜枣茶上飘着玫红色的玫瑰花瓣,秦易竟然趁她去厕所的时候帮她泡好了红糖茶! 茶水滚烫,简嘉斜靠在床头,慢慢吹着气喝完了一杯茶水。秦易将空了的茶杯接过放在了床头柜上,他一口吹灭了蜡烛,而后窸窸窣窣钻进了地铺:“有什么事就唤我一声,我就在这里。” 就着从窗帘缝隙中投入屋中的微光,简嘉看见床下隆起了一团黑影,那是秦易背对着她躺下了。 第一次和男人共处一室,简嘉心中除了自己给秦易添麻烦的尴尬之外,竟然不觉得难受。秦易真是个好人,和他在一起时,好像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简嘉舒了一口气,慢慢缩进了秦易的被窝:“秦易,有你在真好,谢谢你了。” 秦易没有回应,只是睁着眼看着投射在木地板上的月光。等到简嘉的呼吸变得绵长后,他小声地说道:“不用谢。” * 在秦家时有多放松,回到自己家,范夫子就有多闹心。先前他为了朝局稳定替萧清旭打掩护,可听崔巍说了五家盐商的事情后,他就再也不想替萧清旭隐瞒遮掩了。这种枉顾人性命的太子,不值得任何人为他牺牲,他就应该站在风口浪尖,迎接对手的伺机报复。 范夫子沿着回廊向自己的书房走去,他该想想,该用什么理由让萧清旭滚出自己家。 正在这时,范夫子看到家中的两个小厮缩在厢房的窗户下探头探脑。范夫子面色一变,这厢房中住着的是柳思瑶,这两个小厮不要命了?!竟敢在这里看墙角! 范夫子加快脚步,刚想给这两人一人一个耳刮子。就听厢房内传来柳思瑶的哭泣声,这哭声和平日里的哭声不一般,里面还夹杂着萧清旭低低的调笑声。 这两人的声音一高一低,竟然毫不遮掩。范夫子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白活这么大了。顿时他的这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消瘦了两圈的身体踉跄了几下,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才好。 看着青天白日,范夫子恨不得淌下两行清泪来:“天爷,我范立恒到底做了什么恶事,你要如此惩罚于我。”堂堂大景太子,遇到一个农女就像丢了魂似的,还没成婚,竟然不顾廉耻白日宣淫。难道真是失去了记忆之后,萧清旭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两个小厮看到范立恒后面色大变,范立恒面如死灰地对二人摆摆手,两人立刻灰溜溜逃了。范立恒站在厢房外,听着屋中的动静,眼神逐渐坚定。他知道朝堂水深,皇子们为了夺权互相捅刀子四处敛财,伤人害命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如太子这般做到如此很绝不留后手的,实属罕见。 范立恒深吸一口气:“大景的天,要变了。” 一盏茶后,范家的仆役骑着驴子从侧门奔向了鸡鸣镇,同他一起出去的还有一封信。这是一封送往皇城中的信,范立恒在心中用词委婉,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赶紧把太子领走,再不走,皇太孙都快揣上了。 信件寄出两盏茶后,范夫子走出了书房。路过厢房时,里面的声音竟然还在持续。范夫子冷笑一声:“身体不错,但愿你们到了宫中也能如此。” * 这段时间,崔氏的生意红红火火,赚足了银钱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烦恼。崔巍斜斜地靠在贵妃椅上,惆怅地翻着属下们送上来的账本子。账本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说,金额对不上才真要命。 崔巍长叹一声,忍不住将手中的账本子丢在了面前的案桌上。他揉着胀痛的眉心长叹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案桌前站着的三个管事:“这账本子,你们看得下去吗?你们看得懂吗?你们觉得没问题吗?” 领头的管事大吐苦水:“东家,我们已经尽力了啊。你也知道,我们几个就是大老粗,能写几个字已经不错了。这鸡鸣镇上的读书人本就少,有能力的都去考试了,就剩下一些半吊子……” 崔巍冷笑一声:“所以呢,你们想说你们做不了是吧?”这群人真是不会看他眼色,非逼着他在天气这么好的日子里发火。 林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爷,许灵生来了。” 崔巍眉头一皱,“今日不是月初啊。”许灵生每月月初会来还账,现在还是月中,还没到他还账的日子。 林岑解释道:“许灵生不是来还账的,他是来对少爷道歉的。” 崔巍眉头一挑:“哦?这倒是稀奇,事情过去几个月了,他现在来道歉。也罢,我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屁话。”顿了顿后,崔巍想起一件事:“对了,乡试是不是放榜了?许灵生考上了吗?” 林岑哪里知道许灵生有没有考上,这不是为难他一个护院了吗? 见林岑答不上来,崔巍也不着急了,他对着面前三个管事挥挥手:“走走,别杵在这里惹人生气。” 三个管事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气得崔巍又颤巍巍吐出一口浊气:“这年头找个靠谱的人帮忙做事,真难。” 没多久,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许灵生冷清的声音传来:“崔公子,我进来了。” 一进门,许灵生便对着崔巍行了个大礼。崔巍咧嘴一笑:“许公子有话直说,不必行此大礼。” 许灵生直起身体,正色道:“这次许某是为了道歉而来,原本那一日就该对您表达歉意,只是那时也不知道我是如何想的,那声抱歉如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得知柳思瑶不是被崔巍轻薄了,而是被他救起来时,他就该认真道歉的。 崔巍似笑非笑地看着许灵生:“那如今这声抱歉,怎么就能说出口了呢?” 许灵生坦然笑道:“因为许某确实做错了,错了就该道歉。先前执着的那些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撇开纷扰的人际关系,回归到事情本质,这声抱歉说出来就轻松了。”那一日说不出抱歉,主要是因为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仿佛只要说了抱歉,他就会在柳思瑶面前低人一等似的。 现在柳思瑶都和他没关系了,许灵生也应该直面自己的错误了。许灵生肃立恭敬的对着崔巍弯腰行礼:“崔公子,许灵生误会了你,对不起。” 崔巍上下打量了许灵生几眼,漂亮的眼睛眯起:“许公子,乡试结果如何?” 许灵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名落孙山了。”乡试前的数月本是最该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却背负着高昂的债务,导致心神不定,落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崔巍沉吟片刻,反问道:“那你之后该如何打算?还考吗?” 许灵生挺直了脊梁:“考,不过这三年我不能像先前那样一直呆在许氏家学苦读了,我会找个差事赚些银钱,每个月尽量还上崔公子的欠款。您放心,我欠了您的银钱,一定会如数还给你。” 崔巍眉头一挑:“这有点难办啊。虽然你是个秀才,可想要找到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差事也还是勉强了一些,你还要埋头苦读,怕是分身乏力啊。” 许灵生认同地点点头:“是啊,确实如此,不过总要试试。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即便艰难一些,也该努力面对。” 崔巍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时,他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些狡黠:“我原谅你了。许公子,我有个生意想和你谈一谈,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这可将许灵生搞糊涂了:“啊?崔公子莫不是在说笑?同我谈生意?我,我并不是生意人啊。” 崔巍眉开眼笑地招呼许灵生:“来来,许公子坐下,我们啊,细细商谈。” 作者有话说: 林岑:你脸怎么这么红? 秦易:不该问的别问。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3节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第一场雪◎ 知不觉间, 果园中的果树光了头,留下了一地黄褐色的落叶,冬天悄无声息地到来了。鸡鸣镇有祭祖的习俗, 每到冬至时节,镇上的香烛纸钱总是格外畅销。男人们会拎着贡品和铁锹,在逝去的亲人们的坟头上添上新土。女眷们会在家中做好几道家常菜, 点上香烛烧上纸钱, 磕上几个头, 遥遥祭拜离世的家人。 秦家爹娘的坟就立在后山的山坳中, 不大的山坳中数十座坟冢连成一片,里面躺着的都是秦家的先祖。秦易将坟上的荒草扯了, 还在每一座坟头上用圆形的泥块压上了黄色的纸钱。风一吹,纸钱哗哗作响, 让人觉得莫名地悲伤。 对着坟冢磕了几个头后,秦易转头看向了长跪在身侧的秦朗, 默默脱下身上的袄子披在了秦朗身上:“别冻着了。” 去年给爹娘上坟时, 秦朗在风中多磕了两个头,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这一次秦易格外注意,宁可自己冻着,也不想让弟弟再受凉了。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暖意,秦朗抽了抽鼻子,偏过头擦了擦眼泪:“兄长,我穿了袄子的, 我不冷。”他身上的袄子是新的,袄子中的棉花松软穿在身上轻巧又暖和。这样的袄子, 他有三件, 今年冬天再也不会冷了。 可秦易还是坚持给秦朗套上了袄子:“穿着。” 两兄弟沉默地跪在爹娘的坟冢前, 过了许久,秦朗小声说道:“兄长,爹娘如果还活着,看到我们家现在的日子,一定会很高兴吧?” 去年冬天时,他和兄长还在忍饥挨饿。西北风一吹,屋子里四面通风,兄长出门时就会给他点上一盆火,他就裹着被子蹲在火盆旁边,看到火盆里面的火要灭了,就去回廊上抽一些柴火添上。有一次自己又累又饿睡着了,醒过来时,火盆中的炭火滚到了他的衣服上,烧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破洞。 那段日子留给秦朗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冷和饿,他的手指头上生了密密麻麻的冻疮,轻轻一碰就会血流不止。明明身上裹了大大小小的衣衫,可凉意还是从骨头里面渗出,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的肚子像是个无底的洞,无论何时都又冷又硬饿得难受…… 那时候秦朗特别羡慕邻村的小伙伴,到了寒冬腊月,他们的爹娘就会往家里搬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他们有吃有穿,最重要的是可以对着爹娘任性地撒娇。而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别人有的东西,他也有了。这一年里,家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破败的屋子不再漏风,他身上有了暖暖的衣服,兜兜里随时都能掏出美味的坚果和糖果。最重要的是,他有书可以读了,通过读书,他不再自卑,结识了志趣相投的同窗,也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秦易抬手摸了摸秦朗的头发,去年的现在,秦朗还是个瑟缩的沉默不语的孩童,今年他已经变成了健康聪敏的正常孩子。如果爹娘在世,看到这样的朗儿定会很欣喜:“是的,他们会很高兴。” “爹娘要是看到姐姐,一定会很喜欢她。”秦朗笃定的说着,语气中却有着化不开的遗憾。他也知道,若是爹娘没出事,兄长也不会为了他放弃从军的想法,姐姐也不会到他们家中。这可能就是书上说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空气中飘来了香浓的肉汤味,不远处传来了将军和元帅的叫唤声。秦易对着爹娘的墓碑再次磕了几个头:“爹娘,我和朗儿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寒风吹过荒草哗哗作响,像是秦家双亲在回应秦易。秦易对着秦朗伸出了手:“走吧,你姐姐炖了鹅汤,回去就能喝汤了。” 秦朗身体一僵,眼眶中再度泛起了浪花:“嗯……”他怎么会不知道锅里炖着的是什么呢,那是他从小伺候大的鹅。虽说养了它们就是为了这一遭,可是眼看着它们没了性命,秦朗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这份不好受持续到第一口鹅汤入口的时候戛然而止,在山上吹了一阵冷风后,回家喝到了热汤,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而且鲜香的鹅汤比母鸡汤还要好喝,不愧是自己辛苦养大的鹅,就是比普通的鹅好吃! 秦朗一喝就停不下来了:“呜呜呜,好喝……”怎么办,还想再来一碗。 看到秦朗捧着碗喝汤的模样,简嘉差点笑出声。今早看到杀鹅时,秦朗眼眶都红了,结果现在还是没能逃开真香定律。 品着鲜美的鹅汤,秦易同简嘉商量道:“我买好了香烛纸钱,下午同你一起去一趟简家村,给爹娘上个坟吧。” 还是秦易细心,简嘉竟然没想起来这环。两世为人,她好像只给外公外婆守过灵上过香,完全没意识到原来原主的爹娘也需要她这个占了原主身体的人去上香的。 简嘉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说起原主的爹娘,简嘉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印象,她穿来时,简家的双亲就已经不在了,她只能从原主的记忆中依稀窥探到两位老人的音容笑貌。 马车摇晃着,简嘉靠在车窗旁边看着路边的风景出神。突然间秦易勒马声传来,马车向前走了几尺后缓缓停在了路边。秦易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前面封路了。” 简嘉愣了一下:“哎?封路?”这倒是稀奇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为什么会封路? 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前方拦了两个官差,官差后方的道路上穿红戴绿一大帮人,目测足有上百人。这群人又是打鼓又是鸣锣,五颜六色的旗帜和布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看起来又热闹又严肃。 被拦下的不只是秦家一辆马车,路边还有十几位百姓同样也被拦着。秦易跳下马车打听了一番后又回到了车上:“萧清旭带着柳思瑶回柳家村了。” 简嘉眉头一挑,再度挑起车帘看去,果然,前面的那个村子正是柳家村。前段时间她和秦易来这个村上买过稻谷,因而无比笃定。放下帘子后,简嘉感慨着:“太子好大的手笔。” 不愧是古早文男主,给了女主足够的体面和尊荣。太子仪仗都用上了,现在十里八乡应该没人有不知道柳思瑶是他的女人了。 就是,简嘉有些想不明白:“太子的脑袋还没好是吧?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再被人暗杀?” 当日范夫子一道密函送去了宫中,没过多久,宫里就派出了内侍想要偷偷带走萧清旭。本来太子在民间宠幸了一个女人不算什么大事,萧清旭喜欢,一并带回太子府当个侍妾就得了。可脑子不太好使的萧清旭根本不将传旨的内侍放在心上,他告诉内侍,柳思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已经许了柳思瑶太子妃之位,想要他回宫可以,必须要给柳思瑶名分,以太子妃之礼接柳思瑶入都城。 不知道宫里贵人听见内侍的传话是什么感觉,反正简嘉他们听到秦朗他们的实况转播之后只觉得荒谬。就算是平头百姓都知道门当户对聘为妻奔为妾的道理,堂堂大景太子竟然不顾自己已经有婚约对象的事实,强逼着宫中贵人接受他认下的农女为妻。 现在给柳思瑶的“荣宠”越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宫中贵人只会将太子做出昏聩之举的原因怪到柳思瑶身上,萧清旭回宫之后,柳思瑶就是活靶子。 简嘉只依稀记得原著中,萧清旭是等皇位稳了之后才开着仪仗队来柳家村接柳思瑶回宫的,而现在萧清旭自己的位置都没坐稳,就急冲冲表达自己的心意,只怕二人之间未来坎坷不会少。 当然,这一切和简嘉没什么关系。车外风大,她放下车帘子,双手揣着放了炭火的小手炉:“秦易,要不回头我们在车上装个小暖炉好吗?就杂货铺里面卖得最小的那种一尺见方的,安在座位下方,以后朗儿上学放学也不会冷了。” 冬至之前,鸡鸣镇的杂货铺中推出了数十款造型精美的柴火暖炉,和普通火炉相比,它们使用起来更加干净安全。普通的火盆底部总会淤积一些没能烧好的木头,而崔氏推出的火炉能让木材燃烧更加充分。那长长的通风管道一方面让有毒的气体排出房间,另一方面也增加了加热的空间。 暖炉一推出,镇上的大户人家立刻在家中安上了炉子,听他们说,那炉子的取暖效果堪称一绝。哪怕烧的是最普通的木材,也不用害怕烟气呛人了。 简嘉家中的几个卧室中也装上了暖炉,这几天晚上冷得厉害,是只要往炉子中放上两根胳膊粗的木头,屋中就能温暖大半夜。 家中温暖,车厢中却有些凉,简嘉越想越觉得应该安一个小小火炉。 秦易应了一声:“好。”抬头看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着,看着像是要下雪似的,他眼底闪过了几丝烦躁:“也不知道太子仪仗什么时候离开,若是不行的话,我们就绕道。” 简嘉认同道:“好,不如现在就绕道?就是要辛苦俊俊了,回家之后得给俊俊添草料。” 就在二人准备绕道时,挤在一起的人群突然喧闹了起来:“动起来了动起来了。”“别愣着了,跪下吧。” 眼看马车周围的百姓呼啦啦跪了下来,简嘉眉头皱起:“哎……”两世为人,她还没跪过活人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献出第一次。 简嘉本想跪在马车后方,图一个眼不见为净。可是很快她就知道了,原来百姓跪拜太子也是讲究礼仪的,长辈要跪在小辈之前,人要跪在牲畜之前。好在太子路过时不能抬头窥探,不然简嘉会怕自己膈应得吐出来。 太子仪仗威武不凡,从柳家村开始鸣锣开道直奔鸡鸣镇,很不幸简嘉他们正好跪在了太子一行必经之路上。天寒地冻,双膝磕在石子和泥土交杂的路上,那滋味真不好受。简嘉觉得一阵阵寒气从膝盖升起,哪怕袖中拢着小火炉,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快速变成了青白色。 “嘶……”有点凉快,简嘉面无表情地盯着路面上被车辙压出的印记,期待着太子的仪仗赶紧过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后背一暖,侧头一看,秦易的黑色大袄子正从她的肩头垂下。简嘉愣了一下:“我不冷,你快穿上。” 秦易伸手轻轻将他的袄子拉扯平整,尽量覆盖住简嘉的脖颈处:“没事,我里面穿着羊绒坎肩,不冷。” 入冬之前,简嘉便去了镇上给秦易所有人都定做了冬装,比起二叔和朗儿,秦易的冬装中多了一件羊绒做成的坎肩。坎肩没有衣袖,穿在身上也不过分臃肿,正适合跑镖的时候穿脱。 见简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秦易伸手握了握简嘉的手:“你看。”简嘉的手上传来了秦易温暖的体温,那温度比起手炉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可将简嘉羡慕坏了,她酸溜溜地瞅着秦易的俊脸,低声嘀咕着:“果然是小伙子火力旺,冬天都不用电热毯。” 秦易已经习惯了简嘉时不时说一些他听得不是很明白的话语了,他笑着握紧了简嘉的右手:“你手指好凉,我帮你暖暖。” 有了秦易帮忙捂手,好像也不是冷得那么厉害了。简嘉低着头眯着眼,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一双双靴子。宫里人穿得就是好,瞧那靴子还带着高帮呢,不知道脚感如何。 就在简嘉想入非非之际,眼前出现了一条条晃动的马腿,再往后便是太子乘坐的撵车。车还没靠近,一股香风伴随着暖意迎面而来。 怎“奢华”二字能概括! 简嘉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在车厢中安排上小暖炉。瞧瞧人家太子的撵车,里面至少得有十八个火盆吧,她只是想要个小暖炉怎么了? “这不是嘉儿吗?停车!太子哥哥,嘉儿在下面跪着呢。”柳思瑶的声音从简嘉头顶传来,听到这声音,简嘉感觉全身都不对了。 不是,大姐,你眼神这么好吗?你就不能好好坐你的撵车吗?你那招子到处乱飘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看到自己?我和你不熟啊! 这可真是冤枉了柳思瑶,其实柳思瑶一开始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跪拜在路边的百姓身上。虽然刚开始坐上太子撵车时,她确实东张西望,可是当眼前只能看到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后,她就失去了看人的兴趣。 引起柳思瑶注意的是路边的马车,那马车她曾经在鸡鸣镇上看过好多次,拉车的那匹枣红马威武又俊俏,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她曾经见简嘉握着马绳赶过这匹马,因而看到俊俊的时候,她下意识在马车前方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了低头恭敬跪在地上的简嘉,和跪在简嘉身侧身着羊皮坎肩的秦猎户。 就在数月前,柳思瑶是多么羡慕简嘉,羡慕她长得好看,羡慕她运气好,嫁了个能干的猎户丈夫。可是现在,那份羡慕已经消散不见了。 瞧瞧简嘉的鬓发间,只有一根木质发簪,那簪子上的螺钿还不如她的拇指大。而自己现在满头珠翠,随便一件步摇的价值,就能让简嘉这样的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买不起。再看简嘉身上的粗布衣衫,颜色暗沉,质地粗糙,哪里有她身上的云锦衣衫这般华丽? 看着简嘉冻得青白的手和脸,柳思瑶心情竟然出乎意料地畅快起来。她笑吟吟地握住了萧清旭的手,声音娇柔地介绍道:“太子哥哥,下面跪着的那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能不能让瑶瑶下去同她说几句话?以后随了哥哥去了都城,再想见到嘉儿也不知要到何时了。” 如果可以的话,简嘉希望现在天上能掉下一块大石头,将太子的轿辇砸个粉碎。可是天上不能掉石头,她只能忍着恶心,等着柳思瑶同她说话。 不能拒绝的感觉真难受啊,古早文里的反派女配没人权啊。 简嘉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华贵的绣花鞋,鞋面之上便是飘逸的粉色裙摆。柳思瑶急急伸出手想要搀扶起简嘉:“嘉儿,别跪着了,快快起身。” 简嘉拒绝了柳思瑶的搀扶,像是个没感情的机器一样生硬地回复道:“草民不敢。” 萧清旭的声音从轿辇上传来:“既是太子妃让你起身,那你便起身回话。” 简嘉眉头一挑,柳思瑶已经是太子妃了?可以啊,柳思瑶这天命女主最终还是完成了从农女到太子妃身份上的蜕变。 简嘉起身后没有抬头,不过她身量比柳思瑶高,即便低着头也能看见柳思瑶脸上娇媚的笑容。柳思瑶关切地拉着简嘉的手问道:“嘉儿,你今日怎么会到这里啊?” 莫非简嘉和她家里的其他亲戚一样,早早听到了风声,特意赶到柳家村,好得到太子的奖赏?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赏简嘉几两碎银子。 哪知简嘉声音低沉道:“今日冬至,我回简家村给爹娘上坟。” 柳思瑶下意识看向了马车的车厢,果然在车厢外,她看到了捆扎好的纸钱和香烛。看到这一幕,柳思瑶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悯,看简嘉的眼神满是同情:“对不起,我忘记了。那你一定很难过吧……” 简嘉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原主的爹娘并不是她自己的爹娘,不过听柳思瑶这么一说,她倒是抬起了双眼,很想凉凉问上一句:你爹妈死了,你不难过吗? 不过柳思瑶并没有感觉到简嘉的情绪,她握住了简嘉冰凉的手,惊呼道:“哎呀,嘉儿,你的手好凉啊!我帮你暖暖。” 简嘉笑了笑轻轻将手从柳思瑶手中抽出:“天寒,太子妃身体娇弱,别在外面受冻了。太子在轿辇上等你,别让他久等了。” 快走吧,求你了。 柳思瑶眼中浸出了丝丝泪光,看简嘉的目光更加真诚:“嘉儿,以后我们可能不能再经常见面了。我要随着太子哥哥去都城了,以后我会想你的。” 简嘉微微颔首:“太子妃保重身体,山高路远,一路顺风。” 乘坐在轿辇上的萧清旭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椅背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神逐渐不耐。柳家村周围的人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曾经自己住在柳家时,村上人是什么嘴脸,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今日陪着柳思瑶回来,那群人又像是换了一张脸似的,真是让人作呕。 十里八村只要和柳家沾亲带故的人都赶来了村上,他们对着萧清旭和柳思瑶说尽了好话,只为了那几两碎银的赏赐。 真是一个让人不适的地方,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想到这里,萧清旭提高了声音:“瑶瑶,话说完了吗?该走了。” 柳思瑶连忙应了一声:“好了好了,这就来了。”说完她想了想,不舍地从头上摘下了一支红珊瑚的步摇塞到了简嘉手中,“嘉儿,我要走了。这个送给你,很贵的,你好好用着。” 步摇一脱手,柳思瑶已经开始后悔了。这可是红珊瑚步摇啊,这辈子她也只见了这么一次,就这么送给简嘉了,心痛。可是一想到简嘉将来只能呆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只能守着她那猎户相公过日子,心中的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忍了。 自己随意施舍的东西,是他们一家子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呢。自己是如此善良,之前简嘉对自己那么过分,以后看到自己送的东西,岂不是会良心不安? 哪知简嘉却上前一步握住了柳思瑶的手,将步摇塞了回去:“乡野地方,这步摇如此珍贵,我也用不上。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将来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说完后简嘉退一步,木头似的跪下:“太子妃一路顺风。” 简嘉退了步摇的瞬间,柳思瑶心中一轻松,随即又莫名地生气了起来。简嘉竟敢不要她的东西?大胆! 可是听到简嘉的解释,柳思瑶很快就释然了。也是,这可是红珊瑚做成的步摇,乡下地方确实用不着,简嘉还是有几分眼力见识的。也罢,反正这辈子简嘉也没有用上红珊瑚的命,这步摇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 太子仪仗继续启程,鸣锣声逐渐远去。等到仪仗最后一位从眼前走过,简嘉眼前飘过了一抹白。抬头看去,只见低矮的铅云下洒下了一片片细小的雪花。 “下雪了。”简嘉伸手接住了飘过的雪花,呼出一口白气。下一刻她的手被秦易握住了:“不生气,以后我给你买红珊瑚的步摇。” 简嘉眨了眨眼,看着秦易头发上不断堆积的细小雪花,笑道:“可是,我更喜欢黄金的。” 秦易想了想后认真道:“好,买黄金的,买很多很多黄金首饰。” 作者有话说: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4节 秦易:嘉儿喜欢金器,记下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杀猪菜◎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 一夜之间,黑色的大地上覆盖上了厚厚的雪花,一眼看去所有的风景都成了黑白色的水墨画。 大雪让出行变得不方便, 好在昨夜崔巍和范夫子就派人来秦家传了话,说雪天路滑,让大家在家休息几日, 等雪化了再去镖局和学堂。 一大早秦易就起身将院落中主干道上的雪给铲了, 给家中的家畜和家禽添了草料之后, 他踩着积雪回到了院中。刚迈进门槛, 秦易就和准备出门的二叔撞了个满怀。 昨夜下雪时没刮风,二叔在后山种下的竹子被大雪压断了枝头, 爆竹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可将二叔愁得整宿没睡好。秦易拦住了要出门的二叔:“山上滑, 二叔别去了。竹子断就断了,人没事就好。” 二叔搓了搓手, 半晌后沉沉叹了口气:“这雪下得……太大了啊。”幸亏今年秦家修了新房, 要是换成之前的老房子,说不定半夜大雪就已经将屋顶压垮了。 正如秦易所说,人没事就好。竹子爆了就爆了吧,大不了明年少编几个箩筐,反正今年自己卖竹器也赚了一些银钱,用来度日没什么问题了。 “哇——好大的雪!”孩子们不懂大人的惆怅,推开门看见满地的白时, 秦朗立刻弯腰团了个雪球,折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成章, 子初, 看,外头好大的雪啊!” 没多久三个孩子呼啦啦冲出了房间,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他们就已经顶着小雪堆上了雪球,打起了雪仗。家中的两条狗也加入了战局,一时间院中无比热闹,欢笑声和狗叫声不绝于耳。 简嘉就是被孩子们的笑声给惊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本想伸手去摸衣服,却摸到了一团温热的绵软。刺客昨夜又偷偷潜入了自己的房间爬上了自己的床,简嘉瞬间清醒,起身在床上床下看了又看才松了一口气。 刺客这猫哪哪都好,就是太客气了,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带上一点小礼物给自己。有时候是一支滚圆的老鼠,有时候是咬掉了脑袋的小蛇,还有一次简嘉在鞋子里发现了一条大毛虫,可将她吓得差点神魂出窍。 伸手摸了摸猫脑袋之后,简嘉无奈极了:“你爪爪干净吗?又爬我床。”刺客满足地呼噜着,半点没把简嘉的威胁放在心上。 屋中的炉火未灭,炉子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铜壶。铜壶中装满了水,经过碳炉的烘烤,早上正好可以用来洗漱。今天铜壶中的水格外烫,看样子昨夜秦易来帮自己加了木头。 等简嘉洗漱完出了房间后,孩子们已经在院中堆了一个丑丑的雪人。雪人的脑袋应当在地上摔了好几次,本该圆润的脑袋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脸上贴着做眼睛的棋子一高一低。简嘉一看差点笑喷了:“好丑哦~” 孩子们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控诉:“都是大黑和大花的错,是它们推倒了雪人。”“对!原来很好看的!像姐姐这么好看的!” 简嘉:…… 谢谢了啊。 今天的早饭是鹅汤馄饨,下雪之后菜蔬储藏不容易,但是面食存放的时间会变长。简嘉提前调好了菜肉馅儿,切好了馄饨皮,吃之前裹一下就能下锅了。 就着热乎乎的汤馄饨,秦易提议道:“正好这几日有空,我们提前杀年猪吧。”简嘉先前对他说过,她想要做一些腊肉香肠存着,现在温度低,杀好的肉能存放。 简嘉笑道:“好啊。”天气一凉家畜和家禽们就不容易长膘了,二叔和秦易日日投喂也辛苦。而且再过十几日萧子初就要回宫过年去了,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杀年猪再好不过了。 简嘉刚到秦家没多久,秦易从山上猎到了一头小野猪。那时秦易和二叔两人联手,很快就将小猪收拾了出来。而这次宰杀家中的香猪,光凭这两人怕是搞不定。 香猪虽然是体型比较小的家猪,可从出生至今也有十个月了,尤其是到了秦家之后,各种瓜果菜属从没断过。简嘉有时候还会给小猪们加餐。两只猪长得滚圆,体长接近成人,目测最起码有两百斤。 这样的一头活蹦乱跳的猪,光是将它们从猪圈拖到院子中宰杀就得耗费很大的力气。更别提后续的去毛开膛环节了,秦易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于是吃完早饭之后,他便骑着俏俏去了一趟鸡鸣镇。 没过多久,秦易就回来了,一进门他便笑道:“运气真好,刚走到岔路就看到林岑了,他说先去范家庄找夫子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帮忙。” 林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将他那懒懒散散的少爷崔巍给拖了过来。天气一凉,崔巍就将自己裹得格外厚实。身着锦缎的崔巍里三层外三层,走路摇摇晃晃,亏得他身量高,若是矮一些只怕要被衣衫装饰成一个圆润的球了。 大冷天的,崔巍也没舍得放下他手中的烫金折扇。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出手,竟然在折扇上镶嵌了一圈黑色的绒毛,倒是和崔巍这一身格外搭配。崔公子装模作样的对着身边的空气扇了扇扇子:“杀猪呀?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哦,嘉儿会做杀猪菜吧?今天就看你的了。” 简嘉对着崔巍笑了笑,然后丢过了一件由黑色棉布做成的罩衫:“今天任务有点重,大家都得帮忙,你也别闲着,快穿了罩衫帮秦易他们拖猪去。” 崔巍呵呵笑了两声,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俊美的脸:“嘉儿妹子说什么胡话呢?我?拖猪?开玩笑,本少爷怎么可能去帮忙拖猪?呵呵,不可能不可能。” 当范夫子拎着大大的食盒走进秦家院门时,就听果园中传出了香猪的惨嚎声。同时崔巍的惨叫声也清晰传来:“它拉屎!它拉屎了!!!天啊!” 拽着猪尾巴的崔巍躲闪不及,糊了一手的猪便便。可怜崔巍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快厥过去了。就在他要松手的时候,林岑嗷的一嗓子:“少爷!不能撒手,你使劲儿啊!” 崔巍:…… 老天爷,他为什么还没晕? 整个过程兵荒马乱,从拖拽着小香猪离开猪圈到将它摁在长凳上放血,崔巍只记得猪叫惨烈,记得猪粪哄臭。到最后他舍了全部的面子,半身压在了猪后腿上,才堪堪制住了乱蹬的猪腿。 红红的猪血装在了清洗干净的木盆中,等血块凝结完成后,简嘉会将它做成血豆腐。当她端着大木盆迈过门槛时,就见崔巍像木头人似的坐在秦家的门槛上。他双目放空,满脸的麻木:“啊……我脏了,脏了……” 范夫子笑得连连擦泪:“怀善哪,你放平心态,换个想法。古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今日不但见了猪跑,还听了猪叫,拽了猪尾,压了猪腿,一会儿还能吃到猪肉,多充实多完美啊!” 崔巍痛苦的想要掩面,可是一想到手背刚刚沾了不可描述之物,虽然他用澡豆子洗了好几遍,可还是觉得有一股味道。崔巍颤巍巍放下了想要掩面的左手,哀求道:“恩师,求你,别说了。” 同娇气的崔巍相比,林岑杀猪的手法熟练得让人心疼。如果不是简嘉想要猪血做血豆腐和血肠,他根本不用秦易和崔巍搭手,只要一把匕首,他就能让两头香猪魂断猪圈。 见自家少爷面无人色,林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少爷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体格子去了军中,多半是活不下来的啊。瞧瞧,一点粪便就让你要死要活的,你要是在战场见了那残肢断臂,不得疯了?” 林岑瞅了瞅倒在雪中的香猪,叹道:“要是军中的兵卒听说今日杀猪能吃肉,怕是一个个的都争抢着要来拽猪尾拖猪腿。可惜西北猪肉少,一年半载也吃不上两回肥肉。多少士兵上战场之前就盼着能吃上两口大肥肉,你是不知道啊,那大肥肉从喉咙里面滑过的滋味……”林岑砸砸嘴,长叹一声,“那真是神仙滋味啊!” 崔巍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直到秦易手拿麻绳和布条去拖第二头猪时,他才起了身追了上去:“等我一下~少了我拽猪尾巴,我怕你们两被猪撞飞出去。” 杀猪的过程很快,匕首滑过血管,不用半柱香的功夫,香猪就断了气。可收拾香猪却不容易,两头猪很大,家中留下来的杀猪盆勉强够用,开水一浇,盆子周围雾气缭绕。秦易和林岑二人手握薄铁片,在猪身上快速刮着。一片片猪毛刮下,猪身逐渐变得白嫩。 崔巍看傻了眼:“它们不是花的吗?为什么刮完毛之后会是白色的?” 简嘉瞅了崔巍一眼,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记得当时野猪刮完毛之后也是白色的,简嘉也问过秦易同样的问题,不过秦易没能告诉她原因。想了想之后,简嘉对崔巍说道:“你要是用开水烫了之后再刮一下毛,应该也是白色的。” 哄堂大笑中,崔公子哭笑不得:“好你个嘉儿,竟敢打趣我!看招!”说罢他从地上团了一个雪球轻轻砸向了简嘉。 院中笑闹一片,趁着秦易他们在前院收拾猪,简嘉回到了厨房中收拾起了新鲜的猪血。厨房中烟熏雾燎,猪血豆腐的味道漂浮在空中,虽然现在闻起来不是很美味,可是只要烹饪得当就会变成令人惊艳的食物。 就在这时,范夫子溜达着进了厨房门,抽了抽鼻子之后,他笑问道:“在做血豆腐哪?” 简嘉竖起拇指:“不愧是夫子,这都被您发现了。对了,今日长喜小师傅怎么没来?” 范夫子背着手溜达到灶台边,探头一看,“我让他去镇上送信了。”灶上的小锅敞着口,浑浊的热水中漂浮中一块块半个巴掌大的血豆腐,范夫子捋了一把胡子笑道:“嘉儿的手就是巧,我看我家中的仆役做血豆腐,一块血豆腐切得都有我的脑袋那么大了。再看看你做的血豆腐,真是精巧。” 简嘉抿唇笑了笑,解释道:“夫子,这种血豆腐很快就能吃,因而不能切得太大。回头我还要再煮一锅,那时的血豆腐才会切成大块。” 听说立刻就能吃,范夫子来劲了,他老人家抚摸着瘪了两圈的肚皮怀念道:“说起来,老夫我年轻时曾经在蜀地呆了两年。在那边就曾经吃过不一样的血豆腐,呵,又嫩又滑又麻又辣,那叫一个过瘾啊!” 在蜀地的那两年,每隔几日他就会去县中集市旁的老店中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血豆腐。可惜老家的人不太吃辣,无论他如何教导家中仆役,做出的血豆腐总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简嘉眨眨眼,范夫子真是见多识广。这年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己出生的县城,他却能天南海北到处走一走,真希望朗儿将来也能像他这样见识到各处的风土人情。听范夫子这么一说,简嘉笑了:“夫子,一会儿您尝尝我做出来的血旺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血块切得小,熟得就快。用热水焖熟的血块嫩得能滴下水来,筷子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开来。如此柔软的猪血,自然不能像普通人家做出的血块那般棱角分明。可范夫子一见到简嘉捞起的血块时双眼就已经亮了:“嗯!像!” 白瓷碗中装上四五块猪血就已经满得快要溢出了,猪血上撒着常见的细盐和五香粉,上面盖了一层细腻的辣椒粉花椒面,最后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叶。最妙的是勺子中那小半勺白玉一样的猪油,感受到猪血中传来的热意,猪油正在缓缓融化…… 简嘉小心将大碗放到范夫子面前,关切道:“血旺中有孔洞,吃的时候注意别被烫到了。” 范夫子甚是惊奇地看着简嘉:“没错了,蜀地的人就是这么称血豆腐的。对对,就叫血旺!这个就是嫩血旺。” 搅开血旺上面的调味料后,一碗麻辣滚烫的鲜血旺就成了。小心舀起一勺血旺,不用牙齿轻碰,柔软的血旺已经顺着唇舌流入了肠胃。就像范夫子说得那样,又麻又辣又香又热,大冷天来上一碗全身都舒坦了。 半碗血旺下肚,范夫子全身热腾腾,他擦擦嘴好奇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嘉儿,你和你的爹娘都是本地人吧?怎么会知蜀地的烹饪方法?” 简嘉不动声色道:“说来也神奇,我爹爹在世时曾经在南安县郊外开过铺子,也帮助过一些南来北往的人。我娘是个喜欢鼓捣吃食的人,每次得空时就会问问那些人,当地的饮食有什么特色。时间长了就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穿越至今,简嘉已经能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错,这是可喜的进步,至少能糊弄得了范夫子了。 鲜血旺很快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林岑一连喝了两碗,放下筷子时意犹未尽:“嘉儿妹子的调料配得真好,如果能配上一碗米饭就更好了。” 一群人中只有崔巍吃不下饭,生性喜洁的他总觉得身上沾了猪味,这味道让他不断放大血旺中残留的那一点猪血味。最终崔巍叹了一声:“我觉得我得先回镇上洗个澡换一身衣裳再来。” 简嘉乐了:“洗澡何必去镇上?家里也能洗啊。你忘记了?之前你还说过要试试家里的浴锅。秦易的衣裳你也能穿,你先穿他的就行了。” 崔巍想了想后拊掌道:“行!” 贵公子崔巍提了两桶水才装了大半浴锅,他站在锅边时不时伸手试试水温。别说这下面烧着火上面煮着人的锅升温就是快,这才多久啊,水温就已经升到他觉得舒适的温度了。 就在崔巍慢条斯理脱了衣裳准备下锅时,秦易捧着几块木板走了进来:“我给你送点东西。” 一瞬间崔巍像是被人看光的良家女子,不知道该捂上面还是下面,情急之下,他转过身面对着墙壁:“什,什么东西?” 破水声传来,秦易将木板丢入了浴锅中:“垫板,掂在后背、屁股或者脚底,免得皮肤被升温的铁锅烫伤。好了崔兄,你可以去洗澡了。” 崔巍老脸红成一片:“知道了,谢谢。”等秦易走了之后,崔巍啧了一声嫌弃自己:“真是的,大家都是男人,紧张个什么劲。” 简嘉的声音从浴锅对面的墙的另一侧传来:“哇嗷,崔兄被秦易看光了吗?快,让他对你负责!” 崔巍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到在浴锅中:“你能听到啊?” 简嘉理所当然的声音传来:“当然,要不然一会儿水凉了谁帮你烧水?”顿了顿之后简嘉揶揄的声音再度响起:“嘿嘿,当然,你也可以让我们秦易帮你烧水,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能帮你搓背哦~” 崔巍面色一黑:“求你了简嘉,闭嘴吧。” 撇开这个小插曲之外,用浴锅泡澡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虽然比不上他那安了地龙和暖炉的浴堂那般舒适,可也足够他使用了。洗得热乎乎香喷喷的崔公子给了秦家浴锅一个中肯的评价:“还不赖。” 简嘉翻了个白眼:“大哥,你一个澡泡了半个时辰,秦易和林岑两头猪都杀好了,你竟然才爬起来。我都怕你晕汤淹死在锅里去了。” 崔巍展开折扇扇了扇,感受到凉意之后又讪讪合上了扇子:“嘿嘿,这不是觉得舒服就多泡了一会儿吗?我的嫩血旺呢?” 简嘉瞅了崔巍一眼:“你还惦记着血旺?吃完了。”那一小碗血旺在崔巍去了浴室之后就被三个孩子瓜分了。 看到崔巍失望的脸色,简嘉安慰道:“没事,再等一会儿就能吃午饭了。” 鸡鸣镇附近的百姓们只要杀了年猪,就会邀请亲朋好友来家中吃杀猪菜。所谓杀猪菜无非是取下新鲜的猪肉入馔,主家做了什么,客人便吃什么。范夫子他们本来以为今天的杀猪菜会是他们熟悉的红烧肉糖醋排骨之类,却没想到简嘉和秦易二人搬出了一大一小两只碳炉。 小一点的碳炉是简嘉用来煮花茶的,大的那个是最近刚买的。秦易在碳炉中放上引燃的木炭后,又在上方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铁丝网,简嘉则忙着将切好的五花肉片和排骨块端到了碳炉旁边。看到这个配置众人的积极性立刻被调动起来了,崔巍惊喜道:“好家伙,原来今天的杀猪菜是炙肉啊。” 香猪的五花肉比起普通猪肉格外好看,它的肥肉部分白得近乎发光,瘦肉部分颜色红润,肥瘦均匀的五花肉放在铁丝网上立刻发出了吱吱声,面向炭火的那部分很快变了色。 怕光吃肉肥腻,简嘉还和孩子们一起摘了院中鲜嫩的菜蔬。先前降温时,简嘉就为不耐寒的菜蔬准备了“暖房”。所谓暖房,和现代的温室大棚看起来极为相似,只是她没有透光的塑料薄膜,只能在竹篾上蒙上了一层窗户纸。虽说窗户纸透光性不强,可是只要能挡住寒风冰冻,菜蔬们就能活下来。碰到太阳大的日子,暖房中的温度比外头能高上许多。 在暖房的加持下,今日端上餐桌的菜蔬格外鲜嫩。这里面最醒目的便是一张张舒展开的白菜叶,简嘉不知道这种白菜是什么品种,她只知道这玩意不像普通白菜那样会包心,就算长得巨大,叶片也还是像绽放的花朵一样。霜雪一来,白菜质地变得脆嫩,口感更加清甜。用来包烤肉再合适不过了。 除了白菜之外,餐桌上还有三四种可以用来烤制的菜蔬。菜蔬中放着简嘉调制好的几大碗蘸酱,其中有她和孩子们喜欢的酸甜口,有秦易喜欢的香辣口,还有融合了甜味和辣味的甜辣口。 烤肉吱吱作响,丰厚的油脂顺着铁丝网缓缓滴落在燃烧的炭火上。等一指厚的烤肉烤得两面金黄时,再用剪刀将肉片剪开后慢慢烤制一会儿,喷香的烤肉就能入口了。 吃烤肉的方法也很简单,性急的人直接夹起肉吹一吹后就塞入口中,牙齿开合间,能同时品尝到烤肉酥脆的外壳和油脂丰腴的内里。 有耐心的人则会拿起菜叶,裹上两片蘸了蘸酱的烤肉,慢条斯理塞入口中。菜叶清脆清甜,蘸酱香辣,烤肉的的滋味更加凸出的同时,口感也更加丰富。 秦易眼疾手快给简嘉夹了几片烤好的五花肉:“多吃点。”这是专门为喜欢吃肉的简嘉养出来的香猪,有亲朋同享美味是好事,可私底下,他还是希望简嘉能多吃一点。 香猪的肉就是比普通的猪肉紧致有弹性,炙烤后吃在口中口感脆而香,吃起来满嘴流油却又肥而不腻。范夫子越吃越满意:“明年我也要让庄子里的人养上几头香猪,到时候邀请大家去我家一起吃肉喝酒!” 只希望明年的现在,大家还能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喝酒吃肉。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祝我可爱的小读者们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财源广进~怎么吃都不胖~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5节 ◎送别◎ 屋外冰天雪地, 西厢房内却半点都感受不到寒意。早在建房子时,简嘉就为东北西厢房间半敞开的廊道定制了可以开合的门。门上镶嵌了大片的玻璃,和镶嵌在地上和滑轨配合使用。平日不用时, 几扇门便折叠起来靠墙放着。需要用时只要沿着滑轨的方向拉开门,廊道就能变成一间能封闭的房间。 玻璃透光,即便拉上大门, 廊道内依然亮堂。西厢房中的廊道中还安装了暖炉, 暖炉和碳炉同时起作用, 屋中像春天一样温暖。 铁丝网上大块小条的肉吱吱作响, 香甜的米酒味缠绵地染红了大家的面颊。大家边吃边聊,欢笑声不绝于耳。不知是秦家的猪肉好, 还是自己烤的肉格外香,范成章越吃越香。正当他伸筷子想要夹起一块肉放上碳炉时, 才发现面前的肉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吃光了。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难怪爷爷总是说他能吃, 那么多肉几乎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 相比之下子初和朗儿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个人能吃。不能再吃了……范成章小脸一红,自觉地放下了筷子。 简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偏过头小声对秦易说了什么。只见秦易应了一声大步走出了门,没一会儿他扛着半扇猪进了西厢。 简嘉指挥着秦易将半扇猪搁在了收拾干净的矮桌上,眉眼弯弯道:“现在才是重头戏哦。来来,我们秦家向来主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吧,看中哪一块肉自己来切!” 众人哄笑起来:“果然是重头戏。快快, 自己动手去!”几个孩子顿时来了兴致,他们簇拥到猪肉旁边, 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肉。遇到不好切割的部位, 秦易和林岑就会出手帮忙。 烤盘是一种神奇的炊具, 什么都能往上面放。换上新的一轮炭火后,切割成各种形状的肉陆续返场。崔巍打趣道:“秦易辛辛苦苦喂了大半年的猪,一下就被我们吃了半扇,亏大发了哦~” 秦易唇角上扬,端起酒杯同崔巍轻轻碰了一下杯:“养了就是给人吃的,你们吃得开心就好。” 几杯米酒下肚,范夫子面色红润,心情极好:“可算把太子请出门了,这之后我就轻松了。” 崔巍闻言呵呵笑了两声:“若是昨日不绕道去柳家村,太子仪仗怎么也能到长曦郡了。现在天寒地冻,雪深难行,恩师你猜太子仪仗现在在何处呢?” 范夫子摸了摸胡须,笑吟吟道:“许是在某个官驿中吧。”官驿可不比皇宫,甚至连范家都抵不上,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太子和他的心尖宠扛不扛冻。 萧清旭他们冷不冷,萧子初半点都不在意,反正此刻他热得已经想脱袄子,还想吃一点凉凉的东西。这一转念,他想到了一种神奇的味道,于是他看向了简嘉:“姐姐,家里的辣白菜还有吗?” 前些日子简嘉尝试着用家里有的调料做了一下辣白菜,没想到萧子初一下就喜欢上了那甜甜辣辣的滋味。先前做的两颗辣白菜很快被他吃完了,后做的一批搁在陶罐中,也到了食用的时候。 简嘉笑了:“有,你稍微等一下。”上一次她做得很成功,这次就多做了一些,萧子初想吃多少都有。 红润的辣白菜很快端上了餐桌,乍一看,火辣的颜色就让人忍不住起疑:吃一口怕是要辣上天吧?可是夹起一片送入口中,首先感觉到的却是鲜甜和爽脆的口感,辣味反倒是不明显。 范夫子一连吃了好几口,连连夸赞道:“这叫什么?这个好吃!”大白菜不是什么宝贝,家中庄子上每年都产出不少。除了冬日里用来炖豆腐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吃法了。如今突然吃到这么爽口的白菜,范夫子整个人都舒坦了。有些蒜味又能如何?吃完了漱口便是。 崔巍对着简嘉呲牙:“嘉儿你不厚道,不是对你说了吗?有什么好菜谱记得卖给我,你怎么总是私藏好东西?” 简嘉哭笑不得:“只是随意做的小菜罢了,你若是喜欢,回头我给你写下方子。对了,里面有几味调味料我们这里没有,你回头让下面人找一找,添加进去之后辣白菜应该会更加好吃。”顿了顿之后简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起来这段时间我给了你那么多方子,只见出,不见入。崔公子,你到底欠我多少银钱,自己心里还有数吗?” 崔巍端起酒杯连连赔笑:“我的错我的错,你放心吧嘉儿妹子,等我赚了银钱,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崔巍并不是想要赖账,事实上最近他赚了不少银钱,只是前段时间那几个管账的实在不像话,账本子写得天书一般。在账目没捋清之前,他不敢随意动用银钱。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能缓解,崔巍笑吟吟道:“我得了一个很不错的账房先生,放心吧,最多半月,这账面就能清楚了。” 简嘉也听说了许灵生被崔巍挖去管账的事了,有男二和男主不死不休的剧情在先,如今男二聘男三去管账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崔巍举着酒杯双目灼灼对秦易和简嘉二人保证道:“你们放心,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一个大大大红包!” 一群人笑闹着,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声:“哎呀,又开始下了。”转头看去,只见屋外飘起了鹅毛大雪,没多久雪就将孩子们留在院中的脚印给覆盖了。 鸡鸣镇很少能见到这么大的雪,一时间众人放下了筷子走出了厢房。崔巍看着大雪有些庆幸:“幸亏没有急着招揽生意,要不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大雪这么一下,他名下的大部分产业肯定受影响。老天眷顾,幸亏前段时间管账的出了事,崔巍停下了一部分生意,要不然损失无法估量。 庆幸的同时崔巍又在惆怅:“雪下这么大,一会儿怕是不好走了。”他还想多吃几块肉呢,看这架势不能再吃了,要不然一会儿大雪封了路就麻烦了。 简嘉笑道:“回不去就不回了,反正家里有地方住。” 崔巍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账目已经交给许灵生,大雪天回去也是在凤鸣楼发呆看账,不如留在秦家,人多也热闹。 就是……崔巍环视一眼,眉头皱起:“我睡哪?事先说明了,我不和林岑睡。”秦家只有西厢留了一间客房,他要是留下,林岑势必也会留下。林岑睡着之后那叫一个狂野,呼声震天不说,睡姿还特别难看,就算打死崔巍,他也不要和林岑睡一张床。 简嘉眉头一扬:“这还不好办吗?和秦易睡啊!秦易睡相可好了,他不打呼,还爱干净,人又勤快。他的那个床又大又软还暖和,你和他睡再好不过了。” 崔巍瞅了瞅简嘉,又看了看秦易,半晌后问道:“所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简嘉:…… 好问题。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还是范夫子极有经验地打圆场:“来来,吃肉吃肉!” * 几十里之外的官驿中,萧清旭和柳思瑶二人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堵住了回都城的路,原本两日就能到的都城,现在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了。若是仪仗到达的那一日不绕道至柳家村,他们会在当日到达长曦郡。可偏偏绕了路,导致一行人只能住在狭小的官驿中。 最要命的是,因为大雪封路,一群人的补给被堵在了路上,不知何时才能送达。一行人在官驿中呆了三日,求救的信件送不出去。吃光了官驿的储备粮,烧空了柴火之后,众人又冷又饿,万般无奈下萧清旭黑着脸命令道:“杀马,烧木头。” 后院中传来了马匹惨烈的嘶鸣声,柳思瑶泪流满面:“太子哥哥,马儿好可怜,能不能不杀?” 萧清旭心中顿时升出了憋闷之气,一时间语气也重了起来:“那你说说我们还能吃什么?” 柳思瑶全身一震,随后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不用片刻就哭成了泪人。先前看到她哭泣的脸,萧清旭心中总是不忍,可现在却觉得烦躁。若不是为了给她撑面子,他和他的仪仗怎么会被困在荒郊野岭?怎么会沦落到杀马充饥的地步? 萧清旭难得地板了脸:“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烦。” 柳思瑶咬着牙,大大的眼睛中泪光滚滚:“太子哥哥,你嫌弃瑶瑶了,你凶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心上人的一句重话,比外头的霜雪还要让她崩溃。柳思瑶一边掉泪一边哽咽着:“天上要下大雪的事我也不知情,我若是能提前得知,怎么都不会让大家涉险。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觉得马儿可怜,一路行来又要拖拽货物,又要背着我们。现在说杀就杀了……” 萧清旭头痛地摁了摁眉心,强压着烦躁解释道:“瑶瑶,如今天寒地冻,补给不知何时才能到。若是现在吃不上饭烤不上火,下面的人会活生生冻死饿死。你想看到这么惨烈的场面吗?我也舍不得杀马,可是没有办法。人命和马命相比,人命更珍贵。希望你能理解。” 柳思瑶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她也不想被饿死冻死,若是不吃马肉,驿站中还有什么能吃的?想了想后,她的泪缓缓止住了。再看向萧清旭紧锁的眉头,柳思瑶讨好的笑了笑。 如今她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萧清旭身上,若是惹得萧清旭不愉快了,以后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柔声道:“太子哥哥,是瑶瑶考虑不周。还是你有见识,能带领大家在冰雪中活下来。我就知道你仁厚贤明,将来一定会成为体恤百姓的天子。” 这话说得无比熨帖,萧清旭心中的那股烦闷不由得消散了大半。看着柳思瑶清丽的脸,萧清旭无奈的轻叹一声,告诫道:“瑶瑶,我知道你善良,见不得血腥。只是以后去了都城,还需要谨言慎行。城中高门大户太多了,若是不经意之间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什么人,就怕他们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柳思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萧清旭,笃定道:“有太子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说着她轻轻扯了扯萧清旭的衣摆,娇声道:“太子哥哥,我冷。” 原来没有火盆时,飘逸的绫罗绸缎远不如家中的大棉袄来得保暖。柳思瑶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青紫,说话不自觉的带了颤音。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嫌弃棉袄难看,应该带着一起上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清心中最后一点烦闷也消散了,还好他身边有瑶瑶。就算自己忘记了许多事,也不会忘记瑶瑶对自己的好。萧清旭弯下腰拥住了柳思瑶,像是在宽慰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苦了你了,等入了都城就好了。” 柳思瑶抽了抽鼻子,幸福地应了一声:“嗯。” 可萧清旭突然觉得很茫然,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问自己:到了都城就能好了吗?他总觉得有什么正在超出他的控制,比如窗外呼啸的风雪,比如他死活记不起的几个对手…… * 再听到萧清旭他们的消息,已是腊月中旬了。据带萧子初说,太子仪仗遇到大雪被困在官驿长达七日,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一行人宰了马烧了车,几乎将整个驿站掏空了才堪堪保住小命。等补给到达时,大半的人冻成了风寒,太子仪仗狼狈不堪。 太子和柳思瑶也在得了风寒的病人之列,入了都城后还没来得及在朝堂嫌弃风浪,二人已经将太医院的太医们折腾得够呛。 萧子初站在马车旁,骄傲地仰着脖子:“我才不会像他们这么傻,你们放心吧,这几日天气特别好,没有雨雪,我一定能平安回宫!” 今日是萧子初回家的日子,一大早来接他的宫人就在范家庄外等着了。萧子初也学着萧清旭的样子绕了一下路,不过他绕得不远,只是到秦家门口走一趟,同秦朗说上几句话。 见秦朗低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萧子初抬手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丧着脸啦,对了,你知道吗?夫子给我布置了好多作业。” 说罢萧子初给了赶车的宫人一个眼神,那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掀开了帘子:“秦家小郎君请看我们殿下的作业。” 秦朗探头一看,就见车厢中堆着的书足有半人高。萧子初郁闷得不行:“我还看到夫子给你留的作业了,你猜怎么着,你的作业都不到我的三分之一。我很不服气,于是问夫子,为什么我的作业比你的少。” 秦朗抿了抿唇,问道:“夫子说什么了?” 萧子初呵呵笑了两声:“夫子说你勤快,说我回宫之后会到处乱窜,不给我多留点作业,等我回来的时候早就忘记他教授的课程了。夫子真是太过分了。” 赶车的宫人温声唤道:“殿下,我们得启程了。” 眼看萧子初要离开,秦朗上前一步扯住了萧子初的衣袖,小声问道:“子初,你年后还会回来的吧?”说话间,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其实秦朗心中清楚,如今朝局不稳,萧子初是皇子,难免会卷入纷争中。这一回去,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了。 秦朗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以打探萧子初的行程,可他还是忍不住,总想着问一句。 萧子初本来没多伤怀,可看到秦朗泛红的眼眶,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偏过头压下情绪后,萧子初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会回来的,我尽量在元宵节之后回来。我还要赶回来送你去参加县试呢,你忘记啦?” 秦朗闷闷地点点头:“我记得的。” 小两只躲在马车旁叽叽咕咕,简嘉则提着一个精致的大竹篓走到了马车前。赶车的老者是纯贵妃宫中当值的内侍总管,姓袁。行了个礼后,简嘉客气道:“这是给子初准备的一点点心,可以路上吃,劳烦总管收下。” 袁总管伸出双手接过竹篓,声音温和地感谢着:“多谢秦娘子。我们小殿下近些日子多有打扰,纯贵妃娘娘让老奴转告您,若是将来有机会,她会当面感谢您对殿下的关照。” 简嘉愣了一下,纯贵妃怎会知道自己?不过随即她又回过神来,纯贵妃既然能放心让子初跟着范夫子回家,必然会安排人手注视着萧子初的动向。想了想后,她笑道:“子初这孩子很好,我很喜欢他。” 马车缓缓出发,简嘉和秦朗站在院门外久久凝视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看马车都快看不到了,秦朗猛地一拍腿:“哎呀,姐姐,我忘记让子初把红将军带走了!” 红将军是萧子初亲手抓的一只山螃蟹,因为身上的甲壳格外红润,才摆脱了油炸小螃蟹的命运,变成了孩子们养的小宠物。萧子初很喜欢这只螃蟹,每天到了秦家之后都会喂它吃米饭。 简嘉很快回神,“你去拿红将军,我去牵俏俏。” 马车刚刚使出秦家所在的山坳,萧子初就憋不住了,他将头埋在了□□,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袁总管轻叹一声:“看来小殿下真的很喜欢你的小同窗和他的家里人,若是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出来,老奴保证谁都不说。” 萧子初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道:“我没有想他们。” 袁总管笑了一声:“好,小殿下没有想他们。”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萧子初是什么性子,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孩子看着冷清,其实最重情。 想了想后,袁总管提醒道:“对了,方才秦家的娘子给了我一个竹篓,说是为你准备了一些点心在路上吃。竹篓就在……” 话音未落,车厢中已经传来了萧子初拖动竹篓的声音。竹篓中放着一个个用牛皮纸包装好的袋子,打开最上面的一个袋子,一只只长着糖霜的圆形柿饼印入眼帘。这是那一日他和朗儿还有成章一起帮忙制作的柿饼,在木箱子中存放了两个月,终于到了最佳的食用时间。 萧子初捏起一只柿饼啃了一口,柿饼香甜软糯,吃起来比蜜糖还要甜。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萧子初闷闷地说道:“朗儿喜欢吃柿饼,给我带走这么多柿饼,他吃什么?” 柿饼之下,还有好几样萧子初喜欢吃的小零嘴,其中有麻辣兔丁,有烤干的肉脯,有三蒸三晒出来的红薯干……这么一大篓子吃的,该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萧子初呜咽声更大:“袁伴伴,我好想把朗儿他们带回宫里……” 袁总管连忙温声哄着:“小殿下且安心,老奴我啊能观面向。秦家小郎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人,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还有那秦家小娘子,也不是池中之物啊。” “子初——” 萧子初一愣,连忙唤道:“袁伴伴停车,我听见朗儿的声音了!” 果然马车停下后,简嘉带着秦朗骑着骏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跑到马车旁边,秦朗就将手中装着红将军的木盒子递到了马车窗口处:“你忘记带红将军了和黄兔子了!” 说着简嘉从骏马旁边扯了一个竹篓出来,竹篓中半大的黄兔子正一脸懵的缩着身体,三瓣嘴还忙着啃咬着篓子中的菜蔬。这是萧子初最喜欢的兔子,它的同伴都变成麻辣兔丁了,只有它还能无忧无虑的吃菜。 萧子初这一次终于没忍住,他趴在窗口哭得满脸是泪,一边哭一边哽咽地说着:“朗儿,我会给你写信,你记得一定要给我回信!” 秦朗也哭成了泪人:“嗯!好!” “我会好好照顾红将军和黄兔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的,你也记得要想我!” “好——” 随着马车的离去,萧子初的声音也逐渐不可闻。而秦朗还在长长地回应着他的小伙伴:“好——” 目睹这一幕的简嘉眼眶也不自觉地湿润了,直到山间再也听不见萧子初的声音,她才偏过头擦了擦泪:“杀我别用友情刀啊。” 都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可是看到这一幕,真让人揪心。 “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子初年后不回来了,以后我想去都城找他,你会同意吗?”秦朗的声音坚定道,“我要通过县试、府试,然后是院试、乡试……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往上面读,姐姐,你会支持我吗?” 曾经秦朗觉得自己读书就是为了见更多的风景,如今他又在读书是为了什么之后加了一条。他要和他的同窗一起,利用自己的学识,帮助更多的人。 简嘉笑着摸了摸秦朗的头,认真道:“会的。” 作者有话说: 纯贵妃:我儿出门游学,给我带了一只螃蟹和一只兔子。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6节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闷声发财◎ 新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每到腊月二十之后,鸡鸣镇上的店铺陆续歇业。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商贾巨富都会停下手里的事情,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可以说过年的这个月是大多数人最为轻松的时候, 而崔巍却是个例外。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各种应酬快要将他的时间都占满了。既然是应酬,就免不了喝酒, 偏偏崔巍酒量又不行, 于是大多数时间, 他都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等他间歇性酒醒,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 今年是小年,没有大年三十, 也就意味着今天就是年三十了!意识到这点后,崔巍连忙招呼林岑:“快, 快去秦家一趟,让嘉儿和秦易来算账。” 林岑唇角抽抽:“少爷, 难为你了。”醉成这样还能意识清醒, 不容易。 接到传信的瞬间,简嘉心情就美得快要上天了。聪慧的她已经知晓了崔巍的目的——崔巍要给她发钱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手能有多少,但是摸着胸口厚厚的一叠契书,简嘉盘算着这笔钱不会少。眉开眼笑的简嘉开心地掀开帘子,压低声音问秦易:“秦易秦易,你猜猜我们今天能得多少银钱?” 秦易沉吟许久:“三百两?”说来惭愧,他辛辛苦苦跑镖数月, 得到的银钱还不到三百两的一个零头。 简嘉舔了舔唇角,呲牙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大胆一点猜猜, 我猜……五百两!” 记得当时一张凉皮方子她都卖了六十六两, 这段时间她给崔巍的菜谱也有十五六份了, 就算每张菜谱二十两银子,也有三百两了。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各种小物件的契书,那可是纯利润的百分之二啊。加起来五百两应该是有的吧? 等二人来到凤鸣楼雅间时,就听见崔巍正在呕吐的声音。一进门,一股浑浊的味道迎面而来。简嘉眉头一皱,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了几扇窗户让清新的空气进了屋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这屋子里味道重得……” 崔巍漱了口后挥退了伺候的侍女,半死不活地瘫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可别提了,晚上还有应酬。我这段时间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每天眼睛一睁一闭,看得最多的就是酒杯。过年真累啊,我想休息……” 秦易上前给崔巍盖上了一件厚衣衫,沉声道:“你得保重身体,如果实在不行,就推了那些应酬。”崔巍可是他们家的财神爷,要是崔巍垮了,他们到哪里去换银钱。 崔巍咧嘴笑了笑:“现在还没到能推应酬的时候,再等等,再过几年,我就能想不应酬就不应酬了。嘶……我头昏,说不了多少话。这样,我也不和你们客气了,你们和我的账房先生谈吧,我先眯一会儿。”说着崔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眼皮下浮现出淡淡的青紫色,整个人看着憔悴许多。 躺在椅子上眯哪里能睡得好?简嘉环视了一圈,指了指一边的矮塌:“秦易,把崔巍抱到这里睡。” 崔巍本想哼哼两句,可是实在困顿,只能任由秦易抱着自己往矮塌上放。别说,矮塌确实舒服,躺下没一会儿,他就打起了小呼噜。 简嘉瞪着崔巍的脸:“好家伙,他睡觉竟然打呼!还有脸嫌弃林岑,自己的睡相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易哭笑不得:“好了,让他睡吧,我们去找账房先生。”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了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许灵生温润的声音响起:“少爷,我进来了。”话音落下,许灵生轻轻推开门,怀抱着一摞账本缓步进了门。一进门,他同简嘉和秦易对视一眼,笑了笑径直走向了方桌上:“少爷已经同我交代过了,两位请走这边,我们来细算一下账目。” 先前得知崔巍挖了许灵生帮忙算账,简嘉并没有多吃惊。可如今看到许灵生的模样,她竟然有些惊讶。如今的许灵生褪去了读书人的清高,变得更加温润儒雅。他头戴纶巾,笑容温和又真诚,像是被打磨过的璞玉一般,整个人都通透了。 许灵生将手中的账本整齐放在了方桌上,等简嘉和秦易入座之后,他双手捧着最上面的一本账本递给了二人:“二位请看,这是二位卖菜谱的银钱,其中有四份是一次性买断……” 许灵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读书人,经过他手底下的账目清晰明了。纵然简嘉和秦易先前没有接触过账目,经过他的解释,也能理解自己究竟得了多少。就是听着许灵生拨算盘的声音,简嘉和秦易二人的神情逐渐呆滞,满眼的难以置信。 方才来鸡鸣镇上时,两人还在想这次能拿多少钱。纵然两人大着胆子猜了又猜,也没能猜中最终的数额。半个时辰后,许灵生笑容温和地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以上,一共一万三千两百三十四两白银加二十五铜板,若是二位没有异议,请在这里签字。” 话音落下,许灵生久久没能听到回应,当他抬头看时,就见简嘉和秦易二人表情复杂。简嘉声音颤抖:“多少?” 许灵生又如数说了一遍,就见简嘉抬起右手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嘶。”掐得太重,简嘉没什么出息地甩了甩手,神情恍惚道,“是真的,没做梦。” 终究是她小看了崔巍,崔巍真的带她发财了啊!一万三千多两白银,她这辈子就算啥都不干,也不愁吃喝了啊! 恍惚之后,简嘉的心剧烈得跳动了起来,脑海中三个金灿灿的“发财了”的大字来回旋转着。她被这泼天的富贵砸得头晕目眩,不得不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我没什么意见,来吧,笔给我,我来签字。” 许灵生递过笔的同时,温声说道:“少爷已经将银票准备好了,你们可以直接取走,亦可以存放在崔氏做本金。” 简嘉愣了一下:“本金?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许灵生解释,就听崔巍含糊的声音响起:“意思就是,这一万三你不取走,留给我继续扩张生意,以后崔氏的生意无论盈亏你们也要分担。赚钱了,分得钱越多,亏了的话……” 崔巍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简嘉笃定道:“这些钱我只取两百多的零头,剩下的留给你扩张生意。” 崔巍翻身而起,眼神清明地看向简嘉,似笑非笑道:“你可想清楚了,亏了的话,钱就没了。”做生意并不容易,赔本的生意人多了去了。就算是崔巍,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生意一直赚钱,若是亏了的话,全部身家都得搭进去。 简嘉笑了笑,洒脱道:“本就是你帮忙赚回来的钱,没了就没了吧。这钱对于你而且可能不算多,但是万一能派上用场就帮上大忙了。” 虽然简嘉没有亲眼看到崔巍扩张商业版图有多艰难,不过她也从秦易口中听说过一些事。崔巍曾经为了凑集一万两银子,不惜给昔日的对手磕头。自己只是给了他几个方子,崔巍承担的风险和责任,她没有承担过一分。如此轻松得了一万多两银子,这钱她拿着心不安。 崔巍有大才,他有能力能让钱生出钱来。如果自己提走了这笔钱,无非是存在银号中拿点死利息,不如留给崔巍,让他去做想做的事。而且她也不算一无所获,两百多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而且从认识崔巍至今,崔巍从没有亏过她和秦易。那么好的黑骊,说给她就给她了,这一万多两确实很多,可是比起银钱,她更希望能结交崔巍这个朋友。 “万事开头难,我相信崔兄一定能大展宏图,得偿所愿。”简嘉眼神坚定,“我和秦易等着你发大财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别嫌弃我们碍事就好。” 崔巍咧嘴笑了笑,然后翻身而起快步走到了方桌旁:“许管事,重新拟一长契书来,我要和两位重新签订契书。” 新契书写明了简嘉和秦易投入的金额和将来能得到的分红比例,因为崔巍的产业已经颇有规模,而且简嘉和秦易并不擅长经营,因而他们的分红比例并不高。 不过简嘉和秦易二人很知足,如果他们现在还是恋爱脑和猎户,就算卖了他们,这辈子也卖不到几个银钱。 将新契书收好之后,崔巍又开始昏沉了:“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自便。对了秦易,之前说好的大氅做好了,东西已经寄到镖局了,你一会儿记得去取回来。” 说完这话,崔巍嘟囔着往矮塌上爬去:“我不行了,不行了……” 确认屋中门窗关好之后,简嘉和秦易随着许灵生下了楼。许灵生怀抱着账本子松快地笑道:“算完二位的账目,我也能回去陪伴娘亲过新年了,提前恭贺二位新春大吉。” 简嘉笑道:“新春大吉。许公子如今的气色好了很多,祝你在新的一年里步步高升。”想了想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财源广进。” 许灵生爽朗地笑了,“那就借简姑娘吉言,家中老母还在等着我吃饭,我就先走一步了。” 看着许灵生洒脱的背影,秦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赏:“许公子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将来必定有锦绣前程。”一般的读书人遭遇许灵生这样的变故,多半会一蹶不振。许灵生非但没有怨怼崔巍,还放下架子在崔巍的手下打工还债。当然,崔巍也是个能容人之人,他给了许灵生远超普通账房的薪水,还给足了他休息时间。 简嘉笑吟吟地打量着秦易,秦易狐疑转头:“嗯?怎么这么看着我?” 简嘉笑道:“我就是突然觉得我们秦猎户很有眼光,看人超准!”秦易还真说准了,原著中许灵生可是能封王拜相的人,他心智坚定智慧通达,改了恋爱脑之后的他更是通透,这样的人就算暂时没能考上,三年后必定能一飞冲天。 听到简嘉夸自己,秦易试图压住自己唇角的笑意,可惜没能压住。于是秦猎户顺势牵起了简嘉的手:“帮你暖暖,走,我们去镖局取大氅去。” 简嘉一时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乐颠颠地走在秦易身侧:“什么大氅?” 先前秦易打虎时,得了六张虎皮,其中两张被崔巍要去做人情了,剩下的四张皮子也是崔巍牵线搭桥找了巧手的绣娘帮忙缝制成了大氅。当然,一件大氅用不了这么多的虎皮,大大小小四张皮子做了两件大氅,绣娘还用边角料缝制了两对暖和的护膝和两只精巧的手筒。 不得不说,虎皮大氅的用料扎实,做工精细,看起来华贵万分。只是普通人很难压得住虎皮花里胡哨的花纹。简嘉套上虎皮大氅后对着镖局中的小铜镜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然后问秦易道:“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座山雕?” 秦易本来没想笑,但是看到简嘉一脸无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比座山雕好看。” 笑完了之后,秦易才递上布包中绣娘留下的信笺:“绣娘也发现了,所以她将虎皮缝在了内衬中,你试着反过来穿一下?” 虎皮另一侧的布料是粉色的锦缎,在阳光下,厚实的锦缎上隐隐流淌着金色的莲纹。虎皮和锦缎衔接的地方镶嵌了一圈银灰色的皮毛,凭着二人的眼力实在看不出这银灰色的皮毛究竟是哪一种动物的皮毛。 粉色的锦缎和银灰色的皮毛相互印衬,衬得简嘉的肤色洁白透亮。这一次简嘉不用铜镜都能感受到大氅的美丽,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能穿上贵妇们才能穿的大氅。 不得不说,都城中的绣娘就是有眼力,做出来的大氅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看得多。简嘉正确的穿上大氅后,在秦易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秦易眼神温柔声音更柔和:“好看。”像仙子似的,嘉儿的容颜在大氅的映衬下更加动人了。顿了顿后,他想到了重要的问题:“暖和吗?穿起来舒服吗?” 简嘉笑容更深,她抖开布包中另一件大氅,踮起脚给秦易披在了身上:“你穿一次就知道了。” 秦易的那件大氅用了蓝色的锦缎,锦缎上绣着的是鹤纹,镶边的是黑色的绒毛。走动时,锦缎上的仙鹤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 虎皮有些分量,锦缎也很厚实,穿上身上像是一层厚被一般将寒气隔绝在外。这两件大氅做得好,纵然对衣衫没什么研究的秦易也很满意。 两件大氅和附赠的小物件用熏香熏过,闻不到半点异味。抚摸着毛绒的镶边,简嘉唏嘘着:“这两件大氅,估计做工不菲。” 秦易应了一声:“是的,多亏了崔兄。” 简嘉笑嘻嘻地用手肘轻轻怼了怼秦易:“我早就说过了吧,崔兄是个君子,跟着他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希望他多多努力,带我们赚更多的小钱钱。” 秦易笑了:“崔兄要是听到你这话,怕是郁闷得不想去喝酒了。”第一次看到让东家努力带自己吃肉的。 笑闹一阵后,秦易再度牵起简嘉的手:“走,我们去买年货。” 身穿大氅其实简嘉并不冷,她低头看了看秦易牵着自己的手,刚想着怎么拒绝秦易,就听秦易说道:“我刚听说大同钱庄存钱有礼品可以相赠,存二两银子,就能得一壶豆油。要不要去看看?” 简嘉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她连连点头:“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秦易低头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刚从崔巍那里取出来的两百多两银子,还没捂热,大头就已经进了大同钱庄。拿着新出炉的银票,看着满车厢赠送的礼品,简嘉满心欢喜地和秦易盘算着:“我们家在大同钱庄已经有两百八十两银子的存款了,家里还有十几两银子留作活用,明年一年的花销应该绰绰有余了。” 现在的百姓宁愿将银钱存在家中,也不愿意放在钱庄中,就怕万一世道乱了钱庄倒了,他们的银钱追不回来。可大同钱庄是大景朝廷开设的钱庄,从钱庄开设至今已经历经了以百多年的风风雨雨。连崔巍都用钱庄来存钱,足以证明钱庄的可靠。 这两百八十两银子中,有两百三十两是刚刚存进去的,五十两银子是秦易打虎的奖金。若不是之前买了不少粮食,他们的存款还会更多。 谁能想到上半年刚穿越的时候,她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如今已经有了能安身立命的银钱了,这一切多亏了有眼光的崔巍和勤劳的秦易以及善于把握商机的自己。简嘉兴致极好地说道:“前两天朗儿还想着将来去都城找子初的事,现在妥了。等他将来要去都城考试的时候,我们也能为他置办一处小房产了。” 秦易眉眼温柔地回应着简嘉:“嗯,你看着办就行。” * 秦朗开心地从信使手中接过了厚厚的信件,这是萧子初回宫之后,他收到的第二封信件。传信的信使是纯贵妃的专属信使,他笑着将缠了红绸的几件年礼从车厢中拎下:“这是小殿下和纯贵妃娘娘的一点心意,请小郎君收下。” 秦朗有礼貌地邀请信使进屋:“麻烦信使大哥稍稍等一等,我给子初回个信,劳烦您一并带回。” 信使笑道:“不着急,我还要去范家庄给阁老送年礼,稍后会回来带走信件,小郎君慢慢写便是。” 信使前脚离开,秦朗后脚就拆了信件。他一边读着信,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萧子初在宫中过得不畅快,除了看到母妃让他开心之外,其他的人和事总是让他烦恼。他说宫中人情往来让他应付不暇,又是说和谁谁谁话不投机吵起来了;说宫人照顾不善红将军落入火盆中成了烤螃蟹,他气哭了,后来嚼了嚼还挺香;又说黄兔子极其能吃回宫十几日胖了三圈,比某个贵妃的猫儿还要圆…… 看着信件,秦朗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笑得直擦泪。等看完信件后,他抽出黄麻纸有模有样地回起了信。 子初亲启: 今天收到了你的回信,得知红将军不在了,有点点难过。不过想到最终它的身体没有浪费被你吃了,又觉得它死得其所。没事,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继续去捉几只回来养。 夫子腊月二十五就不让我去上课了,他同样给我留了很多作业,并且告诉我,做完了之后及时拿过去给他批阅。其实他给我们两个人留的作业是同样的分量,只不过我离得近,他随时会调整作业内容,算起来还是我的作业比较多。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能多学一些东西。 对了,成章师兄前几日受伤了,趁着休沐他去了凤鸣楼骑了崔巍师兄的大挽马,结果挽马不同意,他从马身上摔了下来,右胳膊脱臼了。夫子半点没有同情他,还责罚他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成章师兄惨透了。 家中的兔子又生了一窝,我看到里面有两只很独特的花色,你一定会喜欢。等你回来时,小兔子就出窝了。 一行又一行,一张又一张,不知不觉间秦朗已经写好了七八张纸,数一数,还有好几张纸没写完呢。就这么寄出去了,总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 这时大花的对着院门的方向吠叫了一声,秦朗便知道是兄长和姐姐回来了。 简嘉惊奇的声音传来:“哎?这是谁家送的礼啊?怎么放在院门口?” “兄长,姐姐,子初来信了,那些东西是子初和他娘亲给我们的年礼。”秦朗一边说着,一边迈出了门槛。当他看清车厢中满满的物件时,秦朗开心地张大了嘴巴:“哇,好多年货呀!”这其中有他常见的瓜子花生和糖果粮油米面,还有不常见的春联灯笼和一捆捆大爆竹。 简嘉随手将写春联的红纸交给了秦朗:“来,发挥光和热的时候到了,去写对联吧,还有这些福字,记得写好看一点哦! 等秦朗拿着簇新的红纸回到书房时,他再一次展开了信纸:方才兄长和姐姐从镇上买了年货回来了,他们让我写对联和福字。我想子初你要是在就好了,你的字写得好看,他们一定会很喜欢。 姐姐和兄长看到你和贵妃娘娘的年礼了,他们很惊喜,正在商量如何回礼。我觉得他们会给你寄家里做的香肠和腊肉,那个随便蒸一下或者煮一下都很美味。 不说了,我得赶紧去写对联和福字了,下次再聊~ 秦朗亲笔。 心满意足地将黄麻纸塞进信封之后,秦朗展开了红艳艳的春联纸陷入了甜蜜的小苦恼中:该写什么样的对联呢? 果然,子初和成章要是在身边就好了,他们一定能告诉自己,写什么对联最喜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7节 作者有话说: 嘉儿:看,座山雕一号。 秦易:看,座山雕二号。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新年礼物◎ 在这个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娱乐节目的年代, 年味却格外浓烈。从鸡鸣镇回来时,镇子上的道路两边就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来往的人群喜气洋洋笑容满面。天色还没黑, 十里八乡就已经响起了花爆竹声。 秦家虽然地势偏远,却也格外重视过年。不光院子的大门前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前院和内院中更是张灯结彩, 红色的灯笼将回廊和庭院照得亮堂堂。每一间屋子的玻璃上都贴上了端正的福字, 就连小动物的脑门上都抹上了红色的胭脂增加喜气。可惜大黑实在太黑了些, 哪怕给它抹上了双倍的胭脂, 它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秦家四人簇拥在西厢房中享用着年夜饭,鸡鸣镇有逢年过节吃馄饨的传统, 无论家中穷富到了年节,家中必定会有一席裹得圆润的馄饨。 秦家的年夜饭上也有馄饨, 比起往年清汤寡水的馄饨,今年的馄饨馅儿饱满肉量多。除了馄饨之外, 简嘉还准备了老母鸡汤菌菇汤, 摘下暖房中鲜嫩的菜蔬稍稍汆烫,就是一锅鲜香四溢的鸡汤火锅。有肉有菜有主食有汤,众人热热乎乎地吃着饭聊着天,心情格外惬意放松。 鸡汤煮熟的馄饨味道格外鲜美,吃下几只荠菜馄饨后,二叔感觉自己已经饱了。他笑呵呵地从袖中掏出了三条方糕递给了秦易三人:“来来,一人一块大方糕, 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红红火火, 甜甜蜜蜜。” 方糕是当地的一种特色糕点, 由糯米粉蒸制而成,里面夹杂着核桃红枣等干果,蒸熟之后切成一尺长三寸宽的长条,再将糕点切成薄薄的片儿,最后在外面裹上一层红纸。这是年节时候特有的点心,因为名字喜庆吉利味道还好,长辈们总爱买来给晚辈压岁用。 秦易接过方糕,忍俊不禁道:“二叔,往年不是初一给你拜年的时候才有方糕吗?今年怎么提前给我们了?” 二叔笑道:“傻孩子,往年是因为不住在一起,只能等第二天早上再给你们。压岁压祟,自然是现在给更好。”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能有在除夕夜给晚辈发方糕的时候,二叔脸上的笑容灿烂,心里更是甜蜜。 听到二叔这么说,三人开心地接过了方糕,“谢谢二叔!”“好大的方糕,谢谢二叔~” 糕点一入手,简嘉就察觉到了非同一般的分量。顺着裹着方糕的红纸摸一摸,铜板圆圆的轮廓就被她摸索出来了:“呀!好多压岁钱,谢谢二叔~” 二叔笑容更加灿烂:“二叔年纪大了,一会儿就不同你们一起守岁了,你们小年轻玩得开心些。” 简嘉笑呵呵地将方糕放在身侧:“好嘞,你早些休息。一会儿就让秦易把炮给放了,省得吵到你。” 守岁的地点在前院的小屋中,早在入夜前,秦易就在小屋前的空地上撘好了木头队。这堆木头稍后会被点燃,点燃的火堆就是“岁火”。岁火不能灭,需要人来守着,这一过程就是“守岁”。 等简嘉提着一篓子零食来到小屋中时,就见秦朗已经拆了方糕,正在清点夹在方糕中的铜板。简嘉笑呵呵地问道:“二叔给了多少压岁钱呀?” 秦朗抬头,双眼亮晶晶地说道:“二叔今年发财了,他竟然在方糕里面塞了十二个铜板!往年只有两个。” 简嘉险些笑出声来:“很好,希望二叔明年继续发财,给我们塞更多更多的压岁钱。” 往年秦易也守过岁,不过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轻松悠闲过。看到小屋中简嘉和秦朗都已经到位,秦易抬高声音道:“人到齐了吧?我准备点火了。” 明亮的火光从木堆下方升起,没过多久,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整个院落,引得秦朗和家中的两条狗兴奋不已。 秦易围着火堆转了两圈,而后带头将家中穿烂的草鞋丢入火堆中,口中低语着美好的祝愿词:“邪祟尽消,辞旧迎新。” 秦朗也有模有样地将用坏的毛笔丢入了其中,他双目灼灼地看着火堆大声说道:“多喜乐,长安宁,明年诸事皆宜!” 两人说完了心愿之后看向了简嘉:“嘉儿/姐姐,到你了。” 正在忙着围炉煮茶的简嘉愣了一下:“啊?我也要吗?”在鸡鸣镇守岁者通常是家中年富力强的男性,妇女们一般不允许出现在岁火周围。原主的爹娘如此宠爱原主,也没让她参与过守岁,因而简嘉也不知道守岁有什么规矩。 秦易侧着身子,明亮火光照亮了他的俊脸,今夜的秦猎户格外地英俊:“当然,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也要对着岁火祈愿。”顿了顿后,秦易体贴地问道:“你是不是没准备旧物件?没事,我替你准备了。” 残破的旧物件代表着不祥和坏事,将它们丢在火堆中焚烧,燃烧的岁火将它们烧成灰飞的同时,也代表着家中的坏事被除去,留下的是祥和和美好。 将秦易准备好的烂皮袄丢入火堆中后,简嘉对着岁火双手合十,说出了最真诚的愿望:“愿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秦易隔着火堆凝视着简嘉,他的双眼被火堆点亮,热腾腾地涌动着不一般的情绪。 祈愿结束之后,秦易提前拿出了鞭炮燃放。原本爆竹要等到辞旧迎新之际再燃放,可那时二叔正在熟睡,放鞭炮很容易将他吵醒,于是众人一致决定提前燃放爆竹。 热闹的爆竹声在秦家院落中响起,火药味伴随着爆竹残渣窸窸窣窣的落下,整洁的晾晒场上一片狼藉。若是换成别的时候,秦易早就拿起扫把将整个院落的残渣打扫干净了。可今日不一样,鸡鸣镇的百姓认为新年第一天动扫帚会扫走家中财运,后来延伸至除夕夜也不能动扫帚了。 放完鞭炮之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守岁了。往年守岁时,秦易会觉得极其难熬。尤其到了下半夜,又冷又困,还得醒着随时准备添木头。今年却不一样了,他不用孤单地守在岁火旁边,而是能和家里人在不远处的小屋中守岁。 小屋中安装了暖炉,屋内热气腾腾。简嘉已经在方桌上放好了小碳炉,碳炉上搁着茶壶,放着各种可以烘烤的小点心。秦朗在暖炉旁边摆上了他的飞行棋,往常他会和范成章萧子初二人玩飞行棋,这还是第一次和兄长姐姐一起玩。 秦朗狡黠地将白色的棋子推到了秦易面前:“兄长,这个白色的棋子是你的。”他观察过了,每次他玩白色棋子总是会踩中最多的雷,他也想看看兄长唱歌背诗做术算题啊! 哪知道秦易和白色棋子格外撘,每次掷出的骰子都是非常吉利的数字,不但规避了秦朗讨厌的雷区,还几次踩中了奖励向前突飞猛进。 玩了几局之后,秦朗面对着棋盘一脸懵。今日的飞行棋和他作对不成?为什么踩中雷的还是他?这不公平。 简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朗儿这孩子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秦易想坑他一坑一个准。怕孩子被他兄长玩出心理阴影,她建议道:“玩五子棋吧?”朗儿的五子棋下得不错,应该能在棋盘上赢秦易几局。 刚接触到五子棋时,秦易果然输了几局,可是很快他就找到了规律,同秦朗厮杀得不分上下。简嘉托着腮帮坐在一边慢悠悠地烤年糕和柿饼,时不时帮秦朗出个点子,又偶尔指点秦易几下,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哪一边的。 有人陪伴时间就过得格外快,玩着游戏,吃着小点心,秦易身体暖暖的。不知不觉间,屋外的火堆已经烧了大半,堆叠的木头变成了黑红色的炭火。 是时候加木头了。 等秦易加好木头回屋时,就见简嘉伸出食指对他轻轻“嘘”了一声。循着简嘉的指点看去,只见秦朗低着头,小脑袋困顿的一点一点,已经去会周公了。 简嘉笑道:“往常很早就睡了,今天能坚守到这个时刻已经不错了,要不送他回屋睡吧?” 秦易随手夹起了秦朗,将他放在了秋千上。秦朗砸吧着嘴,哼哼了两声竟然没醒过来。秦易捞起秋千上搭着的大氅盖在了秦朗身上,他压低声音道:“守岁的人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是他自己要求来守岁的,哪怕睡着了,也得睡在岁火旁边。” 简嘉:…… 好一个无情的兄长。 确认秦朗不会冻着后,秦易看向了简嘉:“你困了吗?要是困了可以回去睡,接下来我来守着。” 简嘉笑道:“还行,不算困,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要不烤个红薯?”岁火中的木炭烧得太好了,红彤彤的,用来烤东西再好不过了。可惜自己先前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炭火,要不然一定会搞个叫花鸡埋着。 秦易想了想后说道:“还有芋艿,你不是喜欢吃芋艿蘸糖吗?可以一起放上。” 芋头要在春天种下,简嘉到秦家时已经错过了芋头播种的时候了。现在家中的芋艿一部分是二叔种下的,一部分是简嘉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将毛乎乎的芋艿和红薯埋在炭火堆后,简嘉搓了搓手:“我第一次守岁,竟然一点都不困,好神奇!” 秦易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守岁不困。”抬头看了看天色后,秦易推测道:“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午时了,新年快乐!” 简嘉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新年快乐!祝我们家英俊潇洒的秦猎户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秦易的动作一顿,耳根火辣辣的烫了起来,他偏过头从袖中摸出了一个裹了红纸的小荷包递给了简嘉:“给,新年礼物。祝愿你在新年中嗯……恭喜发财。” 老实的秦易憋了半天只想到了这一句吉利话,简嘉笑嘻嘻接过了荷包:“谢谢~这里面装着什么呀?” 摸起来轻飘飘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空荷包。简嘉扯开了荷包的束绳,将里面的物件倒在了掌心中。温热的两点金色在掌心中熠熠生辉,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对儿金耳坠。水滴形状的耳坠造型大方,简嘉一眼就喜欢上了:“好漂亮!谢谢秦易!” 秦易眼神漂移,目光盯着通红的炭火,声音低沉道:“你喜欢就好。” 简嘉大大方方将耳坠戴上,她转了转脑袋,感受着耳坠的存在。不得不说这份礼物太合她心意了,她很早就想买一对适合平时佩戴的耳坠了。摸了摸耳坠后,简嘉站起身向着小屋走去:“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秦易就见简嘉在她的零食篓子中翻找了一会,没多久翻出了一个一尺多长的布包。她开心的将布包递给了秦易:“你看看,喜不喜欢。” 布包中竟然还裹着一层布包,一连揭开三层布,秦易才看清了最里面的一把乌沉沉的匕.首。这匕.首没有华丽的装饰,看起来样式简单极了。可一握在手中,秦易就明白它比自己之前买的任何一把匕.首都要顺手。 拔.出匕.首挽了几招后,秦易双眼都亮了:“好钢!你在哪里买的?” 简嘉笑眯眯地揣着手:“托崔巍帮忙找的。” 秦易珍惜地将匕.首插.入刀鞘中,“谢谢。”顿了顿后他笑道:“你什么时候让崔巍帮忙的?我怎么不知道?” 简嘉眉头一扬:“有几个月了,不过一直没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秦易打虎出事的那一次,她心惊肉跳,总觉得秦易的装备跟不上,于是路上就对崔巍说了,希望他能帮忙找一把趁手的兵器来。崔巍果然不负所托,没多久就给她送了一把匕首。 只是那之后秦易就入了崔氏镖局,不用做刀口舔血的猎户了,因而这把匕.首一直躺在了她的柜子里,直到今日才送了出去。 * 新春佳节是走亲访友的时节,记得上辈子,每当到了春节期间,就算简嘉再不乐意,也得被外公外婆拖着去见那些一年只能见一面的亲戚,听他们互相攀比阴阳怪气。现在她没有这种烦恼了,秦家早在父母那一辈就断了不少亲戚,只剩下了一个二叔,还和他们住在了一起。 简家也没有什么值得走访的亲友,简嘉名义上已经外嫁,就算不回去也没人说什么。更何况冬至她回去给原主爹娘上坟时,看到的那些所谓的“族人”只让她生理不适,根本没有去拜访的必要。 除了秦朗需要隔一日往范家庄跑一趟,还有崔巍和林岑偶然来访之外,今年的春节过得尤其清净。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就来到了初八。这一日秦朗又要去范家庄让夫子检查自己的作业了,等他回来时,心情却有些低沉。一进门见到简嘉后,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姐姐”,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简嘉看了看同行的秦易,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作业没做好被夫子骂了?”这倒是难得,据简嘉了解,夫子对秦朗格外宽容,就算做错了题目也很少责罚他。 秦易轻叹一声:“县试的事情,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简嘉愣了一下:“什么麻烦?严重吗?” 虽然秦朗只跟着范夫子学了大半年,但是夫子觉得他已经有足够实力去应对院试了。院试通过之后,秦朗就能做秀才了,只是在院试之前,他首先要通过县试和府试。 县试是童生考试的第一场测试,一般在县城考,主持考试的人是县里的人。参加考试的学子们提前报名,写下家庭情况之后,再由人作保就能参加。只是县试有个“互结”规矩,是让参加考试的五名童生一起写下保证书,保证自己不作弊等等,如果其中有一个人作弊了,剩下的四人都得连坐。 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规矩,却将范夫子难住了。范夫子之前教导的弟子,最起码都是秀才起步,秦朗是他第一个从童生带着向上考的学生,也是唯一一个需要参加县试的学生,这就意味着,他找不到另外四个学生和秦朗一起写保证书。 范夫子信任秦朗,却不信任其他夫子教出来的学生。若是让秦朗糊里糊涂和一群偷奸耍滑想要作弊的人签下保证书,不出事也就罢了,一旦出了事他气疯了也就罢了,耽误了秦朗才是大事。 虽说范夫子已经发动了关系去找靠谱的应试者,可他的那些旧友们要么不是当地人不了解当地情况,要么和他一样身居高位早已忘记县试的具体规矩了。 秦易也没想到朗儿会卡在了互结这一关,当初他也考过县试,只记得自己嘻嘻哈哈就和同窗签了保证书,完全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被别人连累。秦易叹了一声:“这时候真希望夫子能多教几个像朗儿这样的学生。” 简嘉哭笑不得:“你饶了夫子吧,就教三个学生,他都得长叹短吁,多几个学生不亚于要他性命。”夫子已经尽力了,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看来还是得他们想办法。 可是又有谁能帮助他们呢?崔巍赚钱能力一流,可他对鸡鸣镇参加县试的学子并不了解。而且他之前的动作太大没少得罪人,万一没帮上朗儿还让朗儿卷入了他的纷争中,反而不好。 就在秦易和简嘉苦思冥想之际,简嘉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张人脸:“你说……我们去拜托许灵生能管用吗?” 许灵生所在的许氏家学是十里八乡数得上名号的学堂,求学的人众多,他的师长对他寄予厚望,虽然他乡试落榜了。可是落榜的人千千万,一次不行下次再考便是。而且崔巍给许灵生提供了工作之后,许灵生依然可以在许氏家学中求学,就算他不了解要参加考试的学子品性如何,教育这些学子的夫子一定知晓! “许氏家学中每年有那么多学子参加县试府试,我们只要四个品性端正的学生和朗儿一起写保证书。许灵生若是愿意帮忙,这事应该不难。” 秦易双眸一亮:“去试试!” 简嘉双眸更亮:“我们现在就去许家庄,若是许灵生不愿意帮忙,我们也能找许家庄教学的夫子看看。”总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朗儿通不过考试没关系,但是他要是不能去考试,那就是他们做大人的无能。 同二叔说了两句之后,简嘉和秦易二人便骑着马赶往了许家庄。 * 许氏家学中的学子们只在除夕夜和年初一休息了两日,剩余的时间正常上课。学子们的怨气比鬼还大,听着无知孩童们的欢笑声,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出学堂。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夫子们的眼睛闪亮,但凡他们有一点点异动,教鞭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们身前的案桌上。 “收收你们的心,别听见外面的风吹草动就心不定。看看自己的功课,我要是你们,早就头悬梁锥刺股了,哪像你们,一个个心不在焉只想着玩耍!” 学生们敢怒不敢言,没办法,家学是族人开办的,教学的不是自己的三大爷就是二伯父。若是被他们一状告到爹娘哪里,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都怪许灵生,要不是他落榜了,我们哪里会落到如此田地……”有不服气的学子们小声嘟囔着,然后立刻被耳聪目明的夫子听在了耳中,接下来巨大的咆哮声响彻了教室:“怪许灵生?你们有谁的学问比许灵生强?就问你们,有谁比许灵生厉害!但凡找到一个,本夫子立刻放学,绝不拖堂!” “你们只知许灵生落榜,却不知他是我们整个许氏家学最厉害的学子。他都落榜了,凭你们的实力能通过?别做梦了!给我打起精神来,读书!” 夫子说得话虽然直白确是实话,许灵生落榜了不假,可是他依然是许氏家学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人。而且落榜之后,这厮越发强悍,每天不读到月上枝头绝不离开学堂。最强者都能如此刻苦,他们若是还不努力,只能回家挑大粪了。 自从在崔氏找到工作之后,许灵生的心就完全静下来了,如今的他不再将同窗的讥笑声放在心上。众人只当他是被那八百两白银的欠款逼得毫无退路,只有他知道唯有苦读才能有前途。 尤其是跟着崔巍做事之后,他发现自己先前学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别的不说,就拿崔巍举例,曾经他以为崔巍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后来发现经史子集术算骑射,崔巍不但知晓,还能碾压他。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8节 自己有什么能力值得骄傲的?他不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相比之下他只是多读几本书,怎么能算得上辛苦? 正当许灵生埋头做题时,他身边的同窗兴奋地敲着许灵生的课桌:“灵生灵生,快,简嘉来找你了!”“好家伙,简嘉还没放弃灵生呢?她憋得够久的啊,竟然大半年没来许家庄……” 曾经听到简嘉名字时,许灵生心中只有不耐。可现在他却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语气急切地问道:“简姑娘来找我?在何处?” 那同窗被许灵生的反应惊得一愣,讷讷道:“就,就在书院门口,骑着高头大马,可神……” 话没说完,就见许灵生脚下生风向着书院大门的方向快跑而去。同窗们一惊:“什么情况?灵生怎么突然对简嘉如此在意了?该不会……” “走走走,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崔巍:若不是当年萧清旭不做人,我早就是状元了。 范夫子:殿试落跑第一人,你竟还有脸笑?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高攀不起的人◎ 许氏家学外的凉亭边立着两匹骏马, 这是两匹马一红一黑,身形高大健美,是当地罕见的良种。骏马旁边, 简嘉和秦易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这两人身着大氅,男的俊女的俏, 看起来像一副精笔绘制而成的画似的让人转不过来视线。 许氏家学的学子们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他们窃窃私语, 甚是惊奇:“乖乖, 那是简嘉吗?怎么半年没见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漂亮了这么多?” “完了,我以前一定是眼瞎了, 竟然没发现简嘉是绝色的美人!”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我们灵生有本事, 引得这么多美人为他倾心。我看哪,简嘉这次来家学定是想要和灵生再续前缘。” “嘘嘘, 灵生来了……” 许灵生本不想将同窗们的调笑声放在心上, 可是路过众人面前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冷清道:“简姑娘已经嫁人,诸位不要胡言乱语污了她的声名。而且,她并非是一人前来,她身边那一位是她的相公。” 说完这话,许灵生不管众人的反应向着院外阔步走去。离二人越来越近时, 许灵生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他整了整衣衫, 笑容温和地行了个礼, “二位, 新年好。” 简嘉和秦易笑着回礼:“新年好。今日来访,是想请许公子帮一个忙。” 得知二人是为了秦朗县试的事情而来,许灵生沉思片刻,慎重地说道:“家学中确实有几位学子要参加这次的县试,不过我和他们接触不多,若是二位不着急,请随我入家学等一等,我去问问恩师。” 说起来原主曾经在许氏家学读过几年的书,不过男学和女学是分开的。这次,还是简嘉第一次进入大景的私塾直观地看到那么多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中有黄发垂髫的孩童,也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手捧着书卷前仰后合地朗读着诗书,吟诵声探讨声不绝于耳。孩童活泼有神,老者神态疲惫、身形佝偻,但仍然不敢松懈分毫,睁大眼睛不断喃喃默读。 见到这一幕,简嘉轻叹口气。 后世高考不容易,古代科举更不容易。她以往从课本里就见过古代人对读书科考的痴迷,亲眼见到这些老者之后才知毫不夸张。 但不论如何,这等勤学不倦的精神还是值得佩服的。 在会客厅等候一阵后,许灵生脚步轻快地从门外走了出来,他眼中带笑:“夫子听说了秦朗的事,立刻亲自挑选了四位品学兼优的学子。明日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带秦朗来一趟家学签了互结书。” 听说这事有眉目,简嘉和秦易心头的巨石落下了大半,二人对着许灵生感谢不已。许灵生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就算没有我,秦朗也会找到合适的学子互结。”是他孤陋寡闻了,竟然刚知道秦朗的夫子是范家庄那位大人物,先前见到秦朗时他就觉得这孩子谈吐见地不凡,现在想来名师出高徒果然是真的。 这一次许灵生亲自送简嘉二人离开了许氏家学,眼看着两匹骏马的身影消失在路上,他才收回了视线。结果一转身,就见他的同窗正在身后不远处挤眉弄眼,夹着嗓子学着方才简嘉的语调说道:“多谢许公子,改日请你吃饭。” 还有一人笑得一脸猥琐:“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 许灵生头痛地扶额:“你们的课业都写完了?竟有心思在这里编排我。” 同窗们嘻嘻哈哈:“自然是写不完的,只是难得见到许公子如此情难自禁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来凑个热闹罢了。” “喂喂,许灵生,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你同我们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简嘉了啊?方才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单纯哦~” 听着同窗拉长的调笑声,许灵生垂下眉眼,神色淡淡道:“别胡说,她已经有了相公,而且,她已经是……” 已经是他许灵生高攀不上的人了。 * 有了许灵生牵线,秦朗互结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许氏家学的夫子推荐的四个学子都是家世清白勤劳刻苦的好孩子,五人互结顺利通过了审核。秦朗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夫子也放心下来一顿吃三碗饭了。 正月里伙食好,夫子好不容易瘦下去的腰身又像发面馒头一样涨了回来。等到了正月十五时,他老人家的肚子已经和汤圆一样圆鼓鼓了。 正月十五是元宵佳节,这一天也是秦易的生日。为了庆祝秦易的生辰,简嘉准备做一些汤团。先前秦易偶然吃过她做的汤团,吃完了之后念念不忘,这次正好趁他生日做一些放着。 简嘉站在木盆旁边调着荠菜肉馅,“明日就要上工了吧?”其实昨日秦易已经去镖局报道过了,听说他今日过生日,崔巍特意给他放了一天的假,一会儿崔巍和林岑他们也要来吃饭。 秦易不紧不慢地揉着糯米粉,声音温柔道:“嗯,休息了这么久也该上工了。只是我走了之后,家里又要你多费心思了。” 简嘉轻轻一笑,笑容中有几分落寞:“家里就那些事,何况还有二叔帮忙,不会太累。就是一想到明日你去上工,朗儿去上学,家中只有我和二叔,难免有些寂寞。” 秦易想了想:“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画本子?” 简嘉呵呵笑了两声:“不用了不用了,我最近有点不想看书。”去年她就想着要写一本小说,结果折腾到现在,第一章 没出来也就罢了,她还得了不能看画本子的后遗症,看来她想在大景做文豪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大黑和大花凶猛地吼叫了起来。马蹄声由远及近,秦易放下了米粉团,快步走出了厨房门:“有人来了。”秦家住得远,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客人来访。 马蹄声由远及近,两条狗凶相毕露地堵在了院门前唯一的路上,虎视眈眈盯着逐渐显形的马车。那是一辆普通的车架,赶车的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不等秦易细看他的脸,就见老者身后的车帘掀起,萧子初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了帘子后方:“兄长——姐姐——朗儿——我回来了!!” 秦易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想招呼秦朗,就见秦朗从大门的方向冲了过来:“子初——哈哈哈——子初!!” 等简嘉二人走出大门时,就见秦朗和萧子初已经抱成了一团,欢笑声不绝于耳。 简嘉笑吟吟地邀请赶车的袁总管去家中坐坐,却见袁总管笑吟吟地说道:“老奴还得去范家庄一趟,回头再来叨扰。” 看着和秦朗闹成一团的萧子初,袁总管笑眯眯地说道:“小殿下,老奴先行一步,您在此好好玩耍。” 萧子初站直身体,感激地说道:“袁伴伴慢行。” 看到马车离开,秦朗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你不是说要过了元宵节才回来吗?怎么今日就到了呀?” 萧子初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吐槽,秦朗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吐出来了:“可别提了,家里乌烟瘴气乱成了一团,多待一天都是煎熬。母妃平日里多淡然,这次也忍不了了,只说让我早些离开,别莫名其妙卷入了是非中。” 说完这话后,萧子初委屈地看向了简嘉:“姐姐,家中有吃的吗?我赶了一夜的路,好饿哦。” 简嘉看了看萧子初的脸,果然发现他的小脸瘦了一点:“有,昨天刚做的鸡蛋糕,又香又甜,快吃两块。” 一连吃了两块鸡蛋糕,萧子初才舒坦了一些。他坐在熟悉的小凳上,开始长叹短吁,说萧清旭坏话。 原来萧清旭将柳思瑶带回宫中之后,闹了很多事出来。太子失去了记忆后非但不低调,反而带着柳思瑶到处晃荡。无论是宫宴还是家宴,每一场宴会无论和他有没有关系,他都得带着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妃”刷一下存在感。 “那柳思瑶若是个乖巧懂事的也就罢了,偏偏说不得碰不得。前几日皇后在后宫宴请命妇,只是轻轻点了她两句,她哭成了泪人。太子不分青红皂白,以为张家姐姐欺负了柳思瑶,大闹宴会不说,还拽着张家姐姐要与她退婚。”萧子初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半晌后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张家姐姐高门贵女,最是贤淑端庄,被闹了个没脸,回家想不开悬了梁。”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萧清旭这么没分寸?!”竟然逼得未过门的太子妃悬梁自尽?! 萧子初摇了摇头,唏嘘着:“还好张府仆役机敏,救得及时。要不然张阁老就要痛失爱女了。我出宫拜别父皇时,正听到张阁老在御书房同父皇哭诉。可惜……” 简嘉眉头一皱:“天子为了保住太子,不愿意管这事?” 萧子初神情凝重:“若只是为了遮掩,不想管这事也就罢了。父皇他沉迷于长生之术,神智昏聩,与朝堂有关之事高高挂起。张阁老哭诉许久,都没能见到父皇。” “我本想将太子做的恶事告诉父皇,母妃得知之后却不让我说,她说朝局诡谲,让我赶紧离宫安心求学,不要卷入是非。” 这个年是萧子初过得最糟心的一年,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想嘶吼,想呐喊,却不知该对谁发泄情绪。他只能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在羽翼未丰之前早早离开保全自己。 简嘉抬头看了看苍蓝色的天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子的萧子初都没办法保全自己,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只希望和平的时间长一些,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 过完元宵节,新年就算正式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 二月秦朗经过连续五场考试之后,顺利通过了县试。四月,又经过了三场考试通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 一连通过两场考试,不光秦朗信心大增,就连范夫子和萧子初他们都兴奋不已,他们督促着秦朗更加用心地学习,想让他一鼓作气通过十月份的院试。 秦朗也不负众望,他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成长着,几个月的时间,不光学识上有了飞一般的进步,就连身体也像雨后的小笋一样蹿了半个头。 时间在草长莺飞中流逝,眨眼间就到了七月。 帘外雨潺潺,今年的梅雨季格外长,水量比往年汹涌。一个多月的雨落下,秦家院中的石板上生出了碧绿色的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简嘉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桶小心翼翼地准备往台阶下走去。这时就听秦二叔的声音从东厢房下传来:“嘉儿,你放着别动,我来。” 说着二叔几步上前,从简嘉手中拎起水桶快步走到了水井旁。水井中的雨水离井口只有几尺,稍稍弯腰就能取上清亮的水。简嘉还没来得及给二叔撑伞,就见二叔已经提着水回到了廊檐下。看着一大桶清亮的水,她不由得竖起了拇指,眉眼弯弯,“二叔老当益壮!” 秦二叔哈哈笑出了声:“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像易儿那样精壮有力,现在不行咯。”说着他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易儿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添好水吗?” 简嘉笑道:“添了的,只是做豆腐嘛用水多了点。说起来秦易今天什么时候出门的啊?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镖局业务繁忙,秦易经常忙得深夜才到家,等简嘉醒过来时他又早早出了门,长此以往也太辛苦了。她已经开始考虑在鸡鸣镇上先买个小房子,让秦易不方便的时候住在镇上,省得来回跑。 二叔也不知秦易什么时候出门,看了看瓢泼的雨水,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雨再不停,外头怕是要发水了。” 简嘉苦笑一声,无奈道:“已经淹了,你知道范家庄下面那个庄子吗?今天早上我送朗儿他们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下面的水面已经和田埂齐平了。” 他们家地势高,对过多的雨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住在地势地处的人已经出现了受灾的人了。二叔感慨之余又有些庆幸,幸亏去年他们家囤了不少粮食,风雨再大,他们一家人也有饭吃。 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范长喜着急的呼唤声:“秦娘子,秦娘子你在家吗?” 简嘉快步走出了大门,不等她寒暄,范长喜便急急地说道:“秦朗突然晕倒了!你快随我走一趟吧!” 简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马上就来。”说罢转头对二叔道:“二叔,家里交给你,我去看看朗儿。” 等简嘉赶到范家庄时,秦朗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他的脑袋上扎了十几根银针。范府须发皆白的府医神色凝重,正挨个儿缓缓转动银针。 萧子初和范成章急得眼眶通红却不敢高声说话,方才夫子正在授课,朗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夫子”,然后就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无论他们如何呼唤,朗儿都没有回应他们,他手脚冰凉,呼吸微弱,看着像是要…… 范夫子垂着手,探着身子小声问道:“李太医,现在怎么样了?” 李太医侧过身,摸了摸胡须后眉头微皱:“这孩子,似有先天不足之症哪。” 萧子初恍惚地问道:“什么不足之症?严重吗?” 李太医为难地挠了挠额头:“如果老夫没号错脉的话,这孩子应是早产儿,早些年怕是身体亏损没得到好照顾,身体留下了隐患。如今到了抽条的时候,埋藏在体内的问题爆了出来。” 范夫子连忙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太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哎……” 萧子初和范成章两立刻哭成了泪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刚刚还好好的一起上课。”“什么不足之症这么严重?朗儿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怎么就有问题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简嘉伸手摸了摸秦朗的手,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怎么冷冰冰的躺下了呢?摸了摸秦朗的脸颊,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大棒子打了似的,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茫然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朗儿还能治吗?” 脸颊上像是有虫子爬过,简嘉下意识抬头擦了擦,手背上只留下了透明的泪珠。她怎么又没出息的哭了?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记得原著中,秦朗是在简嘉过门之后的第二年离世的。难道秦朗还是逃不过剧情的控制吗?这么努力勤劳的一个孩子,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还是逃不脱早夭的命运吗? “这不公平,朗儿还这么小,他的人生还没开启。怎么就不能治了?”简嘉握着秦朗的手,尝试着去摸秦朗的脉搏。虽然脉搏很弱,可简嘉确实感觉到脉搏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落着泪一边问李太医,“你到底行不行?你如果不行赶紧让,我要带孩子去看大夫。我要带他去找能治病的医生……” 眼看屋中三人都哭成了泪人,范夫子偏过头擦去眼底的泪珠,难得对李太医板了脸:“到底能不能治!需要用什么药,开什么方,你只管说!” 李太医啧了一声,慢吞吞说道:“你们这群人哪,肝火太旺。我什么都没说,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搞得人好像救不回来似的。” “人没事,救回来了。只是我不太擅长孩童体虚调养,正在头痛开什么药方。”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59节 萧子初和范成章的眼泪戛然而止,范夫子忍不住吼道:“你想吓死人啊!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幸亏我们几人没有心肺不好的,要不然你救都来不及救!” 李太医翻了个白眼,无辜道:“怪我咯~” 简嘉连忙擦去了脸上的泪,抽抽鼻子问道:“既然朗儿能救回来,那他为什么还没醒?” 李太医摸着胡子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最后总结道:“莫慌~等我拔个针~他就醒了~” 范夫子牙痒痒:“老东西拐弯抹角,比我还会卖关子。看着我们一群人着急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 李太医伸手一根根拔去秦朗头顶的银针,将所有的银针都取下后,他微微颔首,慢悠悠说了两个字:“高兴。” 这一刻范成章突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他侧头问萧子初:“李太医是不是因为说话太气人得罪了某位贵人才被贬出太医院的?”萧子初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 果然银针拔出之后,秦朗猛地喘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视线变得清明后,他看见夫子同窗和姐姐正簇拥在他身边,眼神关切地询问自己:“朗儿,你觉得怎么样?” 秦朗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现在人虽然醒了,整个人却有些恍惚:“我……有点困?” 李太医慢悠悠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困,就对了。我给你开个温补的方子,先补一补你的气血。不过,还是得找个厉害的医者为你调养身体才好。” 李太医说话声慢,可写方子的速度却非常快,刷刷几笔之后,一张药方就已经写好。他并没有停笔,而是继续书写着什么:“毗陵驿郊外有个三清观,里面有个道医名为空空道人,他对小儿先天不足之症颇有研究。我把秦朗的脉象写下来,你们派个人去三清观走一趟,找到空空,他写的方子应当能调养好秦朗的身体。” “喏,别说我是庸医。这世上医术比我高的人没几个,空空算是其中之一。” “这年头啊,做医者难哪。治得好是我应该的,治得不好,挨骂是轻的,掉脑袋也是有可能的。哎……” 范夫子双手合十讨饶道:“我错了,是我肝火旺,是我脾气急。我请你吃饭,请你喝酒,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等治好了秦朗,我送你十坛坛坛肉再加十坛竹叶清可好?” 李太医和范夫子如何讨价还价,简嘉并不关心,她伸出双手小心接过装着秦朗脉象的信封:“我现在就出发。”她要去镇上找秦易,孩子的病情耽误不得,若是秦易不得空,她就自己跑一趟三清观。 作者有话说: 李太医:这年头啊~做太医~难哪~ 第70章 第七十章 ◎救人◎ 毗邻驿在鸡鸣镇东北向两百多里, 城郊的三清观很有名,原主的爹娘曾经带原主去道观中玩耍过,因而简嘉大概知道方向和位置。 小雨淅淅沥沥, 泥泞的官道上,俊俊正拽着马车匀速向前小跑着。简嘉身着蓑衣坐在车厢外,她时不时侧过身去, 展开羊皮纸舆图看一眼。舆图上用红色的笔标出了一条蜿蜒的官道, 顺着官道走, 天黑之前她就能赶到毗邻驿治下的坛县, 住上一晚后,明天早上她就能到达三清观。 前方到了岔路口, 俊俊放缓了脚步,侧头看了看简嘉。简嘉拿着指南针辨认了一阵后, 伸手指向了东北方的岔路:“沿着这条路走。” 俊俊喷了个响鼻,顺着简嘉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行。看着被雨水打湿的马背, 简嘉心中有些惭愧:“对不住啊俊俊, 这两天辛苦你了。等到了驿站,我请你□□粮,再给你加两个鸡蛋好不好?” 若赶路的是秦易,俊俊定然会轻松许多,他们一起跑过很多路,秦易会帮俊俊规避很多难行的路段,也不会让俊俊拖着车厢赶这么远的路。不巧的是, 秦易正好去跑一趟急镖,等简嘉赶到镖局时, 他已经出发了。想到秦易回来还需要两日, 简嘉不敢耽搁, 回家收拾了东西便出发了。 舆图是简嘉从镖局中借来的,镖师们常年行走在外,他们手中的舆图最精准。舆图上标注着一些符号,得配合着指南针使用。当时简嘉觉得有趣,便缠着秦易让他教自己如何看图用指南针,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一人一马在官道上行走了大半日,越向着毗邻驿的方向前行,简嘉越是心惊。毗邻驿地处平原,连日的大雨已经让沿途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看着被淹没在稻田中的秧苗,简嘉神情凝重,没想到外头的水患已经这么严重了。 难怪崔巍这段时间忙得不见踪影,水患横行他的产业一定会受到冲击。只希望大雨早些停下,大家的损失都能少一些。 田埂上时常可以看到穿着蓑衣试图疏通水路的百姓,简嘉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靠着舆图指南针和问人,她终于在第二天上午顺利赶到了三清观。 刚到三清观,简嘉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普通的道观她也不是没去过,可她从没见过哪个道观有官兵值守。 官兵们将三清殿团团围住,说是大殿中有贵客正在参拜,不让其他香客们进去。好在道医们不在三清殿中,询问过小道童后,简嘉在三清殿后面的禅房中找到了空空道人。 原以为空空道人会和李太医一样是个有些岁数的老者,却没想到他很年轻,长得非常清秀。身穿道袍的空空道人颇有仙风道骨,前提是别张嘴说话,一张嘴,那什么仙风道骨什么遗世独立……全是错觉。 空空道人一口北方方言,语速又快又急,拿到秦朗的脉案之后,他啧了一声像竹筒爆豆一样噼里啪啦:“李复当个什么太医,每次都写不好脉案,草菅人命的庸医,不能行早些退了也省得牵连家人。” 骂完了李复之后,他嘴巴一张开始说简嘉:“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半点不操心哈,孩子先天不足你们也不管?你看看这脉案,也不知道亏损多久了,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简嘉能说什么,只能不断赔笑:“劳烦道长费心了,您看看按照这个脉案能怎么开方子?” 空空道人用秀目横了简嘉一眼,呵呵笑了一声:“是我是医者还是你是医者,你在考我?” 简嘉这暴脾气……要不是看在朗儿还需要空空道人出手帮忙的份上,她一定一脚踹飞他。难怪李太医提起空空道人时的眼神格外复杂,原来奇葩遇到了奇葩,也会无奈。 好在空空道人嘴不饶人出手却格外利落,他很快就给秦朗开好了一张方子:“这是膏方,我给你儿子开三个月的药量,一会儿你拿了方子去道观药房中找药童,等一个时辰就能拿到药膏了。” “原本三个月之后,最好能带孩子来道观中让我把一把脉,但是你住得远,来回不方便。所以我再给你开一副方子,吃完膏方之后,再喝两个月的中药。喝完药后,如果孩子还昏昏沉沉疲惫乏力,你再带他来道观中,如果恢复了就不必来了。” “这药随便你在你们那边抓还是在道观中抓,我建议是在我们道观中抓回去比较好,我们观中的中草药大部分是道医采摘后炮制而成的,药效应该会比外头买的好一些。” 不等简嘉说话,空空道人抬头看了一眼简嘉,将两份方子递到了简嘉手中:“好了别愣着了,快去交钱开方子吧,等药的时候别乱跑。今天道观不同以往,别惹了是非。” 说完又皱眉问道:“李复是你什么人?算了,我不关心,你记得别乱跑就行了。” 当简嘉捏着两张薄薄的方子离开禅房时,她的脑瓜子嗡嗡的,耳边似乎还在回想着空空道人那不给人喘息余地的话语声。甩了甩脑袋后,简嘉舒了一口气,才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 禅房不远处就是药房,药房中有几名道医坐镇,不少求医者正在排队。简嘉进门后将方子交给了药童,而后便坐在了药房外面的凳子上等着膏方和中药配齐。 首先出来的是中药,一包包中药用油纸包裹住了,再用草绳系上,叮叮当当一大串。简嘉不得不先将中药放到马车的车厢中去,这时候她就无比庆幸她带了马车来三清观。如果骑马而来,路上虽然能省一两个时辰,这么多药就没地方放了。 怀抱着中药向着马车方向行走时,简嘉发现围在三清观旁边的官兵们动了,他们簇拥到了大殿前的台阶旁,看起来大殿中的贵人应该参拜完毕了。 简嘉抬眼看时,就见大殿中走出了几个妇人,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这几人的容貌,不过看他们的衣衫和气度,确实不像是普通百姓。 扫了几眼后,简嘉便收回了视线,将草药整齐地堆放在车厢中的篓子里。等她放好草药退出车厢时,最后几个官兵正从三清殿前撤开,道观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高大的三清殿威武庄严,简嘉站在台阶下抬头看去,只能看见三清像的莲花座。听说三清观很灵验,想了想之后她准备去大殿中磕个头上个香,求三清保佑家宅安宁财源广进。 正当简嘉沿着台阶向上爬时,她看见有两个妇人一前一后从大殿中走了出来。这两个妇人身着粗布衣衫,和普通农妇没什么区别。简嘉本来没想过多关注他们,可是这两人低着头,同简嘉擦身而过时,甚至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眼看两人快步下了台阶之后爬上了等候在台阶下的马车,简嘉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她亲眼看见官兵撤走,然后才决定进大殿上香。也就是说,她是贵人走了之后第一个进大殿的香客,那这两个妇人从哪里来的? 难道这两人在贵人进门之前就已经在大殿中了?不应该啊,这么多官兵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们? 简嘉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她进了殿磕了头,看到香案上摆了签筒,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拿起签筒摇晃了起来。 只晃了两下,一支竹签就从签筒中滚落。简嘉只看懂了最上面的三个字,她眉开眼笑:“呀,上上签!” 简嘉摇出来的这支签特别吉利,解签的道人拿着签条笑呵呵地说道:“善福寿鸿运当头,所求之事必能心想事成。有贵人相助,求财得财求运得运,最重要的是,善福寿红鸾星动,不日将有喜事降临。” 这话简嘉爱听,谁不想发大财,就是这红鸾星……红鸾星不是管姻缘的吗?这签的意思是说,今年她会遇到喜欢的人?秦易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简嘉的脸颊一点点染上了红晕,心跳竟比往日快了几分。 简嘉从袖中摸出了几个铜板放进了道士身前的功德箱中:“多谢道爷解签。” 那道爷扬声对着简嘉道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善福寿是大富大贵之人,平日多做善事,将来必有福报。” 等简嘉在三清观中逛了一圈再回到药房后,秦朗的药膏刚好做成。温热的药膏分成了三瓶子,每一只瓶子都用石蜡封了口,吃的时候只许拧开瓶盖,取出一勺用温水化开服下。 简嘉凑到了瓶口嗅了嗅,没有想象中苦涩的味道,闻起来还有蜜糖的甜味,看起来应该不难喝。 药膏和中药到手,简嘉不作停留,出了三清观后便驱车往家的方向赶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返程比来时顺利多了,可能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回程的路,因此不用谨慎地看舆图和指南针,也敢让俊俊放开脚步奔跑起来。 若是按照现在的速度,简嘉觉得今天晚上她就能到家。也不知秦朗的身体怎么样了,人还难受不。还好秦易跑镖去了,要是现在在路上的是他,简嘉心中又该担心了。 头顶铅云低垂,好不容易停了半日的雨,现在又要开始下雨了。简嘉一边赶着车一边给俊俊画大饼:“好俊俊,你只管跑,到家之后给你吃小甜瓜!” 小甜瓜的威力特别强,俊俊嘶鸣一声,跑得更加卖力了。卖力的结果就是……一个不小心,跑错路了。 等简嘉发现路边的风景有些陌生时,她已经从西南方向的官道跑到了西北方向的官道上去了。向前跑几百里就是都城的方向了。俊俊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它将脑袋搁在了车厢外,两只耳朵耷拉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瞅着简嘉。 简嘉哭笑不得,只能摸着俊俊被雨水打湿的脑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怪我没看路。没事没事,大不了我们退回去,问题不大。” 其实不用退回,再向前走几里有一条小道,可以直达她来时的官道。定好路线后,简嘉再也不敢大意了,她穿好蓑衣握紧缰绳,生怕再跑错了路口。 雨越下越发,简嘉擦去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看着前方的道路。这时就见七八人骑着快马从前方奔来,他们同简嘉一样身穿蓑衣。看到他们的瞬间,俊俊便拖着马车向着官道旁边闪躲。 官道人人都能走,遇见路人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可这群人却拦在了马车前,领头的那人指着简嘉的车厢粗声粗气道:“停车,打开车帘!” 简嘉抿了抿唇,目光从领头人敞开的蓑衣上滑过,蓑衣下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木柄,看起来像是长刀的刀把。出门在外宁可怂一些,也不能强势,哪怕明知对方不讲理,简嘉也只能掀开了帘子,让领头人登上了车。 领头者钻进了车厢,在干净的车厢中踩下了满是泥印的脚印,他甚至抽出腰间的长刀戳了戳简嘉用来放中药的竹篓。油纸包应声而碎,简嘉心痛地瞅着漏出来的中药,和声和气道:“这位大哥,家中孩子生了病,这些是给孩子治病的草药。车上只有我一人,没有别人了。” 领头者这才发现,原来简嘉赶车的竟是女人。他抬起刀柄掀开了简嘉蓑衣上的帽檐:“车上只有你一人?你一个女人竟会赶车?” 简嘉垂下眼帘面容愁苦道:“当家的出门了,我也是头一次赶车,这不还迷了路。也不知接下来怎么办了……” 领头者扫了一眼简嘉手边皱巴巴的羊皮纸,扫了一眼羊皮纸上标注的路线后,他哼了一声:“确实偏了。” 说完这话,领头者跳下了马车又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简嘉来时的路跑去。 简嘉瞅着被弄脏的车厢,低声嘟囔着:“都是什么人哪……”没办法,她势单力薄,不能正面冲突,只能忍了这口气。 用抹布粗粗收拾了一下车厢后,俊俊拖着车厢继续前行。向前行走两三里路后,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岔路。比起官道,岔路明显窄一些,路面也更泥泞一些。在岔路前再三确认了方位后,简嘉引着俊俊进了岔路。 岔路两边草木繁荣,野草比人都要高。草木根部被水淹没,一眼看去像是走进了水乡泽国。 “救我……救命……”走了没多久,一道虚弱的呼声穿过雨幕传入了简嘉耳中。是女人的声音,简嘉眉头皱起,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荒郊野岭,她不敢停下车,万一遇到个拦路打劫的就麻烦了。 这时前方的草丛中蹿出了一个全身湿透的女人,那女人面色惨白,一手捂着自己的侧腰,虚弱得像是要厥过去一般:“救命,我遇到了匪徒,求你救救我。” 简嘉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握住了身侧的菜刀:“你,你站住,你有话好说,不要过来啊……” * 绕了一段路后,马车终于上了简嘉熟悉的官道,手握缰绳的她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心中不住地懊悔:“让你多事,让你多事。” 说好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往家赶,朗儿还在等着她的药,她却半路救了个素不相识的妇人。要问她此刻是什么感受,她五味杂陈,郁闷得不想说话。 车厢中一点动静都没有,简嘉忍不住侧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那妇人身量同自己差不多,简嘉让她换上了自己的衣衫,此刻她正蜷着身体躺在车厢中,像是睡过去了。 她是谁,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会流落在山道上……种种问题压下,让简嘉感觉头疼,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到了前面镇上,就将这妇人交给镇上的衙役。她已经好心载了这人一程,接下来的事不关自己的事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简嘉赶着车来到通向前方镇上的岔道口时,却见几个官差冒着雨在路上放下了木制的路障。简嘉的马车还没靠近,官差就不耐烦地赶人了:“快走快走,现在不走,一会儿想走也走不了了。” 简嘉本想将马车中妇人的情况告诉官差,可是看对方的态度,她只能调转马头继续前行。说来神奇,她穿越到大景一年多了,第一次在同一天看到这么多官差。他们慌慌张张,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实在不行的话,等到了鸡鸣镇后,她再拜托崔巍帮忙吧。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几盏茶后,车厢中传来了响动。简嘉掀开帘子,对着眼神茫然的妇人笑了笑:“你醒啦?身体还好吗?”那妇人的肚子上有一道撕裂的伤口,给她换衣服的时候,那伤口都被雨水浸得发白了。 容貌端庄秀丽的妇人朝着简嘉感激地笑了笑,她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着:“多谢姑娘相救。若不是遇到你,今日我的命也就没了。” 简嘉受之有愧,实在不好意思告诉这妇人,自己已经懊恼一路了,想了想后,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方?家里可有亲人?要是顺路的话,我可以先将你送回家。” 妇人柔声道:“我姓赵,在家行三,姑娘唤我三娘就行。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们现在在何处?” 简嘉拿出舆图展开,而后在舆图中标红的路线上圈了个圈:“我们大概在这里,至于现在的时辰,我还真不好说,只能说已经过了午时了。”她肚子已经叫过两次了,要不是走岔了路,她早已在坛县吃过午饭了。 赵三娘拿着舆图细细看着,等放下舆图时,她眼神暗淡,整个人像是卸力一般斜斜地靠在了车厢上。简嘉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 赵三娘眼神柔和地看着简嘉道:“好姑娘,你家住在鸡鸣镇吗?” 简嘉微微颔首:“是的,赵三娘知道这个镇子?”鸡鸣镇不大,只有当地人才知晓,没想到赵三娘竟然会知道这个镇子。 赵三娘笑着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家里有个亲戚就在这个镇上。姑娘,我家中已经没人了,这次出门也是为了投奔亲戚,没想到路遇贼寇,钱财被抢走也就罢了,命也差点没了。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带我去鸡鸣镇。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我家亲戚,以后也能有个安身之处。”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0节 这下轮到简嘉惊讶了:“嗯?这么巧吗?行啊,正好顺路。赵三娘你坐稳了,我们加把劲,争取天黑前能到镇上。”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车厢内赵三娘坐直了身躯。腹部时不时传来绵密的痛,看着自己双手上累累的伤痕,她眼底闪过了一丝狠厉。 她并不姓赵,而是姓萧。她是大景的长公主萧景泰,从昨夜至今,她遭受了两次凶险的暗杀,差一点这条命就交代在半路上了。看来她的好兄弟,好子侄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她出手了。 如果说昨夜的那一次刺杀是她大意了,那今天的这次追杀则证明了她的队伍中有细作。她已经谨慎到在三清观中更换衣物,换了车马向都城的方向进发。如此周密的布局,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可她依然遭到了伏击。若不是忠仆警觉,提前将她放下了车引开了黑衣杀手,只怕她早就命丧黄泉。 在没找到身边的细作之前,她不会信任随行的任何人,更不会主动现身将自己再度陷于陷阱。 原本最好的藏身之处是长曦郡,她曾经在长曦郡置办过产业。可长曦郡远在几百里之外,好心救下她的姑娘不可能也不方便将她送去长曦郡。就在她思考着换个地方藏匿时,舆图上“鸡鸣镇”三个字跃入了她的眼帘。 这是个她没听说过的地方,看地形很偏,自己也没在这里安排过人手,这个地方偏僻得她根本不曾在意。她尚且如此,想要她命的那些人也不会例外,换句话说,这个镇子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她完全可以在镇上调养好身体,以观察后续情况。 听着车厢外传来的小调声,赵三娘打定主意,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她掀开帘子柔声道:“姑娘,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鸡鸣镇上的人吗?” 简嘉笑道:“我叫简嘉,家在鸡鸣镇治下的村子里。赵三娘你坐稳了,俊俊准备加速了,这一次我们一定不会跑错路。” 作者有话说: 简嘉:三娘坐好,我带你飞! 崔巍:你确定是你带三娘飞?而不是三娘带你飞?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是心动啊◎ 沿着官道走了两个时辰后, 天色已经黑得看不清前方的路了。想到再向前几里就是鸡鸣镇,简嘉咬咬牙,像是在和赵三娘说话, 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三娘,我们再坚持坚持,到了镇上就好了。”镇上有客栈商号, 有吃的有住的。如果实在不行, 她就在镇上住一宿, 明天天亮之后再回家。 看着漆黑的官道, 简嘉只觉得庆幸。幸亏路上遇到了赵三娘,要不然这凄风苦雨的, 纵然有俊俊相陪,她心里也会止不住的发毛。 赵三娘是个性子很好的妇人, 这一路上两人聊得挺投缘。说起来三娘也是个苦命人,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最得爹娘宠爱。当年她及笄时, 多少高门大户的子弟想要求娶她,可她一眼就相中了来自寒门的夫君,于是她不顾爹娘的阻拦,毅然和夫君成了婚。 可惜成婚数十载,她和她的夫君始终没有子嗣,只能过继了娘家兄弟的孩子做养子。前两年她的夫君故去了,养子也去了军中, 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人。她觉得一人孤单了些,于是收拾了细软, 想要投奔亲戚。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土匪, 抢光了细软, 人还受了伤。 简嘉和赵三娘闲谈后,觉得三娘是个稳重的人,能在路上救了她一命也算两人有些缘分。三娘知书达理还会术算,正好崔巍的杂货铺里面缺一个细心的管事,她想着若是三娘有兴趣,她可以帮忙前线,给她找一份活计。 赵三娘笑容温和:“一切都听你的。” 简嘉安排得挺好,可没想到俊俊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再也不肯向前行了。简嘉跳下了马车,提着灯笼向前探了探路。原来前方有个闸口,昨天出发时闸口上的木板还好好的架着,今日涨水,木板不知被冲到了何处。 黑洞洞的河水湍急,想要去镇上只能绕路了。简嘉头痛地叹了一口气:“糟了……” 虽然她也算是“本地人”,可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能走哪条路绕道至鸡鸣镇。何况鸡鸣镇地势低,四处都在涨水,天黑水急,行差踏错反而要命。 看着湍急的水流,纵然乐观如简嘉,也免不了惆怅了起来:“真是的,叠buff呢?”老天爷真会给她出难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又饿又累,现在可如何是好? 赵三娘见简嘉提着灯笼站在闸口前久久不言,于是温声问道:“是不是堵住了不能前行了?简姑娘莫要着急,实在不行我们就在车厢里将就一晚,等到天亮再出发。”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简嘉叹了一声,无奈道:“早知道方才路过前面的镇子时,我们停下来住店就好了。”她和三娘倒是可以在车厢中挤一挤,可俊俊跑了大半日,总不能让它在外头淋着雨。 突然间简嘉想起刚刚路过的一个土地庙,于是提议道:“三娘,我们去土地庙避一避吧?” 土地庙中亮起了火光,简嘉庆幸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我们运气不差,庙里虽然灰尘大些,至少能遮风挡雨。三娘你先在此烤个火,我把俊俊牵进来再给它喂点草料。” 奔跑了两日,俊俊也累了,一进入土地庙,它便卧了下去。简嘉用粗布给它擦了擦脸上的水:“好俊俊,对不住啊,今天我们没住到店,只能让你和我们一起饿肚子了。”突然间,简嘉想到昨天住的那家店里喂的也是玉米,她只给俊俊吃了鸡蛋,玉米就剩下了。 “啊,还有一点玉米,我去给你取来。” 正当简嘉钻进车厢中取玉米时,赵三娘的声音传来:“简姑娘,马跑了!” 简嘉掀开帘子时,就见俊俊头也不回地冲到了漆黑的雨幕中,四蹄踩得泥水四溅。简嘉一愣,立刻冲出了车厢跟在后面狂追:“俊俊!俊俊你要去哪里?!你这个叛徒!你回来!” 两脚的怎么能跑得过四腿的?没一会儿俊俊就跑得没影子了。简嘉手里提着一小包玉米,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她气愤地冲着雨幕吼道:“你完了!以后不会给你吃小甜瓜了!” “哕哕~” 俊俊快乐的马蹄声正在远去,简嘉气得直咬牙:“你等着!等我看到秦易,我要告状!我要让他把你吊起来打!” 哪怕简嘉喊破了喉咙,俊俊依然一去不复返,生了一会儿闷气后,简嘉郁闷地转身向着土地庙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咬牙:“坏俊俊,叛徒。” 被俊俊这么一闹,简嘉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了。若是没有遇到赵三娘,她现在还能有干爽的衣衫更换,如今只能像落汤鸡一般靠体温烘干衣裳了。 “简姑娘,没事吧?”一进土地庙,赵三娘便关切的迎上来,抬起袖子给简嘉擦脸,“你不用担心,老马识途,说不定你家的马知道回家的路提前回去了。你快来烤一烤,别生病了。” 简嘉郁闷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她提着装玉米的布包对赵三娘笑道:“三娘,我们有吃的了,来,请你吃爆米花。” * 蓑衣能挡住小雨,可是风雨一大,它就没什么用了。被雨水浸湿后的风衣无比笨重,秦易索性脱了蓑衣,顶着头迎着风雨向家的方向走去。连续跑了两日,俏俏已经不堪重负。黑骏马低着头喘着粗气,前行速度已经大不如前。 秦易轻轻拍了拍俏俏的脖颈,安慰道:“俏俏好样的,快到家了,到家就好!” 家能遮风挡雨,有亲人在身侧。今日他回来得不算晚,说不定此刻回去还能看到嘉儿和孩子们在小屋中玩耍。 可是当一人一马来到秦家院墙外时,秦易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今天的院门上没有挂着灯笼,院内也漆黑一片,只能听见雨水哗哗落下的声音。 隔着院门唤了两声,院内只传来了两条狗的叫声。秦易心中的疑惑更深,奇怪了,嘉儿他们人去哪里了? 就在秦易准备牵着马从侧门走时,院内传出了开门声和脚步声,二叔苍老的声音穿过雨幕:“易儿回来了吗?” 秦易应了一声:“是我,二叔,嘉儿和朗儿呢?” 二叔都快落下泪来了:“朗儿生了大病,嘉儿去毗邻驿的三清观给朗儿求药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秦易:!!! * 夜深了,秦家的厨房中亮起了灯,秦易手中捏着长筷,等着锅中的面条出锅。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他面色凝重地凝视着铁锅。 白色的浮沫慢慢上涌,和铁锅接触时发出了刺啦的声响。秦易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搅了搅面条,目光看向了廊檐外的大雨。 方才他去了一趟范家庄,朗儿情况还算好,他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半。如今听着雨声,他又开始担忧了起来。 这么大的雨,嘉儿现在在哪里?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如今外头到处发水,今日回程时他还见到了各种堵路的官兵。她还好吗? 深吸一口气后,秦易拍了拍自己的脸:“别乱想。”嘉儿是个冷静的姑娘,和她相处这么久,她是什么脾气秉性,自己也该知晓。她从不以身犯险,既然决定去求药,她一定会做好准备。 从毗邻驿到鸡鸣镇有两百多里,顺利的话明天嘉儿就回来了。明天他准备请个假,看看能不能接到嘉儿。 正在秦易胡思乱想时,他突然听见了俊俊的响鼻声。每一匹马都有自己的脾性,家中两匹马的脾性就不同,俊俊的响鼻声短,俏俏的响鼻声会打颤。他和俊俊相处的时间尤为长,俊俊的动静他一下就能听出来。 秦易身体一震,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长筷冲出了厨房,再细听,就听见马蹄声沿着西侧院墙的小道正向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嘉儿回来了? 不,不对,嘉儿带走了马车,她若是回来,一定会喊门……一定是嘉儿出事了,要不然怎么会只回来了马却不见人? 站在马厩外的俊俊正隔着栅栏和俏俏亲热的贴贴,面对着俏俏叼过来的茅草,饿极了的俊俊低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目睹这一切的秦易神情凝重,袖中的拳头逐渐握紧…… * 土地庙四处漏风,虽说现在已经是夏天,可连日的雨水落下温度并不高,到了后半夜甚至还有些凉。荒郊野外简嘉不敢睡熟,这时候就要感谢她龟毛的小习惯了:她认床,到了陌生的地方根本睡不着。 简嘉已经做好了一整晚都不睡的准备了,没想到三娘也是同道中人。两人缩在土地爷的泥像下,面对着燃烧的炭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简嘉往火堆中添了一块湿漉漉的木头,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土地庙外的雨幕。没有钟表就是不方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天亮,等待的时间真的好煎熬。 赵三娘温声道:“要不你睡一会儿吧,我来守夜,等天亮了叫你。” 简嘉笑着摆摆手:“要能睡着早就睡了,三娘这话咱就别互相说来说去了,你看这一晚上,我们最起码对着对方说了十遍了。” 赵三娘眉眼弯弯:“也是。” 这时三娘突然凝神看向了大门的方向,神情严肃道:“你听,是不是有狗叫声?” 简嘉也学着三娘的动作看去,只是她只听到哗啦啦的雨水声,根本没听到狗叫声:“这里离镇上近,有狗叫也是……” 话音未落,简嘉猛地听见了雨幕中传来的狗叫声,与此一同传来的还有秦易浑厚的嗓音:“嘉儿——” 简嘉双眼猛地亮了,她冲到土地庙门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形唤道:“我在这里——秦易——我在这里!!” 狗叫声越来越大,漆黑的官道上出现了一点亮光,那是秦易骑着黑骏马在飞奔。骏马身前,两条大狗正穿过雨水朝着简嘉的方向狂奔而来。 “秦易——”土地庙中的火光照亮了秦易的脸,简嘉忍不住冲出门去。冰凉的雨水从天而降淋了她一头一脸,可她却觉得无比安心,只是眼眶为什么会开始发热了? “秦易,我在这里……”简嘉想喊叫,想让自己的声音穿透雨幕让秦易听见,然而脱口而出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回去——我看到你了——别淋雨!”秦易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挥着灯笼高声指挥着简嘉,“去庙里!别淋雨!” “我看到你了——进去——” 简嘉应了一声,快步退回了土地庙。赵三娘惊讶不已:“你相公找来了?!” 简嘉咧着嘴笑着:“嗯!他来了!” 黑骏马疾驰而来,停在了土地庙前,翻身下马的秦易穿过雨幕冲进了庙里。一身湿透的秦易快步走向了简嘉,确认她毫发无损后,心中的巨石才轰然落地:“别怕,我来了。” 下一刻简嘉一头冲进了秦易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秦易!” 秦易下意识想要回抱住简嘉,可是想到自己衣衫湿透,只能硬生生忍住了:“我在,我身上湿的,你快松开,别把衣服……” “哇——秦易——呜呜呜,你怎么找得到我的?呜呜呜,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才来?”简嘉的眼泪决堤一般哗啦啦泄下,一股没来由的委屈席卷了全身,让她此刻只想抱着秦易哭一会儿。 听到简嘉的哭声,秦易整个人都慌了,他紧紧回抱着简嘉,不住地道歉着:“对不住,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土地庙外雨声潺潺,庙内,大黑和大花正摇着尾巴大口喘息着。明明是喧闹的世界,可相拥的二人却觉得世界安静极了,安静得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简嘉的情绪逐渐平复,这时就听一声轻微的“啪”声。转头一看,就见赵三娘正在向火堆中添木头,见二人转头,三娘了然地笑了笑:“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方才添进去的那根木头竟然烧完了!她竟然抱着秦易哭了那么久,真是丢死人了。 简嘉老脸一红,抬头看去,只见秦易的脸比她的还要红。两人分开时,湿透的衣衫上竟然蒸腾出了水汽。两人对视一眼后飞快地挪开了视线,可是刚挪开视线,又忍不住想要看一看对方。 后退两步后,简嘉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和情绪,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笑着对秦易介绍道:“这位是赵三娘,是我在路上救下的人。她遇到了土匪,身上的钱财都被抢光了,正好她的亲戚也在鸡鸣镇上,我就带她来我们镇了。” 说完后她又向赵三娘介绍道:“三娘,他是秦易,是我……相公。”先前简嘉不是没在别人面前介绍过秦易,可是这一次“相公”二字出口时,她声音羞怯,刚刚平复的心脏又开始狂乱跳动起来。 赵三娘笑着点了点头:“秦相公好。” 秦易从简嘉通红的耳垂上收回了目光,眼神和善地对着赵三娘颔首:“赵三娘好。时间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回家可好?” 说是收拾,其实东西都在车厢中。将庙中的火堆弄灭之后,三人便坐上了马车向着秦家的方向赶去。 简嘉摸了摸赵三娘的额头,关切地说道:“三娘你发烧了,可能是伤口沾水之后感染了。现在就算把你放在镇上铺子和医馆也没开门,你先在我家住上一晚,等身体好些了,我陪你去找你家亲戚可好?” 赵三娘感激地握住了简嘉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嗓音柔和道:“多谢你了简姑娘,你和你家相公心肠真好。”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1节 安顿好赵三娘后,简嘉掀开帘子挤到了秦易身边:“挪个位置,我和你一起赶路。” 秦易握着缰绳,嘴上说着:“淋了雨受了凉,回头肚子又要痛了。”身体却诚实地往旁边挪了挪,等简嘉坐稳后,他微微前倾,为简嘉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些雨水。 简嘉伸手在秦易的胳膊上点了点,小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你好厉害啊,天这么黑,那么多的路,你怎么就找到我了呢?” 就算有大黑和大花,外头瓢泼的大雨,它们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秦易伸出左手握住了简嘉作乱的手,目视前方,沉声道:“从我们镇通向毗邻驿的官道只有两条,你要去三清观,走西北的官道会更近。而且我看到俊俊回家了,它虽然疲惫,可是身上没有伤痕,所以我想着应该是它趁你不备偷偷跑回家了,这就证明你离家很近了。离家近却不回家,应当是遇到什么事,我顺着官道走了一段,就发现镇外的闸口上的木板被水冲走了。” 简嘉不清楚怎么绕过闸口,秦易却很清楚。果然过了闸口不久,他尝试着唤了两声,然后就听见了简嘉的回应声。 “嘉儿,对不住,辛苦你了。”秦易没有松开左手,而是用拇指轻轻抚摸着简嘉手背上的皮肤,“本来应该由我这个兄长为朗儿求药,结果却让你受了苦。我该如何感激你?” 简嘉本想像平时那样端庄地说一些客套话,可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痒意,她的心脏好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搓了好几圈。心念一动后,简嘉试探地笑道:“如何感激?嗯……你看,以身相许可好?” “好。”几乎是立刻,秦易便给出了回应。 简嘉愣了一下,本想对秦易说她在开玩笑,可是当她抬头时,却看见了秦易雪亮的双眼和脸上怎么都压不下的笑容。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应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简嘉甚至能看到秦易眼中泛起的泪花。 秦易笑容灿烂眼中却含着泪,他眼神认真又期待地说道:“好。” “好。” 简嘉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秦易的脸,再一次感觉到世界只剩下了她和秦易二人。秦易将右手的缰绳换到了左手,他轻轻拥住了简嘉,低头在简嘉的额头郑重亲了一下。 “嘉儿,我心悦你。我很乐意以身相许,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写一张契书给你。就像俊俊的契书一样,拿了契书,我就是你的人。” 简嘉扯着唇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滑下来了:“说什么胡话呢,你是人,怎么能和俊俊比?” 秦易抬手擦去简嘉脸上的泪,眼眶越发湿润:“嘉儿不哭。” 简嘉低下头用秦易肩膀上的衣衫胡乱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轻轻怼了秦易一拳:“你坏蛋,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你干嘛不告诉我呀,要是我一直不开窍,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们嘉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漂亮,能干,聪明……和你相比,我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一直不开窍,我就一直守着你。”秦易的掌心粗糙却很温暖,他的声音明明不高,却压过了嘈杂的雨水声和马车前行的声音。 “我心悦你,每天看到你,我便欢喜。”今天抱着简嘉的时候,那一种拥住了全世界的幸福感,让秦易想要落泪。 “我们嘉儿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人,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必定是我做得不够好。”秦易紧紧搂着简嘉的肩膀,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只怕自己不够好,让你受委屈。” “你很好。”简嘉偏过头轻轻依偎在了秦易的肩膀上,眼泪又不自觉地滑了下来,“秦易,你很好。” 秦易对她的好就像是春日的雨水,温温柔柔却又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来到秦家之后,每当她需要帮助时,秦易总是默默出现在她身边。 红糖水、姜枣茶、月事带……这些小物件自不必提,秦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她备上库存。螺钿簪子、虎皮大氅,黄金首饰,每一件她收下的礼物,都是秦易用心挑选来的。来秦家这么久,她没做过一次体力活。去年冬天,她没起床添过一次柴。只要她提过一句的事,过不了多久秦易就帮她做好了…… 今日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坚强到能应对一切风雨,就算没有男人也无妨。可是当她看见从雨幕中冲出的秦易义无反顾走向她时,她那狂跳的心脏告诉她,她心动了。 她对秦易的喜欢和依赖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要不然看到秦易的那一刻,为什么她会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那么委屈? “三清观果然很灵验,早知道多给解签的道长几个铜板了。”简嘉抬手擦了擦面颊上的泪。 什么红鸾星动,分明是她心动了啊。 作者有话说: 俊俊:听说你要把我吊起来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媒马的吗?给我小甜瓜! 这里必须要说一句,只恨我们不能相逢于花市,不然我非得给大家整个万字红烧肉来! 现在别想了,阿聋打不开花市。【摊手】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随便的人◎ 三娘发起了高烧, 等到家安顿好她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忙碌了整整两日,简嘉终于回到了心爱的床上。她身体软得像水一般, 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整晚没睡秦易却不觉得困顿,自从挑明了关系后,他觉得全身有使不出的力气。黑暗之中, 两个人静静躺在一起, 呼吸声越发明显, 身体开始发烫。 秦易和简嘉的手不小心碰到, 两个人的皮肤像是被对方的温度灼烧一样,反射性地连忙躲开, 两个人的脸不约而同的红了。 秦易轻咳了两声,忽然鼓起勇气牵住了简嘉的手, 拇指轻轻在简嘉光滑的手背上摩挲着。 简嘉脸热得不行,被触碰的地方有着酥麻痒意。 “睡吧, 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秦易的声音低沉得只剩下了气息, 带着热气的气息从简嘉耳边拂过,让她的耳朵麻酥酥痒痒的。 “睡不着。”简嘉固执地睁着眼,虽然只能看见秦易的轮廓,可她也觉得安心。 两世为人,她竟然有对象了。不敢睡,怕睡醒了之后发现这是一场梦。 秦易低笑一声,低下了头:“那我继续了?” 简嘉一张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 心里不由得开始唾弃自己:简嘉,你可是个现代人!怎么秦易一碰你, 你就全身软了?没出息! 黑暗中响起了纠缠的呼吸声, 简嘉哼哼着:“胡子……扎人……”秦易笑了:“好。” 几声惊喘之后, 屋内逐渐恢复了平静。 秦易隐忍的声音响起:“嘉儿,我想娶你。” 简嘉的手指轻轻在秦易的胳膊上画着圈圈,她声音软得像要滴水一般:“我们两其实已经有婚书了。”虽然那张婚书是什么模样两人并没看到,可他们确实是在官府登记过的夫妻了。 秦易沉声道:“我想娶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有亲朋祝贺,有洞房花烛。那时候我才能真正的拥抱你,现在我总觉得自己是个趁人之危的小偷。” 简嘉终于明白秦易为什么情动成那样却还是极力克制自己了,虽说自己对那方面的事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可真刀真枪的上她还是会有些害怕。秦易不止是顾及她的感受,更多的是不希望两人留下遗憾。 想了想之后,简嘉道:“好,我们挑个好日子重新拜堂。到时候邀请上亲朋好友,摆上家宴。我不太擅长女工,到时候就拜托镇上的绣娘帮我们定做婚服如何?” 黑暗中看不见秦易的脸,简嘉只能听见秦易低沉又温柔的声音说道: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成婚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我们慢慢筹备,一定要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好。” 天光越来越亮,秦易轻手轻脚关上了简嘉的卧房门。二叔醒来时,就见秦易站在北厢房的廊道前傻傻的笑着。 二叔纳闷道:“易儿,你在做什么?” 秦易猛然回神,笑容灿烂道:“二叔,我要成婚了!” 秦二叔:??? * 得知了秦家的事,崔巍第一时间给秦易放了假。不仅如此,他还抽空亲自往秦家跑了一趟。两三个月不见,崔巍整个人瘦了一圈,再华贵的衣衫也遮不住他眼底的青黑。一下车,他无精打采的对着秦易和简嘉问了一声好,而后脚步踉跄着向着秦家大门的方向走去:“我去厢房睡一觉。” 简嘉急急地唤住了他:“去秦易房里,厢房中有客人。” 崔巍疲惫地点了点头:“我就睡一个时辰,到点了记得喊我起来。” 简嘉小声问林岑:“什么情况?崔巍多久没睡了?怎么累成了这样?” 林岑面色也不太好看,憋了片刻后只忧心忡忡说了一句:“出事了,少爷心里着急上火。” 简嘉和秦易了然地点点头,不怪崔巍这般蔫吧,外头发大水,崔巍的产业多多少少会受到冲击。简嘉感慨道:“做生意就是这样,回头你多劝劝崔巍让他放宽心,别太着急了。” 林岑应了一声,返回车上提了一些礼物下来,这其中有温补的党参枸杞,还有一笼子活蹦乱跳的鸽子:“秦易,弟妹,这是少爷给朗儿和你们带的东西。” 简嘉提着鸽子笼,瞅着笼子里咕咕叫的几只白鸽直乐呵:“秦易你看,好漂亮的鸽子。你看看能养在哪里?”说完她感慨道:“崔巍真有心,我们正想去买几对鸽子回来养,他就送鸽子上门了。” 李太医说,秦朗气血虚,可以食用鸽子乌鸡甲鱼等食材进行温补。甲鱼好买,已经养在家中的水塘里面了。就是这乌鸡和鸽子,小地方还真不容易遇到。 林岑终于从简嘉兴奋的语调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连忙提醒道:“弟妹,这是信鸽,传讯用的,不是炖汤的鸽子。” 简嘉:…… 不是肉鸽?让她白高兴一场了。 不过崔巍给他们送信鸽做什么?就在简嘉纳闷之际,林岑解释道:“少爷说,秦老弟日后跑镖难免远行,怕你遇到急事找不到人手,这鸽子是镖局用来传讯的,要是遇到什么事你不用来回跑,只要让鸽子飞一趟就好了。” 简嘉眨了眨眼:“所以只要打开笼子,鸽子就会飞回镖局?” 林岑点点头:“嗯呐,这些鸽子可聪明了,少爷选的都是好的,它们甚至可以躲开游隼和老鹰的袭击。” 简嘉头痛地摸了摸脑袋,崔巍的好意她心领了,只是她真不是天天都会遇到事,到秦家这么久也就只遇到了一次。崔巍不是想让她帮忙喂镖局的鸽子吧? 秦易从简嘉手中接过鸽笼,扫了一眼后笑道:“养着吧,等以后孵出小鸽子,我跑镖时就带上几只,到时候可以让鸽子穿信。” 简嘉笑着点点头:“好嘞,喂鸽子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英俊潇洒的秦易啦~” 林岑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了脚步,他狐疑地摸了摸脑袋,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这次来秦家,秦易和简嘉好像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一时间他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崔巍果然准时,一个时辰之后就见他揉着胀痛的脑袋从秦易的房间中走了出来。一出门,他就看见三个孩子围着鸽笼用米粒喂鸽子。崔巍打了个哈欠,调侃道:“你们悠着点啊,别把鸽子撑死了。” 萧子初头也没回:“鸽子不会撑死的。”如果是之前身处深宫的他,一定会被崔巍忽悠了去,但是跟着夫子回到乡间之后,他了解了很多农耕知识,也知道了很多动物的习性,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九殿下了。 瞅着三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崔巍长叹一声:“还是做孩子好,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不像他,头发都快愁白了。 秦朗笑嘻嘻地转头说道:“崔师兄说得不对,其实我们也关心身边的事,只是我们现在太小了,就算关心了也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崔巍上下打量着唇红齿白的秦朗,嘀咕着:“哪里不足了?这不是挺活泼的吗?” 在秦家院中转了一圈后,崔巍眉头皱起:“林岑!人呢?回去了!” 林岑正在果园中摘桃子。去年秋冬时节,简嘉和秦易修剪了桃树,给它们驱了虫又添上了肥料。今春桃花开放之后认真疏花疏果,树上的水蜜桃结得漂亮极了。 听见崔巍要走,林岑有些不情愿:“少爷,都快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弟妹今天做了扣肉,他惦记许久了,要是不吃到嘴里,可能今晚都睡不着。 崔巍抿了抿唇,看着林岑眼中的恳求,想了想回去之后要面对的糟心事,轻叹一声:“好吧。” 看得出来,崔巍真的很郁闷,坐在小屋中不足一盏茶,他已经叹了好几回气了。正在择菜的简嘉忍不住问道:“亏了很多吗?” 崔巍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简嘉缓声问道:“这次的洪涝对你的产业冲击很大吗?” 崔巍苦笑一声,“若是受冲击的只是产业倒也没什么,做生意有赚的时候就有赔的时候,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就是。我头疼的是另一件事,哎……” “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吗?”秦易端了一只精致的小筲箕走来,筲箕中放着几只粉白色的水蜜桃。桃子已经洗好,表皮上还挂着水滴,刚一放在桌上,香甜的味道就弥漫了开来。 崔巍本不想让身边的人跟着一起烦恼,可是这事堵在心口让他寝食难安,再不找个人说说,他怕自己要憋坏了。沉吟许久后,他缓声道:“长公主可能出事了。” “前两日长公主从封地出发去都城,半路上遇到了流寇,随行车队被截杀一空,长公主下落不明。”崔巍几乎调动了自己全部人手去打探消息,可是一无所获,“我想不明白,那么大的仪仗队为什么保不住一个长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流寇能偷袭长公主。” 鸡鸣镇地势偏,街上暂且没什么风吹草动,但是从苏城到都城这一条路上,七八座大城因此而封城。向来不管窗外事的圣上下了旨,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长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长公主若是没事也就罢了,她若是出事,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崔巍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恨不得出事的是我自己。” 简嘉不是很懂朝局,想了想后她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想要投靠五皇子,想让五皇子推翻太子。长公主出事的话,对你的计划影响很大吗?” 崔巍老实的点点头:“很大。若是没有长公主扶持,五皇子很难上位。”他虽然已经和五皇子搭上了线,但是一个是一穷二白的皇子,一个是刚刚起步的商人,想要推翻当今的太子是多么艰难的事。没有长公主,他的很多计划都没有办法进行。 见崔巍实在难受,简嘉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跟着痛骂流寇:“那些流寇真的嚣张,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截杀长公主仪仗队,他们真的不怕死。” 抱着桃子默默啃的萧子初突然开口道:“我觉得,不是流寇,是打着流寇名义的杀手。”流寇只敢打劫落单的客人,长公主仪仗那么多人,其中还有精通拳脚的侍卫,什么样的流寇能对付得了这么多高手?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2节 萧子初都能看出来的事,崔巍又怎能看不出?那群人出手很绝不留活口,哪怕他大概能猜出这群贼人背后的人是谁,也没有实质的证据。他沉重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希望长公主吉人天相能逃出生天。” 说起流寇这事,简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前两天我不是去三清观求药吗?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伙查车的黑衣人。”说着她将持刀的黑衣人上车检查的事告诉了大家,“朗儿的两副药被刀子戳破了,那些人凶得不得了,随身还带着刀,不知道他们和截杀长公主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话音落下,只见众人震惊地看着简嘉。秦易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简嘉双手一摊,哈哈笑道:“都过去了,我不是毫发无损吗?” 话音落下,简嘉就被秦易从身后紧紧抱住了。秦易的手微微颤抖着:“以后需要出远门的事交给我,哪怕天塌下来,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简嘉本想打个哈哈圆过去,可是感受到秦易紧绷的身体,她郑重应道:“好,以后遇到需要出远门的事,我都会等你回来之后和你一起商量。” 崔巍瞅着拥抱的二人,眼底流露出了一丝震惊,他抖着手展开扇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满脸的落寞。好在秦易很快就松开了手,崔巍才慢慢放下了扇子。 简嘉唏嘘道:“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对了崔巍,我回来的时候救了一个妇人,我觉得你可能能用得上她。” 听简嘉说完赵三娘的事情后,崔巍面色古怪地看着简嘉:“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心善是好事,只是现在你也知道外头不太平。她说她是什么人你就信?竟然还带回家来了,你就不怕她也是流寇,特意出来给你做局?以后做事得慎重些,别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念在简嘉救人的同时还惦记着自己,崔巍的语调放缓了一些:“也罢,等那赵三娘醒了之后,你陪她去官府报个案。要是家世清白为人可靠,回头我在铺子里给她安排个事情做,总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你啊,看着是个聪明的,可有时候真的迷糊。秦易你也是,怎么能纵着她胡来?” 秦易眼神中闪出了一丝无奈,崔巍能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他能允许赵三娘入家门,自然已经排除了她的危险性。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观察,那赵三娘一路昏昏沉沉,确实像是糟了难的普通人。 见崔巍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秦易轻轻摸了摸简嘉的鬓发,柔声道:“你陪崔兄说说话,我去看看灶膛里的火。” 简嘉端着菜蔬站起来:“我去洗菜。” 见秦易和简嘉两一前一后跑了,崔巍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当他拿起桃子准备啃上一口时,身边传来了破裂的笛音:“嘘——” 转头看去,只见秦朗正有模有样的握着笛子,鼓着腮帮子眼神认真地在吹笛子。学习吹奏竹笛也有几日了,可他总是不得要领,风雅的笛声吹出后无比刺耳。萧子初听不下去了,接过笛子指点道:“朗儿你用力太猛了,我吹一遍给你看看,你注意看我的呼吸。” 萧子初吹出来的笛声明显好听了许多,只是依然入不了崔巍的耳。听了一阵后,风流的崔公子决定让师弟们仰望自己的风华,他对着三个孩子勾勾手:“小毛孩还是嫩了一些,来来,还是让师兄教你们吹笛子吧!” 赵三娘是被一阵清越的笛声给吵醒的,那笛音悠扬清雅,让人听着神清气爽。当她睁开双眼时,笛声渐渐平息,孩童们的喝彩声响起:“崔师兄,再来一曲!”“师兄,原来你是怎么风雅的人!” 赵三娘抬起手摸了摸额头,随着体温恢复正常,她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她被路过的姑娘救了,并且跟着她回家了。受了惊吓淋了雨加上身体有伤,等到了秦家时,她已经昏昏沉沉了,只记得秦家住在很远的山中。 很好,这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确认自己安全了之后,三娘便安心睡了过去。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她能确定,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梦里她见到了元卿,自他故去后,这还是第一次梦到他。 这一觉睡得踏实,真好啊,她算是来对了地方。 首先发现赵三娘醒来的是两条狗子,听见客房门打开的声音,大黑和大花抬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唤了一嗓子。秦易从窗户看去时,就见赵三娘站在廊道前的回廊下,秦易偏头对简嘉说道:“嘉儿,赵三娘醒了。” 简嘉掀开了厨房的纱帘,笑吟吟地招呼道:“三娘,你醒了啊?身体怎么样了?” 赵三娘眉眼弯弯,温温柔柔地说道:“睡得很踏实,谢谢你们带我回家,你们家很漂亮很温馨。” 简嘉笑道:“快别在太阳下站着了,当心晒到了。你昨天睡了一整天,肚子饿了吧?午饭很快就好,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赵三娘本来觉得不饿,可是听简嘉一说,她还确实觉得腹中空落落的。闻着空气中香喷喷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身。可惜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了,装着金豆子的荷包也遗落在了半道上。 刚刚还在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的赵三娘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刚刚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的印信丢了,现在身上身无分文,万一联络不上自己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简嘉见赵三娘面色凝重,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怎么了三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当赵三娘坐下后,简嘉柔声道:“三娘,鸡鸣镇发水了,镇上很多地方淹了。你知道你的亲戚住在哪里吗?” 赵三娘面不改色,声音平稳道:“我那亲戚和我是本家,叫锦娘,如今应该是做婆婆的人了。早些年我曾经收到过她的信件,只知道她家住在鸡鸣镇南。这些年我们相距数百里,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活,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说完这话后,三娘垂下眉眼,轻叹一声,“原本我要投奔亲戚不是她,只是现在落了难身无分文也就罢了,还弄丢了亲戚的地址……” 久居宫中,赵三娘早已练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这还是第一次说谎话时内心惭愧。简嘉对她有恩,她不但不能据实相告,还要连累简嘉为自己奔波。虽说她早就打定主意,等回宫之后一定会重赏简嘉一家,只是前途未卜,也不知自己将来能不能兑现承诺。 易地而处,简嘉觉得自己肯定不如三娘这么冷静,说不定还会躲起来哭鼻子。而三娘从昨日到现在,一滴泪都没有流过,光是这一点,简嘉就觉得自己不如三娘。 看到三娘有些沮丧,简嘉宽慰道:“没事三娘,等明日有空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找你家亲戚。若是她不愿意收留你,我就帮你找个活计。日子怎么都能过下去,千万别放弃。” 顿了顿后简嘉说道:“对了,我还要带你去官府报个案。那群猖狂的匪徒杀人越货,一定不能便宜了他们!虽然我觉得你丢失的钱财不一定能找回来,但是备个案,将来说不定会有破案的那一天。” 三娘感激地握住了简嘉的双手:“如此就麻烦简姑娘了。” 这时厨房外传来了崔巍的脚步声,几个孩子簇拥在他身后,央求他:“崔师兄,求你了再吹一曲吧!”“是啊是啊,那么好听,再吹一首嘛!” 崔巍骄傲地仰着脖子,傲娇道:“你们让我吹我就吹吗?本少爷可不是那般随便的人,不是谁都能使唤我的。别跟着我了,快回去练你们的竹笛去。” 纱帘掀开后,调戏了师弟之后心情不错的崔巍走了进来:“饭好了没?吃……” 话没说完,崔巍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秦家小方桌旁边的素衣妇人,瞳孔顿时一紧。 简嘉转头看向崔巍,双手一抚,喜道:“崔兄你来得正好,这位就是我同你说过的赵三娘。三娘可厉害了,会女工能算账,你看,去你的铺子里做个管事的能行吗?” 崔巍身形摇晃了两下,下一刻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简嘉吓了一跳,惊呼道:“崔兄,你怎么跪下了!” 跟在后方的三个孩子瞬间无语,萧子初嫌弃道:“噫,阿兄跪得好随便。” 众人还未发笑,下一刻就听崔巍颤抖的嗓音响起:“草民崔巍,拜见长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 崔巍: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呲牙】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备婚◎ 简嘉坐在小屋中的秋千上百思不得其解:赵三娘怎么就变成长公主了呢?她又不是拥有逆天能力的小说女主, 怎么可能随便捡个人就能捡到重要人物? 看着自己的手,简嘉自言自语道:“莫非我真的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做什么都很顺利?”要是这样的话, 她应该去买一张彩票,说不定就能中个大奖什么的…… 现在长公主和范夫子他们正在西厢房中聊得起劲,之前没能说出口的一些盘算, 如今终于可以面对面地交流谋划了。简嘉不懂其间的利益纠葛弯弯绕绕, 所以自觉的到前院小屋中避开了。 只是他们聊的时间也太长了, 有一个时辰了吧?还没聊完? 正当简嘉探过身体准备拿个小甜瓜吃时, 就见秦易大步迈出了家门。简嘉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甜瓜走出了小屋迎上前去:“开完会啦?现在怎么说?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事吗?” 秦易有些抱歉地看着简嘉的脸:“嘉儿,我要和林岑出一趟镖。” 简嘉的笑容渐渐淡了, 她低下头有些难过道:“崔巍不是说今天给你放假了么?怎么还要出发?要走多远啊?路上会有危险吗?”她知道秦易和林岑是现在唯一的能给长公主他们传信的人,虽然心里明白, 可她听到秦易又要出门的消息,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看着简嘉鬓发上的木簪子, 秦易也同样不舍。他轻叹一声, 上前将简嘉抱了个满怀:“具体多远我也不清楚,可能需要五六日才能回来。” 简嘉点了点头,声音闷闷地:“是要去给长公主的养子送信吗?”听说五皇子在军营中,若是秦易就这么冲到军营中,是不是有些不妥? 简嘉能想到的事,崔巍他们也能想到。秦易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芜城,在鸡鸣镇的西南方向, 和军营所在处完全不相干。他要找的人也不是五皇子,而是一个长公主信任的一个老仆。秦易不敢透露太多, 只能小声道:“我和林岑已经安排好了, 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就是这段时间长公主会住在咱们家, 你得多加小心,不要让生人进门。” 简单交代几句后,秦易和林岑就踏上了行程。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她突然觉得眼眶酸涩,鼻子也堵住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狠狠抽了一下鼻孔。秦易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他不在家的日子。可之前他出门的时候,自己从没有这么不舍过。 送别了秦易之后,崔巍和范夫子也离开了,出门前,这两人对着简嘉千恩万谢。要不是看在崔巍再多说两句就想要哭出来的模样,简嘉非得和他掰扯一下他让秦易休息日加班的不义之举。 院中又重新恢复了清净,简嘉长叹一声,慢吞吞向着大门走去。好奇怪啊,秦易一走,她怎么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一样? 思来想去,简嘉觉得这可能就是恋爱的力量,果然,恋爱中的人一刻钟都不想分开。理性如她,也没能逃得过魔咒。 就在简嘉快要迈入大门时,一身素衣的长公主正迎面走来。简嘉笑着打了个招呼:“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温柔地握住了简嘉的手,声音柔软道:“对不起简姑娘,先前事情有些复杂,我不敢暴露身份只能骗了你。你对我有恩,我如此行事确实不妥,在这里我向你郑重道歉。” 长公主松开简嘉的手,后退三步后抬起双手,对着简嘉弯腰行了个大礼:“多谢简姑娘救命之恩。” 这可将简嘉惊到了,她连忙上前扶住了长公主的手:“长公主殿下不用这么客气,哎呀!” 见简嘉语无伦次的模样,长公主再次握住了简嘉的手,温柔地眨了眨眼:“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三娘。” 长公主名为萧景泰,是先皇最宠爱的嫡长女,她先前对简嘉说的一些事并非全部是谎言。她只是模糊了长公主的身份,大概的人生经历并没有骗简嘉。她的驸马姓赵,行三,行走在外不便透露身份时,她就会用赵三娘这个名字。 三娘见多了在她面前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人,倒是不常见简嘉这样自由快乐随和的姑娘,哪怕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简嘉也没有对她另眼相待。她终于明白她那侄儿为什么吵闹着要来乡下,不肯呆在深宫中了。 如此自由自在的地方,她也喜欢。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三天过去了,秦易还是没回来。因为他事先同简嘉打过招呼,简嘉心中倒没有多担忧。趁着温度不算太高,她想去镇上一趟,除了采买日用品之外,还想去裁缝铺中去看看嫁衣。 成婚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光是嫁衣定制就需要许久,除此之外还要去定龙凤烛,今日出行她先去探探情况,若是合适的话就先定下来。 眼看简嘉正哼着小调套马车,三娘柔声道:“嘉儿,你要出去吗?” 简嘉应道:“是的,要去镇上一趟。三娘有什么需要帮忙带回来的吗?” 三娘声音柔和道:“倒是没什么想买的,只是在屋中有些憋闷,想和你一起去镇上走走。” 这可将简嘉难住了,她迟疑了一阵道:“三娘,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而是你的身份特殊,若是在镇上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三娘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她笑道:“你等我一下,我让你看个东西,看完了你再决定带不带我出去。” 简嘉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好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娘再度从屋中走了出来:“你看。” 眼前的三娘肤色暗沉,脸上的皱纹和色斑显眼,她微微弯着腰,身形和气度就和先前截然不同,乍一看和普通乡村妇人没什么区别。简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信有人只凭着普通的胭脂水粉就换了一张脸。 不仅如此,三娘说话的声音和不复之前的柔和,而是变得粗粝。除了那双眼睛依然能看出先前的风采之外,她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怎么样嘉儿?现在能带我出去了吗?” 简嘉围着三娘转了好几圈,惊叹不已:“三娘,你怎么什么都会!太厉害了!回头能教教我吗?”昨日三娘教她在衣物破损的地方绣小兔子,今日又向自己展示了鬼斧神工的乔装技术,简嘉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娘笑道:“这不难,回头教你便是。” 那问题来了,简嘉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道:“既然你会乔装,那当时在三清观换了衣衫后,为什么还被杀手认出来了呢?” 三娘哭笑不得:“那天的雨水那么大,什么样的水粉能经得起暴雨冲刷!你是不是傻了?” 简嘉恍然大悟:“哦!”原来大景的胭脂水粉现在还不防水啊,这可是绝好的商机,回头告诉崔巍,让他找人研究防水的胭脂水粉,一定能卖大钱。 马车摇摇晃晃向着鸡鸣镇的方向出发,简嘉和三娘并排坐在车厢前。一路上简嘉忙得不得了,只见她一会儿从身后的布包里掏出桃子递给三娘,一会儿又抓了两个番茄出来美滋滋地啃了起来。三娘哭笑不得:“嘉儿这一路,嘴巴没停过。” 简嘉扬了扬眉毛,“那是你没见过冬天的我,我们冬天出门的时候,车厢里有暖炉,可以烤瓜子花生和红薯,还能煮上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呢!” 三娘佩服不已:“神仙日子!” 镇上能做嫁衣的铺子不多,简嘉先前定做过衣裳的裁缝铺子就是其中一家。这年头姑娘们出嫁多半都是自己缝制嫁衣,鲜少有人定制,因而铺子里面能做嫁衣的布料并不多。简嘉他们决定先去布坊买一匹质量好的布,再拿去裁缝铺子里让老裁缝量体裁衣。 自从崔巍盘下了鸡鸣镇上的布坊后,布坊中售卖的布匹颜色和种类更加多了。原以为正在闹水患,布坊中不会有多少生意,没想到生意还挺好。 简嘉好不容易挤进去,刚伸手握住一匹看得顺眼的红布,旁边就伸出一只圆润的手抢走了这匹布。扭头看去,竟然还有些眼熟。只是简嘉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妇人了,于是她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位婶子,这是我看中的布料。”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简嘉一眼,轻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你看中的?你付钱了吗?只要没付钱,这布就不是你的。” 说着她趾高气昂地仰着头将布料递给了身后的伙计:“来,包好,这可是用来给太子妃做衣裳的布料,弄坏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妃?简嘉愣了一下,不等她说什么,就听旁边的三娘慢吞吞说道:“想抢我们的布料就直说,拿太子妃当什么幌子。太子妃那么尊贵,她吃穿用度有尚服局的人管,怎么会用我们镇上的布料做衣裳?”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3节 这时简嘉猛然想起眼前这妇人是谁了,她是柳思瑶的嫂子钱氏。犹记得上次见到钱氏时,她面黄肌瘦,如今怎么像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了?! 自从家中的小姑子攀上太子之后,钱氏的心态和她的身体一样飘了起来。她可是太子妃的亲嫂子,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吧?怎么能允许一个乡下人质疑自己? 当下钱氏双手叉腰,冷笑一声:“你懂什么?太子妃也有娘家人!太子恩典,让我们太子妃回家探望父母,这叫省亲。你们这群乡下人懂什么?还不快让开,别耽误了时辰,到时候误了大事,保管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立刻有人赔上了笑脸:“钱娘子好威风,不知太子妃什么时候到家啊?我们也好去沾沾福气!” 钱氏顿时心里舒坦,俨然忘记教训三娘这个不识时务的乡巴佬了。她用帕子捂了捂嘴,脸上的横肉笑得挤成了了一堆:“就这两日了!” 店里的伙计很快将钱氏选好的十几匹布料捆扎好,简嘉他们站在门边看得真切,钱氏的马车里面堆满了货品,看起来整个鸡鸣镇的好东西都被她给买空了。 钱氏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飘然而去,等她离开后,人群中立刻传来了唾弃的声音:“呸,瞧瞧狗眼看人低的嘴脸。不就是小姑子做了太子妃吗?好像进太子府的人是她似的。” “钱氏也真是好命,太子妃回家省亲,那不得赏他们无数金银啊……” 三娘站在布坊门前,凝视着钱氏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要定做嫁衣,布料首选正红色,可是布坊中剩下的红色布料质量不佳,简嘉选了一圈也没能选到一匹中意的,只能等布坊下次进货再来挑选了。 看来今日没办法确定嫁衣的款式了,简嘉倒也不着急,她笑吟吟地去扯了扯三娘:“走啊三娘,我们去买其他东西去。” 三娘猛然回神:“啊,好。” 从看到钱氏开始,三娘就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一般,简嘉忍不住问道:“三娘,你没事吧?” 三娘轻轻摇了摇头,随着简嘉离开布坊后,她才压低声音说道:“太子的侍妾和通房是不允许出府的,除非太子邀请她们的爹娘入府,否则入了太子府这辈子都见不到家人。” 简嘉面色古怪:“不是说省亲吗?” 三娘摇了摇头:“大景立朝至今从无妃嫔省亲之说,只有前朝有一位妃子省亲过,不过那妃子家就在都城中,也只是让她回家三个时辰罢了。” 简嘉有些不明白:“那就是钱氏胡说?” 三娘眉头微皱:“看这架势不像是做假。”她轻叹一声,“太子自从失忆后做了很多糊涂事,连一个侍妾都管不住。你知我这次因何会出事?” 简嘉摇了摇头,就听三娘说道:“就算我是大景长公主,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宫,最近没有年节,我本该留在苏城。是当今皇后给我传信一封,让我回宫劝诫太子。” 自从太子萧清旭失忆之后,他从乡间带回了农女柳思瑶。原本太子宠幸女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做个通房就是了。可太子就像被下了蛊一般,一定要让柳思瑶做太子妃。这两人若是情比金坚,皇后爱屋及乌也就忍了,偏偏这两人三两头就吵闹,太子府乌烟瘴气不说,就连整个后宫都被波及了。 “我曾听说太子宠爱这位农女,却没想到他宠得失了分寸,如今竟然不顾礼仪让已经入了太子府的农女回家省亲,着实荒谬。”三娘声音带着凉意。 “他若是还有几分理智,就该早些做个了断。” 简嘉轻笑一声,放柳思瑶回来省亲算什么?规矩伦理算什么?这可是古早玛丽苏文啊,柳思瑶就算做了皇后之后,一言不发还会从宫中跑出来等萧清旭去哄呢,区区回个娘家看看爹娘不算啥:“了断是不可能了断的,我跟你打个赌,我赌太子会陪着柳思瑶回家省亲,要是输了的话,我……我做桃脯给你吃!” 若是先前的三娘,必定不会将简嘉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可是九死一生走过一遭,她突然相信有些人身上是有气运加身的。比如她身边的简嘉,看似普通的她像是一根线,不止串上了范立恒和子初,还将崔巍和她也串在了一起。 三娘并没有直接应下赌约,反而点了点头:“我信。一个失去了头脑的男人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说完这话后,三娘对简嘉笑了笑:“不是说还有东西要买吗?走,我们去看看。对了,一会儿你能带我去凤鸣楼吗?我有些事要和崔巍商量。” 简嘉一口应下:“好嘞~” 在大景,新人成婚之前也需要准备很多东西,除了陪嫁的家具之外,还需要添置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此外还要下聘纳吉等等等等……当简嘉得知光是一个下聘就要准备至少八件必需品时,她的眉毛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梳子、压箱钱、镜子、剪刀、尺我知道用来做什么,只是斗用来做什么?”瞅着装米的都斗,简嘉想不出它能在下聘的那天发挥什么作用,难道是用来装其他的必需品? 三娘差点笑出声来:“只是取个吉利罢了,代表日进斗金的意思。我记得我成婚时,元卿下聘的八件必备品是用金子打造的,装在妆奁中,小小巧巧,很可爱。” 回忆起过去的事,三娘眼神温柔,“后来我才知道啊,那是元卿掏空了整个家底才打造出来的八件。”赵家穷困,打出来的八件特别小,混在她陪嫁的金器中非常不起眼。可是她却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些小物件,总是忍不住拿出来把玩。 驸马是不能入仕的,寒门学子赵元卿苦读数年高中榜眼,就因为被她看中了,断了入仕的梦。很多人觉得赵元卿和她的关系并不好,因而这些年他们才无所出。可只有她才知晓,元卿对她有多好,哪怕身上只有一文钱,他也愿意用在自己身上。 三娘眼底涌出了淡淡的遗憾,欲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哪怕她告诉自己千万遍,此生能得元卿相伴已是三生有幸。可身边没有他,她还是觉得孤独。 简嘉看了看手中提着的镜子之类,有些失落道:“啊,那我岂不是买错了?”金器打造的八件应该不便宜,可能会超预算,要不就用银子打造一套?可她只打算用十两银子来操办这场婚事,银子也不能用超标了。 成婚不容易啊,简嘉叹了一声嘀咕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要凤冠霞帔,想要十里红妆,可这些都是要用银子堆出来的。 话虽如此,简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红色单子下一项:“龙凤烛,对哦,这个可以定到。走走~” * 看到府中管事传来的消息,萧清旭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姑母遭遇流寇下落不明,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父皇责令他一定要找到姑母,这几日他在苏城和皇城中来回跑,累得脚都提不起来了。偏偏柳思瑶还觉得自己冷落了她,竟然离开太子府回柳家村了?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几次离府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萧清旭抬头揉了揉太阳穴后,粗声粗气道:“让她走!谁都不要拦她。”真是给柳思瑶脸了,平日没事哄她两下就算了,如今诸多事物压在他身上,她非但不能帮忙,还在添乱? 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 管事应了一声,面色如常地退下。他算是看明白了,要是太子真不在意那农女,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这段时间看多了这种戏码,管事已经平静下来了。 就是一想到要去农女所在的院落中传消息,管事就开始头疼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农女听到消息之后那奔流的泪水和嘤嘤嘤的控诉声,那可真是大杀器,多听几句脑仁子都抽抽了,也不知殿下是如何忍下来的。 果然没多久,雅致的院子中就传出了柳思瑶哽咽的声音:“太子哥哥真的这么说我?嘤嘤嘤,他果然不爱我了!” 趁着柳思瑶哭声不太大之前,管事赶紧撤出,随即院中响起了一阵呜咽声。柳思瑶一边哭着,一边收拾行囊:“什么绫罗绸缎,什么宝石头面,我都不要了。太子哥哥送我的东西我都不要了,我留不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要这些死物有我们用。” “嘤嘤嘤,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不顾一切跟随太子哥哥入城,在乡下自由自在地不好吗?现在所有人都欺负我,太子哥哥也不爱我了……” 只怪她太天真,以为太子府和后宫中所有人都像萧清旭那般和善,可自从她来了之后,那些人当着太子的面对她还有笑脸,背地里骂她是害人的妖精。 柳思瑶背着大大的包裹泪如雨下:“即使如此,我再也不回太子府了。萧清旭,我看透你了,失去了我,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加爱你的人!” 眼看柳思瑶哭哭啼啼离开了院子,管事地叹了一口气:“去盘点一下她带走了多少物件?”大半年来,每个月都要来上这么一两次,每次都要带走一些物件。纵然太子府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般搬运。 没多久小厮前来回报了:“柳姑娘带走了八套织锦裙,三套翡翠头面,还有太子前些日子赏下的银票一千两。” 管事头更疼了:“不少了,不知道这次殿下能坚持多久不去带她回来。也不知道她会用多长时间霍霍掉带走的物件。” 小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应该会比上次的时间长?” “上次坚持了几日?” “五日!” “哎,冤孽啊……” 作者有话说: 简嘉:出逃小娇妻这种剧情,我看过很多!【骄傲】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兵变(上)◎ 夏季正是涨水的季节, 哪怕暴雨停下,水位却依然没有退。范家庄周围本就河网密布,水位一上来, 俨然成了水乡泽国。烈日一晒又闷又热,哪怕已经到了晚上依然像蒸笼一样。 范夫子这几日睡得不踏实,往冰盆中添了三回冰后, 他扬声唤了仆役进门:“两位少爷屋中的冰盆可曾安置好了?”这几天长公主住在秦家, 萧子初对这位姑母有些畏惧, 因而不敢像平日那般住在秦家。 确认范成章和萧子初不会热到后, 范夫子长叹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今日傍晚时分, 下人送来了消息,说太子莅临柳家村。他是为了农女柳思瑶而来, 哄好了柳思瑶后,二人在镇上的驿站下榻。 “只愿他们早早离开, 不要出什么事才好。”范夫子走到窗前, 隔着纱帘和透光的玻璃看向了夜空,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东南方向的天空隐隐泛着红光,难道是起了山火? 正当这时,范长喜急急敲了敲范夫子的门:“老爷,有官兵进村了!” 范夫子吸了一口气,“官兵?什么样的官兵?”范长喜方才趴在墙头粗粗看了一眼, 那些官兵身着盔甲腰间别着长剑,他们手中举着火把来势汹汹。 不等范长喜细说, 就听院外传来了高声的呼和声:“快!围起来!一个都别想跑!”“范立恒, 交出九皇子!交人不杀!” 范夫子瞳孔一缩, 声音急促:“快!让两位少爷从老地方走,去秦家!快!” 被范成章从被窝里拽起来的时候,萧子初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什么。当他听清外面的兵卒呼和声后,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兵变……” 是的,兵变了,受够了皇帝压制的淮王爷忍无可忍,终于对着他们这些碍事的侄儿出手了。趁着太子离开都城,身边没有多少侍卫,淮王爷发动了奇袭。萧子初敢断定,今夜被淮王部下围住的皇子不止他一人。 围着范家庄的领头人正是淮王世子萧清时,刚刚弱冠的世子爷坐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范府紧闭的大门冷声道:“撞门。” 范府的门再坚固,也顶不住那么多兵卒轮番撞击。当大门被撞破的那一刻,就算范府的仆人年轻力壮略通拳脚,可菜刀钉耙怎能敌得过长刀长枪?血肉之躯怎能比得过精铁铠甲? 范成章和萧子初深知这个道理,趁着门还没破,两人快步跑到了范府的偏院中。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说不慌乱是假的。黑暗中范成章一只鞋跑丢了,萧子初更是绊了个跟头,等跑到偏院的院墙下时,两人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范成章手抖得不成样子,听着前院的呐喊和仆从们的尖叫哭喊声,他猛地喘了两口粗气,而后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后,他眼神中的慌乱逐渐褪去,抬头看了看低矮的院墙,他抬手重重拍了拍萧子初的肩膀:“子初,墙角下有猪脲泡,河对岸的矮棚子里有驴,你游过去之后骑了驴直奔秦家。”说完他贴着墙根蹲下,两手在身前交叠。 萧子初全身一震:“你呢?!” 范成章咧着嘴笑了一下:“他们只是要你一个人,你离开了,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若是普通人听了范成章这话,多半会嘀咕几句:这么多年的情谊,看到我遭难了,竟然想置之事外?可萧子初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子,更是和范成章从小玩到大的同窗。范成章是想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他想要留下来顶替自己的身份。 萧子初本不想哭,可是嘴一张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一起走,成章,求你了,一起走!” 黑暗吞噬了范成章的面容,萧子初只能听见他强撑着笑的声音:“子初,你明白的,我们只能走一个。别磨蹭了,快上去。和朗儿他们好好躲起来,事情会过去的。” 萧子初呜咽着:“我不能走……”他这一走,范夫子交不出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叛党灭门。他知道兵变有多惨烈,今日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范成章的呼吸声逐渐粗重,小少年哽咽的声音响起:“你留下才真是死路一条。别磨蹭了,走!走啊!如果我们都被逮住了,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子初,走吧……” 萧子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翻过墙头的,只记得托着自己的那双手奋力上抬的力量。范成章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骑上驴后沿着小道向北跑,别回头!子初,别回头!” 亲眼看着萧子初翻过墙头,范成章抬头擦去了满脸的泪。他抽了抽鼻子,随手拿起院中搁在水井旁的锤棒,向着前院的方向坚定地走去。爷爷曾经对他说过,危难时他是子初的盾,现在是他这个盾牌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七月的河水很舒服,有了猪脲泡的帮助,萧子初顺利地游过了偏院后方不太宽的河流。当他爬上码头时,就见河对岸的范家火光冲天,官兵们欢呼着:“找到九皇子了!” 范成章呼痛的声音传来:“放手,你们这群逆贼!” 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围堵着范家的官兵没有一人发现偏院对岸的草棚外,有个孩童骑着驴子正在远行。 范家的仆役们被五花大绑推出了家门,范成章是最后一个被反绞着手推出门的人。范府门前的空地上,仆役们跪了一地,只有范夫子还站着,正怒视着淮王世子:“萧清时,你这狼子野心的逆贼!圣上不会放过你们父子,识相的还不赶紧退去,如果不然,老夫必定要面见圣上,狠狠参你一本!” 萧清时根本没将范夫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手握马鞭居高临下看着怒视他的范成章:“数年不见,子初长大了。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世兄萧清时。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性命,只想请你跟我走一趟。” 范成章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而后偏过头不再看萧清时。萧清时阴恻恻地笑了:“还挺倔,没关系,过几天等你看清时务就好了。”说完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带走。” 这时兵卒后方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世子爷,错了,这孩子不是九皇子。”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南安县令杜成凯正满脸堆着笑从后方挤过来,“这位小郎君是范阁老的孙儿,名为成章,是九皇子的同窗。世子您有所不知,阁老赋闲在家,还收了一个农户之子做弟子,我想九皇子不在范府,应当是去了那农户家躲避了吧?” 范夫子惊怒:“竖子尔敢!”范成章更是怒骂不已:“你混蛋!你这个逆贼!” 这对爷孙两就算再怒骂,也没能对杜成凯有任何威慑力,反倒是萧清时摸着下颚若有所思:“还有一个学生?农户之子?倒是挺会藏啊。可知那农户之子家住何方?” 贼眉鼠眼的杜成凯咧着嘴笑着,瞟向范夫子的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下官不知,不过下官觉得,阁老家中的仆役肯定知晓。” 阁老又能如何?如今他可是傍上了淮王爷这条大船,若是事情成了,他会青云直上,再也不会看范立恒老匹夫的脸色了! 当日范立恒维护他那穷学生秦朗,害得他不得不责打乖孙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今日不出了这口恶气,他杜成凯就枉为人! 说罢杜成凯自告奋勇道:“下官愿意替世子爷分忧,这询问地址之事就交给下官吧。” 萧清时的目光在杜成凯和范夫子身上转了两圈,冷哼一声:“给你一盏茶的功夫,问不出来后果自负。” 杜成凯兴奋地握住了马鞭走向了范成章:“好嘞!”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4节 范夫子惊惧地护住了范成章:“老匹夫你要做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伤我孙儿!”范夫子悔之晚矣,早知会有今日之祸,当时无论如何都不该被这小人沾上边。 鞭子落在身上时,范成章双眼通红地咬紧了牙冠:“爷爷,我不说,打死我我也不说!” * 今天已经是秦易出镖的第七日了,比起他告诉自己的归期已经超期一天了。简嘉心中挂念他,睡得不是很踏实。朦朦胧胧中,两条狗狂叫了起来,萧子初拍门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朗儿——姐姐——开门啊——救命啊——” 等简嘉打开门时,就见萧子初满脸泪水,素来高傲的他哭得狼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更是出现了许多细小的伤口,身上的衣衫被泥污和血水浸透。 简嘉大惊:“子初,这是怎么了?!” 萧子初嚎啕大哭,哭声惊醒了三娘,在萧子初语无伦次的表述中,二人听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淮南王起兵造反了! 到了这时,萧子初已经忘记自己有多害怕姑母了,他紧紧握着三娘的手呜咽着:“夫子和成章为了救我被官兵捉住了。姑母,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三娘神情凝重,如果可以,她也想救下范夫子一家。可是她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别说去救人了,只怕自身都难保。 见萧子初哭得狼狈,三娘弯腰轻轻逝去了孩子脸上的泪,柔声道:“不哭,我萧家儿郎流血不流泪。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不要失了你皇子气度。” 秦朗立刻上前紧紧拉住了萧子初的手,他红着眼强忍着悲痛安慰道:“子初你别急,先去我屋里收拾一下。” 等两个孩子进了门,三娘立刻转头对简嘉快速道:“秦家不能呆了,追兵随时会过来。嘉儿,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简嘉也懵了:“能往哪里躲啊?”事发突然,她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突然让她收拾东西离开秦家,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能往哪里走。 去镇上?不能,淮王爷既然能精准地找到范家庄,就证明鸡鸣镇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中了,去镇上就是自投罗网。 可她熟悉的地方只有镇上和家里,除了这两个地方还能去哪? 就在简嘉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传来了二叔憨厚的声音:“嘉儿啊,我听见孩儿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二叔睡得正香,就听秦朗和子初两人哭着从回廊下走过。他立刻醒来,一出门就见简嘉和三娘眉头紧锁商量着要去哪里躲灾的事情。 外头的大事二叔不懂,但是说起躲灾这事他熟,简嘉就见二叔指了指西北的方向,建议道:“我们可以去山里。” 简嘉曾经想过,如果发生了战乱该如何收拾东西,值钱的物件不用说,一定要带上的。药品也要带上,万一受伤用得着。食物更不用说,没有吃的去了山里得活活饿死。 当时想得有多好,真到了这一刻根本没有让她慢慢收拾的时间,只能看见什么拿什么。所有笨重的,占地方的东西统统得留下,只能携带一些细软和生活必需品出发。 粗粗收拾了一些物件后,几人在二叔的带领下提着提着灯笼进了山。山道崎岖难行,视野昏暗辨不明东西。怕泄露了踪迹,他们只敢拎着一盏小灯笼照亮前路。就连大黑和大花也束上了嘴套,不能发出一句喊声。 背后的背包装得鼓鼓囊囊,简嘉手里还提着两个不轻的包裹。两世为人第一次逃难,她形象全无,狼狈不堪。当然,三娘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第一次翻山越岭的三娘好几次脚下不稳差点摔了。 翻过几个山头后,简嘉猛然想起了重要的事:“糟了,俏俏还在马厩中,我忘了把它放出来了!”不仅如此,她家的果园里还有三头香猪,十几只鸡鸭鹅。若是官兵发现了它们,它们还有活路吗?都怪自己,只顾着收拾细软,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见简嘉急得都快哭了,二叔小声安慰道:“嘉儿放心,我处理好了。”二叔是最后离开家的人,他不止打开了牲畜们的窝棚,还想办法将家中的一些物件给藏好了。二叔苍老的声音透着一丝骄傲:“你们这些孩子没挨过饿躲过荒,没经验,放心吧,我都办妥了。” 二叔身上的包裹也是最大最沉的,他提着小灯笼准确的找到落脚点,在他的带领下,大家没有一个掉队的。就在众人快要翻过西侧最高的山梁时,秦家所在的山坳方向传来了杂乱的喊叫声,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见数十个手握火把的正停在秦家的院墙外,秦家的大门很快被他们撞开,这些人涌入了院中分散开来四下打砸。 玻璃被打碎的声音陆续传来,寂静的夜里,秦家的异动被放大,简嘉甚至能听见他们嚷嚷的声音。 “没人!” “妈的!人跑了!岂有此理!” “跑得了人跑不了庙,烧了他们的房子,我看他们能躲多久!” 秦家的院中出现了摇曳的火光,建房子时,秦家用得最多的就是木材,木材不防火,一旦有一处过火,很快就会烧成一片。秦家的火光越来越亮,翻涌的青烟顺着风弥漫开来,没多久整个山坳中飘着一股焦糊味。 从火光亮起时,简嘉脸上就失去了表情,乌沉沉的眼中只剩下了熊熊燃烧的房子。 三个大人还好,两个孩子控制不住瞬间哭成了泪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连哭都不敢大声,只能咬着牙任由眼泪糊了一脸。 家没了,他们没有家了…… 简嘉愣愣地看着家的方向,那是她和秦易花了四十多两银钱,耗费了接近两个月一点点翻新出来的屋子,里面每一片瓦上都有他们的指纹,每一块砖都是他们亲手搬进来的。那是她的家,她准备成婚,准备安身立命的地方,现在什么都不剩了,熊熊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三娘紧紧握住了简嘉的手:“嘉儿,你要冷静。”千万不能冲下去,那就着了这群人的道了! 简嘉听不见三娘的声音,只能听见瓦片掉落房梁被烧断的声音。听啊,噼里啪啦,特别响,特别显眼。明明隔了这么远,她甚至能感受到大火的威力。 “真特么的壮观……”简嘉张张口,说出了一句不合时宜却无比真实的话语。 当时为了安全,为了防止战乱,他们特意修建了高高的院墙,加厚了山墙,用了结实的材料。没想到高大的院墙挡住了野兽却挡不住人,坚固的房子挡住了风雨,却挡不住大火。 “人比野兽狠多了。”简嘉木然地开口,“真狠哪……” 三娘看向简嘉的眼神满是担忧和痛心:“嘉儿……” 简嘉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对着三娘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房子烧了可以再建,东西烧了可以再买,只要人没事就好。”说完她看向二叔:“二叔,我们继续走。” 二叔擦了擦浑浊的泪,颤巍巍道:“好孩子,你能想开就好。这乱世啊,人命就是草芥,人活着就好。” 就在二叔准备继续前行时,山坳中陆续响起了几声惨烈的狗叫声。看来官兵带了猎犬来追捕他们,只是他们途径的山道上有陷阱。除了布下陷阱的猎户知道陷阱的位置外,不知情的踩一个伤一个。 翻过山梁后,林子更加茂密地势更加险峻。一路上他们淌过了小溪,绕过了树丛,小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处黑洞洞的山洞前。那山洞口子上生了茂密的葛藤,若不是二叔掀开了葛藤的叶片,众人也发现不了深藏在其中的山洞。 山洞口子不大,里面却很宽敞。几人进了洞后,二叔搬了一块石头堵在了葛藤下方,这样就算山洞里点上了蜡烛,外面也看不见亮。 在洞中点了三根蜡烛后,众人疲惫地坐在了地上,会想到被烧掉的房子,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最终还是二叔打破了沉寂,二叔道:“这个山洞有些年头了,听说是秦家先祖避难时发现的。洞里有水有暗道,就算放火烧山都烧不到这里,我们可以在这里安心住着。” 饶是三娘心态好,看着空荡荡的洞穴,也不免有些泄气:“想法挺好,只是我们出来得匆忙,并没有带食物。只怕用不了几日,就饿得扛不住了。”方才他们携带的食物不算多,应该撑不了多久。 秦朗解下了随身携带的弓箭,眼神坚毅:“兄长说我的箭术已经大有长进,我会出去捕猎,我还会捉鱼,一定不会让大家饿着。” 秦朗的话让众人心头一软,二叔笑着摸了摸秦朗汗津津的小脸,宽慰道:“我们朗儿就是厉害,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家里人了。不过养家糊口这种事哪里需要你这个小娃娃操心,放心吧,我和易儿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二叔捏着一根蜡烛站起来走向了一侧的山壁。这时简嘉才发现,原来山洞周围的石壁上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洞口。二叔去的这个洞穴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它有秦家的客房那么大。洞穴中堆着七八个麻袋,从被老鼠咬出的破口处,能看见里面金灿灿的稻谷。 简嘉愣了一下:“二叔,这些粮食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啊?”装稻谷的麻袋和家里的麻袋一模一样,这些粮食显然是从家里拿来的。 想到家中那么多粮食被付之一炬,简嘉顿时觉得心痛。早知如此,去年买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二叔笑道:“去年你不是说过外头可能会乱吗?我每次进山的时候就带一点,易儿有时候也帮着扛一些,然后就积攒了这么多。这稻子晒得干,吃的时候用石头稍微磨一下就是大米了。” 麻袋中不止有稻谷,还有去年晒干蒸好的红薯干和菜干,众人甚至还发现了一小坛子咸菜和干面条。二叔还准备了锅碗和简单的调味料,虽然不如家中那般精致,可已经能让他们短期内不挨饿了。 在简嘉不知情的时候,二叔竟然默默的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简嘉心中酸涩:“二叔,谢谢你。”要是没有二叔,他们一行人就算不被官兵抓到,也要饿死在山山。 二叔笑着摸了摸头:“谢什么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还在山上藏了一些粮食,放心吧,饿不着!” 忙碌了一整夜,众人正好也饿了。大家支起了锅煮了一锅面条,就着咸菜填了肚子。 外头天光已经发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萧子初捧着粗瓷碗,再一次想到了范成章,他低着头闷闷地说道:“不知道夫子和成章现在好不好,不知道那群逆贼会不会折磨他们……” 秦朗偏过头揉了揉眼睛,大口的吃起了面条:“子初,吃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一会儿我们好好练习箭术,练好了箭术就能下山找成章了!” 简嘉其实并不饿,她捧着碗双目放空,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戳着快要坨了的面条。家没了,秦易回来之后怎么办?话说秦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嘉儿,嘉儿。” 三娘的声音唤回了简嘉的意识,简嘉连忙抬头看去,笑道:“怎么了三娘?对不住啊,我刚刚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了?” 三娘抿了抿唇,轻叹一声,摸了摸简嘉的头发:“不要硬憋着,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好好的家说烧了就烧了,就算那不是自己的房子,她看着也揪心。更别说这房子是简嘉和秦易辛辛苦苦造出来的,就这么没了,简嘉心里一定难受。 简嘉笑了笑:“没什么,三娘你不用担心我。比起这个,你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几人躲在山中也就罢了,三娘是长公主,她注定要回到朝堂,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蜗居在此。 三娘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焦躁:“我在等。”鸡鸣镇不属于淮南王管辖的地界,这次淮南王世子突袭带的人手不会太多。 她在等待救兵的到来,等脱困的时机到来。 作者有话说: 阿聋:你被偷家了哦~ 秦易:闭嘴。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兵变(下)◎ 一夜之间, 鸡鸣镇成了人间炼狱。镇上的百姓们还在睡梦中,家门就被粗暴的踹开,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惊慌失措,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性命。 叛军杀了人抢了值钱的物件后还会放下一把大火,这一招他们用得纯熟。祥和的鸡鸣镇变成了一片火海,大火将天空映成了红色。最初时火焰中还会传来惨烈的哭嚎声,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 哭声越来越低, 最终被墙倒屋塌的声音吞没。 破晓时分, 萧清时带着他的一千兵甲站在凤鸣镇外的官道上,他身后的囚车中关押着十几人, 这其中就包括太子和范夫子爷孙。萧清时就是为了太子而来,摸清太子下榻的驿站后, 昨夜第一时间他就控制了太子,可笑太子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包了圆。 囚车身后的马车上装着满满的金银珠宝, 萧清时轻笑一声:“没想到这小小的镇子还挺有油水, 难怪我们的太子殿下对这里念念不忘。还是做太子好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萧清旭没有说话,他静静扫了萧清时一眼后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什么萧清时还不杀他,如果互换身份,他会第一时间斩下太子的头颅。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这条命留着还有用。 这时一个官兵从后方小跑至萧清时身前, 他双托着密函举过头顶:“世子。” 萧清时展开密函快速扫了一眼,然后随手揉皱了丢到一边的草丛中, 又抬头看向了西北方向:“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九皇子还没抓到?” 得知杜成凯没能捉到人, 还让猎犬受伤后, 萧清时都快气消了:“废物东西,一个孩子都捉不到。也罢,点一百将士随行,我亲自去带我们这位九殿下回宫。” 就在萧清时点兵结束准备出发时,他侧目看了看囚车的方向,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将太子和范立恒爷孙也带上,我们这位九殿下平日和太子最为要好,范立恒是他的恩师,他和这位小兄弟情同手足。九殿下赤子之心,有他们几人在,还愁他不出来?” * 囚车在山道上摇摇晃晃,昏迷了几个时辰的范成章猛地喘了两口大气慢慢睁开了双眼:“爷爷……”范夫子应了一声后泪如雨下,想要搂紧孙儿,又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杜成凯那狗贼下手阴毒,为了逼问出秦家的地址,成章活生生被他打晕了过去。那之后他还不罢休,转头逼问范长喜。可怜范长喜被打得鲜血淋漓依然不肯松口,最后被一个急了眼的兵卒一刀插进了胸口。范长喜才十八岁,就这样双眼大睁着死不瞑目! 范家的仆役心惊肉跳,听说再不交代谁都逃不过,一个新来的仆役被吓破了胆,这才开口说出了小石村的方位。 范成章全身都是伤痕,醒过来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热,迷迷糊糊地说起了胡话。他一会儿喊着朗儿和子初的名字招呼他们去玩耍,一会儿眉头紧皱呼吸急促地喊着:“我不说,不说!你打死我我也不说!” 范夫子一手搂着孙子,一手捂着眼,老泪纵横。 前方的囚车中,柳思瑶的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方才兵卒要将她拖出太子所在的囚车时,她拼命抵抗才留了下来。昨夜她亲眼目睹了无数的惨剧,深知跟着萧清旭才有活路。她一个弱女子一旦落单,也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虽然萧清旭就在身边,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害怕,一看到这群凶神恶煞的将士腰间佩戴的长刀,柳思瑶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太子哥哥,你说,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萧清旭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柳思瑶的面庞,眼底闪过了一丝懊恼:“早知会有今日,我就不来找你了。”若不是柳思瑶作死跑出了太子府,他现在还好好的呆在都城,怎会流落乡间,被这群逆贼给捆绑了。 柳思瑶却没看出萧清旭眼底的不耐,她摇着头泪雨连连:“瑶瑶不怕死,能和太子哥哥死在一起是我的福气。太子哥哥,你说有人会来救我们吗?” 萧清旭苦笑一声:“难。”他也希望有人能来救他,可昨夜他的亲随要么被杀死要么被关了,只怕他出事的事情到现在都无人得知。等消息传开时,也不知他那时怎么样了。 囚车慢慢靠近了秦家大院,还没挺稳,范夫子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起身看去,只见秦家院墙倒塌,屋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上还漂浮着青色的烟尘。 范成章猛地从车中站了起来,他抓着囚车的栏杆,双眼大睁着死死盯着焦黑的房子想要呐喊。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他从囚车中伸出手无助地抓挠着,口中却只能喊出不成调的嘶嚎声。 范夫子的心里却升出了一丝希望,秦家被烧了,证明这群人没有找到长公主和子初他们。想到他们现在是安全的,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 就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秦家,烧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将来能不能恢复。 萧清时率先从马上翻身而下,他迈进了秦家的院落中。一进院门,一股热气混着难闻的焦糊味迎面而来,萧清时不悦地皱了皱眉,环视着眼前的院子。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5节 大火烤焦了靠近屋子的部分菜蔬,菜畦间散落着灰白色的灰烬,秦家的房子墙倒屋塌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萧清时一眼就看中了那一片空旷的晾晒场,这里地方大,又没有遮拦,最适合让太子一行站在此处高声呐喊了。 萧清时手一样,对身后的兵卒道:“把他们押进来,让他们喊得大声些。”声音不大,怎么能引出九皇子? 这时杜成凯从果园的方向跑了下来,他嘴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光。别说,乡下的鸡鸭就是美味,虽然逮这些畜生有些费力,但是吃起来真香啊。 杜成凯领着七八个差役,对着萧清时点头哈腰:“世子大人,您怎么来了啊?” 萧清时上下打量了杜成凯一眼,阴恻恻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因为你无能,到现在都没抓到九皇子。废物玩意!” 一马鞭下去,杜成凯被抽了个正着,他缩着身体抽着气却不敢哀嚎,只能谄媚地笑着:“世子大人教训得是,是下官无能,找不到这些刁民的藏身之处。大人英明神武,一定能找到他们。” 杜成凯其实很委屈,秦家这边的山头本就难行,稍微好走一些的山路上满是陷阱。昨晚几个兄弟中了招,他能用的人手越来越少了。太阳逐渐升高,山林间越来越闷热,他就不信淮王世子有通天之能,能让那九皇子自己跑出来。 可是当杜成凯看见被五花大绑推进来太子和范夫子一行时,他双眼一亮,竖起了拇指:“不愧是世子大人,还是您有办法。” 兵卒们站成了一圈,对着四个方向高声呼唤起来:“萧清贤,你二哥在此——” “萧清贤,你的恩师和挚友在此——” “萧清贤,你出来——” 整齐划一的声音惊得周围山林中鸟雀飞散,萧清时满意地点点头:“再叫几声,他们一定能听见。” 跋山涉水折腾了整晚,简嘉和三娘他们挤在一处陷入了熟睡。当山洞外传来声音时,首先作出反应的是两条狗子,大黑和大花压低声音对着洞口的方向喊了两声。两声狗叫后,简嘉等人才醒了过来:“有人上山了?” 二叔快速进了身后的一个山洞,没一会儿他退了出来肯定道:“没有,他们没上山。”这个山洞中有一个洞口通向最高的山梁处,先人在里面挖了能观察外面情况的孔洞,看上一眼就能知道有没有人上山。 萧子初皱着眉仔细听:“他们是不是说,夫子和成章在他们手里?” 秦朗凝神听了一阵,肯定地说道:“是的,夫子和成章在他们手上。”怎么办?他们要是不下去,这群人会不会伤害他们?” 三娘思考了一阵,轻声说道:“既然他们没上山,我们可以去探一探情况。” 原以为从躲藏之处到最高的山梁有一段距离,没想到跟着二叔从一个山洞中走出后没多久,他们就已经到了最高的处。往下一看秦家的院子清晰可见,怕被人发现,五人趴在了山梁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情况。 简嘉眼神不太好,喝了很多枸杞和决明子,依然分不清谁是谁,她只能看清家中的院子中有人影在晃动,看数量不是很多:“好像没几个人?” 三娘已经将人数大概数了一遍:“有一百多号人,领头的那个我看不清。” 这群人中眼神最好的就是秦朗,秦朗一眼就看到了五花大绑的夫子和成章,看清这两人的情况受,秦朗的眼眶瞬间红了。萧子初连忙问道:“朗儿,你看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秦朗强忍着悲痛,哽咽道:“夫子和成章在院子里,他们受伤了,成章的衣服上都是血。”萧子初细细看去,他看不清范成章的脸,却看见了秦朗所说的血衣。 “这群畜生,他们一定对夫子和成章用了刑!”萧子初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立刻冲下山去,把这群人都杀了。 秦朗还看见了太子殿下:“子初,你的二哥也在,就是成章前面那个。” 三娘眉头一松,昨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此刻豁然开朗:“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带兵的应该是淮王世子萧清时,他自诩淮王嫡子,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让淮王重视他。他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太子。我想昨日太子到了柳家村,萧清时接到了消息发动奇袭。但是这里不是淮王地界,他带不了多少兵卒。” 简嘉甚是惊异:“只带一百多人就能发动奇袭?” 三娘微微颔首:“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我觉得他可能还有其他的兵卒,那些兵卒有可能同他分散开去执行别的任务了。”萧子初只是个孩子,萧清时觉得擒住了太子和范夫子爷孙,就能乖乖让萧子初下山。 对于秦朗和萧子初而言,眼见着恩师和挚友被困住,二人心急如焚。可三娘和简嘉却摁住了二人:“不要冲动,若是你们下去,才真正着了他们的道,不要让范夫子他们白白牺牲。” 道理他们都懂,可是亲眼看着恩师和挚友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萧子初和秦朗二人死死咬着牙根,眼眶慢慢的红了。 兵卒们呼喊了一炷香后停了下来,萧清时环视着四周的高山,笃定道:“他们应该听到了,说不定正在某一处看着我们。”说完抬脚狠踹了萧清旭一脚,皮笑肉不笑道:“太子大人,轮到你了,来吧,喊上一声,你之前不是和九殿下最要好吗?来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萧清旭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踹了个踉跄,差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好在柳思瑶及时扶住了他,他才稳住了身形。站稳后的萧清旭冷冷瞟了一眼萧清时:“别做梦了!孤不会让你如愿。” 萧清时状似惊讶地后退两步,眼神惊奇道:“原来我们太子殿下真的疼爱幼弟,可喜,可叹哪!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如此兄友弟恭的场面。”说完,萧清时扯着唇笑了笑:“太子殿下您要知道,我这人最恨的就是——兄友弟恭了。” 说完萧清时招招手,对身后的兵卒说道:“来人啊,打断太子的腿。他既然不肯配合,那我只能让他叫得更大声了。” “你敢!”萧清旭大惊,本能地想要闪躲,可手脚都被束缚的他能往哪里躲?疾风闪过,萧清旭只觉得自己的小腿受到了重重一击,“咔”的一声脆响后,他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腿骨被砸断的那一瞬间其实是不痛的,伤口处有一种麻木的感觉。萧清旭想要站起来,可是刚一动弹,柳思瑶就发出了尖叫声:“啊——腿!腿!” 萧清旭茫然地看去,就见自己左边的小腿向外诡异地翻折着。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腿断了! “啊——”说不清是疼痛还是害怕,萧清旭惨烈地嘶嚎了起来。他倒在地上,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腿,沾了灰烬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萧清旭再也顾不得什么太子威严了,只蜷缩在地上抱着左腿哀嚎哭泣着:“我的腿!我的腿!” 萧清时咧开嘴笑了,同萧清旭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出现了恶意的笑容:“早就告诉你了,到了我手里,要听话。”父亲只是让他留萧清旭一条命,没说不能弄残他。 看到萧清旭痛不欲生的模样,萧清时笑得格外开怀,“太子殿下,看到你这样,臣弟可真开心。上次让你躲过了一劫,这一次我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破解之法。” “叫吧,叫得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见!”太阳越来越晒,萧清时解下了头盔,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 实话说,看到萧清旭的腿断了,萧子初几人竟然有几分解气。简嘉嗤笑一声:“想当初害得崔巍断了腿,如今轮到自己,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三娘唏嘘着:“这一砸,太子和皇位多半无缘了。”除非他的腿能恢复如初,如若不然,大景是不允许身有残疾的皇子继位的。这荒郊野岭的,哪里能找到太医为他治疗呢?多拖延一刻,恢复的可能性就小上一分。 萧清旭哭嚎了一阵后渐渐地不出声了,萧清时“啧”了一声,将目光落在了范夫子爷孙二人身上:“你们是自己主动喊,还是让我帮你们喊?” 范夫子扶着范成章颤巍巍地站着,爷孙二人衣衫染血,眼神却是同样的坚毅。到了这种境地,范夫子也没失去气节,他对着萧清时微微颔首:“不劳淮王世子打架,我们,自己来。” 说罢二人面向着西边的大山,一老一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子初——朗儿——躲好——别出来——别出来——” “今日夫子要给你们上最后一课——死得其所!此生你们要做贤臣,亲君子,远小人,山高水远,前路漫漫,徒儿好生珍重!” “子初,朗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好兄弟!我和爷爷先走一步!我们会在天上保佑你们!” 简嘉几人的眼泪顿时绷不住了,他们宁愿范夫子爷孙听淮王世子的话,喊出一遍又一遍让他们出去的话,也不愿意听到他们泣血的关照声。 秦朗握紧了小弓,咬牙切齿道:“我要和他们拼了!”萧子初泣不成声:“我要撕了他们!” 简嘉满脸是泪:“来个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能帮帮他们……” 萧清时冷笑一声:“范立恒你这个老匹夫,给脸不要脸!”这老东西平时看着滑不溜丢,关键时刻也是油盐不进,看来要给他上点真家伙了。 “来人!给我一片一片片下他们的肉,我要看他们生不如死的样子。” 眼看兵卒提着长刀逼近自己,范夫子抖着身体将范成章护在怀里,他捂住了范成章的眼睛,颤声道:“别看,成章别看。不怕,不怕的……” 这时山坳间响起了一声口哨声,紧接着西山的山峦上传来了狗叫声,两条大狗像离弦之箭从山上冲下,向着秦家小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汪汪汪——”狗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下兵卒们握紧了兵器,看向了西山的方向。 萧清时瞬间开心了起来:“人下来了!” 范成章心里一紧:“爷爷,是将军和元帅的声音。朗儿他们不会下来了吧?” 范夫子皱眉向着西山的方向看去,可树林茂密,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急得直跺脚:“哎呀!快回去!别下来!快回去!”不被淮南王世子捉住还有几分生机 ,捉住了,大家都跑不了! 萧清时上前一步狠狠踹倒了范立恒:“一边去老东西,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用。” 范成章连忙扶着范夫子坐下:“爷爷,你没事吧?” 范夫子摆摆手,焦急地看着西山的方向。可是萧清时走到了院墙的缺口前,挡住了他的目光。范夫子懊恼地只拍大腿:“这两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冒失!长……三娘怎么没看着他们?!” 事实上三娘和简嘉他们一脸懵,他们甚至没能听见呼哨声,就见两条狗冲了出去。简嘉也懊恼地直拍腿:“糟了,忘了把大黑和大花拴起来了。”只怪两条狗太通人性了,她根本没想到它们会冲出去。 秦朗却双目放光地拽住了简嘉的袖子:“兄长回来了。” 简嘉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朗儿你说什么?” 秦朗笃定道:“我听见了兄长的口哨声,我听过很多次,一定是兄长。兄长他回来了!” 简嘉心里一惊:“他在哪里?!” 正当范夫子踉跄着要起身时,他听见头顶有什么“咻”的一声飞过,紧接着皮肉被刺穿的声音传来。范成章抬头时,就见萧清时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支两尺长的羽箭。那羽箭从他的后勃颈穿过,竟然穿透了整个脖子,沾血的铁箭头透出了脖子前的皮肉。 萧清时只听耳边传来了破风声,紧接着他脖子一凉,一支羽箭竟然将他的脖颈射了个对穿。他的脖子被这支羽箭卡住了,想要低头看一眼箭矢都做不到。鲜血顺着羽箭锋利的箭头滴滴答答落在了胸前的盔甲上。 萧清时手中的头盔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他想说话,想叫喊,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刺客,周围的山峦上有刺客!究竟是谁如此大胆,他可是淮王世子啊!他是下一任太子啊! 萧清时永远都无法知道到底是谁射出了那支羽箭,他的身形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向前扑倒,眼神中的不甘逐渐涣散开来。 在怀王世子倒下的瞬间,山坳中响起了冲锋呐喊声:“杀啊——” 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山坳中:“反贼头目已死,缴械不杀!”听到这声音,三娘身体一震,眼眶湿得更厉害了:“是清宴,我儿清宴来救我们了。” 密林间冲出了几十个精壮的汉子,为首的那人手握长弓,但凡有反抗的兵卒,都被他一箭射穿。秦朗激动地拽着简嘉的衣袖:“姐姐你看啊!你看啊!是兄长!兄长来救我们了!” 简嘉眯着眼看去,下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她……根本看不清!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池鱼◎ 等简嘉他们从山上下来时, 战斗已经结束。秦家的院子里内外倒了横七竖八的人,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让人闻着作呕。 两世为人, 简嘉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尸体,她抬起手,不知道是该捂自己的眼睛还是该捂两个孩子的眼睛。最后发现两只手捂不了这么多的眼睛, 索性就放弃了挣扎。 两个孩子并没有简嘉想的那么娇弱, 一下了山, 两人就急匆匆的去找范夫子爷孙了。没多久, 院墙内就响起了三个孩子嗷嗷痛哭的声音。 “母亲!”就在简嘉还在人群中寻找秦易的身影时,就听见耳边传来了炸雷似的嗓门。转头看去, 就见一个胡子拉碴身材魁梧的汉子带着三四个汉子快步走来。看到他们衣衫上飞溅的血痕,简嘉竟然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这就是行伍中的人吗?好可怕的气势。 想必这就是三娘过继来的五皇子了,简嘉偷偷看去, 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就在这时, 五皇子和身后的部将单膝下跪,磕在了三娘身前:“孩儿来迟,让母亲受惊了!”“末将来迟,让长公主受惊了!” 三娘温柔地将五皇子和几个将士们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心疼又骄傲地说道:“我儿瘦了,几位将军辛苦了, 一路赶来一定累坏了吧?” 五皇子咧嘴笑了:“不累,母亲一切可还安好?听闻母亲遇到了刺客下落不明, 孩儿心急如焚, 却苦于没有母亲的消息。” 简嘉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不想打扰三娘和五皇子母慈子孝,却没想到她这一退,却引起了三娘的注意。三娘伸手挽住了简嘉的胳膊,将她引到了五皇子身前:“这次能化险为夷,多亏了嘉儿。若是没有她,我可能已经被宵小害了。” 简嘉刚想谦虚一番,就见五皇子双目放光地看着自己:“是你?!” 见简嘉有些懵,就听五皇子笑道:“母亲,世上经由如此凑巧之事!这位姑娘曾经在路上与我偶遇,她帮助我们将陷入沟中的板车拖了上来。” 简嘉恍然大悟,她就说五皇子有些眼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赵清宴拦住了俊俊,她还以为他是山贼要来抢走她的马儿。后来赵清宴拿出随身玉佩抵给她,她才放心借出了俊俊。 世上竟然真有这么凑巧的事,谁能想到路上遇到的赵家郎君赵清宴,就是长公主收养的五皇子啊! 正当三人惊叹这神奇的巧合时,就听秦易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嘉儿!” 简嘉全身一怔,转头看时,就见秦易跨过倒塌的院墙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简嘉眨了眨眼,眼泪哗一下涌了出来:“秦易!” 昨夜逃难时,简嘉没有哭,看到秦家屋子着火时,她也只是笑笑,可是一看到秦易的脸,她的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顾不得赵清宴和三娘还在身侧,简嘉朝着秦易的方向飞奔而去:“呜呜呜,秦易……” 秦易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简嘉搂在了怀里,两人在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房子前紧紧相拥。 简嘉窝在秦易怀里抽噎着,直到现在强压的情绪才翻涌上来,庆幸、后怕、委屈、惊惶……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简嘉泣不成声:“我们的家没了,叛军烧了我们的房子,呜呜呜……东西都没了。” 秦易紧紧搂着简嘉,低头时两滴泪落入了简嘉的脖颈间:“是我来晚了,我又让你受委屈了。”他不敢想象昨夜的简嘉和朗儿他们有多无助,面对凶恶的逆贼,他们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天知道当他看到变成废墟的秦家时,心里有多害怕。 差一点,他就没有家人了。抱着简嘉,嗅着简嘉鬓发上的茉香,秦易的心才慢慢落到了实处。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6节 这次跑镖比预计中多花了两日,原以为替长公主将信件送到芜城给了她的仆从就能返程了。然而在芜城呆了一夜之后,他和林岑身后就多了一支“商队”。 得知长公主被人暗杀,实在放心不下的五皇子亲自挑选了四十位部将,想要将长公主从鸡鸣镇接到他安全的地方。怕被人发现,大家改头换面做了伪装,这样一来行程就被耽搁了。 秦易是从范家庄前面的小路插过来的,路过范家庄时听见庄子中哭声一片才知道昨夜发生了惨剧。心急如焚的他当下什么都管不了了,于是向着家的方向赶来。还没到家门口,他就察觉到了异样。仗着对家附近的地形熟悉,他带着五皇子一行潜入山中埋伏了起来,这才能杀得淮王世子带来的兵卒一个措手不及。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早一分晚一分,情势大有不同。 就在二人相拥垂泪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泼水声。扭头看去,只见二叔手中提着果园中过来浇水的木桶,正往冒着烟的房梁上破水。刺啦声后,已经变成焦炭的房梁冒出了一阵青烟。 见简嘉二人看过来,二叔苦涩地笑了:“这柱子可好呢,灭了火之后还能当碳火用。早些灭了火,还能找一找屋中有没有能用的东西……”虽然知道废墟下不会有什么好物件留下,可他还是不死心,总想看一看心里才踏实。 简嘉和秦易二人静默了一阵,很快加入了泼水灭火的行列。别说,翻找一阵后,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些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头菜叶的螃蟹小车放在了院墙角落,没有被大火烧着的小车拖拽时发出了熟悉又响亮的咔哒声,听到这声音,不知为何,简嘉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果园没有过火,除了几只鸡不见了之外,三头香猪、大鹅、几只大兔子都好好的,俏俏甚至还在马厩中心大地睡觉。不仅如此,果园中还多了几匹马,想来应该是来不及逃跑的差役们留下的。 人虽然可恶,动物却是无辜的,就在简嘉准备拿茅草喂这几匹马时,她突然听见堆放杂草的小屋里有动静。简嘉悄悄后退几步,唤来了秦易。 没多久,秦易揪着一人从草棚中走了出来。杜成凯满身都是汗水,面如土色身体更是抖成了筛糠,堂堂县令双腿软得无法站立,竟然跪在马厩前不顾污脏对着秦易和简嘉直磕头:“别杀我!别杀我!秦壮士,我也是被淮王世子逼迫的啊!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秦易什么都没说,只是揪着杜成凯的后衣领,将他从马厩前拖到了院子中。一脚踹翻杜成凯后,秦易握住了腰间的匕首,神情冷得像冰:“我家的房子,是你烧的?” 早上从范家庄走时,秦易听说了杜成凯的暴行,他亲自带着淮王世子来到了范家庄想要捉住子初,为了问清秦家位置,甚至对年幼的范成章下了毒手,还害得范长喜没了性命。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一旦找到了秦家,烧房子都是小事。 杜成凯知道秦易的身手,他亲耳听见给淮王世子抬尸体的人说,射死了淮王世子的那一箭是秦易射出来的。淮王世子他都敢杀,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就算有九条命也经不起秦易杀啊! 被吓破胆的杜成凯对着秦家废墟的方向连连磕头,拖长声音哀哀求饶:“秦壮士饶命啊!下官身不由己也是被淮王世子逼迫的啊!” 正在挨个儿安抚孩子的范夫子在听见杜成凯的声音后,双眼瞬间红了:“狗贼!还敢狡辩!拿命来!” 气急了的范夫子环视一圈,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去揍杜成凯。这时萧子初默默从身后拿出了一根三尺长的长满了尖刺的木棍:“夫子,用这个打着疼。”这是他下山时让秦二叔帮忙找的“防身利器”,要是被它砸一下,身上肯定都是血窟窿。 萧子初的武器递得恰到好处,范夫子握着木棍咬牙切齿冲到了杜成凯身边,一棍夯下去,杜成凯下意识伸手去挡。下一刻杜成凯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尖叫声,众人抬眼看去时,只见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出现了一长条血窟窿。 “阁老!阁老!下官错了!求求您别打了!”几棍下去,杜成凯双臂都是被尖刺扎出来的破洞,沾上了汗水后,他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范夫子双手握着木棍,往杜成凯的后背和大腿上敲打着,每打一下便会怒骂一句:“狗贼!你身为朝廷命官,南安县父母官,非凡不阻止逆贼伤人,还为他们引路,害了鸡鸣镇无数百姓的生命!就算我杀你千次,也难以抵消我心头之恨!” “你还能算人?!养条狗都知道护着家,你身为鸡鸣镇老百姓的父母官,不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竟然还让他们变成无辜冤魂!狗贼!你等死吧!老夫绝不会让你轻松地活着!” 没多久杜成凯就成了血人,全身上下都是血洞,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衣摆下方渗出了黄色的液体。 秦易捂着简嘉的眼睛,沉声道:“别看,脏。” 范夫子打累了,气喘吁吁地杵着木棍,想到枉死的仆从和鸡鸣镇上的百姓,他恨不得再给杜成凯几棍子。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了三娘的声音:“阁老无需为了这种小人动怒,等事情平息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现在我们该商讨接下来怎么办了。” * 幸好萧清时没一把火烧了范夫子家,众人才能有了落脚之处。萧清旭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会回到范家,住进了失忆之时曾经住过的厢房中。 幸亏范府上住着一个李太医,在他的诊治之下,左腿上火烧火燎的痛才逐渐好转。李太医拔下萧清旭脑袋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慢悠悠地说道:“这条腿呢,草民已经尽力了,只能劝殿下往好处想想了。” 萧清旭苦笑一声:“如今还能有什么好事?” 李太医眉头一挑,声音中带了几分愉悦:“殿下不要这么悲观嘛~喏~因祸得福,您的记忆应当是完全恢复了~想来是因为断腿的刺激太大,让您重拾记忆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言谈间有一种不顾萧清旭死活的轻快。 听到这话,萧清旭抬手捂住了脸。过去的一整年,他都在想办法恢复过往的记忆,没想到竟然会在断腿之后意外想起了丢失的过往。 去年他来到鸡鸣镇,本想争取范阁老在朝堂上的支持,回程时他遭遇了杀手的追杀。随行的几个部下战死,慌乱中他坠入了河中,漂流到了柳家村被柳思瑶捡起,成为了柳水生。 回想过去的这一年糊糊涂涂做过的事,萧清旭痛苦地摸了摸脸。完了,他的皇位完了。这一年他做了太多糊涂事,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统统得罪了。如今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已经失去价值了。 李太医出门后,萧清旭放下了手,沉重道:“太荒谬了。” 父皇让他寻找姑母,他没能找到姑母也就罢了,竟然还临时跑到柳家村。明知道淮王爷不怀好意,他也敢不做防范,落到今日这个田地,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这时门扉轻轻开了,手中端着汤药的柳思瑶红着眼走了进来:“太子哥哥,瑶瑶伺候你喝药。”萧清旭猛地看向了柳思瑶,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恃宠而骄,害得自己成了大景第一位断腿的太子。 “滚出去,不要让孤再见到你!”冰冷的话语从萧清旭口中溢出,若不是念及她曾经救过自己,他还可以说出更加冷酷的话语来。 柳思瑶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清旭:“太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我啊,我是瑶瑶,你不记得我了吗?” 萧清旭冷笑一声:“让你滚,听不懂吗?不要让孤再看到你!” 自从跟着萧清旭入了都城后,两人经常会闹一些小别扭,吵得不可开交时,柳思瑶经常会听萧清旭说一些狠话。可是之前不管吵成什么样,萧清旭都没有让自己滚出去过。一时间柳思瑶如遭雷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引得萧清旭如此厌烦她。 如果是先前的柳思瑶,早在萧清旭说重话时就开始掉眼泪转身离开了。可现在她只是含泪看了萧清旭断了的左腿,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汤药:“太子哥哥心中烦闷,瑶瑶懂的。现在是你最脆弱,最需要瑶瑶的时候,瑶瑶不会离开你的。” 萧清旭刚想发怒,就听卧房外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长公主威严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我进来了。” 柳思瑶连忙擦去脸上的泪,她看到长公主心中就莫名发憷,因而不敢在长公主面前失态。 长公主进门时,就见柳思瑶红着眼行了个礼,而后慢慢退了出去。她微微颔首:“倒是个有礼数的,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任性。” 萧清旭刚想撑起身体,长公主便快步走到了床边,轻轻摁住了他的胸口:“旭儿莫动,太医交代了让你静养,你躺着就行。” 柔软的语调让萧清旭有些惊讶,记得幼时,姑母也是这般对他和颜悦色。,后来自己长大了,听信了流言,觉得姑母是他通向皇位路上的绊脚石,于是就和姑母疏远了许多。没想到在他断腿后,姑母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狠厉,她非但没有伤害自己,还让自己好好休息。 长公主随手端起了床边的汤药,用汤匙搅了搅汤药后,舀起一勺递到了萧清旭唇边:“旭儿,我刚刚接到了消息,淮王的队伍已在长曦郡集结,我想他们的目标是都城。现在你有什么主意吗?” 咽下苦涩的汤药,萧清旭眼神狠厉:“淮王叔狼子野心,几次三番对我和姑母下手,若是再放任他,后果不堪设想。可惜淮王叔手中有十八万精兵,而我手中只有三万散兵,不是他的对手。” 长公主轻叹一声,不紧不慢给萧清旭喂药:“景平这些年确实心大了,圣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些事确实要开始准备了。旭儿,于公我是大景长公主,于私我是你的姑母,淮王叛变是国事也是家事。若是你需要帮助,清宴就在外面,只需你一道旨意,他将立刻去江淮劲军调兵。” 这下萧清旭彻底惊讶了:“姑母……” 赵清宴所在的江淮劲军是一支强悍的军队,虽然人数只有十万人,却能以一当十。淮王造反千载难逢的机会,长公主完全可以让赵清宴起兵直攻皇城。等击败了淮王后,她想要上位也罢,让赵清宴登基也罢,整个朝堂就算有反对之声也不会持续太久。 现在长公主却让赵清宴听自己的,这不是明确地告诉自己,她是支持自己上位的吗?兴奋的同时,萧清旭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长公主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缓声道:“我和你父王因为一些传言起了嫌隙,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手足,近些年也形容陌路。你是个好孩子,姑母这些年做的事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本心吗?若是你同你父王一样,不信任姑母,那我无话可说。” 顿了顿后,她抬头看向了窗外,声音透着几分落寞:“清宴是听说我遇刺担心我才会离开军营,他离营的时间长了总不好。若是你不信任我们母子,出了这扇门后,我便让他和手下的将士回去了。” “信任!我信任姑母,也信任清宴。请姑母唤清宴进门,我有要事同清宴相商!” * 简嘉的心情不是很美好,秦易还没能和她坐下好好吃顿饭,就得再度出发了。上一次,秦易和林岑要给长公主送信,这一次,他们两要去联络太子的部下。她不懂政治,不知范夫子他们有何用意,但是她相信,夫子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他们不会害自己一家。 看着秦易在收拾东西,简嘉跟在他身后,用手指轻轻戳他透过衣衫隆起的肌肉:“理我一下,快理我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呢。”秦易只能放下了手中的物件,一把将简嘉抱在了怀里:“别捣乱了。” 被秦易亲得七荤八素腿发软的简嘉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等秦易放开她,她才正色交代道:“外头兵荒马乱,我知道你和林岑身手好,一路上也得警醒一些。” 秦易哭笑不得:“你已经说了十遍了。我会尽快回来,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简嘉面色微妙:“我就算想累,也没事情让我累。”家都没了,家里的家畜家禽被范家的仆役接到了庄子上养着了,范夫子待她极好,还特意给了她两个婆子使唤,饿的时候只要说一声,婆子立刻会端上好吃的。 简单的温存了片刻,简嘉便送着秦易出了门,她轻轻摸了摸俏俏的脖子:“好俏俏,记得带秦易早些回家。”坐在马上的秦易扯了扯嘴角想笑,可低头互相凝视时,两人眼眶中又开始红了。 “我走了。”马上的秦易笑容温柔。 “一路顺风!”马下的简嘉回以最灿烂的笑颜。 目送着秦易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简嘉笑容逐渐消失,她低头摁了摁眼眶,小声嘀咕:“我这是谈了个什么恋爱啊,聚少离多,才见面又分开。谁家恋爱谈得我这么憋屈?” 腹诽归腹诽,她也明白现在的情势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只是池中的那一尾鱼,运气好的能随着水流游到安全的地方。运气不好的,随时随地就没了命。 转身时,简嘉看见范府门上随风飘动的白幡,这是为了范长喜挂的白幡。来范家庄时,简嘉听见庄子上有人说范长喜命好,能让范老爷为他操办丧事。可丧事办得再隆重又有何用?那个重情重义说话讨喜逢人就笑的长喜小师傅还是没了啊。 就在简嘉凝神看着白幡时,赵清宴从侧门中走了出来,差一点就撞到了简嘉身上。还是赵清宴反应快,及时后退一步稳住了身形:“简姑娘。” 简嘉笑着颔首:“殿下好。” 赵清宴挠了挠脸上的络腮胡,有些不好意思道:“简姑娘不要这么见外,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一声赵家郎君。要不,你唤我名字也行?” 看到简嘉站在门外,赵清宴了然道:“简姑娘是送秦兄弟出门的吧?你放心,秦兄弟这次传讯没有危险,他很快就能回来。秦兄弟身手不凡,心思缜密,一路上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化险为夷。” 这话简嘉爱听,虽然不是夸她的,可是夸她男朋友的话听在耳中同样悦耳。这时就听赵清宴道:“等他回来后,我想让简姑娘帮忙劝劝他。” 简嘉疑惑地眨了眨眼:“啊?”劝秦易?秦易做什么了? 赵清宴有些尴尬地说道:“秦兄弟是将帅之才,做个镖师委实屈才了,他应当有广阔的前程。我希望简姑娘能劝劝他,让他随我们一同攻向都城。” 简嘉笑了:“这事我做不了主啊,事情是秦易在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能勉强他。” 赵清宴无奈地挠了挠脸颊,之前他已经劝了秦易好几次了,他甚至告诉秦易,若是他们这次反击能成功,秦易最起码也能当个正五品的武将。 那可是正五品啊,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得不到的职位!可秦易却看着他慢悠悠说了一句:“我不在乎正几品,我只想寻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差事。” 这可将赵清宴气了个仰倒,难得他看中一个大将,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作者有话说: 秦易:就算对着皇帝我也得说,我心中最好的差事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差事,谁劝都没用。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不欢而散◎ 赵清宴毕竟是皇子, 简嘉和秦易总不能一上来就将他给得罪了。想了想后,简嘉微笑着说道:“等秦易回来,我会同他商量, 若是他实在不愿意,也请殿下尊重他的意愿。” 赵清宴爽快地笑道:“那是自然!对了简姑娘,太子的侍妾好像在找你。”出门时, 他瞟了一眼, 就见柳思瑶正站在简嘉住的偏院门口抹泪。 “那女子也是神人, 哭了一路了, 她不累吗?”在军中呆了数年,赵清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女子, “这么哭下去,她的眼睛能行吗?” 简嘉沉吟片刻, 满脑袋都是问号,柳思瑶找她做什么?之前她说得应该很清楚了吧?如果可以, 她真想找个地方避一避, 不去和柳思瑶碰面。可现在大家同样住在范夫子的屋檐下,若是闹得太僵,也会让夫子为难。 想到要和柳思瑶碰面,简嘉头痛地摆了摆手,沉重道:“你不懂,女主都是水做的,越哭越水灵。” 赵清宴:??? 还有这说法呢? 直到简嘉的背影消失, 赵清宴还没回过神来:“女主是什么意思?” 偏院门口,柳思瑶正蹲在地上小声抽噎, 听见了简嘉的脚步声, 她双眼通红地抬起了头, 话还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 简嘉扶额:“又来了!”她觉得柳思瑶不太像古早玛丽苏文女主,倒像是古早苦情剧女主。如果换成自己哭上这么几日,眼睛早成肿泡眼了。 不得不说,柳思瑶哭的时候挺好看,看在她颜值的份上,简嘉的语气总算没那么冲了:“有事?” 柳思瑶呜呜咽咽:“嘉儿……” 简嘉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抬起手阻止柳思瑶向自己扑过来:“停,有事说事,没事别对我哭哭啼啼,我和你没那么好的交情。” 柳思瑶委屈地抿着嘴,倒是收住了眼泪:“嘉儿,我,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心里憋闷却又无人可以诉说,自从萧清旭太子身份暴露之后,她也跟着水涨船高。曾经的那些至交好友,见到自己虽然笑脸相迎说尽好话,但总是拐弯抹角想要从她这里讨一点好处。她心里虽然欢喜,也明白他们不是真正为自己高兴,而是看重自己“太子妃”的身份。 跟着萧清旭去了都城后,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们见到自己虽然也会客套寒暄,可眼底的鄙夷之色总是不经意流露。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因而在都城大半年,她没能结交到一个知心朋友。 有好多话憋在心里,柳思瑶不知该向谁说,能向谁说。 没想到叛军会将她和萧清旭带到了嘉儿家,更没想到她会和嘉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到简嘉是唯一一个没有刻意接近她讨赏的人,她觉得嘉儿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有骨气也有底线,加上她们曾经还是朋友呢,有些话能对她说。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7节 简嘉敷衍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吧,不过我有点忙,只能听,不一定能回应你。”下山的时候没注意,她的衣裳被灌木划破了。范家的仆从给她拿来了针线,她准备用三娘教她的针法补一下衣服。 偏院中的枇杷树下,简嘉眯着眼穿针引线。这是个高难度的动作,她每次都要花很久才能穿进去。柳思瑶捧着茶杯坐在小桌的另一侧,吞吞吐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简嘉扫了她一眼,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大姐,你有毛病?明明是你自己找上门说有话要说,现在又来这么一句,真是让人火大。 柳思瑶低下头,声音忐忑道:“我觉得太子哥哥不爱我了。” 简嘉手一抖,针扎进了拇指中,疼得她“嘶”了一声。如果不是顾及形象,她都想飚脏话了。偏偏柳思瑶并没有看到简嘉要杀人的眼神,而是垂着头抱怨着:“他让我滚出去,说再也不要见到我了。以前他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你知道吗?他方才对我说话的时候,让我想到了许灵生。” 迄今为止只要一想起许灵生对自己说的话,柳思瑶都觉得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许灵生就不要她了,方才她在萧清旭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情绪,因而她委屈不安又恐慌,迫切地想要找个人聊聊天。 简嘉轻声笑了:“打是亲骂是爱,你们两感情好着呢,分不开。”开什么玩笑,萧清旭和柳思瑶可是男女主,这两人要是不锁死了,剧情还怎么进行下去? 听到简嘉的话,柳思瑶眼睛猛地亮了:“真的吗?嘉儿你不会骗我吧?” 简嘉擦去指尖的血点,面无表情道:“你看我像有心情骗你的样子吗?” 柳思瑶扯着唇笑了两声,眼神惆怅道:“可是这次感觉不一样,我觉得他好像烦了我。嘉儿你说,要是太子哥哥不要我了,我以后怎么办哪?” 简嘉算是看明白了,柳思瑶憋得难受,将自己当成她的感情顾问了。可惜柳思瑶找错人了,简嘉从来不是任何人的解语花,柳思瑶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安慰那是不可能的事。当下她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你是不是没事干?” 这可将柳思瑶问懵了:“啊?” 简嘉无奈道:“如果没事干,你可以去问问范家的仆从,有没有能分给你做的事。烧水劈柴洒扫缝补,总有一样你能干的。实在不行,夫子家还有几个庄子,你还可以去庄子上转转。找点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柳思瑶连忙摆手,着急地解释着:“嘉儿,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哎呀,我怎么和你说不明白呢?”想了想后,柳思瑶打了个比方:“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相公突然之间不喜欢你了,你该怎么办?” 怕简嘉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柳思瑶还设身处地帮简嘉设想了一下:“你的相公很爱你,对你很好。可万一某一天,他不爱你了,他爱上了别人,然后让你滚。你该怎么办?” 简嘉笑了笑,坦然道:“那我滚了就是。” 柳思瑶一愣:“嘉儿,你怎么能将这种事说得如此轻巧?难道你不爱你的相公吗?” 简嘉认真道:“现在是爱的。若真是有那一天,我也会痛不欲生以泪洗面。只是感情是平等的,他不爱我了,我再纠缠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到那时让自己难堪,不如早些离开。” 说完这话,简嘉仿佛明白了柳思瑶痛苦的点在何处。柳思瑶虽然是小说女主,却也是土生土长的大景人士,在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时代,就算夫妻关系再不好,也很少有人会提出和离。 萧清旭是太子,他将柳思瑶带回都城时声势浩大。虽然他许给了柳思瑶太子妃的身份,可是迄今为止他们都没有成婚,换而言之柳思瑶就算想要和离都拿不出婚书来。 一个太子,一个农女,若是萧清旭真的厌烦了柳思瑶,只怕柳思瑶日子不好过。简嘉叹了一声,放缓了声音宽慰道:“你放心吧,皇室也要面子,就算萧清旭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将你赶出去。你不会像普通的和离女子一样流离失所,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柳思瑶眼泪又落下来了,她摇着头声音哽咽着:“可是,他不爱我啊!他不爱我,我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简嘉:…… 想法挺好的,自己也是这么和秦易说的。柳思瑶不愧是古言女主,想法和这个时代的很多女性不一样。 柳思瑶越想越难过:“他答应过我的,他说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他甚至为我退了和张家姑娘的婚约。现在我们还没成婚呢,他怎么能让我滚呢?” 简嘉想了后宽慰道:“太子断了腿心情不好,他可能只是说话冲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 柳思瑶呜咽着:“我亲手为他熬制的汤药,他看都不看一眼……”说着她伸出了手让简嘉看手指上被烫出来的水泡,“你看,烫了好几个泡,他一点都不关心我。” 简嘉吸了一口气老实说道:“不是我为太子说情啊,如果我的腿断了,疼得正厉害,我可能也不会注意到你手上的泡。” 这也是柳思瑶最痛苦的一点:“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哪怕我换了一条不同色的帕子,他都能注意到。他就是不爱我了!” “而且你知道吗?太子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皇后对我说,将来太子是要登基为帝的。我不可能做他的太子妃,更不可能成为他唯一的女人。我不愿意啊,我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他!我希望他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女人,这难道有错吗?!” 简嘉叹了一声,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觉得柳思瑶想要和心上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没问题。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上人,简嘉也是如此。若是现在的秦易喜欢上了别的姑娘,她觉得她只会比柳思瑶哭得更惨。 可是柳思瑶和萧清旭不止身份和地位有悬殊,他们在感情中也是不对等的。从始至终柳思瑶都是索取的那个,不怪皇后看不上她。就简嘉亲眼看到听到的那些事,都觉得柳思瑶过分了。 等柳思瑶哭声稍微平复后,简嘉提醒道:“你出来已经很久了吧?要不要去看看太子?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助?” 柳思瑶抽噎着:“长公主在里面呢,我进去之后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我不想进去,他都让我滚了……”柳思瑶完全沉浸在悲伤中,忘记了方才亲口对萧清旭说下的“瑶瑶不会离开你的”话。 简嘉想了想后,建议道:“你可以去问问李太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太子减轻痛苦。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正需要你的关心。他凶了你可能心里也不好受,你给他个台阶下,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了。”再不济问仆役要个冰盆,给太子冰敷断腿消肿止痛也是好的。 然而柳思瑶却倔强地偏过了头:“我不去!” 简嘉终于忍不住了:“恋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哪怕你和太子身份上有悬殊,在感情上也应该是平等的。你一直伸手向萧清旭乞讨,你需要他的钱,也需要他的爱,更需要他对你矢志不渝一心只爱你一个。你想要的太多,而能给与他的也太少……” 简嘉话还没说完,柳思瑶就炸了,她双目大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简嘉:“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原来我只是一个伸手问别人乞讨的人?嘉儿,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只是想和你说说我心里的苦闷啊!你怎么能如此羞辱我?!” 简嘉:??? 简嘉:…… 是她错了,竟然花时间和柳思瑶分析情况,自己真是傻得可笑。简嘉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不同的人。你想要对我哭诉,寻求我的安慰,那你是大错特错。如果萧清旭不要你,随便你是寻死还是觅活,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看着办。” 柳思瑶气得脸涨红:“你,你,你果然还是那样不善良!” 简嘉凉飕飕地说道:“对,我就是不善良。在我看来,你就是矫情,没事干整天东想西想。我很忙的哦,可不像你这么清闲。太子妃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得补衣服去了。” 柳思瑶愤而起身,似乎想要反驳简嘉,可看到简嘉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气呼呼地甩袖离去。 等她走了之后,简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唾弃自己:“活该,让你多嘴,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有这个时间和柳思瑶掰扯,还不如老老实实缝她的衣裳,要是没多嘴,她的衣服早就缝好了! * 虽然简嘉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范夫子家的,可她没将自己当客人。到了傍晚时分,她主动进了厨房,接下了做晚饭的重任。正好厨娘们忙不过来,简嘉的到来帮了他们大忙。 当简嘉揭开锅盖看到一大锅汤时,她愣了一下:“婶儿,这里面是大麦粥吗?”鸡鸣镇这边的百姓到了夏天就喜欢煮大麦粥,早上煮上一锅放置在阴凉处,能喝上一整天。 厨娘应道:“是啊秦娘子。赵将军说了,让我们看着煮点方便的东西,煮这个最方便了。一会儿我们再烙点饼子,每人发两张饼,就能凑合一顿出来了。” 赵清宴带来的江淮劲军的将士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临时住在范家。范夫子忙着和三娘商讨大事,他们不会管厨房的事。而厨娘平日里烧习惯了小厨,压根儿不知将士们的饭量。 简嘉看了看厨娘烙出来的饼子,不得不说范家厨娘做的饼很好看,直径一尺的软饼薄如蝉翼,边缘还有荷叶边,比她做的饼好看不少。但是简嘉还是要摇头:“婶儿,这饭不行。外面那些人都是上战场的小伙子,大麦粥和荷叶饼吃不饱。别说每人发两张,就算每人发一斤都未必能行。” 这可将厨娘给惊到了:“啊?!那可如何是好?哎呀,都快开饭了,这可怎么办哪!” 简嘉想了想后问道:“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有没有干面条之类的?” 厨娘双手一合:“有有有,是要煮面条吗?我这就烧锅!” 简嘉摆了摆手:“天气热,将士们本来就热,再吃热面条更难受。婶儿你帮我拿一盆冰来,我来做个好吃的。” 奔波了几日、酣战一场后又做起了护院的江淮劲军将士们早已饥肠辘辘,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在路上吃光了,本想着接到了长公主之后就近在镇上买一些。没想到鸡鸣镇被淮王世子一把火烧了,根本买不到吃的。 前锋营副将王犇坐在范家院中的回廊下,伴随着肚子咕咕直叫,他抖了抖装干粮的囊袋,一小把黄豆从囊袋口咕噜噜滚出,落在了他的掌心中。他将掌心伸到了身边的杨少秋眼前:“喏,分你一半。” 俊秀的杨少秋垂着眼帘哼了一声:“都快吃晚饭了,我就不信堂堂阁老能饿着我们。把你的豆子收起来,吃了这玩意老放屁。” 一边的胡炜同情地看了杨少秋一眼:“我劝你还是别嫌弃老王的豆子了,刚刚我去厨房看过了,那厨娘煮了一锅大麦粥,那个饼子摊得都能透光了。哎……好想回军中,杀上两头猪。” 这时就听回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三人转头看去猛地站起了身,笑容灿烂道:“简姑娘好。”将军说了,简姑娘救了长公主是他的恩人,见了简姑娘要像见到自己那样尊敬。而且简姑娘还是秦兄弟的心上人,秦兄弟可真厉害啊,匕首玩得漂亮也就罢了,一手箭术更是出神入化! 简嘉眉眼弯弯,客气拱手道:“三位大哥好,不知能不能来帮忙抬一下晚饭呀?” 虽然知道晚饭没什么期待的,可三人还是乐呵地跟上了简嘉:“交给我们了!”人美心善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别说让他们帮忙抬晚饭,就算让他们帮忙犁地他们也乐意。 杨少秋看着简嘉的倩影笑嘻嘻地说道:“简姑娘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见过。” 简嘉诧异回眸:“哎?真的吗?” 杨少秋笑道:“是啊,我和将军去运货,板车翻沟里了。” 杨少秋这么一提醒,简嘉恍然大悟:“啊!原来那时候你也在啊!我真没什么眼力劲呀,竟然不记得你们了。” 杨少秋笑出了白牙:“以后就记得了。简姑娘,我叫杨少秋,您只要记得我是我们军营中长得最俊的那个就好。” 简嘉差点笑出声,她认真看了看杨少秋的眉眼,而后夸奖道:“杨将军英姿勃发,果然很帅气!” 王犇瞪着杨少秋,凉飕飕地对胡炜说道:“某些人现在笑得开怀,当时还出了馊主意哦。”说完他扬声道:“简姑娘,我叫王犇,可力拔千钧,是我们江淮劲军中力气最大的。你离杨少秋远一点,这家伙花花肠子可多了!” 杨少秋咬牙:“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简嘉很快就记住了她唤来的三位将军的名字,长得白净帅气的是杨少秋,有着比秦易麒麟臂还要粗的胳膊的是王犇,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的是胡炜。他们是江淮劲军优秀的将领,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可她还是觉得她家秦易最帅气最厉害。 半个时辰前,胡炜曾经偷偷潜入过厨房,那时他只看到了一大锅大麦粥和正在揉面的厨娘。没想到这次进厨房,他竟然闻到了一股鲜香的肉味! 肉,竟然有肉!切得薄厚均匀的肉片整齐码在了一个大盘子中,简嘉有些抱歉地说道:“天气热,夫子家没准备多少肉,今天先让大伙凑合一下,明天给大家加餐。” 胡炜感动极了,他认真看着简嘉:“简姑娘,你是大好人。”不但让他免于喝粥,还能让他吃上肉片! 厨房中的案桌上放着三个大木盆,木盆中满满当当都是金灿灿的面条。油亮的面条松散地堆成了尖尖的小山,油香混着面香扑鼻而来。 王犇顿时没什么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香啊!不是说今晚喝大麦粥吃饼吗?” 简嘉笑着解释道,“大麦粥可以用来当汤喝,我们先把这三盆面条搬到花园中的教室里,再回来盛粥拿碗。” 王犇他们果然力气很大,方才简嘉和厨娘废了九牛二虎才将木盆抬到了案桌上,他们只是轻轻一搬就将大盆的面条搬走了。就在简嘉准备端走凉面调料汁时,一双有力的手从他身边伸出,稳稳地端起了小木盆。 抬头看去,就见赵清宴笑道:“这种小事招呼一声就行了,不用亲力亲为。”顿了顿后,他问道,“听厨娘说面条是你做的?我替将士们谢谢你。” 简嘉倒是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借花献佛。”用的是范夫子家的米面粮油,她只是出了一点时间。 很快院中的将士们就人手捧着上了一个粗瓷大碗,碗中盛着冒尖的面条,面条上还压着一撮碧绿的黄瓜丝和五片白水五花肉。在配菜和面条上浇上一小勺酱汁,再快速将面条和酱汁搅匀,一碗清凉解暑咸鲜宜人的凉面就算大功告成了。 赵清宴搅起一团拌好的面条塞入口中,冰凉的面条劲道弹牙,酱汁咸中泛甜,黄瓜丝清脆爽口。一口下去饥肠辘辘的肠胃瞬间熨帖,疲乏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好吃,是适合江淮劲军将士们口味的面条!也是适合这个季节的味道,早就听说都城兴起了一种适合夏天吃的皮子和面条,想来就是这样的味道了吧? 赵清宴端着面碗一边吃,一边看将士们的反应。果然将士们非常满意,一边吃一边笑着。 简嘉站在临时拼接的案桌后方忙碌着,她一手接过将士们的空碗,另一只手捏着筷子忙不迭往碗中添面条:“不够吃的可以来加面和大麦粥啊,量大管饱!”除了肉片不能加之外,只要盆中还有面条和配菜,她都会给将士们添上。 将士们第一次在夏天吃到这么凉爽又美味的面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接过碗时,都会对简嘉真心说上一句谢谢。 将士们吃饭速度挺快,原以为他们要吃上一个时辰才结束,没想到两盏茶后,大家就放下了碗筷。不仅如此,他们还自觉的洗好了碗筷后整齐堆叠在了一起,大大减轻了厨娘的工作量。 江淮劲军的将士们不光打仗厉害,吃饭也同样生猛。她和厨娘足足煮了五十斤面条,已经快要见底了!看着空了的三个木盆,简嘉满满都是成就感。她决定接下来只要她掌勺,一定会让将士们吃饱吃好。 作者有话说: 林岑:怎么了秦老弟,没胃口吗? 秦易:想吃嘉儿做的凉皮和凉面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争一争◎ 兵荒马乱的年月, 葬礼都办得格外简单。停了两天的灵后,范长喜下葬了。他是夫子在都城中捡来的小乞儿,无父无母的他好不容易在范家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范夫子蹲在新立的坟前弯着腰烧纸,火光将他的脸熏得通红:“长喜啊,这辈子跟着我你没过什么好日子。下辈子投个好胎, 有爹娘疼爱, 有兄弟帮衬, 来世诸事顺遂。你啊, 向前走别回头,早早喝下孟婆汤, 早些抢个好位置。” 范夫子说不下去了,他抬起袖子擦擦眼中的泪, 然后对萧子初招招手:“子初,你来。”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8节 萧子初红着眼上前, 范长喜是为了保护他才会被叛军害死, 他当得起自己一拜。躬身一拜后,萧子初抽了抽鼻子,瓮声道:“长喜,一路走好。” 范夫子颤巍巍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墓碑后,声音苍凉:“回吧。” 刚回到范家,仆从就快速来报:“老爷, 粮食已经准备好了。”范夫子疲惫地点了点头:“派人送到镇上的安置处。” 鸡鸣镇被一把火烧了,镇上幸存的百姓流离失所缺衣少食。十里八乡的富户们自发组织了起来, 在镇上建了个安置处。大家有钱出钱, 有粮出粮, 有力出力,不能眼睁睁看着父老乡亲受难。 混乱中,范家的驴子跑了,到现在还没找回来。家中虽然有马匹,可是那是江淮劲军的将士们和秦家的马,夫子不想用这种小事麻烦他们。因而想要送粮食到镇上,只能范家仆役人力拖着去。 正当仆从拖着粮食准备出发时,就见简嘉牵着俊俊从门中走了出来,仆从顿时双眼放光:“秦娘子,你去哪里?” 简嘉温声道:“我要去镇上买点东西。” 那仆从眼神欣喜地看了简嘉一眼,而后询问道:“秦娘子,老爷让我将这车粮食送到镇上去,咱两顺路。能借你家俊俊拖一下板车吗?这车粮食有点重,我有点拖不动。” 简嘉爽快地说道:“行啊,你也别跑这一趟了,粮食交给我吧,夫子需要将粮食送到哪家?” 仆从千恩万谢道:“送到镇上的安置点去。很好找的,就在凤鸣楼前面的广场上。” 简嘉愣了一下:“嗯?安置处?什么情况?” 仆从恍然大悟:“原来你还不知道哪?淮王叛军从镇上过,烧杀抢掠害了不少人哪!现在镇上一团乱,根本买不着东西。”说完这话仆从自觉失言,神色讪讪地看了看简嘉。他还指望简嘉的马儿帮忙拖板车呢,要是简嘉得知了真实情况,岂不是不高兴出门了? 简嘉没将那仆从的小动作放在心上,她全身一怔,神情凝重:“竟有此事……”她只当淮王世子捉了太子之后就离开了镇上,却不知他竟然在镇上杀人放火。 简嘉突然开始担忧:“不知道崔巍怎么样了。”她得加快速度,赶紧去镇上看看。 秦易和林岑返程时正好遇到了闷头赶车的简嘉,林岑连忙唤道:“弟妹,弟妹!嘿,发什么呆呢?” 简嘉勉强地笑了:“你们回来啦?” 秦易和林岑二人勒住了马,秦易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三个青年道:“三位将军见谅,让我和家人说两句话。” 那三人矜贵颔首,神色淡淡道:“行。” 秦易认真看了简嘉一眼,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板车上:“要去镇上?” 简嘉应了一声:“听说镇子被烧了,也不知崔巍怎么样了。我去看看情况,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秦易宽慰道:“崔巍没事,你不用担心。” 就在秦易还想说两句时,他身后一人催促道:“说完了吗?说完赶紧上路。” 简嘉对秦易微微一笑:“去吧,回见。” 眼看着秦易他们打马离开,简嘉也轻轻抖了抖缰绳:“好俊俊,走吧。”秦易回来了,她心中的焦虑和不安也逐渐散去。既然秦易能肯定告诉她崔巍没事,想必他们这两天应当联系过。 简嘉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大半,就是不知镇上现在怎么样了。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转头一看,只见秦易单枪匹马追了上来。 简嘉狐疑道:“你怎么来了呀?不是要带太子的属下去范家庄吗?” 秦易翻身下马接过了简嘉手中的缰绳:“带路有林岑就行了,我同你一起去镇上。你骑俏俏,我来赶车。” 两日没见秦易,他的下巴上冒出了浅浅的胡茬。明明身布衣,可简嘉却觉得他驾车的动作赏心悦目。 看着简嘉时不时转头偷偷看自己的模样,秦易忍不住笑了:“给你带了礼物。就在马鞍旁边的行囊里面,用油纸包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压坏。” 嗯?什么礼物还害怕压坏? 简嘉很快从行囊中掏出一个包扎得严实的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放着两个被压散了的果子,从外形上看像是荷花酥。 秦易有些遗憾的问道:“是不是压坏了?” 简嘉笑着摇摇头:“没压坏,很好看,看起来特别好吃。” 和简嘉相处这么久,秦易哪里不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如果没压坏,她早就献宝似的捧着荷花酥让自己看了。秦易笑道:“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捏了一小块荷花酥送入口中,酥皮入口即化,浓浓的奶香味弥漫了整个口腔,果然吃甜食能让人幸福。简嘉眯着眼睛问道:“好吃,哪里来的啊?” 阳光穿过树冠落下,闪烁的光影在两人身上不停地闪现又消失。秦易温柔的声音响起:“去传信时正好碰见主家家宴,我觉得这果子好看也好吃,就带了两个回来。” 简嘉只吃了半块就将油纸包细心包好了,“那我得留着,慢慢品味。” 山道上两人不紧不慢地赶路着,偶尔想起了什么就会说上两句。 简嘉已经在夫子家住了几日了,夫子家很好,但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这两天她想了很多,正好秦易回来了,她想和他商量一下:“我这两天在范家庄问了一圈,庄子上有个小院可以租,我想等长公主他们离开之后租下那个院子,你觉得怎么样?” 秦易没什么意见:“都听你的。” 简嘉又叹道:“我还想再找之前的工匠帮忙修房子,就是听说长曦郡已经被叛军占领了。只希望那些叛军积点德,别在城中大开杀戒烧杀抢掠,给城里人留一条生路。” 秦易道:“淮王只敢在人少的地方下狠手,长曦郡八十多万人,他不敢烧杀。”鸡鸣镇地方小,管控容易,淮王世子烧杀抢掠之后还能将罪名推到流寇身上。长曦郡可是人口重郡,若是淮王在城里烧杀只会激起民愤。失了民心的帝王,不可能在上位上坐得稳。 闲聊间,鸡鸣镇近在眼前。看到前方的一片焦黑后,简嘉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难怪范家仆从听说她要到镇上买东西,眼神会那么古怪,原来整个鸡鸣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整个镇子墙倒屋塌,焦黑的残垣断壁上还在惨烈的冒着烟。口鼻上绑着布的乡亲手中提着水桶在原本的大街小巷中穿梭,看到哪里有明火就浇上两桶水。废墟之间的空地上满是黢黑的水印,刺鼻的焦糊味充斥着镇子每个角落。 街边的大柳树被大火烧秃了枝叶,每一颗树下都依靠着几个蓬头垢面的百姓。他们有些是从火海中侥幸逃出的幸存者,有些是听见噩耗从远处赶回来的乡亲。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他们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暗淡无光。 废墟中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在翻找着,有人在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家里翻找着还能用的物件,有人则扒开焦黑的瓦砾碎片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驾马行走在变了样的街道上,简嘉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生于和平年代的她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眼前的这一切都在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时有两个人抬着一团焦黑从他们眼前的走过,简嘉下意识看去,只来得及看见焦黑蜷曲的人形轮廓。下一刻她的双眼被遮住了,秦易悲伤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别看,嘉儿,别看。” 虽然穿越来大景的时间不长,她已经将鸡鸣镇当成了自己的家乡。看到自己熟悉的风景变成了废墟,相熟的乡邻或是下落不明或是,简嘉心里升出了一股莫大的恨意。 “畜生!”淮王世子真是畜生,他想要捉拿太子,直接捆了太子就是,为什么要对镇上的人下手?这些可怜的百姓手无寸铁,是大景最老实最善良的人。 萧清时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就不该让他死得那么轻松,就该把他吊起来凌迟火烤。”简嘉的哭腔满是愤恨,“淮王父子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咒骂声中,两人已经来到了凤鸣楼前。和周边所有的建筑一样,凤鸣楼也成了废墟,只剩下几面熏得焦黑的山墙。凤鸣楼前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十几座草棚,有些草棚中安置着受伤的百姓,有些草棚中正在施粥,虽然场面有些乱糟糟,但是整体算是有序。 崔巍熬了好几宿没睡觉了,看到秦易和简嘉二人到来,他瘸着腿走出了草棚。贵公子经历了淮王作乱,又在火场中滚过一遭,身上华丽的衣衫早已污脏得看不出本色。他鬓发凌乱,同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同简嘉二人对视一眼后,崔巍咧嘴笑了两声:“哎呀,本少爷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 秦易和简嘉什么都没说,红着眼上前各自给了崔巍一个大大的拥抱。劫后余生的崔巍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狼狈地偏过头擦了擦眼睛,用笑容掩饰了自己的种种情绪:“好啦,你们两还挺多愁善感,多大的人了,还抱抱。” 崔巍这次的损失很大,他的靠鸡鸣镇发家,半个鸡鸣镇的商铺都是他的。淮王放火之前还让人洗劫了商铺中的银钱,一把火不止烧光了鸡鸣镇,也将崔巍的大半身家烧没了。 简嘉不知该如何安慰崔巍,倒是崔巍很洒脱,他晃着破了的折扇摇了摇:“千金散尽还复来,人没事就好。我听说你们家的房子也被烧了?狗日的萧清时,和他老子一样心狠手辣。” 见简嘉看着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凤鸣楼,崔巍豪气道:“别难过了,做生意的有赚有赔。就是今年可能没办法给你们分红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我人还在,早晚把这笔银子赚回来。” 简嘉倒不是在意分红的事,她只是在思考:“凤鸣楼烧得这么厉害,你躲在哪里逃出来的?”就连后院的马厩都烧空了,除非凤鸣楼有地下室,不然简嘉想不到崔巍该如何逃生。 崔巍折扇一收,眼神中露出了几分庆幸:“说起来也是幸运。兵变那一天,得知太子要下榻凤鸣楼,我心中膈应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就去南安县城的铺子住下了。若是那一日我还在凤鸣楼,只怕凶多吉少,这么看来萧清旭也不能算是个完整的扫把星。” 简嘉悠悠道:“可是,如果他不住在凤鸣楼,说不定就不会有这场兵变。” 崔巍面色一僵,恍然大悟:“对哦!他果然就是扫把星!”气呼呼地刮了几下折扇后,崔巍又重新变得开心了起来,“听说那厮腿断啦?哪条腿呀?” 简嘉想了想:“好像是左腿?对,左小腿。” 崔巍笑容更灿烂:“天道有轮回,当日我尝过的断腿之痛,也要让他尝一尝了!太子的人已经到了范家庄,作为主帅,太子得亲自领兵,我倒要看看这一路上又是打仗又是赶路,他那条腿准备怎么安放。” 简嘉上下打量了崔巍几眼,幽幽道:“我发现你真是不出门什么事都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么多消息的?” 崔巍呲着牙,故作神秘:“秘密~” 这时许灵生怀抱着账册走了进来:“少爷,附近几个县城的救援到了,领头人说要和您见一面。”说完这话后,许灵生才看到了简嘉和秦易二人,他对着二人有礼地颔首。 许灵生只有月末月初比较忙,来不及算账时才会在凤鸣楼住下。兵变那日他住在家中,等第二天一早赶到鸡鸣镇时,才知道昨夜发生了惨剧。 崔巍艰难起身拍了拍衣衫,他对秦易二人说道:“我先去忙了,有空再找二位闲谈。”向着草棚外走了两步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秦易:“秦易,人这一辈子转运的机会并不多,普通人一生可能只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错过了就真没有了。” 回范家庄时,板车已经空了。简嘉和秦易坐在板车上,任由两匹马拉着他们往家赶。一路上秦易格外沉默,简嘉忍不住问道:“方才崔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易坦然道:“崔巍在我们家看到长公主的那一日对我说,让我以后跟着长公主,长公主会提携我,比跟着他做个镖师强。我没同意,我觉得做个镖师很好,崔巍是个好东家不会苛待我,离家近银钱也多,我对镖师这个差事很满意。” 听到这话,简嘉笑了:“说起来前两天赵清宴也让我来劝你,说让你跟着江淮劲军的兄弟们去攻打淮王,事成之后能让你做五品武官。你是知道我的,我尊重你的选择。做镖师也好,做武将也罢,我们一家人只要平平安安在一起就行。” 秦易定定地看了简嘉许久,他抬起手轻轻撩起简嘉的鬓发别到她的耳后:“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家人只要平安健康地在一起就好。可是我现在发现,无论是做镖师还是做武将,其实都有无可奈何之处。” “做个镖师风里来雨里去,来了急镖说走就得走,顾不上家里帮不了你。做了武将身份和待遇虽然比镖师好很多,但是将来免不了要成为别人的棋子,一言一行都要受到别人的管束。我又是个蠢笨的人,若是没能领会上封的意思,说不定还会给家里带来灾祸。” “更何况武将的身份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需要我用命去争。所以崔巍和赵清宴找我的时候,我拒绝了他们。” 简嘉应了一声,握住了秦易的手:“那就做个镖师吧,家里还有银钱,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不会让一家人挨饿受冻。” “可是……”秦易眼神挣扎,“可是自从看到家里房子被烧,看到鸡鸣镇的惨状之后,我动摇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百姓永远都是池子里的鱼。有品级的武将在都城中算是小官,可若是回到县城中,就能调用县城驻军。如果淮王世子烧杀抢掠时,我能调动驻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了。” “我想试一试,想争一争,想用自己的能力护住自己的手足亲人,想保护更多的父老乡亲免于灾祸。向上之路难行,一旦选择追随长公主他们,成了也就罢了,败了还有可能会牵连到你们……” 秦易不为自己担忧,只害怕自己如果选错了队伍跟错了人,会给简嘉和朗儿他们带来杀身之祸。简嘉闻言坐直了身体,凝神直视着秦易的双眼,她握住秦易的手认真道:“那就去试一试吧,不要想这么多,事在人为不是吗?我相信你的实力,也信任你的眼光。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只管向上冲,朗儿和二叔有我照顾。” 秦易扯着唇笑了笑,眼眶微微红了: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安定,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明明两人已经说定了等朗儿院试之后就成婚,这一走不知要耽搁多久。若是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是不顺利,嘉儿最美的年华就要被他耽误了。 简嘉伸出手掌贴在了秦易脸颊上,温热的掌心揉着秦易的脸颊,将这张俊脸揉成了好笑的模样:“别说这种傻话,乐观些,加把劲,争取早日领个官职回来,我们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 祥安十六年七月,淮王爷萧景平率领十八万精兵盘踞长曦郡,后攻围都城起兵谋反。太子萧清旭临危受命,率十五万江淮劲军,兵分东西两路夹击淮王爷军队。 太子率领亲兵指挥东线,世子赵清宴指挥西线。大战两月后,两军顺利会师,淮王爷锒铛入狱谋反计划宣告失败。 持续两个月的战斗中涌现了无数精兵强将,其中世子赵清宴率领的西线队伍战记斐然,以六万的人数对阵淮王爷十二万主力。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最初时没人看好赵清宴,却不料赵清宴麾下的将士以一当百,以两万人的牺牲绞杀了淮王爷七万人马,结束后更是缴获了五万俘虏。 这一仗打得漂亮,不止是赵清宴的名字响亮,就连他麾下的几员大将名声也跟着鹊起。其中有力大无穷能双手掀翻敌将马车的王犇将军,有刀法神出鬼没轻松取下敌将头颅的杨少秋将军,有明察秋毫未雨绸缪的胡炜将军,最厉害的当属秦易将军,百丈之外一剑射穿了淮王爷嫡次子的咽喉。 要知道淮王爷总共只有两个嫡子,而这两个嫡子都死于秦易将军之手。 江淮劲军于都城中会师那一日,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喝彩声响彻了整个都城。 织锦做成的花朵劈头盖脸落下,街边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太子万岁!”“赵世子威武!!”“秦将军好帅!” 秦易身后背着长弓,腰间别着匕首,即便他尽量缩在了杨少秋身后,依然被从天而降的织锦花砸了个满怀。杨少秋酸溜溜:“有没有搞错,本将才是整个江淮劲军中最帅的,为什么你得到的花比我多?” 秦易想了想没说话,只是默默捡了几朵他觉得最好看的织锦花塞到了随身的行囊中。杨少秋却不准备放过秦易,他打马挤到秦易身侧,压低声音道:“秦易,我听说过圣上要给我们开庆功宴论功行赏,你功劳可不小啊。” 说起来秦易算是他们军中晋升速度最快的将领了,虽然世子有心提拔他,但是他也拿出了相当彪悍的战绩。除了两个世子之外,秦易在战场上还斩杀了淮王爷麾下的六员猛将,其中不乏名扬整个大景的老将。就这样的战绩,给他个正五品的官衔都是委屈他了。 秦易想了想后问道:“所有人都要去吗?” 杨少秋吸了一口冷气:“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想跑?秦易你行不行?打长曦郡论功行赏那次你跑了,这次可是圣上亲临,你还想跑?” 秦易一脸无辜:“上次我有事,这次我也没想跑,只是想去接人。”嘉儿他们跟着长公主来都城了,他已经两个多月没看到家人了,心中实在想念。 作者有话说: 点击就看阿聋给大家开大,锵锵锵——看,时间加速大法!! 主要是因为战争场面细写太为难我了。【捂脸】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69节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昭勇将军◎ 叛乱平定后, 景安帝龙心大悦,他在真武殿设下了宴席,准备亲自嘉奖战功卓著的十二位将帅。 真武大殿中已布好舞台摆好了案桌, 案桌围绕着舞台呈“凹”字型排布。秦易坐在了“凹”字中轴线靠下的位置,背后就是敞开的真武殿大门。 秦易也算身经百战,可他毕竟是个平头百姓, 第一次入宫看到奢华的行宫, 多少有些不自在。就比如此刻, 抬头看去, 就能看见正前方明黄色的龙椅。舞台两侧的案桌旁坐着的是能决定大景百姓生死存亡的文臣武将,做梦都没想到, 有朝一日他会和这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大人物同堂。 为了缓解压抑的情绪,秦易低头看向了身前的案桌。两尺见方的小案桌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盘子, 盘子中摆放着模样可爱的点心。他盯着摆放在最上方的一枚花朵形状的糕点看着,越看越觉得肚子饿。 可是肚子再饿, 也不能吃眼前的点心。听说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在皇帝没入座之前就先用了东西,就会被视为不敬天子,吃相不好等等罪名。 “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听这些歌啊曲的有什么用,又不能饱肚子,还不如赶紧上两盘肉来得实在。”秦易左边传来了王犇低低的抱怨声,“活遭罪, 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席?” 秦易微微侧目,就见王犇左右一看, 快速捏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王犇身前的一位武将回头时, 就见到王犇的胡须上正沾着酥皮, 那人冷笑一声,眼中露出了几分不屑。 王犇眼睛一瞪:“你瞅啥?!” 那武将名为孙威,是太子麾下的一员大将。他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之后转头背身,一副不想和王犇打交道的嘴脸。 秦易抬头看了看龙椅下方几张红色的案桌,这是皇子和世子们的位置。当他抬头时,正好和赵清宴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赵清宴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秦易笑了笑。 秦易回了个笑容后收回了视线,脑海中回荡着赵清宴对他的话语:“这次父皇亲临嘉奖诸位,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领旨谢恩就是。记住,不要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尤其是太子麾下的将领,你将来还要和他们同朝为官,关系不要闹僵了。” 杨少秋轻嗤的声音从秦易右侧传来:“狗仗人势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秦易一人听清,但是秦易还是抬起手对着杨少秋的方向压了压:“慎言。” 平叛大军分为东西两线,东线由太子萧清旭率领,西线由赵清宴领导。江淮劲军加太子近卫一共十五万人,太子带走了九万人,赵清宴只留了六万。而这六万人却成了阻击叛军的大头,六万人的队伍牺牲了两万,灭了淮王爷七万人马不说,还俘虏了五万人。 反观太子人马,九万人对上淮王爷六万人,区区两场战役就死了三万多人。要不是西线将士驰援,太子一行的伤亡只会更加惨重。 可今天受赏的十二位将领中,太子那边的将帅数量却比赵家军的将帅数量多。秦易这样的西线将领只有五人,太子党却有七人。战役结束之后,他们连脸面都不想要了,只想着抢功劳。 不怪杨少秋骂得狠,太子党太不要脸,抢走了他们太多的功劳。 大家都知道其中的门道,可是却无人敢出声,这就是朝堂,弯弯绕绕杀人不见血的朝堂。秦易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说是午宴,一群人硬生生等了接近两个时辰,眼看都到未时了,景安帝才和皇后款款来迟。他们身后还跟着太子和几位皇子,趁着起身的时候,秦易抬头看了一眼。 传闻中景安帝痴迷修仙之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圣贤丹,秦易总觉得他是一位白发苍苍命不久矣的老者。可事实上景安帝很年轻,头上没见一根白发,他很瘦,瘦到龙袍穿在身上都有松垮的感觉,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了。 反观旁边的皇后,倒是珠圆玉润,和景安帝并排坐的时候,就像是一颗鸡蛋靠在了一根筷子上。 王犇饿得都快啃桌子了,看到景安帝入座之后他松快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天,总算可以吃饭了。”事实上王犇想多了,景安帝入座后根本没让宫女传菜,而是开始了长篇大论。不得不说景安帝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他很能说,一张嘴恨不得从盘古开天地说起,听得各位武将咬牙切齿腹中长鸣声不断。 终于,景安帝说开心了,他大手一挥:“那就开席吧!” 王犇热泪都快出来了,他发誓,“开席”这两个字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动听的字眼,比让他谢恩都开心。 眼看宫女们要撤走案桌上的点心,秦易抬头小声对宫女说道:“这位姑娘能否给我留两枚点心?”那宫女诧异地看了秦易一眼,而后笑着点头:“将军请便。” 秦易伸手从盘子里取了两枚兔子状的糕点放在了桌角,他身边的几个将士瞪着那两个兔子,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这样也行?!” 很快宫女们就端上了正式的菜肴,可惜精巧的盘子中菜肴少得可怜,一两口就能吃完。流水一眼的盘子从案桌上淌过,武将们还没品出个味道来,景安帝再一次站起了身。 这次是所有武将们都期待的论功行赏环节,根据大景律例,冲入敌营斩杀敌将一人者,可官升一级。能坐在这个大殿中的十二位武将,都能升到五品武官,五品官员就能做都城中的官员,不用回到军营中了。 报唱太监喊出了一个个的名字,听到名字的人离开座位上前领奖。正五品武将除了能做京官之外,还能额外得到八百两银子的嘉奖,这些银钱将会在宴会散了之后由宫人送到武将们的府邸中。 眼看身边的武将们一个个的都领了封换了衣裳回到了席位上,而报唱的太监却还没唤到自己的名字,秦易眉头皱起,难道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就在秦易低头沉思之时,报唱太监终于开口:“宣江淮劲军前锋营少将秦易上前领赏——” 秦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走到了龙椅下,学着其他人的模样跪下:“末将秦易领赏谢恩!” 一股浓郁的熏香味袭来,秦易视线中出现了明黄色的衣摆,景安帝笑吟吟地打量着秦易:“你就是秦易?好,好,我大景又添一员猛将啊!听说,你和你的家眷救了小九?朕要重赏你!” “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秦易听见萧子初的笑声从皇子席位上传来:“父皇您有所不知,秦将军箭术超群,淮王叔的两位嫡子均死于他的箭下。秦将军你不用客气,想要什么奖赏都行,我父皇一定会满足你!” 萧子初话音落下,就见景安帝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哦?竟有此事?秦易,小九说得可是真的?” 秦易拱拱手恭敬地开口:“末将没入行伍之前,是山中一名猎户,因而习得一些箭术。” 景安帝笑容更灿烂:“哦?我还听说你入行伍不过两月,就屡建奇功,这么说来果真是一名悍将。” 秦易老实道:“末将不敢欺瞒圣上,末将入江淮劲军攻打淮王,一是为了天下道义,二来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景安帝好奇道:“哦?什么私心,说来听听?” 秦易尴尬地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淮王爷世子烧了我的房子,我要找他们父子报仇。” “哈哈哈哈哈——”景安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不轻不重地拍着秦易的肩膀,“看来淮王叛变对于而言不仅是国事更是家事,国仇家恨交织,才让你成为了一名勇猛的将帅。不错不错!” “说说吧,你有什么心愿,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不过分,朕都许了你!”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若是秦易有野心,完全可以大胆要一个高位。秦易想了想后对着景安帝跪了下来:“下官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景安帝微微颔首,“嗯。” “下官是长曦郡治下南安县鸡鸣镇人,怀王世子萧清时作乱时,在镇上烧杀抢掠,整个镇子被一把火焚毁成了一片废墟。与我相熟的乡亲们有很多殒命在大火中,侥幸活下来的人流离失所。他们都是大景最温良的老百姓,末将想帮他们却苦于囊中羞涩,因而末将想让陛下……帮帮他们。帮他们重建家园!” 说完这话后,秦易以头抢地长跪不起。鸡鸣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镇上发生的惨案由淮王叛变而引发,相比于其他更加惨重的伤亡,镇上的几百条冤魂并不起眼。哪怕他们在大人物眼中就是蝼蚁,秦易也想为他们说上一句,争上一争。 大殿中安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过了许久,景安帝双手扶起了秦易,眼神中多了几分惭愧:“这本就是朕该做的事,这事朕记下了。” “秦将军大义,传朕旨意,封秦易为昭勇将军,赏宅院一套,白银千两。” 看着秦易领旨谢恩,萧清旭肠子都悔青了。当时他和赵清宴兵分两路时,赵清宴曾经向他力荐过秦易,说秦易勇猛过人,自己能用得上他。可当时他却觉得秦易不过是乡间莽夫,敌不过近卫中那些熟读兵法的将士。 若是早知道秦易能屡立奇功,还被父皇高看封为昭勇将军,当日他一定会将秦易收于麾下。不过现在招揽秦易也不迟,姑母和赵清宴已经站上了自己的船,他们培养出来的人也就是自己的人。 “二弟果然吉人天相,两次流落在外都有奇遇。第一次有了美人在怀,第二次又有了骁勇悍将。为兄甚是羡慕啊!来,敬你一杯!” 听到这声音,萧清旭眼神中涌出了丝丝不悦,当他转头时,那份不悦已经消散不见。他端起酒盏,同旁边的大皇子碰杯:“皇兄也是福泽深厚之人,萧景平领兵围困都城两月,听闻皇兄也曾派兵出门迎敌,这份勇□□弟敬佩。干!” 大皇子萧清皓容貌普通,笑起来时两只眼睛眯成了缝。都城中谁都知道,他率领府兵出城迎敌,被淮王爷麾下一员老将吓得屁滚尿流的事。萧清旭在此刻提起这事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当下萧清皓也不想忍他了:“自然是比不过二弟骁勇,不过皇兄听说二弟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口可曾恢复啊?皇兄那里有两名国医,要不要让他们为你诊一诊?” 萧清旭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涌出了一股杀意。他强压着自己,不去触碰胀痛的左腿。断腿后他并没能好好修养,如今左腿还肿胀着,太医说可能会留下后患。都怪该死的萧清时,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若不是萧清时已经被一箭射死,萧清旭一定会让他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萧清旭端起酒杯同大皇子轻轻碰了一杯:“多谢皇兄关心,不过我的腿并无大碍,好生修养一阵便能恢复了。”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大皇子和太子四目相对间,隐隐有杀气流露。两人身边的案桌后,九皇子萧子初正捧着甜甜的果酒喝着,他眨眨眼,看戏的目光在两位皇兄身上徘徊着,最终落到了正在喝闷酒的世子赵清宴身上。 萧子初举起酒杯对着赵清宴说道:“阿兄,我也敬你一杯!” * 简嘉掀开车帘,探头看向车窗外恢弘的城门:“这就是我们的王都了吗?好高大啊!”朗儿也跟着探出了脑袋:“哇,好热闹。” 这两人完美诠释了“乡下来的土包子”是什么意思,简嘉深深揉着秦朗的脑门:“朗儿,这就是你的志向之城了。进城之后多看看,回去后我们全家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来都城安家。” 车厢中的长公主哭笑不得:“嘉儿,你可能还没搞清情况。你真以为我是带你们来都城玩耍的吗?” 简嘉和秦朗转头,一大一小睁大眼睛瞅着三娘:“难道不是吗?”“对啊,三姑姑,不是你说的要带我们到城里来转一转,然后再和兄长一起回家的吗?” 本来秦朗还想在家温书等着院试,后来得到消息说淮王叛乱导致今年的院试推迟了。加上夫子也给他放了假,他才能跟着姐姐出门旅行。想着两月没见兄长了,旅行结束正好可以和兄长一同回家。难道不是这样吗? 三娘摆了摆手:“你们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回不去了。” 简嘉和秦朗二人面面相觑,见一大一小闹不清状况,三娘解释道:“正五品的武将已经是京官了,需要在京中任职。而且秦易被皇帝封为了昭勇将军,他已经是正三品的官员了,不日将去兵部任侍郎。” 简嘉:??? 她……对大景的官职和官制不是很了解。不过听三娘的意思,秦易的职位不低?以后得留在都城了? 三娘缓声道:“这个位置很好,秦易若是能办好差事坐稳位置,他将成为都城中升得最快的新贵。” 简嘉担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都城中的房价不低吧?我们家可挪用的银两只有两百多两,不知道能不能买个宅子。”这些钱原本是留着重修房子的,可如果秦易能留在都城中,他们一家还是搬到都城中比较好。 三娘眉眼弯弯地看了简嘉一眼:“有我在,总不会让你们二人露宿街头。而且,秦易很厉害,圣上赏了他一套宅子。那套宅子的位置很不错,就在朱雀大街,离皇宫和天应书院近,无论是秦易办公还是朗儿上学都很便利。” 简嘉还是有点懵,憋了一阵后才讷讷地开口:“二叔还在家里呢……”而且除了二叔之外,还有很多东西留在了范夫子家,日用品能现买,可大黑大花还有咪咪它们都在家。 三娘笑道:“这个不着急,等你们在都城中的宅子清理好了之后,再将他们接来也不迟。”简嘉想了想后,觉得三娘说得挺有道理。重新快乐起来的她乐颠颠看向城门的方向:“所以我们能进城了吗?停在这里准备等人吗?” 三娘应了一声:“是的,我给长公主府的人传了消息,他们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城门口就驶出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车厢看起来像是一座华丽的亭子,一周缠绕着青色的纱幔。三娘笑着对简嘉伸出手,语调僵硬道:“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随我上车,让我为你展示都城风光。” 简嘉“噗嗤”一声笑了,“还是三娘学得像。”前几日她载着三娘去鸡鸣镇时,就看见建设中的镇子上来了一支番邦的队伍。那队伍的领头者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景官文,“欢迎你们的光临~美丽的姑娘们~请看看我的摊位,让我为你们展示我们故乡的风光~” 那古怪的声调逗得二人笑声不断,回去之后二人偶尔会模仿那人的声调,简嘉没什么语言天赋,怎么学都学不到精髓。 当走到马车前时,简嘉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样好吗?合礼数吗?”在范夫子家两人说笑嬉闹也就算了,现在到了都城中,三娘身份又高贵,她可别犯了忌讳自己还不知道。 三娘笑容温柔:“你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怎会不合礼数?快上车吧。我带你看看我在都城的府邸,在你们的宅子没收拾好之前,你和朗儿就在我府中住下。” 都城的街道多半以神兽的名字来命名,长公主的府邸在麒麟门,从都城南门进入后一路向东走上几条街就到了。都城热闹又繁华,原以为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很华贵了,没想到入城之后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好几座更加华贵的马车,甚至还有好几座需要四人抬的轿辇。 简嘉和秦朗初次进城,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不过二人也知道都城是权贵云集之处,在这个丢一块砖头都能砸中几个皇亲国戚的地方,二人很规矩,遇到什么不懂的只管请教三娘。 没多久,马车缓缓在长公主府邸前停了下来,简嘉他们刚下车,就见公主府门前跪着一群仆役:“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整齐的呼声响彻了半条街,见识过太子仪仗的简嘉面不改色,只管跟着三娘缓步前行。倒是秦朗第一次看到这个架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他也学着简嘉的模样,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长公主府端庄雅致,亭台水榭假山回廊应有尽有,一路上简嘉他们路过了三个大小不等的花园,转得都快迷失方向时,三娘终于带着他们来到了公主府的正厅中。 方一坐下,就有两个相貌端正气质温厚的妇人走了进来。三娘笑吟吟地对简嘉介绍道:“她们是我长公主府的管事青檀和沉香,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对他们说。” 一路舟车劳顿,三人其实挺疲惫的,在正厅中坐了一阵后,简嘉和秦朗便跟着青檀姑姑去了给他们准备好的院子。瞅着院子中争相斗艳的奇花异草,简嘉咋舌:“有生之年我也做了一回刘姥姥。” 原以为自己有着上辈子的经历,进了三娘家后能宠辱不惊,事实上一路所见所闻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卷王简嘉此刻想要对天呐喊一声,到底要赚多少钱,才能买下那么多的珍宝,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带给简嘉冲击的不只是公主府中的珍宝异兽,更多的则是三娘和他们的仆从待人接物的感觉。怎么说呢?就以青檀姑姑举例,她说的话不多,可是每一句都能提及简嘉和秦朗的心思。 简嘉扶额,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像青檀姑姑这样洞察人的心思了。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萧子初快乐的声音传了过来:“朗儿!朗儿你在吗?!” 简嘉推开窗时,就见萧子初正从院门的方向跑来,还没等他跑到房门口,秦朗已经从门中冲出去同他抱了个满怀:“子初!!” 寒暄一阵后,萧子初疑惑地在院中看了一圈:“咦?兄长还没到吗?不应该啊,庆功宴一个时辰前就结束了,他不是说要去城门口接你们吗?” 想了想后萧子初问道:“你们是从都城东门进来的吗?” 秦朗和简嘉对视一眼,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南门?” 萧子初脸瞬间涨红:“坏了,我记错城门了!阿兄和兄长他们去了东门。”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0节 作者有话说: 都城东门,秦易和赵清宴等人望眼欲穿。 第80章 第八十章 ◎搬新居◎ 因为萧子初的错误消息, 秦易和赵清宴一行站在都城东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等他们赶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简嘉和秦朗已经两个多月没看到秦易了,期间他们只能从三娘接到的战报上听到一两句有关秦易的消息。别人都说秦易是悍将, 一个猎户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就成了朝中三品武将,可简嘉他们却知道每一笔军功都是他用命拼回来的。 秦易黑了也瘦了,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两个月后, 他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受伤了吗?”简嘉才不管秦易是长刀还是短剑, 这会儿正伸手隔着衣服检查秦易的前胸和后背。秦易哭笑不得地握住了她的手:“没有, 你放心吧。” 然而简嘉还是抱有怀疑态度,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就连俏俏身上都有两道刀伤, 秦易和其他将领一起冲锋陷阵,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面对简嘉质疑的眼神, 秦易笑了笑,温吞道:“在长曦郡外那次战役中, 我被划了一刀。不过你不用担心, 有盔甲挡着,伤口早已恢复了。” 简嘉:!!! 秦易的后腰有一道三尺长的伤疤,浅色的伤口斜斜地盖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伤疤下方就是脏器所在。好在伤疤很细,看得出来确实是皮外伤,简嘉这才放心下来。 秦易笑着穿上衣服:“我身上的伤口是所有弟兄里面最轻的,早就好了。你该去看看王犇他们身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才吓人。” 简嘉听得汗毛竖起,已经感觉到疼了:“说起来王将军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长公主府?” 秦易道:“他们去了都城外的京畿大营, 以后就留在大营中任职了。我本来也要去的, 圣上封我做了兵部侍郎, 只能和他们分开办差了。不过你放心,兵部和军部虽然不在一处办公,但是我们时常可以往来。等我们的宅子收拾妥当了,他们还要来帮我们镇宅。” 简嘉双手一抚,笑道:“这个好!到时候好好准备几桌好吃的犒劳大家。” 话音落下,就听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见秦易从放置在旁边的一侧的行囊中摸出了一个油纸包,油纸包下面还垫着一叠银票。烛光下,秦易将银票和油纸包往简嘉的怀里推了过去:“圣上赏了一千八百两白银,我出宫之后就去大同钱庄存起来了。和之前一样,一百一张,你收好了。” 这已经不是秦易第一次给简嘉塞银票了,当下简嘉也不客气:“正好收拾宅子要用银钱,我还担心自己带来的银两不够,这真是及时雨啊!”当她细心将银票塞收好后,又将目光落到了油纸包上:“这个是什么?” 秦易笑着拆开了油纸包,糕点依然保持着完好的兔子外形:“宫宴上的糕点,我觉得很可爱,就带了两只回来。” 简嘉笑着竖起了拇指:“行啊秦猎户,宫宴上的东西你也开始打包了?”话音落下,简嘉觉得有些不妥,“对哦,现在不能叫你秦猎户了,得叫~秦将军~” “将军,谢谢你给小女子带糕点~” 简嘉难得夹着嗓子说话,这一夹,秦易的骨头都酥了。当下秦易再也顾不得正身处长公主府,他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了简嘉,声音低沉道:“嘉儿,我很想你。” 上了战场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之前在炽翎军中,每当战役之后,秦易总是难以入眠,闭上眼就会出现同袍的残破的尸身。这是这两个月来,哪怕战斗再惨烈,他都没有睡不着过。相反,只要闭上眼睛,他的梦中就会出现嘉儿和朗儿他们。 “剿灭长曦郡附近的叛党那晚,我梦到了你们。梦里你抱着刺客在秋千上打盹,朗儿在屋中习字,二叔还是那样编织竹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淮王叛乱,房子没有被烧,我们也不曾分开……”秦易低头亲了亲简嘉雪白的脖颈,声音沙哑道,“其实,我宁愿不做将军。” 简嘉环抱着秦易,手轻轻拍着秦易厚实的背脊,听到秦易的话,她的眼眶微微红了。秦易的想法她怎会不知?他本是一个温厚仁善的男人,却被这世道逼得要去战场厮杀。简嘉轻声安慰道:“我懂的,我懂。” 萧子初和秦朗本想唤简嘉和秦易去吃晚饭,看到这一幕后,两个孩子悄悄退出了房间。 之前在范家庄看到萧清旭和柳思瑶搂搂抱抱时,萧子初总是满眼的不屑。可是看到相拥在一起的简嘉和秦易事,萧子初却不想打扰他们,只想让他们相处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 朱雀大街在城南,这里有着源远流长的古运河,大大小小的水系和运河相连形成了密集的河网,每一条河的两边都建着大大小小的宅院,圣上分给秦易的宅子就在其中一条河的北侧。 简嘉事先看过都城的舆图,确认从长公主府到自己的新家不是太远后,她就和秦易慢慢走了过来。正是桂子飘香的时节,河道两边的桂花树满树金黄,太阳暖暖照着,甜甜的香味熏得简嘉直犯困。 看着简嘉眼皮耷拉的模样,秦易露出了一排白牙:“去年你打桂花做桂花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犯困?” 简嘉哼哼了两声:“你不懂,作为一个吃货,采集食材的时候不会犯困。”如果这会儿能在路边摇桂花,她也不会犯困。 只是这沿河两边都是官宦人家,左看,那户人家的门派上写着威远将军府;右瞧,又是某个国公的府邸。秦易作为朝中新贵还没上任,简嘉可不敢给他招黑。 河上架着一座弯弯的石桥,简嘉在桥身上停下了脚步,瞅着纂刻出来的字念着:“万福桥,好名字耶!” 过了这座桥就是他们的新家了,家门口的河名为万福河,河上的桥叫万福桥,简嘉摇头晃脑诗兴大发:“万福河上万福桥~” 糟了,想不到下一句了,简嘉摸了摸额头后看向了身后:“朗儿子初,姐姐出一句诗你们接下来续写怎么样?”两个孩子立刻奔了过来,粉雕玉琢的孩子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姐姐只管出吧!” 听到了简嘉的上联后,两个孩子开始各种组诗词,听着他们商讨的声音,简嘉继续摇头晃脑:“万福河上万福桥,万福桥畔桂花飘,日晒金桂熏人醉,打回家去做花糕~” 秦易站在桥下对着简嘉伸出手,含笑的眼中满是柔情:“一会儿陪你打桂花做桂花糕可好?” 简嘉向着秦易的方向蹦了两步,握住秦易宽厚的手,“哎嘿,好!” 圣上要赏武将宅子,自然不是普通的宅子。这座宅子原是淮王爷做皇子的时候的府邸,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入都城时才会住上两日。 淮王叛乱后,宅子里的仆从听到了消息卷着物件逃了,宅子就被圣上收了回去。正好听说秦易的家被淮王世子烧了,圣上索性直接将这座宅院送给了秦易。 等秦易他们来到宅子门口时,门上牌匾已经从“淮王府”变成“昭勇将军府”了。看着烫金的大字,别说简嘉恍惚了,就连秦易也觉得不真实。 这门也太高太大了吧?!原以为秦家老宅的接近两丈高的山墙就已经很吓人了,没想到这大门竟然能和山墙一拼高下!朱红色大门上的门钉一个就比拳头还大,简嘉唏嘘不已:“淮王爷想什么呢?好日子不过,竟然想着造反?” 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大的地,他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朗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可能……皇宫更大?” 众人:…… 进了门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行宫一样的议事厅,议事厅中雕梁画栋,那椅子一看就很贵重。议事厅后面正对着的是一个卵形的湖泊,湖泊四周围绕着回廊画舫,简嘉觉得光是走上一圈,就得耗费很久。 湖泊名为明镜湖,明镜湖后面则分布着五个院子,每一座院子都比秦易他们的老宅大很多。整个宅子中假山奇石小桥流水,要是细细逛完每一处,可能需要一个时辰。 越是在宅子中转着,秦易和简嘉的面色越是凝重。 倒不是说宅子不好,相反,这宅子太好了,完全不是他们的小家庭能适应的模式。那六个院子,就算每个人分一间院子,都还多出两间来。更别说宅子中还有仆从杂役居住的房子,还有堪比酒楼后厨的小厨房。 萧子初见二人笑容逐渐消失,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兄长,姐姐,你们不喜欢这个宅子吗?” 简嘉笑了笑:“喜欢,只是这个宅子,对于我们一家而言可能不适用。”怕萧子初误会,她解释道:“圣上体恤我们,赏了这么好的宅院,只是我们一家子只有四人,就算你和成章还有范夫子他们经常来,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 然而帝王的赏赐不能推辞,秦易瞅着偌大的宅院,越发觉得宅子有些烫手。 这时萧子初“噗嗤”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啊。这好办呀,你们只管选最喜欢的院子住下,不想住的地方可以圈起来做成私家园子。都城中有些富商家中就有私家园子,我曾经进去过,很漂亮呢。” 简嘉心里苦:“子初,你还小,不懂我们的苦。”都城物价高,不管做什么都要花钱。宅子这么大,修缮维护管理都要钱,再圈个园子出来,逼格是上来了,需要花的钱只会更多。 萧子初嘻嘻一笑:“我懂的姐姐,我还没说完,等我说了你就明白了。先前我去的私家园子,是张阁老家的园子,当时是太子带我去的。你知道从入园到出园,太子花了多少银钱吗?” 简嘉和秦易他们对视一眼,老实地摇了摇头。萧子初也不卖关子,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五百两银钱,那天园子里请了唱戏班,太子打赏了戏班五百两银子。” 简嘉眉头皱起:“可是……”打赏给唱戏班的,和园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那个唱戏班,是姑母出钱筹建的戏班子,时常会有富户邀请他们去自家唱戏,他们所得的银钱,有大半要交给姑母。那天张家园子的打赏可能超过了两千两,具体的数额姐姐你得去问姑母。” “我在园子中也花了五十两银子,我没有打赏戏班子,只是在园中点了几分果品。所以姐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简嘉恍然大悟,是啊,这是都城,城中不乏王公贵族富商巨贾。这群人进园子并不是单纯的赏花赏景,而是想要一个能结识更多权贵的平台。他们出手阔绰,不惜用几两银子买一枚果子。这一枚果子远超了它们原本的价值,但是依然有人乐意为它买单。 “父皇赏下了宅院,一定是希望你们过上好日子的,可若是这宅子让你们入不敷出为此劳心劳力,岂不是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姐姐你只管挑选自己喜欢的院子住下,你们可以像先前一样生活,这个宅子带给你们的应当是富贵和舒心。”萧子初骄傲地仰着头,“放心吧,圈园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母妃了。” 简嘉和秦易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萧子初了,倒是子初特别潇洒地摆了摆手:“兄长和姐姐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当然,如果姐姐一定要感谢我,我想吃那个脆脆的薯片,还想蘸番茄酱。” 自从在范家庄尝过简嘉炸出来的薯片之后,萧子初就念念不忘。在他看来这是土豆最好吃的做法,吃在嘴里又香又脆,无论是蘸上酸甜的番茄酱还是撒上细细的盐,都美味极了。回宫之后他对御厨说了做法,可做出来的薯片有些太厚实了,不是姐姐做出来的那个味道。 简嘉一听满口答应:“行!一会儿回去就给你炸。” 最终大家看上了西北角的院子,这个院子离其他的院子有一段距离,和侧门紧挨着。院中的房子格局同秦家的老宅有些相似,里面的花园最大,能改成很不错的菜地。院外的道路最敞亮,没有流觞曲水也没有弯弯的石桥,宽宽的路面能跑马,无论走正门还是侧门都没问题。 推开侧门走上几步就是朱雀大街的主街,出门采买或者上学办公都很便利。只要在院外隔上一道院墙,就能将整个院子和整个宅子隔开。 记得上次翻修秦家老宅时,简嘉和秦易二人亲力亲为,他们和工匠同吃同住,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将老宅翻修完毕。这一次翻修宅院就容易很多了,宫中的匠人们技艺高超,确认了简嘉他们的心意之后,立刻优先翻建他们所在的宅院。 来时他们从正门进入,回时四人走的侧门。侧门外便是东西向的长街,向西去是繁华的朱雀大街,向东去则能到达天应书院。等夫子丁忧结束回到朝堂后,秦朗就会在天应书院继续求学。 时辰尚早,简嘉决定去朱雀大街转一转,看看号称最繁华的街道什么模样。一边走着,简嘉一边同秦易不可思议道:“只用一个月就能好了,效率好高!” 秦易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主要是之前我们翻修时,工匠不能理解你的意思,需要你一点点说明,更需要我们自己去摸索购买材料。”他还记得他和简嘉二人顶着大太阳去鸡鸣镇外的琉璃厂买大玻璃,去木匠家中定制厚薄均匀的木地板。这期间不知流了多少汗,废了多少口舌。 而这次就轻松许多,最近城中流行明亮的装饰,木板和玻璃不但能买到现货,还能定制出各种花色。这无形中给他们节省了很多时间,相信一个月后,他们就能住上舒心的宅子了。 “对了,三娘说到时候会把青檀姑姑借给我打理宅子,我准备到时候和她好好学一学。其实我有些担心,怕宅子太大了管不过来。”先前在秦家时,管家很容易,没有账本没有外人,东西少了就买,简嘉格外舒心。而现在情况不同了,人多了就意味着麻烦多,秦易又做了官,难免要和其他官员打交道。 秦易牵着简嘉的手慢悠悠道:“不用担心,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些事能做就做,做不来就让别人帮忙。”他深有感触,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先前在崔氏镖局做镖师时,镖局中的管账管了一堆烂账,后来还是崔巍雇了许灵生,镖局和其他产业的账目才算顺了。 秦易认真道:“不懂规矩就雇几个懂规矩的,不会看账就找会看账的,你之前对我说过,人不可能样样精通。嘉儿,我希望你能过得舒心。” 简嘉想了想后豁然开朗:“也是!行啊秦将军,现在说话挺有哲理!” 秦易笑了笑,刚想说话,就听身边传来了一道柔软的女音:“秦将军?是秦易秦将军吗?!” 简嘉四人循声看去,就见街边的轿辇帘子被掀开,一个娇俏的姑娘正含着热泪看着秦易:“秦将军,您还记得我吗?!是我啊,您在都城外救了我,您还记得吗?” 看着姑娘眼中的光亮和脸上的神采,简嘉眉头一挑。兵荒马乱中惊慌失措的少女遇到了身穿铠甲从天而降救她性命的英俊将军,这剧情好熟悉,怎么感觉在哪里看过? 见姑娘要下轿,秦易神色淡淡地说道:“不记得了。” 那姑娘如遭雷击,声音中有些颤抖:“怎会不记得了呢?就在都城南郊啊,如果没有您,我已经被战马踏死了。” 秦易面不改色:“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换做军中任何一个将士,都会这么做。”说罢他牵着简嘉的手认真道,“我要和家人逛街,先行一步。” 说完不顾那姑娘的呼唤,带着简嘉和两个孩子扬长而去。简嘉回头时,就见那姑娘站在轿子外面,一双美目泪盈盈地凝视着秦易的方向。 简嘉都有些心疼那姑娘了:“哭了哟。秦将军,你救下的姑娘哭了哟。” 秦易无奈:“嘉儿,你饶了我吧,我压根儿不记得她,也不想和她有什么关系。”感觉告诉他,若是和那姑娘扯上了关系,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秦易的直觉很准,曾经数次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这一次他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见简嘉还想说什么,秦易指了指路边的铺子:“看,金器铺子,进去看看?” 简嘉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当下她双目放光:“走走,我就看看,我不买。” 秦朗小声对萧子初说道:“你不要相信姐姐说的只看不买这话,每次听到她说这话,她一定不会少买。” 萧子初深有体会:“我懂,我母妃也是这样的。” * 十月十八,宜婚嫁,宜搬迁。 今日是昭勇将军秦易搬家的日子,一大早赵清宴就带着王犇杨少秋等将军来到了将军府,他们肩上担着一架架裹了红绸的贺礼,一进门就大声嚷嚷了起来:“秦易!我们来帮你镇宅啦!”“咦?秦易呢?” 秦易一大早就去城门口接范夫子和二叔一行了。 夫子爷孙这次来都城就不准备回乡下了,虽然明年三月丁忧之期才满,不过他已经接到了圣上旨意,让他提前回朝堂。因而这次回程,他们带了两车的行李。秦易要先将他们的行礼送到范府上,再带着二叔回到新家中。 二叔的行礼不多,所有的物件一个背包也就装下了,不过他依然雇了一辆板车。板车上堆满了烧得漆黑的物件,这是二叔从废墟中刨出来的能用的物件,里面除了简嘉买的小碳炉之外,竟然还有两口大铁锅。 烧焦的物件前面,还放着几只竹篓。竹篓中不止有猫有狗有兔子,甚至还有一只漂亮的大白鹅。勤劳的二叔听说要搬家,自然是什么都没舍得丢下。如果不是路途远,他甚至想将没有烧透的房梁也一起带来。 马上入冬了,正好能当柴火烧,多棒啊!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1节 等秦易带着一板车东西停在昭勇将军府外时,府外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群。这一车焦黑的物件引得那些人笑出了声:“乡下的泥腿子,竟然带了这么一车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早就听说这昭勇将军之前就是个猎户,也就是运气好才被圣上封了将军。” 二叔抬头看了看将军府朱红色的大门,又看了看喜气洋洋的宾客和挨挨挤挤看热闹的人群,他低下头讷讷地搓了搓手:“易儿,二叔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秦易笑着宽慰道:“没有这回事,二叔,你带的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二叔:你们不懂,我的车上还有好东西。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贵客盈门◎ 板车上的东西放得杂乱, 有束绳绑着暂且看不出,束绳一解开,早已挪位的杂物稀里哗啦落一地。看热闹的人笑声更大:“好家伙, 知道的当昭勇将军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逃难。”“就是,什么破铜烂铁都带来了, 真是乡下人进城。”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二叔老脸涨红, 如果地上有一条缝, 他会毫不犹豫钻进去。城里人好面子,易儿现在做了官儿, 多少人盯着他。作为易儿唯一的长辈,他非但没能为易儿遮风挡雨, 还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人。 先前收拾东西时有多细心谨慎,此刻二叔就有多难堪。 秦易根本没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他弯下腰, 仔细捡起掉落的物件,小到菜刀大到布包,能提走的绝不落下。看到秦易在忙着捡东西,王犇他们也放下了手中待客的茶水,大步从门中走了出来,加入了搬东西的行列:“来来,搬家咯!” 几位将军一哄而上, 眨眼间就将板车上的东西提走了大半。这几人手提肩扛着东西,一边笑道:“这大铁锅真实在, 做出来的饭一定香!”“嘿, 这小碳炉倒是精致, 你看这花色,一看就是弟妹买的。” 杨少秋伸手提着两只大竹篓,瞅了瞅装在里面的兔子和猫,他觉得自己也得说点什么。感受到震动,炸毛的刺客抬起爪子对着他的手背啪啪就是两下,杨少秋想了想后沉吟道:“这猫儿像小老虎似的,出手又快又猛,是个捉老鼠的好猫。” 简嘉正在后院中同青檀说话,在她的预想中,今天应该不会来什么客人,最多就是江淮劲军的将士和范夫子长公主他们。就算有女眷,人数也不会太多,因而她只打算在内宅准备两桌席。 然而青檀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今天来的人数不会太少,外宅十桌,内宅准备五桌才算稳妥。 简嘉没在都城中宴请过宾客,没什么经验,想了想后她点了点头:“行,听你的!今天人多,我又是个没什么规矩的人,青檀姑姑,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就劳烦你多操心了。” 青檀笑得温柔,“姑娘言重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难怪长公主殿下会这么喜欢简嘉,简嘉知世故而不世故,为人通达做事爽利,最重要的是待人真诚。 青檀见过不少突然富贵的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迷失在都城的繁华中。简嘉和秦易二人到都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他们低调又和善。期间明明有很多机会能结交权贵,可他们却恪守本心,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很好,能不忘本不忘初衷的人很好。 说话间,几声狗叫声由远及近,简嘉竖起耳朵:“好像是大黑和大花的声音?”正说着,两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冲到了院中,它们摇着尾巴直奔简嘉而来,那热情的劲儿差点把简嘉给扑倒在地。 简嘉弯腰挨个儿抱起狗子转了两下:“乖乖~大黑一路辛苦啦!乖狗狗,大花一路上听兄长的话了吗?” 两条狗围着简嘉嘤嘤嘤,这让怕狗的青檀有些畏惧又有些羡慕:“姑娘,这是你们养的狗吗?”她听三娘说过,说这两条狗很通人性,可亲眼见到她还是有些不信。两条狗看着也太凶悍了些,那身板子壮得像小牛犊一样,它们能听话吗? 简嘉笑着摸了摸两条狗的脑袋,一声“坐下”后,两条狗乖乖坐在了她身侧,纵然再渴求女主人的抱抱,也不挪动半分。她向着青檀笑着介绍道:“是啊,黑色的这条大名叫将军,小名叫大黑。花的这一条大名叫元帅,小名叫大花。大黑大花,这是青檀姑姑,是自家人,去和姑姑打个招呼。” 青檀后退两步,本以为两条狗会热情扑过来,就见两条狗停在了她身前两尺的地方。它们摇着尾巴,羞涩地歪着脑袋打量着青檀,大黑甚至抬起了左腿对着青檀晃了晃。 青檀眉头一挑,叹道:“好乖巧的狗。大黑好,大花好。”听到招呼声,两条狗的尾巴摇得更欢,嘤嘤的撒娇声引得青檀都有些心软,想要摸摸它们的大脑袋。 简嘉看向了院外:“大黑他们来了,证明二叔到了,我去接他们。” 院外传来了秦易的声音:“嘉儿,快去接一下猫笼子,杨少秋被咪咪打得不行了。” 简嘉一愣:“啊?!” 等简嘉提着猫笼子回到院中时,刺客在笼子里炸毛,杨少秋还在外面嗷嗷控诉:“你们家那是什么猫,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你看看给我手背抓的!我不管,今天没有一壶美酒我就赖在你们家不回去了!” 简嘉和秦易只能不好意思地赔不是,老宅被烧的那一天,刺客跑走了。几天之后,简嘉和二叔才从废墟里找到了灰头土脸的猫。那之后他们都觉得咪咪性子变了,比先前更加温顺黏人了,却不知它面对生人时如此凶悍。 眼看家中要来客了,只能先委屈咪咪窝在笼子中,要不然笼子一开它蹿出去了,想找可不容易。 二叔随着将军们的脚步入了府,结果一路上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只记得自己绕过了廊桥走过了栈道,等站在即将居住的院中时,他整个人还在恍惚:“我的老天爷,好大的宅子。这比鸡鸣镇都大了吧?” 秦易解释道:“没有鸡鸣镇大,二叔觉得宅子大,主要是因为你对宅子还不熟,一会儿让朗儿带你好好转转。” 二叔扯了扯唇角,眼眶中泛着泪花:“哎,好好!” 趁着秦朗在屋中习字,秦易去招待客人的当口,二叔唤住了简嘉,神秘地拉着简嘉走到了他带来的一堆物件前:“嘉儿,二叔有东西要给你。” 简嘉笑吟吟,嘴上问道:“什么东西呀?”心想却觉得二叔一定又要给她塞钱了。二叔总是怕她的钱不够用,总想偷偷给她塞一些银钱。 结果二叔却从物件中拎出了一个大大的布包,随着层层布包解开,两件华丽的大氅出现在了简嘉眼前。简嘉一惊,随后一喜:“虎皮大氅!二叔,你怎么会有这个呀?” 她还以为那一日宅子起火的时候,大氅已经被烧没了呢。住在范家庄那么久,二叔一句话都没对她透露,没想到现在竟然带着大氅到新家来了! 看着简嘉搂着大氅直乐呵的模样,二叔笑容更灿烂,他压低声音道:“那日起火的时候,我看你和易儿的屋子没关,就进去看了一圈。打开柜子的时候发现了它们,当时我没声张,只是用破毯子一裹,随意丢在了后山的深草中。” “财不外露,虎皮大氅是好东西,先前人多眼杂我不敢告诉你,怕被人惦记上。现在咱有了新家,这两件衣裳也能拿出来了。” 简嘉感动又敬佩,她对着二叔竖起了大拇指,“二叔,原来你才是最能沉得住气的那个。”在范家时,她想到两件大氅被火烧了,心中还挺难受。原来二叔已经偷偷将大氅放到了隐蔽之处,只等着安全的时候才拿出来。 有这样谨慎又细心的长辈,是简嘉和秦易的福气啊! 辰时初,秦家来了第二波客人。简嘉原以为来的会是秦易的同僚,却没想到来的是一群文臣,这群人中有不少是六部官员,还有几人虽然没有多高的官职,却在都城中很有名望。 秦易瞅着这群笑哈哈的文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兵部做侍郎不假,可是和面前的这群人并无交集。文臣重声名,他们其中甚至还有个刚正不阿的言官,秦易实在想不通这群人为什么会到他一个根基还不稳的武将府上来。 这群人并不是空手而来,他们身后的家丁还抬着礼物。再看看那些裹着红绸的文房四宝和古籍珍品,秦易更加疑惑:莫非,这群人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让自己多多读书? 他们的领头人叫吴墉,是大理寺卿,和秦易一样也是正三品的官员。听说他铁面无私,就算面对圣上也难得露出笑脸。然而吴墉一见到秦易就客气地笑了,他拱拱手贺喜道:“恭喜秦将军搬新宅,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互相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吴墉直接道明了来意:“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见一见我们的小师弟。不知秦朗秦师弟可在府上?” 秦易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这群人都是秦朗的师兄!范夫子真厉害啊,他竟然默默教出了这么多厉害的徒弟。 秦朗的师兄当然让秦朗来招待,秦易二话不说就将秦朗推到了诸位大人面前。在秦朗还没搞清楚状况时,他就凭空多出了十几个师兄。 范夫子爷孙到来时,就见秦朗正被师兄们围在中间询问志向。晕头转向的他还没能记下每个师兄的名字和脸,就已经在听师兄们为他安排前程了。范夫子清清嗓子:“秦朗还小哪里知道这么多?等他考上秀才,再看他将来如何。” 吴墉笑得露出了白牙:“恩师所言极是,等秦师弟再长大一些,我们再为他操持也不晚。”说完他爱怜地看了秦朗一眼,“师弟放心,无论将来你想做什么,师兄们都支持。” 秦朗抬手对着诸位师兄行了礼,感激道:“谢谢师兄。” 人群中传出了一道遗憾的声音:“可惜怀善今日不在,不然我们师门就圆满了。”话音一落,身边立刻有人嘘了他:“别说了。” 当年他们也像今日这样为崔巍安排好了一切,可临了崔巍却成了殿试落跑第一人。想到钟灵毓秀的崔巍残了腿做了商人,这群人就觉得难受。 范夫子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着秦朗的脑袋,等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未变:“有朝一日,我们的师门终会团聚。今日是秦将军和你们的小师弟搬迁新居的日子,他们的府邸很大也很有趣,别光围着小师弟转,都散开四处走走。为师偷偷告诉你们,秦将军的夫人做得一手好菜,今日你们有口福了!” 闻言秦朗也热情地招呼起来:“师兄们请随我来,我带大家去更好玩的地方!” 先前萧子初给了简嘉他们一个建议,让他们将不住的地方改成私人园子。因为这个宅子是圣上赏赐的,因而需要圣上同意,他们才能改建。好在子初和纯贵妃他们很厉害,当天秦易就得到了圣上的口谕,允许他们圈园子。 为了让游园的体验感更好,简嘉他们没少花心思。今日不止是秦家搬新居的日子,也是秦家园子试运行的日子。秦朗的师兄们正巧就赶上这一波了! 秦朗拉着范成章的手兴冲冲向着议事厅后方走去,“成章师兄我跟你说嗷,我们这里可以赏花可以钓鱼,还能烧烤,喂小动物,等菜园子整理好了,还能现场采摘瓜果。对了对了,姐姐还给我们安排了靶场。”可惜府内的地形不够开阔,想要给俊俊和俏俏安排一片马场是做不到了。 范成章双眼都亮了:“真的吗?!” 秦朗拍着胸脯认真道:“那当然是真的了。”说话间,一个仆从端着切好的果盘从二人身边路过,秦朗招招手,从果盘上拿过两片插着竹签的蜜瓜。他递了一片蜜瓜给范成章,“今天园子里面所有的饮食都不要钱。” 范成章啃了一口蜜瓜,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今天不要钱?那以后就要钱了?” 秦朗点点头:“是呀,要钱的。不过姐姐说了,正常收费,不会漫天要价。就像这片蜜瓜,到时候卖一个铜板一片,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个,范成章连连点头:“很便宜啊!这个可以有!”外头那些私家园子,一个果盘就要好几两银子呢,对比之下,秦家一片蜜瓜只要一个铜板,很优惠了! 秦朗左右一看,凑到范成章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们自家人吃东西是不用花钱的。你,子初,夫子,都是自家人。” 范成章立刻笑开了花:“嘿嘿,这个好!对了,子初呢?” 萧子初正站在府门口指挥宫人往宅子里搬东西。纯贵妃出手阔绰,为了感谢简嘉他们救了萧子初的性命,这次准备了八车的谢礼。谢礼用大红色的绸子裹了,可让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红了。 “好家伙,谁说昭勇将军是泥腿子朝中无根基?这一早上又是文臣又是武将的,你们刚刚没看到吗?范阁老、大理寺卿吴大人、鸿胪寺少卿邓大人,户部主簿文大人……这些可是主动上门的!” “不止呢,我刚刚还看到范阁老和秦将军说笑,范阁老什么时候和武将这么亲近过?” “现在又是九皇子,瞧见了吗?秦将军不止和文臣武将关系好,宫里还有人!” “别逗了,九皇子虽然受宠又没有实权。我听说是贵妃为了答谢秦将军和他的家眷对九皇子的救命之恩,才会送来这么多礼物。瞧着吧,送过了这一波,基本就没了。” 宫中来人,简嘉需要到府门口来迎客。陪着萧子初到秦家来的依然是纯贵妃宫中的袁总管,袁总管弯着腰笑吟吟地捧着一封烫金请柬:“秦夫人,贵妃托老奴向您二位表示感激,并邀请您下月十五去宫中赏花。” 简嘉双手接过请柬,笑道:“多谢袁总管。”本想邀请袁总管进门喝杯茶,可袁总管送了礼之后就得回宫复命,简嘉他们也不能强留。 眼看袁总管的背影消失,简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等三娘到了,今日的宾客应该就来得差不多了。”还好,没多少女眷,看来青檀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正想着女眷的事,简嘉就见一顶轿辇由远及近,轿辇后方跟着两车礼。正在简嘉寻思着这是谁家的轿子时,轿子停下了,柳思瑶掀开帘子缓步走了出来。 简嘉:…… 她怎么会把柳思瑶给忘记了呢?听说太子没出事之前,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柳思瑶各处参加宴会。原以为太子脚断了能安生一些,没想到柳思瑶还是来了。 说起来,简嘉也有两三个月没见柳思瑶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范夫子家,柳思瑶找她哭诉太子不爱她的事,两人不欢而散。后来太子随着江淮劲军的将士出发讨伐淮王爷,柳思瑶也跟着一起去了。 几月没见,柳思瑶沉稳了许多,行动间多了几分稳重。因为她的身份有些特殊,简嘉和秦易看到她之后只是微笑着拱拱手,并没有行礼。柳思瑶倒是规规矩矩对着秦易行了个礼,口中说道:“妾受太子之命,贺秦将军乔迁之喜。” 就在简嘉觉得柳思瑶终于有长进时,就见柳思瑶笑吟吟看向了自己:“嘉儿,恭喜你搬新居!” 简嘉只能笑着点了点头:“欢迎欢迎。”说这话时,她不由得看向了万福桥的方向,三娘怎么还没来?她实在不想带着柳思瑶逛自家园子啊。 别说,这一看还真看到了一支送礼的队伍。这是大皇子送来的贺礼,同太子贺礼一样,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物件。 没想到太子和大皇子都送来了贺礼,简嘉想了想后自我宽慰:或许三品官员家里办喜事,皇子们都会送上一份礼? 只可惜这些礼品只能看不能用,简嘉也是到了都城听青檀姑姑说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都城中的官员送了礼之后会要回礼的。今日收到的礼物不少,可每一份都要记下,谁家送了什么,下次那家做事时还要回过去同等分量的礼物。 要不是青檀帮忙,今天早上光是写礼单,就足够简嘉忙活的了。 这时万福桥另一侧来了十几顶轿辇,每一抬轿辇之后都跟着抬着贺礼的家丁,领头的不是三娘又是谁? 三娘带来的都是城中各家的诰命夫人和小姐们,简嘉终于明白了秦朗方才晕头转向的滋味了。女眷们身穿各色裙子,满头朱钗晃得她眼花缭乱,脂粉的香味熏得她想打喷嚏。这里面光是国公夫人就有七八个,还有什么侍郎夫人、尚书小姐。 简嘉瞅了一圈,一个都没记住。当她想求救地看向秦易时,却被三娘牵着手带入了园中。秦易伸手看着简嘉的背影,心疼的同时又有些想笑,没想到嘉儿懵圈的模样那么可爱。 眼见大部队进了宅院中,秦易觉得今天应当不会有人来了,这时就见一顶粉色的小软轿从万福桥上走来。秦易瞅了轿辇一眼,心想可能是某位夫人或者小姐落单了。 轿帘掀开,一双粉色的鞋子探了出来,秦易低下头双手抱拳:“这位夫人,长公主他们已经入内了,里边请!” “您不认得我了吗?”柔软的嗓音传来,那姑娘介绍道,“我是那一日你救下的户部尚书的嫡女苏婉柔。秦将军,您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今日得知您乔迁新居,特来贺喜。” 秦易头都没抬,“谢谢苏姑娘,长公主他们已经进去了。女眷们在内宅,我让婢女带你过去。”说罢秦易低声唤来了一个婢女,“带苏姑娘入内。” 苏婉柔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能跟着婢女往秦家园子的方向走去,进门时还转过身恋恋不舍看着秦易的面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秦易才直起身体。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摸了摸肚子,站在门口一上午,肚子有些饿了。 秦家园子的风光其实和别处的园子大同小异,城中富贵人家太多了,比简嘉舍得花钱的多了去了。可简嘉不会和别人家的园子拼钱财,她拼的是服务质量和安全,拼的就是一个体验感。 一上午下来,园子内外已经进入了接近五十名客人,加上各家的家丁马夫仆从侍女,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这些人三五成团散落在园子各处,可不管他们走到哪一处,都能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方位。 简嘉在院子每一条道上,每一座建筑旁都印上了院子的地图。看一眼地图,就能知道附近有什么风景,有什么游玩项目,有什么美味佳肴。 就比如现在,柳思瑶站在水榭处的地图旁边,在她前方几丈处就是女宾用的钓鱼台。钓鱼台上早已准备好了鱼竿和饵料,舒适的小椅中间放着高度合适的案桌,案桌上有能驱蚊虫的熏香和各色精巧的糕点。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2节 柳思瑶进来得有些晚,几张钓鱼用的椅子已经被人占了。听见这些女宾们的惊呼和夸奖声,她感觉胸口闷闷的。 嘉儿的命真好啊,夫君能干还疼爱她。如今她又有了这么好看的宅院,真是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反观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哥哥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曾经许诺要让自己当太子妃,现在不但不再提及,就连自己见他一面都很困难。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她明明很爱太子哥哥啊! 作者有话说: 客人们打招呼:“杨将军好!”“哟,王将军,幸会幸会!” 大黑忙得不可开交:见鬼了,今天好多人唤我名字。黑爷我好受欢迎~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游园◎ 没有人回答柳思瑶的问题, 太子捧着她的时候,都城中的贵妇们还能给她一个笑脸。城中的人最会审时度势,看到她一人前来, 再结合之前的风吹草动,他们如今连个正眼都不想给柳思瑶。 一个农女罢了,无知无识无根基, 现在又惹得太子不喜。别说和柳思瑶攀谈, 就算同她共处一室, 这些来自高门大院的贵女们都觉得是折辱了自己。 形单影只的柳思瑶坐在波光粼粼的湖畔, 看着湖中游弋的大白鹅,双眼逐渐湿润。 将诰命夫人和贵女们引到女宾楼后, 简嘉一眼就看到了泫然欲泣的柳思瑶,当下她一个头两个大。今天是他们家搬新居的日子啊, 柳思瑶脑壳有包吗?竟然在今天哭哭啼啼,真晦气! 不能让她坏了自家的风水!简嘉深吸一口气, 从身边的仆役手中端了一小份点心快步走到了柳思瑶身边:“来, 吃果子。一会儿我带你去女宾楼,那边可以喂兔子撸猫,你还可以和其他的闺女一起玩游戏。” 听见简嘉的声音,柳思瑶连忙起身,擦去泪后她强撑起笑容:“嗯。谢谢嘉儿。”她早就看出来了,嘉儿就是嘴硬心软。说起来她们还是老乡,就算先前有些许不愉快, 现在也该冰释前嫌了。 等接过简嘉手中的果盘时,饶是在太子府中见识了不少好东西的柳思瑶也吃了一惊。这段时间她去过不少私家园子, 吃过不少园子中的果子, 可没有哪一家的果子像嘉儿家的果子这么精致好看。 木质的果盘不大, 花朵形状的果盘中放着五枚精巧的小点心,一眼看去那素雅的颜色和外形已经俘获了柳思瑶的心:“好漂亮的点心!” 简嘉笑了:“府中有两个婢女来自御膳房,很擅长做果子。”她府中的这些婢女侍从都是青檀精挑细选而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技之长。简嘉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做到最佳。 果子不光看着好看,吃到嘴里的味道也很好,入口即化香甜绵密,不亚于都城中专门做果子的店。柳思瑶品了一枚果子后赞不绝口:“好吃,嘉儿,你家厨子很厉害。” 简嘉笑了笑,刚准备带柳思瑶离开,就听身边传来了一道柔和的嗓音:“秦夫人,您好。” 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姑娘柳叶弯眉,身穿一身浅粉色的衣裙,身姿如弱柳扶风,眼神中却有几分坚毅。不知这是哪位人家的贵女,简嘉觉得她有些眼熟,于是客气地回礼:“这位姑娘好,不知您是……” 姑娘笑道:“我是户部商户苏善之的女儿苏婉柔,秦将军曾经在都城南郊救过我的性命。这次得知你们二位乔迁新居,我特意为您和将军抄了一部经书,希望佛祖保佑二位平安康健。” 说罢苏婉柔双手捧着一本明黄色的书本递到了简嘉眼前:“还请秦夫人收下小女的一份心意。” 抄经书?这可是了不得的事,简嘉最羡慕字写得好看的人。她双手接过经书,翻看几页后心悦诚服:“苏姑娘的字写得真好,谢谢你。”这一手簪花小楷,她这辈子都写不出来。 “正巧我要带柳姑娘去倾园,同行?” 倾园由临湖最近的两个院子改建而成,是简嘉和三娘特意开辟出来专门接待女宾的院子。院中的小楼有两层楼高,登上二楼就能将半个园子尽收眼底。 都城中的私家园子不少,可专门为女眷开设的园子只有三家,那三家的园子的主人都是寡居的女性。听说这事后,简嘉顿时发现了商机。 任何一个时代,女性的力量都是不容小觑。高门大户的贵女们是鲜活的人,她们平日里被拒在后宅中,其实比男性更加需要交际放松的地方。 诚然,她们可以互相邀请对方到自家的后院来。可后宅终究是方寸之地,时间长了难免会腻,因而她们只能去专门为女宾开设的私园中。 早在秦家的私园开园之前,简嘉就跟着青檀走了城中专门为女眷开设的私园。其中一个去得不巧,园主身体不适今日闭园了。还有两个园子倒是雅致,只是色彩暗淡,在里面走了两圈,简嘉觉得自己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姑娘出门不是为了好心情?秦家的倾园,虽然不是所有女宾园中最大的,但是地理位置优越,能容纳百人以上的姑娘玩耍嬉戏。其他园子里面有的,这里有,其他园子里面没有的,这里依然有! 一进倾园,柳思瑶和苏婉柔眼前便亮了起来。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利爽通透的园子,园子每一处都有温馨的小提示,那两栋古色古香的宅子用了大量的玻璃制成了门窗,透亮的同时还兼顾了隐秘性。 苏婉柔去了一趟女厕,出来时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恍惚的。她从没见过会提供月事带的私园,更没见过哪家私园的女厕中能放着那么大的玻璃镜。生平第一次,她看清了自己的容颜。 只是一个女厕就让苏婉柔喜欢上了倾园,看着贵女们在院中玩耍嬉戏,苏婉柔双目灼灼。她喜欢这里,也喜欢简嘉。如果是简嘉的话,她觉得两人能相处好! 简嘉将柳思瑶引到了猫屋中,没有哪个姑娘能拒绝得了毛茸茸。猫屋中豢养的十只猫,都是简嘉拜托三娘从宫中要来的外邦进贡的猫,这些猫儿品相绝佳性格温顺,一亮相就让贵女们爱不释手。 柳思瑶也不例外,她看着一只雪白圆滚的猫就挪不开视线了:“嘉儿你家的猫都这么好看。” 简嘉笑道:“它们性格很好,如果想要摸它们,可以问仆从要小零食喂给它们。”上辈子她曾经在猫咖中打过工,那时候看到猫咖中一杯咖啡卖三十,她都觉得是天文数字。而现在一根小鱼干卖三个铜板,贵女们直呼便宜。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招待其他宾客,一会儿仆从会引着你去隔壁园子吃席。” 好不容易摆脱柳思瑶后,简嘉走路都带风。离开倾园时,她顺手从仆从端着的果盘中捏了一个圆溜溜的橘子,开开心心剥起了橘皮。 青檀姑姑哭笑不得:“长公主殿下在为您招待宾客,您却在这里吃橘子,也不怕长公主生气。” 简嘉特别坦然:“这园子也有三娘的份呢,那些夫人都是她熟悉的人,自然她招待更加妥当。好姑姑,你就让我偷一会儿懒吧,你知道我不擅长和贵人们打交道,万一冲撞了他们反倒是不好。” 青檀姑姑无奈笑道:“姑娘,您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比他们低,不要看轻自己。”事实上今日之后,秦夫人的名字就会在都城女眷们的口中被提及,青檀相信,从明日起,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贵人慕名而来。 简嘉剥了一片橘子丢入口中,下一刻她整张脸酸得皱成一团。找了个垃圾桶吐出橘肉后,她心有余悸地掂着黄橙橙的大橘子:“好家伙,竟然是个橘子刺客。” 防不胜防,这谁买的橘子?怎么能酸成这样?! 就在她准备丢了橘子时,就见秦易从水榭的方向走来。简嘉眼珠子一转,扬起手中的橘子,惊喜地唤道:“秦易快来,我发现了一个特别甜的橘子!” 秦易手中牵着两条狗,简嘉一边将橘子递给秦易,一边好奇地问道:“它们两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挨揍了吗? 毫不知情的秦易随手剥了一瓣橘子丢到口中,下一刻他虎躯一震,却没露出任何异常:“世子他们在闲聊,大黑和大花去捣乱。”这几人都是战功卓著的将军,闲谈间只要提到“将军”二字,大黑就立刻凑过去端正坐着。几番来回下来,大黑怒了,无论谁口中提及“将军”二字,它都要吼上一嗓子。 因为扰民,大黑被投诉了,连带着大花也被带离了议事厅。 大黑委屈地抬起头,对着简嘉嘤嘤嘤地控诉着:他们都叫爷的名字,爷跑过去之后他们却不理爷,呜呜呜…… 简嘉根本没注意到大黑的眼神,她的注意力正放在秦易身上。眼见秦易眼神柔和吃着橘子瓣儿却毫无反应,她开始怀疑了:难道刚刚她吃了别的东西,冤枉了橘子? “甜吗?”眼见秦易一连吃了两瓣还要去剥第三片,简嘉忍不住问了出来。 秦易认真地点头:“嗯,甜。你果然很会挑橘子。” 简嘉有些不信邪,她接过秦易手中的橘子丢到口中。下一刻,她又被酸得五官皱起:“略略略……” 秦易再也绷不住了,两人凑在垃圾桶旁边吐光了口中的橘子。简嘉狼狈地锤了秦易一下:“你太坏了,你骗我。”秦易接过简嘉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泪:“彼此彼此。” 这时三个孩子从一边的园子中溜达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招招手:“朗儿子初成章,来吃橘子,可甜可甜了!” 果不其然三个孩子纷纷中招,俊秀的小脸酸成了表情包。简嘉和秦易两笑得肚子发痛,在孩子们控诉之前,将最后两片橘子递给了他们:“拿去捉弄其他人去。” 倾园二楼目睹这一切的贵人们不由得笑了出来:“秦将军和秦娘子伉俪情深,真好。”三娘眼神柔和地看着院外遛狗的二人:“是啊,能遇一心人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倾园旁边的园子名为畅园,被简嘉改成了酒楼,能承接大型宴会。楼上雅间楼下大堂,同时能摆下三十多桌酒席,还能接待散客。初次开园,宾客们就被畅园中厨子们端上来的一道道美味给征服了。 畅园中的菜品不华贵,没有耗时耗力做工繁复的西施舌,也没有其他私房菜中用来扛把子的熊掌鹿鞭等。这里的食材来自长公主府的庄子,庄子上有什么,厨子就做什么。虽然食材普通,可成品的味道并不普通。从冷盘到热菜,每一道菜肴的摆盘味道分量都无可挑剔。配上新酿制出来的甜米酒,众人吃得无比满足。 在大景,文臣和武将们的关系并不算和谐,朝堂上他们分立两边,离开朝堂之后又互相看不顺眼。文臣武将不同席好像已经成为了不成文的规矩,可今天在畅园却出现了奇景。就比如此刻,杨少秋正和吴墉勾肩搭背:“来来!吴兄,喝一杯!没看出来,你竟然使得一手好枪法!” 吴墉端起就酒盏一饮而尽:“平日吴某也需要出差,总要有一些防身手段。倒是没想到,杨兄的一手行楷让我自愧不如!”若不是今日相遇,文臣和武将们也无法发现对方身上让自己佩服的点。 范夫子竖起耳朵听着众人的欢笑声,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当他端起酒盏还想再添上一杯时,秦易却摁住了酒盏。 范夫子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还不让喝酒了? 这时就听秦易压低声音说道:“夫子少喝些,晚上有家宴。”白天宴请的这些客人很重要,可简嘉和秦易更想关上门和自己人安安静静吃一顿饭。 范夫子笑呵呵地松开手,这时秦易又低声道:“崔兄也来了。”崔巍跑了一天一夜才赶到了都城,现在正和林岑在小院中休息。 范夫子扯了扯唇角,应了一声:“哎,好。” * 倾园中热闹非凡,简嘉他们的小院却很安静。隔着窗户,能听见枝头的鸟叫声。客房的装修和老宅一样,床品柔软又舒适,按道理说奔波了一整夜,崔巍此刻会非常疲惫,急需一场酣畅的睡眠。 可崔巍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时隔两年,他又回到了都城。几条街之外,就是皇商崔氏的宅子。可能是近乡情怯,也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崔巍脑海中乱成了一团。 最终他叹了一声,从床上翻身而起,缓步走出了客房。 推开客房的门,眼前就是立着假山的庭院。这间院子布局和秦家老宅很像,可惜不管再像,她都不是秦家的宅子。 “喵”猫叫声从回廊下传来,崔巍扭头看去,就见刺客正圆润地蹲在竹篓中,隔着镂空的竹篓和自己对视着,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缓步走到了竹篓旁边,逗了几下猫后,打开了篓子:“出来吧,别乱跑。这可不是你老家,跑丢了找不回来。” 刺客倒也听话,一出篓子后就竖着尾巴沿着回廊巡视了起来。 看着花猫爬上了假山,崔巍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轻叹了一口气。这时回廊另一侧的房间门开了,满眼都是血丝的林岑走了出来。四目相对间,崔巍苦笑一声:“怎么?你也睡不着?” 林岑瘦了,在和秦易分开的这两个月中,每一日他都饱受煎熬。污名一日不除,他就没办法和秦易一起上阵杀敌,作为炽翎军曾经的将领,林岑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样,难受得紧。 “少爷,你说我能等到洗清罪名的那一天吗?”林岑还是没能忍住,哑着嗓子问了出来。 崔巍定定地看着林岑的双眼,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这次回来,他就不准备回鸡鸣镇了。在预想中,他可能还需要再过几年才能回来。撘上了长公主的船,他的计划比预计中提前了很多。这是好事,他不用再隐忍,也不用再蛰伏等待,这一次回来,他一定会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 阳光明媚的午后,酒足饭饱的客人们悠闲地散落在院子各处。他们有人在提笔赋诗,有人在品茗闲聊,有人在捞鱼逗猫,还有的则在珍园中买起了小物件。 今日在院中吃到的,用过的,看到的一应物件都能在珍园中买到。琳琅的商品放置在玻璃橱窗中,展示的同时更让客人们啧啧称奇。珍园中的物品看起来就是比别处的要精致,当然,这些商品的价格也比别处要贵一些。 但是对于财大气粗的贵人们而言,这都不是事! 简嘉唇角的笑容已经压不下去了,三娘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收着点,别笑得太大声。”简嘉忍得很辛苦,任谁看到有人送钱上门心里也会开心的吧? 何况她本来没想着今天的生意能开张,结果不但开张了,而且卖得还特别好。这让她怎么能不开心! 听到三娘的劝诫声,简嘉呲着白牙笑得两只眼睛成了弯月,“嗯嗯,我知道。” 见简嘉没心没肺的样子,三娘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啊,有时候觉得你挺精明,有时候又觉得你傻得可爱。别怪我没提醒你,高门大院的人都不简单,有时候你不去招惹他们,不代表他们不会惦记你。看好自己的东西,别被小人抢走了。” 说话间,三娘的目光穿过了明亮的玻璃,落到了珍园外的回廊下。秦易正和杨少秋一行在回廊下围棋,一般情况下,没出阁的贵女们不会靠近外男,可现在秦易身后却站着手握书卷的苏婉柔。 秦易正皱眉想着破局之策,冷不丁身后伸出了一只纤长的手指,苏婉柔慢声道:“将军可试试落子在这处。”风吹过,粉色的长袖飘扬,灵动地从秦易的鬓边拂过。 简嘉循着三娘的目光看去时,正好见到苏婉柔的胳膊从秦易身边探出,还没得她有什么反应,就见秦易偏过头打了个喷嚏。秦将军后退几步同苏婉柔拉开距离,客气又疏离道:“姑娘要下棋?我让给你。” 说罢秦易对着同他对弈的杨少秋道:“杨将军,我不善围棋,就让这位苏姑娘同你对弈一盘如何?” 然后秦易就跑得没影了,像是后面有大鹅狂追不舍一样。简嘉眨了眨眼,差点笑出声了:“跑得挺快。” * 申时中,客人们陆续离开,简嘉和秦易再度站在了将军府门口送客。目送着一顶顶软轿消失在万福桥上,简嘉锤了锤后腰。其实今天她没做什么事,但是在府中跑前跑后,同各位诰命夫人和贵女们闲聊,大半日下来也挺费神的。 秦易偏过身,轻轻握了握简嘉的手:“累了?” 简嘉有些不好意思:“嗯,是有点。你感觉怎么样?” 秦易想了想后老实说道:“说真的,比我在兵部办一天的差要累。我现在终于明白崔兄所说的,做事情不累,累的是和各色的人马交际是什么概念了。”身体累了,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能精力充沛。而精神疲惫了,睡几天都不会有什么好转。 就在两人说着悄悄话时,柳思瑶和苏婉柔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这两下午倒是聊对了路,看起来心情不错。临出门前,柳思瑶亲热地握着简嘉的手,“嘉儿,你家的园子很漂亮,我以后会常来的。” 简嘉清清嗓子,笑吟吟地说道:“欢迎光临,入园五十个铜板,谢谢!”明天开始秦家院子就要收钱了,五十个铜板虽然不多,可是她也不想给柳思瑶优惠。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3节 柳思瑶:…… 嘉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算了,谁让自己这么善良呢?嘉儿家的生意,她是一定会光顾的。 相比之下,苏婉柔说的话就好听多了。她先是再次感谢了秦易的救命之恩,又夸了园子的精美,并且表示她会带闺中密友来园子里。 简嘉想要的就是苏婉柔这种能带客人来的回头客,当下她笑容更深:“苏小姐若是带闺蜜前来,我一定会给你们打折!” 看着粉色软轿离开,秦易眉头微微皱起,小声道:“嘉儿,你离这位苏小姐远一些。” 这倒是稀奇了,从没见秦易对哪位姑娘有如此大的意见,简嘉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位姑娘吗?你对她可有救命之恩哪。” 秦易想了想后说道:“她给我一种很不祥的感觉。”顿了顿后又补充道,“而且她身上的熏香味让我很不舒服,闻到就想打喷嚏。” 简嘉哭笑不得:“你这就是偏见了啊,你不知道,苏姑娘还给我们抄了经书,希望佛祖保佑我们呢。” 秦易摸了摸下颚,斟酌道:“总之,我不希望你离她太近。”简嘉笑着握住了秦易的手,撒娇式地晃了晃:“行,我听我相公的!下次她再来,我避开就是。” 秦易瞬间笑开了花:“你再唤我一声,我爱听。” 简嘉对他招招手,“你凑过来些。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当秦易低头时,简嘉快速左右一看,见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她抬头“吧唧”亲了秦易的侧脸一口,“相公。” 秦易捂着自己的脸,笑成了傻狗:“哎!” 作者有话说: 秦易:离苏婉柔远一些,她会影响你赚钱。 简嘉:get!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请旨赐婚◎ 秦家私园在都城中一炮而红, 从开园的第一日起,每天一百五十个号供不应求。因为世家公子小姐出行总会前呼后拥,因而每个号最多能带三人入园。早上辰时, 想要入园的人就会在昭勇将军府前排好队,酉时一到,只能念念不舍地离开。 大家希望园子开放的时间能长一些, 入园的人能更多一些。为此不少青年才俊在意见簿上留下了诉求。 有钱谁不想赚呢?简嘉也想赚更多的钱, 只是她也明白人多不见得就是好事。私园服务的是高门大院的贵人们, 这群人追求的是极致的享受, 想要的是热情周到的服务。而不希望入眼之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的是人群嘈杂的声音。 而且就算客人们不知疲倦, 园子中的仆从和匠人也会累。简嘉聘请了两个管事,让他们管理园子应对客人的诉求。至于她这个明面上的园子主人, 反倒是做起了甩手掌柜,每日悠闲得让三娘无奈。 园子客流稳定之后, 每日纯利在八百两左右。没出息的简嘉觉得这是天文数字, 这辈子就算她和秦易什么都不做,守着园子这个聚宝盆,也能过得很好。 今日秦易休沐,简嘉和秦易悠闲地用了早餐。送朗儿去了范夫子府上后,两人转道去了青龙大街。 青龙大街商铺林立,崔巍的新铺子就开在这里。他盘下了街道尽头的一栋楼,在这栋据说风水对冲开啥倒啥的楼里准备逆风翻盘。 简嘉和秦易来时, 就见匠人们正往铺子中搬东西。他们搬运的货物很杂,有米面粮油, 有布匹成衣, 还有各种常见的日用品。铺子中有不少人正在探头探脑, 他们议论纷纷:“好家伙,这是要卖什么?没见过这种架势。” “就是就是,你看那里面,竟然将东西架起来卖,稀奇。” 简嘉二人进入铺子中时,就见一层摆放着数十组货架,一人高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不同种类的物品。不怪门外的百姓们觉得稀奇,这年头的铺子售卖的品种都很单一,卖布的只卖布,卖粮食的,里面找不到卖肉的。 而崔巍的铺子不一样,他听了简嘉的小建议,开了大景第一个超市。如今货品和人员都快到位,再过几日铺子就要开张了。 “怎么样?我这铺子看着气派不?”崔巍的声音从身后的楼梯上传来,简嘉二人转身时,就见花孔雀一般的崔巍摇着烫金折扇快步走来。人还没靠近,香风已经迎面而来。 秦易方才已经在楼下的铺子间转了几圈,他觉得新超市的布局很好,货品又多质量又好:“很好,我觉得开业之后生意会很好。” 崔巍也是这么认为的:“这铺子,不,这超市里面售卖的大半货品,我都有作坊能生产。没有作坊的货品,也是我亲自谈下来的。这一次,我将不会被任何人掣肘。”他也将镖队带入了都城,镖队今后不走镖,只为自己押运货品。 看着崔巍眼中的光,简嘉和秦易真心为他高兴。不过简嘉还是要提醒一下:“超市的模式很容易模仿,如果崔家有心要打压你,可能很快就会开新的超市同你对着干,你要做好准备。” 崔巍怎会不知?不过他半点都不担忧,“都城中最重要的是人脉,我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无人帮衬的崔氏子了,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人打我这‘百货超市’的主意。” 他身后站着的是长公主,长公主后方还有江淮劲军和京畿大营的人在。太子如今和大皇子正斗得火热自顾不暇中,等萧清旭注意到自己时,他的超市早已名声打响,不会畏惧任何人了。 事实上崔巍这次回都城并没有刻意遮掩行踪,盘下这栋楼的事,崔家也知晓。超市装好之后,他们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甚至派人来说和,说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都是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好。 崔巍连人都没让进门,他和崔家的仇怨已深,就算他那便宜亲爹上门给他磕头,他都不会手软。 简嘉愣了一下:“啊?超市叫什么名字?” 崔巍折扇摇得飞起:“不是你说的吗?越是朗朗上口越好吗?我超市的名字就叫‘百货超市’,怎么样,是不是很好记?我牌匾都做好了。” 简嘉佩服地竖起拇指:“好名字!”上辈子百货超市到处都有,崔巍不愧是才子,能想到这么好的名字。 说笑一阵后,崔巍想起了正事,他笑吟吟地引着二人往楼上走:“你们的嫁衣已经出来了,上面还有珍珠没缝。先试试大小,若是合适的话,就能让绣娘缝珍珠了。”崔巍从杭城为简嘉他们寻了几匹大红色的云锦,用来做嫁衣再合适不过了。绣坊中的绣娘手巧,只用了半月就将成衣给做出来了。 简嘉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嫁衣,大红色的嫁衣裙摆上绣着金色的凤凰,随着裙摆飘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听崔巍说,金线之上还要点缀上东海的大珍珠,到时候那叫一个流光溢彩,保证能让观礼的人眼前一亮。 比起女款,男款的喜服就没有那么多的装饰和花色。不过秦易身姿挺拔,容颜俊秀,穿着大红色的他看起来端庄又稳重,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个文人。 红色的光圈将她和秦易的脸都染红了,穿上嫁衣的二人不敢对视,怕再看一眼彼此,就舍不得挪开视线了。 “好看。”简嘉转身在落地大镜子前细细看着嫁衣前后,“而且很舒服,就是有些重了。”云锦本就有些分量,嫁衣为了追求美观,重重叠叠好几层,穿在身上确实有些沉重。 崔巍“啧”了一声,“这算什么重?你还没算上凤冠的重量。” 简嘉忍不住吐槽道:“要不说新娘子们端庄大方,我觉得她们纯粹是被头饰和衣衫压得无法动弹。”到时候头上还要戴上全套的金首饰,沉甸甸一大团,身体弱的怕是要被压出颈椎病来。 秦易侧头看着简嘉,柔和的目光中全是惊艳。原来嘉儿穿上嫁衣是这般模样,真好看。 崔巍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他围着两人转了几圈后,双手一抚惊叹不已:“不愧是我崔氏布坊的绣娘,这嫁衣做得真好看。你们两成婚时记得在城里多走两圈,我要让那群高门贵女们多看看——在我百货超市能做出这么精美的嫁衣来,快到我家来定制!” “哎,可惜了。可惜秦易现在是昭勇将军了,不能让你们两当样品了,要不然超市开门那一日,我一定要让你们穿着这一身行头,站在我们成衣区,美死每一个路过的客人。” 简嘉:…… 奸商本质不改。 看完嫁衣之后,简嘉二人携手准备离开,崔巍摇着扇子好奇道:“你们是回园子还是出去转哪?” 简嘉笑道:“去城西的庄子里看看,三娘给了我们一个小庄子,说是能种一些果蔬。我和秦易去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崔巍一脸嫌弃:“不,我才不要跟在你们身后,崔公子我风流俊俏去哪里没人要,何必看你们两个在我面前恩恩爱爱。走好,不送!” 简嘉上马时越想越好笑,正当她想和秦易说两句时,就见秦易皱着眉看着街角的位置。简嘉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苏婉柔从粉色软轿中下来,欲语还休地看着秦易。 看到苏婉柔,简嘉面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最近这段时间,她和秦易遇到苏婉柔的次数太多了,只要两人出行,就会不经意的“偶遇”。这手法和剧情惊人的相似,简嘉不由得想到了曾经痴缠许灵生的原主。 简嘉就算再大条,也能看出苏婉柔的心思了,这姑娘看上了秦易。对于自己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苏婉柔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官职大了秦易一阶,秦易若是不拒绝她,他们二人的生活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若是拒绝了她,只怕后续也会被爱女心切的苏尚书记上一过。 横竖都是错,真叫人头疼哪。 秦易转头勒马,对简嘉笑道:“走吧嘉儿。” 简嘉看了看路边眼巴巴看着秦易的苏婉柔,游玩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不同她说两句吗?” 秦易摇摇头:“好话歹话我都说过了,她依然要如此。嘉儿放心,我不会让她打扰了我们。” 简嘉看着秦易的眼角眉梢,声音柔软了许多:“嗯。” * 大景的官员每隔五日可休沐一日,眼看明日休沐,户部的官员们已经开始商量着明日去哪里玩耍了。苏善之亦是如此,明日他与几个好友约了,准备去昭勇将军府的私园中逛上一圈。 正当苏尚书笑着准备钻进软轿时,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苏大人,下官秦易,有几句话想和大人私下聊两句。” 苏善之回头看去,只见英俊的昭勇将军秦易正站在俊美的黑马旁边。苏善之和气地拱拱手:“秦大人,不知有何事找我?” 等苏善之回府时,他神情严肃眼神中满是愤怒。一进府门,他大手一挥:“让夫人和大小姐来我书房!” 尚书府的书房中国,苏善之将书桌拍得砰砰作响:“你堂堂尚书府的嫡女,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偏偏要自降身份和一个已经有了婚约的男人纠缠,你爹的这张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人家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教女无方了!苏婉柔,你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成日就想着英雄救美的桥段,你知不知道这叫不要脸面,寡廉鲜耻!” 想到方才秦易拦下他说的那些话,苏尚书就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能让他钻进去。他就说近日婉柔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原来她竟是看中了秦易,天天想办法堵着秦易和秦夫人。 秦易是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三品的侍郎了。圣上亲封的昭勇将军,前途无量。可是他已经有家室了,自家女儿从小精养着长大,才貌性情都是绝佳,不客气地说就算进宫做个娘娘也不成问题。 什么样的青年才俊不能找?为什么偏要找秦易?苏婉柔难道是想去做平妻,还是去做填房小妾啊?! 见父亲气得火冒三丈,苏婉柔泪雨连连:“父亲大人,女儿也是情非得已。您知道,当日若是没有秦易将军,女儿早就成了一缕冤魂。秦将军很好,秦夫人也是一位利落爽朗的人。女儿将来就算成婚,夫君也会纳妾,早晚都要面对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己夫君的现实,为什么女儿就不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苏婉柔呜咽着:“而且我打听过了,秦夫人还是秦将军为了报恩娶回家的,跟着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男人,难道不比跟着那些贪慕我素家富贵的读书人好吗?” 苏善之感觉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你住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一厢情愿!秦将军根本不愿意你打扰他们两夫妻!” 见女儿哭得可怜,苏夫人连忙两边灭火:“老爷,您消消气。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婉柔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姑娘。若是秦将军对她无意,冷她一段时间,她自然就作罢了。秦将军能来找你,证明他对我们姑娘也不能算是无意。你说对不对?” 苏善之都快气消了:“照你们母女两的意思,秦将军是欲情故纵?故意到我面前来刷好感了?休得痴心妄想了!” “苏婉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明日起我就给你相看,看中了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出阁嫁人。我苏家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苏婉柔一听,泪眼朦胧地看向了苏夫人,凄厉地哭喊了一声:“娘!爹这是要逼死我啊!” 苏夫人顿时绷不住了,她也跟着哭了一嗓子:“没法过了!苏善之,你胳膊肘往外拐,自家女儿难得喜欢一个男人,你不帮忙撮合也就罢了,竟然还帮着别人磋磨自己的女儿!” 那秦家夫人说白了也就是个农女出身,她和秦易成婚至今也没一儿半女,搁在通情达理的正室身上早就张罗着纳妾的事情了。他们苏府家大业大,若是女儿真喜欢秦易,想个办法让秦易休了妻便是。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竟然还要女儿仓促嫁人。 “婉柔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你这个做爹的整日在朝堂经营,自家女儿喜欢一个男人你都搞不定!你算什么尚书?你当的哪门子的父亲?!” 苏夫人抱着苏婉柔一边哭一边骂,苏婉柔哭得停不下来:“别的男人我看不上,我就喜欢秦将军这样的男人。只要能入了秦家的门,让我做妾我也愿意!” 眼看着心爱的夫人和女儿哭成了泪人,苏善之气恼又心疼,心中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静下心来想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送上门的诱惑,自家女儿才情样貌都算上佳,那秦易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好赖。 只要女儿进了秦家的门,那来自乡野的秦夫人还能成问题?秦易也是个人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三品官员,有了自己提携,想要往上升一升也不是不可能。正巧如今太子和大皇子斗得火热,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自己能帮忙举荐一番,从龙之功也不算难事…… 打定主意后,苏善之叹了一声,正色看向了心爱的女儿:“别哭了,爹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爱秦易?” 苏婉柔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声音哽咽却坚定道:“是的,女儿钦慕他。” 苏善之沉吟许久:“那为父便舍了这张老脸,进宫请圣上为赐婚。圣上赐婚,秦易无法推辞。只是女儿,你要想清楚了,为父这一去,你就没有退路了。将来的日子过得是好还是坏,你只能一力承担。” 苏婉柔端正跪好,挺直身体:“女儿愿意!”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观察秦易和秦夫人,这两人都很好,她有信心和他们二人打好关系,也有信心在秦府站稳脚跟。 * 进宫请旨这事……不太好办。 苏善之在朝堂位高权重,进宫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可之前都是为了公事入宫,这还是第一次要腆着老脸为自己的女儿求姻缘。 难办啊…… 苏善之擦了一把脸,揣着手垂着头站在御书房外,等着圣上召见。他等了许久,等到宫中已经上灯,御书房内才传来了内侍报唱的声音:“宣户部尚书苏善之——” 苏善之深吸一口气,酝酿好了情绪,只等见到圣上就开始抹泪。可等他端端正正跪好时,却不见景安帝让他起身的声音传来。 偷偷抬起眼帘一看,苏善之赶紧垂下了头,心中惊愕不已。原来长公主萧景泰和九皇子萧子初也在御书房内,这两人正和景安帝谈笑。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4节 萧子初是圣上最喜欢的儿子,圣上同他说笑很正常。可朝中的大臣都知晓,景安帝和长公主的关系并不好,如今景安帝竟然能和长公主言笑晏晏,好似先前的芥蒂不存在一般…… 长公主正说着她离开都城之后这些年遇到的人和事,苏善之侧耳听时,正听长公主说起简嘉:“简嘉确实是个好姑娘,若是没有她,如今我也见不着圣上了。说起来,他们小两口成婚还有一段故事。” 景安帝心情正好:“哦?什么故事?阿姊说来听听?” 长公主笑道:“秦夫人也是个苦命人,父母双亡后,过继来的继兄是个赌鬼,要将她卖给年迈的员外做外室。秦将军得知此事之后,散尽家财凑足了她继兄要的彩礼钱……” 苏善之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不偏不巧,在这个时辰会说起秦夫人和秦将军的事?再看长公主不经意瞟过来的眼神,他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浅浅的汗珠。 是啊,都城中的人都知晓,秦夫人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换句话说,秦夫人有长公主护着。他前脚刚从府中离开,后脚长公主就得知了他的行踪。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长公主的监视下? 当下苏善之的脸就白了,为女儿请旨赐婚的心思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两口子能在一起是天赐良缘,走到今日不容易啊。”长公主感慨不已,“这段时间看他们在备婚,我总是想到元卿。当年元卿也是这般,今日看嫁衣,明日打聘礼,成家不易啊……” 景安帝眼神中有几分愧疚:“阿姊这些年受委屈了,都是我当年听信了谗言,犯了糊涂。” 长公主轻笑一声,宽慰道:“我们是一母同胞,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顿了顿后,长公主像是才发现苏善之跪在地上,她惊讶道:“都怪我,同圣上闲聊得太投入,竟没注意苏大人进来了。” 景安帝抬手:“苏爱卿免礼,找朕有何事?” 苏善之刚刚起身,又丝滑地跪下了,“老臣想请陛下为秦将军和秦夫人赐婚!” 这可将景安帝惹笑了,“只听说过为自己和自家的子女请旨赐婚,从没见为别人请旨赐婚的事。苏爱卿,你不给朕一个解释吗?” 苏善之何等圆滑,当下就将自家闺女痴缠秦易,引得秦易来找他的事一股脑说了,“老臣今日来,本想请陛下为我的女儿和秦将军赐婚。可从长公主殿下处听说了秦将军和秦夫人相濡以沫的事情后,又深受感动。扪心自问,为人父母,老臣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女儿去做妾的,因而老臣厚着脸皮,想让圣上为秦将军和秦夫人赐婚,断了我女儿的痴心妄念。” 长公主惊讶地扫了苏善之一眼,“苏大人,您这样不厚道啊。圣上,今日我也算来得巧,若是我来得不巧,您岂不是要棒打鸳鸯拆散一对爱侣了?” 景安帝摸了摸胡子,神色未变:“嗯,言之有理。” 萧子初气呼呼地说道:“你们就是欺负嘉儿姐姐无父无母没人撑腰。父皇,嘉儿姐姐对我可好了,要是没有姐姐,我早就被反贼给捉住了。父皇,你就像疼我一样疼爱一下嘉儿姐姐好不好,给她一个身份,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了去好不好?” 景安帝揉了揉萧子初的软发:“哦?那你说,我给秦娘子什么身份呢?” 萧子初双眼亮晶晶:“我母妃一直想要个女儿!” 景安帝笑出声来:“我看哪,是你想要个姐姐吧?这可不行,公主不能随便认。” 长公主思索了片刻后说道:“要不……做我的女儿吧。元卿去世后,清宴也入了行伍,我一人难免寂寞。正好我和那孩子投缘,认她做我的女儿,出嫁时从长公主府发嫁,我给她添几车嫁妆,就算还了她的救命之恩了。圣上意下如何?” 景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甚好,这一切都是天意。来人,传朕旨意,封简嘉为宁国郡主,赐婚昭勇将军秦易,折良辰吉日完婚!” 作者有话说: 简嘉:你做了什么? 秦易:我什么都没做。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赏菊宴◎ 接到圣旨时, 简嘉整个人都是懵的。宁国郡主?长公主义女?是她吗? 捧着圣旨茫然四顾,简嘉只看到了一张张贺喜的脸,直到她看见青檀含泪道:“姑娘如今真成了长公主府的姑娘了, 真好。” “我成了三娘的女儿了?”简嘉逐渐回神,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青檀哭笑不得:“傻姑娘,现在该改口了。长公主此刻应当在公主府内, 你该去谢……”话音未落, 简嘉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骑着俊俊向着长公主府一路狂奔时, 简嘉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我有娘了?我有妈妈了? 谁都有爹娘,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简嘉都有生身父母。可惜她父母缘浅, 上辈子爸妈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谁都不要她。这辈子穿过来时, 原主的父母也都离开了人世。 时间长了,她早已不在意虚无的亲情。偶尔看见笑闹着出行的母女时, 她哪怕再羡慕, 只要想一想简女士的三张卫生棉,就什么心思都止住了。 直到她遇到了三娘,三娘很好,和她在一起时自己很放松。简嘉将她当成朋友,相处中有什么小秘密悄悄话都想同她倾诉。简嘉也将她当成长辈,遇到难解的问题时,和三娘聊一聊就能豁然开朗。 她们一起逛过街, 买过好看的衣裳和胭脂水粉;她们一起泡过澡,互相打趣对方身上的泥多;她们睡过同一张被子, 入眠前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她们还吵过架, 吵得面红耳赤时对视一眼又噗呲笑了……细细一想, 这难道不是正常母女的相处模式吗? 原来简嘉渴求的亲情,三娘早已给了她,现在她甚至能光明正大的唤三娘一声“娘”了。她何其幸运,能遇到事事为她考虑的三娘。 “驾——”马蹄声声,长公主府越来越近。简嘉觉得脸颊痒痒的,抬手一抹,手背上都是水。从来没有哪一次,她想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三娘,想要大大方方地唤她一声“娘”。 俊俊在长公主府前刚刚停稳,简嘉便翻身下马,不顾门房的阻拦,她迈开腿就向着内宅的方向跑去。绕过长廊,跑过花厅,简嘉气喘吁吁鬓发散乱,她的心脏像是要跳出了喉咙。 三娘正同赵清宴商量着出行的事,这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看向了栈道。当气喘吁吁的简嘉出现在面前时,她下意识地唤道:“慢点跑,别摔着了。” 看清简嘉满脸的泪水时,三娘全身一怔。简嘉扯着嘴笑了两下,而后向着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娘——” 三娘张开双手快步上前同简嘉抱了个满怀,不知何时,自己竟然也泪流满面:“哎——” 简嘉搂着三娘仰着头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她也有娘了,她再也不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了,她有爹有娘有兄长,还有爱她的夫君和可爱的小弟。 她什么都不缺了。 这时候就特别羡慕柳思瑶,怎么哭都水灵。简嘉就不行了,哭狠了眼皮会肿。她坐在偏厅中仰着头任由三娘握着热鸡蛋给自己滚眼皮,想一想自己现在的形象,她有些委屈:“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特别像个□□?” 人家认娘的时候都漂漂亮亮的,自己倒好,张着嘴嗷嗷哭,哭声还特别大,形象一定碎一地了。 三娘想了想后,忍笑道:“现在还好,刚刚张嘴哭的时候像。” 简嘉顿时觉得自己没脸了,不过转念一想: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还好,都是自家人,应该不会出去乱说哦。” 赵清宴应了一声,保证道:“放心吧妹妹,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母亲,我觉得妹妹眼窝子浅可能随了父亲。” 简嘉:??? 还能这么随的吗? 赵清宴今日来府上,是为了请三娘去刑场观淮王逆党行刑。如果是普通女子,根本不敢去围观。可三娘不一样,她不但要去,还要坐在前排亲眼看到逆党脑袋落下。作为新出炉的宁国郡主,简嘉也有幸跟着三娘同行。 淮王叛乱已有些时日,简嘉以为那群逆党早已伏诛。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晓,在大景想要杀一个人并没有那么轻松。哪怕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想要判定一个人斩首,也需要通过三法司会审。 一般的案件经过重重审核,从犯事到执行,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淮王爷谋反涉及的人数众多,参与在其中的高门大户足有十几户,其中主犯要犯多达两百多人。 按照三法司正常会审的速度,这群人至少还能苟活三四年。可景安帝不想等了,他不想用大景的粮食养着这群反贼,一声令下后,三法司的诸位大人们加班加点,这才能在今日痛斩反贼。 在今日之前,简嘉一直以为斩杀反贼的地点在皇宫外。直到她跟着三娘来到了城西最大的菜市场前看到了断头台才惊觉:电视剧再一次骗了她! 菜市口前的大广场上除了建好了断头台之外,还在断头台正北方建了高台。高台上人头攒动,六部中只要有空的官员都来了。简嘉细看时,还看到了好几个熟人,她甚至看到秦易正一脸懵地瞅着自己,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得了封赏成了郡主的消息。 入座前,三娘再一次询问简嘉:“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这是斩首,一会儿血肉模糊,胆小的人还会吓晕。你确定要同我一起?” 简嘉正色道:“要。”倒不是说她有猎奇心理,而是她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放着好日子不过。 长公主的席位就在监斩官之后,简嘉细细一看,好家伙,监斩官竟然是范夫子。夫子已经换上了紫色的官服,慈祥的长者摇身一变成了威严的阁老。 看到三娘和简嘉,范夫子起身拱拱手:“长公主好,郡主安。” 三娘笑着颔首:“阁老回都城第一件事便是监斩逆贼,辛苦了。”简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瞧着夫子傻乎乎地笑着。 范夫子抬手对着老天拱了拱,笑容更深:“为陛下解忧是臣子的分内之事。” 寒暄之后,简嘉在在三娘身后站定。没一会儿数十个精壮的刽子手们列队走上了断头台,他们袒露着上半身,雪亮的长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断头台前人山人海,若不是禁军将士们阻拦,前排的百姓们都快站到断头台下方了。没多久一声擂鼓声响起,十几个身穿囚服带着枷锁的死刑犯排着队踏上了断头台。 领头死囚便是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淮王爷萧景平,算起来他和当今圣上还有长公主还是手足兄弟。萧景平头戴木枷双足上扣着铁锁链,每走一步,锁链和地面摩擦发出沉闷地声响。 在简嘉的印象中,能作乱的淮王爷应当像电视中的反派一样身材壮实,神情凶恶。事实上淮王爷看起来更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老年人,他的头发像秋天的野草一样枯槁,脸上的皮肤苍老地缩成了一团。 踩上断头台的那一刻,淮王爷身上的枷锁才被解了下来。他松快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他看到了群情激奋的百姓,又看向了对自己眼神不善的六部官员,最后目光落在了长公主身上,枯瘦的脸上露出了苍凉的笑容:“阿姊,你来啦。” 三娘轻笑道:“嗯。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萧景平咧嘴笑了:“甚好,甚好。有阿姊送我,这一路走得也心安。就是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阿姊。” 三娘微微颔首:“嗯,你问。” 萧景平微微歪过头,有些不解又有些困惑:“我始终想不通,他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你的孩子因他而夭折,你的夫婿因他而早逝。你这一生被他毁了大半,你,为何还要帮他?”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和你不是一母同胞,你才会如此袒护他?” “你明明知道,他德不配位,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为何选他不选我?” 话音落下,即便是简嘉都意识到了这几个问题的凶险。这里人多眼杂,娘无论说了什么都会传到陛下耳中。这淮王爷真他妈阴险哪!哪有这样给人正大光明挖坑的? 长公主笑容不变,声音温柔道:“答案你方才已经说了,就不必让我重复了。景平,上路吧,一路走好。” 萧景平扯着嘴笑了两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原来如此,原来我做得再好,也敌不过血脉至亲。可是阿姊啊,你没有血脉流传了啊。你的手足至亲,害得你永远没有自己的血脉了啊!” “萧景泰,你不恨吗?萧景泰,你为何不恨哪!” 长公主不再回应萧景平的任何问话,她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看着萧景平跪下。随着血红色的令牌落下,刽子手们往长刀上喷了一口烈酒。 斩刀在空中划出雪亮的弧线,下一刻鲜血喷涌,十几名逆党的脑袋滚落。当鲜血喷溅到端头台上时,简嘉看见了三娘攒紧的拳头,听见了她压低的声音,“我恨啊。” * 两百多个逆贼均被判了斩首之行,每个人到断头台上的反应都不一样。有些人面无死灰,有的人身体抖得像筛糠,有的人在怒骂,有的人则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刽子手们的刀挥了一次又一次,断头台下方的土地被粘稠的血液染红,装头颅的箩筐满了一箩又一箩。这是简嘉第一次直面鲜血淋漓的砍头现场,原以为自己会不忍直视或者会恶心得吐出来,然而她看完了整个斩首过程,生理上并没有明显的反应。 她想,主要是因为她和这群人不熟。细算下来,只有一个助纣为虐的南安县令杜成凯算是见过几面的熟人。 若是杜成凯知道会有今日,不知他还会不会带着淮王世子去范家庄。世上没有后悔药,杜成凯和他的后人将会为了他这个错误的决定付出惨重的代价。听说所有犯官的家眷都会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不知那个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小胖子能不能挨到目的地。 两百多人斩杀了接近一个时辰,等行刑结束时,简嘉双腿都已站麻了。人群快要散去后,她呲着牙对着快步走来的秦易伸出手:“快,快扶我一下,脚麻了。” 秦易哭笑不得地挽着简嘉的胳膊:“你怎么来凑这个热闹?晚上当心做噩梦。” 简嘉笑道:“不会的,晚上要是害怕的话,我就让咪咪和大黑它们陪我。” 秦易有些委屈:“我呢?我也可以陪。” 三娘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秦将军,你还真不能陪。今日起嘉儿要住在长公主府,直到出阁那一天才行。” 秦易:??? 难得见秦易吃瘪的模样,简嘉笑着戳戳秦易,小声问道:“对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圣上突然封我为宁国郡主,还让我认了三娘为母亲,甚至还为我们赐婚了。” 秦易更懵,他讷讷了许久:“我……没做什么啊。”他只是去找了户部尚书苏善之,让他稍稍管教一下苏婉柔,仅此而已。很小很正常的一个反应,怎么还让圣上赐婚了? 三娘笑道:“好了,想不通就别想了,晚点来公主府,我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快和同僚一起离开,别耽搁了公事。” 看秦易远去,三娘笑着摇了摇头:“还需要多练练。” 突然之间成了郡主,简嘉的身份水涨船高的同时,她的压力也逐渐增大。先前的那些衣衫配饰,平时穿戴倒也无妨,如果去正式场合,那些衣裳就有些不合适了。 好在三娘已经提前为简嘉考虑到了,等他们回府时,给简嘉量体裁衣的人已经在府内恭候多时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5节 都城中人都是人精,只是半日的功夫,邀请简嘉去赏花赴宴的帖子已经堆了一小摞。发帖之人非富即贵,有几个还是和简嘉同样身份的郡主,这让简嘉很困扰:“娘,他们邀请我,我要去赴宴吗?” 三娘缓声道:“不用,嘉儿你记住了,给你身份和地位,是为了让你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不想赴宴就不去,就算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些帖子我会帮你推了,从明日起,你主要放宽心准备出嫁就行了。” 简嘉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和秦易只是想着拜个堂,请亲朋挚友好好吃一顿席,没想到圣上会赐婚。” 三娘眼神温柔:“这就是命,有些人争着抢着却始终不得,有些人不争不抢,老天爷自会将最好的送到她面前来。”顿了顿后,她柔声道:“过几日宫中办赏花宴,你随我一道入宫谢恩,再见一见宫中的几位娘娘贵人。” 简嘉压力更大:“进宫啊……”先前接到纯贵妃的邀请函时,她就已经开始头疼了,现在听三娘一说,她生怕自己不知规矩犯了忌讳。若是先前,被笑话也就罢了,现在她也是有娘的孩子了,总不能让别人连自己的娘都笑话了去。 想了想后简嘉认真道:“娘,我不懂宫中规矩,要不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先生,教我一些后宫常识和规矩,免得进宫犯了忌讳。” 三娘早就考虑到这环了:“沉香会教你宫中礼仪,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觉得压力大,能学多少算多少。即便你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笑话你。” 她萧景泰的女儿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儿,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笑话简嘉。 * 夜色深沉,秦易穿着一身黑衣在长公主府院墙外徘徊。他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顿时脚下发力,一个箭步蹿上了院墙。 他做梦都没想到,在他看来很正常的操作会引起一系列后续。 孩子做错事了找家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苏婉柔痴缠他,他找苏善之让他管教好女儿,这无可厚非。谁能想到苏善之竟然想入宫求圣上为苏婉柔和他赐婚? 这是三娘提前得知了消息拦截了苏善之,如若不然,凭着苏善之这么多年的功劳为女儿求一份姻缘,圣上一定会允许。到时候他和嘉儿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硬着头皮违抗圣命吗? 三娘的教诲声尤然在耳,秦易庆幸之余又觉得不寒而栗。这就是都城中可怕的关系网,虽然他跟着赵清宴反击淮王爷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环环相套的布局给惊到了。 若是往日,他会和嘉儿坐在烛光下,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内心的想法。可是嘉儿住到长公主府去了,在他们成婚之前,他们不能相见。 秦易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几个月的分离,可是回家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家中没有嘉儿,朗儿和二叔也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他们全家连笑都懒得笑了。 仅仅分离几个时辰,他对嘉儿的思念就像是疯长的藤蔓一般。他想见嘉儿,想听听她的声音,摸摸她的脸,哪怕只是看她笑一笑,心中也会熨帖。 没想到有生之年,秦易也会做那翻墙走院的“登徒子”。黑夜成了最好的隐蔽色,秦易轻松翻过了院墙,快步走向了简嘉居住的小院。 烛光将嘉儿的倒影印在窗上,秦易舒了一口气,他蹿到窗边轻轻叩了叩窗户。 熟悉的敲窗声响起时,简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又是轻轻的三声响起,她才醒过神来:“秦易?” 秦易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是我。” 简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推开了窗户。窗户一开,秦易便从窗户中蹿了进来。 眼见秦易在地上滚了个圈后站起,简嘉的眼睛猛地亮了:“你怎么来了啊?不是说已经回去了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秦易深深看着简嘉的脸,快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我想你了。” 简嘉顿时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软,脸也开始跟着发红:“我也想你了。”明明是自己住了好久的院子,她竟然认床了,怎么睡都不舒坦。只要闭上眼,她的脑海中就会出现秦易的脸,然后心就更加无法静下来了。 烛光下,心心相印的二人相拥着,此刻他们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相拥。 三娘此时也醒着,她握着书卷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沉香缓步进门,笑吟吟地说道:“长公主,真被您猜中了。姑爷翻墙进来了,已经进了姑娘的院子。” 三娘笑着翻了一页书:“不要打扰他们,等姑爷出来时,告诉他可以从后门出去。” 等沉香离开卧房时,三娘放下了书本,眼神怀念地看向了窗户的方向。曾经她也有个半夜翻墙的少年郎,可惜她的少年郎身手不好,总是在翻墙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 * 每年秋天,后宫都会举行赏菊宴,都城中的诰命夫人可以带着家中女儿来赴宴。 赏菊宴上会举行诗会,满腹才学的世家小姐们会以菊为题,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学。若是谁的诗词好,还能得到皇后和陛下的嘉奖。每当到了赏菊宴的那一日,说不清争奇斗艳的到底是人还是花。 简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在都城中参加宴会,便是参加皇室的赏菊宴。期待的同时她又有些紧张,那可是皇宫啊,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无法靠近的地方。 经过沉香姑姑的教导,简嘉觉得自己已经能做到情绪不外露了。就比如此刻,她觉得自己坐得很端庄,放在一群贵女中间也能装一装。 “心情很好?”三娘侧头一看,就看透了简嘉的心情。 简嘉顿时笑出了花:“是啊!娘你怎么知道我心情好?你怎么看出来的?” 三娘和声细语道:“若是你身后有一条尾巴的话,此刻已经摇出残影来了。想什么呢?怎么开心?” 简嘉双眼都亮了:“今日的赏菊宴……有多少道菜啊?能吃饱吗?吃不完能打包吗?”听说赏菊宴上的菜肴会以菊花入馔,她还没吃过菊花做成的美食呢。 若是以前,简嘉才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合能做什么样的事她一清二楚,又怎能不知道这种场合不能丢人?只不过她呀,现在有人宠有人爱,就连性子变得活泼鲜活多了,于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也不用顾忌其他。 三娘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双肩微微抖动着,片刻后笑声越来越大:“一会儿看到你皇帝舅舅的时候,记得问他这三个问题。” 简嘉摇了摇头,老实地说道:“不了,不敢在陛下面前丢脸。” 闲谈间马车已经缓缓驶入了宫门,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参加赏菊宴的诰命夫人和世家小姐们正在马车旁边慢步行走着。简嘉从没见过这么多盛装出行的大家闺秀,一时间眼睛都看花了。 “真好看啊!”谁不喜欢香喷喷的小姑娘呢? 眼见简嘉眼珠子都快黏在周围的美人身上了,三娘笑叹一声:“嘉儿幸亏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这一路下来,也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弹劾奏折了。” 作者有话说: 简嘉:啊?父亲翻墙时摔得鼻青脸肿?后来呢? 三娘:后来啊,我就给他开后门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宫中水深◎ 其他的世家小姐和诰命夫人们需要将马车停在宫门外, 然后再走到御花园中。而简嘉却能乘着长公主的东风一路坐着马车溜溜达达到御书房外。 一想到即将面见大景最高领导人,简嘉还是有些紧张,“娘, 你看我这样还行吗?没有什么地方失礼吧?” 三娘眯着眼细细打量着简嘉,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不输给任何世家小姐。她伸手捋了捋简嘉的衣衫,柔声道:“很好看, 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顿了顿后, 三娘宽慰道:“你莫要担心, 今日你不止是郡主, 也是我的女儿,不会有人为难你。” 很快简嘉就见到了圣上, 和想象中不同,圣上看起来很年轻。他的眉眼同三娘有几分相似, 不过因为他过分消瘦,凸起的颧骨让他显得有些凉薄。 圣上和颜悦色地问了简嘉几个问题, 对她这位来自民间的郡主表示了肯定, 还赏了她比别的郡主更加贵重的见面礼。 简嘉知道,这些礼物其实是圣上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才会赏赐给她的。 在此之前,圣上和三娘的关系并不好。圣上即位后防备三娘,三娘为了让他安心,不惜离开都城,甚至过继了他看不上的皇子为子嗣。这次淮王爷围攻都城,三娘不计前嫌帮助了太子, 也借此向圣上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圣上经过种种事迹,终于认识到:原来先前只自己以小人之心揣度了长姐。他开始修复三娘的关系, 不止让三娘和赵清宴留在了都城中, 更是让赵清宴做了京畿大营的指挥使。这一切都向朝臣传达了一个讯号:他和长公主重归于好了。 简嘉离开御书房时, 正听见景安帝正兴致勃勃同三娘推荐着自己新得的丹药。听三娘欣喜的笑声,简嘉脑海中却回想起那一日在刑场上三娘压抑的恨声。 抬头看看湛蓝色的天空,简嘉轻叹一口气,后宫水深,能在宫中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心思单纯的。 三娘留在了御书房陪圣上说话,简嘉要独自去皇后和两位贵妃处问安。皇后是太子萧清旭的生母,两位贵妃中,娴贵妃诞下了三位公主,纯贵妃生下了九皇子萧子初。 三人居住的行宫离得不远,简嘉在宫人的带领下首先来到了皇后居住的行宫。就在快要踏入行宫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呼唤声:“是宁国郡主吗?” 转身看去,就见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裙的贵妇缓步走来。这位贵人柳叶弯眉面容亲切,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通身都是书卷气。简嘉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她看到贵妇身后慈眉善目的袁总管,她才恍然大悟:“您是……纯贵妃娘娘?” 纯贵妃笑容更加温柔,只见她微微颔首:“是我。” 简嘉直起身体,恭敬行了个礼:“简嘉见过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纯贵妃笑着上前,伸手握住了简嘉的双手,声音如珍珠落入玉盘:“很早之前就想见你了,只是听子初说,你和秦将军一直在忙碌,若是我再添乱反而不好。今日一见,郡主果然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是一位温柔又坚强的豪杰。” 简嘉这段时间听过不少人说她的好话,但是没有谁像纯贵妃这样真诚。纯贵妃笑道:“这些日子子初麻烦你们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很感激你们。没想到你和秦将军能有这样的际遇,我真心为二位高兴。” 简嘉不好意思道:“贵妃娘娘不用这么客气,我很喜欢子初,他是个好孩子。” 寒暄之后,纯贵妃握着简嘉的手拉着她来到了僻静之处,她压低声音快速道:“你第一次入宫,不知后宫众人的脾气秉性,我同你简单说两句,你心里就有数了。皇后爱吃点心,身材日渐丰腴,她最听不得有人说她身形。淑贵妃生了三位公主,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多子多福’的字眼……” 三言两语间,纯贵妃竟然将后宫中数得过来的几人脾性和忌讳一一告诉了简嘉。除此之外,她甚至连入宫的诰命夫人家中有什么龃龉也提点了几句:“今日入宫的好几位诰命夫人家主都是言官,她们最是伶牙俐齿,极其擅长套话之术,你若是能避开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就尽量少说话。” 简嘉算是看明白了,纯贵妃今日就是来为自己解围的。 郡主也有品阶,说起来,简嘉被封的宁国郡主是从一品的品阶。品阶越高,盯着她的人就越多,稍有失礼就有可能面对言官弹劾。都城中很多人都知道简嘉这个郡主是因为救了长公主才得来的,他们觉得简嘉德不配位,因而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今日若是在赏花宴上出什么意外,明日弹劾的折子就能放在圣上案桌上。简嘉对纯贵妃的好感噌噌上涨,不愧是子初的母亲,人美心善又细心,真好。 细心听纯贵妃说了一圈后,简嘉感激不已:“多谢贵妃娘娘提点。”纯贵妃笑着拍了拍简嘉的手背,缓声道:“若说谢,是我该谢谢你。若是没有你和秦将军,子初可能已经回不来了。我托大唤你一声嘉儿。嘉儿,你救了子初,也救了我的一条命。后宫水深,需谨言慎行。” 提点结束后,纯贵妃这才放松地和简嘉说起了家常:“你和秦将军送我的虎皮暖手筒我很喜欢,去年冬天靠着它,手很暖和。” 听纯贵妃一说,简嘉才想起来,拿到虎皮大氅的那一日,正好纯贵妃给秦家送了年礼。纯贵妃出手阔绰,送来的物品很贵重,简嘉他们不知如何回礼,于是就将用虎皮暖手筒让宫人带了回去。 纯贵妃不说这事,简嘉都快忘记了,闻言她笑了笑:“贵妃娘娘喜欢就好。” 纯贵温柔地笑了,“你们送来的年礼我吃了,很好吃。对了,黄兔子我也在好好养着,就是它生了很多小兔,小兔长大又生小兔。如今我那点翠宫已经快被兔子占领了,不知郡主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收拾了那群兔子?”粮草丰富的兔子们长得又大又圆什么都吃,她的兰草被兔子啃得连根都不剩了。 简嘉眨了眨眼:“麻辣兔丁、卤兔儿、手撕兔……如果贵妃娘娘不会收拾它们的话,相信我,御厨能让它们死得其所。贵妃娘娘是不是怕子初回来之后会抗议?不会的,等你把做好的兔子端到他面前,他吃得比谁都欢。” 纯贵妃双手一抚,双眼都亮了:“原来如此!回去我就试试。” * 有了纯贵妃提点,简嘉在皇后面前落落大方没有犯任何忌讳。就连皇后都高看了简嘉几眼,没想到一个乡村来的姑娘能进退有度游刃有余,不愧是长公主看中的郡主。从皇后宫中出来之后,贵女们热情地迎了上来,将简嘉簇拥在中间。 阳光明媚,御花园中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一眼看去五颜六色,让人应接不暇。高门贵女们身上的衣衫比菊花的颜色还要绚烂,她们手握锦帕,娇笑声不绝于耳。 御花园的凉亭下,回廊中,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聊谈心的贵女们。她们明明笑容明媚声音甜美,可是周身像是竖起了高高的院墙,见柳思瑶堵在了院墙之外。 柳思瑶觉得自己就像是面前的这盆野菊花一样,无论它的花头开得多灿烂,花朵比普通野菊花要大上几倍,却始终比不过旁边那些大朵又艳丽的花。同样是菊花,为什么它这么不招人待见? 同样是人,为什么嘉儿能得到都城中人的喜欢,她却被人如此厌弃?明明她们是同乡,同样是来自乡间的野菊啊! 年初时,太子哥哥还对自己说,再过几个月要娶自己为太子妃。可是现在一年都快过去了,太子非但没有娶她,她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萧清旭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麻雀飞上了枝头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吗?”不知是谁说出了这样的话,柳思瑶听了之后瞳孔猛地一缩。原本轻抚着野菊花冠的手指猛地握紧,开得正热闹的小菊猛地被揪掉了一簇花。 这后宫她是待不下去了,她想逃,可是却不知往何处逃。自从上次回都城之后,柳思瑶就明白自己没有后路了。 失去了“太子妃”的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柳思瑶如何落寞如何遭受嘲讽都和简嘉没关系,趁着贵女们在凉亭中玩耍的当口,简嘉终于寻了个空逃出了包围圈。这群贵女太高估她了,别说让她吟诗作曲,就算让她对弈投壶,她也没那个水准啊! 端着一份造型可爱的点心,简嘉利落地钻到了御花园旁边的小院中。方才她就观察过了,这里没摆菊花,只有一池枯败的残荷,因而到附近的贵女们很少。耳边骤然安静了下来,简嘉舒了一口气,才觉得自己轻松了下来。 漂亮小姐姐们固然好,只是七嘴八舌下,她的耳根有些受不了。还是这里好,简嘉决定先在此处吃点糕点等着三娘他们。 正当简嘉没什么形象的坐在荷塘旁的回廊下往嘴里塞点心时,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叹气声。这声叹气好似贴着她的耳根发出似的,简嘉感觉自己全身汗毛炸开,口中的点心来不及咽下,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念头:大白天的,见鬼了? 不至于吧?常听说宫里不干净,冤魂多。这青天白日的,女鬼就出行了? “清霜借宿交华盖,蚀骨销形不再仙。哎……”那幽怨的女声再度响起,那声音百转千回听得简嘉的肠子都挤在了一处。看来不是女鬼作祟,是后花园中混进来了一个文艺女青年,正在对着荷塘伤春悲秋。 简嘉探头看去,就见几个栏杆后方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那姑娘身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衣袂飘动间,好似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了。吟完半句诗后,她双肩抖动着,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哭得像是要厥过去了。 简嘉瞅了瞅盘子中的点心,又看了看那姑娘寂寥的背影。按道理说她不应该打扰文艺青年思考人生,只是那姑娘哭得太可怜了,让她口中的点心好像也不太美味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6节 想了想后简嘉清了清嗓子:“这位姑娘,打扰一下。你……吃点心吗?” 那姑娘全身一怔,回头时简嘉只看到了她满脸的泪和红肿的双眼。是个美丽的姑娘,只是眉宇间拥挤的愁绪冲淡了她优越的气质。 简嘉柔声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也哭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不对?来吧,擦擦泪,来吃点点心。” 那姑娘偏过头去用手中早已湿透的帕子摁了摁脸上的泪,而后走到简嘉面前哽咽着行了个礼:“小女张丹姝拜见郡主殿下。” 简嘉回味了一下,张丹姝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在看见张丹姝手中握着的半卷书页后,她猛然回神,那个被退婚的前太子妃不就叫张丹姝吗?! 记得年初的时候萧子初还感叹了一番,说张家姐姐最是温柔贤淑,张阁老精养着长大的女儿,才情相貌绝佳,萧清旭当时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张阁老点头。结果一场失忆,萧清旭忘记了张丹姝,带着柳思瑶回到了宫中,他带着柳思瑶招摇过市还要退了和张家的婚事。 可怜张丹姝莫名被退婚,受不了打击的她悬梁自尽,幸亏家丁救得及时,才救下了她一条小命。只是那日之后,张丹姝就变了一个人,她满腹愁怨动不动以泪洗面。 换谁遇到了这种事不糟心啊?简嘉不是说男女主不能秀恩爱,只是如果他们的恩爱需要践踏配角的尊严,确实挺过分的。 简嘉叹了一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招呼张丹姝坐下:“来吧,吃一点点心,缓缓心情。” 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得舒畅,出了一枚枣泥酥后,张家小姐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就是眉宇间还是有着化不开的愁绪:“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天下有太多比情爱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做。我不明白,明明心生欢喜的两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陌路。郡主殿下,你不知他当年对我有多好,也不知他绝情时有多冷血。” “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我同他定了亲,他说退就退了,他将我置于何地?” 简嘉不知怎么安慰张丹姝,在大景,女子的名节很重要,大户人家的女儿若是被退婚就会被认为有瑕疵。哪怕张丹姝什么都没做,却也被迫成了有污点的姑娘,心气极高的张家小姐怎么能忍受? “殿下,被退婚之后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比柳姑娘差在了哪里?我是家世不如她,才貌不如她?亦或是输在了别处?我不明白,为什么被退婚的是我,更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简嘉正色看着张丹姝:“你什么都没做错。”张家小姐就像曾经的原主一样,只是为了衬托男女主的感情而存在的可怜配角。 听到简嘉的话,张丹姝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苦笑:“多谢殿下宽慰,我也知我没做错什么,他不喜欢我了,仅此而已。” “其实今日我并不想来参加赏菊宴,即便作出再好的诗压过了其他贵女又能如何?我这样的声名,谁还能娶我?” 说到伤心处,张丹姝的眼眶中又噙满了泪水。看到她的泪,简嘉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掏出帕子给张丹姝擦擦泪:“别难过了,世上总有男子不在意这些虚名,真心实意的对你好。张姑娘,你值得好男人真心相待。” 张丹姝本不想哭,可是听到简嘉这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 就在简嘉绞尽脑汁想要安慰张丹姝时,沉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郡主殿下,长公主出来了。” 简嘉只能轻轻抱了一下张丹姝:“别难过了,有空来秦家私园,我请你逛倾园撸可爱的小猫怎么样?你是我邀请来倾园的第一个姑娘,我不收你入园费。” 张丹姝哭得正伤心,听到这话后,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只能在朦胧的泪眼中目送着简嘉的背影离开。 “好可怜哦。”离开偏院的时候,简嘉心情都变得惆怅了,五颜六色的菊花也变得不灿烂了。 沉香缓声道:“这世道便是如此的不公,女子有时候要承受更多的非议和责难。哪怕她们再有能力,再无辜,流言和偏见就能断了她们的前路,斩了她们的梦想。” 简嘉长叹一声:“是啊……” 看到简嘉完好无损,三娘眼底的担忧才散去:“不是对你说了不要到僻静之处吗?即便要离开,也要同沉香说一声。” 简嘉抱歉道:“娘,对不起,我就是被贵女们缠得有些头疼才想静一静。沉香姑姑太显眼了,若是跟着我,容易被人发现。” 沉香无辜地看了三娘一眼,三娘哭笑不得:“我第一次听人说沉香显眼,她要是显眼,整个后宫就没人低调了。”顿了顿后,三娘告诫道,“我并非不允许你讨清闲,而是宫中人多眼杂,稍不留神就会出事,你需要更加警醒一些。” 简嘉笑道:“知道了娘,以后不会让你担忧了。其实方才我也没讨到清闲,我遇到了张阁老家的嫡女,名叫张丹姝的,听她哭了许久,脑仁都疼了。” 闻言三娘眉头一皱:“张丹姝?是被太子退婚的那个吗?她也来了?” 沉香姑姑此时幽幽开口:“长公主殿下,适才奴婢看到太子和他的近侍往偏院的方向去了。”话音落下,三娘目光暗沉了下来,“去探探情况。” 没一会儿沉香姑姑折返回来,压低声音道:“殿下,太子派侍女引张家小姐去了花影殿偏殿,偏殿外有近侍值守,奴婢不敢太靠近。” 花影殿是御花园西南角的一处行宫,行宫一圈栽种了很多牡丹花,每年牡丹花绽放的季节,无论在大殿的哪一处都能看到绚烂的牡丹。这处行宫也只有在牡丹花绽放的季节才会格外热闹,平时人迹罕至。 “太子邀请张家小姐去那边,想必是有话想对她说吧。”没想到萧清旭竟然还会对柳思瑶以外的女人在意,剧情大神果然脱缰千里拽不回来了。简嘉甚至好笑的猜测着:“该不会是和张家小姐退婚之后太子后悔了,现在想要再续前缘吧。” 三娘轻笑一声:“再续前缘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可以去张阁老府上负荆请罪取得张阁老和张小姐的原谅;他也可以对圣上表明心迹,让圣上再度赐婚;他甚至可以当着都城中贵女的面对张家小姐诚恳道歉表达诉求……无论是哪一种都好过他私下邀请张家小姐去偏僻处一叙。” 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了欢笑声,简嘉他们转身看去,只见大皇子正笑吟吟地拱着手从贵女们中间穿过。 三娘眉头一挑:“哦?萧清皓也来了?事情变得有趣了。嘉儿,要不要随娘去看一场戏?” 简嘉顿时来劲了:“要。去哪里看戏?” * 张丹姝低着头跟着侍女的脚步走到了花影殿,偏殿外太子近侍垂手弓腰:“我家殿下在里面,请小姐进屋一叙。” 张丹姝咬着牙,心上七上八下,又痛苦又甜蜜。她凝视着偏殿微微敞开的房门,鼻尖开始酸涩:“殿下……”在柳思瑶没出现之前,她曾经是全都城的贵女们最羡慕的姑娘,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是如何高调又热烈地喜爱着她。 事到如今,即便张丹姝再三告诫自己,不应该和太子扯上关系,可是在听到太子邀请自己一叙时,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想要听一听他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他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恋人,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姑娘请进。”近侍再次催促之后,张丹姝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了偏殿的大门。 一入偏殿,视线中一片黑暗,张丹姝向前走了两步:“太子殿下,臣女应邀前来。” 耳边传来了细小的风声,一阵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张丹姝双眼一黑身体一软,向前扑倒。就在她快要倒下时,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嘿嘿,还是跟着大皇子好,这等美人今日也能让我沾一沾了。” 作者有话说: 简嘉:凭着我的脑子,在宫斗剧中,也就只能活一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太子失势◎ 当简嘉和三娘来到花影殿时, 整个大殿空无一人,只能听见风吹和鸟鸣声传来。偌大的殿中连只老鼠都看不到,更别说太子和张家小姐了。 简嘉用眼神示意三娘:娘, 他们是不是走了? 三娘环顾一圈后突然看到了台阶下倒伏在地的太子近侍,当下她眉头一凝,低声唤道:“沉香。” 话音落下, 沉香姑姑瞬间化成了一道残影, 三两下蹿到了大殿的房梁之上。紧接着, 她像一只夜枭, 轻盈又利落地从房梁上飞入了偏殿之中:“住手!” 简嘉根本没看清残沉香姑姑的动作,她只听见偏殿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偏殿的侧窗中飞身而出, 三两步窜入偏殿旁的树影中消失无踪。沉香姑姑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她轻盈地踩着树干隐入了树丛中。 简嘉:!!! 沉香姑姑竟然会功夫?好家伙, 深藏不露啊! 没多久,沉香姑姑快步从偏殿的方向走来:“殿下, 那贼子身手了得, 我没能拿住他。” 三娘温声道:“不怪你。里面是什么情况?” 沉香姑姑目光沉沉看了简嘉一眼,压低声音快速道:“我入偏殿时,就见张家姑娘和太子昏迷不醒。那贼人正在解张小姐的衣衫,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简嘉面色一白,脑海中只有三个字:好恶毒。这年头女子的清白比她们的性命都重要,若是张丹姝在此失了身,她该如何自处? “太子也昏迷不醒?呵……”三娘轻笑一声, “他大意了,被人钻了空子。若是所料不错, 给他下套的人应当是大皇子, 你且看好了, 过一阵会有大皇子的人过来。” 简嘉佩服不已:“娘,你好厉害啊。”她根本没将张丹姝、太子和大皇子三人串联起来,而三娘却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了这么多细节,并且还阻止了大皇子的手下继续作恶。 不过简嘉并不关心太子和大皇子之间的权斗,她更加关注昏迷不醒的张小姐,于是她急急催促道:“娘,我们救救张家小姐吧。”张小姐什么都没做错,不应该成为权斗的牺牲品。 三娘伸手阻拦了简嘉想要往偏殿走的动作,她摆摆手:“你别进去,若是落下了什么反而落人口舌。沉香,你先将张小姐带离偏殿,快去快回。” 沉香姑姑再一次蹿了出去,很快简嘉就看见她背着昏睡的张小姐走从偏殿走了出去。简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真好,娘,我们也算救了她一命吧?”若是张家小姐被宫人看到衣衫不整的模样,凭着她的性格,肯定会找根绳默默了结了自己。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简嘉觉得全身都松快了:“没想到来参加赏菊宴,还能救下一条命来。” 三娘笑着摇了摇头:“这次算是救下了,不过只要她一日未出阁,类似这样的陷害还会接二连三发生。”见简嘉有些不解,三娘解释道,“她是阁老之女,范阁老不在朝堂的这两年,她的父亲一言九鼎。太子和大皇子都想要张阁老的支持,张丹姝是张阁老的软肋,谁能得了张丹姝,谁就能得到张阁老的支持。” 这可让简嘉有些纳闷了:“按照娘的意思,太子和大皇子都要争取张小姐,那她怎么会落入如此下作的圈套中?若是被贼人得手,张小姐香消玉殒,两位皇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娘笑着看了简嘉一眼:“嘉儿还是太单纯了。我且问你,若你是大皇子,是想要得到一个心系太子的女人,还是想要看到太子和张阁老反目?” 简嘉毫不犹豫开口道:“我当然希望看到太子和张阁老反目。”大皇子又不缺女人,放一个心中有别人的女人在身边也只是膈应自己罢了,远不如看着敌人和他的助力反目来得爽快。 说完这话,简嘉恍然大悟。若是张家小姐被人辱没了清白,而被人发现下手的人是个身份不明的贼人,张小姐声名尽毁,而邀请她独自赴约的太子也讨逃不开干系。张阁老爱女如命,会和太子不死不休,而策划此事的大皇子却能从中得利。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后,简嘉出了一身冷汗:“好狠毒啊。杀人不见血……” 三娘微微颔首:“是啊,很简单的道理,也不是什么高明的陷害手段,却很管用。后宫和朝堂一般,各种计策层出不穷。今日我带你来看这一场戏,是想要告诉你,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以后出行,身边一定要跟着心腹之人。若是有人想要针对你,太容易了。嘉儿,谨慎一些不是坏事,若是没有聪慧的脑袋,至少要保证自己避开灾祸。懂吗?” 简嘉站直了身体,正色道:“娘,我明白了。”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离开人群的行为有多危险,若是真有人要整她,她会防不胜防。 沉香姑姑来得很快,身材并不算高大的她又是同贼人打斗又是背着张家小姐离开,脸上竟然没有出一滴汗。沉香垂着手温声道:“长公主,我将张小姐放在了水榭外的秋千上,没有留下痕迹。” 三娘微微颔首:“你做事我放心,沉香,把太子近侍抱到太子身侧,利落一些。”说罢她眉眼弯弯看向了简嘉:“你还要看戏吗?” 简嘉摇了摇头,有些抗拒道:“不想看了。”后宅阴私手段她见一次就罢了,若是再看下去就要全身不适了。 三娘握住了简嘉的手:“那便不看了,我们去吃点心去。”两人从花影殿的偏门离开,离开后不久,果然看到另一条路上,大皇子妃正带着几个诰命夫人向着花影殿的方向走去。 简嘉吸了一口气,对三娘更加佩服:“娘,还真是大皇子下的套。”三娘轻笑一声:“我方才说过了,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你在宫中时日长了也能看出来。” 简嘉高兴之余又有些郁闷:“不过大皇子这次的算盘要落空了,张家小姐已经被我们救走了。那萧清旭也是运气好,要不是不想看到张小姐被坏了名节,我还真想看他吃瘪的模样。” 三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简嘉一眼:“嘉儿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简嘉点了点头:“当然知道啊!怎么?娘你还想做黄雀不成?” 三娘笑而不语,两人立在偏院中的水榭外,远远看着花影殿的方向宫人越聚越多:“萧清旭在太子之位上时间太久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确实该尝一尝人间冷暖了。” 很快太子在御花园偏殿宠幸近侍的消息传遍了后宫,简嘉听到这消息时,正坐在宴席上喝菊花茶。位于上首的皇后娘娘面色瞬间白了,她身体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昏死过去,却奇迹般地强撑起了圆润的身躯:“快,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说完皇后神色匆匆向着花影殿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交代后宫侍卫围住花影殿,不让任何人靠近。 简嘉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宠幸近侍?”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三娘说的让萧清旭尝一尝人间冷暖是什么意思,三娘并没有帮助萧清旭,她只是将张小姐从圈套中摘了出来,而后坐看太子和大皇子继续斗。 “好厉害的黄雀。”简嘉端起菊花茶,同三娘认真碰了一杯,“敬娘亲。” 三娘端起茶盏同简嘉轻轻相碰,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后,唏嘘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用这种不入流的后宅手段。只是他们送上门来了,我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都不是什么好鸟。 说话间,张丹姝同几名贵女被后宫侍卫赶到了亭子中,看到简嘉母女,她扯着唇笑了笑,然后端起身前的茶盏遥遥敬向了二人。 * 萧清旭是被一阵惊呼声吵醒的,等他睁开双眼时,他的脑袋还在钝痛中。睁开眼睛看去,他的视线充满了刺目的光线,周围人聒噪的声音让他莫名烦躁。 “出去,都出去!”有个女人的声音格外尖锐,萧清旭循声看去,只见那挡在门口状似在阻拦别人的女人很熟悉。恍惚了片刻,他才想起了这人的身份,她是大皇子妃。 意识逐渐回笼,萧清旭瞳孔一缩,猛地翻身而起。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身上的衣衫落下,露出了□□的上身。再看向身侧,只见他的近侍正衣衫不整侧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痕迹斑驳…… 看到这一幕,萧清旭抬手捂住了额头,脑海中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件事:他被人算计了。 今日之所以会到后宫中来,是因为他听说了张丹姝会来参加赏菊宴。自从恢复记忆之后,萧清旭就知道自己先前做错了许多事,其中和张丹姝退婚,是他错得最离谱的事。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7节 张阁老本来已经向他倒戈了,这么一退婚,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瞬间被大皇子反超。因而这次前来,萧清旭想要挽回张丹姝。 按照自己的预想,这不是什么难事,他知道张丹姝对自己还有情。只许将她引到僻静处,说上几句体己话,安慰她再告诉她太子妃之位依然为她而留,这事就该稳妥了。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眼前的情况?他的近侍怎么会躺在他的身边? 看着门外探头探脑的无数双眼睛,萧清旭很想怒吼想要辨明清白,可他也知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被人算计了,落入了彀中。 他的腿本就留了后遗症,父皇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现在又出现了亵玩近侍的事……萧清旭颓然坐下,眼底一片暗淡。 这时太子近侍捂着胀痛的脑袋起了身,他环视着眼前的场景,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太子殿下,我们中计了!” 倒下去之后,他的意识暂时还没消散,他清楚地听见那贼人□□着,说跟着大皇子有好处。 “殿下,我们被大皇子构陷了!我亲耳听见害我们的贼人说,跟着大皇子有好处。” * 一场赏菊宴在匆忙中落下了帷幕,简嘉没能品尝到用菊花入馔的菜肴,就已经随着沉香姑姑坐上了返程的马车。回去的路上,简嘉突然有些担忧:“姑姑,你说我们救了张小姐的事,会不会被太子和大皇子发现?” 虽然当时救下了张小姐,简嘉觉得挺开心的。可是细细一想,后宫那么多双眼睛,指不定他们救人的事情就暴露了。要是大皇子和太子对着娘发难,该如何是好? 沉香姑姑温声安慰道:“郡主且安心,殿下在宫中并非只有我一个近侍。”长公主就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女,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她的人脉和眼线超出了简嘉的想象。若是长公主愿意,后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简嘉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说完后,她双眼亮晶晶看向了沉香姑姑,身体向着沉香的位置挪了过去:“姑姑,你好厉害啊!你竟然能飞檐走壁!原来你才是传说中的女侠客!” 沉香本想保持平静,可是当她看到简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时,脸上已经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郡主抬举我了,只是一些拳脚功夫罢了,比不过秦将军,夜夜飞檐走壁。” 简嘉伸出的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她飞快缩回了爪子,脸色通红团成了一个球:“你们……都知道啦?”太丢人了,亏她和秦易还觉得两人夜夜相会做得天衣无缝,原来早就在沉香姑姑他们的监控之下了。 谁说古人没有监控?长公主府内的侍卫们人人都有一双夜视眼! 沉香姑姑打趣了简嘉后,笑容越发柔和:“郡主和驸马感情深厚是好事,无论是长公主还是我们,都为郡主高兴。就是得劳烦郡主对驸马说一声,让他下次翻墙的时候从后院的院墙处翻,郡主的兰草被他踩死好几颗了。” 简嘉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那我今晚就告诉他。” 三娘身边的近侍没有一个简单的,简嘉想了想后问道:“青檀姑姑也会拳脚功夫吗?” 沉香笑着摇了摇头:“青檀不善拳脚,长公主府本有四位近侍,我和……我和乌木从小被培养来保护长公主,青檀和紫禁负责照顾长公主的饮食起居。” 简嘉想起了,她第一次见三娘其实是在三清观的大殿台阶上,当时三娘和一位近侍变了装换了马车向着都城出发。现在想来,当时在三娘身边的那位姑姑可能就是乌木或者是紫荆吧? “我怎不见乌木和紫荆姑姑?她们留在苏城了吗?” 沉香笑容暗淡了一些:“乌木已经不在了,半年前乌木护送长公主会都城,路上为了保护长公主被贼人杀害了。至于紫荆,她被人收买泄露了长公主行踪,已经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我们怀疑了公主府所有的人,唯独没想到紫荆会被人收买。我们从小和长公主一起长大,说句情同姐妹不为过,她会被人收买确实让人很难接受。” 这些事三娘从未对简嘉细说,如今从沉香口中得知,简嘉心中泛起了绵密的疼。她不敢想象,要是当日她没有从那条路上路过,没有救下三娘,三娘会遭遇什么。 “郡主,你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你。长公主遇到你之后,笑容也多了起来。有些话本来奴婢没有资格说,可是奴婢还是想说一句:您和驸马成婚之后,还请您能多多回公主府,多陪长公主。这些年她太苦了,太苦了……” 简嘉认真点了点头:“沉香姑姑你放心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和娘在一起。” 沉香的笑容更深:“长公主有交代,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让我们长公主府的所有侍卫去保护你。你不会有事,我们也不会让你有事。” 简嘉眼眶酸涩,她弯下腰将脑袋枕在了沉香姑姑的腿上:“不会有那一天的。”如今剧情已经和原著有了极大的偏差,小人物也不再是文中寥寥数语就定下一生的配角了,无论是她是秦易还是长公主,都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 太子在赏菊宴上宠幸近侍的事情还是传开了,圣上龙颜大怒,处死了那名近侍后还罚太子禁足三月。对于萧清旭而言,这是个不祥的信号。他和大皇子的争斗正火热,禁足三月后,朝中的风向早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萧清旭心急如焚,可不管他如何着急,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到破解之法。 太子有多焦虑,简嘉他们并不关心,他们正按照钦天监测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婚事。 腊月初八,诸事皆宜,今日是下聘的日子。 按照大景规矩,下聘当日,需要男方亲友抬着聘礼去女方家。红色的聘礼装了七八十担,京畿大营没有成家的将士们自告奋勇来给秦易抬聘礼,想着沾沾喜气早日迎娶一个美娇娘。 聘礼中除了真金白银之外,还有两根裹着红绸的藕。王犇瞪着两根都快半人高的藕不解:“这两根藕用来吃的吗?中午炒菜用?” 杨少秋嗤笑一声:“呆子,这叫佳偶天成,寓意好着呢,你要是不想抬就和我换一换。” 王犇顺势看去,只见杨少秋抬着的担子上挂着两只活生生的大雁。两只雁脖子上扎着红绸,它们正伸长脖子在叨杨少秋的衣摆。王将军顿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我不要。不过这两只大雁有什么说法吗?” 胡炜慢吞吞的说道:“大雁是忠贞的鸟儿,一辈子只有一个伴侣。下聘当日送大雁,取大雁忠贞不渝之意。” 王犇眼珠子一转,噗嗤笑出了声:“我们秦兄弟还不够忠贞吗?”满心满眼都是简嘉,就算出去吃个席都得给简嘉顺两个点心。 听见朋友们叽叽咕咕的笑声,秦易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正在给秦朗整理衣服:“你确定要去吗?一路要走过去,你能行吗?” 秦朗认真点头,眼神坚定道:“要去!”兄长好不容易能和姐姐修成正果,自己作为他们的弟弟,一定要为他们做点什么。想到自己会手捧兄长为姐姐打造的头饰,顶着众人羡慕的眼神一路走到长公主府,秦朗的脊背挺直,眼神中满是骄傲。 看了看即将出发的下聘队伍,秦易眼见地发现了混在人群中的两条大狗。大黑和大花摇着尾巴,无论二叔怎么拖拽说好话,它们都不为所动,更加坚定地往队伍中钻。 秦易笑道:“二叔,随它们跟着吧。” 时辰一到,昭勇将军府前响起了宣天的锣鼓声,秦易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方,他身后跟着捧着或者挑着聘礼的下聘队伍。绵延的队伍从万福桥上走过,红色的聘礼印得围观百姓的脸上都红了。 沿途的人看到七八十抬聘礼,纷纷咋舌:“好家伙,秦将军下聘就抬了这么多聘礼,等到成婚那一日,不得大几百台嫁妆?” 这也正常啊,宁国郡主本就能干,加上长公主宠爱她,十里红妆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长长的下聘队伍从眼前走过,柳思瑶抿了抿唇,低下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从没想到,嘉儿的丈夫会从猎户变成了将军,嘉儿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了自己高攀不起的宁国郡主了。更没想到,嘉儿和秦将军能得圣上赐婚,正式举行婚礼。 听着身边的人议论纷纷,柳思瑶的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本来她也可以拥有这一切的,太子哥哥许诺过自己,要给自己一个盛大的婚礼。他说过,他会给予自己最大的荣光,让自己成为让整个都城的贵女们都钦羡的太子妃。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是,她甚至连一个侍妾的身份都没有。不仅如此,更让她绝望的是,太子真的不爱她了。 先前在御花园,她虽然听说了风言风语,可她至始至终都相信太子是被人陷害了,他是清白的。可就在昨晚,她听见了一个让她心碎的真相。 太子被人陷害是真的,他想要和张家嫡女重归于好也是真的。如果太子娶了张丹姝,张阁老会全力支持太子,让他登上高位。 那一刻柳思瑶整个人像是被浸到了冰水中,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做梦都没想到,太子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的相识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太子依然是太子,她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耳畔锣鼓宣天,柳思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来到都城时,她满心欢喜,想着能和自己的心上人过幸福的日子。如今她的心上人不见了,活着的那个躯壳只是太子,她的水生哥哥已经消失了。 “或许,我该回去了。”既然太子不再爱她也不再关注她,她留在都城又有何用?不如回老家去,至少家中还有亲朋在世,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作者有话说: 简嘉:古早玛丽苏文难道要变成古早虐恋文了吗?【嗑瓜子.gif】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归家◎ 简嘉和秦易的婚期定在了正月十八, 元宵节最后一日。 普通人家的姑娘定下婚期之后,必定是含羞带怯呆在家中准备嫁衣,等待着出嫁的那一日。简嘉却觉得自己彻底清闲了下来, 她的嫁妆有娘和青檀姑姑帮忙置办,嫁衣也交给了崔巍家最巧手的绣娘,完全不用自己再操心。 唯一一点需要担忧的可能便是自己的身形了, 天气冷, 长公主府的厨子做的饭菜又好吃, 她总是不自觉的吃多了。这两天摸肚肚的时候, 感觉一抓一手肉。华丽的嫁衣刚做好,可不能等到出嫁那一天穿不上啊。 为了让自己顺利穿上嫁衣, 简嘉决定每顿饭给自己减半碗饭,每日还要围着长公主府跑三圈。这一日当她跑到了花厅的时候, 突然看到工匠们抬着一副朱红色的棺椁走了进来。简嘉愣了一下:“棺材也是嫁妆吗?” 这倒是在她知识盲区之内了,她还以为女子的嫁妆就是日用品首饰和家具这一些, 却没想到棺材也在其中。 正指挥匠人们摆放棺材的青檀笑了, “是啊,棺材棺材,有官有财,很吉利。高门大户的贵女们出嫁时带上棺材,证明自己旺夫能给夫家带去官运和财运。而且等百老归天时,这具棺材也能自己用。贵女至死不用夫家一分钱,也是自家财力的一种展示。” 简嘉眼睛瞪得圆圆, 眨了眨眼后,半晌才说道:“青檀姑姑, 你把棺材从我的嫁妆里面拿掉吧。” 青檀有些不解:“嗯?姑娘可是不喜这幅棺椁?是要换其他款式吗?” 简嘉摇了摇头, 笑了一声后眼神坚定道:“秦易若是养不起我, 我嫁给他有何用?” 青檀:!!! 简嘉认真地说道:“不用夫家钱,不吃夫家粮,不用夫家养,什么都要娘家来,要夫家有何用?这不是真成了赔钱货了吗?我可以不要秦易养,但是他必须要有养活我的能力。我将来不但要用他的钱,而且他赚的每一分钱都必须是我的。至于官运和财运,秦易自己会凭本事去拼去挣。姑姑,给我撤了棺椁吧。” 青檀姑姑眼神温柔地看着简嘉的眉眼:“是,我们姑娘活得通透,将来一定会幸福。” 简嘉笑而不语,虽然她知道陪嫁棺材是风俗,可是大喜的日子让她的送亲队伍扛着棺材跟在她后面,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这棺材谁爱陪嫁谁陪嫁吧,反正她不想扛着棺材去见秦易。 一想到宾客散尽时,她开开心心叉着腰指着自己的嫁妆对秦易说:“看,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然后秦易摸着棺材说:“甚好甚好。”的场面,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简嘉准备继续跑圈时,公主府的门房快步跑来,脆生道:“郡主,外面有位姑娘想要找您。” 青檀眉头一皱:“什么姑娘?可有拜帖?” 门房挠了挠脑袋,傻乎乎地摇了摇头:“并没有。” 青檀眼神凌厉地训斥道:“若是你不懂规矩,可以多向你的前辈们请教请教。郡主千金之体,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都城中贵女如果要面见简嘉,需要提前递上拜帖,拜帖上写好了拜访的时间。简嘉得空才能见他们,没空的时候即便递了拜帖,她也可以不用理会。 一开始时,简嘉还觉得不见那些贵女会不会不好,结果发现如果不拒绝,她将从起床到睡觉没完没了的接见前来拜访的贵女。想到没有自己的时间,还要和那些不熟悉的贵女坐着尬聊,简嘉毫不犹豫拒绝了所有的拜帖。 时间长了,都城中的贵女们都知晓,宁国郡主是个独行客,没事不要来打扰她。如今倒好,有人连拜帖都不递,就这么大咧咧的找上门,真当简嘉还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女吗? 门房被青檀一训斥,立刻瑟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开口道:“姑姑教训得是,小人也知晓没有拜帖不妥。只是那姑娘说,她是郡主的老乡,今日就要离开都城,过来和郡主道个别,小人才敢进来通传。” 简嘉眉头一挑:“老乡?离开都城?”整个都城中,唯一一个算是她老乡的人便是柳思瑶。什么情况,柳思瑶要回老家了? 想了想后,简嘉微微颔首:“请她进来吧。”想了想后,她改口道:“算了,我去门口见她。”柳思瑶毕竟是女主,身上总会有些玄学成分在,她要是进了长公主府,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长公主府门外,简嘉见到了一身素衣的柳思瑶,认识她这么久,简嘉还是第一次看到柳思瑶传的如此朴素。柳思瑶牵着一匹骡子,骡子背上背着几个布包,她自己则头戴帷帽,帷帽下的面容憔悴,灵动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再也不见往日的光彩。 简嘉被柳思瑶的模样给惊到了:“你怎么了?” 柳思瑶扯着唇角笑了笑,轻声道:“嘉儿,我要回家了,以后应该不会来都城了,出发之前想和你道个别。恭喜你啊,要做新娘了,我祝你和秦将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简嘉不解:“你要回老家?太子允许你走吗?” 柳思瑶笑容中泛着苦涩:“他不会在意我的,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嘉儿,这段时间我想了许久,总觉得我该对你说一声抱歉。” 在简嘉疑惑的眼神中,柳思瑶不好意思道:“以前我和许灵生好的时候,看到你跟在我们身后,其实我是有些得意的,总觉得我比你好。” 简嘉了然地点点头:“我理解,如果是为了这个,你大可不必道歉,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没有哪个女子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偏袒自己时会不开心,柳思瑶说白了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后来我看到你嫁了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可是同时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尤其是在我和许灵生分开之后,看到秦将军成了打虎英雄时,我心里难受极了。只是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难过。” “直到入了都城,经历了淮王叛乱,我感受了酸甜苦辣,体会到了人情冷暖,才发现原来我并没有真心对你。原来我希望你过得好,却又不希望你比我好。嘉儿,你不和我做朋友是正确的。当我发现我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善良后,我自己都唾弃自己的虚伪。” 简嘉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简嘉,静默了一阵后缓声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不用觉得自己虚伪,因为我亦是如此。” 柳思瑶扯着唇角笑了两下,笑容比哭还难看:“嘉儿,你安慰人的办法还是那样简单又粗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尤其是在太子不再在意我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之前的自己好蠢。其实你先前提醒过我,在感情中两个人的关系是平等的,我不能一味伸手问太子索取,当他不再包容我的时候,就是我被打回原形的时候。” “我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身份,地位,家世,我什么都没有,不怪城中的贵女们看不上我。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我也该回家了。” 看柳思瑶灰头土脸的模样,简嘉好心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回去的日子可能不好过。” 柳思瑶和太子闹得太大了,十里八乡都知道她跟了太子,若是这般灰溜溜回去,一两日同村人不知内情,可能还对她比较客气。时间长了,什么风言风语都会传出,柳思瑶的家里人又是势利眼,只怕她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8节 简嘉能想到的,柳思瑶何尝没想过。闻言她低头苦涩的笑了:“在太子府的这段时日,我攒了一些银子,省着点用应该也能安生过日子了。我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去家里看一看,然后就在鸡鸣镇上找个活计或者盘个小铺子,我女工还过得去,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我终究是没有你的胆量,敢一人跑到不熟悉的地方去。我知道回家并非是最佳选择,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回家的日子再难过,也不会比在太子府中被人冷嘲热讽差。家中虽没有锦衣玉食,粗茶淡饭也能果腹。” “嘉儿,我回去啦。你多多保重身体,和秦将军好好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柳思瑶也开始成长了。这是好事,哪怕前路艰难,她也能清醒而理智地向前走去。只是……简嘉并不觉得柳思瑶能轻松离开都城。 开什么玩笑,柳思瑶可是女主啊!女主怎么能离开男主? 眼看柳思瑶消失在视线中,简嘉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莫非,要开始追妻火葬场情节了吗?”女主心灰意冷离开之际,就是男主看清自己内心追妻之时。 秦易上门时,就见简嘉正仰着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天空。秦易缓步走到简嘉身边,也学着简嘉的样子抬头看去,只见蓝天白云阳光明媚,还有几只鸟飞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看得眼睛都花了,秦易也没能看出所以然来,他忍不住问道:“嘉儿,你在看什么?” 简嘉嘀咕着:“看看会不会电闪雷鸣刮风下雨。”古早文女主离开的时候,总会伴随着天降异象。那什么,女主离开的时候还阳光灿烂,等男主找到她的时候,天上就下起了暴雨,然后男女主就会在暴雨中拥吻哭诉,感情更上一层楼……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简嘉看了好几遍,确认这会儿天气正好。如果过一会儿开始刮风下雨,那就证明萧清旭去追妻去了。 秦易轻笑一声:“这么好的天气,应当不会下雨。而且最近天气凉了,要下也是下雪。” 简嘉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哦,下雪更好!”女主雪地中艰难跋涉,男主跟在身后紧追不舍,这就是追妻名场面啊! 笑了一阵后,简嘉才想起了正事,“你怎么这个点来了啊?”往常这个点正是秦易办差的时候,他怎么跑长公主府来了? 秦易笑道:“这次的差事办得好,圣上允了我几日的假。你先前不是说想要看梅花吗?庄子里面的梅花开了,我带你去看梅花吧。” 说起梅花,简嘉眼前浮现出老果园中两棵老梅树。都城的梅花开了,果园的梅花应该也开了。犹记得去年梅花绽放的时节,大家正在秦家老宅中杀年猪吃烤肉。可如今秦家老宅没了,范夫子重归了朝堂,崔巍忙着开超市,林岑改头换面遮遮掩掩的帮忙…… 细想来,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聊过天说过话,放松的吃上一顿饭菜了。入了都城之后,他们的头顶就像悬着一根鞭子,只要稍一松懈,鞭子就会落下。 “我想家了。”可能是方才柳思瑶回家的举动牵起了简嘉的乡愁,她此刻不想赏花,只想回家看一眼,“嗯……秦易,我想我们鸡鸣镇的那个家了。” 虽说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可她还是想念她和秦易一起翻修的秦家老宅。昭勇将军府和长公主府固然华贵,可在她心里秦家老宅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好想回家啊,想回去看看自家的果园菜地鱼塘,哪怕老宅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她还是想回去看一眼。 这个念头一升起,简嘉几乎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了,“秦易,我们回去看看吧?” 秦易想了想后缓缓点头:“今日出发,后日就能到,我收拾一下,再多请几日假,我们一起回去。” 简嘉笑着露出了牙齿:“好,看一眼,然后回来的时候从长曦郡绕一下。到了年底,曹工匠他们一行应该回家了。”入了都城后,简嘉几次给曹工匠他们送去了书信,想让他们帮忙翻修被大火烧毁的秦家老宅。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外出修房子,迄今未归。 这一次简嘉心中有一个强烈的预感:曹工匠他们一定在家,她和秦易一定能付定金,重修秦家老宅。 * 秦易速度飞快,不过一个时辰,他已经带着简嘉出了都城。新马车比之前的马车大了一圈,车厢前方能让两匹马并行着跑。车厢中铺着软垫支着小暖炉,木柴一烧,车厢中热腾腾,一点都不觉得冷。 简嘉看了看车厢中满满当当的吃的安全感爆棚,即便一路上他们没有路过村镇,靠着车厢中的食物,他们也能安全到家。不得不感叹一声,还是都城中的贵人们会享受啊,这马车在鸡鸣镇上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车窗上镶嵌着透明的玻璃,掀开小窗帘就能观察外面的情况。简嘉掀开帘子时,就见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起了厚厚的云层,看起来真像是要下雪了。 简嘉捂脸:“看吧,我就说,开始追妻火葬场了吧。” 秦易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嗯?嘉儿你在说什么?” 简嘉拉开车门钻出了车厢挤在了秦易身侧:“没什么,我是说好像要下雪了。秦将军,你这一路要受冻了,我帮你捂捂手。”说罢简嘉用微凉的爪子握住了秦易温热的手。 舒服地喟叹一声后,简嘉眯着眼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用两根手指摁住了秦易手腕处的脉搏,拖长声音学着李太医的声音慢吞吞道:“哎呀,秦将军你脉搏虚软无力啊,定是风寒入体,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易哭笑不得:“别闹了,外面冷,你还是去车厢暖一暖。万一受冻了,过两天来月事的时候又要受罪了。” 简嘉并不觉得冷,她身上裹着虎皮大氅,身边有秦易这样的火炉在,想着前方就是老宅,胸膛就像有一团火焰在跳跃:“不,就不进去,就要陪着你。”是她任性想要回家看一看,因为她的临时起意,秦易才会陪着她一起出发。她怎么能自己躲在温暖的车厢里,而让秦易一个人吹冷风? “哎哟,感情真好。”崔巍慵懒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简嘉一怔,扭头看去,就见崔巍和林岑正骑着马紧跟着他们的马车,这两人身穿黑斗篷,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简嘉一愣:“哎?!崔巍,林大哥!你们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崔巍笑道:“你们出城时我就看见你们的马车了,出城后我就跟上了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简嘉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我和秦易想回老家看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很想回去。” 崔巍了然道:“回家好啊,我也喜欢你们老家的宅子。等我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去鸡鸣镇和你们汇合。” 两人在聊天时,秦易也在和林岑说话,不过这两人说话像打哑谜一样,简嘉完全不明白他们说了什么。 崔巍和林岑只是和简嘉二人同行一段路,到了前方就要分开行走了。分别之际,林岑扬起鞭子对着秦易和简嘉挥挥手:“秦兄弟,弟妹,正月十八,哥哥我一定给你们备上大礼!” 简嘉总觉得林岑话中有话,突然间心念一动:“是不是林大哥的事情有什么转机了?” 秦易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这事说来话长,自从太子被禁足之后,他对大皇子的恨意达到了顶峰。这段时间太子党和大皇子党在朝堂中打成了一团,双方你来我往撕咬得非常惨烈。发了狠的太子绝不会让大皇子在这段时间一家独大,太子党们为了拉大皇子下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总有人受不了糖衣炮弹的侵蚀选择背叛,京畿大营中一个太子安插进去的副手就是如此。他在重利之下背叛了大皇子投靠了太子,他爆出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如今炽翎军的两个将军,是大皇子提拔上去的。 军中的职务一个萝卜一个坑,为了提拔这两个将领,大皇子不得不提前给他们扫清障碍。林岑就是被扫清的“障碍”,大皇子趁林岑领兵出营之际安排了一场刺杀。原本是想将林岑和他的几个副将统统干掉,好让上位之人没有后顾之忧。哪知道林岑命大,硬是活了下来。 为了不让林岑碍事,大皇子直接给林岑扣上了叛徒的罪名,他堵死了林岑回营的道路,让林岑有冤无处伸。 这事一旦爆出会引起轩然大波,因而圣上密令大理寺联合兵部暗查此事。秦易因为曾经在炽翎军中做过斥候,为了避嫌,他主动退出了搜查,这才有空陪着简嘉回老家。 这次林岑和崔巍出行,是为了捉拿此事的一个参与者。秦易目送着二人的背影,缓声道:“若是事情顺利,等我们回再回都城时,此事就能尘埃落定了。” 简嘉激动不已:“太好了!”林岑身负血海深仇,终于能洗清冤屈了。不过她还是有个小疑问:“可是,捉拿要犯不是官府的事情吗?为什么会让崔巍和林岑去捉?” 秦易看了简嘉一眼,解释道:“大理寺卿吴墉是崔巍的师兄,吴大人性子谨慎,怕大理寺中有大皇子的探子,因而只敢用自己信任之人。” 简嘉恍然大悟:“哇,千丝万缕的关系!”秦易不解释,简嘉还真想不到这一环。 俊俊和俏俏再度迈开蹄子沿着官道慢跑起来,简嘉舒坦地靠在了秦易身上:“真好啊,林大哥和崔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崔巍的百货超市开业不足十日,营业额已经接近百万。算下来每日接近十万两白银的进账,和崔巍一比,秦家私园每日八百两白银的利润实在不够看。 崔巍的成功算是狠狠打了皇商崔氏的脸,这段时间,崔家家主每天都会堵在百货超市门口想要见崔巍一面。然而崔巍压根儿不想见他,有了钱之后的他如虎添翼,已经开始着手吞并青龙大街上属于皇商崔氏的产业了。 “就是不知道今年崔巍会不会给我分红。”鸡鸣镇一场大火烧了崔巍半个身家,简嘉觉得崔巍可能要赔个几年的本了,没先到他会这么快逆风翻盘。细算起来,她还有一万三千两白银在崔巍那里呢。 “不给分红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两现在的银子也足够好好生活了。” 这时一点冰凉落到了简嘉的鼻尖,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落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简嘉伸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哎呀,下雪了!” 下一刻简嘉摇头晃脑:“哎,风雪漫漫,女主牵着骡子在雪中艰难前行。不过不用担心,男主他很快就能追上来啦!” 秦易哭笑不得:“别说胡话了,快进去,别冻着了。” “好嘞!” 作者有话说: 秦朗:我也想回老家了。 范夫子:不,你不想,好好写作业。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惊喜◎ 离开老家时, 山道两边的树木碧绿。到家时,路边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偶尔能看见干枯的枝丫上挂着一截薄薄的雪。前天的雪并不大, 到了今日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能在背影处才能看见些许残雪。 看着熟悉的风景从马车边略过,简嘉唏嘘着往秦易的方向贴了贴, 有些紧张又怅然:“快要到家了……”原以为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到家, 没想到下午时分他们就已经到了鸡鸣镇地界了。 秦易侧目看了简嘉一眼, 抖了抖手中的缰绳:“你这是近乡情怯了吗?” 简嘉勉强地笑了笑:“是啊, 不止是近乡情怯,还开始难过起来了。”秦家老宅被烧成了什么样, 她比谁都清楚,一想到回去要面对一片废墟, 她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又冷又凉。 越想越生气, 简嘉又忍不住想骂人:“淮王世子简直有大病, 逮不住人就放火烧房,真恶毒。幸亏我家老秦一箭射死了那厮,要不然这口恶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散。” 秦易身体一震,震惊无辜又委屈:“老秦?”他很老吗?他明明还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简嘉转头“吧唧”在秦易脸颊上亲了一口:“多亲切啊,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秦易吸了一口气:“那么,我唤你‘老简’,如何?” 简嘉:…… 难听死了。 前方便是通向范家庄的岔道了, 简嘉想了想后说道:“咱今晚住夫子家住吧?”说完这话后,简嘉自己都唾弃自己, 她往秦易那边又挤了挤, “秦将军,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大病?跑了两三天,就为了看一眼被烧毁的老房子。看上一眼,明天还得往城里赶。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秦易笑着握住了简嘉的左手塞到了自己的胳膊下:“没有。” 简嘉满意地从身侧摸出了一个小饼干塞到了秦易嘴里:“这个回答好,满分!赏我们秦将军小饼干吃!” 马车过了岔道,便是通向秦家的山道了。马车刚踏上了山道,简嘉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秦易,你看这条路,是不是修过了?” 原先的山道只能容小小的马车通过,可现在他们的车架大了一圈,山道上竟然还宽出了几尺。平整的新路走起来很舒服,马车一点都不颠簸,两匹马跑得稳极了。 简嘉细细一看,“你看这路,和官道差不多宽了。什么情况?”谁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修路了吗? 秦易眼中带着笑意,声音依然平缓:“在都城住的这段日子,我拜托了夫子,让他家的仆从有空的时候帮忙给果园锄草,想必是那些仆从觉得山道太窄才拓宽了道路吧。” 简嘉想了想后缓缓点头:“这倒也是,上次夫子家的仆从逮猪时就说过我们家的路太窄了,走起来不方便。夫子家的仆役怪好的来,这条路修得好,回头得给他们赏钱了。” 顿了顿后简嘉惆怅地揉了揉脸:“糟了,这段时间被青檀姑姑他们教傻了,动不动就给人赏钱。”现在她可不是宁国郡主,而是小石村的秦娘子。 当马车转过山梁,简嘉眼前突然出现了高大的院墙。那院墙上刷着白色的石灰,透过院墙,能看到秦家高高的山墙。 简嘉全身一怔,难以置信地站起了身体,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秦易连忙拉她坐下,眼中的光芒更亮:“快坐好,别摔了。” 马车在秦家大门前停稳时,简嘉的嘴巴还张着,她一脸错愕地看着挂了灯笼的大门。目光在紧闭的大门和秦易身上转了数圈后,她磕磕碰碰的开口道:“秦易,我们的房子……恢复了。” 秦易应了一声后利落从马车上跳下,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在简嘉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打开了门锁,推开了大门。门扉向院内推去时发出了熟悉的“吱嘎”声,秦易三两步回到了马车前对着简嘉伸出了手:“娘子,到家了,下车吧。” 简嘉扯着唇笑了笑,下一刻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下:“你什么时候修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坏蛋,你怎么不告诉我?” 秦易伸手将简嘉拥入怀中,掌心轻轻拍着简嘉的后背:“你和朗儿他们到都城后,我就拜托曹工匠他们开工了。我也是第一次回来,还不知道他们建的房子和我们建的有没有不同。别哭了,我们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曹工匠他们就在鸡鸣镇上,我好让他们回来返工。” 简嘉呜咽了两声,在秦易的衣裳上擦干了泪后轻轻锤了秦易一下:“这么大的事也不同我说一声,坏蛋。我约曹工匠他们好几次了,一直没能约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易解释道:“淮王爷叛乱那次,我们在长曦郡外大战了一场,胜利后我就去了长曦郡中找到了曹工匠的家。我安置了他的家人和匠人们,他答应我等叛乱结束后,首先帮我们家重建房子。” 简嘉这才知晓,原来在她给曹工匠他们传信时,曹工匠他们已经在老家帮忙翻修房子了。 说是翻修,其实就是重建。老宅子被烧成了灰,想要重建就得刨去废墟,这是个大工程,没想到曹家工匠只用了小半年就完工了。 一进门,简嘉便被熟悉的景色给吸引了。院子和房子被曹家工匠完美复建,就连晾晒场旁边的小屋中的秋千都复建了。不仅如此屋中的细节更加完美了,一踏入回廊下,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简嘉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就连自己和秦易选的家具他们都复刻出来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亲手触摸,简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简嘉震惊之余又看向了秦易,家中有很多物件是她和秦易亲手打造的,曹家工匠不可能知晓。房子能复原成这样,秦易一定付出了很多。 简嘉再一次侧身抱住了秦易:“辛苦你了秦易。” 秦易笑着轻拍着简嘉的后背:“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学着你的样子,同他们多沟通就好了。而且曹工匠他们本就有我们家的图纸,建起来也快。”看简嘉这样,秦易深觉这次背着简嘉建房子是个正确的决定。要不然怎么能看到嘉儿这么激动的模样?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79节 工匠建房子时,秦易远在都城,他如何同他们交流?简嘉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秦易的回答:“这次建房子多亏了崔巍,之前我们买的门窗家具,他原样给我们配了一套。而且他给我们的几只鸽子也帮了大忙,要是没有它们帮忙传讯,要耽误很多时间。” 难怪崔巍在都城外遇到二人时,说他会到鸡鸣镇和他们汇合,原来他早在自己之前就知道秦易在翻修老宅的事情。简嘉心中感动:“等崔巍回来,请他吃饭!” 帮着秦易修房子的不只有崔巍,还有范夫子。简嘉的目光从菜地上滑过,天寒地冻中,菜地中竟然还有菜蔬,这些菜蔬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不耐寒的蔬菜上都搭了暖棚。 除此之外果园中的果树和家畜家禽也照料得极好。当时简嘉带去范家的鸡鸭还有小香猪和几只兔子,如今都完好的出现在了它们的窝里,就连马厩中都堆满了俊俊和俏俏爱吃的牧草。 果园中的果树也及时修剪过并且施过肥了,简嘉一直想要的葡萄小道也成型了。等明年夏天,就会有一串串葡萄爬满架子。 在家中每个角落都转了一遍后,简嘉抽了抽泛红的鼻尖:“回去之后,我要好好谢谢崔巍和夫子他们。”她太感谢身边的这群人了,要是没有他们,她和秦易如今只能看到一片废墟,还得愁着晚上住在哪里。 可现在他们不用担忧了,宅子中有菜有肉,柜子中有新打好的棉被和褥子,他们可以在宅子中安稳住下了。 看着简嘉被冻出来的鼻涕水,秦易道:“别在冷风里站着了,你先回去烧个开水,我捉甲鱼和鸡回来。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甲鱼鸡煲吗?今晚我们就做。” 简嘉应了一声:“哎,好!记得捉老母鸡!” 暮色降临,秦家的小院中再度亮起了灯。暖黄色的灯光伴随着香浓的鸡汤味飘出了厨房,简嘉揭开砂锅盖子看了看飘着金灿灿鸡油的鸡汤,狠狠吸了一口气:“真香啊,可惜朗儿不在,喝不到这么好喝的汤了。” 水塘中的甲鱼本来是为了朗儿调养身体准备的,结果那孩子没能吃几只,就离开了老家去了都城。说起朗儿,简嘉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朗儿院试的事定下了吗?到底是回南安县考还是在都城考?” 秦易从碗柜中取出汤碗,顺便递了一双筷子给简嘉:“夫子说还是回到南安县考比较稳妥,等他通过了院试后,就能将学籍从南安县转到都城了。”南安县院试的时间推迟到了明年三月,三月挺好,不冷不热,也不用担忧朗儿身体不适。 舀上鸡汤,美美喝上两口,简嘉舒坦得眯起了眼睛:“好喝。对了,前两天李太医到长公主府上问平安脉时对我说,空空道人从三清观到了都城外的白龙观挂单了,到时候我带朗儿去看看。”虽说朗儿喝了三个月的药膏后,就没出现头昏的症状,简嘉还是让他把开回来的所有中药都喝了。 虽然现在的朗儿健康活泼,可简嘉还是想让精通儿科的空空道人为朗儿诊一诊,空空道人点头说好了,简嘉才能安心下来。 秦易往简嘉碗里夹了一只甲鱼腿,笑道:“好,听你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安静的吃饭了,入了都城之后,随时都会有应酬,像这样聚在烛光下吃着饭聊着天的时光变得很少。而且自从嘉儿住进了长公主府后,两人相处的时间更少了一些。 “多吃点。”两人互相夹着看中的肉块放到对方碗中,四目相对间,两人眼底涌动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 烛光暖暖地照着餐桌,原本应该好好围着餐桌吃饭的人却不见了。碗中的半碗汤上架着交叠的筷子,正如卧房中的二人一样。 大红色的床单早已不复先前的平摊,床单上隆起的褶皱随着床上人的动作而温柔地变着位置。简嘉觉得自己像是一艘小船,随着风浪上下摇摆。 简嘉的额头上都是汗珠,纤长的手指穿过了秦易的头发。突然间她闷哼一声,又想要推开秦易的脑袋,又忍不住想要更加深刻地拥抱他。 火炉中隐约透出的光亮照亮了秦易的轮廓,身材高大健美的男人弯着腰,像是臣子一般膜拜着自己的女王。 颤抖的声音告诉秦易,他可以过分些,再过分一些。 “嘉儿,嘉儿,我想为你而死。” 秦易低头加深了那个缠绵的吻,直到听见简嘉惊叫一声,感受到她的身体猛地向着床单坠去,他才直起了身体。 火炉中的柴火烧了大半,噼啪作响的湿柴变成了暖红色的炭火,秦易起身点亮了一支红烛。回头看着简嘉慵懒的眉眼,他的眼神中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饿了吗?我去热一下鸡汤,你再吃点?” 简嘉懒懒地点了点头:“要~还想吃两口面条。”用甲鱼鸡汤煮的面条最好吃了。 秦易微微颔首,笑了笑后举着蜡烛走出了卧房:“我去去就来,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揉揉手。”嘉儿今夜辛苦了,一会儿面条里面再搁两根青菜,她爱吃。 简嘉已经很久不吃宵夜了,自从进了长公主府后,为了减肥,她连晚饭都只敢吃半碗饭。可是今夜不一样,今夜回到了老家,心里舒服身体也舒服,吃上一碗鸡汤面条,感觉整个人都要起飞了。 下过雪的菜叶吃起来又软又甜,沾上了鸡汤上的油花,每一口都让她陶醉:“真好吃。感谢我们秦将军半夜为我煮面条,要是我吃胖了,回头穿不进嫁衣里面,看你怎么办。” 秦易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块甲鱼裙边放到简嘉碗里:“没事,胖点好,再胖我都抱得动。” 简嘉眉毛一挑,揶揄道:“是呀是呀,秦将军力大无穷,两百斤的猪扛着就走,抱我不在话下!” 秦易捂脸:“三娘和青檀姑姑他们若是听到你说这话,又要说你了。”都城中的贵女们可能都没见过猪,她们断然说不出如此接地气的话来。 简嘉吃吃笑了两声,“这不是在家里么,只有我们两个人,自家人关上门说什么都可以。”说罢低头继续嗦面条,糟了,面条太鲜美了,她越吃越饿了。 秦易见简嘉提着筷子在面汤里可怜巴巴的搅了两下,他立刻明白了简嘉的心思,于是将自己碗中的面条分给了简嘉一些。看着简嘉眉眼弯弯吃面条的模样,秦易唇角上扬,笑容更加温柔:“吃吧。” 笑了笑后,秦易的目光突然暗淡了下来,“嘉儿,明天我想去镇上看看,买点香烛纸钱回来祭拜一下爹娘。”之前在老家时,他会经常上山祭拜父母。如今去了都城,回家都成了奢望,趁着这次回来,他想好好祭拜一下父母。 简嘉应了一声:“好,明日我随你一起去买纸钱,一同祭拜爹娘。对了,可以的话多买一点,返程的时候,我们从简家村绕一圈。”她也要回简家村祭拜原主爹娘。 * 第二天一早,简嘉和秦易二人便来到了鸡鸣镇上。犹记得上次离开时,鸡鸣镇还是一片废墟,这次回来时,大半个镇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新镇子的规划更好,沿河两边的建筑样式统一,青砖黛瓦的房子看起来赏心悦目,行走在街道上的人们满脸欢笑,精气神比先前好了很多。临近新年,街道两边摆满了摊子,这些摊子有卖过年字画的,有卖南北干货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简嘉还记得去年她和秦易二人存钱买年货的场面,没想到即将过去的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今年也没办法在鸡鸣镇上过年了,简嘉也不能放开手脚买一堆年货了。 看简嘉眼巴巴瞅着路边摊,秦易好笑道:“买吧,老宅上需要□□联和福字。你也可以买一些吃的,回都城的时候路上吃。”去年他们买的是红纸,回家之后让朗儿写字。今年朗儿不在,他们只能买现成的春联了。 简嘉应了一声:“好,你去买纸钱,我看看谁家的字写得最好。”这年头的春联都是手写的,街边至少七八家写春联的摊子,她要挨个儿看看才决定买哪家的。 这一看还真被简嘉看到了一家排队格外长的,探头一看,摊主竟然还是熟人。只见许灵生正站在案桌后方泼墨挥毫,每当他写好一个字,身就会传来乡亲们叫好的声音。 不愧是十里八乡最有实力的读书人,即便暂时落榜,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而且小半年不见,许灵生的字更有力气了一些,看来他这段时间没有懈怠。 决定了,就让许灵生写他们家的对联了。简嘉很快选好了两组对联,掰着指头算了算,家里浅浅贴十张福字也就差不多了。 临近新年,买对联的人很多。许灵生早早在摊位前贴上了吉利的对联让乡亲们可以参考,每写一个字得一文钱。这段时间他靠着写对联赚了几百个铜板,如今写对联也越来越利落了。 犹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他正忙着给崔巍算账一直忙到了年前最后一日。今年就不一样了,他早早做完了鸡鸣镇上的账给崔巍寄了过去。崔巍夸他的账做的好,还奖励了他十两白银。有了这笔银钱,他心中舒坦,母亲也能过一个安稳的年了。 收好上一位客人给的几个铜板后,许灵生熟练抽出红纸握住了毛笔:“请问要写……” 抬头间,许灵生就见简嘉笑吟吟的对自己颔首:“许公子,好久不见。” 许灵生身体一怔,一滴墨从笔尖滴落在红纸上。 简嘉!简嘉回来了! 难以置信之后,许灵生很快回神。简嘉如今已经是圣上亲封的宁国郡主了,草民见到她需要跪拜。正当他想放下毛笔准备跪拜时,就听见简嘉压低声音道:“不要这样,我只想安静地逛个街,朋友一场,不要让我为难。” 许灵生笑着点了点头:“好,不知简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对联?” 简嘉随手指了摊位上读起来最顺畅的两幅对子:“就这个了,还要十张福字。”说完她呲出白牙,笑容灿烂道:“字写得好看点哦,写得不好看不给钱!” 许灵生笑了:“那是自然!” 等秦易买好了香烛纸钱回来时,就见简嘉抱着一卷儿对联福字从婆婆大娘的包围圈中挤了出来,她头上的簪子都被人群挤歪了。一见秦易,简嘉就嗷嗷抱怨道:“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就在许灵生给她写对联时,不知哪里冒出一群小媳妇大姑娘,她们呼啦一声一拥而上,将许灵生的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简嘉顿时觉得自己被十七八只鸭子包围了,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她脑仁疼。拿到对联后来不及和许灵生寒暄,她就赶紧撤了。 可怜许灵生被一群姑娘簇拥着,他几次想要冲出去,却被热情的姑娘们挡了回来。他手中捏着四枚铜板,那是简嘉方才留下的,可惜没能等到他退回钱,简嘉已经抱着东西离开了。 眼看着简嘉和秦易的背影消失在世界中,许灵生笑着摇摇头,他珍惜将四枚铜板放在了袖中。这可是郡主嘉奖,一般人得不到。 沿着长街继续走,简嘉看到了新的凤鸣楼和崔氏镖局,当下她有些吃惊地问道:“崔氏镖局还开着呢?” 秦易点了点头:“开着,崔巍关了赌坊当铺,大力发展他的镖局生意,如今崔氏镖局已经在上百个镇县开张了,生意挺不错的。” 简嘉竖起拇指:“崔巍在经商上面是有些眼光的。说起来,我们能过上好日子,多亏了崔巍,我觉得他是我们家的贵人。”秦易认同地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崔巍经常说你是他的贵人,我觉得你们算是彼此成就。” 若是旁人说起这话,简嘉会觉得他在装腔作势,可秦易说这话,简嘉却觉得无比熨帖。她用胳膊轻轻撞了秦易一下:“还是我们秦将军有眼光。” “好啦,有眼光的秦将军,我们还要买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秦易:买鸡,继续做甲鱼鸡煲。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闲逛的帝王◎ 临近年关, 各部官员陆续递上折子归家过年,眼看朝堂上的官员越来越少,景安帝索性大手一挥直接给官员们批了假, 放他们提前回家好好和家人团聚。 朝堂安静了下来,景安帝的心却不静了。久违的,他想出宫转一转了。犹记得上次出宫还是好几年前的事, 也不知如今的都城成了什么样, 还是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心念一起, 景安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于是他拉着太监总管李如常, 二人换了常服,没惊动任何人, 从后宫小门溜达着出了宫。 别说,这一次出门看到的风景和先前看到的风景截然不同。景安帝手背在身后, 溜达着从青龙大街上走过,看着沿街叫卖的商旅和喜气洋洋的百姓, 他欣慰地摸了摸稀疏的胡须:“往日出行禁军清道, 朕能看到的东西是他们想要让朕看到的。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能看到鲜活的生动的百姓,这不比那些装腔作势演戏来糊弄朕的好吗?” 李如常垂着手陪着笑:“是,是,爷体恤百姓与民同乐,大景百姓能有您这样的天子,是他们的福气啊。” 闻言景安帝脚步一顿, 轻笑一声:“李如常啊,都出宫了, 就别用宫里的那一套对付朕了。朕不算是好皇帝, 但是朕也不傻。” 李如常心中叫苦, 脸上却笑容未减:“爷在奴心中一直都是一位明君。” 景安帝哈哈笑了两声,不再和李如常掰扯这个话题,“今日我们主仆二人好好玩耍,别说不愉快的事。好些年没出门,也不知城里有什么有趣之处。嗯?那是什么地方?好热闹。” 作为十二监总管,李如常虽然常年在宫中,却也对宫外的事了解得很清楚。见景安帝手指之处正是位于青龙大街尽头的百货超市,他连忙解释道:“这是崔氏子崔巍置办的铺子,说是里面什么都能买到,爷要进去看看吗?” 景安帝来了兴致:“什么都能买到?那必须去看看。走走。” 从百货超市出来时,李如常双手中满是大小包裹,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奴笑容满面:“爷,这超市真不错。” 景安帝整了整衣衫,方才他被几个抢货的大娘挤得衣衫都歪了,不过他也没吃亏,硬生生从那几人手里抢了好几件年货。出了超市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当年崔氏子殿试前落跑,朕本以为此人不堪大用,如今看来不入仕途未必是一件坏事。能真心为民做实事,在商在官又有什么分别?” 李如常咧嘴赔笑:“爷您说得是!” 景安帝进超市,不止买了东西,他还细细看了超市中的货品。其中很多货品的品质和价格都超出了他的预期,就拿他方才抢到的一包松子为例,百货超市中一斤松子九个铜板。而内官监采购入宫的松子,五两银子一斤。他剥了几粒尝了尝,味道甚至要比内官监采购来得更好。 剥着松子,景安帝随意扫了一眼百货超市的牌匾:“内官监也要给年轻人机会。” 李如常常年陪伴在景安帝身侧,怎会不知景安帝的意思?圣上这是想要换了内官监那些中饱私囊的太监了,也想让固定给内官监供货的那几家皇商有些压力。 从青龙大街转出来后,景安帝随意选了一条道向东而行。古朴运河的分支弯弯绕绕,景安帝走走停停,“几年没来,这里风光依旧。和浩渺的山川大地相比,人的性命渺小如尘埃。” 李如常笑了笑没接话,正是因为圣上有这个想法,他才会沉浸于求仙问道。 走了一段路后,景安帝发现前方又热闹了起来,只见一架架软轿不停地在一座府门前停下,穿红戴绿的姑娘小姐们欢笑着进了府门。 这一次不等景安帝发问,李如常便解释道:“圣上,前面就是昭勇将军府了。” 景安帝点了点头:“哦~”秦家私园生意不错,不知那造反的萧景平看到自家的宅子成了人人都可以进出的私园心中是什么滋味。 “圣上要进去吗?听闻秦家私园办得不错。” 景安帝摆了摆手:“不去了,闹腾。”方才在百货超市里挤得够呛,这会儿他只想安安静静走走路。 正说着,景安帝听见了一阵奇异的“咔哒”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连续不断,抬眼看去,只见小巷中走出了一黑一花两条狗,其中黑色的狗脖子上系着绳套,绳套后方栓了一辆木质的小车。那小车从外形上看着像是举着钳子的大螃蟹,黑狗向前走,螃蟹车的八条腿来回穿梭,两人听见的“咔哒”声正是螃蟹车发出来的。 黑狗拉车走前头,花狗压尾走后面,两条狗目不斜视像出征的大将一般,从景安帝身边摇着尾巴向东跑去。景安帝差点笑出声来:“有趣,它们要去何处?” 李如常怎会知道两条狗要去哪里?就在他思考着该怎么回应圣上时,就见景安帝袖子一甩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走,去看看。” 李如常:…… 希望圣上跟着狗走这一幕不要被诸位大人看到。 天应书院外有个畅言斋,从大景开朝至今,畅言斋就是天应书院的学子们聚集会友畅聊闲谈之地。年轻气盛的学子们意气风发,嬉笑怒骂全凭心意,全然不知天高地厚。因而畅言斋因此学子妄议朝政被封了好几次,原本热闹的书斋如今大门紧闭。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0节 景安帝看着着两条狗减缓速度蹲在了书斋前的台阶下,而后一左一右护着螃蟹车,眼巴巴地看着天应书院的大门。 看了看天应书院又看了看紧闭的畅言斋,景安帝怅然许久,“竟然跟到了这里……” 曾经他也是经常出入书院的皇子之一,也曾经在身后的畅言斋同伴读们一起畅所欲言。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那些读书人的声音开始刺耳的呢?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再也没有向下看的呢? 静默许久后,景安帝轻叹一声,再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趣,“回吧。” 原以为自己还能像出发时那般精神抖擞,可是没走多远,景安帝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开始发麻,再也无力往前走了。于是他对李如常说道:“你先回宫传轿辇,朕在此处等你。” 李如常有些担忧:“陛下,此处僻静,要不您随奴再向前走走,到了朱雀大街您再休息?” 景安帝摆摆手:“不用,若是朕在皇城之中还要担忧自己的安危,那朕岂不是太无能了?回去传轿辇,朕就在此处。”别以为他不知道,从出了宫门开始,就有人跟上了他们。宫中禁军的皇粮不是白吃的,若是无人暗中保护,李如常打死也不敢离开自己身边。 果然李如常躬身快步向着朱雀大街的方向走去,景安帝笑着摇了摇头:“老滑头。”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景安帝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连带着腿也开始软了。他身形踉跄了两下,连忙扶着身边的院墙才稳住了身形。终究是老了,才走了这点路,两条腿就酸软得不成样子。见四下无人,景安帝拐着腿,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户人家的下马石上。 这些年他的身体亏空得厉害,冷风一吹,景安帝竟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再一次听见了熟悉的“咔哒”声,循声看去,只见方才的那两条狗又跑回来了。不同的是,车斗中好像坐了个孩子。 当秦朗从车斗中下来时,他才发现方才自家的下马石上坐了个面色青白身材消瘦的男人,好像下一刻就要撅过去一样。 秦朗连忙跑到景安帝身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景安帝张张嘴虚弱得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秦朗一看情况不对,便急急地去敲自家的门:“二叔,二叔,快开门啊!门口有个人快死了!” 景安帝:…… 我还没死呢。 事实证明,景安帝只是饿了,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一杯甜茶后,他又恢复正常了。秦朗提着热腾腾的茶壶走来,为他倒了满满的红糖水:“你再喝一杯甜茶,吃两块点心。姐姐说,人突然饿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缓缓再起身。” 前段时间私园中有个姑娘走着走着突然脸色煞白地倒下了,吓得旁边的人惊慌失措。后来一问才得知,原来是那姑娘为了身形好看,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了。吃了两块糕点后,她又健康如初了。 姐姐说这叫“低血糖”,肚子饿的时候容易犯,人说晕就晕,晕倒时身边若是没人很危险的。 景安帝笑着点点头:“有劳小郎君,还不知这是哪家府上?等我回家后,定要好好感谢你们。”暗中保护他的禁军倒是挺有眼色,没突然出现吓坏这孩子。很好,回去之后他也要赏今日盯梢的禁军。 秦朗笑道:“这里是昭勇将军府,我兄长是昭勇将军秦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先生好好休息就是。” 景安帝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被秦易的弟弟救了。原来眼前的孩子就是小九成日对自己念叨的朗儿,如今亲眼一见,果然是个聪慧勇敢的孩子。 又喝了半杯甜茶后,景安帝觉得身体舒爽了很多。他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衣衫,缓步走出了屋子。一出门,他便听见身边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 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老者正坐在回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编织竹器,长长的篾条在他手中流畅地编织成了复杂的形状,令人赏心悦目。景安帝拱拱手,“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秦二叔笑了笑:“举手之劳。你有低血糖的毛病,以后出门的时候记住了,随身带一块儿糖,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含上。” 景安帝颔首:“知道了。”顿了顿后他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二叔腼腆道:“做个果盘儿,城里人精细,做的东西也乖,这也是我新学的样式,也不知能不能卖上价。” 景安帝不解了:“秦将军不是三品大员吗?怎么还让家里人做这些物件换钱?”方才他已经摸清了,偌大的院子中只有老幼二人,竟然连一个伺候的仆役都看不到。 二叔不好意思地笑了:“孩子们都忙,我也不能吃闲饭。我也没什么谋生手段,只能编几个竹器。帮不上孩子们什么大忙。如今的我啊,不给他们添乱就不错咯。” 闲聊几句后,秦朗手中握着一张纸条冲进了院子:“二叔,兄长和姐姐已经到老家啦,姐姐看到了新房子都高兴哭了呢。” 二叔连忙放下手中的竹器起身迎了上去:“真的?快读给我听听?” 秦朗展开纸条,脆生生地读到:“二叔、朗儿安,我和嘉儿已到老宅,老宅翻修很成功,嘉儿喜极而泣。我们三日后返程,你们保重身体。” 读完信件后,秦朗已经开始期待了:“真好啊二叔,我们家的老宅子建好了,等明年我院试的时候,我们就能回家住了。”话音未落,秦朗又开始掰着指头了:“信件是今日早上寄出的,也就是……还有五日就能见到他们啦!” 看到秦朗如此期盼自己的兄长回府,景安帝竟然有些羡慕,他见多了兄弟阋墙的戏码,倒是难得看到兄友弟恭的场面。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同胞,若不是听信谗言,他和长姐怎会误会那么多年? “先生,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的家人传个消息?让他们早些来接你?”听到秦朗有礼貌的声音,景安帝才惊觉,他竟然在秦家的回廊下吹着冷风发起了呆。 看着眼前眼神坚毅的孩童,景安帝温和地笑了:“你叫秦朗是吧?秦朗,我和家人原本约好在畅言斋前汇合,你能陪我去畅言斋吗?” 秦朗一口应下:“好。” 等景安帝随着秦朗走出秦家后门时,他发现秦朗手中牵着两条大狗,狗脖子上套了一圈铁刺。不仅如此,秦朗背上背着小弓,身侧挂着箭筒,腿上还塞着一把小匕.首。这孩子,比他想象得还要谨慎啊,竟然带了这么多防身利器。 见景安帝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秦朗大大方方地说道:“先生见谅,兄长和姐姐再三告诉我,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景安帝微微颔首,眼神赞扬道:“秦将军和宁国郡主将你教得很好。不过秦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是坏人,你能逃脱吗?” 秦朗抬头看了景安帝一眼,歪过头想了想:“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景安帝哈哈大笑,因为笑得太猛,他甚至呛到了:“不愧是秦将军的弟弟,看来大景将来又要多一员悍将。” 秦朗正色纠正景安帝道:“先生您说错了,我将来要做贤臣,不做悍将。悍将保家卫国固然重要,但是我更想做一名贤臣,辅佐贤明的君王,做一个利国利民的人。” 景安帝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志向!不过我偷偷问你一件事,如果你没能遇到贤明的君王呢?那你该怎么办?” 秦朗的脚步停了下来,秀气的眉毛纠结地皱起,看来这个问题难住他了。景安帝起了逗弄秦朗的心思,慢悠悠地说道:“万一上位的是个残暴的君王,或者是个平庸的君王,他不重用你,你该怎么办?” 秦朗摸着下颚慢吞吞向前走,走了几步之后他抬头看向了景安帝:“夫子说过,此生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君王的事不是我应该考虑的。无论我遇到是平庸还是残暴的君王,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景安帝瞳孔一缩,身体一怔,呼吸乱了起来:“可若是,若是你的意见和君王的意见不和,他让你向东,你偏要向西,你若是听了他的话会做出违背良心和道义的事,你若是不听,他要杀你,杀你全家,你怎么办?” 秦朗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气:“这位先生,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我想问一问你,我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会让君王如此为难我?” 景安帝哑口无言,半晌后只能讪讪道:“假设,我们只是在假设。” 秦朗呵呵笑了两声:“夫子说,人不能吃太饱,不然就会胡思乱想。这位先生,我觉得你方才可能吃多了我家的糕点,所以才会这么瞎想。” 说完这话,秦朗闭上嘴巴,任凭景安帝如何说好话,他也坚决不开口。直到转过街角看到畅言斋后,秦朗才指了指畅言斋的方向:“喏,那就是畅言斋了,你看到了吧?我就不送你过去了。以后出门你记得在身上带一块糖,一块就够了,不要太多,不然你吃多了容易胡思乱想。” 景安帝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忍不住揉了揉秦朗气呼呼的脸颊:“你这小家伙有趣,难怪老范和小九那么喜欢你。好啦,朕不逗你了,送你个东西,以后有空入宫找小九玩。” 说罢景安帝从袖中摸出了一块温润的玉佩塞到了秦朗手中:“喏,拿好了,世间只此一块。” 秦朗此刻已经愣住了,他捧着玉佩歪着头看着景安帝,他身边站着两条同样歪着头的狗。一人二狗都是同样的懵逼,景安帝再一次笑喷了:“哎哟,太好玩了。小秦朗,醒醒。” 秦朗在脑海中疯狂的回忆着方才他说过的话,复盘之后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该不该跪。眼前这人是子初的爹爹,是大景的皇帝。他刚刚是说……皇帝吃饱了撑得?还说了两次。 看景安帝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生气,秦朗才将自己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他大大方方地收了玉佩,掀起衣摆正准备跪下时,景安帝却伸手扶住了他:“今日微服出行,不要泄露朕的身份。” 秦朗站直身体,应了一声:“那我……”回味了一下好像说错了什么,秦朗改口道:“草民送陛下去畅言斋?” 景安帝捏了捏秦朗的脸颊,“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如果你和君王的意见不和,君王非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该如何是好?” 秦朗想了想后清清嗓子,老实道:“回陛下,草民有手有脚,自己会跑。” 景安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新奇的回答,他瞪大眼睛:“跑?跑?” “不光会跑,还会带着全家人一起跑。”秦朗解释道,“违背了我的良心和道义,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我不做,家人性命堪忧。我做了,余生将会寝食难安。做与不做都为难,至少我要先保护好家里人。” 景安帝眯着眼,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嗯!有道理。自身都难保,如何帮助别人?没想到你年纪虽小却很通透,真不错。” 秦朗的话还没说完,“等我将家里人安顿好了之后,我还会回来。” 景安帝愣了一下:“嗯?跑都跑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秦朗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小民犯错损失不过一些银两,君王犯错就会引来生灵涂炭。如果我这条命能换来君王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死就死了吧。夫子说,君子要死得其所。为了良心和道义死,就是死得其所。” “兄长和姐姐常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我是很想做贤臣的,可是如果真到了需要我以身证道的那一天,我希望能用我的死救下更多的人。” 景安帝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秦朗红红的眼眶。过了许久,他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秦朗的软发:“秦朗,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贤臣。你会遇到一个贤王,帮助更多的百姓,成就更好的大景。” 秦朗偏过头擦去了眼中的泪,他笑了笑用力地点点头:“是的!我和子初约好了,我们一个做贤臣,一个做贤王爷。” 景安帝眉头轻扬:“哦?子初?子初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眼看接自己回去的轿辇已经在畅言斋外停好了,景安帝笑着弯腰:“最后一个问题,小秦朗,你方才为何说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我可是一个成年人,你还是个稚童。若我真是坏人,你轻松就能被我制住了哦。” “就凭你身上的小弓?还是这两条悍勇的大狗?亦或是小小的匕首?不要小看成年人的力量啊。” 秦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低声道:“兄长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在我的匕首和箭矢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轻轻划一道口子,成年人也得毒翻。”随即他解释道:“陛下您放心,我的匕首有刀鞘,箭矢上也裹了黄麻纸,一般不伤人的。” 景安帝:!!! 好险!秦家两兄弟都不能小觑啊! 作者有话说: 秦朗:一觉醒来,我的防身武器被偷走了。tat 第90章 第九十章 ◎富贵迷人眼◎ 景安帝出门逛了一圈, 倒霉的却是萧子初,一回宫他就给萧子初找了好几位夫子,还把萧子初叫到御书房骂了一顿, 说他只顾玩耍荒废学业。那一天御书房内外的人都听到了萧子初的哭声,九皇子怀抱着厚厚的作业本,扯着嗓子从御书房嚎到了点翠宫。 九皇子今年过年没法休息了, 他会在漫长的作业中度过不太快乐的时光。心疼皇子的纯贵妃觉得不能让儿子一个人煎熬, 于是向圣上讨了两个人入宫陪读。秦朗和范成章就这样被迫入宫, 以后他们只要有空, 就得跟着萧子初一起上课。 看到都城中传来的消息秦易和简嘉二人面面相觑,想着多学点也是好事, 朗儿能入宫陪读,比他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自学要强多了。 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极有政治头脑的三娘却敏感的意识到:风向要变了。 景安帝不管事,如今的朝堂上三足鼎立。趁着大皇子和太子斗得水深火热之际, 长公主的地位正在水涨船高, 加上她收养的孩子正是当时被景安帝厌弃的五皇子,最终谁能上位还是个未知数。 向来醉心修仙不管朝政任,由子嗣们自由生长的景安帝竟然给萧子初请了大儒来,他真的只是见不得子初课业不好吗? 三娘随手将叠好的信纸支在蜡烛上,跳跃的火光舔舐着散发着淡香的信纸,明黄色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跳跃着。当信纸成为一团黑灰时,她轻轻弹手, 柔声道:“很好。给清宴传讯,让他呆在京畿大营中, 除非帝王召见, 否则不要回家。” 沉香垂手, 眼神中有些不赞同:“长公主,往年您和世子离得远,逢年过节他回不来也就罢了。如今离得这么近,您又如此思念他,让世子回来住一晚,陪陪您都不行吗?” 三娘笑微微一笑:“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静,要忍。我们这位皇帝啊,看似仙风道骨,其实最是凉薄。你真当他不管朝局?不,他看得比谁都透,太子和大皇子的小打小闹,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一旦触及到了他的位置,萧景平就是最好的例子。” 淮王爷萧景平,说起来还是他们的手足兄弟,景安帝连一杯鸩酒的体面都不给他,而是将他推到了断头台上,让那么多人看到他尸首分离。 “什么手足情深,什么一母同胞,都是假的。我如今扮演的就是淮王爷的角色,是他用来制衡大皇子和太子的工具罢了。你真当他是为了补偿我,才让清宴做京畿大营指挥使的位置?并不是,他是在试探我,也在试探清宴。” “低调些好,再忍一忍就过去了。”三娘轻笑一声,看向了窗外的铅云,“那么多年都熬过去了,不差这一时了。” 沉香姑姑满眼都是心疼,看着三娘落寞的背影,她换了个话题:“长公主今日可曾收到郡主的信件?” 提到简嘉,三娘唇角忍不住上扬:“嗯,收到了,他们已经到家了,说是今日要在家打年糕,等做好了就给我先送来一桶,让我先吃着。” 沉香姑姑笑了:“郡主孝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您。” 三娘“嗯”了一声后,轻轻叹了一声:“今日,我时常觉得亏欠了嘉儿。虽说我将她从山中带到了繁华的都城,给了他们小两口身份和地位,可也让他们卷入到了是非中。” “这次回去,不知嘉儿看到花团锦簇,是高兴还是烦恼啊……” * 一夜之间温度又降了不少,起床时,简嘉就看见头顶堆积了厚厚的云层,看起来又要下雪了似的。简嘉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脸颊:“可千万不要下得太大。”他们还要返程,要是雪下大了,俊俊和俏俏赶路要受罪了。 烟囱中冒起了袅袅炊烟,简嘉搓着手沿着回廊向着厨房走去,期待地问道:“秦将军,今天早上吃什么?”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1节 秦易的声音传来:“年糕汤。”跟着简嘉做了许久的菜,如今秦易已经能做不少家常菜了。 就比如刚刚做好的这一锅香浓的年糕汤,今早刚挖回来的冬笋用肉片翻炒后加滚水,煮沸后放入年糕片,烹入适量的盐和胡椒粉,出锅前再撒上一把青菜叶……一通操作下来,便成了当地人最喜欢吃的年糕汤。 家里人都喜欢吃年糕,每次喝年糕汤时都能多喝两碗。因而简嘉今年做了一百斤年糕,除了送人的,剩下的年糕装了满满两桶。接下来这段日子,他们家的餐桌上估计会经常出现年糕的身影。 软糯的年糕松软绵密,吃到口中满是谷物的芳香,又黏又鲜。简嘉太喜欢这家的年糕了,她幸福地捧着碗,“年糕真好吃,都城里面的年糕没有这个味。”都城中的年糕做成了长条形,像板砖一样。而老家的年糕就要秀气很多,随便切了打个汤或者煎一下蘸糖都好吃极了。 简嘉再一次陷入了甜蜜的烦恼中:“完了,我的肥白减了。”辛辛苦苦跑了好久的圈圈,回家这两天胡吃海喝,可别又长回去了。 秦易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煎年糕:“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于是简嘉快乐地将煎年糕塞入口中:“对!你说得有道理!” 就在二人埋头吃年糕时,秦易突然抬起了头:“你有没有听到锣鼓声?” 简嘉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别说,还真有锣鼓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临近新年,有舞龙舞狮的队伍下乡也不奇怪,简嘉不在意道:“可能是范家庄那边的舞狮队吧?今年的舞狮队下来得好早。” 锣鼓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秦易和简嘉开门看时,就见门前的山道上站了挨挨挤挤的人,大家穿红戴绿喜气洋洋,一见简嘉和秦易,领头人振臂一呼:“来!给昭勇将军磕头,给宁国郡主磕头!”一大群人呼啦啦就跪下了,可将二人唬得不轻。 看样子这群人是上门讨喜钱的,记得太子为了柳思瑶两次去柳家村时,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过去沾喜气了,听说太子光是发喜钱就发了上百两银子。家中倒是有银钱,可简嘉并不想这么发出去。都怪萧清旭开了个烂头,他大手一挥撒钱倒是轻松,简嘉心里却非常不爽,总觉得自己要是随随便便撒钱,和冤大头没什么两样。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秦易上前扶起了领头人:“乡里乡亲的,快起来。”简嘉跟着上前扶起旁边的人:“是啊,快起来吧。”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乡亲们,要是没有昭勇将军和宁国郡主,我们鸡鸣镇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哪!给他们磕头!多磕几个!” 秦易好不容易扶起来的领头人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没有昭勇将军和宁国郡主就没有现在的我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当日圣上给秦易封赏时,秦易提到了被烧毁的鸡鸣镇,希望圣上能重建他的家乡。那之后圣上派出了人到了鸡鸣镇,专门监督鸡鸣镇重建事情。秦易和简嘉更是以个人名义捐了两万两白银,崔巍和十里八乡的富商也捐了几万两银子。有了银钱,鸡鸣镇的重建才能如此顺利。 简嘉提高声音:“乡亲们,起身吧,不要跪了。我和秦易是鸡鸣镇的百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天寒地冻,大家的心意我们了解了,请回吧!” 没想到这群人是来感谢他们的,简嘉深深为方才的自己感到羞愧。她竟然觉得这群百姓是过来讨喜钱的,该打!有谁面对赤诚的乡亲能不动容呢?眼窝子本来就浅的简嘉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尖开始酸涩了:“快回吧,别冻着了。” 这时就听人群中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宁国郡主,宁国郡主!我是你大伯啊!您还记得我吗?”“还有我,嘉儿,你还记得吗?是我啊,三叔啊。” 简嘉鼻尖的酸涩瞬间散去,凝神一看,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简家村村长简仁强和站在他身边的简三叔。犹记得上次见到简仁强时,他还是个朴实的长者,如今却身穿绫罗绸缎,看起来也富态了很多。简三叔也变了个模样,他白净了,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舒展了开来。 简仁强身后竟然还站着好几个简家村的村民,他们挺直胸膛扬起头颅,看向同行的乡邻时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看到没,宁国郡主是我们村上出去的姑娘!要攀亲啊,你们还不够格。 简仁强挤出人群,对着简嘉连连作揖:“郡主啊,说起来你也是我们简家村出去的姑娘,我们还是血脉相连的族人哪!”简三叔紧跟其后笑容满面:“嘉儿,你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啊!当日我就说秦家大郎是个好的,有出息啊,这不现在都成了将军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人群中也传来了窃窃私语声:“当年还是我抬着宁国郡主的嫁妆来送亲的。”“就是,要不是我们,你们还找不到郡主家。” 简嘉笑容逐渐冷淡,她的目光从简仁强和简三叔身上扫过:“简族长,我记得你,你做主将自己的侄儿过继给我爹做了我的义兄。怎么?今天没带你的侄儿来?” 简仁强笑容顿时僵了,“他,他腿脚不方便,这不今天还让我待他向你问好……”听到这话,后方的简家村人发出了轻嗤声,不愧是简小强的大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他遮掩。 简嘉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她看向了简三叔:“我记得简三叔和简族长的关系不太好,今日一见,你们二人和好了?” 简三叔讪讪笑了:“都是一家人嘛,哪里还有隔夜仇。” 简嘉唇角微微上扬:“去年回去扫墓时,我看到你在我曾经的家里为你的孙儿摆酒席。” 去年冬天扫墓真是不顺利,她先是在柳家村遇到了太子仪仗被迫跪了好一阵,后来天上又开始下雪,从祠堂出来时,她还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袍。路过原来的家门时,她听见院中传来了欢笑声,原来是简三叔为他刚出生的小孙子摆了几桌酒席。 这就奇怪了,要知道她家的老宅子可是被简小强牢牢把控着,房产地契甚至在简仁强手中。简三叔是怎么将酒席摆过去的呢? 当时看到简嘉复杂的眼神,秦易甚至提出,反正家中还有银钱,不行的话将原主的房产地契买下来,也好留个念想。但是简嘉对简家村那群人实在反感,若不是礼法需要她回去祭拜原主爹娘,她这辈子都不想回简家村。买下简家村的房子她也不准备住,何必浪费那个银钱?因而她拒绝了秦易的提议,也没打听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拉着秦易离开了。 简三叔嘿嘿笑了两声,眼珠子转了两圈:“我家人口多地方小,实在摆不下那么多席,于是就借了你们家院子一用,嘿嘿嘿……” 事实上是简小强赌瘾一二再再而三地发作,哪怕断了一条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定要摸上两把。最后输急眼了,他竟然从族长家将简嘉家中的房产地契偷了出来。 简小强倒也聪明,不敢将房产地契卖给外村的人,于是他找到了简三叔,将简家的几亩良田和院子换成了十五两银子。等简三叔搬去简家时,简仁强气疯了,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杵着拐杖隔着半个村子骂了一整日…… 简家村人再闹腾,关上门来还是自己人。如今情况不一样了,简仁强和简三叔有了共同的目标——简嘉。 姑娘家都盼着娘家好,搞定了简嘉,打动了她的心,还愁将来她不补贴村子吗? 事实上现在简家村因为宁国郡主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的富村了,他们在村口给简嘉立了个郡主庙,这段时间香火旺着呢。 简仁强看到简嘉拉直的唇角,就知道她还在气恼,于是他笑着走到简嘉跟前,低眉顺眼道:“郡主啊,过去的事情确实是我这个做族长的做得不对。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日子总要向前看是吧?这次来找郡主,一来是想感谢郡主帮助了我们鸡鸣镇的百姓,二来呢,也是想请郡主回村子住上一段时日。” 简三叔跟着帮腔:“是啊郡主,一笔写不出两个简字。你是我们简家村的姑娘,无论走到哪里,你总有个根在老家。” 说着简仁强连忙从袖中掏出了薄薄的房产和地契捧到了简嘉面前:“郡主您看,这就是您家的祖产,如今啊也算物归原主了!哈哈哈……” 简嘉伸手接过了房产和地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原主家的物件。和她现在拥有的东西相比,这两张纸实在是太轻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原主爹娘留给原主的,如果不是简仁强横插一手硬要过继简小强给原主做继兄,原主尚且能在简家村有个容身之处。 “太迟了。”简嘉不是原主,她争不过虎视眈眈想要吃绝户的简家村人,因而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能拿到原主家的房产地契。 捏着两张契书,简嘉觉得有些想笑。原主和曾经的自己保不了护不住的东西,如今却有人捧着送到自己面前来。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要爬上高位,原来到了那个位置,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会有人给自己送来。 “太迟了。”简嘉正色看向简仁强和简三叔,“我并不需要它了。” 简仁强和简三叔对视一眼,语气有些着急道:“怎么会不需要呢?这是你爹娘留下的祖产啊!” “既然是爹娘祖产,为何先前没交给我?难听的话我不想说,你们对我做过的事,我不会忘记。我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当日离开简家村时,村长你托你的长子给我送了五两银钱。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五两银子是我的部分彩礼钱吧?有很大可能,简小强手里只剩下了这五两,我说得对不对?” 面对简嘉严肃的目光,简仁强心中的那点小窃喜消失不见,只能心虚地点点头:“是,是的。” “你知道这十五两银子是怎么来的吗?是秦易变卖家产得来的,你明白作为一个山中猎户,十五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秦家无米下锅,秦易无床可睡,就连家中赖以生存的马儿都要卖出去。 “你作为简家村村长,作为简式一族的族长,非但不能帮扶弱小,反而还纵容自家的子侄霸占我的祖宅侵占我的田产,事后假惺惺还给我五两银子,为简小强买一个没有磋磨孤女的名声。简仁强,你真当我是傻子?我不去找你,你竟敢送上门来?” 简嘉越想越气,为了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也为了早已被他们磋磨死的原主,她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治你的罪?!我家这段故事本不想说,怕脏了大家的耳朵,只是你欺人太甚。当年欺负我父母双亡,如今还将我当傻子糊弄,委实可恨!” 围观的百姓先前也听说过简嘉和秦易的事,尤其是他们两人一个成了将军一个成了郡主之后,两人相识的事情已经广为流传。看到简嘉如此气愤的模样,百姓发出了正义的呼声:“这不是郡主的错,简家族长太欺负人了!”“郡主!治他的罪!” 听见身边百姓的呼声,不只是简仁强面色惨白,就连简三叔和简家村民也吓得面无人色。简仁强惊惧不已,简嘉如今是从一品的郡主,比他们的县太爷官职还要高,若是他真要治自己的罪,那自己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简仁强双腿一软,竟然再一次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我错了!郡主我错了!请不要杀我啊!” 看到这一幕,简嘉有些哭笑不得:“你起来,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杀你了?” 简仁强战战兢兢:“可是,你说要治我的罪……” 看到曾经威严的族长成了这样,简嘉轻叹一声:“先前我说了,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有仇报仇,有恩我也要报恩的。” 说完她侧耳对着秦易低语几句,秦易快步回了院子。这时就听简嘉说道:“我不得不承认,简族长还给我的那五两银子,确实在关键时刻帮了我很多。三叔,出嫁那一日,也多谢你帮助我。” 那一日二十多人跟在俊俊身后抬着她的嫁妆,一路跋山涉水,到了秦家连一口水都没喝。虽说他们回去之后还能吃一顿简单的宴席,简嘉却真心感谢他们,感谢他们在自己最不堪的时候帮助了自己。 薄薄的房产又被简嘉塞回了简仁强手中:“祖宅交还给简氏一族,随便你们转手还是继续住,我将来不会回去。若是可以,逢年过节给我爹娘上几支香。还有,以后简氏一族的人不得用我或者秦易的名义作恶,能做到吗?” 简仁强只觉得手中轻飘飘的房契烫手:“郡主安心,回去我就将你爹娘的牌位安置在祠堂的最上层,年年香火不断。你交代的事,我们会认真做好。”说话时他身体哆嗦,声音也在颤抖。 看到简仁强这样,简嘉觉得痛快又怅然,好像她成了仗势欺人的人一样了。说到底简仁强也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老人,站在他的位置上,自己未必做得比他好。 其实简嘉也想过,要不要治一治简仁强和简小强他们的罪,可又觉得没必要。她将来还要和秦易回家住的,乡里乡亲的闹得太僵不好看。简仁强确实有帮助侄儿的私心,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的做法也不算过分。至于作恶的简小强,自己更没必要和他计较了,听说他如今妻离子散,身有残疾,全靠着简仁强救济才能活下来。 而且对这两人下重手,反而会给自己和秦易留个恶名,到时候被言官弹劾了简直没处说理。 至于地契,简嘉则交给了三叔:“三叔,这是我家的几亩地,交予你继续耕种吧。”三叔家中人口多,多几亩田地也能多一些收成,就算全了他当日的帮扶之恩了。 三叔手轻轻颤抖着:“嘉儿,你……难为你还记得三叔。”说起来是他对不起嘉儿,明明他还是嘉儿的叔叔,却收了嘉儿的麦子才肯为她出头。 简嘉微微一笑:“三叔,过去的事情都别再提了。”只求你们以后别给我找事了! 这时秦易快步从院中走了出来,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布兜:“当日给嘉儿送嫁的弟兄请上前,当日秦家穷困,没能请大家喝上一口酒水。今日补上酒水钱!” 发完酒水钱后,秦易对着众人拱拱手:“感谢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来我家看望我和嘉儿,你们的深情厚谊,我和嘉儿铭记五内。天寒地冻,大家请回吧!” 简嘉更是笑吟吟的对着众人摆摆手:“请回吧!”没像太子那个冤大头一样散出上百两银子,很好! 作者有话说: 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还将军和郡主,太抠门了,一个铜板都不给!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在家呆了几日后, 简嘉和秦易便踏上了返程之路。这次回老家,他们充分体验到了什么是“衣锦还乡”,什么是“富在深山有远亲。一波波的人马前赴后继, 其中有官员有富商,他们笑容满面带着各色的礼物来到秦家,只求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两人不敢出门, 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了身份, 然后便会引来热情的簇拥和欢呼声。 乡间开始流传简嘉以德报怨的故事, 那一天在秦家院门外, 很多人听说了简嘉先前的遭遇。简家村人没有善待简嘉,她却依然不计前嫌, 不光赏了当时帮助她的人,还将自己的祖产留给了简氏一族, 让简氏一族的族长帮扶更多的族人。 这样的深情厚谊,这样的大恩大德, 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宁国郡主。反观简家村的村人, 怎么有脸接受郡主的赏赐?竟然还修建郡主庙敛财,哪里来的脸面?! 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听说了这事后,气得堵在了简家村为简嘉讨要一个公道。他们可不是人美心善的宁国郡主,凭什么要宽容恶人?! 简仁强和简小强根本不敢出门,看到愤怒的乡邻,只敢瑟缩在家。简嘉准备返程时,听说简仁强已经对着祖宗祠堂磕头, 说他德行有亏不能做族长和村长了。 至于那作恶的简小强,失去了简仁强的帮扶, 只能拄着拐杖沿街乞讨。不知情的婆婆大娘看到他可怜还会给他一点吃的, 可是只要他的身份被戳破, 就会立刻迎来狂风暴雨一样的唾骂。想要吃饱饭,只能背井离乡。 简家村的事情,简嘉已经不关注了,此刻她正靠在秦易的肩头揪着香软的烤年糕往嘴里塞。她身后的车厢中堆满了礼物,这些都是乡亲们趁她不备往她车厢里塞的,里面最多的就是各色年糕。简嘉嚼了两下打了个饱嗝,她随后将手里的半块年糕塞到了秦易嘴里:“吃不下了。” 秦易笑道:“吃不下你还烤那么多。” 简嘉抗议:“可是它们的形状不一样哎,我们家做的是圆饼,人家做的是长条。看起来比我们家的好吃!” 秦易无奈了:“年糕就算做成一朵花,也还是年糕的味道,你别吃太多了,当心胃里反酸。” 简嘉抬起右手圈成圈对天发誓:“好,今天不烤了。我们先把炉子上烤好的吃完!” 眼看都城就在前方,简嘉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不知道崔巍和林大哥那边的事怎么样了,这两天也没传个信来。”崔巍还说他也要回鸡鸣镇和他们汇合,结果那之后杳无音信。 秦易猜测道:“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临近新年,都城的事也多。一会儿进城时,从百货超市那边绕一下看看他在不在就行了。” 简嘉应了一声,随即叹道:“只希望林大哥的事情能早些有个眉目,让他能早日洗清冤屈回到炽翎军中去。”希望吴大人他们效率高一些,早些还林岑清白。 没多久,马车就到达了都城南门,简嘉发现城墙外围的护城河突然干了。她有些惊讶:“哎?秦易你看,护城河里的水不见了。什么情况?” 秦易想了想后说道:“可能是河道要清淤了。”都城四周的护城河是人工开凿的,每过十几年就得放干水清空河道里面的淤泥。要不然淤泥太深堵了河道,护城河就失去了本该有的效果了。 漆黑的淤泥腥臭,淤泥之下还覆盖着各种杂物。简嘉看到有人在淤泥中摸鱼,别说,摸出来的鱼还挺大的,这让她的心有些痒痒:“你说,咱有空要不要清一下咱园子里面的水塘?里面应该也有不少淤泥了哦~” 秦易笑着摇了摇头:“你就是想摸鱼了。”别以为他不知道简嘉的心思,什么清淤,都是假的,她就是想体验摸鱼的快乐。思索片刻后秦易说道:“等明年吧,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清淤。清完淤泥之后,可以下鱼苗,还能种莲花和菱角。” 简嘉笑着呲出白牙:“哎嘿,好!” 守城的士兵认识秦易,老远就在打招呼了:“秦将军回来啦?”秦易笑着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守城辛苦了。” 话还没落下,就听城墙上传来了王犇热情地招呼声:“哎嘿!老秦!老秦你回来啦!” 秦易抬头看去,有些惊讶:“老王,怎么是你在守城?”王犇是京畿大营的将领,和守卫城墙的五城兵马司属于不同的部门,怎么都轮不到王犇值守啊! 王犇三两步下了墙头,站到马车旁边后,他抽了抽鼻子嘀咕着:“什么味道这么香?” 简嘉笑着从车帘后方递出了几块烤得臌胀的年糕:“王将军吃年糕。”来得真及时,今天可算不用继续吃年糕了。 王犇嘿嘿笑着,伸手在衣摆上擦了擦:“那我就不客气啦,多谢郡主!”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热年糕,王犇一边压低声音:“五城兵马司的几个人进去了,圣上下的密诏,从京畿大营调的将帅来守城。”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2节 听闻这话,秦易有些惊讶:“进去了?什么情况?” 王犇四下一瞅,压低声音道:“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大皇子的人,当时上位的时候手段不干净。我跟你说,你这段时间别到处乱窜,现在城里情况有点紧张。你是没看到大理寺……” 听着王犇吧唧吧唧吃年糕的声音,简嘉忍不住了:“大理寺怎么了?” 王犇咽下年糕:“娘耶,这年糕香死了。我听在大理寺外值守的兄弟说,大理寺的官员从上到下已经几天几夜没出门了。还有兵部,一个个的特别紧张。圣上特派了一支禁军供大理寺和兵部差遣,据说被禁军带走的大人,都没走出来,估摸着这几天已经进去十几个了。” 秦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王。”王犇三两口将最后一块年糕咽了下去,他摸了摸肚皮有些不满足地看向了秦易:“还有年糕吗?”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还没进城门,简嘉车厢中的年糕就没了大半。进城后没多久,两人看到了整装待发的禁军,路边的高门大户大门紧闭,看起来确实有些紧张。反倒是不关心朝政的老百姓们依然乐呵,百货超市门口人挤人,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 马车刚在超市门口停稳,两人头顶就传来了崔巍的声音:“我就猜你们回来了,快上来,请你们吃甜茶。” 崔巍在百货超市三楼整了个会客室,会客室中热气满满,熏香味中混合着各色干果的味道,闻起来让人暖暖的。崔巍在二人面前的茶碗中倒了满满的甜茶,喜气洋洋道:“本想着回鸡鸣镇和你们汇合,可惜天上下雪,来回时间太长了,加上我腿疼得厉害,索性就在城中等你们了。” 简嘉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你们捉住给大皇子传信的人了吗?” 崔巍眉头一挑,烫金折扇“唰”的一声展开了:“正要说呢。我们不但捉住了人,还有意外收获。”许是安稳得太久了,给大皇子传信的人根本没有危机意识,他竟然在家中宴请老友,他那老友也是给大皇子做事的人。 两人被秘密捉到大理寺之后,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招了。不只是招了大皇子在炽翎军中安插探子的事情,就连大皇子在别处安插的人也被一起带了出来。 崔巍眉开眼笑:“京畿大营、五城兵马司、炽翎军、江淮劲军……大皇子的手伸得太长了,即便那些人不一定都在要位上,圣上也不会允许皇子对着军权出手。” 简嘉舒了一口气:“那林大哥的冤屈怎么说?” 崔巍轻叹一声:“要说林岑也真是倒霉,炽翎军治下严格,随便安插人手不容易。戍边又清苦,大皇子手下的那些人也不愿意放弃优渥的生活从零开始。于是他们就想到了除去林元帅身边的将帅,借机调人进去的蠢办法。林岑的案子已经清了,他现在已经是清白之身了,只等着这件事彻底查清之后,就能回炽翎军中复命了。” 秦易眼神黯淡:“可惜了那些枉死的将士,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他们本应该冲在保家卫国的前线,却死于杀人不见血的权斗。可恨!”曾经在炽翎军中服役的秦易深知炽翎军人有多不容易,想到那些惨死的同胞,他恨不得一刀斩下这些奸贼的头颅。 简嘉轻轻拍了拍秦易的肩膀,软声安慰道:“别难过了。”怕继续聊这个话题秦易会伤怀,简嘉转移了话题:“那林岑呢?他现在在哪里?” 崔巍笑道:“和禁军混在一处抓人呢,他如今可痛快了。”林岑脑子直,先前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自己和身边的弟兄,每当想起那不知名的幕后黑手,只能无助地痛哭流涕。如今好了,得知只大皇子下的黑手,他向圣上请命,一定要尽自己的一份力。这段时间他跟在圣上特派的禁军身后,专门抓那些用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官员,下手那叫一个狠。 “昨天连抓了七八家,晚上回来吃了五碗饭,然后又出发了。”想到林岑扬眉吐气的模样,崔巍的笑容也灿烂了起来,“我看哪,大皇子是别想过好这个年了。” 简嘉双手一抚,笑容满面:“真好,等我和秦易成婚之时,要让林大哥坐在主桌上。” 崔巍眼神复杂地看了简嘉一眼:“只是让林岑坐主位?我呢?一个卑贱的小商人只能坐在靠门的地方了是吧?” 这下轮到简嘉哭笑不得了:“你说什么呢?你可是我和秦易的贵人。要不是你,我和秦易现在还在山中苦哈哈,你不坐主桌谁坐?到时候就安排你坐在我娘身边,你看可好?” 崔巍啧了一声:“坐主桌我是愿意的,只是不太敢坐在长公主身侧。你还是把我安排在林岑旁边吧,关键时刻他还能帮我挡酒。” 三人哈哈笑闹了一阵后,会客室外传来了敲门声,年轻小伙计的声音传来:“东家,皇商崔氏的人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崔巍扬声道:“不见!只管转告他们,此生只要我崔巍有一口气在,就要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一口一口吃掉崔氏的产业,让他们等着吧!” 简嘉拍了拍手:“不愧是崔兄,还得是你!” 崔巍轻笑一声:“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以德报怨,当时他们留给我的伤和痛,我一直记着未曾忘却。被赶出崔家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过誓,再回都城,我誓要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要让他们剩下来的岁月一直在后悔,一直在懊恼:当时为什么没能整死我。” 简嘉默默竖起拇指:“崔兄是个狠人哪。”不过这也不奇怪,崔巍这样的天骄之子从云端掉落至尘埃,一路摸爬滚打再起势,他尝过多少苦楚,饮过多少血泪,只有自己清楚。很高兴他们能得到崔巍的善意,能同崔巍相识,是他们的幸运。 * 正如崔巍说得那样,大皇子是别想过好这个年了。得知此事的萧清旭心情格外舒畅:“和我斗?萧清皓,你差得太远了。”只要是皇子,对上面那个位置都会动心思,历代将手深入军中的皇子多了去了,可是没有哪个皇子敢像萧清皓这样不过脑子,直接除去领兵将领的。 偏偏萧清皓做事还不知斩草除根,竟然还留了后患,现在好了吧,被苦主盯上了。这次之后,萧清皓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他的人手被拔除了大半,以后再也别想同自己争夺皇位了! 轻抚着胀痛的腿,萧清旭冷笑一声,腿有残缺又能如何?如今他身后有姑母支持,能与他竞争的淮王叔早已身死,小九还是个为了作业苦恼的稚童,他才是皇位的不二继承人。等他禁足结束重回朝堂之时,大景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就在萧清旭冷笑之时,太子府的管家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张大人来了。” 萧清旭本以为张涛是来送年礼的,却见张涛神情惊惧:“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他们开始清淤了!” 萧清旭愣了一下:“清淤?清哪里的淤?” 张涛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清护城河的淤!” 萧清旭不以为意:“护城河清淤,你这么着急作甚?” 张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的太子殿下啊!杭城那几个告御状的盐商,就在淤泥里面哪!哎哟喂,可怎么办,急死我了!” 萧清旭愣了片刻后缓声道:“莫慌,大景开朝至今,哪一次清淤都会挖出骸骨。”大景开朝数百年,如今的都城也是前朝的都城,城墙外的那条护城河不知掩埋了多少尸身,区区几具骸骨罢了,不足为惧。 见张涛吞吞吐吐的模样,萧清旭扫了一眼张涛:“你为何如此紧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有告诉我?” 张涛懊恼不已:“手底下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当时抛尸时,我让他们往运河中抛,想着水流能将尸体冲出城去。结果他们图省事,直接将尸体绑在一处困上石块,丢在了一处!” 萧清旭眉头皱起:“若是骸骨被挖出,怕是一起要案了,不过倒也不要慌张,几具骸骨罢了,在淤泥下埋了那些年,早已面目全非,谁都不知他们的身份。大理寺的人就算要查,也不知从何查起。” 张涛的心这才放到了实处:“殿下说得有道理,是下官糊涂了,自乱了阵脚。殿下,还有月余您就能解禁了,现在大皇子正在煎熬,您说,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萧清旭笑着摆摆手:“什么都不用做,吴墉是个人才,他会替我们处理好一切。”他曾经试图拉拢吴墉,结果那家伙油盐不进。这种刚正不阿的人用好了会发挥妙用,管他是谁的人,只要能将大皇子拉下马,那他现在就是和自己一伙的。 太子和张涛正在密谈,殊不知窗下蹲着浑身颤抖的柳思瑶。 数日前柳思瑶本想离开都城,远离萧清旭,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结果刚出城没多久,萧清旭就追了上来。柳思瑶承认自己没用,看到萧清旭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看到他眼底的担忧,她刚刚强硬起来的心,顷刻间软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深爱着萧清旭,深爱着她的第一个男人。那一日大雪中,他们深情相拥,柳思瑶重新感受到了她的太子哥哥对自己的爱。若不是深爱,他怎么能冒着被圣上斥责的风险,主动从府邸中追出来? 那日之后,柳思瑶心中像是灌了蜜糖一般,日日都想粘着萧清旭。她想通了,什么十里红妆,什么八抬大轿,她不在乎了。只要萧清旭深爱她,名分什么的又有什么用? 今日过来,她本想告诉萧清旭一个好消息:她的月事推迟了。请府医把脉之后才得知,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的腹中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没想到却听见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她的太子哥哥,纵容他的手下杀人抛尸?!而且还有好几条?! 柳思瑶的腿软得站不起来,她想哭却哭不出声来,想跑却跑不动。她不敢相信,和她同床共枕的太子哥哥,竟然是这样一个枉顾人性命的坏蛋! 怎么办?怎么办?柳思瑶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么大的事,她听了好害怕,她到底该怎么办?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除夕这一天。犹记得去年过年时,简嘉秦易和朗儿三人在老宅中升起了火堆守岁,他们快乐地玩游戏,烤火,吃东西。直到朗儿和简嘉承受不住困意,躺倒去见了周公。 今年他们就没这么清闲了,朗儿还好,他能在家和二叔一起。秦易从腊月二十八起就被紧急征叫回了兵部,直到今日还没出来。 简嘉得陪着长公主入宫赴家宴,说是家宴,其实惨惨淡淡的。景安帝修仙去了,太子被禁足了,大皇子深陷困境暂时被扣押在了大理寺。一群人愁眉苦脸的,就连桌上的菜都是凉的。简嘉只吃了几口,吃得自己胃凉心也凉。 好在她提前准备好了守岁的东西,今夜她要在长公主府和娘一起守岁。看着三娘温柔的眉眼,简嘉凑过去小声道:“娘,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晚点我给你做烧烤,你少吃点哦。”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好。” 等从宫宴回来时,已经是亥时了。从天黑开始,都城中已经陆续有人放起了烟花爆竹,持续的炸裂声传来,长公主不得不提高声音对简嘉说话:“嘉儿,易儿来接你了。” 简嘉一愣,“哪呢?”掀开帘子看去,只见秦易骑着俊俊正从兵部的方向赶来。正在此时,一朵绚烂的烟花从秦易后方绽放,五色的光影将秦易的轮廓照亮。 简嘉本想远远的喊上一声,可是看到秦易的身形,她的脸颊却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好帅。”秦将军越来越有魅力了,哪怕几日没见脸上长了胡茬也还是帅。 秦易打马上前,笑道:“除夕夜,上峰让我先回家和家人团聚。听说你和娘入宫了,我来接你们。” 长公主缓声对简嘉说道:“我有话要对沉香说,你先下去同易儿一同骑马吧。” 简嘉正求之不得呢,闻言她麻溜的对着秦易伸手:“快,快拉我一把!” 看着恩爱的小两口坐在骏马上欢笑,三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道弯月。沉香姑姑脸上挂着同样温柔的笑意:“秦将军有心了,他唤您‘娘’的时候,将奴婢也惊到了。” 三娘笑道:“怕是累坏了,跟着嘉儿一起喊的。这段时间大理寺和兵部事情多,易儿身为侍郎压力不小。” 沉香应了一声:“兵部尚书还是听话的。”谁能想到看似不近人情的兵部尚书是长公主的人呢? 长公主府的前院中燃起了火堆,简嘉在火堆下方埋了几只叫花鸡,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各种小烧烤。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吃着热乎乎的烧烤,感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给三娘递了两串烤得恰到好处的羊肉串后,简嘉有些遗憾:“只可惜兄长今夜要值守不能回来,要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守岁。” 三娘笑道:“我和清宴从没守岁过,吃完这两串羊肉串,我就回去睡了。你和易儿好好守岁,不能偷懒哦。” 简嘉应了一声:“娘放心吧,一会儿叫花鸡烤好了,我差人给兄长送去,让他也尝尝用岁火烤出来的鸡。来年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锵锵锵——请大家欣赏我的新脑洞~ 陪大佬东山再起 师乐安穿越了,好消息是穿成了门第显赫的世家贵女,还被圣上赐婚给了当朝三皇子。坏消息是,三皇子谢慎之造反失败要被流放至荒蛮之地,而她的娘家显然不准备捞她。 双眼一睁时,师乐安就见她那便宜夫君平静的对自己说:“我知你不喜欢我,这是和离书和盘缠。你同我和离之后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他答应我会安顿好你,做个妾室也好过随我流放三千里。” 师乐安摸了摸下颚:“把舆图拿来,让我看看离都城三千里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 权利的斗争向来杀人不见血,谢慎之意料之中地败了。按计划,他需要被流放三千里,直到皇帝发现自己是冤枉时,他将迎来最大的转机。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除了他的夫人师乐安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拿钱走人。说起来,他和师乐安的婚姻来自于一场不入流的算计,他不喜欢师乐安,师乐安也有意中人。原以为她会趁机离开,结果她非但没有走,还给了自己大大的惊喜。 落魄时最容易看透人心,渐渐的谢慎之发现,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师乐安的身影,他的心上慢慢的住进了一个人。 佛口蛇心狠人女主x隐忍蛰伏腹黑男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有兴趣的小伙伴点个收藏呗~阿聋叩谢!!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大婚(上)◎ 上一次守岁时简嘉中途睡着了, 这一次她和秦易坚持到了最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爆竹声响彻一片,二人对视一笑, 从袖中摸出了早已给对方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原本昨日守岁时就该互相交换礼物,不过那时两人专心做烤串去了。 秦易手中握着一个半尺长的小木盒,他笑着将木盒递到了简嘉面前:“嘉儿, 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简嘉手中攒着红色的小布包伸了过去:“秦易, 新年快乐!” 听说简嘉喜欢金首饰, 秦易今年送了一根金簪子。簪子一入手, 简嘉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如果是纯金打造的簪子, 会颇有分量,而这根簪子却很轻盈。不仅如此, 簪子上面点缀的一朵牡丹是可以拔下来的,牡丹花后方连着一根半尺长的短刃。 只是看一眼, 就知道这短刃的杀伤力, 简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簪子:“真好看,谢谢我们家老秦!” 秦易笑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花色,这簪子不算是纯金的,不过关键时刻能用得上。”简嘉连连点头:“嗯嗯!很好,我很喜欢。”闲来可以装饰,危险时可以保命,乃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神器。 而简嘉送给秦易的东西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展开红色的小布包后,里面有一个圆润的小瓷瓶。瓷瓶上贴着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麻醉”二字。 秦易握着小瓷瓶一头雾水:??? 简嘉解释道:“这是我从宫里搞出来的药, 很管用的。我试过了, 用针沾一点再戳人,能让半个身体都麻了。不愧是贡品,效果可好了!”她亲自戳了自己一下,好家伙,半身不遂了一个时辰,足可见效果有多厉害。 简嘉呲着牙笑道:“你之前用树汁涂抹,效果虽然也很好,不过现在不是在都城中吗?把见血封喉的树汁换成这个应该不错。而且听说这玩意无色无味,很少有人能发现它的存在。”秦易不止在自己的兵刃上涂抹,还在秦朗的防身利器上涂抹。毕竟孩子年幼,若是被人误碰了武器反倒是不好。抹上麻醉的药汁就好多了,最多僵直一个时辰,不会伤人性命。 秦易笑着将小瓷瓶收好,他珍惜地抱了一下简嘉:“嘉儿,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暖房中沉香和青檀二人面色微妙:“咱家姑爷和小姐,和旁人总有些不一样的。” 守岁过后便是春节了,今年的春节各位大人的府上都很清净。出了大皇子的事情之后,那些高门大户恨不得关上门谢绝一切访客。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有贵女来长公主府拜见简嘉。时隔数日,简嘉再次看到了张家小姐张丹姝。经历御花园被算计之后,张丹姝彻底斩断了对太子的那一点念想,她不再伤春悲秋,更不会寻死觅活。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3节 脸颊上长了肉的张小姐明媚端庄,一举一动完美地向简嘉展示了高门贵女该有的仪态和风范。待伺候的人退下后,张家小姐上前握住了简嘉的手福了福身体:“后花园初见我与郡主一见如故,听闻郡主正在学古琴,我有几本琴谱想赠与郡主。” 入了都城之后,简嘉不用每日都忙着一日三餐,她有了很多的时间能学习自己想学的事,什么簪花抚琴她都想试试。没想到张家小姐竟然会给她送来琴谱,简嘉笑着感激道:“那就多谢张家姐姐了。” 张丹姝温柔的笑着轻轻拍着简嘉的手背:“琴谱中若是有看不懂的,可去询问长公主殿下。郡主,琴谱风雅,望您能善用。” 张丹姝走了之后,简嘉还在摸脑袋:“莫非这几本琴谱非常珍贵?张家小姐是不是把心爱的东西送给我了?” 等她翻开琴谱时,才发现标注着谱曲的封页后记着密密麻麻的账目。简嘉虽然不知上面的账目代表着什么,但是却本能地意识到这几本铺子的重要性。她连忙将琴谱收好,只等三娘从宫中回来,便拿给她看。 等三娘从宫中回来时,简嘉便将张小姐的琴谱拿了出来。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娘翻了几页之后双眸竟然亮了,她猛地合上书页连说了三声“好”。 简嘉不解地问道:“娘,这到底是什么?我看上面都是人名和数字。” 三娘抬手轻轻摸了摸简嘉的软发:“这几本册子,能让大景朝堂震动。张阁老最是忠心圣上,他从不结党营私,但是不代表他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这几本册子,是官员贪腐的证据。张阁老接着张小姐的手,向我投诚了。” 萧清旭努力了许久都没能得到张阁老的投诚,没想到阴差阳错下,他竟然将张阁老推向了自己。三娘垂着眼眸似笑非笑,“突然觉得,我可以不必忍耐了。” * 从年初一到正月十八,这段时间简嘉和秦易几乎每天数着日子过。虽说在这十几天中他们见了好多次,可是真到了这一天,简嘉还是开始紧张了。 天还没亮,简嘉就换上了华丽的嫁衣,坐在了梳妆台前,等着梳头的姑子挽起她的长发盘成发髻。清亮的镜子中印着简嘉羞红的脸颊,今日她就要嫁给她的心上人了。 “郡主您看,这个法样您还喜欢吗?”姑子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侍女们立刻捧来好几面镜子,让简嘉能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发饰。 大景的姑娘出嫁是要戴凤冠的,哪怕凤冠一压头顶和后脑的发型看不出来,简嘉依然看清了自己头上花朵一般层层叠叠的发髻。 其实今日的所有流程,先前都已经预演过了。她要穿的衣裳和鞋子,要盘的头发,都早早定下了。原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全部流程,可简嘉还是细细地对镜看了一遍又一遍:“好看。” 盘发之后便要开始漫长的化妆了,简嘉不擅长化妆,贵女们用的那些胭脂水粉,她认都认不全。好在三娘府中有两个丫头最擅长上妆,今日也是她们伺候着自己。 面颊上痒痒的,简嘉闭上眼,尽量保持面无表情。若是上妆时笑闹或者躲避,很有可能会出现上妆不均匀的情况。双眼一闭上,她竟然感觉到了丝丝困意。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快人,一到冬天就忍不住想要睡懒觉,有时候她能从天黑睡到天亮。 不能睡,不能睡,今天还有正事要做。简嘉挺直了身体,想起今天要做的那些正事,面颊又开始烧了起来。 昨天晚上三娘派了一个教养嬷嬷来教她闺房之术,她瞪着眼睛虚心学习许久。学完了只有一个感觉:还是大景人会玩啊。想她一个现代人,穿越之前也有意无意中接触过一些那啥,原以为现代人就很开放了吧?现在一看,全是古代人玩剩下的。再回忆一下她和秦易为数不多的贴贴过程,和老祖宗一比,太纯情了! “郡主您看,这个妆容您喜欢吗?” 简嘉睁开双眼看去,只见镜中的姑娘明眸皓齿粉面桃腮。她不由得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就见镜中的丽人也抬起了手触碰着自己的面颊。 好看,不知道秦易喜不喜欢今天自己的妆容。 这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三娘带着沉香走了进来。简嘉连忙起身:“娘。” 三娘快步上前,眉眼含笑地戏看着简嘉:“这妆容还可以再艳丽一些,今日成婚,不比平时出行。” 说着,三娘抬手轻摁了简嘉的肩膀,温声道:“我儿坐下,娘为你描眉。” 简嘉端正做好,嫁衣裳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熠熠生辉。细细的眉笔从眉毛尖滑过,痒痒的,三娘的衣袖偶尔扫过她的面颊,她却舍不得闭眼。 三娘的动作又轻柔又严肃,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母亲,在为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描眉画唇。房间中静默无声,简嘉能嗅到三娘身上的熏香味,感受到她平和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儿生得明艳大方,今日就该浓妆艳抹,让别人挪不开眼去。”三娘声音温柔地叮嘱道,“或许在大喜的日子不该说这些话,不过娘还是要告诉你。今日出了这扇门,你依然是我萧景泰引以为傲的女儿,将来遇到不顺心的事,随时可以回来找娘倾诉。长公主府是你永远的后盾,我和你兄长,是你永远的家人。” 在大景,女子嫁人之后是没有家的,娘家回不去,夫家融不进。很多姑娘就像是漂浮的浮萍,一辈子都在漂泊。她们哪怕受尽委屈,也无人能倾诉,无人会为她们撑腰。 长公主虽然和简嘉相处的时间不长,却给了简嘉期盼的母爱。听见娘温柔的叮嘱声,简嘉心中酸涩,眼眶中不由自主涌上了泪花:“娘,我知道的。”好奇怪,她平时虽然眼窝子浅,可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怎么今日听三娘一说话,她的泪又绷不住了? 三娘放下眉笔,掏出锦帕轻轻摁了摁简嘉眼角,为她拭去泪花:“别哭,我的儿,大喜日子就该欢欢喜喜。秦易是你认定的夫君,他会对你好。若是他将来负了你,为娘第一个饶不了他。” 简嘉红着眼重重点了点头:“嗯!” 待眉毛画完,三娘侧目看了看简嘉要戴的凤冠,想了想后,她低头对沉香耳语了两句。沉香快步退出了闺房,没一会儿就捧着一个放了红绸的木托盘进门。红绸上放了一顶用黄金和红宝石打造的凤冠,凤冠上的凤凰展翅欲飞,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我儿试试这顶凤冠。” 简嘉愣住了:“娘,这凤冠是……” 三娘柔声道:“这是我成婚那一日佩戴的凤冠,上面的凤凰是你父亲描的,虽然只有一只凤凰,可是寓意是极好的,取自百鸟朝凤。我和你父亲一生恩爱,嫁给他的那一日,我便发过誓,待我的女儿出嫁,我要让她戴着我们亲手做成的凤冠坐上花轿。”他们原本应该有个孩子的,可惜那个孩子却没能出生,那是她和元卿一生的痛。 原本以为这顶凤冠再也不会有传人了,老天爷可怜她,送给她一双优秀的儿女。若是元卿还在世,今日他一定会牵着简嘉的手,将她亲手交到秦易手中。 简嘉低下头,任由三娘亲手捧了金冠轻轻放在了她头上。沉甸甸的金冠上点缀着金流苏,轻轻一动便能听见珠宝碰撞声。 三娘后退一步眉眼含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慢慢红了:“好看。我儿是世上最优秀的姑娘,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男子。”和她想象中的闺女出嫁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简嘉扯着唇笑了笑,鼻尖突然开始酸涩:“娘……”好奇怪啊,明明将军府和长公主府离得那么近,就算婚后她也可以随时回家看娘,可为什么心里却如此不舍呢?好像今日出了门之后,她就不单单是娘的女儿了。 三娘手忙脚乱地给简嘉擦泪,哑着嗓子轻轻拍着简嘉的后背:“别哭,都城不兴哭嫁,哭花了妆容还得再补。嘉儿,你会幸福的,你会和秦易生儿育女,你会夫妻恩爱子孙满堂。我这一生所有的遗憾,如今都圆满了。嘉儿,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成了我贴心的女儿。” 简嘉哭得更惨:“呜呜呜呜,娘,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嫁了,我要陪着你……呜呜呜呜……”三娘掉着泪又想笑:“别胡说,一会儿秦易就上门了。” 闺房中的婢女们惊呼着:“郡主,妆花了,妆花了!” 妆花了还得重新画,简嘉这时候就特别哀怨:“崔巍怎么还没搞出防水的胭脂水粉?这么大的市场,他真的不考虑一下?” 婢女们安慰道:“郡主不要着急,现在还没到吉时,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补妆。再说了,女子嫁人自然要男方等的呀,秦将军今日要是吟不出三五首催妆诗,也没办法带走我们美丽的郡主啊!” 简嘉破涕为笑:“就你们嘴甜。” 三娘此时却站起了身,简嘉伸出手去:“娘,你要去哪里?” 三娘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她软声道:“府中已经来了贵客,我要去接待一番,你先好好补妆。”顿了顿后三娘关照一边的婢女道:“对了,给郡主取一些点心备着,今日要忙碌一整天,别饿着了。越是做大事之前,越是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处于最佳状态。” 待三娘出门后,梳头的姑子感叹不已:“长公主真的心疼郡主,先前奴婢在苏府给苏家小姐梳头,苏夫人就告诫小姐,说出嫁这一日最好连水都不要喝,不然中途要如厕会麻烦。” 简嘉下意识问道:“苏家小姐?哪个苏家?是户部尚书苏善之苏大人家的小姐吗?” 那姑子连连点头:“是啊!苏家嫡小姐苏婉柔,就在初十那天出嫁了。” 说起这个苏婉柔,简嘉还有些印象,这位姑娘当初痴缠秦易,求着自己的爹爹进宫找圣上赐婚。结果被三娘拦截了,她和秦易的婚事,竟然是户部尚书苏善之求来的。 简嘉愣了:“苏婉柔成婚了?初十成婚?什么情况?我竟然一点都没听说。”自从户部尚书请旨赐婚之后,苏婉柔就再也没来过秦家私园。简嘉也能理解,毕竟这事吧……挺尴尬的,她要是苏婉柔,以后打死都不会出现在秦易和自己出现过的地方。 姑子八卦道:“也是一门好婚事,新郎是苏大人的得意门生,都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出嫁那一日我看了一眼,郎才女貌可般配了!” 简嘉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苏大人帮忙挑选的人总归不会差。”真爱自己子女的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儿女们考虑。苏小姐本性不坏,说不定这次就找到了自己的正缘了。 院外隐约有爆竹声传来,院外婢女们的欢笑声传来:“新郎官来啦!秦将军骑着红马来啦!” 简嘉抬眼看了看院门的方向,低头时笑容已经爬上了脸颊。 她的意中人骑着骏马来接她了! * 天色未亮,秦易就已经起身换上了喜服。这还是秦易第一次穿大红色的衣袍,崔氏绣坊的绣娘手巧,做出来的喜服格外贴身,将秦易的宽肩窄腰展示得淋漓尽致。 当秦易束发戴上金冠时,秦朗的眼睛都亮了:“兄长今日好英俊!” 秦易起身转了两圈,眼神温柔地问秦朗:“真的英俊吗?我这一身能能配得上嘉儿吗?” 秦朗竖起拇指:“能!嫂嫂和兄长天生一对!兄长快快出发,早些将嫂嫂娶回来!”今日起,他就要改口了,以后见到简嘉不能唤“姐姐”了,需要唤“嫂嫂”了。不过不管唤什么,简嘉都是他们家最重要的家人之一。 青檀在秦府中帮忙,一大早她就安排婢女们准备好了果点和甜茶。今日宾朋满座,容不得一丝错误。秦易出门时,正听见青檀交代账房:“每一户的礼都要记清了,千万不可记错或者漏记了。” 两个账房连连拱手:“记下了!” 见秦易出来,青檀连忙提醒道:“姑爷,红花红花!” 秦易猛地一拍额头,转身就向院门的方向走去,他太紧张了,忘记戴红花了。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秦朗捧着一大朵丝绸红花跑了出来:“兄长,你忘记戴花了!” 另一边秦二叔捧着一碗枣子茶跟上:“易儿,喝口枣子茶,快来补上!” 秦易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忐忑的情绪,喝好茶戴好花之后,他再度询问家中的两位至亲:“你们看我这样,可以吗?” 二叔和秦朗齐声道:“很英俊!”“易儿今天是全城最俊美的新郎官!” 秦易扯着嘴憨憨笑了:“那我出发了,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绕过回廊走过水榭,还没到会客厅时,秦易就听见了伙伴们的欢呼和口哨声。抬头看去,林岑王犇他们也套上了迎亲的红衣,不过比起他身上的喜服,这群人身上的喜服就敷衍多了。人群中除了崔巍将敷衍的红衣传出了风流的效果之外,其他人的红衣皱皱巴巴,也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 这群即将跟着秦易一同迎亲的将士们七嘴八舌:“哇,新郎官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我要说的话被你抢走了!” 秦易耳根通红,他对着众人拱手:“今天要辛苦兄弟们了。” 众人笑成一片:“这有什么辛苦的,只要美酒美食管够啊!”“对啊,老秦,你今天才是最辛苦的!” 哄笑声中,崔巍上前将两张红纸递给了秦易:“快背一背,催妆诗。我知道你武试环节没问题,但是文试咱还是不要逞能了。” 高门贵女出嫁这一日,女方会派人拦门,给男方和他的亲友们一道道考验,这些考题五花八门,若是不提前准备一番,还真会被问倒。 他已经准备好了,早已和朗儿做了好几首诗。但崔巍学识甚好,秦易本忐忑的心顿时一安,笑着接过:“多谢,我生怕我做的那几首不够好。” 林岑帮不了什么忙,不过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只见他挤到了秦易身边压低声音道:“没事的秦兄弟,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大不了就喝酒呗,我替你喝,我酒量可好了!” 秦易哭笑不得:“多谢林兄。” 林岑撸起袖子志气满满:“今天我要不醉不归!”这顿喜酒他盼了许久,今日终于能如愿了。 将军府和长公主府距离不远,若是走直线,很快就能到。可今日是他们成婚的日子,怎么能走直线呢?都城有一种说法是新人不走回头路,因而迎亲队伍们早就看着都城舆图选好了接亲的路线。这条路呈回字形几乎将半个都城囊括了进去,也就说今日都城中会有很多人围观这场婚礼。 将军府的仆役们在门口放上了鞭炮,鞭炮声中,秦易和送亲的将军们翻身上马。敲锣打鼓的人在最前方,秦易紧跟其后,他身后则跟着十六抬大轿。 轿子上挂着红色的轻纱,风一吹,轻纱随风飘动。秦易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轿子,想着嘉儿一会儿就能坐在轿子上随他回家,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吉时到——秦府迎亲队伍出发——” 秦易理了理胸口的大红花,挺直胸膛:“出发。” 红色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沿着古运河的分叉向前行走,秦易稳稳地控着马,坚定地沿着早就走了无数遍的接亲路线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秦易&简嘉:我们成婚啦~欢迎参加我们的婚礼~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大婚(下)◎ 辰时中, 将军府迎亲的队伍来到了长公主府大门外。公主府门外早已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孩童们嬉笑着拦在了迎亲队伍前方,仆从们散了好几遍糖, 他们才快乐地散开。 虽然流程早已铭记于心,可端坐在马上的秦易还是觉得掌心中渗出了汗珠。听着百姓们的欢呼声,他的目光落在了长公主门外拦门的赵清宴身上。 往常不修边幅的赵清宴, 今日剃光了胡须换上了世子的衣裳。直到这时, 秦易才发现, 原来赵清宴生得极好, 他的眉眼间既有皇子的贵气和傲气,也有军人的端正和稳健。 往常赵清宴的表情都被他的胡子给遮住了, 今日袒露真容的他对着秦易呲露出了白牙,眼神中竟然隐约有火焰在闪动。秦易心中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看来他的大舅哥今日不会让他轻松进门。 而秦易身边的兄弟们却没有秦易这么敏锐的感觉,他们眉开眼笑, 王犇甚至在宽慰秦易:“放心吧老秦, 都是自己人,老大不会难为你。再说了,我们这里有怎么多人,有文有武,你的智囊团强大着呢,难不到你。” 秦易抿了抿唇,沉吟道:“但愿如此。”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4节 王犇一听立刻拍着胸脯, 厚实的胸膛发出了“砰砰”声响,他打着包票:“这还用说!老大当然会着自己人了!” 媒婆的花样结束之后, 赵清宴对着秦易轻轻挑眉, 语气不善地提高声音问围观的百姓:“乡亲们!今日昭勇将军求娶我美丽如花的妹子, 大伙说,我能不能轻松让他带走我的妹子啊?” “不能——”震天的呐喊声从围观群众口中传出。 赵清宴双手一摊,似笑非笑道:“秦将军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放行,实在是大伙儿不同意啊。那大伙说说,怎么才能让秦将军进我们公主府的大门呢?”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考验他——”“让他打拳!”“让他喝酒!”“让他唱情歌!” 秦易:…… 他看出来了,今天的赵清宴不是他的老大,而是他的大舅子。 秦易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他站在了迎亲队伍之前,对着赵清宴恭敬行礼:“秦易愿受舅哥考验。” 赵清宴猛地呛到了,他偏过头握拳挡住了唇,咳了好几声后才压下唇角的笑意。他听别人唤过自己很多称呼,唯独没有人唤过他“舅哥”。这称呼虽然通俗,但是听起来竟然还挺不错。 转过头后,赵清宴故意扬起了头,拖长声音道:“听说我们秦将军智勇双全忠勇过人,还有海量。那这第一场考验,便考秦将军的酒量吧。来人,上喜酒!” 话音落下,迎亲团的诸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犇呲着大牙挤眉弄眼:“老大还是照顾着我们的,知道我们就好这一口,这不,还没等你和郡主拜堂,就让我们提前喝上了酒。” 杨少秋则不这么认为,他压低声音慢悠悠道:“别大意,我们今天不是老大的兵,而是老秦的接亲兄弟。老大未必会轻松放行。” 胡炜听闻后更是哼哼笑了两声,随即闷着头不说话了。 果然被杨少秋说中了,当一群人看到公主府中鱼贯而出捧着酒盏和长凳的婢女时,他们齐齐傻眼了:这喜酒的分量也太吓人了吧? 只见婢女们速度极快地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放好了长凳,每一张长凳相隔三尺,从门槛处到花轿前足足摆了二十张长凳。长凳中央上摆上了大海碗,婢女们手脚麻利地往海碗中注入温热的酒水。 清冽的酒香飘散开来,秦易瞅着冒着热气的酒碗,心头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这一碗酒,足有一斤重了吧?二十张板凳,就是扎实的二十斤酒啊。他的伴郎团们真的能撑住吗? 崔巍很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一步:“秦兄,别的能帮忙,这个我真帮不了。”谁都知道他酒量差,喝不了三口就要倒下了。 林岑和王犇看着冒着热气的酒浆,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战意满满。二人上前一步挡在秦易身前:“这种小事还用我们秦将军出手吗?这第一关,我们来破!” 秦易有些担心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能行吗?” 壮如牛的林岑竖起拇指,自信道:“别忘了,我可是喝空了你们家甜米酒的人。”他曾经以一人之力干掉了简嘉晾的两罐子甜米酒。 王犇更是撸起袖子呵呵笑了两声:“这算啥?我在军中可有个外号,兄弟们送的!千杯不醉!” 胡炜唇角抽抽默默拆台:“他自封的,别听他瞎说。” 大喜之日,新郎显然不能在还没拜堂之前就喝醉,因而伴郎们替新郎喝酒也是正常的情况。二人舔舔嘴角站在了板凳前,一前一后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放下海碗后,林岑对着秦易竖起拇指肯定道:“没问题。”这酒浆度数很低,一点都不上头。 两人鲸豚海饮,引得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好酒量!”“好气概!” 赵清宴岂会不知自家部将的酒量?喧闹声中,他侧头对着身边的婢女耳语几句。只见婢女们很快换了酒坛出来,这一次倒出来的酒水更烈,光是闻到那股味道,就知道它的后劲有多强。 见婢女们拿出来的碗小了两圈,林岑豪迈地大手一挥:“看不起谁!上大碗!”王犇也跟着嗷嗷喊了一嗓子:“上大碗!今儿个谁换小碗,谁是怂货!” 胡炜低声嘟囔了两句:“自己酒量什么样没数吗?”杨少秋英俊的脸上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这两人肯定扛不住,看样子一会儿得我们上了。老秦,假如稍后我们倒下了,就看你的了。咱输人不输阵知道了吗?” 秦易竟然也升起了豪迈之情:“知道,谢谢兄弟们!” 躲在秦易身后的崔巍忍不住扶额:“所以我有时候真的不想和武将打交道,这不是自己找罪吗?”顺坡滚多棒,非得硬扛。 果然,林岑和王犇喝到十四张凳子的时候喝不动了。胡炜和杨少秋紧接其后快步上前,端起了剩下的碗。 等二十多张长凳上的酒水喝完,四位将军满身酒气,眼神迷离,说话都开始大着舌头了。 将军们的海量震惊了百姓,哄笑声中,赵清宴徐徐开口:“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将军的同伴身体力行向我们证实了他们的酒量。这一关,大伙儿说秦将军他们过得好不好?!” “好——” 秦易抬手对着赵清宴拱拱手:“承让。” 秦易带来的接亲团瞬间少了大半。林岑他们被扶下去喝醒酒汤后,只剩下了秦易和崔巍二人继续面对赵清宴的考验。 赵清宴自知理亏,他摸了摸鼻梁清清嗓子,“都说喝完酒后诗兴大发,趁着酒意未消,不如试试秦将军的文采如何?秦将军,郡主此时正在梳妆打扮,来一首催妆诗吧!” 还好还好,他们准备的诗词终于派上了用场。尤其是崔巍准备的那首催妆诗更是赢得了满堂彩。 第二关顺利通过之后,崔巍展开折扇眉开眼笑,看到没,这就是他殿试落跑第一人的实力! 欢呼声中,赵清宴扬声道:“听闻秦将军能百步穿杨,一手箭术出神入化,今日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将军的箭术如何?” “好!!”百姓们的呼声更高,说实话,今日他们聚集在此,也就是为了看秦易射箭。 早在秦易他们来时,街角的位置就已经放置好了箭靶。那箭靶直径只有一尺,箭靶中间的红心直径更是只有三寸。从箭靶到长公主府门口的距离足有百丈,这样的距离,普通百姓连箭靶都看不清,秦易不但要看清,还要正中靶心,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请龙鳞弓!” 随着赵清宴一声令下,公主府中两个小厮抬着一柄长工出了府。赵清宴扬声道:“这是本朝太.祖打天下时用的龙鳞弓,重六十斤。” 小厮们抬着龙鳞弓绕场走了一圈,其间有好奇的人想上手试试弓箭,结果别说拉弓了,他连弓箭都没能抬起来。那人涨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好重,拉不动拉不动。”“好家伙,光是一张弓就六十斤,拉开弓弦岂不是要两担的力?” 百姓们议论纷纷,好奇又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秦易身上:“秦将军真的能拉动这张弓吗?”“肯定能拉得动,要不然世子殿下怎么会拿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龙鳞弓是太.祖常用兵器,我们太.祖悍勇,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他最是疼爱自己的几位公主,曾经说过,只有能拉开龙鳞弓的勇士才配娶公主,于是那之后凡是公主或者郡主出嫁,都会请出龙鳞弓试驸马的臂力。不过大景开朝至今,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位驸马拉开了龙鳞弓。” “那秦将军要是拉不开弓怎么办?岂不是丢人了?” “嘿,太.祖神勇,他用过的弓怎么可能人人都能拉得动?这就是意思一下,你没看到世子殿下身后还有几把长弓?那些都是准备了给秦将军用的。” 秦易对身边的议论声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龙鳞弓身上。弓箭一入手,他就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分量,这是一柄强弓,他也只在炽翎军中守城时用过类似的弓。 弓弦是新换的,秦易扯了扯弓弦,感受到了弦上传来的非同一般的拉力。崔巍凑到秦易身边,小声说道:“秦兄,这就是做做样子的,拉不开也没关系。世子身后有你常用的弓,我给你换来。” 秦易却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我想试试。” 秦易理解地后退一步:“行,你试吧。”他第一次见到龙鳞弓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他努力了半天,都没能将弓拉满弦。 百姓们自觉分立两边,箭靶附近的百姓更是被清空。秦易眯眼看向箭靶的方向,抬手撘了锋利的箭矢。只见他引箭上弦慢慢发力,弓身两端慢慢后扯,弓弦逐渐紧绷。 在众人的注视下,龙鳞弓被拉成了满月的形状,秦易微微上抬箭矢。下一刻只见他搭弦的手指猛地一松,破空之声传来,箭矢化作了流光直奔百丈外的靶心而去。 “笃。”“啪。” 两声不一样的声响几乎瞬间传来,站在靶子旁边的百姓惊讶地看去,只见箭靶倒在地上,靶心的位置插着一根红色的羽箭。充楞片刻后,离得最近的百姓们兴奋地欢呼起来:“射中了!!射中靶心了!!” “秦将军神勇!”“好厉害啊!” 欢呼声从几乎淹没了公主府前门,赵清宴惊讶的看了秦易一眼,没想到他真的能拉开龙鳞弓。就算是自己,也不能保证用龙玲功射中百丈外的箭靶。 见秦易缓缓收弓,赵清宴带头鼓起了掌:“好样的妹夫!” * 听着外面一阵阵的欢呼声,简嘉很想出去看个热闹,可惜她不能随便离开,得等喜婆进门领她时才能出门。好在府中婢女们跑得快,时不时会给简嘉带来最新的消息。 随着这些消息,简嘉也开始忐忑紧张了起来。 “郡主郡主,姑爷带的四位将军好厉害,竟然喝了二十斤酒呢!” “郡主,姑爷吟诵的催妆诗我给您抄过来了。” “郡主!姑爷神勇,他竟然用龙鳞弓射中了百丈外的靶子。我们大景开朝至今,姑爷是第四位用龙鳞弓射中靶心的驸马啊~” “啊啊啊,姑爷真的太厉害了!” 简嘉的面颊逐渐羞红,她抬起秀了百福的团扇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脸。好奇怪,明明婢女们夸奖的是秦易,为什么害羞的是自己? 秦易进门之后在正厅中等着喜婆领着简嘉进来,目光时不时就往外看去,急切的样子让旁观者忍俊不禁。 三娘是过来人,怎会不明白秦易的心情。她笑着安慰道:“易儿莫急,嘉儿很快就出来了。” 正说着话,简嘉缓缓出现在了大门口。 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手拿团扇挡在娇艳的脸前,云鬓乌黑,凤冠张扬华彩。两个丫鬟伴在简嘉身侧,扶着简嘉嫁衣的两侧。简嘉行得很慢,好似步步生莲,轻微的晃动让发鬓上的彩钗微微摇动,带着无尽的春色与喜意,摇摇曳曳地摇动到了秦易的心头。 秦易一时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盛装而来的简嘉,喉结滚了滚,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简嘉一手握着团扇,一手牵着喜婆手中的红绸,轻轻抬眼从团扇上方看了秦易一眼。 只一眼,她就飞快地挪开了视线低下了头。 秦易今天格外俊美,一身红衫挺拔英俊,面如冠玉,玉坠腰间。先前试嫁衣的时候,她曾经见过秦易穿红衣的模样。可今天的秦易英俊得简直要犯规,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控制不住地加快了速度。 秦易愣了许久,恍惚中,手中多了一团温软,低头一看,原来是喜婆将红绸塞到了自己手中。 秦易的目光顺着红绸看去,红绸的另一头连着的是他的嘉儿。秦易忽然轻笑一声,注视着简嘉的眼眸深邃而专注,像是看着稀世珍宝:“嘉儿,我们成婚了……” 他们终于成婚了。 从彼此陌生的假夫妻,如今也要变成货真价实的真夫妻了。 想到这,秦易眼含笑意,轻轻拽了拽手中的红绸。 颤动从红绸上传到了简嘉的手里,简嘉猝不及防往前小小被拽动了一步,差点儿摔进了秦易的怀里。 简嘉从团扇上露出一双眼睛,嗔怒地看了秦易一眼,却跌进了秦易眸中满目的欢喜之中。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秦易如此开心的样子。 简嘉俏脸发烫,她的双眼也忍不住弯起,躲在团扇后也对着秦易笑了一笑。 这一对新婚夫妻呆在原地傻笑的模样又是让满堂哄笑,赵清宴忍俊不禁地提醒道:“别傻了,还没拜堂呢。仪式还没走完,妹夫你冷静一些。快给母亲敬茶,敬完茶拜别父母后,你就能带着嘉儿回府了。” 秦易倏地回神,脸皮一热,快步走到三娘面前,低声唤道:“娘。” 三娘拿着手帕挡住嘴角笑意,笑吟吟地摆摆手:“来吧,上茶。” 婢女们拿来了蒲团,给三娘磕了头敬了茶后,二人就能离开长公主府了。 赵清宴早就在台阶下等着背简嘉送简嘉出门,见简嘉出来,他弯下腰露出了宽厚的脊背:“妹子,来,兄长背你。” 这话说得赵清宴心中复杂。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像寻常人家的兄长一样背着自家的妹子上花轿,犹记得第一次在山道旁见到简嘉时,他就觉得简嘉是个不一样的姑娘。 没想到他和嘉儿还有兄妹的缘分,原来缘分早已天注定。 从府内到府门的距离不远,赵清宴一路走得极稳当,简嘉都未曾感觉到一丝磕绊。 等快要到了门前,一直沉默的赵清宴突然笑了两声,低声道:“嘉儿,出嫁之后亦可经常回府看看娘亲,我常年在京畿大营,娘亲需要你多陪陪。” 简嘉笑了:“兄长放心,我定是要天天回来的。” “好,好!”赵清宴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舍,将简嘉背进了轿子里。 十六抬大轿上早已准备了暖炉,简嘉一坐上去,就感觉到一阵阵热气袭来。 “起轿——”喧闹的锣鼓声再度响起,简嘉感受着轿子轻微的晃动,隔着纱帘看向走在轿子前方的秦易。这一看,正好和秦易四目相对,秦易一怔,随即便露出了更大的笑容:“嘉儿。”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5节 简嘉心里泌出了一股甜意,脆生生地道:“哎!” “我终于娶到你了。”秦易道,“我终于娶到你了。” 回程时仆役们抬着红色的嫁妆,前头的队伍已经转过几条街了,后面的队伍还从没从公主府出来。围观的百姓们只见一抬抬不重样的嫁妆从面前走过,他们羡慕又惊叹:“乖乖,十里红妆啊,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十里红妆,真壮观!” 将军府门口早已点上了火盆,新人进门前需要先迈过火盆。简嘉的裙摆层层叠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轻纱组成的。正当她思考着该怎么跨火盆才能避免裙摆被燎时,秦易突然掀开了轿子上的纱帘。他弯下腰一手从简嘉腿弯下穿过,一手搂住了简嘉的肩膀,竟是要抱她过去! 简嘉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下意识握紧了秦易胸前的衣服:“放我下来,这于理不合。” 秦易扯唇一笑,大步抱着她往府内走去,难得意气风发地道:“在将军府,我们才是理。” 怀中的简嘉心口又是一阵小鹿乱跳。 亲朋好友揶揄道:“将军好疼爱郡主!” “何不抱着郡主在府中转上三圈?” “你们……!” 简嘉羞红了脸,暗暗瞪了几眼带头起哄的好友,等那些人讪讪低头认错后才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崔巍眼神闪躲,脸色微微发红。 要命,简嘉今日太美,那看过来的眸子眼波流动间怒意潋滟,属实让他这个曾对她心动过的人受不住。 崔巍啊崔巍,争气点。这两位日后可是你的朋友了! 正厅中早已备好了秦家双亲的牌位,简嘉和秦易手牵着红绸,红绸微微颤抖,两人随着喜婆的指挥站定了身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简嘉和秦易对拜完成,喜婆喜庆的声音传来:“礼毕,童男童女送入洞房——” 简嘉和秦易晕乎乎地簇拥着推进了洞房中,笑意早已不知不觉间漫上脸上心头。 现在时辰尚早,秦易还需要出去招待宾客,只能留简嘉一人在房中等候夜晚的到来。 原本秦易陪着简嘉进洞房之后就要退出来,可他却留在了洞房中,双眸温柔地看着简嘉:“嘉儿,我们先喝合卺酒吧?” 简嘉笑了:“不是晚上才喝的吗?” 秦易抬手给桌上的两个小金杯中斟上美酒,他柔声道:“现在喝了合卺酒,你就能解下金冠了。要不然你要顶着金冠等到晚上,你会不舒服。” 简嘉眨了眨眼,心里又是一软,她低头含笑一下,立刻放下了手中团扇走到了桌边:“来!相公,喝酒!” 金冠很好,重达六斤,这可是沉甸甸的一团金子啊,搁谁脑袋上不重?! 手臂交缠间,二人慢慢饮下了合卺酒。酒香缠绕间,秦易轻轻在简嘉眉心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晚上等我。” 简嘉的脸再次红了:“嗯……等你,你少喝点酒哦。” 作者有话说: 秦易和嘉儿:嗯?为什么这么黑? 阿聋:因为晋江不许开灯,你们将就一下吧。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骸骨◎ 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可简嘉还是有些许遗憾的,那就是,她没办法撸自己的席了。 要知道中午和晚上两场婚宴上的所有菜肴, 都是她和秦易一道一道定下来的,有荤有素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每一道都是极致的美味。就是这样两场能让人口水直流的宴席, 她竟然吃不到! 眼看到了吃饭的点, 简嘉轻叹一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出阁时, 娘会让婢女备一些点心,即便吃了点心, 忙碌了一上午她的肚子也饿了。想到那些高门贵女出嫁那日从睁眼开始就在忙碌,还要在夫家的洞房里等到晚上, 简嘉就觉得不仁道。 这时她听见窗外传来了敲窗的声音,整齐的三声响后, 秦朗的声音响起:“嫂嫂, 兄长忙着招待客人走不开,他让我给你送饭来了,你让婢女开一下门。” 门打开后,端着托盘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精致的小碗,小碗中放着一口菜。定睛一看,这不是她和秦易早就定下的菜色又是什么? “姐姐, 你先吃着,要是不够的话, 后厨还专门给你煨了一锅鸡汤, 还准备了你爱吃的荠菜馅儿馄饨。”秦朗光顾着说话, 一不小心又忘记切换对简嘉的称呼了。 简嘉也没注意到这点,她心里暖暖的:“够了够了,谢谢朗儿,替我对你兄长说一声少喝点酒。” 秦朗嘿嘿笑了两声:“姐姐放心,兄长今日喝的酒水是特质的,和客人的不一样,他不会醉的。” 前院的宾客笑着闹着,简嘉则在清净的洞房中享用她自己的宴席。虽说每只碗中只有一口菜,可是几十口下来,她的肚子竟然有些撑了。好吃,自己的宴席就是美味,每一道菜都合心意。 吃饱喝足之后,再躺在床上美滋滋睡个午觉,这日子别提多舒坦了。就连站在门口的婢女都在羡慕简嘉:“从没见过我们郡主这么自在的新娘子。” 青檀轻轻推门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简嘉,合上门后小声对婢女们说道:“自在是因为她嫁了敬她爱她的夫君。你们好好伺候着郡主,多沾沾她的喜气,将来也嫁个如意郎君。”婢女们一个个笑红了脸,谁不知道郡主脾气好,能留在郡主身边伺候,是她们的福气。 暮色降临时,简嘉听见了闹哄哄的声音由远及近,看来是闹洞房的人来了。房门一打开,满面通红的秦易便软趴趴地扑倒在了简嘉身上。秦易醉得不省人事,口中还在嘟囔着醉话:“喝……喝……” 嗅着秦易一身的酒味,再看看秦易后方那群喝得七荤八素的将军们,简嘉轻笑一声:“看来诸位将军,今日喝得很尽兴。” 特制的?喝不醉? 这不是醉得已经找不到北了吗? 自知理亏的将军们嘿嘿的笑着:“弟妹莫生气,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是啊弟妹,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你们赶紧安寝吧!啊哈哈哈~” 一群人呼啦啦散去,围在洞房外的婢女们气呼呼:“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把姑爷灌成了这样……”“就是,这样还怎么洞房哦!” 简嘉和婢女扶着秦易慢慢走到了床榻边,待秦易躺好之后,她对着伺候的婢女们摆摆手:“都退下吧,今日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等婢女离开后,简嘉关上了房门,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新婚之夜,她期待的洞房花烛夜,以新郎醉倒而画上句号,这算什么事? 可是当简嘉走进里屋时,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满是酒香的怀抱。简嘉诧异抬头,便撞进了秦易清明的眼神中。简嘉顿时乐了:“你骗他们?你没喝醉呀?” 秦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不装醉,他们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江淮劲军和兵部的那群人一个个都是好酒量,喝倒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他实在无法招架,只能想出这样的对策。 说着秦易放开了简嘉,后退两步像盥洗室走去,“我身上有酒味,先去冲一冲。” 清新的茉香在婚房中弥漫开来,简嘉本想专心看完手中的礼单,可是她的注意力总是被盥洗室中传出的水声吸引,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的脸又红又烫,竟然比桌上放着的海棠果还要红。 “嘉儿。” 听见秦易的呼唤声,简嘉转头看去,只见秦易赤着上身,一滴滴水珠顺着麦色的皮肤缓缓下滑,流过结实的八块腹肌,落入了更加潮湿之处。 “时辰不早了,我们安寝吧。”秦易的声音低沉沙哑,寒星一样的眼眸紧紧落在了简嘉身上。他缓步走到简嘉身边,抽走了她手中的礼单,“明日再看如何?现在……” 简嘉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落到了秦易温热紧实的腹肌上。明明见过秦易那么多次,可是她还是没出息的咽了一口口水。这是她坐在椅子上,要不然此时早已双腿发软,站不住了。 天旋地转间,简嘉已经被秦易俯身抱起。红鸾帐缓缓垂下,华丽的嫁衣被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简嘉觉得自己是一只埋藏在土层中的冬笋,随着笋衣一层层褪下,露出了洁白柔嫩的内里。 “嘉儿,我期盼这一天许久许久了。”情到浓时,简嘉听见秦易在自己耳边一遍遍低声呢喃着。 简嘉呜咽着,颤抖着,她的身体像是置身在云朵之上,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意识昏沉之时,她想到了被她放在床头柜中的技术指导书,原来最原始的本能能战胜一切指导动作啊。 汗湿的十指紧扣着,下垂的红纱无风自动着,红色的龙凤烛烛光跳跃着,红色的腊滴缓缓坠落着…… 简嘉的喉咙哑了,身体软了,腰也酸得直不起来。她不得不躺在床上老实躺着,直到回门的那一日才腰酸背痛地起了身。 “坏蛋。”简嘉嗔怒地瞪了秦易一眼,到底是谁一边对自己说着“这是最后一次了”,一边一遍又一遍地索要?幸亏她身子骨健康,若是换了体弱的,现在一定爬不起来。 秦易笑着任由简嘉的粉拳落在自己的身上:“今日回门,嘉儿可以多陪陪母亲。我先把你送去公主府,一会儿还要去兵部复命。” 简嘉应了一声:“好,你注意安全。” 就在简嘉二人准备出门时,公主府传来了消息:长公主被一封急诏召入宫了。大皇子的事情证据充分,看来今天悬在大皇子头顶的利剑要落下了。 秦易想了想后对简嘉说道:“嘉儿,今日你就在家中不要乱走。我现在就去兵部,等我回来之后,再同你一起去见娘。”大皇子是一位有实权的皇子,若是他的党羽反扑,都城很有可能会再次起兵祸。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秦易在兵部也能及时对应,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送秦易出门后,简嘉在秦家私园中随意逛了起来。这时她听见路过的两位贵女小声惊呼着:“真的吗?”“我的天,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 简嘉脚步一顿,“嗯?什么十几条人命?” 那两位闲聊的贵女显然认识简嘉,行了个礼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道:“城北护城河里捞出了十几具骸骨,骸骨身上还捆绑着巨石,城中好多百姓都去看了,说是谋财害命呢!”“不不,我听说是杀人灭口呢!” 简嘉心念一动:“竟有此事?”骸骨?捆绑着巨石?谋财害命?杀人灭口? * 大理寺的停尸房阴森森,新捞出来的十五具骸骨盖着白布一字排开,躺在了停尸台上。吴墉快步停尸房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崔巍。 崔巍脸上半点表情都不见,他的双眼像是两口幽深的古井,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向来喜欢华丽衣衫的他,今日穿上了粗布衣衫,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 吴墉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清崔巍的模样时,他重重叹了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崔巍的肩膀:“你进去看看吧,只剩骨架,我分不出谁是谁。” 手落在肩上时,崔巍全身猛地一怔,过了半晌才抬头看向了吴墉。他扯了扯唇,声音只剩下了气息:“谢……师兄。”而后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向停尸房的大门走去。 吴墉身后的人担忧地问道:“大人,这是不是于理不合?崔巍不是我们大理寺的人,他……要不要派人看着他?”吴墉双手背在身后,如青松一般站定:“不用,我在这里守着,你们都退下吧。” 停尸房中阴气森森,一踏入门槛,一股腥臭的气息便扑鼻而来。崔巍白着脸走到了第一幅尸骸旁边,他站在停尸台旁边许久,悬着的手猛地掀开了尸骸脸上的盖尸布。 在淤泥中泡过的骸骨不是白色的,而是染上了淤泥的黑,变成了斑驳的黑灰色。骸骨空洞的双眼猛地跃入了崔巍的视线,一瞬间崔巍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大棒子打了,双耳剧烈的轰鸣起来。 他的五脏六腑激烈地扰动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路蔓延至头顶。他想吐,可是又冷得不住地打战。一股股涎水上涌,他无意识地滚动着喉结强压着强烈的恶心感。 正如吴墉所说的,只剩下了骸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他们身上没有身份文牒,没有首饰配件,只剩下了一副骸骨。 崔巍偏过头大口大口呼吸着,阴冷的空气混着腥臭味涌入他的肺腑,想要作呕的感觉越发强烈。强压着身体的不适,他低下头,细细看着骸骨上牙床两侧的臼齿。 细细查看一阵后,崔巍又将盖尸布盖在了骸骨之上。他坡着脚,来到了第二具骸骨身边继续掀开盖尸布。 吴墉站在门外,面色严肃却满眼心疼地看着崔巍。这是他们师门中最有天赋的师弟,他本应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却因为信错了人做错了事,背上了一辈子的伤痛。看着崔巍颤抖的身体,吴墉想要上前,却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有些坎只有自己迈,别人的安慰和劝诫毫无作用。 这时一个杂役快步跑来递给吴墉一张纸条,展开纸条后,吴墉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失望。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大皇子被赐了鸩酒,圣上不会容忍一个皇子对军权出手。 没有公开审判,只是为了皇室那仅存的颜面罢了。可笑他们大理寺一行人忙碌了月余,罪魁祸首却还能留个全尸。皇权啊,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将手中的纸条撕碎,吴墉随手将碎屑抛在了风中。这时,他听见停尸房中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崔巍站在第四具骸骨旁,扶着停尸台像是要将肺腑给呕出来。抬头时,他面色青白满脸是泪,脸上却挂着扭曲的笑容:“师兄,我,我找到陈实了。我找到他了。” 陈实的上臼齿生了虫牙,补牙时镶嵌的是银牙。那些恶人夺走了陈实一行身上的身份文牒,扒光了他们的衣衫,拿走了他们的配饰,却没仔细检查他们的身体,这才让崔巍从一颗银臼齿上认定了陈实的身份。 吴墉三两步上前,扶起抖得站不起身的崔巍。崔巍身体凉得像冰坨子似的,他捂着脸,冰凉的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四年啊,他们在淤泥里面躺了四年。四年啊……四百三十六条命啊……师兄,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啊!” “不是你,当时那种情况他们入了都城就是死路。太子党羽遍布都城,就算没有你,他们敲响登闻鼓之后,也会死得悄无声息。”哪怕知道自己的话语毫无作用,吴墉也依然想安慰自己的师弟。 “师弟,师兄知道你心里难受,知道你恨不得除了太子而后快。但是请你一定要保持理智,此事需要徐徐图之。如今陈实他们的尸骸已经寻到,风向已经转向了我们。你切记稳住情绪,不要打草惊蛇。知道了吗?” 崔巍哭得撕心裂肺,站都站不稳。吴墉深吸一口气扶正了崔巍,眼神凌厉道:“崔巍!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6节 他这个师弟看起来霁月清风,实则是个重情重义偶尔还会莽撞跳脱的人。当日但凡他能将陈实的事情告知师门,但凡别冲动的殿试落跑,如今也不会尝遍苦头。 “回答我!听见了吗?!” 崔巍捂着脸,双肩抖动着,但是吴墉还是看见他认真地点了两下头。吴墉这才松了一口气:“稍后我会将你送到恩师府上,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呆在恩师的府邸中。怀善哪,相信自己,相信我们。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崔巍呜咽着。 吴墉没忍住,还是将崔巍拥入了怀中红了眼眶,“怀善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 自从从护城河中挖出十五具骸骨后,都城中流言四起。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这群人是入城告御状的盐商,有人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当年巡盐御史张涛在杭城盘剥盐商,盐商受不了了,于是进城告了御状。可怜他们还没来得及敲响登闻鼓,就被人害了。至于这下手的人是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当流言传进太子府时,萧清旭并没太大的反应。他还在为自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高兴,萧清皓领了鸩酒,哪怕死了都不能入皇陵。该,同自己作对的就该是这个下场! 至于城北护城河的那十五具尸身,和他萧清旭有什么关系? 可是当传言愈演愈烈时,萧清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流言中涉及到的细节太详细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当时当事人之一的崔巍。 没想到崔巍那厮被自己威胁了,如今还敢在都城蹦跶,他还以为自己是太子的挚友?是风光无限的崔氏子?他怕是忘记了自己那条腿是怎么断的吧?又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被崔氏赶出都城的吧? 真以为赚了几个银钱,又有范立恒护着,他就动不了崔巍了吗?别忘了,崔巍入的是商道,而他是大景未来的天子,同天子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崔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我不留情面。”对于对手,萧清旭从来不会给对方留活路。 * 得知百货超市的商品吃死了人,超市被查封后,崔巍白着脸轻笑一声:“恩师,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太子的手段。虽然不入流,可是却能直击要害。” 那一日从大理寺回来之后,崔巍就生了一场大病。 持续的高热让崔巍病得睁不开眼,成日只能昏昏沉沉地说着胡话。李太医说,他是忧思郁结又受了寒气,加上受到了重大打击才会昏睡不醒。为了让他退热,李太医拉上了空空道人,二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让崔巍在昏迷数日后清醒了过来。 没想到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超市被查封的消息。要是换成一般人,肯定希望自己能再昏睡过去,不面对这么糟心的情况。可崔巍经受过比这更严重的打击,听到这消息他还能笑得出来。 范夫子心疼地给崔巍按着腿,“怀善哪,忍字心头一把刀,你再等等,现在还不是你直面太子的时候。”当日吴墉将崔巍送到自己府上时,崔巍只来得及唤了一声恩师便一头栽倒在地,可把他吓得够呛。这几日除了上朝,他就守在病床之外,生怕崔巍出了什么意外。 都城中的流言传得越多越久越详细,关注的百姓就会越多。就算萧清旭能无动于衷,被点名的张涛肯定无法淡定。这第一波造势,要的就是让太子主动斩去自己的左膀右臂。区区一个张涛罢了,棋子而已,说丢弃就能丢弃。可这会让太子党的人意识到,原来跟着太子是随时会被丢弃的。 一旦太子做出动作,就是他们步步紧逼的时刻。 “吃点东西垫垫肠胃,你病了好几日,可把你的师兄弟们急坏了。子初他们日日来看你,你得赶紧好起来,养好身体才能做大事。”范夫子端来一碗浓稠的糯米粥,亲自喂给了崔巍,“你尝尝,郡主亲手熬的粥,秦将军亲自送来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崔巍扯着唇笑了笑:“自然是合胃口的。”甘甜的米粥入口,肠胃熨帖的同时,崔巍觉得周身的寒意也逐渐散去了。 “恩师,我在昏沉之际梦到陈实了。”喝了半碗粥后,崔巍慢慢开口道,“陈实身后跟着一同进来告御状的人,他们像是站在水面上,又像是站在云端上。我站在他们对面,明明感觉伸手就能触碰到,可是不管我怎么靠近,都无法接近他们。” 范夫子眼眶微红,“嗯,许是骸骨从淤泥中起了出来,他们能安心投胎了吧?”可怜那些进京告状的盐商,就这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若不是这次清淤,他们还不知道要在淤泥中躺多久。 崔巍微微一笑:“陈实对我说,他不怪我,要怪只能怪天家无情,怪他命不好。他已经不盼着能讨回公道了,公道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了。如今他们很好,终于不用胆战心惊,可以和家里人在一块了。” “他说……”崔巍偏过头,擦去了眼眶中滚落的泪,“他说,让我想开点,没事别钻牛角尖,下辈子他还和我做兄弟。他说,他从来没怪过我,在他心里,我一直是那个正直善良敢直面不公的他的发小。” “恩师,我知道就算萧清旭被赐死,也换不回四百三十六条命,正义来迟了就不是正义,公道来晚了也不是公道。可我就是想为陈实他们喊上一喊,为他们争上一争。哪怕他们看不到,听不到,我也想要为他们敲响登闻鼓。” “恩师,或许当年,我拿到张涛贪腐的罪证时,就应该替他们去敲,而不是心存侥幸信任太子。恩师,待太子发落张涛后,你让我去吧。” “我下辈子,还想和陈实做兄弟,我还想吃他阿娘做的山楂糕……” 说到最后,崔巍已经泣不成声,范夫子亦是老泪纵横,深吸了几口气后,范夫子低头擦去脸上的泪:“如果这能让你心头好受些,去吧。为师会想办法不让你遭太多的罪。” 上一次,迟钝的他没能护住自己最有灵气的弟子,这一次,就算拼上老命,他也要替弟子思虑周全。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登闻鼓◎ 随着都城中流言愈演愈烈, 张涛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像是一只待宰的羊,随时都会被人扒了皮放在火上炙烤。 也不知京中那些刁民为什么紧盯着他不放,明明太子殿下已经将那崔氏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那群人的注意力为什么还集中在十五具骸骨之上! 连日的煎熬让他的唇角起了一连串的水炮,喝水都不敢张大嘴巴。此时他正站在太子府的花园中,等待着太子的接见。前些日子都是他上门求太子, 唯独今日, 他正在家中忧愁, 便收到了太子的传信。 初春的天气并不暖, 张涛的额头却不断向外渗透着汗珠。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一颗心七上八下。说实话, 此刻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太子放弃了。 终于, 书房中传来了萧清旭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张涛哆嗦着进了书房,还没站稳, 就听萧清旭轻笑一声:“张涛, 你很可以。知道今日孤唤你来是为了何事吗?” 张涛张张口,干涩地说道:“是,是为了都城中流言的事……” 萧清旭手一抬,几张信纸被他抛出,写满了数字的纸张飘飘悠悠滑落至张涛面前。萧清旭眼神凌厉地看向了张涛:“现在已经不是流言了,有人往大理寺投了匿名信,举报你做巡盐御史时, 贪污受贿。” 张涛腿一软跪倒在地,头上的冷汗随着他的动作甩落在地上:“殿下, 冤枉啊, 别人不知情, 殿下您是知道原因的。” 萧清旭呵呵一笑:“别演了。若不是这封匿名信,我竟不知,我引以为心腹的张大人,收受的贿赂仅次于呈交给我的银钱。你密布在杭城白城苏府的私宅,都被人扒了出来。很好,看来巡盐御史这个职务确实让你胆子变大了,大到能在孤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 张涛抖着手去捡地上的信纸,他承认,在杭城当差时他收了一些东西,可是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贪墨太子的银钱啊!好吧……他只是悄悄昧下了一些…… “冤枉啊……”张涛细细查看着信纸上的内容,面色逐渐发白,喊冤的声音越来越轻。 “嗯,继续啊,继续喊啊,张大人,你怎么不继续了?是不是看到这单子,自己心里都一惊?说实话,孤看到这封信时,也是不信的。你可是孤的臂膀啊,这些年跟这孤,虽然如今的官职只有从四品,可是你任命过的职位都是肥缺。” 萧清旭从案桌后方起身,缓缓走到了张涛身前,“你可真敢收,百间宅院,千亩良田。” 张涛以头抢地,磕得头上出了血印依然不敢抬头:“殿下,殿下,下官一时鬼迷心窍犯下了弥天大祸!下官愿意献出所有的钱财,只求殿下能保住下官的一条性命!” 萧清旭蹲下身,伸手捏着张涛的下颚,逼迫他同自己对视:“时至今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活?不过,念在你为我做过事的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张涛一喜:“求殿下指点!” 萧清旭伸出手指轻轻为张涛整理了衣襟,眼神冷冽慢条斯理道:“回去之后自裁谢罪,认了贪腐的事,我保你嫡子性命。当然,你不认也没关系,大理寺不全是酒囊饭袋,他们有的是本事能查清真相,到时候你就算想死,都未必那么轻松。” 张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心头的担忧落到实处,太子要他扛下所有的罪!这罪名一旦落实,他们张氏全族都要受到牵连。可正如太子所言,大理寺的那些人迟早会查出蛛丝马迹,横竖他都得死。现在死,还能保住晓儿一条性命!他那如珍似宝精养着长大的嫡长子,聪慧机敏,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上了秀才了,若是他这个当爹的不护着他,将来也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眼见张涛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底一片死寂,萧清旭转身慢慢走回了案桌后方:“当然,张大人你也可以不认,不过届时会发生什么事,孤就管不着了。” 张涛眼底的光终于散去了,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恭敬给太子磕了一个头:“求殿下护着我儿。” 眼看张涛失魂落魄地离开,萧清旭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今日之前,他还会想办法保下张涛,可是看到张涛贪腐的数额后,他突然觉得这人已经没有保的必要了。他不是不允许手底下的人利用职权拿点好处,可张涛拿的好处太多了,只能怪这些年自己养肥了他的胆,让他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到底是谁。 就在萧清旭凝神之际,管事快步走进了书房:“殿下,那崔巍从范阁老府邸出来了。” 萧清旭不着痕迹地到了管事一眼,管事继续说道:“他去了百货超市。” 听到这话,萧清旭冷笑一声:“他还是这么不长教训,以为在乡间攀上了昭勇将军和宁国郡主,就有了能和我一搏的力量了吗?自不量力。皇姑姑支持的人是我,他就算闹翻了天去,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管事抬眼看了萧清旭一眼,又慌忙低下头:“殿下,您禁足的这些时日,下面的那些人说……” 萧清旭嗯了一声,等待着下文。就听管事道,“他们说,长公主有不臣之心。” 萧清旭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从姑母及笄开始,类似的流言就没断过。若是她真有不臣之心,何不趁我病要我命?何必派人提醒我,让我不要被流言干扰,当断则断?” 管事的讷讷地应了一声:“但是……” “这次大皇子落马,我看得很清楚。姑母是支持我的,如若不然她完全可以让世子趁机把控都城,京畿大营指挥使的位置能调用很多兵马。她不但让赵清宴主动交出兵权,甚至还让我的人顶上大皇子党羽的位置。她若是有不臣之心,会这么傻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姑母要争抢那个位置……不过她要了那个位置有何用,她能传给谁?传给赵清宴吗?赵清宴不是她的亲子,听闻她过继了赵清宴之后,便将他投进了军营,这段时间我也看清了,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 “以后诸如此类的话不必多说,姑母待我如亲子,她和父皇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不要横生事端了。淮王叔叛乱时,我已经看清了她的本心,姑母所求不过是安生日子罢了。” 管事的被说得不敢抬头,半晌后只能讪讪赔笑:“那是,还是我们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对了殿下,下面的人说,柳姑娘上个月的月事未至,应当是有了身孕了。” 对于柳思瑶,萧清旭的心情是复杂的。只要不看到柳思瑶,他对她便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只要见到她的面,心里总会一阵柔软。遥想当初他记忆全无,谁都能看不起他时,只有柳思瑶对他伸出了善意的手。 先前他深爱柳思瑶时,确实想着要娶她为太子妃。可是后来恢复了记忆,又觉得她的身份低微见识狭隘,委实做不了太子妃。 原来她已经有身孕了?难怪最近没有痴缠着自己,想来是身体不适吧。 萧清旭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唇角微微上扬:“找个太医去问个脉,若是真有了身孕,就给她一个侧妃身份吧。”想了想后,他又起了身:“算了,我亲自去看看。”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想一想自己即将做父亲,萧清旭还挺期待的。 眼看萧清旭脚步轻快地出了书房,管事地低下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哎……” * 从太子府出来之后,张涛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澡泽中,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他死,长子活,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他收了那么多东西注定不会有善终了。 只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是个人? 张涛双腿发软,想到即将亲手了解了自己的这条性命,他靠在墙角蜷缩起了身子呜咽起来。他有一双巧手,曾经被圣上夸奖过能写出锦绣文章。这样的手,写出的最后一篇文章竟然是自己的“认罪书”。 说不后悔是假的,若是当时不站队就好了,哪怕职位不高,至少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好好活着。 “张兄?这不是张兄吗?你怎会坐在此处?”张涛抬手看去,来者竟然是自己的朋友温御史。看着朋友关切的眼神,张涛悲从心来泪如雨下,“温兄,我没有活路了!” 温御史大惊:“是因为流言的事情吗?别急别急,这事也只是流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咱兄弟两许久没坐下谈心了,这样,今日我请你吃酒!走走走,别哭了。” 张涛心想着,这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吃酒了,去就去吧。黄泉路上总要做个饱死鬼,酒足饭饱才能上路啊。 这顿酒吃得格外酣畅,酒席间,他和温御史畅谈着过往,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果可以,张涛真不希望酒席散场。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终是要在今日肚子走上黄泉路的。 等回到家中写好认罪书后,已是月上枝头。张涛在房梁上系上了麻绳,脚踩着高凳,双手抓着绳套颤巍巍往脖子上套。 方才他尝试过自刎、服毒和撞墙三种死法。可是当剑刃触碰到脖子时,他全身汗毛竖起,那一剑怎么都无法落下。调制好的鸩酒明明只有一口,可是他的手抖得根本无法端起酒杯。至于撞墙,那就更加没勇气了,他的两条腿软得像是面条一样,根本跑不动。 粗糙的绳套松松地套在了脖子上,张涛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他知道只要脚一蹬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他下不去脚! 他不但没办法痛快地自我了断,心中还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凭什么!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凭什么死的是他?这些年他辛辛苦苦养家糊口,享受锦衣玉食的是他的家人,背锅挨骂的却是他,如今出了事,死的还是他。 抖着两条腿从高凳上下来之后,张涛眼中的恐惧和颓丧已经变成了孤注一掷的坚定:他不要死!恶不是他一个人做的,要敛财的是太子,杀人的也是太子!他要去找温御史,将这一切告诉他。 如今朝堂并不是太子一家独大,长公主的势力甚至隐隐超过了太子。若是自己将太子的罪证呈现给长公主,说不定能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 沉香来传信时,夜色已深。三娘正在卧房中亲手修剪腊梅花,随着小剪子咔嚓作响,腊梅花枝的形态越发好看。 “公主,已经成了。”沉香唇角上扬,眉眼间都是喜色,“那张涛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您稍稍伸手,他就顺着杆子上了。” “能好好活着,谁都不想舍了这条命。尤其是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贵人,最是怕死了。给范阁老他们传个信,可以行动了。” 沉香应了一声,刚准备离开,就听三娘唤住了她:“你把这瓶腊梅花给嘉儿送去。” 沉香眨了眨眼,现在给郡主送腊梅?想必郡主他们已经安寝了吧? 三娘眉眼弯弯,“今日中午小厨房做了一道鱼,嘉儿说鱼腥,我觉着……我可能要做外婆了。” 沉香一喜:“竟有此事!”秦将军可以啊,成婚才十几日,郡主就坐上胎了吗? 三娘微微颔首:“年轻人精力旺,得子不是什么难事,不出意料,再过几日诊平安脉就出来了。她喜欢腊梅的香味,你送去后不要惊动她,放在外室就行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7节 沉香抱着腊梅瓶就向外走去,眉眼间满是化不去的喜色。真好,他们长公主府要迎来小生命了! 秦易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身穿红色小斗篷的小姑娘甜甜的对着自己笑,那小丫头的眉眼和嘉儿长得一模一样,当她对着自己一笑,秦易的心都化了。 “爹爹。”梳着小圆髻的小丫头在老梅树下歪着头,“爹爹,你帮我折一枝梅花!”那么娇憨,那么可爱,秦易二话不说上前去一手抱住了小丫头,一手折下了一支开得正灿烂的腊梅花。 “谢谢爹爹!”小丫头得了腊梅花,嬉笑着亲了秦易一口,身形便消失了。 秦易猛地惊醒,面颊上残留着凉凉的软意,好似真的被人亲了一口似的。这时外室有脚步声传来,他轻灵地下床,开门就看到沉香姑姑抱着一大瓶腊梅花放在了案几上。 沉香眉开眼笑地对秦易行了个礼,压低声音道:“长公主给郡主送来的,说是可以安神。将军,恭喜。”说完沉香姑姑便退出了外室,留下秦易一脸懵逼。 恭喜?这……喜从何来啊? * 辰时,正是天应书院学子们入学院准备上课的时辰,三三两两的学子们散落书院各处,手中捧着书卷诵读着。这时书院中响起了一声惊呼声:“崔氏子崔巍要敲登闻鼓,为十五名盐商喊冤!” “快去看哪!崔巍在朱雀大街三步一磕头,要磕到宫墙外敲响登闻鼓啊!” “他要状告曾经的巡盐御史张涛贪腐受贿盘剥盐商,为冤死的盐商讨回公道!” “他要和张涛当庭对峙,大家快去看啊!” 哪怕崔巍殿试前落跑了,他在天应书院中的名声依然响亮。如今上课时,夫子们只要提到曾经的崔氏子,无一不感叹:这样一个聪慧的读书人,怎么会想不通做出了大不韪之事?! 听见崔巍要为盐商喊冤,要和如今的正四品大员张涛在京兆府当庭对峙,不只是学子燃了,听到这个消息的百姓们也燃了。 朱雀大街两侧人山人海,人群中央,崔巍一身缟素,手捧喊冤状三步一叩首,笔直地向朱雀大街尽头的皇宫走去。他的膝盖上已经印出了斑驳的血印,单薄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了。 每走一步,他都要大声喊一声:“冤枉!沉尸于护城河中的十五名盐商冤枉!”“杭城五家盐商,四百三十六条性命冤枉!”“张涛盘剥盐商,太子为其遮掩毁尸灭迹!” “冤枉!”崔巍的声音已经喊到沙哑,他的面色白得像是随时会倒下去,可秀美的眼神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 等秦朗和范成章听见消息赶过来时,崔巍已经磕了半条长街了,他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人群,人群中有不明真相的百姓,有略知皮毛的学子。原本喧闹的朱雀街如今安静得只能听见崔巍沙哑的喊冤声:“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官员作恶皇子犯法!” “冤枉!”“冤枉啊!” 崔巍身边突然响起了两声稚嫩却坚定的呼声,众人凝神看去,不知何时,崔巍身边多了一对身穿儒衫的孩子。秦朗和范成章一左一右护在了崔巍身边,崔巍每喊一声,他们便跟着高喊一声。 铿锵的三道声音回响,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官员作恶皇子犯法!”天应书院的学子们嫉恶如仇,他们振臂一呼加入了喊冤的队伍。 百姓们交头接耳:“你还记得崔氏子吗?四年前会试第一名!却在殿试当天跑了!”“要不是有天大的冤屈,谁会放弃锦绣前程啊!” “为盐商讨回公道!张涛出来对峙!” 喊冤的人越来越多,整齐划一的声音终究是惊动了京兆尹。京兆尹的衙役们早就得到了上峰的命令,他们没有阻拦崔巍一行,反而拦在了路边,为崔巍清空了前方的道路。 等崔巍磕到朱雀门前时,他的膝盖早已血迹斑斑,想要站稳都困难了。秦朗和范成章哭着扶住了崔巍,崔巍感激地对二人笑了笑:“辛苦两位师弟了。” 若是没有两位师弟搀扶,他后半程真的很难起身。然而这还没到最难的时候。 崔巍深吸一口气,抬手取下登闻鼓前架着的两只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紧闭的朱雀宫门缓缓打开,身着官服的监察御史快步走出,例行公事一般问道:“何人击鼓!” 崔巍扬声道:“草民崔巍,状告巡盐御史张涛盘剥盐商收受贿赂,状告太子萧清旭杀人灭口,屠杀杭城盐商陈家、苏家、张家、严家、邵家共四百三十六口人!草民愿受仗刑,只求心愿能上达天听,还盐商一个公道!” 在大景只要敲响了登闻鼓,就得受五十庭杖,体弱的人别说告状了,五十大棍打下来,命都没了。行刑的衙役若是被人收买了,几棍子就能打死健康的告状者,因而如果不是被逼上绝路,大家不会想不开去敲这登闻鼓。 仗刑就在朱雀宫门外当众行刑,崔巍趴在了刑凳上,怕自己的血污了诉状,他让范成章帮忙拿着状纸:“朗儿,成章,你们记着。若是师兄下不来刑凳,你们稍后要将诉状交给那位监察御史。那之后的事,会有人帮忙达成。” 秦朗泪如雨下,“下得来,下得来!师兄一定能好好的。”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了一粒糖,剥开糖衣后,他抖着手将糖塞到了崔巍的口中:“师兄吃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口中一甜,崔巍含着糖笑着摸了摸秦朗和范成章的头发:“转过头去。” “行刑——” 行刑的差役高高举起了朱红色的庭杖,庭杖在空中发出了沉甸甸的“呼”声,而后重重落在了崔巍的双腿上。木棍和腿肉接触的闷声传来,崔巍身体一僵,一张脸快速变白。 “一、二、三……”差役的报数声传来,秦朗和范成章听着崔巍的闷哼声,二人泪如雨下。 崔巍的大腿上血迹斑斑,庭杖上已经沾上了鲜红的血,每一次庭杖落下,染了血的裤子便会被庭杖扯起。血腥味弥漫开来,天应学院的学子们不忍直视,眼眶通红的看着受刑的崔巍。 草民要告官太艰难了,不管有理无理,都要先受五十大板。 “呜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秦朗仰着头嚎啕大哭,“为什么想要伸冤这么难啊?为什么老百姓想要讨个公道那么难,呜呜呜,你们要打死我师兄了——” “别打了!你们就是想打死告状的人,你们就是想袒护贪官!”群众愤怒的情绪终于被点燃,大家簇拥在警戒线外高声呐喊着,“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十七、十八……”哪怕民众的呼声再高,规矩不能破。行刑的差役依然高举着庭杖往崔巍大腿上砸着。崔巍的脸已经白成了纸,头颅也渐渐垂了下来。 “日他娘的!老子不是说了,不许打了吗?!”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石子,重重砸在了行刑差役的手背上。那差役痛呼一声,庭杖差点脱手而去。 眼看群情激动,监察御史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要是再扰乱刑场,本官不受他的诉状!” 下一刻数不清的烂菜叶坏鸡蛋向着监察御史的方向飞来,期间还夹杂着几块石头。 眼看刑场乱成一团,朱雀宫内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呼喊声:“停止行刑!!” 萧子初骑着白马飞奔而出,他手中托着明黄色的圣旨,双眼通红,“奉圣上旨意,接崔巍诉状,本案交由大理寺审理,闲杂人等回避!” 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小伙伴和崔师兄腿根上的血迹,萧子初连忙翻身下马:“快,宣太医。”还好,还好他来得及时,要不然崔师兄今天要遭。 作者有话说: 行刑的差役:卧槽,那石子打得好疼!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废太子◎ 当崔巍敲了登闻鼓, 圣上已经委派大理寺接下状纸的消息传到太子府时,萧清旭整个人都懵了。他又惊又怒,又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难以置信:“他怎么敢?” 是啊, 崔巍怎么敢以布衣之身同张涛对峙?又怎么能在他的眼皮之下走过了朱雀街敲响了登闻鼓?而他却在圣上已经接下状纸之后才得知此事? 京兆尹有他的人,六部中有他的人,京畿大营和城防守卫也有他的人, 这么多人, 竟然没能防住一个崔巍?他派出去盯崔巍的那些废物, 竟然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崔巍怎么敢?崔巍怎么敢! 大理寺接了状子?还好他已经找张涛谈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以张涛的死而画上句号。想到这点,萧清旭眉头皱起:“张涛自裁了吗?” 管事的大气不敢出:“没, 没有。” 萧清旭冷笑一声:“他倒是惜命。不过眼下也由不得他了,给他传个训, 让他利索点。” 管事垂着手战战兢兢:“殿下,张大人已经被大理寺控制了。” 萧清旭:!!! 怎么会?崔巍不是才敲了登闻鼓吗?大理寺动作怎会这么快?! 管事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不会告诉萧清旭, 昨天半夜张府外就围满了人,只等圣旨一下,大理寺的人就冲进了张府带走了人。 萧清旭面色发白,震惊之余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他被人算计了。 在都城中做事,靠的不只是实力,更多的是人脉关系。他手下的那些人可能早就不是他的人了,不然事情不会发展至此。 抖着手端起茶盏, 喝下两口热茶后,萧清旭转头看向了身边垂手而立的管事:“你跟着我多久了?” 管事拱手行了个礼:“自圣上将奴指给殿下做内侍, 迄今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啊, 那时我还不是太子, 只是诸位皇子中的一员罢了。刘熙,孤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如实告诉孤。” 管事弯腰:“殿下请问。” “你,究竟是谁的人?”淮王叔叛乱至今,萧清旭一直有一种耳目被堵塞的感觉。表面看去,一片安宁祥和,仿佛帝位已经唾手可得。可事实上他像是被人蒙蔽了双眼,遮住了耳朵,听到的,看到的,见到的,都是别人需要自己看到的。如今那种感觉已经应验,可他也没了能还手的机会。 刘管事眼神复杂地抬起了头:“殿下心中已由答案,何必再问奴。” 萧清旭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神奇的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大的悲伤:“孤要你亲口告诉我。” 刘管事深深看了萧清旭一眼:“奴入宫时只是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受长公主提拔,才能逐渐高升来到殿下身边。” 萧清旭的面容抽搐了两下:“十五年,那时候萧景泰已经去了封地,她却还能将手伸到宫中。哈哈,好可怕的人,孤竟然觉得她纯善。这些年,你一定为她传了不少关于我的消息吧?” “回殿下,并没有。奴从没向长公主传过您的消息,奴只是在年前得到了长公主的一句话。” “什么话?”萧清旭死死盯着刘管事,恨不能在他脸上瞪出一个洞来。 “长公主说,让奴什么都别做,专心陪着殿下就是。” 萧清旭怔住了,回过神后哈哈大笑,他笑得如此大声,哪怕呛到了涨红了脸,也还是没能止住自己的笑:“陪着孤?陪着孤?!” 好可怕的萧景泰,好可怕的关系网,亏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站在都城关系网之上的那个人,却不知,远在他之上,还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原来,孤一直是蛛网上挣扎的那一只小虫,可笑,孤死到临头还在做春秋大梦。罢了罢了。” * 时隔一月,大理寺一周再一次围了禁军,不断有人被带进大理寺中,却始终没有见他们出来。这一幕何其眼熟,像极了处置大皇子时的场面。 不过这一次,大理寺的效率格外高,他们甚至没等崔巍养好身体同张涛当庭对峙,就已经向圣上提交了铁一般的证据。太子犯的事比大皇子的还要严重,盘剥盐商造成四百多条人冤死只是九牛一毛,自他登上太子之位后,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甚至对着赈灾银两出手……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圣上接到大理寺呈上来的罪证后久久不语,单薄的身体像秋日的树叶一样颤抖起来,最后一口黑血喷出。昏迷之际,他只来得及喊出三个字:“废太子!” 景安帝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只幸福的鸟雀,高高地飞翔在云端之上。他看到云端之上有金光灿烂,有仙音缥缈,如此令人神往。当他想要振臂飞上云端时,一阵风吹来,将他重重拍落至下方。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风吹雨打间,他的羽毛被冰冷的雨水浸湿。直到他重重地摔下,狠狠地坠落至泥泞间。 景安帝猛地喘了两声,艰难睁开了双眼。一睁眼,他就看见长姐萧景泰端坐在他的床榻边,手中还端着半碗苦涩的中药。 “唔唔……”景安帝想说话,却惊觉自己发不出一言半语。他的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就连脖子都僵直得无法扭转。 “圣上醒了?”萧景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中的汤匙不紧不慢地搅动着药碗,“是不是四肢僵硬,口不能言?” “唔嗯!”景安帝努力眨眼,示意萧景泰宣太医。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他们说,圣上服用了太多的升仙丹,导致体内毒素沉寂,能保住一条性命都已是极好的了,想要恢复如初,已是不可能了。”萧景泰舀起一勺汤药递到景安帝唇边,“想你也是,先前早就提醒过你,那些个歪魔邪道的丹药不可信,吃了对身体不好,你总是不信我的。” 温热的汤药顺着景安帝的唇缝下滑,滴滴答答落在了枕边,混着熏香味闻着令人作呕。萧景泰垂着眼眸掏出帕子轻轻擦干景安帝脸颊上的药渍,轻言细语道:“不过这不怪你,你从小就不信我。不单你不信我,太后、母后、朝廷大员也都不信我。他们总是觉得我有不臣之心,想办法将我折了我的人,夺了我的权,将我逐出都城。” 景安帝瞪着眼瞅着萧景泰,他的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又冷又沉。 “其实我说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信服,为何你们都不信呢?你们啊,步步紧逼事事压迫,恨不得我剖开肚子,让你们看看我的心肝才能信我。景安,幼弟,你不知长姐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最初时我也哭过,可后来发现哪,眼泪哭干了,却还是有人笑我:你活该。” “我时常在想,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活该呢?术士批命,说我是天生帝王命格,那时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能做什么主?” 叹了一声后,萧景泰偏过头去重新抽出一条帕子摁了摁眼角:“过去的苦难我就不同你说了,毕竟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是要着眼于未来,你说对不对?” “唔嗯……”景安帝惊疑不定地看着萧景泰,就听萧景泰说道:“如今整个朝堂都知道太子贪腐害人一事了,太子之位肯定保不住了,他这条命多半也是保不住的了。”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8节 景安帝连忙眨眼,萧清旭再不对,也是他付出了心力培养的太子,怎可直接要了他的命?!他总共只有四个皇子,过继出了一个,赐死了一个,唯二的两个,小的那个还是稚童。要是再要了萧清旭的命,谁还能登上大景…… 突然间景安帝愣住了,他眼神奇异地看向了萧景泰:你要做皇帝?!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陛下还没看清形势吗?如今,你说了不算。太子品行不端,气坏了圣上,圣上于重病中下诏,传位于九皇子萧清贤。九皇子年幼,因而命长公主监国。” 景安帝全身的汗毛根根炸起,直到现在,他心中的惶恐才具象化。长公主监国?!她要是监国,小九还有性命吗?! 看着景安帝疯狂挣扎却无法动弹的模样,萧景泰轻笑一声:“别太激动,太医说你若是控制不住情绪,随时都有可能殒命,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啊,终究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我的心没有那么狠,子初是个好孩子,他纯善得不像是我们萧家的人。不过这很好,他能成为一个贤王,能为百姓安身立命,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们大景最杰出的一个皇帝。” 景安帝惊惧地看着萧景泰,四肢乱抖却无法离开床榻一步。眼看他挣扎中拱翻了枕头,萧景泰也不恼,她轻叹一声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身边的案几上,随后一手揪着景安帝的头发向上扯起,一手将枕头轻轻扶正。 头皮传来的剧痛让景安帝暂时看清了状况,不过他抿紧了嘴唇,再也不肯接受萧景泰喂的药。萧景泰也不恼,而是温柔地笑了笑,手指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你看看你,又激动了不是?” “这个决定并非是我要想要的,而是朝臣商议后决定下来的。毕竟国不可一日无主,就连我监国这个决定,也是朝臣们长跪在公主府外求来的。一开始,我并不想要的。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最大的兴趣,就是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唔唔唔唔!!”景安帝激动之下,口角溢出了白色的泡沫。他的目光略过萧景泰,死死看向了窗外。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他的人还没发现?! 萧景泰瞅了他一眼,挪了挪身体向后拉开了距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圣上,别看了。今后不会有人再来看你,你的长子死了,你的太子很快也要死了,你的后宫妃嫔如今自顾不暇纷纷向我投诚求一条生路。” “就连你,生死也只在我一念之间。我不想杀你,毕竟子初现在还太小,还需要你这个父皇撑一段时间。想来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若是易地而处,可能我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不过我还是要善意的提醒你,死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不信啊,咱走着瞧就是了。” 萧景泰缓缓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这时景安帝听见寝殿中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循声看去,只见他最信任的国师正快步走来。 景安帝抖着身体,发出了激动的“唔唔唔”声:国师看我!萧景泰要谋害朕!快传召,杀了她,杀了她!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只见身穿道袍的国师进门后对着萧景泰行了个礼。萧景泰微微颔首,笑道:“有劳国师护住陛下性命,这些年,辛苦你了。” 国师恭敬行了个礼:“能为长公主殿下效力,是老臣的荣幸。” 景安帝瞳孔剧烈收缩着,国师是萧景泰的人?!是萧景泰的人?!他明明是自己从乡间带回来的世外高人啊!为什么! 然而景安帝注定得不到回答了,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萧景泰挥了挥衣袖,端庄地走出了寝宫。 “唔唔唔!” 萧景泰,你回来! 你回来说清楚!! 你回来! * 一夕之间,太子锒铛入狱,太子党杀的杀,流放的流放,都城中的上层再一次经历了洗牌。如果说先前大皇子一脉被拔除时,人们还看不清楚状况,如今大家都能看明白了,这一场政变,最终的胜利者属于长公主和九皇子一脉。 谁都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转而辅佐九皇子。一场足可以颠覆大景的政变悄然结束,百姓们也是看到了官府的告示,才惊觉上头已经变了天了。 不过对于百姓而言,谁坐在上面那个位置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大,他们关心自己的日常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见换了个人做主,生活并没什么变化,大家闲谈一阵后,事情就算过去了。 长公主监国后,原先就跟着她的人身份跟着水涨船高。秦易就是其中之一,原先他在兵部只是个闷头做事的侍郎,手下并没有几个能使唤的人。如今只要他一声令下,半个兵部都能为他调用。 换做一般人,早已趁机笼络人心了,可秦易却请了个长假。没别的原因,问就是:昭勇将军生病了。 这个病,来得还很蹊跷。每日只要睁开眼,他必定觉得恶心反胃,得先吐上两口。吃饭吃晚了,吐;吃得不顺心,吐;走路走多了,吐……总而言之,素来强悍的秦将军得了说吐就吐的毛病。 几日下来,秦易整个人都蔫了。偏偏太医问诊之后,还探不出病因。大碗小碗的汤剂喝下去,英俊的秦将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 简嘉手中端着一盘子糖渍的酸梅子,一屁股坐在秦易身边,心疼道:“老秦,来,吃点梅子压压,看看能不能好一些。” 秦易幽怨地瞅了简嘉一眼:“不吃,你拿走。” 简嘉捏了个梅子,咔嚓咔嚓地嚼着,嚼得满嘴生津梅香四溢:“哎,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老秦啊,辛苦你了。”世上竟有这种奇闻异事,她怀孕,秦易孕吐,真是……太好了。 听那些诰命夫人说,妇人孕育子嗣非常艰难,前三个月恶心呕吐食欲不振,第一关就能让人无比煎熬。有些妇人甚至会吐到生产之前,这日复一日的吐,肠胃都要坏了。 看到简嘉一个接一个的吃梅子,秦易忍不住关照道:“少吃几个,当心倒了牙。” 简嘉咔咔嚼着梅子:“没事,我就想吃几个,你真不要吗?很爽口哦。” 秦易弯腰轻轻摸了摸简嘉的肚子,声音柔软道:“梅儿莫要贪嘴,等你出生之后,爹爹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你多心疼你娘一些,不要总让她吃酸辣刺激的东西。” 感受到温暖的大手在肚子上轻抚,简嘉挺了挺暂时不存在的小肚子:“梅儿别听你爹爹的,你想吃什么只管告诉阿娘,阿娘一定满足你。” 得知自己有身孕的那一天,简嘉痛哭了一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腹中能孕育出一个小生命,更没想到她和秦易的爱情结晶来得这么痛快。先前不知听谁说的,说月事来时会腹痛的姑娘,不容易有子嗣,可是她的孩子就这么来了,还非常健康。 她发誓,会给这个孩子完整的爱,她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小姑娘。 是的,简嘉和秦易无比确定,他们怀的是一个姑娘。简嘉凭的是一种莫名的直觉,当她抚摸着肚皮时,心里就有个声音无比肯定的告诉她:是女儿。 而秦易在得知简嘉有身孕的那一天,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梦,梦中的红衣小姑娘脆生生对着他喊爹爹,让他帮忙折一支梅花。当他告诉简嘉这个梦后,可把简嘉羡慕坏了,她也想见一见眉眼无比像自己的小丫头,也想听她唤自己一声“娘亲”。二人商量了之后,给孩子定了个小名:梅儿。 当林岑来到府上时,就见二人坐在波光滟潋的湖边,一边啃着梅子一边说着悄悄话。听清他们话的内容,林岑哈的一声笑了:“万一是个小子呢?!” 话音一落,简嘉和秦易转头,认真道:“是女儿!”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秦易放下啃了一半的梅子,“你怎么今日来了?可是崔兄有事情要让我们帮忙?” 林岑摆摆手,笑哈哈道:“这倒不是,崔巍还在家里趴着呢,太医说得好好养着,不然要落下病根。我过来是想对你们说一声,过两天我就要离开都城去炽翎军了。到时候要是走得急,就不过来扰你们清净了。” 简嘉愣了一下:“这么着急就要回去吗?” 林岑咧嘴笑道:“我已经离开军中许久了,再不回去,元帅要揍我了。”如果不是崔巍所求的事还没着落,林岑早就奔赴炽翎军了,现在之所以还留着,就是希望能看到崔巍展颜的那一天。 三人闲聊之际,青檀快步走来,凑在简嘉身边耳语道:“郡主,二皇子侍妾在后门,想要求见您一面。” 简嘉愣了一下:“柳思瑶?”不是说萧清旭已经被逮起来了吗?怎么柳思瑶还能到处溜达?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正文就这两天要完结啦。大家想看什么番外,记得留言点哦~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家的方向◎ 在萧清旭被关进天牢之前, 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遣散了府中的姬妾。事实上他先前为了立君子人设,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先前他和柳思瑶二人虽然高调, 但是柳思瑶并没有名分,因而她因祸得福,顺利地离开了太子府。不仅如此萧清旭还给了柳思瑶一大笔银钱, 足够她安身立命。 一般人落到这种境地, 只会拍拍胸口觉得自己福大命大, 早些拿了钱离开是非之地了。然而太子入狱半个月, 柳思瑶非但没有走,还在想办法找关系想要进天牢见萧清旭一面。 思来想去, 如今只有嘉儿能帮助自己了。长公主监国,嘉儿是长公主的养女, 若是嘉儿都不愿意帮自己,她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萧清旭了。 记得上次见柳思瑶时, 她依然面色红润模样娇俏。只是三四个月不见, 柳思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小脸上半点血色也不见。明明春光已经转暖,她身上却裹着一件厚重的大氅。光是行了个礼,她都气喘吁吁,像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简嘉大吃一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青檀姑姑更是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了简嘉身前。如今郡主是双身子,若是被过了病气就糟了。 柳思瑶扯着失了血色的嘴唇苦涩一笑:“嘉儿, 我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无礼,我想见一见萧清旭。我实在找不到门路了, 哪怕再同他说一句话, 都是好的。”说着她捧着随身携带的布包递给了简嘉,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给你,你能帮帮我吗?” 简嘉愣了一下,太子倒台之后,他的门客部下唯恐牵连到自己,能跑的早就跑了。不能跑的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同萧清旭撇开关系,柳思瑶是不是傻?难得萧清旭为她考虑放她自由,她却要回头见萧清旭一面? 见简嘉沉默了,柳思瑶笑容越发温柔,“嘉儿,我怀孕了,如今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说着她抖开了身上的大氅,让简嘉看清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简嘉一惊连忙后退几步,左右一看,见四下只有青檀姑姑她才松了一口气:“你疯了?!”若是被人得知太子的女人有了身孕,就算柳思瑶长出双翅,都别想飞出都城。 往常柳思瑶听到这话,水做的她必定红了眼眶泪雨连连,可现在,她眼神坚定,脸上笑容不改:“是啊,我也觉得我应当是疯了。先前那么渴求自由,想方设法都想离开都城,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之前在太子府时,我听见太子和他的门客说的那些事,心里吓坏了,心想,我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一个狠毒的男人?他不是我的水生哥哥,也不是我熟悉的太子哥哥,我不要和这样的人过日子,我想走。” “可……当他放了我自由,看他锒铛入狱,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嘉儿,我不知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就是想看他一眼,听他说一句话。哪怕他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为天下人所不容,可是他对我是好的。” “我就想告诉他,我这段时间想了很久很久,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带他离开都城,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小地方,我会将他养大,将他教导成一个好孩子。” 离开太子府的那一日,萧清旭亲手将一叠银票交到了她的手中。他告诉柳思瑶,自己没有活路了,希望柳思瑶能好好活下去。若是她不愿意生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怪她。 柳思瑶低下头,眼眶中终是泛起了泪痕。就在简嘉觉得她会痛哭时,她偏过头忍下了情绪:“嘉儿,你是我最后能求助的对象。最近这段时间,我尝试着走了很多关系,可是他们都不理我。” 简嘉目光沉沉地看了柳思瑶一眼:“若是,我帮不了你呢?”她虽然被封为了郡主,可从来不管朝堂之事,让柳思瑶见废太子这事,显然不是她能办到的。 柳思瑶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前几日,宝宝在我腹中动了,我想着,让他摸一摸,让他知道,我们的孩子很乖很好。若是嘉儿你帮不了我也没关系,只能算是他和这孩儿没缘分,不能看着他出生,不能亲手抱一抱他……” 得知自己怀孕之后,萧清旭乐疯了,他日日都会到自己房中来,贴着肚皮小声和尚未成形的孩子说话。可那时自己得知了萧清旭的所作所为,对他又惊又怕,总是格外抗拒他的触碰。如今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可萧清旭已经去了天牢,再也不能隔着肚皮轻抚她的孩子了。 闻言简嘉沉默了很久,她也是个母亲,虽然梅儿还没在肚子中闹腾,可是每一天她和秦易都会摸摸肚皮和梅儿说几句话。柳思瑶的心情,她很能理解。若是有一天秦易锒铛入狱,她也会不顾一切想办法,去牢中见一见秦易,希望他能摸一摸两人的孩子。 “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承诺,我得先问问娘的意思。你将你的住址给我一份,等有消息了,我派人去找你。我先说明了,我帮你,不是因为和你有多深的情分,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闻言柳思瑶绽开了灿烂的笑颜,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了:“嘉儿,嘉儿谢谢你。”她将手中的布包往简嘉手中塞去,“你收下这个,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良心不安。” 简嘉摆摆手,严肃道:“你比我需要这笔钱。” 离开昭勇将军府后门时,柳思瑶一边笑一边哭,这半个月她求遍了能求的人,可很多人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只有嘉儿愿意帮助自己,这份恩情,她记下了。若是将来嘉儿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报嘉儿。 目送着柳思瑶的身影消失在后巷中,简嘉扭头对青檀姑姑眨了眨眼:“姑姑,这事能帮忙问问娘的意见吗?”顿了顿后,她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暗中派两人人保护一下她,说起来她肚子里面怀的也是皇室血脉。”萧清旭确实不是个东西,可他的孩子是无辜的,说起来那孩子还是皇室血脉,理当照拂。 等青檀姑姑离去之后,简嘉叹了一口气,坐在了院前的躺椅上悠悠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这个反派女配,竟然会帮着原书女主去牢狱中探望男主。这事说出去谁能信啊? “说起来……原著作者为什么要安排萧清旭这样的人做男主呢?”不过这已经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了,转念之后,简嘉摸了摸肚子:“梅儿想吃什么?嗯?酸辣粉?行!咱顺便给你爹也来一份去!” * 长公主几日后传来了消息,允许柳思瑶入天牢。事实上她早已知晓柳思瑶有身孕之事,若不是她暗中关照,柳思瑶早已和她腹中的孩儿遭遇不测。 亥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天牢外,秦易首先跳下了马车,当他站稳后,便伸手将简嘉抱了下来。简嘉身后跟着侍女打扮的柳思瑶,柳思瑶手中提着食盒,闷着头不敢四下张望。 来时简嘉就已经对她说过了,在见到萧清旭之前,自己一句话都不能说,免得落了别人的口舌。柳思瑶谨记于心,今日一见可能是她和萧清旭最后一见,她很珍惜。 入天牢前,秦易眉头皱起,“嘉儿,真要进去吗?天牢污秽,你能受得了吗?” 简嘉笑道:“没事,梅儿不是胆小的孩子,她可是昭勇将军的女儿,区区血腥污秽难为不了她。”既然答应了柳思瑶,做戏就要做全套,在口鼻间带上自制的口罩后,简嘉随着狱卒的指引进了天牢。 天牢中的犯人不少,多半是被拉下马的太子党。简嘉他们一进去,就听见旁边的牢房中传来了哀哀的求饶喊冤声。作为废太子,萧清旭的牢房自然要比普通的牢房条件更好。他的牢房位于天牢天字号,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天字号牢房前竟然还有一个简易的会客室。 简嘉和秦易停在了会客室中,“他在里面,你进去吧。只有两炷香的功夫,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柳思瑶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提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进了牢房。没一会儿通道中传来了一声惊呼:“瑶妹,你怎会在此!” 接下来,说话声明显小了。简嘉二人也不着急,他们慢悠悠在会客室的简单椅子上坐下。刚刚坐稳,通道中传来了一高一低的脚步声,循声看去,只见一身华衣的崔巍迎面走来。 崔巍甚是惊奇:“我就说在门口看见你们家的马车了,你们怎么来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吗?” 简嘉笑了一声:“这话该我们问你,你屁股好了?能下地了?” 崔巍哈哈笑了两声,熟练地在二人身边坐下,毫无形象地翘起了二郎腿:“刚能下地,求了夫子许久,他才许我来探一探萧清旭。你们怎么不进去?” 简嘉道:“我们是送柳思瑶来见萧清旭的,等他们说完了话,我们就撤了。” 听见柳思瑶的名字,崔巍的面皮古怪地抽了一下,他连忙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挨了仗刑后,他在昏沉之际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中他在鸡鸣镇遇到了柳思瑶,从此茶饭不思对柳思瑶爱不释手,为了让柳思瑶达成所愿,他倾尽所有,最后甚至放弃了复仇的计划,只求柳思瑶和太子能相亲相爱。 醒过来之后,崔巍恶心坏了。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喜欢上了柳思瑶那样的农女? 哦,梦中也有秦易,他聘了秦易做事,只知秦易家中有个悍妇,秦易辛苦赚来的银钱全部被那悍妇贴给了娘家。最后那悍妇得罪了太子,被太子当街杖杀,还是秦易背着她的尸身回了家。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89节 梦里出现了太多人,太多事,他的胸口像是被压着巨石,无数次在梦中呐喊着快醒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犯傻。好在双眼一睁,那只是一场梦,他的心里才踏实了许多。 干等着也无聊,简嘉想了想后问道:“吃东西吗?”说着她摸了摸袖子,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堆的坚果和蜜饯。 崔巍捏起一枚橙黄色的蜜饯咬了一口,俊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呸呸呸,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酸?” 秦易看着崔巍呸的模样,胃口又开始翻腾了。可怜的秦将军疾步走到会客室角落,哇的一声吐了。 崔巍无辜耸肩:“这……不能怪我吧?秦兄这情况还得持续多久啊?” 简嘉轻拍着秦易的后背,笑道:“可能再吐几日就好了,也可能要吐到我生产那一日,这就不得而知了。” 崔巍唏嘘:“秦兄辛苦了。” 说了一阵闲话后,崔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的百货超市重开了。我把许灵生招来给我当管事了,他有些才学和能力,有他在能帮上大忙。” 简嘉眉头一挑:“哎呀,恭喜啊!希望百货超市生意能越来越好。” 崔巍得意地展开扇子:“那是当然,如今我可是皇商了,那招牌在超市门口挂着呢,生意只会越来越好。放心吧妹子,咱签的合约依然有效,等到了年底分红一定少不了你们的。” 简嘉眉开眼笑:“好呀!对了,朗儿通过院试了,院试第一名哪。等他回来之后我们要庆祝一下,到时候来喝酒!” 崔巍瞬间笑开了花:“我就知道秦师弟可以,他若是考不中,真是枉费了那么多师兄为他开的小灶。”秦朗是个妙人啊,这孩子很有眼力劲,当时他受仗刑时,要不是秦朗适时嚎了一嗓子,可能他的屁股还得继续遭殃。 就在三人聊得不亦乐乎时,狱卒快步走了进来:“郡主,将军,崔公子,探视的时间到了。” 崔巍:…… 不是,他还没来得及进去呢!这……到哪里去说理啊? 离开天牢时,崔巍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忍着痛来到了天牢,竟然没能奚落萧清旭几句,他心里实在不舒服。不过看到柳思瑶通红的双眼,他的心情又神奇地恢复了。 比起看萧清旭那倒霉玩意,崔巍还是更愿意和亲朋挚友谈天说地。 柳思瑶被三娘安排的人接走了,她会趁着夜色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分别之际,她对着简嘉千恩万谢:“嘉儿,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们,此生我再也无法圆满了。” 简嘉微微颔首:“你多保重身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如果不出所料,她和柳思瑶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能让萧清旭的孩子活下来,已经是三娘最后的仁善了。 等柳思瑶离开后,他们也该回家休息了。简嘉和秦易坐在马车上对崔巍挥手:“过两日来吃酒哈,别迟到了!” 崔巍翻身上马,拖长声音道:“知道啦——你们两注意安全!” 眼看崔巍骑着大马身影消失在街道上,简嘉哭笑不得地握住了秦易的手:“他竟然让我们注意安全,他说反了吧?他才要注意安全,你说对不对啊老秦。” 秦易胃里翻腾:“嗯……” 简嘉很有经验地塞了一块杏脯到秦易口中,轻轻拍了拍秦易的后背后,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庆幸道:“加油老秦,等梅儿出生,你就解放了!” “轰——啪——” 一朵绚烂的烟花突然绽放,璀璨的烟火照亮了二人前方的路。简嘉和秦易抬头看向灿烂的烟火,两人眼中都有两团闪亮的光团。 “好看!”简嘉侧头在秦易肩膀上蹭了蹭,“这朵烟花真好看啊,等梅儿满月的时候,我们也给她放大大的烟花好不好?” 秦易想了想后说道:“等梅儿满月的时候,我想在我们家中给她点上红灯笼。”灯笼散发的光亮虽然小,可是那却是他心中最美最温暖的光。今后不管梅儿身处何处,只要眼前还有萤火之光,就能找到前行的道路。 “嗯!好啊好啊!” “汪汪汪——”前方传来了几声狗叫声,简嘉和秦易看去,只见大黑和大花不知何时找了过来。两条狗亲热地摇着尾巴,在两头高头大马身边转着圈。 秦易抖了抖手中的缰绳,轻轻握住了简嘉的手:“走,我们回家去。你肚子饿了吗?给你煮鸡汤馄饨?” “轰——啪——”又一朵璀璨的烟花凌空绽放,璀璨的华光将马车的影子拉长。 马车前行方向,就是他们的家。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敲下正文完结四个字的时候,阿聋心里很舍不得。 秦易和简嘉的故事就到这里啦,感谢大家一路陪着二人成长,看着他们从生疏的猎户和农女,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家人。他们乘着时代的光环成就了自己的事业和幸福,整个过程中不忘初心恪守底线。 他们是幸运的,幸运的遇到了合适的人,幸运的有了大家的陪伴。 而阿聋也在创作过程中遇见了可爱的小伙伴们,有了你们的鼓励和支持,阿聋才能稳稳写完全本。 接下来还有几个番外,阿聋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今天评论区会有红包包掉落,记得拾取哦。 下一本阿聋想写这个故事: 《陪大佬东山再起》 师乐安穿越了,好消息是穿成了门第显赫的世家贵女,还被圣上赐婚给了当朝三皇子。坏消息是,三皇子谢慎之造反失败要被流放至荒蛮之地,而她的娘家显然不准备捞她。 双眼一睁时,师乐安就见她那便宜夫君平静的对自己说:“我知你不喜欢我,这是和离书和盘缠。你同我和离之后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他答应我会安顿好你,做个妾室也好过随我流放三千里。” 师乐安摸了摸下颚:“把舆图拿来,让我看看离都城三千里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 权利的斗争向来杀人不见血,谢慎之意料之中地败了。按计划,他需要被流放三千里,直到皇帝发现自己是冤枉时,他将迎来最大的转机。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除了他的夫人师乐安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拿钱走人。说起来,他和师乐安的婚姻来自于一场不入流的算计,他不喜欢师乐安,师乐安也有意中人。原以为她会趁机离开,结果她非但没有走,还给了自己大大的惊喜。 落魄时最容易看透人心,渐渐的谢慎之发现,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师乐安的身影,他的心上慢慢的住进了一个人。 佛口蛇心狠人女主x隐忍蛰伏腹黑男主 这是我从没尝试过的人设和故事,有兴趣的小伙伴能帮忙点个收藏吗?不出意外的话,阿聋会在三月份开文来着~ 第98章 番外一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经过长达半年的审讯, 太子贪腐杀人案终于水落石出。萧清旭被赐鸩酒,长公主仁慈,留他一个全尸让他葬入皇陵。 看着提着食盒进入监牢的崔巍, 萧清旭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没想到,最后是你来给我送鸩酒。” 崔巍将食盒放下, 似笑非笑地扫了萧清旭一眼:“那你可说错了, 稍后会有宫人给你送鸩酒, 我只是求了长公主一道旨意, 在你死之前送你一程。” 在天牢中呆了半年,萧清旭早已不复先前的风神俊秀。他的面颊已经瘦得能看到颧骨, 身上的衣袍也格外宽大。听到崔巍的话,萧清旭倒也不恼:“你来送我也是好事, 我知你心里有怨气。来吧,今日不管你骂我多脏, 我都接着。” 崔巍白了萧清旭一眼, 弯腰打开了适合。看到食盒中黑色的酒壶,萧清旭暗沉的眸子中闪出了一丝奇异的光亮:“桂花酒?” 崔巍不紧不慢地将黑色的酒壶取出,又从食盒下方取出了几道下酒的小菜:“嗯,满堂彩家的桂花酒,还有葱油蚕豆、白切羊羔、金丝肚和酥炸脆。” 萧清旭微微颔首,慢慢坐在了崔巍对面:“他们家最美的就是桂花酒和这几道菜,很好。” 桂花酒入酒盏发出了清冽的声响, 浓郁的桂花香溢出。崔巍端起酒杯同萧清旭轻轻一碰:“干了。” 萧清旭仰头将杯中的酒浆倒入喉中,呲牙道:“好酒, 还是那个味道!” 崔巍品了一下后微微摇头:“他们家换了主厨, 酿出来的酒有一点酸味, 你再品品?” 萧清旭给自己添了一杯后细品,半晌后摇了摇头:“我的舌头向来没有你的灵,你知道的。” 崔巍笑了:“那挺好,想必你也吃不出这几道菜的不同了。还记得吗?这几道菜都是当年我们最爱点的,当时我在天应书院求学,只要你得空,我们就会去隔壁的满堂彩叫上几道菜和一壶酒。” 萧清旭端着酒盏怀念道:“啊,记得,怎会忘记呢?”那时候他还不是太子,崔巍却是皇商崔氏风华正茂的嫡子。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接近崔巍,得到了他的认可和追随。可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算计而来的,终究不属于自己啊。 崔巍捏起筷子夹了一块羊羔,沾了醋后放到了萧清旭面前的碗中:“这是你喜欢的羊羔,尝尝吧。”原以为再见萧清旭,他心中会有很强烈的情绪,他会愤怒,会质问,甚至想要抓着萧清旭的衣袍问他害死那么多人,会不会晚上睡不着觉…… 然而让崔巍意外的是,此刻他很平静,平静到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静静地同萧清旭吃上一杯酒。 倒是萧清旭心情有些复杂,喝了几杯后,他放下了酒盏,欲言又止地看着崔巍。崔巍抬眼看去:“嗯?有话直说。” 萧清旭垂下眼帘,不敢同崔巍对视:“崔怀善,你恨我吗?” 不等崔巍回答,萧清旭叹了一声,起身慢慢踱步:“应当是恨的吧。若不是我,你会成为一代名臣。金榜题名娇妻美眷,你的璀璨人生,因为我而结束了。” 好问题,崔巍夹了个蚕豆嚼了嚼:“嗯……最初的时候恨得要死,做梦都恨不得把你吊起来打,恨不得早日将你拉下太子之位,让你尝尽人间冷暖,让你痛苦懊悔。” 吐出蚕豆皮后,崔巍展颜一笑:“不过现在我不恨了。” 萧清旭苦笑道:“是因为我已经得到报应了吗?” 崔巍爽快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失去的不过是官身,你失去的是整个大景。你付出的代价比我付出的更加惨痛,我很乐意见到你如今的模样。……” 崔巍顿了顿后,有些难过道:“就是可惜了那些被你害死的盐商,你一条命,抵不了他们的身家性命。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人死之后真的有黄泉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在黄泉路上遇到陈实他们一行,就能感受他们的怒火了。不过转念一想,你还是不要和陈实他们遇到比较好。陈实他们应该投个好胎,而你不一样,你要入的是畜生道呢。” 萧清旭哭笑不得,眼神复杂道:“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坐在崔巍对面后,萧清旭又给自己倒上了桂花酒:“可能你不信,当时我确实想将你当成我的心腹来培养,想让你成为我的肱股之臣。只可惜后来……一切都失控了。” 崔巍眯了一口小酒:“不可惜,道不同终究会分开,即便你能瞒我一时,你瞒不了我一世。有时候我也在想,没能参加殿试真是太好了,若是我成了状元入了翰林成了你的心腹,为你做了黑心事,那才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萧清旭沉默了,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悠悠吐出一口带着酒味的浊气:“我以为,我能慢慢改变你。你的正义迟早会随着时间消退,朝堂会让你变得越发圆滑。到了那时,或许不用我刻意要求你,你就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崔巍笑着摆摆手:“有句话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朝堂关系千丝万缕,确实会让我伤神。可是让我做违心事,我也是做不到的,别说我年幼,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想做的事我依然不会做。” “可能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天真可笑,可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之前我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我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会突然变成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头。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突然变成的,你从一开始就是那样。只是你学会了伪装,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谦谦君子,伪装成了我期待的模样。这点看来,我是不如你的,萧清旭,某种程度上,你真的很厉害。” 若是崔巍没能傍上长公主,或许他会眼睁睁看着萧清旭坐上皇位,那时他会怀揣着满腹的愁绪了此残生。梦里的他就是那样的,放下了尊严和骄傲,也放下了为陈实他们讨公道的决心,他见不了虚伪的花团锦簇,后来找了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痛苦地活着。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之后,还能看见萧清旭颓丧的脸和落魄的面容。 萧清旭抿了抿唇,再一次咽下了酒水:“嗯,你说得对,是有点酸。” 眼看叙旧的时辰快到了,崔巍起身慢慢收拾了东西。晃了晃酒壶后,他将酒壶留了下来:“还有半壶酒,留给你压一压。”听说鸩酒苦如黄连,希望桂花酒的这点香甜,能让萧清旭走得安稳一些。 收拾好了食盒,崔巍起身一瘸一拐向着牢门的方向走去:“其实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考上举人之后,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着,我将来要怎么辅佐你,怎么做才能让大景成为太平盛世。我想了很久很久啊,那时候每天睡着都是笑醒的。萧清旭,你对不起的不只是我,还有无数对你抱有了期待的人……” 崔巍的身影逐渐消失,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萧清旭靠在栏杆前,努力想要听清他最后的话语,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听见嘈杂的悲鸣声。 崔巍离开后很久,萧清旭才慢慢踱步到案桌前。他握住酒盏,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酒浆入喉,萧清旭苦涩一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一出天牢的大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崔巍身上的情绪飞快消散,他打了个哆嗦:“哎哟,好热!” 金彪的声音从一边的马车上传来:“是啊东家,今天特别热。您快上车吧!”自从林岑去了炽翎军后,崔巍便从他的镖队中选了金彪来给自己做护院。金彪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做护院绰绰有余。 马车慢慢启动,金彪扬起鞭子:“东家,我们要去昭勇将军府吗?” 崔巍应了一声:“嗯,今天秦将军休息,我找他们说说话。” 将军府后门敞开着,当崔巍从马车上下来时,就见萧子初和秦朗他们从门里冲了出来:“快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崔巍手一伸,便拽住了跑在最后的萧子初:“嗯?你们去哪里?” 卷王穿书成反派女配(美食) 第90节 萧子初急急地说道:“吴师兄在天应书院开了验尸的课程,去晚了就抢不到前面的位置了。” 半年内,天应书院新开了几门课程,授课的是内阁或者六部官员,他们除了教授学子们课本上的知识,还更加注重实际运用。就比如吴墉的验尸课,名字虽然不好听,可是效果非常惊人。谁能想到通过尸体上的细枝末节,能推测出一个人的生平经历和他的死因? 崔巍松开手,萧子初瞬间跑远:“朗儿成章等等我——”奔跑间完全不见圣上威仪,只见到了勃发的生机和活力。崔巍微微外头看向三个孩子奔跑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 当然,朗儿和成章比他幸运,萧子初懂人间疾苦,他会茁壮成长,长成一位仁善贤明的君王。 刚迈入秦家院内,一阵炸物的香味便霸道冲入鼻孔。崔巍提声唤道:“秦兄,嘉儿,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呢?” 秦易快步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中捏着炸东西专用的长竹筷:“来得正好,嘉儿要吃小螃蟹,我们正在炸六月黄。”面容略略丰盈的简嘉挺着肚子从秦易后方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只炸好的螃蟹:“快来,刚炸好!苏城送来的螃蟹,吃起来好香。” 崔巍笑了:“听说螃蟹性寒,你少吃几只。” 简嘉扬起眉毛:“放心吧,有太医看着呢。” 二叔编织好的精美竹器中装了满满一篓子炸好的六月黄,崔巍突然想起前几年在秦家老宅吃到的油炸山螃蟹,别说,六月黄吃起来好像确实少了山螃蟹的那种鲜美。 嚼了几只螃蟹后,简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今天收到了苏城的传信,说是柳思瑶生了个儿子。不过那孩子出生有些弱,得好好养着。”也不奇怪,柳思瑶孕中出了那么多事,难免忧虑不安。 崔巍眯了眯眼:“巧了不是,我刚从天牢看完萧清旭回来,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到这个消息。”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想必黄泉路上都走不安宁吧? 秦易熟练地翻着油锅中裹了面糊的螃蟹:“你去送他最后一程了?” 崔巍笑了一声:“是啊,送了,今日之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好奇怪啊,我本来觉得我应该很高兴,可是为什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简嘉想了想:“因为你曾经真心待过他。”他们本可以从挚友变成君臣,最后却分道扬镳,怎么能不令人唏嘘? 崔巍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眼神怅然地看向了窗外:“是啊。” 简嘉和秦易最见不得崔巍伤春悲秋的模样,二人对视一眼后,将油炸螃蟹放到了崔巍面前:“别难过啦,来,吃螃蟹。对了,听说你有个庄子避暑不错?过两天能去避暑吗?” 崔巍的折扇猛地合上:“行啊,我安排一下!” 窗外蝉声阵阵,正是夏日好时节。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了,我的小可爱们视金钱如粪土,红包包炸都炸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