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家的病弱美人[末世]》 第1章 《大佬家的病弱美人【末世】》作者:许叁字【完结】 简介: 【娇弱聪明学生受x高冷不近人情大佬攻】 世界上最糟糕的两件事:前男友劈腿,跟末世突然到来。 时黎知偏偏两个都中了,幸好他的运气一向不错,被变异人追着也没死。 时黎知拍拍胸口:“谢谢您,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秦乌冷冷打量他一眼:“原本你应该叫我秦叔叔。” 时黎知:“……”被前男友的叔叔救了应该怎么办?在线求解答,挺急的(シ_ _)シ part1:时黎知有个苦恼,秦乌太高了,每次被叫去跟秦乌一起出任务,他说话总是要很大声。 忙了一天,他太累了,谁来劝他都不想开口了。 秦乌:“怎么不说话?觉得委屈了?” 时黎知一脸莫名,但是不想开口,也不想仰头。 谁知道下一秒视线猛地拔高,他被秦乌掐住腰抱了起来,手臂垫在臀下,是个抱小孩的姿势。 时黎知:“!!!” 秦乌:“还委屈吗?” 时黎知涨红了脸,纤细的手指撑在秦乌沾满血污的肩膀上:“不委屈,你…你快放我下来!” 第一章 末日救援 “黎知!怎么办?这边也有!”蔡永星哭丧着脸指着高铁站出站口的电梯。 他的腿像被抽走了骨头,软得只能依靠墙才能勉强站直。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昨天还是好好的,半夜手机突然发送警告。 全宿舍的手机都在振动,催促他们马上乘坐高铁离开江平区,这趟高铁中途不曾停车,一路开到了隔壁合东省。 高铁上有人感染,凭空长出三只手,追着车厢里的人跑,被抓伤或是被咬到都会立马变异。 与电影里播放的丧尸病毒异常相似,蔡永星不敢相信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会出现末日。 高铁站内白洁的墙壁上随处可见的污血,令人作呕的恶臭,还有亮得刺眼的白光,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别慌。”时黎知也很累,他们已经在高铁站内部绕了半个小时了,再继续追逐战他们都得死在着儿。 心脏承受了巨大的负荷,导致他不得不微微弯腰,瓷白的脸被汗水打湿,洗得那双桃花眼越发清亮。 他快速环望一圈,两个出口,电梯门口堵着的怪物很多,电梯门打不开,他们不能去那边。 反而是宽大的楼梯零星站着几个摇摇晃晃的怪物。 “从那边!”时黎知费力地直起身体,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那边跑,身后却没再响起追逐的脚步声。 他回头,与泪流满面的蔡永星对上视线:“我跑不动……呜呜,黎知,我跑不动了,我腿软,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咳咳咳……” 蔡永星软倒在地,满脸的绝望,他只是一个正常的大学生,什么末世,什么怪物,他活不下去的! “你去那边躲着。”时黎知重新折返回来。 楼梯那边的怪物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也很慌,但是还算镇定。 蔡永星泪眼朦胧地顺着时黎知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楼梯下方的一间休息室。 修得很隐秘,里面应该没有人,他擦了把脸,求生欲支撑他重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打开门钻进去。 短短几秒,怪物已经离时黎知不到二十米了。 他们没有思维,只会冲着活人“啊啊”乱叫。 撑着地板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地面上的血阻碍了逃命,时黎知往平台边上迈过两步。 冷静地盯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来不及了,早晚都得死,死他一个心脏病也比蔡永星那个正常人死掉要好。 “啊!”长着三条腿的怪物大长着嘴,变异的舌头从裂开的嘴里探出来扫向时黎知,猩红的舌头上布满白色粘液。 就是现在!时黎知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手臂,撑着边沿的栏杆果断地翻了下去! 运动鞋鞋底还算结实,踩在铁栏杆上做了个缓冲,时黎知耳边刮过凌厉的风声,那条恶心的舌头堪堪擦过他的身体砸在了后方的墙上,粘液瞬间腐蚀了那块墙壁。 是他想得太好了,本以为可以借着踩踏栏杆安全落地。 谁知道栏杆上也全是怪物的粘液和人类的鲜血,滑溜溜地根本踩不稳。 提心吊胆勉强踩中两下,时黎知重心不稳侧身栽了下去。 此处离地面足有两三米,右手护着心脏,上臂和肩膀狠狠撞在地上。 短暂的失神过后是剧烈的疼痛,时黎知用完好的左手撑起身体,右手又痛又麻,使不上一点力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台子下也有几只落单的怪物,听见巨大的坠地声,正吼叫着朝时黎知的方向冲过来。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嘴唇苍白,紧抿着四处张望。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当武器?他不怕死,但也不会放弃寻求生路。 再往前走就是高铁的车轨,往后是…往后有个保安的休息室! 脚步踉跄一下,深吸一口气钻进去找到一根棒球棒。 左手还能用,既然老师安排了他们来合东省,证明这边肯定有国家救援队,再不济也会有防范措施,他们会来高铁站救人吧? 腥臊的气息扑面而来,时黎知反手挥动棒球棍。 第2章 怪物没防备,被打出去一大截,本就扭曲的脸更加歪斜,裂口的太阳穴中露出白黄的脑浆,嘴里“啊啊”地吐出浊气。 太恶心了,哪怕从下车到现在看到不下百个奇形怪状的怪物,时黎知依然会生理性反胃。 干呕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子躲在门框后,死死地盯着怪物,拿着棒球棍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发抖,眼前朦胧发黑。 他快撑不住了,再有几秒钟,等怪物冲过来,他一定会死在高铁站。 怪物懵了两秒,浑浊的眼睛锁定了活人的方向,脑袋后伸出一只变异的长长的手,“呜”了一声冲过来。 时黎知关上门,抬起棍子挡住破洞中伸出的长手,将怪物拦在门外。 透明的玻璃门在“咔嚓咔嚓”的一寸寸碎裂。 碎玻璃割伤了时黎知的手,他拿不稳棒球棍,门被那只手用蛮力打开,他眼角溢出生理泪水,拼尽最后的力气喊了声: “有人在吗?救援队还没到吗?” 没有人回应,空旷的高铁站回荡着他孤单的嘶哑的声音。 生命的最后几秒,时黎知心想,还不如留在江平区,至少能跟爸妈死在一起…… “啊!”刺耳尖锐的痛嚎从怪物嘴里发出。 抬手捂住眼睛,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周围又变得安静。 时黎知睁不开眼,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否则他的心脏会撑不住的。 “还能不能站起来?”清冷如冰泉的好听的声音在时黎知的头上响起。 是幻觉?时黎知费力睁开眼睛,下一秒又眯成一条缝,头顶的灯泡太刺眼了。 狭小的休息室内一片狼藉,碎裂一地的玻璃,杂乱的物品,怪物腥臭的血液。 这些脏污都没能吸引秦乌的视线,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地上躺倒的少年身上。 洁白的t恤浸透了鲜红的血液,有少年本身的,也有怪物的,干净漂亮的样貌,紧皱的眉头,苍白的嘴唇,浑身正细细地发着抖。 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如果不是恰巧看见了少年对付怪物时的果敢,秦乌觉得,自己一定会对这少年有偏见。 “能动吗?我是救援基地的秦乌。”秦乌说完,利落地蹲下,揽着少年的腰扶着他站起来。 那截腰出乎意料的纤细,再往下,髋骨凸出硌着掌心。 秦乌在心里做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一个营养不良的厉害的少年。 直到被人扶起,时黎知才敢确认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睛一亮,身体疲累,但是精神一下子恢复了。 他很用力地应了那句问话,但是声音很轻:“我叫时黎知,抱歉,我现在没有力气……” 第二章 最好看的 睡梦中,时黎知恍惚感知到自己在一辆车上,路途颠簸,脊背接触到的垫子不太平整,硌得他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找回意识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已不在怪物横行的高铁站了。 目之所及是洁白的诊疗室,他正躺在室内唯二的一张病床上,床边是一架巨大的机器。 跟每次去医院检查心脏的时候看到的很像。 “你醒了?”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儒雅男人朝着床边走来。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时黎知需要认真辨别才知道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时黎知干巴巴地“嗯”了声。 “不用紧张,你现在位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男人更靠近一点,但是仍然在正常社交距离内。 时黎知嗅到他身上有股很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努力抓着床头的架子坐起来,咳了两声后开口问: “我现在还在合东省吗?” 男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诧异了一瞬,莞尔道:“自然,你现在就在合东省一个市内的柳山县。” 时黎知低头看了眼身上脏乱的衣服,回忆起了高铁站的一切,他有些急迫地翻身下床:“医生,高铁站!高铁站还有我的朋友,他躲在楼梯口的小房间里了!” 他被人救走了,但是蔡永星还在那儿! 闻言,医生只是放下手中的记录表,扶着时黎知重新坐下,温声道:“没有关系,救援队会仔细搜索高铁站的每一寸,你的朋友…如果活着,他会来到基地的。” 和缓的语气配上儒雅的面庞,渐渐安抚了心慌的时黎知,同时,他总感觉,医生所说的话中,似乎别有深意。 “检查完了吗?” 医疗室的门第二次被推开,这回的脚步声相较于医生的沉重了不少。 这个脚步声带给时黎知难以言喻的心安,他的视线越过医生的肩头望向门口。 那是一个非常高大俊美的男人,剑眉、瑞凤眼,冷硬的面部轮廓,还有一身宽大的迷彩服也盖不住的肌肉线条。 “秦乌。”时黎知喊出迷糊中听到的那个名字。 “醒了?不错。”秦乌下意识将视线放在病床上,这才发现下午送过来还奄奄一息的少年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精神。 对上了视线,时黎知才发现秦乌的眼睛是偏向碧绿色的,仔细一看,骨骼轮廓挺拔,确实有些像混血。 “这是最近送来的精神状况最好的病人。”医生也夸赞了一句。 “曲医生的医术不错。”秦乌平静地夸了一句,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他在有意恭维。 第3章 “小事,不过他的心脏不太好,有先心,如果要带过去出任务的话务必小心。”当然最好是不要出任务,留在基地打杂的人也不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有没有怪物的抓伤?”秦乌的绿眼睛瞥向紧张呆坐的时黎知。 看着像是吓傻了,实际上冷静地很,还敢直接迎上他的视线。 这少年挺勇敢的,留在后勤部可惜了,带在身边将来指不定有大用处,正好队伍中少了动脑子的角色。 “没有,都是小擦伤,右胳膊的软组织挫伤有些严重,静养两个星期差不多。”曲医生叹了口气,没再劝慰。 秦乌没再问别的,走到床前放下手中的袋子,修长的手指掐着时黎知的下巴,歪过来歪过去查看一番:“给你两分钟,换好衣服跟我回基地作战部。” 不是个问句,这是命令,透着不容拒绝的上位者的气势。 “嗯……”时黎知有些不满地偏头挣开对方的手,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脸。 就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秦乌没什么反应,但是也没转过身,而是低头看了眼腕表,意思很明显。 时黎知也不矫情,利落地换好衣服,那是一套新的白衬衣休闲裤,穿在身上刚刚好。 将少年脱掉衣服后的身体看了个遍,秦乌肯定了这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回去后得让食堂不要克扣他的饭菜。 如此想着,他自然而然地俯身搂住时黎知的腰将他抱起。 “等…等等!”时黎知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秦乌的脖子,白皙的脸上立马泛红,“你!我可以自己走!” 这种抱小孩的姿势是要干嘛,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安静点,你走得太慢了。”秦乌箍住他腰的手很紧,时黎知尝试挣脱,但是无济于事。 还说没伤,大腿上全是碎玻璃割伤的小伤口。 怀里的人不安地扭动,秦乌皱眉,非亚裔的那份血脉使他看起来很凶,时黎知瞥见,不敢再动,只好有些委屈地乖乖扶着秦乌的肩膀。 不能动,说话总该可以吧?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时黎知尽量忽略屁股下结实的小臂,大脑飞速运转,“你们是国家的救援队吗?” 秦乌:“不是,民办。” 时黎知:“哦,那高铁站的活人你们全都救出来了吗?有没有一个叫蔡永星的啊?” 秦乌:“不清楚,我负责的区域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呢?时黎知跟蔡永星在一个区域。 蔡永星没有得到救援,时黎知稍微用点心思就理解了曲医生话里的深意——蔡永星死了。 鼻头一酸,时黎知盯着秦乌的耳朵看了好一会儿才熬过那阵泪意。 哑着嗓子接着问:“隔壁的江平区全部沦陷了吗?” 秦乌迟疑了两秒,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另一只手顺着时黎知的脊背拍了两下:“派了救援队过去,暂时没有回信。” 这一刻秦乌想的是时黎知的父母被困在了江平区生死未卜。 虽然他不懂亲情之间的牵绊,但他仍然对此刻柔弱的时黎知产生了怜惜之情。 就像在面对家族中父母双亡的乖巧侄子一般。 抱着个成年人依然速度不减的秦乌花了半个小时带着时黎知到达另一个新区域。 途中经过露天走廊,时黎知看见了外围用钢筋水泥为主、以铁丝尖刺为辅的围墙。 心中才真正对末世有了实感,电影里的情节变成了现实,幸好有影视作品提前做了预告,才让人类产生了极强的防范意识。 “看,老大又抱回来一个。”刚进入作战部,时黎知就看见了好几个人,连忙脸红耳赤地将脸埋进掌心。 “咦?这回这个看起来比之前的都好看。”调侃的女声惊讶道。 “秦乌,放我下来!”时黎知整个人都快烧着了,额头砸了下秦乌的肩膀。 第三章 老大不讲理 坐下坦诚聊了半个小时,时黎知终于从尴尬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目前得知的信息是,作战部分为三个大队伍,大队伍下又有无数个小队伍。 秦乌带领的是a组的大队伍,同时又负责管理a组以下的特战部队,一共有五个成员,不过时黎知现在只看见三个。 刚才进门时调侃时黎知的人是个双马尾的萝莉,名字叫危莉。 两个马尾,一边是红毛,一边是蓝毛,穿着紧身短裙,还翘个二郎腿。 乍一看什么都没盖住,时黎知的视线都不敢往她那边瞥。 还有一个则是戴着眼镜的瘦小男生,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一身黑色劲装,腰上别了一把长匕首,露出的刀柄上刻了一朵栀子花。 瘦小男人叫汪新。 “我叫时黎知,怪物没出现之前在江平市的医科大上学。” 危莉一听是大学生,来了兴趣:“你谈恋爱了吗?有女朋友不?” 时黎知一言难尽地回答:“末日来临之前刚因为男朋友劈腿跟他分了手。” 危莉把天聊死了,她吹了声口哨掩饰尴尬。 时黎知说不出太多话,他现在情绪低落,能想明白,但是没有力气跟其他人陈述。 好在大家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最后还是由危莉说了一些基地里的规矩。 “基地不养闲人,后勤部负责管理后勤,作战部就负责前线作战,死了就死了,活了就回基地领奖。”危莉无所谓地摸了摸马尾,黑色指甲穿过头发捋顺。 第4章 “嗯……其他规矩想不起来了,不过你既然被老大带回来了,现在就是我们队的人了,下次出任务就跟着我们一起吧?咋样?”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怕拖你们后腿。”时黎知表情真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一个人坐在旧单人沙发上,明明也不矮,但就是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的。 “下次跟着一起去。”秦乌在座谈会上说了第一句话。 “确定吗?”危莉撑着下巴问。 汪新则全程不发一言,新人与否,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嗯,我带着。”秦乌想了想说。 危莉清脆地笑了好一会儿,评价:“这不像你啊,你不是从来不带新人的吗?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 这话一出口,时黎知有些忐忑地看向秦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对方的眼。 心思拐了十八个弯,如果他能得到秦乌的青睐,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就可以拜托秦乌找找他的父母? “散会。”秦速直接起身,没回答危莉的话,走到时黎知面前弯腰,又想伸手去抱。 这回时黎知反应过来了,率先往旁边一滚,躲开了对方的手。 “秦乌,秦先生,我已经21岁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秦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朝时黎知看了一眼,随即往住宿区走去。 不知怎么的,时黎知竟然从那一眼里看出来几分责备的意味。 应该是…错觉吧? 从密闭性良好的小型会议室离开后,时黎知在秦乌的安排下分到了一间单独的小房间。 里面只摆得下一张床,比起末日前自己休息的地方要差得太多,但是又比其他人的房间要好很多倍。 他不挑剔,在这间房住下,按照危莉的通知,他们小组下次出任务是在七天后。 这期间,时黎知晚上休息,白天就在基地里准许的范围内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路线。 尚且不错的记忆力让他很快就记住了从住宿区到医疗室,再回到会议室的路线。 这几栋标志性的建筑物呈环形建造,中间环绕着一栋红色墙壁的建筑。 那片区域是闲人免进的,时黎知恰好是闲人之一。 估计是上头领导的决策区吧?暂时跟他也没有关系,他是隶属于秦乌管理的a组实习队员。 手机在逃亡中丢在了高铁上,现在没有跟外界联系的方式,日子过去一天,时黎知就更焦躁一点。 七天内,没见到秦乌的身影,倒是好几次撞见危莉含着棒棒糖在围墙边绕来绕去。 偶尔聊上两句。 危莉靠着满是浮灰的围墙,弯了弯圆圆的大眼睛:“没事别来围墙边边晃悠,万一突然闯进来个怪物给你吃掉了,老大会杀了我的。” 时黎知诧异:“不至于吧,我死了再找个大学生就行了。”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这是时黎知一贯坚信的真理。 危莉翻了个白眼:“会的,他现在每次从我面前路过都要警告我不要随便给你试药,我那又不是什么毒药,吃了又不会死。” “基地里有人生产药品?”时黎知眼睛一亮,他还没学到制药,要是真有,他还挺想见识一下的。 “没有,这是我的异能,随便点一瓶水就能成为不明作用的液体。”虽然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吃就是了,危莉只把这个异能当做鸡肋的乐子。 “我可以看看吗?”时黎知非常好奇,他猜到秦乌以及总是沉默的汪新一定也有异能。 但是他现在只对危莉的异能好奇。 “成,你去给我找杯水来。”危莉眨巴两下眼睛看向时黎知。 老大带回来这小孩,长得也忒漂亮了,靠近了才发现他唇边还有一颗痣,性格也乖乖巧巧的,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母爱。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啊,这都舍得劈腿,脑子被驴踢了! 去会议室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过来。 危莉没做任何稀奇古怪的姿势,也没闭眼念咒,就随便碰了下杯子说:“好了,你要试一下吗?”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一杯不到五度的鸡尾酒。 这么快?时黎知愣怔了一瞬,低头凑近杯子闻了下,没有味道。 鼻腔里都是广场上泥土的土腥味,隐约夹杂着怪物血液的臭味。 “确定喝了不会出事吗?”时黎知低头嗅闻杯子,只抬起上眼皮,眼睛亮亮的。 危莉一下子就心软了:“算了算了,你别喝了,留给汪新回来了喝。” 哎哟,真是个宝贝,要是老大不愿意带,丢给她带着也行啊。 结果汪新也没喝上,他俩在守卫的围墙边上低头勾搭的模样太引人注目了。 秦乌刚踩点完回来想去找时黎知说一下明天出任务的注意事项。 经过走廊就看见两个队员鬼鬼祟祟站在围墙边,手里还拿着一杯水。 想都不想地走过去收缴了赃物。 “危莉,罚跑训练场五十圈,再有下次就翻倍。”秦乌冷冷地下处罚。 被那双碧绿的瞳孔看着时像极了被野兽狠狠盯着的猎物。 危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啧”了声:“跑就跑,凶什么凶啊,这不还没喝嘛,那是我打算留给汪新的。” 身影跑出去很远,时黎知还能听见危莉大声抗议: 第5章 “老大不讲理!” 第四章 试着开枪 “明天出任务的注意事项,多看两遍。”秦乌揪着时黎知回房间,递给他一叠厚厚的a4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出任务的禁忌和怪物的弱点。 其中第一点就是:对队友必须保持高度忠诚。 小组中的队友的忠诚度都是百分之百的,不允许背刺队友,危机时刻也一定要选择保护队友。 至于怪物的弱点,至今为止发现的有: 1.对嘈杂的声音很反感,所以怪物之间会扎堆出没,但不会靠得太近,如果有音响就更好了。 2.头部是致命的弱点,只要击穿头部,怪物必死,或者攻击它们原有的未变异的肢体也行,会使它们感到疼痛。 3.武力压制,只要力量够强,以上都可忽略。 显然,这个第三点才是a队特战队遵循的唯一一点。 “怪物也会疼吗?”时黎知以为这些怪物会像电影里一样,完全失去意识,感觉不到疼痛。 “也许是反射神经的作用。”秦乌并不这么认为。 等时黎知看完,秦乌拿出一个对讲机,对另外几名队友吩咐两句。 拉着时黎知去往地下停车场。 “以后每次出任务都在这里上车。”秦乌的视力似乎很好,在黑暗中也能辨清方向。 “嗯,好的,谢谢秦先生。” 时黎知休息了几天,缓过来后才发觉自己一开始直呼秦乌的名字有些不妥,但让他叫老大他暂时还叫不出口,索性文绉绉地叫了秦先生。 “秦先生,其实,那杯水是我自己想喝的,不是危莉叫我喝的。”时黎知跟在秦乌后面。 黑漆漆的环境让他没安全感,几乎是贴着秦乌的脚跟迈步,他说话很小声,在空洞的停车场内却放大了数倍。 听起来几乎有些陌生。 被凉嗖嗖的冷空气包裹,时黎知忍不住拢住手哈了口热气,秋天好像要来了,他已经提前感知到了寒冷。 半天没得到回复,他又喊了一声:“秦先生。” “叫我名字就行。”秦乌的声音驱散了盘旋在时黎知心头的不安,“五十圈时队伍的日常训练任务,不算惩罚。” “老大!这边!” 停车场突然亮起两束橙黄的车头灯,直直地横在两人的正前方,宽阔的空间一下亮堂起来。 时黎知走近了,看见危莉换了一套性感的露脐背心配超短裤,腰上别了一把大刀,剑鞘底部斜着垂到小腿边。 汪新还是那套全黑劲装,三人中只有秦乌是两手空空,迷彩服换下来,换成了黑色背心和军装裤,配上高帮军靴。 就算不说话,光是站着,威慑力也很惊人了。 所以危莉和汪新都不愿意往后排凑,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观察。 只有时黎知一个神经大条的完全没觉得害怕,坐在秦乌身边抱着几个人的干粮,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问题。 时黎知的声音清清软软的,让人听着很舒服,不会觉得烦躁:“我们这次出任务需要出柳山县吗?” 秦乌正闭目养神:“柳山县外围。” 时黎知:“会有需要出省的任务吗?” 他还惦记着隔壁江平区的爸妈,至少让他确认二老是否还活着。 秦乌睁眼瞥他:“暂时不会有。” 作为第一个沦陷的省,不管是省内的江平区还是别的区,都轮不到他们去执行清除任务。 除非那边的人全部死绝,富东省才会派人前往。 在此之前,两个省区顶多只会进行消息交流。 改装过的重机甲越野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沿途都是怪物和人类的尸体,地面上脏地没法看。 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倒是闻不到那股腥臭味,但是时黎知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富东区的气候比较极端,基本没有栽种常青树,快入秋路边上全是光秃秃的树干和叶子快掉光的灌木丛。 枝丫上勾着五颜六色破烂的衣服布料,那些也许都是活人生前挣扎过的痕迹,不过他们现在大多数都死了。 颠簸的路程开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路上没见到一只站着的怪物,直到现在才零星出现几只。 应当是救援基地作战部经常出任务的时候收拾的。 “就这了,老大,小黎知,捂好耳朵!我开音响了!”说完危莉兴奋地按下播放键。 登时,刺耳嘈杂的流行歌曲传遍了整块区域,喇叭在车顶,车内还算好的。 时黎知想过会大声,但没想到这么大声,心跳漏了一拍,有些难受。 捂住耳朵的双手忽然被掰开,换了了两个隔音耳塞,音响的威力一下子减半,效果立竿见影。 “谢谢。”时黎知冲秦乌笑了下,唇边的痣正巧坠在酒窝中,显得他乖巧又安静。 一首歌放完,形状各异的怪物在空旷的草地和公路上乱窜,危莉立马下车,“噌”地抽出刀上去就开始挥刀。 每一下都是角度与力气合并,刚好斩下怪物的头颅。 飞出来的那颗头上新长出了一颗小头,两张脸长得一模一样,时黎知看得一哆嗦,不过心里没多少害怕。 汪新暂时没下去,他要把车停到战场之外,免得被波及。 “老大,下车。”汪新大幅度转动方向盘,一个大甩尾撞飞两个怪物,恰好落到危莉那边。 第6章 危莉反手杀掉,溅了她一脸血:“啊!汪新你完了!!狗东西!” “时黎知,拿出枪。”秦乌开口的下一秒,时黎知立马拿出两把枪握在手里。 车门打开,腥臭味夹杂着冷风灌进车里,秦乌揽着时黎知的腰用力,两人一起侧滑出车子。 “呃!”紧贴着车子跑动的怪物立马朝两人扑过来,秦乌拿走其中一把枪,冷静地命中怪物的头部。 “砰”地一声,时黎知庆幸自己戴着隔音耳塞,不然他的心跳一定会失速。 “砰!砰!”又是两枪,解决两个,音响的作用很有限,大批怪物在失去了噪音干扰后又朝着他们扑过来。 四下都是平坦的灌木,没有地方供他们躲避,四面都是怪物,他们被包围了,而手中的武器只有两把枪。 这比高铁站的更恐怖,时黎知扭头观察时正巧看见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每一只都拥有全黑的瞳孔。 只是看一眼都让他浑身冒出冷汗。 “试着开枪。”秦乌解决靠近两人的怪物,温热的手掌扶在时黎知的后背,鼓励他。 第五章 用炸弹更熟练 “我……”时黎知的手有些抖,他举起枪,枪管在他的视线中不停颤动。 “开枪!”秦乌命令。 “砰”地一声,这一枪如意料之中地射偏,击中了眼睛怪的肚子,离它的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要慌,跟着我的呼吸节奏。”秦乌说完。 高大的身体将时黎知一阵阵泛冷的身体圈进胸膛,修长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对准眼睛怪的头部。 “砰!” 一枪命中。 也许是秦乌觉得第一次出任务的教学达到了,后面其他的怪物全是他一个人解决的。 留下时黎知大脑空白地站在角落缓神。 解决这么一小批无济于事,时黎知蹲下,手掌按在土地上,感受到地面在震颤。 还有一大批怪物正在往这边来,怪物之间一定有他们独特的交流方式。 否则其他怪物不可能这么快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汇合”。 四周没有高大的建筑,但是有一个土坑,圆盘状的,像是用威力大的炸药炸出来的,有篮球场那么大。 那个土坑离几个人有两百米左右,不远处的危莉刚杀完一批怪物,累得瘫倒在地上。 秦乌虽然没表现出累,但是时黎知看见了他额角淌下来的汗。 三个有能力的正式队员只剩下满血的汪新了,一个个杀太耗费力气了。 时黎知深吸一口气,在感受到震颤越来越强烈的时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秦乌跑过去。 “秦…乌,秦乌!”时黎知也懒得纠结什么先生不先生了,他握住秦乌的手臂,语气有些焦急,“对讲机!快叫汪新!” 趁着现在汪新可能还没下车! “汪新。”秦乌没问时黎知为什么让他联系汪新。 作为队长,他同样贯彻了组队规则中的“永远相信队友”这一条,就算对方只是个实习队友。 “老大。”汪新那边很快回复。 秦乌看向时黎知,将对讲机递到他的唇边,那双碧绿的眼睛也正认真地看着他。 时黎知按住心脏,尽量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汪新大哥,你把车开到深坑的左前方,然后播放音乐!” 汪新那头很快回应:“好!” 不到一分钟,那辆越野车从两人身前疾驰而过,一直开到深坑的左前方开始响起喇叭。 瘫倒在地的危莉吓了一跳,坐起来,先是看了眼车所在的位置,接着起身朝秦乌和时黎知的方向跑过来。 “老大,怎么回事?”危莉莫名其妙,看向秦乌。 秦乌看向时黎知,时黎知认真地跟两人讲了自己的想法: “我从地面的震颤程度猜测,等会儿去会来更大一批怪物,这边的地形没有优势,单杀太费体力了,正好那边有个深坑,不如把他们全赶进去,再扔个炸弹一起处理掉。” “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过去?”危莉在动脑子上是一根筋,她没听明白,怎么怪物就愿意往坑里去了。 “怪物之间一定有传达信息的办法,你们刚杀死一批,立马又来了更多,还是成群结队的来……”时黎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稍稍思考一下就能想通了。 在人类社会里,如果打了一个不好惹的人,他肯定会打电话叫来一堆人找场子,怪物现在就是这样。 “哦,我懂了!”危莉恍然大悟,转身去看汪新的车子。 往车子的另一边看,还真有怪物绕过那辆车,准备从坑洞所在位置绕过来围攻他们。 这还是第一次不是纯靠蛮力做任务,危莉的兴致都高了不少,手中的大长刀拖在地上划拉。 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时黎知搓搓胳膊,偏头看了眼秦乌手腕上的表。 快了,他在脑中简单计算了一下,怪物冲过来最少还需要三分钟,这期间他跑到坑边去就行。 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按了下心脏,远处的歌声撕心裂肺,也不知道这些歌都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抬头,不曾想跟秦乌对上视线,时黎知眨了眨眼睛,勾唇朝他笑了笑。 “谢谢你教我枪,不过我觉得我投炸弹可能更准一点。”时黎知想了想又问,“包里背的炸弹,我可以用吗?” 第7章 秦乌稍稍偏头,看见少年身穿的迷彩服外套口袋鼓鼓囊囊的,他的眼中闪过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当然。” 说起来容易,在三分钟内跑两三百米对时黎知来说还是有些牵强。 好在身边有秦乌和危莉跟着,迁就着他的速度,两人一左一右跑在他旁边。 踢到块石头栽楞一下,时黎知摆正了步子,倒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越野车的反方向。 黑压压的一大群怪物朝他们过来,生理上的恐惧使得时黎知的速度稍稍减缓。 但是仍然坚毅地前进。 绕过平滑的水泥路钻到旁边的土路上,时黎知放缓脚步冲身边两个“队友”喊:“你们走开一点,再过二十秒,等他们掉进坑里,我就扔炸弹。” 炸弹的余威会让水泥路破裂,阻碍他们逃跑的速度,土路反而更安全。 腥臭的风来得猛烈,刮着时黎知的额发往后飘,露出那双散发着自信的眼睛。 不多不少二十秒,时黎知看准时机,往后扬手做了个预备姿势,朝着坑里快准狠地投了两颗改造过的手榴弹。 坑里登时升起一朵小型蘑菇云,其中夹杂着血雾和怪物的身体碎块,炸得七零八落,有些甚至飞到了时黎知的脚边。 焦臭的味道钻入鼻腔,像是哪家不小心烤了一块臭掉的猪肉,那味道方圆百里都闻得到。 他不敢多看,惊得后退一步,转身就朝秦乌身边跑。 “哟,小孩,干得漂亮!比汪新管用多了!”危莉捏着鼻子,说话嗡声嗡气,用那把刚杀过无数怪物的刀在时黎知屁股上拍了两下。 “啪”得两声脆响,时黎知无言一会儿,说了句“别这样”,钻到秦乌身后藏起来。 危莉的很多开放性行为都让时黎知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他知道危莉暂时是没有恶意的。 还有一件事,虽然时黎知不矮,但是站在秦乌身边差距还是非常明显,他得稍稍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他惊叹地想,秦乌起码有一米九了,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比他前男友还高。 “走了,上车。”秦乌没计较时黎知往自己边上躲的行为。 事实上,他对时黎知的判断再一次刷新,这个小朋友可以先放在a队培养一下,如果能觉醒治疗方面的异能就更好了,可以送去医疗部帮助曲医生。 基地目前最缺的,就是有能力研究病毒的人才。 第六章 谢谢老大 坑洞里还冒着烟雾,汪新就没下过车,体力储存百分之九十五,因此,回程的路也是他开车。 时黎知依旧跟秦乌挤在后排,书包单独占了一个位置,秦乌的手虚拢在时黎知的后腰。 “离开之前要确认周围是否还有活人。”秦乌的声音冷冷地砸进时黎知的耳朵。 跟碎冰块似的,冷冰冰的又很有质感,但是却没法让时黎知生出惧怕的情绪。 他一边扫过车窗外荒无人烟的土地,一边思索着原因。 很有可能是因为,秦乌是他死里逃生后看见的第一个有能力拯救他的活人。 跟蔡永星的存在是不一样的,如果说蔡永星的存在是能够让他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那秦乌的出现才真正让他放心,人类并没有灭亡,救援基地的存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一剂强力镇定剂。 在空旷的高铁站里,时黎知是真的做好了死掉的准备,那一瞬间心脏骤停的疼痛不是错觉。 奇怪血腥的味道是他从来没有嗅到过的,肺部和心脏同样难受,绝望的情绪快要将他淹没。 还好那溺死之前,秦乌喊了他,将他捞了起来。 “滴!”车喇叭的声音回荡在旷野,传出去很远,直到听不见。 车轱辘碾过一块坚硬的岩石,颠簸了一下,时黎知没坐稳,跌倒在秦乌的腿上。 拢在后腰的手落到实处、握住,有力地将他抱起固定在怀里,才让时黎知免去撞上车门的惨状。 指尖按在冰凉的车门上,时黎知后怕得瞳孔颤了下,软着嗓音道谢。 “没关系。”秦乌动作温和地扶着时黎知坐好,随即沉下脸来,眼神冷厉,视线落在车子即将经过的灌木丛上,“汪新,把车开过去。” 汪新用行动回答了秦乌,越野车的轰鸣声,碾过碎石块的咯吱声,以及靠近灌木丛时响起的车喇叭。 每一样都能使时黎知脑海中的弦更绷紧一点,精神很累,他用力闭了下眼睛,等眉心没那么痛了才睁开。 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勉强维持了体面。 沾满泥土和污血的脸惶恐到扭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吱”一声,巨大轰隆的行车声骤然暂停,越野车横在女人面前。 汪新放下车窗,不带感情地打量她,确认她身上没有明确的伤口后才解开车门的锁。 做好人的事交给了危莉,时黎知想出去,被秦乌按着没动。 “你们,几个人。”危莉脸色很臭,姿态慵懒地靠在驾驶座那边的车门上,目光扫过灌木丛。 枯叶枝子堆得太多,看不清楚里头到底藏了几个、有没有被感染。 那女人嫉妒地看了眼危莉,对方的衣服比她的整齐多了,然而那份脏污也挡不住的气势让她又不得不低声下气。 第8章 眼眸闪了闪,还是选择先讨好对方:“有…有三个。” “有没有被怪物咬伤?被咬了我们不会收留。”危莉抽出腰间别着的大刀,银白光洁的刀锋吓得女人花容失色。 “你…你别过来!!”她误以为危莉想杀她,完全忽视了这就是个简单的问题,哽咽着抖着腿后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你们…你们还不来帮我!” 后面那句话刚说完,灌木丛里又钻出个相对体面点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眉眼间稚气未脱,带着初生牛犊的傲气。 巧了,危莉最讨厌这种长得像刺头的人。 刀尖下一秒就对准了男生:“你,被咬了没?” 男生哽了一口气,恶声恶气说没有。 “那她呢?”刀尖又滑向女人。 “没有。”男生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急躁地拽出灌木丛里昏迷的第三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跟女人的状况差不多,都像难民。 “他被爆炸声吓晕了,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那还不带我们走?”男生最后一丝耐心耗光了,还当这是末世前。 “你知不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还不带我们走,以后怪物死光了有你们好受的!” 嘿,这话危莉可不爱听,她拨动一下蓝色马尾,“呸”了一口,眼珠上翻,不屑的姿态显而易见:“我管你个小垃圾。” “座位没了,剩后备箱,坐不坐?不坐就滚。” 说完危莉就气急败坏地上了车,随之打开的,还有后备箱的门。 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火气一股脑上涌,被凄冷的凉风一吹又冷静了,认命地爬进后备箱蜷缩着。 丢不起这个面子,就背对着车座,颠簸着在无尽的晕车中熬到了救援基地。 车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钻出去,危莉懒得管,秦乌也不会管,汪新就更不会说了。 好在基地里负责接待的人员看见几个人狼狈得不行,赶紧带着他们去了治疗室。 越野车通过了电子安检识别,在机械女声“欢迎回到基地”的播报中停在原本的车位上。 熄了火下车,有人过来检查车子是否有损坏,并为油箱加满油,以方便下次出行。 “切,真是令人无语。”危莉回忆着救助的那几个人,忍不住又骂了几句,句句都是国粹。 走在她后面的汪新回头看了眼时黎知,眼睛在黑暗中发着暗光。 时黎知在闷闷不乐中补全了一部分猜想——汪新的异能应该跟眼睛有关。 “怎么?”汪新问时黎知。 声音很沙哑,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听起来并不好听。 “没事啊。”时黎知想扯个笑容出来,努力了一下,好吧,做不到。 唇角下垂,长而密的睫毛放下来,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就在刚刚那一刻,他想到了蔡永星,近乎恶意地揣测,为什么蔡永星没能活下来,但害死过人的前男友却还活着。 不过下一秒,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道德崩坏的边缘悬崖勒马。 他们没有可比性,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能按照他们做过什么就为他们分配好结局,时黎知没有这个权利。 他只是有些难过,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居然是刚刚分手的前男友。 “真没事?”秦乌自然注意到了,时黎知从那几个人上车开始就没再说过话。 这是时黎知来到基地以后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秦乌担心他的心脏不好受。 “真没事,那几个人呢?之后也会拉进队伍里吗?”当然最好是不要,不然时黎知肯定跟他们合不来。 他在心里默默许愿。 很快,愿望实现了。 “队伍不需要新人了。”秦乌开口,军靴踏在地上,哒哒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很好地缓解了时黎知的焦躁。 不来就好,时黎知稍稍轻松了些,跟着秦乌走,高大的背影挡住了汪新偶尔探过来的疑惑目光。 一行人穿过了短暂的黑暗,时黎知迎着停车场出口照进来的灿烂光线朝着秦乌的背影笑了下:“谢谢老大。” 第七章 我能问个问题吗? 那几个新来的人被安排去了后勤部,负责检修防卫措施,由老前辈带着在基地内活动。 基地很大,时黎知的活动范围也不在防护区那边,倒是不用担心会碰到。 回来的那天他没说过一句话,秦泽没听见他的声音,应当没认出他。 整理着图书馆的资料,时黎知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都姓秦,但是秦乌比秦泽给人的印象要好多了。 “小时,整理完这排你就回去休息吧,不然秦老大要说我压榨你了。”图书管理员是个和蔼的老太太。 看着都快赶上时黎知的奶奶了,不过身体素质跟年轻人不相上下,一次性能搬动的书比他还多。 “好的,奶奶。”时黎知甜甜地笑了下。 模样乖巧且肯干成功斩获了一枚图书馆老太的好感。 “好久没看见这么乖的孩子了。”老太太放好手中的书,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基地救来的大多都是些不知感恩的小屁孩,也不知道这样下去算不算好事。”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看出老太太没有往深了解释的意思,时黎知自然也没再追问。 第9章 从未知的病毒爆发到现在也只过去不到半个月,但是听老太太的语气,仿佛基地已经救援了很多人了。 难道江平区不是病毒的第一爆发地吗? 等下次见到秦乌以后问一下吧。 手头上的整理工作马上收尾,这一排大书架,时黎知已经整理到了最后一个了。 抽出一本《进化论》,时黎知扫过书封上怪奇的动植物造型。 桃花眼在定神思考时显得有些无神,那张精致的脸失去了灵动眼睛的衬托,越发像是无生命的瓷娃娃。 好在很快,时黎知思考完,眼珠转动一下,纤细的手指在书封上划过,温热的指尖被书封染得冰凉。 他稍稍歪了下头,透过书架间的缝隙看到神色怏怏的老太太,犹豫再三,下定决心: “奶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哎!”老太太先是回答一声,扶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低头温柔道,“好孩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奶奶,基地里有通讯部门吗?”这是理所应当的,时黎知故意明知故问。 “当然有啦。”老太太答说,“不仅有,那里还有很多都是像你一样的年轻人。” “这样的嘛。”时黎知敛下眉眼中的情绪,轻声问,“那,像我这样的现在还能进去吗?” 或者是拥有一个旁听的机会也可以,时黎知还是想知道有没有江平区的消息。 从执行任务回来又过了一个星期了。 秦乌依旧很忙,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危莉懒得管这些事情,除了巡逻就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汪新也不管。 时黎知没能从他们那里听到一点消息。 “不知道啊,通讯部……”老太太唯一像老年人的地方大概就是记忆力不好。 她回忆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再次接上之前的话。 像是发条不灵便的玩具,现在还只是动作迟缓卡顿,不知道哪天就再也转不动了。 “通讯部,他们好久没传出消息了。”老太太含糊说,“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听到了。” 一个月?时黎知一惊,手指不小心磕在实木书架上,关节处很痛,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偏偏恰好打断了老太太的思路,她“哎哟”一声,放下书过来看时黎知的手。 “都肿啦,快去找曲医生看看去吧,趁他现在还没下班。”老太太比时黎知自己还着急。 时黎知有些急切地追问:“奶奶,你刚刚说,通讯部一个月没有消息了?” 老太太却一脸茫然地抬头,似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居然说过这种话。 见状,时黎知的心沉下去,垂目,眼睫遮住眼中的黯然,他知道今天注定问不到更多了。 牵强地笑笑,时黎知指着刚刚排列好的书籍,温声道: “奶奶,这边的书整理完了,我先去找曲医生了。” 老太太笑着挥手:“快去吧。” 撞伤的食指红肿,又痒又痛,撞到的时候也没感觉有这么严重啊? 两件不顺的事一齐发生,时黎知的心口泛起酸涩。 多天联系不到父母的惶然和经历了蔡永星死亡的伤心一块涌上来,他忽然就走不动了。 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脏跳动的频率太快了,弄得时黎知很难受。 他索性蹲在走廊边,准备靠深呼吸缓过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胸口闷闷地痛,缓了很久也无济于事。 本来还想不去医疗室算了,现在看来是必须得去一趟了。 苦哈哈笑了笑,时黎知咬着牙走到距离图书馆二十分钟路程的医疗室,敲完门就再没力气讲话了。 还好曲医生现在闲着,很快就开了门,看清一身冷汗的时黎知,赶紧把他扶到床上躺着。 别说,那两截看着瘦削的手臂力气还挺大的,时黎知觉得自己移动时两脚都没沾地。 “谢谢曲医生。”时黎知疲惫地睡了半个小时,醒过来后才有力气道谢。 四肢还是酸软无力,像根木头一样只能躺在床上,眼眶红红的,眼角湿润,嘴唇苍白得不像话。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刚刚才休息过的样子。 “早跟秦乌说过,你不适合去作战队。”曲医生的声音依然很轻。 不过现在医疗室里非常安静,因此时黎知能够毫无障碍地听清。 “我也觉得…我不合适。”时黎知每说几个字就要大口喘气。 个子挺高的,瘦得跟竹竿似的,也没个好脸色,看着实在是让人揪心。 “你先别说话了,我拿呼吸机来,吸过氧会好受一点。”曲医生看出了时黎知只是嘴上附和。 心里却并不这么想,兴许只是不想让他这个长辈下不来台。 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在这场恒久的人类与怪物的对抗中能够生存多久。 吸过氧,时黎知恢复了点力气,他强撑着坐起来靠着床头架子。 他的眼睛清澈透亮,看着曲医生忙活,心底蠢蠢欲动,没忍住重操旧业,发问: “曲医生,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曲医生温和地应声:“问吧。” 时黎知很好奇:“被怪物抓伤的人一定会死吗?” 曲医生想了想说:“也许不会死,不过我们现在并没有研究出对应的特效药,他们一定会变成怪物。” 第10章 但是没人知道怪物的状态算不算死了。 “就算拥有治愈系的异能…也不行吗?”异能这个新词汇还是秦乌他们告诉时黎知的。 如果把人类变成怪物看做是一种进化,那人类中的少部分拥有异能也能算作是自然选择的进化。 “事实上。”曲医生放下手中颜色各异的试剂,走过来弯腰替他解开设备,温柔的声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变大。 “目前基地里有一百零一位异能拥有者,只有一位是治愈系异能,但是那位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第八章 要死了 跟图书馆的奶奶一样,这里的知情人大都欲言又止,话说一半藏一半。 说完那句话,曲医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今天是基地发放奖励的日子,你们上回出去清场也有份,待会儿休息好了就去领吧。” 确实有特战队的份,时黎知慢吞吞返回会议室,发现危莉把他的份也一起拿了。 每个人都不太一样,属于他的那份是两套全新的纯棉上衣和经典版型的窄裤腿的麻制休闲裤。 冬天快到了,裤子定制地很厚,端在手里沉甸甸的。 时黎知伸手进去摸了下,夹层时有棉花的,如果有外套就更好了,不过没有也没关系。 另一样物品是个通讯器,跟危莉他们传讯息时用的一样。 “领物资的那块挤死了,你别去了,要凑热闹下次让老大带你去,没人敢靠近他。”危莉说着一脸嫌弃地拍拍肩膀,“狗屎男人,趁着人多摸我胸,下次再被我碰到就不止是断手了。” 今天危莉穿的是一套运动内衣加超短裙,十几度的天露出肚脐也不觉得冷。 时黎知没敢多看,就盯着危莉的脸看,简单叠了下两套衣服,他试探着劝慰道:“下次领物资可以让我去,我一个大男人,他们也不会想摸我。” 潋滟的桃花眼,认真的语气,介于男人与男生之间的体型,手上还抱着两套衣服。 危莉的一腔母爱要压不住了,她装模作样握拳抵住嘴唇咳嗽两声,手抬起很高,最后落到时黎知怀里的衣服上。 “下次让老大陪你去,那些老变态逮着好看的小男生也要摸的,你可别掉以轻心。” 看着时黎知似乎是吓到了,脸又开始泛红,整个人呆呆站着,危莉赶紧拿过沙发上另一套衣服塞进他怀里: “这是老大的衣服,你俩住得近,等会儿老大回来了我让他去你那儿拿。” “嗯……”时黎知的头发理得很规矩,根本盖不住他发烧红透的耳朵,离开之前,他还是又强调了一遍,“以后可以不开我的玩笑吗?危莉姐。” 作为前辈,被尊称一声“姐”无可厚非,基地里很多人都这样叫过危莉,但这是危莉听得最顺耳的一次。 属于秦乌的那套衣服,封口袋上贴了大大的“秦乌”二字。 不管是秦乌这个人,还是秦乌的名字,在基地里都是众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宿舍,时黎知低头闻了闻衣领,他已经三天没换衣服了。 天气不热,没有汗臭味,但是洁癖心理作祟,他还是端了盆去公共淋浴室洗了个澡。 今天运气不错,还领到了一小块香皂,不过淋浴间的水断断续续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不知不觉,时黎知就成了最后一个。 他扶着挡板探头看了下外面,天色不早了,灯泡是节能灯,照得室内很昏暗。 加之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淋浴的水流声也这挡不住。 时有时无的,听得他心里发怵,冷水也管不了了,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套上裤子,拿着盆,尽量冷静地往外走。 也许就是老鼠,不要紧的,时黎知安慰自己。 身后一间淋浴间的开关忽然打开,刷刷的水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时黎知面色一白,手指不听使唤地没抓住盆,没用完的香皂掉了出来,他正要去捡,又不小心踩中。 顿时整个人朝前摔去,时黎知脑子里“嗡”得一声,只来得及护住心脏。 闭眼半天了,预料中的疼痛却没到来,他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 秦乌见他睁开眼,扶着他站稳,手还放在瘦削的脊背上没挪开,垂目淡淡道:“怕鬼?” 水声还在,噼啪的水珠砸地的动静却不再吓人。 “没有…我不怕!”时黎知嘴硬,尚未褪去惊恐的眼睛暴露了他。 怀中的人小小的一团,秦乌仅靠一只手就能完美搂住,腰上的肉在基地养了半个月也没一点动静,还是很瘦。 “嗯,那陪我关一下。”秦乌也不戳穿他,带上了点不为人知的逗弄。 淋雨间的开关松动了很久,检修师傅是个半吊子,一直也没修好,偶尔半夜会突然发作一下。 就像现在这样,不过时黎知到基地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这件事,秦乌也没想起提醒这些琐事。 “不…嗯…你跟我一起吗?”时黎知嘴快想拒绝,又不想丢面子,硬是逞了这个强。 “不,是你跟我一起。”秦乌挑他的语序问题。 没想到平时那么正经的秦乌居然会挑这种刺,惹得时黎知惊讶地仰头看他。 这才发现他还挤在对方的怀里,手还害怕地紧紧攥着对方胸口的衣料,赶忙松手,那块皱巴巴团成一团…… 第11章 被这么一打岔,时黎知的害怕顿时去了一大半,现在都是尴尬,短短一天脸红了两次。 低着头小孩子气地嘟了下嘴,安安静静跟在秦乌喉后头关掉了开关,捡起地上掉落的香皂和脸盆。 那是自己的东西,时黎知有些不好意思,但秦乌压根不让他插手。 还是把他当小孩子啊,时黎知上回就说过了,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成年很多年了,早就可以独立生活了。 可是秦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回看他的碧绿眼睛里都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不能自理。 “对了,你的新衣服,危莉给我了。”时黎知走到房门口后想起来了,转身下意识拽住秦乌的衣角。 后者闻言停住脚步,时黎知见状松手,进房间拿出衣服交给他。 有些气恼被当成小孩子,但是又感谢秦乌肯陪自己回来。 就给他点面子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时黎知心想。 “辛苦了,晚上早点休息。”秦乌看了眼少年乌黑的发顶,每根发丝看起来都很乖顺地趴着,跟他这个人一样。 放弃了伸手摸一下的想法,想到待会儿还得去处理今天物资领取处的闹剧,隐隐有些烦躁。 稳重而清脆的脚步声离开,时黎知抬手摸摸头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刚刚秦乌停住是想摸他头的错觉。 这夜,时黎知睡得很不安稳,加上白天心脏不舒服,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噩梦。 梦见他被怪物咬了,但是伤口很快又愈合,愈合以后又出现下一个怪物。 那个怪物变异的地方在头部,除了很长很粗的头发,每一个发孔下面都是一张微型的嘴。 黑长的头发延伸过来缠住时黎知的身体,勒得他无法呼吸,肺部火辣辣得疼,缠到最紧、贴近头皮时,就会被那些嘴要死,接着他又复活,又一次窒息。 在循环往复的折磨中,时黎知迎来了天亮,眼下生出了严重的黑眼圈。 “真是的,要死了……” 第九章 再遇前男友 “嘶,你这……”危莉是第一次见时黎知这么憔悴,一下子给她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没关系。”时黎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有眼药水,就用纸巾沾了点温水敷了下。 以前心脏不舒服的晚上一准做噩梦,时黎知已经习惯了。 “没事就行,今晚上早点睡,我们后天有任务。”危莉实在是不放心,又忍不住猜测,难道是老大没忍住?不做人了? 目光狐疑地扫过时黎知纤细白净的脖颈,伶仃的锁骨如振翅的蝴蝶一般优美,正随着呼吸轻颤。 上面没有一丝暧昧的痕迹。 应该是她的思想太肮脏了,危莉“啧”了声,自我反省。 早饭吃不下,危莉拎回来一大堆包子油条,还有两杯甜豆浆,时黎知就吃了一小个菜包,喝了半杯豆浆。 太甜了,他有点喝不惯,索性端在手上暖手。 半个小时过去,危莉坐不住了,频繁站起来朝门口看,嘴里嘀嘀咕咕: “咋还不来,要死啊,一个两个的,老大就算了,汪新怎么也不来,昨天说好了帮我试药的,别是反悔了吧,还是不是男人。” 今天早上通知说要开会,商量后天出任务的注意事项。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基地只有一个大钟表可以确定时间,不过离住宿区和会议室都很远,时黎知没力气去看。 “也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时黎知人还规矩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思想已经放空了。 灵动的桃花眼变得呆滞,唇角本来微微上扬的弧度抹平了,双手搁在腿上,目光焦点定格在桌上的收音机上不动了。 会议室的整体陈设很有古早风,四张围着小木桌摆的沙发是欧式风格,沙发罩子也是用的明度很低的斑斓花纹底色。 其余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完,墙角那边有个小书柜,前面节约用地般摆了张电脑桌,那张台式电脑只有他们老大会用。 最后就只剩下时黎知看的那个花瓶,放在电脑桌上,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栖宿过新鲜花朵了。 危莉也很久没见过鲜花的存在了。 “你他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瞪我!” 差点被发呆的小少年带入伤感的回忆中,下一秒危莉就在这经典国骂中回过神,并迅速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一红一蓝的马尾垂在脖颈两侧,危莉抬起脚后跟看了看,确认今天穿的是踢人最痛的高跟鞋后,放心了。 门打开,她吹了声口哨。 “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暴躁的声音毫无阻拦地传入两人耳朵。 沙发上呆坐的时黎知缓缓回过神,眨巴两下眼睛,忍不住皱眉。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秦泽的声音? “你算老几?”危莉替哑巴汪新回答了,挑衅地上下扫视秦泽。 啧,长得还行吧,人模狗样的,不如老大帅,也不如小黎知乖巧。 “你又是谁?”秦泽一身机车服,肩宽腿长的,要不是眼底的戾气太重,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眼缘。 “我是你妈。”危莉刚准备调戏他两句,突然看见他身后耀武扬威的男人,脸色陡然阴沉了。 “哟,是你啊,原来你跟这垃圾货色认识啊。”危莉扯出嘴里的棒棒糖,隔空指向秦泽身后那男的,“你,出来,昨天不是摸我胸吗?今天你就在这里脱光衣服,让我也好好看看你的胸。” 第12章 说完,收回棒棒糖,想了想,随手扔进垃圾桶,嘲得门口几个人哑口无声:“算了,指过狗,不干净了。” “你!”耀武扬威的那男的先是心虚了一下,看见危莉这么下他面子,立马就不高兴了,“谁摸你胸了,有谁看见了?臭婊子,还敢污蔑我。” 被这么刺耳的声音环绕,就算是个死人都清醒了。 更何况只是犯困发呆的时黎知,他起身朝门口看来。 “黎知?”秦泽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沙发后站起身的漂亮男生。 距离他们分别才过去半个多月,时黎知身上却出现了一种另秦泽不敢相认的气质。 样貌没太大变化,姿态也是如从前一般的稍稍懒散,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可是气质更坚韧了,如平静温吞的海面上开始泛起浪花一般,每一个浪潮的翻滚,洗出来的都是更新的海面。 秒针每往前走一步,时黎知给人的感觉就更惊艳一点。 秦泽愣愣地看了时黎知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厌恶地皱眉他才反应过来。 “黎知,你怎么…你怎么也在这儿?” 可能秦泽自己没发觉,他对时黎知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端起了高高在上的架子。 原本,在没目睹那件事之前时黎知还能忍受,而现在,他只觉得胃里在翻腾。 “关你什么事?”时黎知轻飘飘瞥了秦泽一眼,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他决定不再开口。 “果然,老大说的话是对的。”威危莉的兴趣被现场越来越混乱的关系调动起来,她嘲笑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垃圾只会跟垃圾在一起。” 被嘲的那个男的还想回嘴,被秦泽一拉,眼神警告后暂时安分了下来。 又是这些老把戏,时黎知厌恶地看穿,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看看别人洗一下眼睛。 打发两个人去墙边排排站着,危莉长长地喘了口气,硬要跟时黎知挤在一个小沙发上。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凑巧,恰好挡住了秦泽对时黎知探究的目光。 “老大怎么还不来,他总不能是跟谁一度春宵去了吧?”危莉也就敢趁秦乌不在嘴炮一下。 汪新不赞成地瞥她一眼,她不知收敛地做了个鬼脸怼回去,惹得汪新叹了口气。 他是管不了了,等老大来吧。 时黎知简直心力交瘁,他不仅要无视秦泽灼热的视线,还要躲避危莉紧贴着他的身体。 手!手啊!差点碰到危莉的胸,万一碰到了,等会儿墙边站的那一排里面还能再加上他! “黎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我们半个多月没见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秦泽自顾自地开始打感情跑牌。 深情款款的模样像是忘记了半个月前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深知跟这个人说话是说不通了,时黎知便装作没听见。 “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了,就算有什么矛盾,说开不就好了?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还比不上这两个外人吗?” 秦泽还说上瘾了,他旁边的男人听了他的话,也摆出一副把时黎知当负心汉看的做派。 危莉焦躁地跺了两下高跟,“噔噔”两声脆响,她掏了下耳朵抱怨: “我好像听见了狗叫。” 第十章 清理门户 同样是脾气大,秦泽现在可不敢跟危莉呛声。 生怕时黎知对他的印象恶化。 秦泽也不是个傻子,看时黎知身上整洁的衣服和干净的蓬松的头发就知道他肯定没受什么苦。 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能做什么?也就那张脸引人注目了。 搞不好时黎知就是靠这张脸抱上了大腿,秦泽恶意的揣测着。 一点也不思考自己混到这种人憎狗嫌的地步到底是为什么。 “你就打定主意了不跟我说话是吗?我自问问心无愧,反倒是你,末日以后都不肯对我施以……”秦泽的话头猛地止住。 不算宽敞的房间内骤然安静下来,一下子变得舒适很多,时黎知为了屏蔽秦泽的声音,从刚才就换成了侧坐。 至于声音有没有继续,他根本没管,但是,小沙发好像不拥挤了,是危莉坐正了? 不,不是,是危莉被悄无声息回来的秦乌给拎了起来,他语气冷厉地驱赶:“坐那边去。” “啧!”危莉式抱怨。 把危莉赶走了,秦乌倒是没走,揉了揉稍显疲惫的眉头,长腿靠着小沙发扶手。 偏头看见时黎知还保持着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模样。 顿了一下,伸手勾过他的肩膀,动作非常轻柔,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右手还没好全,别压得太紧。” 炙热的温度从掌心覆盖的肩膀处蔓延到四肢百骸,时黎知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瞳孔轻颤,里面映着秦乌深邃的面孔。 不自觉弯了下眼睛,他坐正了身体,本能地朝着秦乌那边歪斜一点点。 他们的相处自然而然,没避开其他人,秦泽自然也看见了。 但是他现在的脸色,难看得像刚吃了个过期了三百年的鱼罐头。 被膈应了,但是说不出话。 他有想过时黎知会傍上一个有点小权力的男人或者女人。 但是从没想过,那个有点权力的男人会是他的叔叔…… 同在秦家,他秦泽只是秦家旁支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亲戚,攀着跟本家同一条血脉的关系勉强做了点小生意。 第13章 那都是末世之前了,现在产业该散的散,公司该倒闭的倒闭。 他手上就留了一千来块现金跟两张银行卡,都不知道上哪取钱,光靠他自己,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既然他叔叔能罩着时黎知,那再多个他也是小意思吧? “叔叔,我是分家的秦泽。”打定了主意,秦泽的态度越发谄媚,那身酷炫的机车服跟着他真是受委屈。 空气沉默了两秒,秦乌在确认时黎知坐好后才看向秦泽,后者心虚,视线落在他的衣领上。 “分支的教育越来越松了,培养出了不少废物。”秦乌的眼神中透出淡淡的怜悯。 除了时黎知,所有人都以为秦乌就是在直白嘲讽。 “叔叔…你听我解释。”秦泽有些慌了神,勉强找回条理解释,“江平区爆发的时候,我跟朋友,我们一起开机车出了省,后面车没油了,我就把车丢了……” 后面的时黎知没有认真听,他两只手交握着,手心微凉,动作很小地偏头注视着秦乌。 后者听得很认真,面无表情的样子严肃得快把秦泽吓哭了。 不过时黎知不觉得秦乌可怕,可以指代目前见过的所有样子。 而且,他能看出,秦乌是真的很失望,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都没那么亮了。 思考了一下,他鼓起勇气伸手,抓住秦乌的衣服后摆。 后者身体僵了下,转头垂眼看他。 “我手冷,借你的衣服暖暖。”时黎知刻意扮乖,唇边的痣嵌在梨涡里,先斩后奏地问,“可以吗?” 抓都抓了,难道秦乌还能把手扯开?他不置可否,继续听秦泽交代。 “……差不多就这些,然后我们就被基地的人带回来了。”秦泽说完,忍了忍,没忍住吐槽。 “不过他们态度特别差,就是那个女的,她还拿刀指我,没素质。” “正常,我没妈教,不过你这个有妈教的看起来比我还没素质,令我费解。” 危莉翻了个白眼,她口头上是吃不得一点亏的。 “嗯,说完了?”秦乌没表现出偏袒哪一方。 所以秦泽自动认为,他们都姓秦,自己的叔叔肯定会帮自己。 “叔叔,我说完了。”秦泽回。 秦乌:“该我问你们了,昨天在基地里闹事,你们有什么要辩解的?” 让我听听你们准备怎么狡辩,时黎知在心里补上下一句。 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忍不住笑了下。 看见秦泽吃瘪他还挺高兴的。 秦乌明明没回头,却好像听见了他心里的想法,反手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却被时黎知误会,以为是秦乌烦了,他赶紧松手,手心里的温热倒是留了下来。 急得焦头烂额的秦泽看见自己叔叔突然皱眉,心想要遭,低头思考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是自己的现女友撺掇他去拿点物资吧? 虽然他自己也有点想法,但是主要是他现女友的。 不然食堂那些东西哪是给人吃的,他基地里的人肯定藏了好东西。 谁知道昨天压根没看见吃的,全是些破衣服,他还不乐意拿呢。 推脱给姚妙妙是不行了,秦泽一肚子的算计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这是汪新第一次不用靠异能就判断出一个人的心理想法。 按照他的眼神运动轨迹,汪新推断出,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会牵扯到时黎知。 于是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视线从秦泽身上转移到时黎知身上。 不出两秒,秦泽指着时黎知告状: “是他叫我去的,叔叔,这个人是我的前男友,病毒爆发之后他丢下我自己跑了,昨天又假惺惺地告诉我可以去领物资。” 时黎知:“?” 危莉:“?” 汪新:“……” 饶是秦乌,也愣了一下,反问:“昨天?” 秦泽一口咬定:“对,昨天。” 正直得仿佛秦乌没来之前一直单方面深情表白的人不是他一样。 危莉算是长见识了,联想到时黎知说他被前男友劈腿了所以分手,她狠狠沉默了,欲言又止。 “嗯,昨天什么时候?”秦乌像是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秦泽一看有戏,随便说了个下午的时间:“下午三点多。” 下午三点多?时黎知莫名有点想笑,然后他真的勾了下唇。 秦泽被他的笑容晃了下,没意识到接下来的危险,就听时黎知笑着,声音温柔语速温吞: “可是我昨天下午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医疗室啊,又怎么会跟你说话呢?秦先生。” 叫秦乌就是叫全名,轮到秦泽就变成了秦先生,秦乌承认,他被这个小细节取悦了。 完全没介意时黎知这样区分,正巧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跟秦泽是一路人。 猴后续两人的狡辩也没有听的必要了,作为基地重要板块之一的医疗室是有监控和录音设备的。 当天医疗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通过监控看见,秦乌调动权限截取了时黎知看病的那段,交给了上层决策。 至于打乱领取物资的秩序的事件,不用想也知道,有秦乌插手,处理结果一定会不留情面。 他们百分百会被取消留在基地的资格。 这些是危莉和汪新所确定的,时黎知只以为他们会被带走拘留个十几天以示惩戒。 第14章 一通闹完,时间直接从早上跳到中午。 等待得太困倦了,时黎知甚至还睡了一小会儿,窝在他专属的小沙发上。 醒过来时时身上盖了条挺厚的毛毯,时黎知身上都捂热了,他缩了下腿,下巴在毯子上蹭了蹭。 迷蒙的眼睛逐渐褪去睡意,坐起身后才发现,他不在小沙发上,而是在另一个长沙发上,缩着腿睡,长度刚刚好。 “嗯?”他发出个短促的疑问音节。 静电给他的头发做了个鸡窝造型,脸睡得红扑扑的,眼神没有焦点,茫然地转了一圈后定格在正坐在小沙发上浅寐的秦乌身上。 哦,是秦乌给他换了个地方。 时黎知起身,想将毯子盖在秦乌身上。 后者没有睡着,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扯过毯子反将时黎知整个裹住。 “醒了?你披着吧,就坐这儿。”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不出他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休息了。 温热的手拢在时黎知肩头,小心避开了之前他摔伤的部位,温柔地扶着他坐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这回时黎知的视线跟秦乌平齐了,心情稍稍复杂,他动了动裹在毯子里的手,分了一半给旁边的男人。 秦乌没再拒绝。 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个人开了一场简短的会议。 被秦泽跟他两个朋友的事情一打岔,会议变得更加简短。 “后天去江平区外围,明天下午三点去领五套防护服,车里备好机油。”秦乌思考了一会儿,冷厉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划过,“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 “老大,我们过去要跟那边的基地接触吗?”危莉表现得不太情愿,揪着两条马尾纠结。 “如果有幸存者的话。”秦乌回答。 没有幸存者的话,就不需要跟那边接触。 但是,时黎知完全没注意,江平区原来也有救援基地吗? 第十一章 真聪明 第二天下午危莉带着时黎知去领了防护服。 不是规定的领取日,物资处没什么人。 防护服整体是厚重不透气的面料,捧在手上,仿佛能把手心闷出汗来。 这些衣服肯定很影响行动,时黎知思索着,但是为了抵御病毒的侵袭,防护服又是必不可少的。 “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六点就得起。”危莉走在时黎知前面,蹦蹦跳跳的,一丝紧迫感也看不出。 “有闹钟之类的东西吗?我怕睡过头。”时黎知浅浅羡慕了一下,随后担心自己会不会睡过头。 “有闹钟,但是你不用。”危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卖关子似的说,“明天你肯定能醒的。” “好吧。”时黎知并不在意会怎么醒,一下子败了危莉的恶趣味。 下午有些犯困,脑子里嗡嗡得像是有蚊虫不停歇的飞来飞去,时黎知难受地按了按太阳穴。 忍住了想回房间睡觉的欲/望,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勉强打起精神坐在会议室发呆,昨天危莉跟他简单介绍过,还说会议室的电脑只有秦乌能用。 不过秦乌已经有八百年没用过了(危莉式翻白眼)。 用不着八百年,秦乌今天就用上了,久违的电子产品启动的声音吸引了时黎知的兴趣。 秦乌看见了,朝他招了下手,随即继续移动鼠标。 “秦乌,你在查信息吗?”时黎知带着桃花眼里的一汪好奇凑过来。 脸色苍白,精神不太好,不过说话听起来还算状态不错。 凑近了,秦乌闻到时黎知身上浅淡的花香,是香皂的味道。 他愣怔一瞬,拖过来一张木凳,自己坐上去,将电脑椅让给时黎知。 “坐这里。”秦乌说完,对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符补充,“我在联系江平区。” 江平区?时黎知瞳孔微微颤动,连谢谢都忘记了说,窝在软和的电脑椅上,紧盯着字符飞速运行。 “要稍等一会儿。”秦乌怕他眼睛累,起身端了杯蜂蜜水和一小盆青提过来。 将青提拆下来,一颗一颗喂给时黎知吃。 少年好像被人夺走了灵魂,剩了一具空壳在这里。 乖巧得很,知道张嘴,只是眼睛没离开过电脑,除了咀嚼不再有其他反应。 秦乌却对这种喂食有些着迷,喂着他吃完了一整盆。 电脑上跳动的字符也刚好停止,缓缓打开下一个页面,屏幕中间亮着的正是“江平救援基地”的标识。 时黎知精神一振,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刚想说话,突然感受到嘴里一股青提浓郁的香甜。 嗯?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秦乌,发现对方手上正拿着一颗青提,看方向,是正准备喂他吃的样子。 又看小篮子里,已经空了。 “秦…秦乌!”时黎知有些失态地喊了声,反应过来后眼角都羞红了。 “嗯。”秦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吃了最后一颗。 为了顾及少年的自尊心,他没再说话,专注地点开网站跟那边的通讯员沟通。 【江平03通讯:下午好秦队长,我是江平救援基地的03号通讯员。】 【江平03通讯;非常感谢您在这个危机关头发来讯息,我仅代表江平区的一员向您表示感激。】 “为什么是代表‘一员’?”秦乌发消息时没避开时黎知,他自然而然地问秦乌。 第15章 “不清楚。”秦乌不在意。 “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你吗?” 只是一个简短的问候,不清楚对面究竟是什么状况,时黎知只是单纯直觉,就是他猜的这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秦乌回答了他,碧绿的眼眸很深,时黎知看了很久,依旧觉得很惊艳。 他同外国人打过交道,很多白人都是绿眼睛,但是很少有秦乌这样的。 难道是因为掺杂了本国的血脉,所以颜色也会趋于本土的绿色吗? “至少我挺喜欢你的。”时黎知说,他的身体歪向秦乌那边,以便于更好的看清聊天的内容。 秦乌顿了一秒,低头看了眼快要钻进他怀里的少年,阖眼深呼吸一轮才接着发消息。 【柳山秦乌:明日预计18时到达江平基地大门,通讯方式为对讲机】 【江平03号通讯:收到,不过,或许,江平现在有些混乱。】 混乱?秦乌的脸色沉下来,敲了两个字母,留在对话框里还没有发出去。 “他们的意思,是不是说让你现在不要过去?”时黎知读出消息中的深意。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里的失落,不过还是认真的跟秦乌解释: “江平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的混乱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个借口有些欲盖弥彰,除非他们的本意是不希望你过去。” “我知道。”秦乌还是发出了那条消息,随后退出网站,关闭电脑。 短暂的沉默后,时黎知知道这次任务取消了,秦乌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柳山秦乌:收到】 “我……”时黎知开口,他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有去江平的机会,突然又觉得没必要再问。 这些天在基地里四处帮忙打听来的消息早让他觉得不对劲了。 基地的建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各种设施的筹备花好几年都不一定凑得齐。 而江平基地有着比柳山基地更先进的通讯设备,这足以证明它的建造甚至在柳山基地之前。 但是江平的区政府却从没对外公布过,包括江平区病毒爆发,也只是让他们去往隔壁的合东省寻求救援。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图书馆的奶奶无意中提到过,柳山基地的通讯员一个月前就没再收到过消息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只有江平区,江平区没有跟柳山基地联系。 这是不是证明,他跟蔡永星,他们这些坐高铁逃离出来的人,都已经被江平基地放弃了。 也许是时黎知身上的低迷气息太明显,他整个人都萎靡了,又换回那种端正坐着的乖巧姿势出神。 “想出去看看吗?”秦乌端过还温热的蜂蜜水贴在他的侧脸。 看着被温暖的热度唤回神智的时黎知,秦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时黎知真的变成刚才那副不悲不喜的人偶模样。 但他觉得,只有眼睛里透着灵动和狡黠的时黎知,才算得上是完整的时黎知。 “去外面哪儿看?”时黎知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小口,太甜了,他又喝了一口,犹豫过,还是放下了。 “去围墙的外面,不走太远,带你看看瞭望台。”秦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挑剔的某人,一口喝完剩下的蜂蜜水。 起身拿过沙发上的厚外套罩在时黎知身上:“穿好,去地下停车场。” 穿在秦乌身上刚好的冲锋衣,到了时黎知身上就变成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明明也就高了个十厘米,怎么会长这么多? 时黎知一边卷着袖子一边费力地思考,完全没考虑过自己跟秦乌的身材差别。 这回开的车比上次的小一号,也是一辆越野车。 车门外喷上迷彩车漆,条纹分明,颜色亮丽,令时黎知狠狠惊艳了一把。 上车,驶出停车场,安检区的女音道:“祝您一路顺风”。 柳山市冬天的风很大,入目是比上回更荒凉的贫瘠土地。 “这里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生长过绿植了。”时黎知有些感慨。 江平区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郊区是这样,城区会有幸存的小型绿植。”秦乌的语调没有起伏,像是随口敷衍。 “你每回说话我都觉得特别冷淡,感觉就算你下一秒把我丢出基地我也不会觉得很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来了外面,时黎知显而易见地活跃了不少,都有心情打趣秦乌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秦乌稍稍费解,通过后视镜觑了眼副驾驶上唇角上扬的时黎知,后者刚巧正望向他。 被抓包也只是眨巴两下眼睛,自嘲道: “毕竟我只是个四体不勤的大学生,高铁站里活下来的不止我一个,要找到替代品对秦队长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不是吗?” 很悲观的想法,它出现在末日很正常,但它不该由时黎知说出来。 “也许吧,比如我现在车上就有一个。”秦乌面不改色地回应他的玩笑话,“今天的你是昨天的你的替代品,我说的对吗?现在的时黎知。” “你这是唯心主义,是歪理。”时黎知惊愕地眨了两下眼。 差点被秦乌绕进去,拒绝承认自己因为这番话而有点脸热,磕绊地转移话题:“你今天说一句特别长的话,我猜危莉姐跟汪新都没听过。” 第16章 “自然。”很庆幸,秦乌没有继续逗他的意思。 越野车在旷野上畅通无阻行驶了十五分钟左右,时黎知稍稍探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前方的位置,他好像看见瞭望塔了。 “那是瞭望塔吗?”时黎知怕认错,指着前方高大的建筑物问秦乌。 心里已经有九分确定那就是。 “真聪明。”秦乌拐着弯承认了。 第十二章 难道是恋人? 瞭望塔很高,按照楼层算的话,时黎知站在最顶端朝下俯身。 巨大的落差让他有些眼晕,眼前花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这里至少有四层楼高。 “在这里…喊一声,底下的人能…听见吗?”时黎知一口气爬上来,现在有点呼吸困难。 但是兴致很高,他预估了一下心脏可以承受就放任自己在这里吹风了。 “也许。”秦乌没试过,“我们一般用对讲机。” “哦,我开玩笑的。”时黎知歪头冲秦乌笑了下。 后知后觉想起,秦泽称呼秦乌为叔叔,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太迷糊了还是反射弧太长了,推迟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跟秦泽真不像。”时黎知从来没觉得秦泽有男子气概,会跟他在一起两年也只是因为秦泽对他死缠烂打地追了一年多。 “按辈分来说,应该是他像我。”秦乌纠正,他的目光穿过旷野,望向远处缩小成巴掌大的基地。 就算是在已经清理过无数遍的场地上,秦乌也没有一刻放松,时黎知看见他的手一直虚放在腰边,那里别着他惯用的手枪。 他们出来的时间比较晚,这会儿太阳已经落西了,云边晕染看红得如血一般的火烧云。 “你看……”时黎知刚想叫秦乌看夕阳,突然一阵剧烈的心悸涌上来。 来势汹汹,迫使他不得不弯腰捂住心口。 未说完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都开不了口,时黎知的额头上洇出汗水,顺着洁白的脸侧淌进衣领。 他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捂住胸口的手松松地叠不住,正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秦乌脸色一变,二话不说蹲下将他捞进怀里,搂紧外套牢牢裹着时黎知,不让体温流失。 膝盖跪在地上,靠在秦乌怀里,卸了全身力气,时黎知才有呼吸的余力。 心脏好像没那么难受,更多的是身体上的不适,时黎知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很像是在他的脑袋里重新开凿了一小片空间,用来装一些解释不了的东西。 在极致的虚脱中,时黎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透过瞭望台上砖墙之间的狭小缝隙,他看见远处有一队人正在与一堆怪物厮杀。 那堆怪物里,坠在最后面的那个,时黎知特别熟悉,是在梦里勒死了他很多次的长发怪物。 不仅头发长,发根还长了嘴,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梦,那个怪物伸长了头发,卷住一个拿枪的人类。 毫不留情地绞断了他的手,缠着他的身体把他拉近,再长大发根处的嘴,尖利的牙齿咬断人类的脖颈。 热腾腾的血液仿佛溅在了时黎知的脸上,他有片刻失神. 总觉得看见了那个人脖颈断裂处隐约还在跳动的血管,嗅到了温热的血腥味。 喉管滑动两下,时黎知湿着眼眶干呕了一声,扭头往秦乌的怀里钻,力气小得跟撒娇一样。 背上放上来一只手,顺着他的脊柱一遍遍的来回抚摸,时黎知艰难从那片幻象中脱离出来,脱力晕在秦乌怀里。 秦乌冷着脸将时黎知带回基地的医疗室,抽血化验,机器扫描。 曲医生思考再三才开口:“没检查出异常,黎知的心脏很健康。” 各项检查结果都显示,目前还在晕倒中的方黎知身体很健康,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全面的检查了。 “如果按照你说的,黎知在没有任何诱因的情况下出现了心悸、晕倒的症状,我的建议是,他不适合留在作战部。” 曲医生的声音很轻,并不带有强迫的意味,他只是劝解。 但在时黎知醒来之前,所有的劝解导致的结果都是无效的。 “如果他要求退出,我不会拒绝。”秦乌沉默了很久,用指骨抵了下眉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是他疏忽了时黎知的心脏能承受的最大阈值,下次他会避免让晕倒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不同意……”时黎知躺在病床上,意识恢复了大半,怕声音太轻两人没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同意,我没说过要退出特战队,而且我的心脏并没有不舒服。” 一边说着,时黎知一边坐起来,秦乌本就站在床边,抬手便将时黎知拢进自己怀里。 “谢谢。”时黎知稍抬眼看向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曲医生,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这件事对时黎知来说非常重要。 面对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失了血液的少年,曲医生说不出拒绝的话:“你说,我尽量做到。” “如果晚上有受伤的队伍返回基地,可以麻烦您明天告诉我一声吗?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时黎知往秦乌怀里缩了缩,汲取后者身上的温度,他太冷了。 曲医生答应后,秦乌等时黎知睡着后才抱着他离开医疗室。 第17章 “他的体温很容易下降,晚上注意点,这孩子太脆弱了,如果你在意他,就别让他成为现在的我。” 曲医生神色黯然,语气中却并无怨恨。 等秦乌离开,他抬手,手指隔着高领毛衣按在脖子上,遮挡住的地方有一道再也无法痊愈的伤疤。 深夜的基地,医疗室的门半夜被敲响,曲医生打开门,发现门外竟真的来了几个伤患。 三个伤患,被基地里的人扶着,状态都不太好,身上伤口很多。 表面上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能看出不是怪物造成的。 “放到里面的床上吧。”曲医生有条不紊地吩咐。 这几个接送伤患的人也很熟练了,或背或抱地把人放上床。 “曲医生,这几个人是刚刚回来的作战部的,他们需要手术吗?” 帮忙运送的男人看着被血液浸湿的床单,不明觉厉,这些人的伤也太严重了。 “暂时不用,你留下来帮我吧。”曲医生朝着刚刚问话的男人招招手,动作流畅地挑选出酒精和绷带,“帮我端一下盘子。” “门边那位小哥,麻烦你去住宿部找到写有‘时黎知’的宿舍,如果敲门没人回应,就去找秦队长,跟他说医疗部晚上来了三位病人。” “收到。”那位小哥愣了一下,探头朝床上几位看了眼,又得了医生旁边的男人的准许后才离开。 单人宿舍都在采光好的地段,男生对那边羡慕已久,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时黎知’的宿舍,敲了三下门。 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是哪号人?单人宿舍什么时候搬了新人进来,还是谁升了职?居然还没听人说起过。” 敲了门好半天没人来开门,也没人应声,男生抬起手,想要再敲,犹豫了一下,侧耳贴上厚实的防盗门。 下一秒,门在他面前打开,他一头撞上面前人的腰腹。 没见那人怎么样,他倒是撞得头晕眼花,太阳穴闷痛。 基地有这号人吗?男生下意识在脑子里描摹了“时黎知”的形象,很高,一身肌肉,脾气不一定好,肯定很不好惹。 在抬起头的短暂时间内,他觉得基地里另一个人更符合这个形象——秦乌。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与真正的秦乌对上视线…… “秦…秦队长。”男生吓得成了结巴,一双眼里的‘匪夷所思’都溢出来了。 “什么事?”秦乌直直地站在门边,将门缝挡得严严实实,说话时只有眼珠往下瞥。 只是近距离跟秦队长讲话而已,男生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腿肚子在发抖。 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只能说秦队长身上像是带着煞气一般,不怒自威的形象深入人心。 再加上他平时听了不少关于秦队长的传闻,还有一些血腥的传言之类的,现在看见本人更是心里发怵。 “曲…曲医生让…让我跟您…说,医疗室晚上…来了三个病人。” 磕磕绊绊说完,硬着头皮迎上秦乌的目光,却见对方思考几秒,“嗯”了声,对他说:“辛苦了。” 男生一愣,这…这好像也没有传言里说得那么恐怖啊? 而且还很有礼貌,一点也不凶神恶煞,男生压抑住逐渐加速的心跳,自觉对秦乌的崇拜似乎更深了。 “秦乌。”男生正准备说声‘没关系’,房间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又是一愣。 “你去哪儿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很青涩柔软。 并不是中气十足,也不带着质问的意味,仅仅是一句简单地确定方位的问询,勾得男生的心微微一颤。 “在门口。”秦乌回答得极为熟练,语气仿佛也软和不少,“要喝水吗?” “嗯……喝,不要放蜂蜜。”那个声音回答后,秦乌转头冲他点了一下,男生马上表示自己这就回去复命。 随后他看见房门合上,门牌号上清楚写着“时黎知”。 这个叫时黎知的,难道是秦队长的恋人吗? 些许荒谬的想法在男生脑子里过了一道,想起秦队长恐怖的威慑力,赶紧打住了没往深处琢磨。 抹掉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急匆匆离开了。 “刚刚门外是谁啊?来找我的吗?”时黎知喝了半杯热水,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望向秦乌的眼睛里有水雾弥漫。 第十三章 精神评估测试 “不如你猜一下。”秦乌没回答,坐下掀被子的动作倒是熟练得很。 被窝里时黎知一个人睡不热,很多时候早上起来手脚都还是冰凉的,梦里也是噩梦居多。 “不想猜。”时黎知捧着杯子暖手,整个人往下缩了一点,被子抵在他的下颌,比身体高出很多的温度使他舒服地眯眼。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秦乌还偏就不说了,等时黎知不满地看向他的时候还要装作一脸正气的模样。 “我竟然不知道秦队长什么时候开始接地气了。”时黎知不轻不重地埋怨他,无声哼了下说,“是曲医生叫他来的吧?医疗室今天晚上有病人?” 床铺不算大,躺下时黎知后留给秦乌的空间不多,所以他只是半边身体待在床上。 两人之间勉强留了活动的空间。 “嗯,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会来人?”秦乌能在末日之前做出令人敬仰的大生意,又怎么可能没有思考能力。 第18章 是异能吗?预知类的?但是以往出现异能都是在极为危险的情况下才会被唤醒。 基地一百零一位异能拥有者都是如此,如果时黎知是第一百零二位,那么只有他是例外的。 “我在瞭望塔上看见了,他们在郊区杀了一个很丑的怪物,那个怪物头发很长,发根处长满了嘴,怪物杀掉了其中两个人,剩下三个没有被咬伤,他们是在扔手榴弹的时候方位不对,被波及到了……” 时黎知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近乎于呓语,秦乌不得已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确实是三个人,秦乌故意不说是什么事,也不说是几个伤患,但是时黎知全都说对了。 这证明他的预感没错,时黎知多半是觉醒了异能,只是还不稳定,所以时黎知没办法控制。 一夜未眠,秦乌在确认过时黎知睡熟之后,踏着蒙蒙亮的天光去了医疗室。 得知昨晚上三个伤患的确都是因为手榴弹抛射角度问题而受伤,问了其中醒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清醒后说话也像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头发,一会儿说好多嘴,还说他吃了队友的肉。 囫囵听了一耳朵,曲医生不允许秦乌接着逼问。 “病人需要休息,这一批看起来又要送到疗养院去。”曲医生眉眼间的忧虑很重。 每一次出任务回来或多或少都有精神崩溃、语不成句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曲医生叹了口气,似是警告地瞥了秦乌一眼,看着对方没有再问的意思后才放松下来。 “不知道,也许快了,也许还早。”秦乌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 三个战队里,队长们的精神数值都是最高的,秦乌是三个队长里最稳定的。 至少曲医生从来没见他失控过,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说到精神状况的预估。 “黎知刚来基地不久,是不是还没做过精神状态评测试卷?”曲医生边说边检查了几个病人的吊瓶情况。 原本尺码合适的白大褂此时又变得空荡,随着他的动作扯出很明显的衣料褶皱。 瘦削的脸上,颧骨更加突出,只剩最应该丰腴的脸颊两侧还剩一点肉,勉强看着体面。 “下个星期带他去做。”秦乌想了想又问,“曲医生,异能觉醒的条件是否有改变?” 第一版异能觉醒的条件就是曲医生提出来的,后面被证实,所有人的异能觉醒都脱不开生命垂危。 医疗室的灯光很亮,照得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藏不住一点污垢。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环着手臂斜靠在特殊金属所打造的门上,门边一盏明亮的白炽灯恰好照着他,使得他的所有微表情都能被曲医生洞悉。 “我的观点不一定准确,只是恰好目前所有异能者都吻合了而已。”曲医生一寸一厘地观察着秦乌面上不明显的疑惑。 “而且最近地质组勘察到怪物的暴动似乎越来越猛烈,一部分怪物开始朝着基地靠近。” 怪物都陷入了不明的暴动,以前的条理还能拿来用吗?异能者出现的诱因发生改变也在情理之中。 “我再观察一段时间。”秦乌道了声谢,探究的目光在病床上的三人之间轮了一圈,定格在刚才清醒过的男人身上。 曲医生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主动介绍: “那位是他们小队的队长,也是受伤最重的一位,他的肚子上有大面积烧伤,好在都是轻度,不过看他的精神状态,大概率会换一位新的小队长了。” 躺着的男人昏迷了也满头大汗,没扎吊针的手无意识地痉挛,眼珠在眼皮下慌乱地转动,显得极不安稳。 “麻烦曲医生了,等他清醒后,给他一份评测试卷吧。”秦乌为自己的观察做了个总结。 语调全程保持平静,曲医生没从秦乌的行为中抓住一丝情绪上的颤动,就好像在他面前的是一尊完美的雕塑。 短暂的假期过后,时黎知又回到了之前碰不到秦乌的日子。 不过他的正式入队文件批下来了,不知道秦乌是什么时候给他申请的。 几个陌生人拿了薄薄几张纸让他签字后就走了,全程不超过五句话。 “听说了吗?秦队长又一个人出任务了,还是城区周边的。” 中午吃饭时,时黎知领了餐坐在角落,无意中听到旁边的人在谈论秦乌。 本来不想听,但是那群人声音实在太大,讨论内容一骨碌全灌进了他的耳朵。 “城区?”回话的人惊讶地反问,“城区那块怪物都要围城了,之前苏队长带了一大帮人去也没清完,前几天又去了个小队伍,听说还死了两个人,秦队长真自己一个人去了啊?” 浮动在整个食堂的清淡油味,眼前荤素搭配刚好的饭菜,师傅打饭时闲聊的声音和周围杂七杂八的吵闹都没能吸引时黎知的注意力。 “昨天晚上就出发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不过那边还有加油站,也有酒店,睡觉可比在基地舒服多了。” “哈哈哈那也得有命睡才行啊,不过秦队长出马的话,感觉肯定没问题,他的异能真是帅死了。” “对啊,可惜我进不去a队,要不然真想看看现场版,能操纵所有非生命物体!想都不敢想!” 第19章 “别想了,秦队是什么人,他都不敢经常用的异能,我们恐怕用一次就要回炉重造了哈哈哈哈……” 再往后就是些个人憧憬了,很少再提到秦乌,时黎知拿筷子戳了两下没怎么动的饭菜。 菜冷掉了,他勉强吃完,胃里有些难受。 抬手按了下,放盘子时看撞见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食堂。 侧身让开后隐约听见队里有人喊了声队长。 他下意识抬头,看见队伍中间一个高个子男人站直了身体。 一身黑的打扮,手臂上有薄肌覆盖,肩胛骨处的肌肉群贴合了t恤,勾勒出的完美肌肉群落在时黎知眼中。 “唔……”他不由自主做对比,没有秦乌的漂亮。 “干什么?”男人笑着挤兑叫他的那人,“你又哪里痒了?硬是管不住你那二两肉吗?” “苏队!”那人恼火了,“切”了声又把话题带回来,语气中稍显忧愁,“秦队长那边,咱们真不去帮忙?” “哎!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队里的啊,胳膊肘都朝外长了。”苏队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的摇头。 “不去,他队里的都没着急,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他要是死了,我就升职了,大喜事啊!” 这话可真不讨喜,时黎知默默给苏队做了个“嘴欠”的评价,对他的好感度跌到0。 被他讨厌的苏队,等他走了以后忽然回头,目送那道消瘦的身影走远了才回头。 “苏队,你在看什么?有美女?” 副队顺着他望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有餐盘清洁区堆积如山的盘子。 “嗯对,在看一个小美人,人都走远了,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苏辞安撞了他一下,朝打饭区一仰头,“走了,等会儿吃饭也赶不上热的了。” “队长你让我感到恶心。”副队一脸难以言喻。 刚才那个小少年,苏辞安看到过他的资料,叫时黎知,秦乌队伍里新来的队员。 看起来太孱弱了,这样的也能杀怪物?漂亮倒是真漂亮,难不成还能上去把怪物给美死? 那可真是太荒谬了。 而且…… “队长,曲医生让我跟您讲,前两天回来的三个队员今天下午要去做精神评估测试卷,需要您陪同。” 副队吃了两口饭才想起来这么个事,差点就给忘了,他可不想写检讨书。 精神评估测试,时黎知也没做过吧,苏辞安一有坏心眼的时候,就喜欢摸下巴。 副队一抬眼看见队长这样,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帮您预约了下午三点的精神评估测试,到时候请务必准时到场。”传话的人公事公办地通知。 莫名收到通知的时黎知有些茫然。 第十四章 借用证件 出任务的时间不固定,过两天危莉会带他出去一趟,今天他本想再去医疗室检查一下的。 时黎知问传话的那个人,是谁帮他预定的,以及此次测试结果会不会影响到队伍。 那个人全说不知道,只说必须按时去。 医疗室是去不成了,时黎知索性出门去会议室找危莉。 “精神评估测试?”危莉叼着棒棒糖,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哦,那个很简单的,就是让你做一套试卷。” 身为a队特战队的队员,危莉已经很久没去心理室了,她的情绪非常稳定, “一般只有新队员、或者是在医疗室发疯的人会被送过去。”或者是异能者初期不稳定,会被送去做心理疏导。 第三种情况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危莉懒得说。 “那我等会儿去一趟吧。” 时黎知听完危莉的解释,以为是自己的资料被上层看见了,顺便通知他去做一次心理评估。 只是刚好碰上秦乌不在队伍里,汪新也临时接了个小任务,基地里就剩个危莉。 在会议室枯坐了一会儿,危莉心里发慌,怕秦队回来又责怪她照顾不好新成员,两下咬碎糖果,丢掉纸棒,拍拍手起身道: “走吧,正好我下午不用巡逻,姐陪你去一趟。” 别说,对着时黎知这张脸自称姐,成就感真的爆棚,危莉心里暗爽。 “好,谢谢危莉姐。” 而且时黎知还会乖巧答应,更惹人稀罕了! 基地的外围活动空间不大,主要是住宿区的建设占了大部分空间。 将外围转了个遍的时黎知自然知道外围没有心理治疗室。 果然,危莉打开抽屉,拎出两个的工作牌,带着他一路进入内部的红色大楼。 那栋楼的外墙是圆弧的,深红色使它看起来像是森严的堡垒,每一扇窗户都修得很狭小,上面还镶嵌了铁栏杆。 从外往内看只能瞧见黑漆漆一片,全部都是单向玻璃。 道路两旁种满了树,这个季节叶子已经尽数掉落,掉在地上的叶子一踩就是清脆的“咔嚓”声。 在寂静的树林里回响。 危莉带着时黎知走到漆成朱红的铁门前,流利地对着门口的两个守卫亮出证件。 那两个人看完证件,互相对视一眼,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眼工作牌后才放两人进去。 进门后,时黎知接过危莉递过来的证件一看,端正帅气的证件照下方写着—— 姓名:秦乌 职务:a队队长 第20章 时黎知:“……” 很好,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赖。 红色大楼内部跟时黎知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如果没有提前告诉他这是基地重地,他甚至会以为自己误入了监狱。 一扇扇银灰色的铁门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门上有个小窗框,上面也镶嵌了铁栏杆,从外看只能隐约看见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大楼内很阴凉,时黎知只能听见自己跟危莉的脚步声。 高跟鞋砸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无端令人心里发紧。 不舒服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危莉全程都没说话,神情凝重,那双平时总是微弯的杏眼此刻也严肃地睁开了。 “心理室的医生……人还行吧,就那样,少跟他说话,我在外面等你。”危莉带着时黎知到了最后一间房门口。 短促有力地敲了三下,跟又时黎知简单嘱咐了两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那样是哪样?时黎知心里稍微有了底。 也许是那个医生的异能属于心理方面,或者是那个医生本来就很优秀。 很快,有人过来打开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刚想道谢,是时黎知跟一脸戏谑的苏辞安对上了视线,目光一凝,稍显呆滞。 “就等你了,快进来吧。”苏辞安的音色透着股不正经,乍一听像是在埋怨时黎知怎么来得这么晚。 “谢谢。”时黎知压下心理上的不适,绕过苏辞安,从他的身侧挤了进去。 顺便代替秦乌骂了两句苏辞安。 房间从外面看很小,内里居然还行,分里间和外间。 里间的门被刚出来的医生带上了,时黎知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门开着的那一瞬泄露出来的奇怪声音令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像是某种动物嚎叫的声音,听见的时间太短暂了,时黎知无法准确判断。 但是手心的冷汗确实真实存在的,后背也爬满了鸡皮疙瘩。 就算现在声音消失了,时黎知也没法忍住这种身体自发的行为。 仿佛他的灵魂受到了威胁,在恐惧、害怕、战栗。 “你好,你是时先生吧?”心理医生是个年轻儒雅的男人。 戴着金边眼镜,浑身的气息随和,身上也没穿着白大褂,而是一件浅蓝色的高领毛衣,仿佛朋友一般跟时黎知畅谈。 “随意坐坐,我刚好做了果茶,拿给你试试。”医生扶了下镜框,眼角天生下垂,动作随意,身上一丝威胁的气质都没有。 像是人类跟怪物开战时会第一批死掉的那种,时黎知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 “谢谢。”时黎知感觉自己快成了无情的感谢机器,他拘谨地坐在浅黄色的单人沙发上,略微好奇地打量周围。 所有的家具都是令人放松的浅色系,粉刷成浅蓝色的墙面上挂着一幅梵高的《向日葵》。 与它相对的另一面墙上则是一幅山水田园画,水墨晕染在纸上,每一处景色都处理地很完美。 但是画上没有署名,时黎知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无数场美术展,也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一幅画。 “看入迷了?这是商医生画的,很漂亮吧?” 苏辞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时黎知旁边,对着那副画大肆夸赞。 “嗯。”时黎知敷衍应答。 “这幅画我也很喜欢,不过很久之前的作品了,现在想画画不出来了。”商医生端了个茶盘过来,面上带着不过分热络的笑意。 “苏队长也一块喝点吧,我自认为手艺还不错的。”商医生招呼了一声苏辞安,先动手给时黎知倒了一杯。 橙红色的茶水,夹杂着西柚和石榴的香味,时黎知探身接过,吹了吹热气后夸赞:“好香的茶。” “喝起来也很香。”商医生得了夸奖,眼底的笑意更甚,表达过自己的善意后他又给苏辞安倒了一杯。 半途被苏辞安截过,没让他动手:“我又不是客,不用给我倒,我自己来,下回时黎知来也要自己倒了。” “嗯。”时黎知又是敷衍应声。 “你们不一样,下回来我也不一定泡茶,也许是烘焙饼干呢。”商医生的眼镜会起雾,他只捧了一下茶杯便放开了。 时黎知好奇:“商医生,您还会做饼干吗?” 商医生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坦白道: “会做,我猜味道应该不错,实不相瞒,末日之前我还在幼儿园当过幼师。” 说着,他颇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一下子柔和了他身上最后一丝距离感。 “当幼师,会很麻烦吧?要面对那么多小孩子。”时黎知光是想想就够了。 更别说还有刁蛮家长的寻衅滋事,尽管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这样,也够幼师受一壶的了。 没等商医生接着说,苏辞安一脸不爽地打断了他:“行知,等会儿再说,让我问清楚先。” 商行知“嗯?”了声,不明白他又在闹什么脾气,伸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苏辞安更不爽了,他“噔”一声放下杯子,挑了挑一边眉毛,调侃时黎知: “小朋友,我应该没有哪里惹到你吧?” “嗯?”时黎知回以官方微笑,“没有啊,苏队怎么会这么想?” 有啊,我就是专门无视你,时黎知心里的小恶魔叉腰大声承认。 第21章 “我感觉你的表情骂得很脏。”苏辞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完时黎知。 最终落在时黎知唇边的痣上,那里要是有个梨涡就更好看了。 你感觉的没错,时黎知在心里回答,面上还是滴水不漏:“并没有,是苏队长自己想多了。” “啧,这话真耳熟。”苏辞安被这隐秘的熟悉感弄得很不爽,张开双手靠在沙发上。 商行知却是笑出了声,他对时黎知悄悄说:“因为秦队长也经常对他这么说。” 听见这句话后产生烦躁的情绪已经成为了苏辞安的条件反射。 这样吗?时黎知转了下眼珠,弯了弯眼睛,烦躁的情绪突然就消失了。 很好,没有异常,这孩子也没有苏辞安说得那么孤僻不合群啊? 商行知送茶入口,在笔记本上记下: 04号时黎知:少许紧张,适应能力优秀,情绪稳定,没有极端行为倾向。 “时先生,你再休息一下,我去打印一份试卷来。”商行知替时黎知添了杯茶后起身。 时黎知捧着茶杯,沉静的眼神跟随着商医生运动的方向而去。 是有不知名嘶吼声的里间,商医生打开门的瞬间,时黎知又听见了那些声音。 这回门没有被合上,大概是商医生认为取试卷用不了多久,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但是时黎知已经没法正常思考了,他握着杯子的手在小幅度颤抖。 杯中橙红的茶水轻轻晃动,模糊中像极了一杯稀释过的血液。 第十五章 觉醒初期 并不算大声,甚至可以说是苏辞安听不见的音量。 但是传入时黎知的耳朵里仿佛放大了数百倍。 如果要他形容现在的感受,就像有一百个人拿着锤子在一起捶打他的头。 恐惧和钝痛如跗骨之蛆,不论时黎知往哪个方面转移注意力都没法拜托。 墙面上悬挂的山水画有序的线条变得凌乱繁杂,画框的边缘时黎知已经看不清晰。 他强装镇定地低头,紧盯着膝盖,尽量不让旁边沙发上的苏辞安看出自己的异样。 紧抓着瓷杯的手指挤压泛白,神经上的痛觉刺激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他的直属上级是秦乌,这么多天待在基地他也看清楚了,基地内的等级管理是很森严的。 就像苏辞安可以跟副队开玩笑说秦乌的坏话,但是副队却不能同样跟着说。 就像医疗室的三个病人是得到了曲医生的同意才会转到商医生手里。 那么是谁给他申请了精神评估测试?并且可以越过秦乌代为行使权利。 答案就摆在时黎知的面前——苏辞安。 比时黎知的阶层高,低于秦乌一级,但是秦乌目前不在基地。 就现在,哪怕苏辞安代替秦乌处理事情,也不会有人追究。 很好,时黎知如醍醐灌顶,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脑子里的钝痛都轻了不少。 等商医生拿了试卷出来带上门后,时黎知已经能坐直身体,同两分钟前一样保持沉静。 “抱歉,久等了。”商行知仔细确认过试卷后放在桌面上推向时黎知,“里面还有三位客人,我稍微看了下他们的情况,耽误了一点时间。” “没关系。”时黎知扯出个温和的笑容,忍不住坐直身体,脊背自动远离被冷汗浸湿的内衣。 接过笔仔细看了一遍题目,与之前在学校做过的略有不同,不过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果有人想造假的话,可操作的空间非常大,这样评测出来的结果真的可信吗? 忽略苏辞安饶有兴致的打量,时黎知用笔锋秀丽的字迹写下自己的名字。 “稍等,在答题之前,我会给你放一段音频。”洞察了时黎知面上的不安,商行知拽下桌垫子角系上的一个毛绒铃铛递给他玩。 “不用紧张,只是一个小玩意儿,听着难听,但不会对身体产生危害。” 听商医生这么说,时黎知的不安不减反增,他隐约猜到会是什么了。 “老大,这块杀得差不多了,要往城中心去吗?”雷容铭是从江平区周边一路杀到了柳山市周边。 虽然没有完全歼灭怪物,但是也是简单清理了一条道路出来。 除了他以外,跟着他出任务的几个队员都挺厉害的。 路上只折损了一个伙伴,其他的都是轻伤,用药店找到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下。 蓬头垢面的,衣服也到处破洞,还缠了不少白绷带,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进去了,人手不够。”秦乌点到为止,他只是过来踩个点,没有要单枪匹马闯进去大干一场的意思。 “行吧,那咱们回去,老大你的异能刚用过,回去又得做检查了。”雷容铭脸上焦黑,头上的毛被烧得不剩多少。 像个刚从局子里出逃的##老大。 “走吧。”秦乌握拳感受了下几乎散掉全身力气的内里。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城区边缘倒塌陷入地里的两栋高大楼房,不,现在应该被称作废墟。 与上次使用相比,破坏力又大了些,在末日里,这是一道难得的好消息。 两辆越野车载着六个人回到基地,一身焦黑的雷容铭被接应的人员紧急带去医疗室。 以及雷容铭部下的四个队员,一律被送往医疗区。 第22章 在车上的时候秦乌便给他们做了个简单评估,都是轻伤,精神上的损伤很小,用不着做心理治疗。 雷容铭只是看着吓人,他的异能是控制雷电,估计是把握不好力度把自己一块给电了。 好在异能对控制者的伤害不会涉及到内里,顶多也就是力气用尽后虚脱。 目送五人被接走,秦乌停好车,径直朝中央的红色大楼走去。 高大的身影和分明度极高的俊秀面容,基地里几乎无人不识,一路走来收到无数人打招呼。 秦乌淡漠地点头回应,在脑中快速把接下来要做的事过了一遍。 这次一个人出去踩点,目的就是加深对异能的控制。 每一次使用过异能后的破坏力在心理室与决策部都有登记,这回也不例外。 再者,做重新做一遍精神评估测试卷也是为了确保异能百分百不会对拥有者的精神造成伤害。 军靴踩过落叶的“咔嚓”声在林间小道上极为明显。 看守大门的两位b队队员定神一看是秦乌,立马立正朝他行了个军礼。 “不用给我行军礼,我没去过军营。”秦乌回了一个军礼,挺拔的身姿比有些军人还板正。 “秦队长。”拦下他的那位队员支支吾吾,然后尬笑一下道,“下午有人用您的卡进了楼里,危莉带着的,下回还是让他用自个儿的证件牌吧。” 危莉拿走他的证件牌带人进了行政楼? 秦乌眉头微蹙,沉思了两秒,了然:“队里的新人,证件要过两天才能办,到时候我让他过来补个登记信息。” 队员一看秦队长居然这么好说话,心下也没那么犯怵了,忙摆手说不用: “您待会儿让他出来的时候顺便留个名字也是一样的。” 越往里去,秦乌的脸色越沉,他没下过命令让时黎知来行政大楼。 心理治疗室外,危莉也是眉头紧皱,环着手臂,有些焦躁不安地原地踱步。 “危莉。”秦乌刻意没压制军靴鞋跟砸地的响声,就如每次他想让时黎知知晓他的到来一样。 危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幻听,抿紧唇跟秦乌说了时黎知被叫来做精神评测的事。 “已经开始了?”秦乌垂眼看着危莉,碧绿的瞳孔完全失了温度,浑身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黎知进去有一会儿了,他肯定又要放那个破录音,每次听到我都难受死了。” 危莉说着,忍不住抖了下,赶紧搓搓手臂上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几乎是在危莉汇报完的下一刻,秦乌的手按在门把手攀动试验,打不开,很好。 心理治疗室的隔音门板材质很特殊,秦乌只能凭直觉断定里面已经开始播放录音。 空气变得黏腻沉重,周围的每一丝浮尘都令秦乌觉得不适。 更不用说直面录音机的时黎知。 刚有干燥迹象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时黎知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端正的坐姿,手中的笔有没有掉—— 商医生和苏辞安有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 脑子里像是有人用一把大锤子用力地锤,他的意识好像飘了很远、很高。 往下降落时能看见地面上有人在活动。 嘈杂混沌的录音让他没办法集中精神,但是那些画面像是拥有了生命,自己往他面前跳。 人影逐渐清晰,时黎知在看清的那一瞬陡然感到惊骇,地面上跟怪物缠斗的是秦乌! 秦乌会受伤吗?他会死吗?一个个不好的想法接二连三蹦出来,每一个都让时黎知惶恐不安。 上次看见长头发怪物的事情在他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成为了一个心结,他看见有两个人被怪物活活咬死。 这回要换成秦乌了吗? 不过,很显然,秦乌比怪物要强得多,时黎知看见他在被无数怪物包围时忽然蹲下身。 手掌贴合着地面,几乎是立刻,怪我脚下的土地便裂开了一条缝,将所有怪物全吞了进去,接着又飞速合上。 远处还有大批的怪物朝着秦乌奔涌而来,时黎知没看见秦乌再有动作,但是远处城区边缘的两栋大厦轰然下陷倾倒。 结结实实压死了所有的怪物,这是刚才那两条裂缝产生的连带作用。 或者说,秦乌本来就是想使那两栋建筑倒塌,地面开裂才是连带的。 “砰!”治疗室的门在几人眼前倒塌。 军靴踏在瓷砖上的脆响令时黎知短暂地清醒了两秒,偏头看见是秦乌,身上的防备顿时卸下。 肩膀垮下去,强硬忍住的痛苦表情也显露在脸上,时黎知的额发被浸湿,一绺绺分开,眼角红润,握住笔的手在细微地发抖。 苏辞安此刻才发现时黎知的不对劲。 “他觉醒异能了?还是个初期?”震惊大过喜悦,苏辞安惊讶地想去拉时黎知的手,被秦乌一巴掌打开。 “苏辞安,你又皮痒了?”秦乌以一个极其霸道的姿势将时黎知抱起。 后者也完全不害怕他,细瘦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嗐,早说他是异能觉醒嘛,我不过就是好奇,怎么你们队还有个新人没做评测。” 苏辞安摊手,一脸坦然,欠揍的笑容是他敷衍时的习惯。 秦乌深吸一口气,也勾唇冷冷一笑,长腿越过茶几一脚踹中苏辞安的肩膀。 第23章 砸在骨头上的闷响吓了商行知一跳,苏辞安疼得瞳孔一颤,闷哼一声后弓腰捂住肩膀,怒吼: “我靠!你来真的啊,为了一个新人对我下杀手!” 这一脚不是盖的,秦乌从小就学习泰拳,一身的肌肉有多发达他可是见识过的。 秦乌收起笑容:“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上面解释吧。” 一直没出声的商行知按住了还想继续开口的苏辞安,冲秦乌歉意地笑笑: “抱歉,我不知道他是觉醒初期。” 第十六章 你们这一类人 凭空出现在时黎知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了,但是浑身细密的疼痛还在,令他忍不住发抖。 “除了我的命令,其他人的都不用听。”秦乌教育危莉的声音传进时黎知的耳朵。 但是他没有力气扬起头,只能无力地缩在秦乌的怀里,额头抵着肩膀,有点不太舒服。 迷迷糊糊中,他自发挪了个位置,侧过脸埋进秦乌的脖颈。 呼吸扑洒的位置温热,血液在皮肤下流动,连带着那一片都是温暖的,柔软的。 时黎知忍不住轻轻蹭了蹭,很像猫咪柔软的肚子。 察觉到他的动作,秦乌脚步顿了顿,掂了下怀中的人,将他更稳地抱住。 “对不起队长,不会再有下次了。”危莉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我去绕基地跑一百圈,给曲医生当研究对象。” 能说出给曲医生当研究对象这种话,足以见其诚意。 “明天出完任务回来再执行。”犯了错就得受罚,在这一点上秦乌从不手软。 不过—— “带上武器库的新武器,城区的怪物不好对付。”秦乌也有义务保证队员的生命安全,“外围坍塌的两栋楼房里没有怪物。” “收到,队长。”危莉整个人都快被愧疚淹没了。 跟在秦乌后头,时不时踮脚去看他怀里的时黎知,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你要跟着进去?”秦乌冷不丁出声,危莉吓得一抖,抬头发现她居然跟着队长来了男宿舍。 “不…不用了,队长你照顾小黎知就行了,我就先走了。”危莉嘿嘿尬笑两声,指着身后那条走廊,小碎步后退两步。 她可没有闯进男宿舍偷看的意思! 在秦乌零下99度的冷眼注视下,她只好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地朝会议室走去。 队长踹开门时,她听见里面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怪物嘶吼声,那种让灵魂感到战栗的感觉每次都让她能后怕很久。 那卷录音带是末日刚来临时,无意中录到的刚发生变异的怪物发出的嘶吼声。 上层开会商议过后决定把这份录音带作为能否进入作战部的一道考试。 心理医生会在新人做评测试卷的同时播放录音,如果没办法忍受录音,则会被安排去后勤部。 能忍受且考试合格的人就会分配到作战部。 这是普遍的情况,还有一种情况——基地成员觉醒异能。 异能完全成熟后顶多会对录音感到不适,但不会有实质性危害,不过,如果是异能觉醒初期。 那绝对会是致命的折磨。 反正对危莉来说是这样,她异能刚出现的时候很不稳定,不管碰到什么物体,都会让它带上不知名的毒性。 扔向怪物的手榴弹爆炸后产生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毒性气体,在场的五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现象。 回到基地后队长立马让她来心理室,危莉忍受了三天录音的折磨,最后完整版异能变成了个没卵用的鸡肋异能。 那还是去医疗部登记、做好准备之后,危莉都不敢想象,时黎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听见录音。 身体非常难受,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多难熬。 早知道就向队长联系过后再带他去了,危莉在心里把自己跟苏辞安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解气。 缩在沙发上蹂躏自己的头发。 “不会出大事。”汪新站在会议室角落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那里有个人。 “那么多异能觉醒失败被丢去后勤部的你又不是没看见,万一黎知废了咋整?” 危莉捡起桌上的花瓶丢过去,马尾被她揉搓得一团乱,红的蓝的混在一堆。 “会把你跟他一起。”汪新说话非常简短。 意思也很明确,危莉却奇迹般地在汪新乱七八糟的安慰中缓过来了。 “行吧,也不错,反正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俩都被丢过去。”危莉嘟囔,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才真正有几分小孩子的样子。 “会没事。”汪新从阴影中出来,给危莉倒了杯热水。 “我可以…洗个澡吗?”时黎知被秦乌带回了队长专属的房间。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才有力气撑起身体,时黎知好奇地望了一圈周围。 跟他的宿舍差不多大,不过带了一个独立的淋浴间。 房间是统一的白墙,木衣柜,木床,秦乌这边最多的就是衣服,不过其实也就四五套。 一套休闲服,四套都是作战穿的,还有时黎知第一次看见秦乌时他穿的那套迷彩服。 收在最里面的,看起来不经常穿。 那他可以借来暂时穿一下吗?时黎知非常想借一套干净衣服去冲个澡,冷水也行。 第24章 “现在没有热水。”秦乌说着,俯身凑得离时黎知很近,身上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非常浓烈。 隐约能闻到怪物的血腥味,但是跟秦乌自身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难闻,反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木调香味。 “秦乌……”时黎知知道秦乌对男性之间的接触没什么忌讳。 但是他是个同性恋,秦乌凑太近了,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见秦乌肩臂处形状优美有力的肌肉。 再低头,还能看见胸肌…… 这真的不太行,他的耳朵瞬间就红透了。 “为什么想洗澡,是太热了吗?”秦乌并没有在时黎知身上闻见臭味,自然而然地起身,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 也没有发热的症状。 “没…不热。”时黎知差点不会说话,他手心蹭了两下秦乌刚碰过的地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我就是出了汗,想…想借你浴室…洗个澡。” 明明就是很正常一件事,时黎知老觉得每个字都很烫嘴。 好像他现在正别扭地勾引对方一样,手段还非常的不高明。 “可以。”秦乌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去衣柜拿了那套休闲装,“我带你去公共浴室。” “不用,我自己去也行。”时黎知语速很快,生怕秦乌下一秒就会提出要跟着他去。 “你自己去?”秦乌重复了一遍,反问道,“如果你摔倒了,是准备随便喊一个人扶你吗?你想在下午四点喊谁?” 这个时间谁都不会去洗澡,时黎知如果真摔了,就只能在浴室的地上躺到五点半才会被人发现。 “那也……”那也不用你,时黎知想这样说。 但是太像耍小脾气了,秦乌又不是他的谁,干嘛非得承受他的小脾气。 他熟悉的人都在江平区,是生是死都还不清楚。 “算了,没事,那你陪我去吧。”时黎知垂眼,长睫颤动两下,抿唇压下了不合时宜的难过。 顺从地被秦乌带去公共浴室,里面果然没有人,香皂也都还在瓷台上。 随手取了一块,进了最靠近门边的隔间。 “有事就喊我,我就在门口。”秦乌嘱咐道。 “嗯,谢谢。”时黎知低声道谢,转身钻进隔间,瘦弱的身体在帘子后若隐若现。 时黎知突然低沉的情绪秦乌有所察觉,但他不明白对方出现这种情绪的原因。 也许是被录音刺激到了?不过过去这么久也该缓过来了。 是想起前男友了?他那个侄子秦泽? 都分手了,过错方还是秦泽,怀念前男友这种事情应当不会出现。 至少在他心目中,时黎知是个聪明人。 但是,万一呢? “时黎知,累不累?”秦乌就靠在门口,闲聊一般与时黎知聊天。 “嗯?累什么?”时黎知正搓着后背,有些够不着,闻言放下手,改搓前胸。 “在作战部。”秦乌问。 “不累,我才出了一次任务。”时黎知提醒他。 尽管自己身体不行,但也不至于出一次任务就觉得累了。 刚才的心累洗着洗着好像就淡了。 反正之后跟着秦乌总会有机会接触到江平区的,任务只是推迟,并没有取消。 “如果……”秦乌停顿了一下,侧耳听着隔间里的水声,深思熟虑后说,“你想谈恋爱的话,基地里也有几个跟你一类的人,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时黎知:“?”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正想仔细听,外面却没了声音,他顿时知道了,自己没有听错。 泼天的怒气涌上胸口,时黎知简直要气笑了,他关掉淋浴头,掀开一半帘子,冷着眼看向秦乌。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时黎知眼眶被热气熏得通红,看起来像刚哭过,“你就真觉得我这么缺男人?” “是,我是同性恋那一类的,但是我也没有乱搞人际关系吧?我们这一类的人又没得罪你。” “而且,跟我凑太近是你的不对,既然对我有意见,以后就不要做这些让我误会的事情。” 发完火,时黎知是真想哭了,他倔强地看着秦乌,围在腰间的毛巾让他看上去还算体面。 捂住胸口的手按得很紧,心脏有些胀痛,还在接受范围内。 见秦乌愣住,时黎知又谴责自己,不就是说他缺男人吗?他忍忍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现在骂了队长,之后的任务秦乌要是不带他了怎么办? 第十七章 你睡里面 算了,这种可能性很小,秦乌看起来就是个公私分明的好上司,估计也不稀得给别人穿小鞋。 开了淋浴头接着冲洗,时黎知拿过毛巾当浴球擦干净了后背,拧干又擦掉身上的水渍。 牢过干净的衣服慢吞吞换上,衣料摩擦的声响在公共浴室里很大。 时黎知透过帘子下的空隙看见秦乌的腿,他还站着外面,连位置都没变过。 但时黎知不想找话题缓和气氛,他翻了个白眼跟过长的袖子、裤腿作斗争。 良久,秦乌先开口了: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在不理会跟顺坡下之间纠结了两分钟,时黎知闷闷回答:“没事。” 卷好长出的部分,时黎知端着盆子走了两步,总觉得自己好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第25章 滑稽又可笑。 心情更不好了,时黎知来到基地里,就发了这么一次脾气。 解气倒是真解气,伤身也是真伤身。 正想着,手里忽然空了,惊愕扭头,发现盆子被秦乌拿走了,用另一边的手拿着。 “我自己端着就行。”时黎知伸手要抢,秦乌一抬高,他就够不着了。 本就没消散的泪意再次凝聚起来,时黎知微微哽咽地埋怨: “你今天就非要跟我过不去吗?” 尽管他心里知道,心理治疗室不是秦乌要他去的,录音也不是秦乌让他听的,提到同性恋也不是真的为了贬低他。 但他就是忍不住对着秦乌发牢骚,这下真的像个不听话的小孩了。 他又生气又想笑,说话也颠三倒四,哭着没用力地砸了一下秦乌胳膊: “你怎么…不躲开,我没想…对你…发脾气,但是我…忍不住,那个录音真的…很难听…咳咳!” 时黎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靠在秦乌身上才不至于腿软,秦乌的手臂如钢铁一般稳稳地环着他的脊背。 瘦小的一只完全被秦乌高大结实的身躯包裹住,仿佛天生一对。 “没关系。”秦乌一声声重复,低醇的声音中没有一丝不耐烦。 哄到后面,秦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也得了心脏病,正一抽一抽的不舒服。 不经常哭这句话时黎知没骗人。 他活了二十一年,算上出生时哭的那一场,总共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哪怕是发现秦泽绿了他,跟一个女生搞在一块,他的情绪也很平静,除了觉得可笑以外,没有别的想法。 哭过之后,时黎知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堪、羞涩,他轻轻推开秦乌,怕弄脏衣服,只用手掌揩了把眼泪。 “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情绪。”时黎知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有些哀伤,“我就是…一时没办法接受真的到了世界末日。” 以及突然拥有了非人类的异能。 拥有了异能,就真的不像个人类了,时黎知也是通过秦乌跟商行知说的话推测出来的。 他暂时还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干脆就没跟秦乌提起。 “不一定是世界末日。”秦乌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不容拒绝地揽着时黎知的腰回了房间。 脏衣服被顺手放进了房间内的浴室,秦乌出来时顺便带上了浴室的门。 极轻的“咔哒”一声,时黎知还是被惊到,猝然抬头看去。 房间里的灯稍显昏暗,时黎知的视力不错,在昏暗的环境里也能看清秦乌的神情。 后者站在浴室门口,很久都没动,浴室用了个玻璃门,像面镜子,时黎知看见自己茫然的身影印在上面。 “怎…怎么了?”时黎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心慌。 周围的空气仿佛越来越沉重,尤其是围绕在秦乌身边的一团,绿色的眼眸在暗处显得很是深邃。 而时黎知正被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没什么。”秦乌走到灯下,压抑的氛围瞬间消失,时黎知惊疑不定,又不敢相信是自己的错觉。 “你是要跟我聊异能吗?”时黎知左思右想,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今天不聊了,睡吧,明天不用跟危莉出任务,陪我去心理室。”秦乌脸色无异。 “好吧,其实我更想出任务。”比起留在基地,时黎知更想出去见识一下,他百无聊赖地晃了晃垂在床边的腿。 秦乌的床实在太高,他一个快一米八的人坐着才能勉强够着地面,令他没什么安全感。 “等你异能稳定下来。”秦乌随手捞起时黎知的腿,将他整个人放到靠墙的那边床铺上,“你睡里面。” “嗯?”时黎知下意识拽过被子拢到背后。 眼角还残存着先前哭红的印子,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我可以睡自己房间的。” 秦乌脱掉上身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身体,腰腹上排列整齐的腹肌,曲线分明,不难想象手感一定也是硬邦邦的。 “如果你能保证半夜不去找曲医生,我可以让你回去睡。” 身处在自己的房间里,秦乌的声音终于不再紧绷着,带着几分随性的痞子气。 “……”时黎知张张口,欲言又止,他还真不能保证。 在心理室听的那段录音令时黎知身心俱疲,他如果就这样睡着,半夜一定会冷醒。 但是,秦乌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种私人领地被入侵的不适感,时黎知有些恼怒,抓起床上的枕头就丢过去,稳准地砸中秦乌的胸口。 “晚上我不要跟你盖一床被子,毕竟我是那一类人。”时黎知拿起秦乌说过的话呛回去。 后者也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两人都没觉得,这个队员对队长,未免也太不客气了些。 单独睡,和跟别人一起睡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时黎知还以为自己会失眠。 实际上入睡很容易,翻了两个身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睡梦中总觉得身上很暖和,手脚冰冷更是不存在,一觉睡醒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再一摸边上的位置,已经凉了,时黎知长舒一口气,“放心地赖了会儿床才爬起来。 这才发现床边本该是秦乌睡的那一边被子已经叠好了,方正的豆腐块被子上放着一套干净衣服。 第26章 还是他昨天换下的那一套。 这是…秦乌不仅帮他洗了?还烘干了?? 红着脸换上自己的衣服,时黎知真是对秦乌无话可说了。 明明都强调了,他是个同性恋,秦乌的话中泾渭分明地区别开他与正常人,行动上怎么就是不跟他拉开距离呢? 真是…不知好歹的直男,时黎知不爽地咬牙。 挑了个人少的时间出门,钻进自己的房间,洗漱完后吃了早饭。 这回危莉不在,是汪新带着他去了医疗室登记姓名,然后拿着曲医生开的单子去行政大楼。 在门口的登记本上补上昨天的名字后。 两个b队的队员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站岗时间不能闲聊,两个队员憋住了八卦之心,认真站好了,互相对视一眼。 确认了眼神,他俩都好奇这个新人跟秦队长的关系。 已经跟在汪新身后走远的时黎知没注意他俩的暗中交流。 再次进入这栋朱红色的大楼,时黎知的感觉依然不太美好。 安静地有些渗人了,整栋大楼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队长,里面。”汪新停下脚步,指着熟悉的隔音门板。 “谢谢。”时黎知敲开门,给他开门的是商行知。 依旧是温柔得体的笑容,声音缓和如春天的风: “来啦,刚才还跟秦队聊到你呢?昨天晚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商行知一路走一路跟时黎知闲聊。 仿佛多年好友,时黎知的紧张散了一点。 “还好,昨天晚上有点头痛。”时黎知顺着他的话问,“你们聊我什么?” 隔音门在身后合上,时黎知回头看了一眼,定了定神。 安慰自己,秦乌也在这里,肯定不会发生昨天那种事。 “聊你才来基地没多久就觉醒了异能,是个好苗子。”商行知示意时黎知随便坐,顺便帮他倒了一杯热牛奶。 看了眼单人沙发,时黎知穿过茶几过道,坐在了秦乌边上。 “两位关系真好。”商行知似是有些惊讶,愣神后,眼睛微弯,感慨道“这么一看,时先生跟秦队长的小侄子有些相像呢。” 小侄子?秦泽? “并不像。”秦乌很干脆的否认了。 他拿开遮住另一只手臂的手,时黎知才发现他右手胳膊上有个明显的针眼。 “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的地方,是我冒犯了。”商行知非常丝滑地给自己搭了个台阶。 全程时黎知都没插话,倒是想明白了,商医生说的应该是秦乌的另一个侄子。 “肯定不像。”时黎知重复了一遍,他笑着,却没露出酒窝,乖巧地含着杯子,小口地喝牛奶。 “为什么这么说?”商行知还没下得来台阶,又被卷进这个话题。 “因为……算了,没什么。”时黎知偷觑到秦乌沉沉的目光,将差点脱口的玩笑话和着牛奶咽下肚。 因为秦乌不会跟他的侄子讨论同性恋到底算不算正常人。 第十八章 偏爱 本人不想说,商行知也不可能去撬开时黎知的嘴。 “既然这样,那我们待会儿就开始今天的测试吧。”商行知从茶几下搬出那个令时黎知不舒服的录音机。 “需要听多久啊?”时黎知掰着手指,琢磨着要受多久的折磨。 或者说要被折磨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 “这个不急于一时,快的有两天就唤醒了异能的,慢的也有两三个月的。” 说到两天的时候商行知看了眼秦乌。 哦,是秦乌的话,这个速度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意外了。 “那开始吧。”时黎知拿过上回没做出来的试卷放在面前。 昨天被秦乌打断,还算轻松,今天时黎知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怪物的嘶吼声极其痛苦,时而尖锐时而沉闷,不是灌进耳朵的那种,而是直接强势进入了大脑深处。 尖锐的部分居多,怪物扯着嗓子嘶吼的时候,时黎知觉得,就像有个人拿着结实尖细的针在不停歇的戳他的太阳穴。 脸色瞬间惨白,手指一松,握在手里的笔顺着桌沿滚落在地。 “再坚持十分钟就行了。”商行知略微担忧地注视着时黎知。 再有十分钟就结束了,他私心里希望时黎知能忍过去。 同样看着时黎知的还有秦乌,他变换了坐姿。 一条手臂垂在时黎知的身后,身体也面向对方,只要时黎知坚持不住,秦乌就会立刻抱住他。 模糊的视线中,商医生的嘴一直在动,但是时黎知听不清一个字,耳朵里尽是嗡嗡的耳鸣音。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些许进入了眼睛,湿咸的涩感令他止不住闭眼。 闭上眼的瞬间,眼前瞬间出现了一条柏油马路,马路两旁乱七八糟的停着一堆车。 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整洁了,怪物的污血和尸块随处可见,车顶、车底、车里,全都是。 但是,这条柏油马路,时黎知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学校门口的那条。 他看见了江平区的情况! 学校大门就在自己身后,但是他却转不了身,只能盯着眼前这条绵延不绝的马路看。 突然,地面开始轻微震颤,时黎知的身体还在心理室,自然感受不到,但是他听见车窗玻璃开始轻轻的呜咽。 第27章 马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辆重甲越野车,行驶中施加给地面的压力巨大,它像一头巨大的怪物,离时黎知越来越近。 时黎知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车,身体在越野车的不断行进中颤抖。 很快,车停在了他的眼前,从车上下来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 都是蓬头垢面,面容都快看不清了,时黎知的印象中没有这两个人,应该是别的系的。 “走快点!”跟在两个男生后面又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 声音很粗犷,听着很不舒服,时黎知忍不住皱眉。 两个男生颤抖着身体走到学校围栏边上,缠绕着围栏的蔷薇藤蔓依旧生机勃勃。 “趴上去,快点!”两个男生身后,其中一个男人恶狠狠地威胁,拿了柄长枪抵住两人后腰。 “别…别杀我,我可以……” 可以什么?那个男生没来得及说出来,时黎知就听见“砰”得一声,男生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肢还在条件反射地抽搐着,血液铺满了地面,蛇一般爬向另一个男生脚下。 活着的男生惊吓得跳着躲开,直接哭出来,泪水在脸上刮出一道道白痕。 看得出原本是个很白净秀气的男生。 拿枪的男人突然恶劣地笑了下,很猥琐地摸了一把男生的脸。 带着手套的手慢慢往下,滑过胸口,捞住男生的裤子中间。 “呃!”男生被吓得一哆嗦,旁观的时黎知忽然意识到了男人是什么意思,心里一阵发寒。 他想冲过去阻止,但是脚下仿佛生了根,任凭他使多大的力气都不动分毫。 心口腾升的愤怒随着男生越来越微弱的叫喊声变得冰凉。 他冷冷地看着穿着作战服的男人慢悠悠地提好裤子,拿过枪送了男生最后一程。 “真是可惜了,逃出去那么多大学生,害得我们搞研究都没人当试验品。” 男人的语调变得懒懒散散,带着点事后的餍足。 “悠着点吧,偶尔一次还能说是被怪物杀了,次数多了小心上头找我们麻烦。”另一个男人摇摇头,语气满是不赞成。 时黎知想看清他们的容貌,但是这两个人都带了黑色防毒面罩,什么也看不清。 太可惜了。 这次看到的时长比前两次都长,时黎知本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思考男人口中说的拿大学生做研究是什么意思。 就看见两人说完话后准备上车,还没拉开车门,车门上突然砸上个重物。 一声巨响,时黎知也被吓一跳。 等他看清后,脊背发凉的感觉更甚,是刚刚死去的两个学生。 他们又“活”了过来,正趴在车门上,充满眼白的双眼正紧紧盯着对他们下杀手的男人。 “卧槽!这是什么?”男人踉跄一步,终于变了眼神,他掏出抢对他们一顿扫射。 两个怪物被打得后退,身体后仰,也许是因为刚变异,四肢活动还有些不顺畅。 扭曲怪异地原地活动了一下,带着一身的弹孔扑向男人。 两只怪物分占两边,张开嘴将男人的头撕成两半,不明浆液撒出来,无头尸体抽搐过后,轰然倒在地上。 怪物抬头,布满血液和弹孔的脸正对着时黎知的方向,时黎知身体一颤。 刚才还面容清秀的男生现在已经面目全非,唇角裂开,脸颊镶嵌了两枚子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大腿上全是淤青。 已经不成人样了,时黎知忍不住鼻酸,想再多看一会儿,可是眼前的画面渐渐淡去、消失,变成黑暗。 怪物的嘶吼声重新充斥着脑子,头痛的感觉卷土重来,更甚之前,时黎知疼得闷哼一声。 身体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香皂味,却又自带了一种独特的木调香味。 潜意识告诉他现在很安全,时黎知便放任自己缩起身体。 “时先生对录音的反应比很多人都要剧烈。”商行知委婉地提醒秦乌,其实他从没见过比时黎知反应更大的异能者。 “治疗从每周一次改成每个月一次能不能行?”秦乌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很不安稳的时黎知。 少年的眉头紧皱,那处已经堆出了几道红痕,秦乌伸手将它揉开,指尖的温热惹得少年偏头蹭了两下。 “之前没有试过,不过现在可以试一下。” 商行知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相处,他收起已经关掉的录音机,状似无意地问起: “秦队长的侄子也走了快一年了吧?好像快到他的忌日了,需要我去准备一些香烛和鲜花吗?” “……不用了。”秦乌看向商行知,眼神中带着警告,“鲜花不是谁都能用的,与其给死人,不如留给活人。” “秦队长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商行知试探完,点到为止,含着浅笑继续喝茶。 仔细打量,时黎知与秦乌的侄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以及身上独有的置身事外的清醒人的气质。 但是那场背叛的闹剧商行知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秦乌如果分不清时黎知跟他的侄子。 那他就只能向上级申请驱逐时黎知了。 幸好秦乌是个明白人,鲜花确实不应该留给有罪的死人。 秦乌带着人离开后,商行知连喝了三杯茶,目光看着虚空中出神。 第28章 末日之前他在闲暇时刻会坐在窗边品茶,现在只能坐在借助灯光才显得明亮的房间里。 距离当时已经过去了三年,现如今江平区也沦陷了。 末日真的会结束吗?人类真的还能自由吗? 商行知不知道,他已经被困在了朱红色的大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从心理治疗室回到宿舍,时黎知在秦乌的房间里睡了三天才缓过来。 白天短暂的清醒一小会儿,明明录音已经没再播放,时黎知却感觉自己还是隐约能听见。 第三天才终于缓过神,幸好心脏也没有很不舒服。 保险起见,秦乌还是去找曲医生拿了速效救心丸。 “其实没关系,我一般也不会吃药,只有特别不舒服才会含着。”时黎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 秦乌言简意赅:“以防万一。” 清醒过后,时黎知便没有再留在秦乌房间。 他们在会议室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关于江平区重新联络的事情。 “后天出发,注意事项跟上次一样,必须穿上防护服。”秦乌又重复了一遍上次讲过的事项。 这回一同前往的人员多了一个雷容铭,会议室多了个大块头,时黎知进门的时候茫然了一瞬。 最后是危莉想起来,给他介绍了一下他才知道这是队伍里的第四个成员。 盘算一下,就剩最后一个成员还没见到了。 会议结束后时黎知想跟秦乌单独说一下三天前在听录音时看见的画面。 奈何雷容铭对他非常感兴趣,直接挡住他,不让他追着秦乌离开。 “小帅哥,你是gay吗?我是哎,你长得真好看,咱们能交个朋友吗?” 第十九章 怎么不回答我? “不能,不好意思,我们下次再聊可以吗?” 时黎知罕见得有些焦急,他偏头看向雷容铭身后,秦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看样子是去行政大楼了。 偏偏雷容铭又挡得死死的,好了,这下真追不上了。 “你喜欢老大吗?要不要我跟老大讲一声?虽然他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但是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雷容铭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极了媒婆,时黎知一时语塞,只想找个馒头堵住他的嘴。 “你再说,晚上我就跟秦队长告状。”时黎知眉头上挑,撩眼瞧着人时眼尾上挑。 眼型似桃花瓣,清亮的眼睛一下子撞进了雷容铭的心窝里。 “你告吧,我就不信老大会惩罚我。”难道撩队友也算违规吗?雷容铭不信。 “会的。”危莉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多棒棒糖,她含着糖在雷容铭耳边凉嗖嗖地说,“队长会让你绕着基地跑死,顺便再亲自给你加练。” 秦乌亲自加练,只会让人生不如死,雷容铭很久之前因为晚上偷翻围墙被罚过一次,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痛。 “算了,我不说话了,你们聊。”雷容铭赶紧让开了,顺便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这时候让开有什么用,时黎知又追不上秦乌了。 摸摸后脖颈,转身走回单人沙发上继续窝着,怏怏不乐的。 之前还对去江平区很期待,现在时黎知却不敢确定了。 他所听到的拿学生做实验多半是真的,逃出来的学生只是一小部分。 还有些人没上得了高铁,或者是根本不相信末日来了。 总而言之,在录音的影响下,他看见的都是不好的画面。 对江平区温馨和谐的印象在桩桩件件的事情的影响下,逐渐裂变扭曲。 时黎知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以什么心情在推测江平区的现状,他只希望父母还安全活着。 他家就是个普通的小康家庭,妈妈是大学教授,爸爸是搞餐饮的。 支付完他每年检查身体的费用后,也不剩什么闲钱了。 万一江平区的搜救队是要交钱才能救人的话,那他们大概率存活不了。 如果不是,那就最好了,时黎知不由自主做了最坏的打算,等待出发的两个晚上,一个人睡着总有些不安稳。 穿好防护服上车之前,时黎知含了几粒救心丸在舌下,跟秦乌一起坐在第二排车座上。 危莉坐在最后面,在车子行驶途中时刻观察有没有怪物追赶。 车子行驶在国道上,上了无人管理的高速公路,一路畅通。 柳山县郊区的怪物大部分已经被清理,路途中遇到的只有零星几个。 正式进入江平区后才多了起来,汪新把车开得飞快,甩掉了身后跟着的一群,撞死了前面扑过来的一批。 其他的还在外围的暂时不足为惧,只在聚集多的时候被雷容铭操纵雷电一齐电焦。 原来是攻击系的异能,时黎知第一次看到拥有攻击类异能的特战队成员。 嗯……也许不是第一次,时黎知对秦乌的异能更感兴趣。 能让两栋大楼一起倒塌,该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我脸上有东西?”时黎知都没注意自己居然盯着秦乌看去了。 回过神,眼前就是秦乌近在咫尺的俊脸,干干净净,只隐约看得见唇上刚冒头的青色胡茬。 “没有,很干净。”时黎知眼神闪烁一瞬。 勉强镇定地收回目光,装作是在看窗外时无意中看到他。 第29章 “快到了,预计还有半个小时。”秦乌没戳穿他,也没表现出不舒服。 仿佛不管是谁靠近他,他都是这副冷静的态度。 防护服隔绝了与外界的身体接触,视觉受限比较严重,时黎知也只能看见秦乌的脸。 最后半个小时,他百无聊赖地一会看窗外一会儿看秦乌。 车停在江平基地的停车场,下车的那一秒,莫名的恐慌袭来,笼罩着时黎知。 他站在车门边无声地喘了几口气,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秦乌站在最前面,他们之间隔着危莉和汪新,雷容铭则坠在队伍最末尾。 “欢迎几位来到江平救援基地。”领路的人穿着黑色的防护服,跟他们几人白色的身影区分开来。 “谢谢。”秦乌淡然应下。 “基地给各位准备了休息室,不过床位有些紧张,只有三间,几位方便吗?” 领路人说话细声细气的,时黎知看不见他的样子,但能听出来,声音里的诚意不怎么高。 “方便。”秦乌回。 领路人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笑意淡下去,也不再继续找话题,带着几人去了临时的休息室。 还行,水泥毛坯房,房间很狭小,里面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床上用品就是最基础的宿舍套装。 时黎知手掌按上去试了一下,硬邦邦的,睡几天肯定会腰酸背痛。 刚出来就已经开始想念柳山基地的床了。 “稍等一下。”时黎知转身叫住了领路人。 “怎么了?”领路人没好气的问,语气还在温和范围内。 “你们这边有钟表吗?”时黎知轻声问。 大概是他长得乖巧又好看,笑起来一副青涩的学生模样,让人不忍心拒绝。 领路人没怎么思考便回答:“有的,你要电子表吗?我等会儿可以给你带一块来。” “谢谢,你人真好。”时黎知有些惊喜,随后不显亲昵地夸了句。 尽管知道是客气的夸赞,领路人还是高兴了不少,他摆摆手说: “小事,我们这边有很多,还有手电,等会儿也给你带一只来吧,我们这边晚上会断电,要上厕所得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时黎知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等领路人走远了,时黎知唇角的弧度落下来,轻轻合上门,跟秦乌浅浅对视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宿舍怎么分?”他问,“危莉姐单独住一间吧?” “不用,我跟汪新住一块,他早上刚喝了我变的饮料,我还没看出效果呢。” 危莉一把勾住汪新的脖子,裸露在外的手臂紧贴着汪新的脖颈,后者瞥了她一眼,默认了。 “黎知要不要来跟我睡?”雷容铭挠挠后脑勺,在时黎知和老大之间扫视一轮。 觉得老大就该一个人住一间,更能显示出他老大的地位。 时黎知跟自己一块住最好,他的gay达响了,觉得时黎知估摸着是同类,跟他住一间正好当同类区分了。 跟雷容铭住也行吧,时黎知无所谓跟谁一块住,跟雷容铭一起的话,他睡角落就行了。 反正床够大,也碰不着,更何况都是男的,碰到了他也不吃亏。 “可以啊。”时黎知点头应下。 “时黎知跟我住。”一直沉默的秦乌突然开口。 懒得争论,时黎知也点头:“都可以。” 老大都开口了,雷容铭欲言又止,摸摸后脑勺坐在床边,最后岔开了话题: “接下来咋整?咱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换了个话题,气氛终于不那么沉闷了,危莉“哎哟”地长叹一口气,环视一圈房间。 这狭小的毛坯房站下他们五个人都够呛,危莉都贴着门了,还得跟汪新贴一块才站得住。 她插着腰吐槽: “要待一个星期呢,这边人的态度也太差了,明明是他们请我们来的,还说什么住宿没有位置,我刚才都看了,外面好多空宿舍!” “人,没回。”汪新罕见地搭话。 “我当然知道啊,他们肯定有人没回来,我说的是里面没放东西的那些房间,还有另外一边的白色宿舍楼,比给我们住的毛坯房好多了。” “那边也不一定是宿舍楼,有可能改成了他们开会的地方呢?”时黎知合理猜测,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危莉又嘟囔了两句想回基地之类的才歇了话头。 但是时黎知知道,那边就是宿舍楼,领路人离开的方向就是通往那栋楼。 讨论完,几人围在一起,秦乌简单交代了明天的工作——跟着江平区的作战部去清除城内的怪物。 五点多,领路人带他们去食堂吃了晚饭,顺便将手表和手电给了时黎知。 晚上八点,江平救援基地断了电,时黎知简单擦了下身上,躺上床,摸到枕边的手电才放心闭眼。 城区的怪物,会不会有他看见的那两个学生? 或许不止两个学生…… “秦乌,你睡着了吗?”时黎知轻声问,黑暗中,他侧过身也看不清秦乌的脸。 “你想说什么?从白天一直盯到现在。”秦乌说话时语调懒懒的,夹带着气音,不似白天那样正经。 此时的气氛特别适合谈谈心,畅想未来,或者拥抱一下,但是时黎知完全没意识到。 第30章 他一开口便打断了还没成型的旖旎氛围。 “我想跟你说,之前,在商医生播放录音的时候,我看到了江平区的事情。” 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一下当时看见的画面,说完,时黎知的思维开始转动,一边思考一边说: “那两个学生转化得非常快,而且我还没看出来他们身上哪里有异变,会有这种情况吗?” 柳山县好像没有这种事,时黎知半天没得到答案,以为是秦乌没听清,下意识拱着身体靠近对方。 “秦乌,你有见过身体不变异的怪物吗?怎么不回答我啊?” 时黎知一下子钻入温暖的范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第二十章 低头 “没见过。”秦乌的呼吸骤然乱了,他仰着头,于黑暗中有些狼狈地躲开时黎知的靠近。 刚才时黎知突然凑过来,差点撞上他的脸,身体倒是整个压在他的手上。 看着没什么肉,其实摸过就会知道,腹部和大腿都很软。 秦乌翻了个身背对时黎知,声音里比刚才多了几分隐忍和情/欲:“明天再说,睡觉。” “哦,好吧。”时黎知有些失望地躺回去,他还以为秦乌会很感兴趣的。 毕竟他的异能可以看到过去和探查现在,而他看见的内容又刚好跟他们的任务相关。 既然秦乌没兴趣那就算了。 第二天江平区派了一支小队跟他们一块出发。 加上他们,一共才十个人,那五个人稍显懒散地站在一辆车旁边。 都说城区的怪物比外围更泛滥,江平区就准备派一支小队去? 未免也太过敷衍了。 “他们是准备拿我们当冤大头?”危莉啧了声,对着那几个穿防护服的肚子看了眼,“派几个啤酒肚出来能干什么?跟怪物拼酒量吗?” 声音不大,对面的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幸好没听见危莉的吐槽。 江平区的队伍完全没有要过来跟他们交流的意思,隔很远扬了下手,随后钻入了车中。 “走吧。”秦乌连招呼都没回,时黎知很感谢有防护服的遮挡,他不用对着对面微笑。 连救援基地的作战部成员都是这个态度,更不要说他们的上级了。 恐怕比他们还漠然。 那江平区的居民呢?他们真的有得救吗? 假如学生真的被拿去做研究了,那学校周围的居民呢?他的爸妈呢? 心事重重地上车,汪新开着车跟上江平救援基地的越野车。 一路驶入城区,前面的车辆开到学校附近停下,汪新也跟着停车。 周围一个怪物都没看见,时黎知瞥了眼后视镜,里面框着蔷薇藤蔓缠绕的栏杆。 “这里时是我们学校的后门……”时黎知当机立断说出来。 后半句他微微后仰,凑近秦乌的耳朵说:“我上次看见被杀掉的两个学生就是在这附近。” “知道了,下车后注意安全。” 秦乌沉稳宁静的目光掠过时黎明讲话时开合的淡粉唇瓣,轻飘飘地,很快便不着痕迹地挪开了。 “收到!”雷容铭虽然对他们老大突然转性的提醒感到疑惑,还是铿锵有力地回答了。 危莉翻了个白眼,这话一听就是说给小黎知一个人听的,也就雷容铭这个傻瓜蛋听不出来了。 确认周围安全后,几人快速下车,四个人分站四个方位,时黎知跟在秦乌身后。 “你们几个,赶紧的,过来帮我们开门。”江平基地那队的老大一开口就是满满的不屑。 “什么门?”危莉轻松地晃了下马尾,神情比对方还轻蔑。 杨飞华嗤笑一声:“你瞎了?这里难道还有别的门?” 他们面前这堵墙上只有一扇双开的铁门,是学校的后门,常年不上锁,想开门随手推一下就好了。 “哦,原来是折这扇啊。”危莉挑眉,歪头勾唇一笑,几步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起一脚踹开门。 “砰”地一声巨响,铁门崩开扯断的藤蔓好巧不巧正抽在杨飞华脸上。 肥肉横生的脸上顿时出现不规则的大片红印。 他被抽蒙了,倒退两步,被队友扶着才稳住身体。 丢脸都丢到家了,偏偏危莉还补了句: “我还以为它上锁了呢,原来轻轻一推就开了啊,只有废物才会打不开吧。” “你他妈的!”杨飞华恼羞成怒,挣脱开被队员扶住的手,忍着腿软就要打危莉。 危莉轻松避开,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透出健康的色泽,蹦起时腹部的马甲线明显。 “你们还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时黎知忍不住皱眉,从秦乌身后走出来,在雷容铭欣赏的目光中走到杨飞华面前。 他比杨飞华还高一整个头,冷漠的目光看得杨飞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叫我们闹啊?莫名其妙,算了,我懒得跟你们说。” 杨飞华眼神瑟缩,又不肯认怂,声音大了好几倍,惹得时黎知忍不住环视周围,生怕他把怪物引来。 “你们来学校干什么?既然基地派你们过来,那说明肯定是不太重要的任务。” 如果很重要的话,肯定不会派几个菜包子过来。 “啧,去学校医务室拿血液样本,反正你们牛逼,你们去吧,我们在外面给你们放风,怎么样?很公平吧?” 第31章 大概是头一回见当逃兵当得这么顺其自然的,危莉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了他们好几遍。 “行吗?”时黎知觉得可行,他扭头,用眼神询问秦乌。 “嗯,走吧。”秦乌眼神平静,那双碧绿的瞳孔在阳光下更通透,要不是时机不对,时黎知真想多看一会儿。 绿得很通透,仿佛救赎的颜色。 离开了江平基地的作战人员,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 时黎知在最前面带路,带着他们从小路穿进学校的梧桐树林。 “从这里出去就是小操场了,可能会有怪物。”时黎知说话很小声。 几个人凑得很近,但留有使用武器的空间。 “没事,直接冲,怕个屁啊,等我给他们全部碳烤!” 雷容铭自信地握拳,一脸胜券在握,看起来还有点中二。 秦乌没说话,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时黎知身上,仿佛在等着时黎知下命令。 这个毫无依据的错觉把时黎知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唇浅浅笑开,唇边的痣陷在了酒窝里。 “嗯,听我说,等会儿雷容铭雷哥先出去,如果怪物很多就先集中电死一批,危莉姐留下来用枪杀死零散的。” “汪新哥跟秦…队长和我一块先去医疗室,我们拿到血液样本就马上返回。” “如果不多,那我们就一块出去,怪物用枪械解决就好了。” 这是时黎知待了一年半的学校,论校医院的位置,没人比他更熟了,他还一条小路可以快速到达。 那批血液样本他也知道,末日之前学校正在搞免费体检。 刚抽完他们医学院的血液,病毒就爆发了,血液样本还没来得及运送出去,保存在校医院的冷藏柜里。 江平基地要拿他们的血液做实验,柳山基地自然派人来帮忙了,就绝对不能空手而归。 血液样本不能全部交给江平基地! 蹲在树林边缘,时黎知看见小操场的现状,感觉腿肚子在发酸,头皮发麻。 200米的跑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怪物。 无谓且难听的嘶吼声充斥着几人的耳朵,不过都没有商医生手里的那份恐怖,不会让人产生不适。 仿佛死了两三个月的臭鱼烂虾的味道混杂着灌木叶片的清香,变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味道。 雷容铭捏着鼻子,脸色憋得铁青。 “我日,这个味道简直了,好想去割掉鼻子。” 恐慌的情绪刚升起,就被雷容铭的话打消了,时黎知在心里由衷地感谢他。 蹲着动了动发麻的腿,浑身皮肤在防护服里闷得发热,有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 生涩地夹痛,时黎知眯起眼,努力从怪物堆里扒出通往校医院的路。 “雷哥,等会儿冲那儿放电。”时黎知往旁边挪了挪,让雷荣铭上前来,指着左边被一大堆怪物挡住的路。 黑压压的,低垂着头在毫无目的乱走的怪物,左右晃动着在路附近徘徊。 有的长了四只手,有的四条腿,还有的是头从中间裂开,两边都可以自由转动。 这些活人变成的怪物令时黎知非常不适,他看着,总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也开始痛,连忙转移了视线。 雷容铭从看清路到冲出去只花了不到半分钟。 没有乌云,凭空落下一道天雷,威力非常大,将那一堆怪物全部烧焦。 雷声轰隆一声炸起时,时黎知抓住秦乌的手跑进暂时空出来的道路。 “队长,黎知,你们快去快回!” 危莉朝他们大吼,声音雀跃,听起来还挺兴奋,随后便是连续的枪响以及挥刀的破风声。 时黎知回头看了一眼,金色的栀子花纹划过视线。 汪新的长匕首锋利地扎进怪物头部,暗红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杀死怪物像切豆腐一般轻松。 穿过操场之后,其他地方的怪物反而没有那么多,零零散散两三个,被秦乌开枪干掉了。 没有用上异能。 那份使大厦倾倒的力量令时黎知惊艳,他并没有告诉秦乌他在录音中看见了,怕秦乌会心生芥蒂。 再说了,秦乌的异能造成的伤害那么大,万一真在现在用了,之后他们遇到更大的麻烦就没有保命手段了。 “就是那儿,我去开门!”时黎知庆幸自己没有慌不择路。 校医院就在眼前,周围有几个怪物正飞速逼近,秦乌游刃有余地过去解决。 争分夺秒地推开虚掩着的门,铁门大力撞向墙壁,灰尘和碎纸屑扑面而来。 时黎知瞳孔紧缩,脚下像生了根,耳朵里“嗡”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校医院里有只怪物!面容扭曲,张大布满尖齿的嘴朝他猛扑过来! 他下意识张口,耳朵里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低头!时黎知!” 第二十一章 张嘴,呼吸 这句话时黎知听见了,清清楚楚,他猛地低头。 一颗子弹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噗”地一声没入怪物脑袋。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后脖颈,温热粘稠,他僵住身体,不敢动手去摸。 “秦乌……”意识逐渐回归,时黎知顺着自己的口型喊出声。 他在危急关头喊的是秦乌的名字…… “先进去。”秦乌半抱着时黎知将他带进校医院,反手合上门。 第32章 外面偶尔响起怪物的吼叫声,是重新游荡过来的怪物。 心跳特别快,时黎知因为先心,特意做过受惊吓的训练,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被吓到。 但是刚才那一下是在完全没防备的状态下跟怪物来了个面对面,心跳一下子失衡。 “不好意思…我现在…特别难受。”时黎知需要一边喘气一边说话,拢在他肩上的手很用力,勒得他有些痛。 但他现在正需要这样的拥抱,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眼眶不自觉盈满泪水,瞳孔颤抖着,时黎知可怜兮兮地喘着气。 分神想着,他好像又在秦乌面前丢脸了。 第一次是在高铁站被救,他的样子也不是很体面。 “喘不上气吗?”秦乌低声问,嗓音醇厚,天生就能让人感觉安心。 “嗯…等我一会儿,一会就…好了。”时黎知以为秦乌是嫌他慢了,正想说要不留他在这儿等着。 防护服的头套忽然被揭开,密度更高、更浓烈的空气灌进鼻腔。 下巴被捏住,时黎知在茫然中被抬起头,紧接着,秦乌的俊脸在视线中放大。 那双被他夸过的眼睛此刻离他不到两厘米,秦乌干燥温暖的唇紧贴着他的。 准确来说,不止是贴,时黎知能感受到秦乌的唇试探着摩挲碰触了两下。 在发觉时黎知没有反抗后毫不留情地撬开了他的唇,舌尖探进来压住他的舌头。 低哑含糊地说:“呼吸。” 秦乌是在让时黎知更顺畅的呼吸,宽大的手掌也覆盖在时黎知的心口。 在确认心跳变得有力后才缓缓退开,面色几乎看不出变化,身形挺拔,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反观时黎知,脸都红透了,匆忙翻回连衣防护服的头部穿戴好。 校医院门口的布置很简单,方便让人通行,时黎知在慌乱中快速地转动大脑,目光搜寻眼前可以用到的信息。 “不用往心里去,就当是我一时情急。”秦乌语气平淡的解释,仿佛在感叹今天天气真好一般普通。 一时情急吗?时黎知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秦乌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的迷茫。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时黎知蹑手蹑脚地绕过桌椅朝里面的房间看了看。 确认没有其他怪物后才转身回来。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脑海中忽闪的线索暂时还没抓住。 在走到秦乌身边的时候,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校医的身体,恍然大悟。 “秦乌,校医,你看。”时黎知为了确保自己没看错,蹲下身,隔着防护服掰着校医翻了个身。 头部是怪物的命穴,校医的额头正中是个弹孔,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黑血。 但是—— “他身上没有变异!”时黎知有些惊讶。 “是没有。”秦乌也蹲下来,挡开时黎知的手没让他再碰,思索两秒发问,“跟你看见的那两个学生一样?” 原本很正常的相处,时黎知现在却觉得有些微妙,他强忍着没有挪动脚步,眼睫颤了颤。 尽量摒除心里的悸动回答:“是一样的,而且两个学生被杀死以后很快就变异了,前后不超过两分钟。” 等他说完,秦乌毫不在意尸体上的脏污,将校医翻了个面。 除了脑袋上的弹孔,校医的胸口赫然还有一道致命伤——利器刺透皮肤,扎进了心脏。 一击毙命。 医生在异变之前已经被人杀死了,所以变成怪物后才没有怪异生长的肢体。 “血液样本不会被人拿走了吧?”时黎知恍然惊醒,他连忙起身朝里面存放样本的房间跑去。 里间的门没关紧,也可能是被校医无意中撞开了,总之,里面干干净净,没有怪物活动过的痕迹。 简单的医疗器械都处在待机状态,时黎知打开血液存放柜,伸手试了一下温度。 凉气缠绕着他的手指,温度还行,不过这批血液停留了半个月,也不知道研究价值还有多少。 “样本没问题,我搬着吧,我们赶紧回去。”时黎知没给秦乌动手的几乎,身体挡在柜子前。 一共有两百多个样本,时黎知选择性搬走了其中十分之一,顺便挑出了自己跟蔡永星的。 “这两支你拿着吧,带回柳山基地研究。” 时黎知毫不留恋地将自己的血液样本交给秦乌,他不信任江平基地。 而且江平基地肯定会把这批带回去的样本全部拿走。 原本时黎知只是猜测,在看见校医的尸体后,他就从猜测变成了肯定。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令他非常不适,江平基地绝对有事瞒着市民。 是只想让有身份的权贵活着?还是有野心的军方想掌控权力?或者就是单纯想让普通人死掉。 时黎知的脑子很乱,他跟着秦乌,将秦乌依旧平稳的开枪动作看进眼里。 感受到秦乌平和松弛的情绪,眼神中是对局势的绝对把握。 既然秦乌都没有慌乱,他有什么好惶恐的?时黎知突然想通了,也跟着放松下来。 带着样本成功跟其他三人汇合,回到车上后,江平基地那一队的队长,杨飞华过来要走了所有样本。 时黎知不发一言地全部交给了他。 “真晦气,江平基地的蛀虫也太多了吧,也不知道杀虫剂对他们有没有用?” 第33章 回去的路上,危莉坐在副驾驶,她摇下车窗,音量贼大,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说给废物听”几个大字了。 这话可不好听,杨飞华自然听出来是对自己说的,但是,拿人手短,他“切”了一声,就当没听见。 柳山基地的疯婆娘,等他们基地研究出解毒试剂了,他一定要那个疯婆娘跪下来求他! 至于那个皮肤嫩白的男的,既然站起来比他高,干脆就不要站着算了,一直躺在床上让他操也不是不行。 李飞华猥琐的笑容看得时黎知打了个冷颤,无端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往秦乌的方向缩了缩。 “危莉,关窗。”秦乌瞥了眼李飞华。 眼神冷厉,如北极的寒风一般,冻得杨飞华的笑容僵在嘴角。 “好嘞队长!”危莉麻利地关上窗,汪新配合着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擦着杨飞华的身体飞驰出去,把他吓一激灵,手里的样本差点摔地上。 吓得他赶紧搂住装样本的小箱子。 “我呸,一群疯子!” 杨飞华冲越野车的屁股骂了句,转身钻进车里,不耐烦地发怒: “看我干什么?开车走啊!” “是是,就走。”队员承受了队长莫名其妙的怒火,老大不乐意地上驾驶位踩油门。 一前一后回到江平基地,那支队伍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拿着样本离开了。 跟他们暂住的宿舍是两个方向,时黎知扭头,目光跟随那队人飘了一段距离,直到那支队伍消失在拐角处。 “他们是拿着我们的成果去邀功了吧?”危莉环抱着手,语气不屑。 她倒不是介意功劳被抢,只是单纯恶心他们的做法而已。 “肯定的呗,你看他们高兴的那样,指不定报酬有多丰厚。”雷容铭精准接中危莉的吐槽。 “哎,刚出来一天,我已经开始想念咱们基地了。” 雷容铭说出了时黎知的心里话,他赞同地看向雷容铭。 谁知道后者一下子捕捉到他的目光,十分自来熟地靠过来,揽住他的肩膀。 手心滚烫,手臂很有劲,箍得他的肩膀有些痛,时黎知不禁蹙眉。 “小黎知,我记得你就是江平本地人吧?你在基地有认识的人没?” 雷容铭这话一出,让时黎知觉得有被冒犯到,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精致的面容变得冷漠,让雷容铭无端生出愧疚。 “我没进过江平基地,不认识里面的人。”声音也冷了几度,连平常总挂在唇边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问的,哎哟,来,你给我一巴掌吧,我这张破嘴就是有点管不住。” 雷容铭见时黎知神色不对,立马戚戚讨饶。 “没事,你先松开我。”时黎知不想再跟他争论,抬手掰开雷容铭的手,想朝秦乌走近点。 脚步刚迈开,又硬生生转了个方向,继续走直线。 算了,还是别去靠近秦乌了,万一被秦乌误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再有就是,他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不够正式的吻。 时黎知觉得自己好像被拆成了两半,一半懊恼,另一半却在埋怨。 秦乌也太不介意他的性取向了吧?就算他呼吸不上来,用手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啊—— 没必要亲上来吧。 他抿唇,埋头慢吞吞往前走,耳朵尖不由自主地烧起来,头发盖不住,露出绯红的一截。 心脏随着他回忆得越深入,也跳动得越厉害,“砰…砰”地砸着耳膜。 像是一场尚且不自知的心动,那是秦泽努力了快两年也没做到的事。 第二十二章 犯病 江平基地的求援似乎只在通讯中才显得急迫。 实际上江平基地几乎不允许秦乌带领的特战队参与任何有关江平基地核心的事务。 从学校回来的第二天,秦乌就对汪新下了任务,命令他将两支藏匿下来的血液样本立刻送回柳山基地。 唯一的交通工具交给了汪新,剩下的人被留在江平基地足有一个月。 闲得人骨头都酸了,危莉从一开始的抱怨到后来干脆板着脸 “要不是我们还能天天吃上好菜,我真觉得江平基地是把我们扣押了。” 雷容铭唉声叹气,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脚,整个人都萎靡了。 如果他头上长了如狗狗一般大耳朵,此刻一定焉巴地耷拉着,时黎知想象力爆棚地在脑海中描绘着。 同时在心里认真地打着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差不多了,最多再在这里待一个月我们就能回去了。”时黎知掰着指头算了算。 他坐在靠门边的木椅上,硬邦邦的,很不舒服,硌得他的背酸痛,但是秦乌坐在床上,他不好过去。 而秦乌好像洞察了他刻意疏远的态度,没再特意跟他说话。 明明是如了时黎知的愿,但他却莫名觉得郁闷,有些提不起精神。 “黎知,你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危莉清脆的声音打断时黎知的闷闷不乐。 他打起精神,朝危莉乖巧地笑,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猜测: “江平基地是专门把我们扣在这里,以便于他们用我们来威胁柳山基地。” 江平基地里每个人都不愿意跟他们交流,那肯定是上面有人专门授意。 第34章 同时,汪新快一个月都还没赶来,时黎知盘算一番,得出两个推测: 第一个,可能是江平基地的作战队伍在半路阻拦了他。 当然,这点可以排除,毕竟江平基地养出来的都是一堆草包。 第二个则是,江平基地的通讯部向柳山基地发送了消息。 用他们被扣押的事实来威胁柳山基地不要轻举妄动。 危莉“啊?”了声,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不懂他们怎么突然就变成人质了。 “是不是人质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他们不会动我们的,但是我们也不能白白被困在这儿,多少得带点消息回去。” 时黎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手握成全,轻轻捶打两下后腰,勾唇露出狡猾的笑容,像小狐狸一般灵动。 “如果我们能知道他们是在哪里研究的就好了。” 想把他们对血液的研究结果拷贝一份,顺便再找人打听一下他爸妈的下落。 希望他们两个人没事,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面对以后的日子。 “那我去杀了他们领导人?”危莉说着,跃跃欲试地摸腰包里的枪,满脸兴奋。 “危莉。”秦乌出声警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胡言乱语试试? 下一秒危莉哼了一声,非常不情愿地放下手,腮帮子鼓起,小孩子气尽显,时黎知没忍住笑出声。 “好啊,黎知你居然还笑我!”危莉扑上来作势掐时黎知脖子,不过没用力。 但是他的皮肤太娇弱了,还白,只是稍微刮蹭一下就红了一片。 见状,危莉也不敢乱动了,雷容铭脸色一变,想去拉时黎知。 有人比他反应更快,先他一步拽着时黎知,将对方拖到了床上坐着。 秦乌一言不发地查看时黎知脖子上的红痕,指尖悬在那块皮肤上没落下去。 微弱的热度缠绵在时黎知的脖颈上,这下不止是脖子,他的脸上也开始泛红。 秦乌一怔,时黎知顺势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我没事,危莉姐没用力,你们别老盯着看了。”时黎知不好意思地握拳抵唇咳了两声,转移话题。 “晚上我会装不舒服,让秦…队长叫人送我去江平基地的医院。” 他差点又叫了“秦乌”的全名,时黎知心想,还是叫全名更顺耳。 让他叫“秦队长”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好像一下子跟对方隔开了八千里的距离一般。 反应过来后,时黎知匆忙打散了个人情绪,思考正事。 特战队里谁生病都不靠谱,只有时黎知装病患最像,加上他本来就有先心,医生检查了也不会发现异样。 “也行,反正比我靠谱。”雷容铭顶着他那张硬汉脸和健硕的身体说这话,确实很有信服力。 毕竟他这样,看起来就像一辈子都不会生病且长命百岁的人类。 其他人也没表示出反对,秦乌只淡淡“嗯”了声。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身姿也依旧挺拔,从时黎知躲开他的手之后,他就换到床边的地板上坐着了。 粗略扫过那双直视前方的、沉静的碧绿眼眸,时黎知总觉得,秦乌现在像是在出神、思索着什么。 但也只是他的直觉,他垂下眼睫,觉得是错觉的可能性更大。 入夜,时黎知与秦乌分隔床两边躺着,他侧身面向窗户那边的墙壁。 凝神听着墙外的动静,每天晚上都差不多,江平基地的休息时间很晚。 要到半夜十二点多,活动的声音才会完全消失。 一个月前拜托领路人拿来的手电和手表此刻正揣在他的外套口袋里。 隔着衣料能摸到个大致轮廓,他右手按着心脏,左手摸着手电的轮廓,慢慢平复了心跳。 细微的指针跳动的声音一下下搔刮着他的耳膜。 一下,两下…十下,就现在了! “秦队长……”时黎知翻身想说时间到了。 却被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容吓了一跳。 怎么…什么时候靠他这么近了! “为什么不叫我秦乌了?” 低沉的声音质问着时黎知,他的身后就是狭小的窗户,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圆。 因为时黎知能清楚地看见秦乌眼里泛出的幽绿的光,更像狼了。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危莉说的“队长身上有股很危险的气势”。 “……你不觉得,叫秦队长更能彰显你身为队长的威严吗?” 时黎知明知道这不是他们现在该聊的“正事”,但他居然有些舍不得转移话题。 “你是在…逃避我的问题吗?”秦乌问的是他的想法,而不是听他讲队长该怎样才有威严。 那不然呢?时黎知抿唇,他不服气地睁大那双桃花眼,倔强地跟秦乌对视。 他不说队长威严,难道要说,他在秦乌亲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真的想过,秦乌是不是对他有感觉吗? 要是真这么说了,那他成什么人了,他没有沾染直男的想法,此刻也是真诚地希望秦乌不要随便来触碰他。 越想越生气,时黎知是这么想的,他也真这样说了: “秦乌,你不能仗着你是队长的身份,就对队员没有距离感,我是可以喜欢男人的,但是你不能。” 时黎知语速稍慢,眼睛很亮。 第35章 “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品行跟能力都很优秀的男人,万一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名声变得不好了,我不希望那是因为我……” 这句话落下后,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时黎知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同时又滋生出一股释然的情绪。 他知道秦乌肯定是同意了,秦乌可以失去他,但是柳山基地不能失去秦乌。 太累了,眼睛有点睁不起了,时黎知声音放得很轻,他终于舍得将话题扭转了回来: “好了,我装病,秦乌你去找人送我去医院吧。” 说是装,此时他的心脏真的有点不舒服,闷闷的。 像是有人给他的心脏装上了一道厚重的防护墙,很坚硬,但是不透气。 江平基地悠闲了太久,难得体验了一把鸡飞狗跳的夜生活。 “咋了,今天咋亮这么多灯?” 刚吃完夜宵准备回去睡觉的作战部小队员,都快走到宿舍了才发现,基地里今晚居然灯火通明。 “你不知道?”旁边经过的男人笑话他,“柳山基地来的那个病秧子发病了,要找医生看病,跟我们医生闹得很不愉快。” “这有啥好闹的啊?能生多重的病?感冒发烧还是啥?”小队员不以为意,还以为是对面耍大牌。 “先心。”男人叹了口气。 看了眼手上拿着的批准报告,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有公务在身,赶紧打住话头: “行了行了,不跟你闲扯了,我还要送批准治疗的报告过去,耽误了时候,那病秧子要是真死了,咱们的麻烦还不小……” 声音越来越远,后面还有一箩筐的抱怨小队员没听清。 先心啊,那问题大了,一不小心可就猝死了。 算了,也不关他的事,仰头看看炽白的灯光,眯起眼睛挠挠头,无所事事地朝宿舍走去…… “如果我的队员死在江平基地,我将会向柳山基地上级申请,对江平基地进行攻陷。” 秦乌怀里抱着呼吸急促的时黎知,腰杆挺得笔直。 面前是只开了一半的医院大门,秦乌的周围站了四五个手拿枪械的江平作战部队员。 面前尚未完全打开的铁门里也有两人,正在暗处,预备伺机而动。 秦乌的声音不大,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他们脸色铁青,拿枪的手也有些不稳。 不知道的还以为犯病的是这些人。 第二十三章 你也可以杀了医生 江平基地的医院才称得上是医院,一栋四层的小楼,每一层检查的项目都不一样。 四层还空出来装修成了病房区。 柳山基地的只能被称作医疗室,时黎知在泪眼朦胧中看向大门后露出个头的医生。 刚才吵得最凶,嘶吼着说不让他们进医院的就是这个人。 一身白大褂,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头上却已经长出了白发。 他的身上有着面对末日时的最真实的情绪,很多人都像他一样,稍微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变得惶恐不安。 时黎知睁着被泪水浸满的眼睛,平静地与门缝后的医生惊慌的视线相对。 后者喘得比他还厉害,最后“砰”一声撞上门。 “还好吗?”秦乌低头,轻声问。 “还可以。”时黎知放任自己的行为,额头抵在秦乌的颈窝里,嗅到的是陌生的皂角味。 很奇怪,江平区让他很怀念,但他对江平基地却生不出一丝好感。 比如今夜,他为了让江平基地的医生信服,不得不回忆了一番在商医生的心理室听见的怪物录音。 成功让他的心脏真的变得不舒服,可惜江平基地的医生本就没打算让他进去。 “批准文件拿来了!赶紧的!开门!”男人跑得满头大汗,举着文件就冲里面的人喊。 跑进了才发现几个作战队的成员全拿枪对着一个很像混血儿的男人,当时就两眼一黑。 吓得赶紧让他们放下枪。 “你们要造反啊,都给我睁开狗眼看看,这是柳山基地的大队长,不要命了!居然还敢拿枪指。” 男人训斥完那几个,又反过来给秦乌赔罪: “你看他们都是小人物,没资格接触到你这个级别的,不认识也是情有可原,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开门。”秦乌打断他的吹马屁,朝紧闭的医院大门一扬头。 浑身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相较于秦乌对男人的冷眼,他对待怀里瘦弱的少年要温柔得多。 男人急忙过去推开医院大门,回过头便看见秦乌正低头,用侧脸贴上少年的额头,似乎是在试温度。 微垂的眼眸透出几分不明显的焦急。 万幸,那个少年的体温应该没有异常,不然秦乌不会如此平和地跟着他走进医院。 “你别老是冷着脸。”时黎知凑近秦乌的耳边说话,顺便用双手攀附着他的肩膀。 “毕竟我是要进他们医疗室偷东西的,你现在把他们都吓到了,万一他们叫人守着我怎么办?” 秦乌的威慑力太大了,医生肯定不会让他留在医院里的。 只有一个犯病的病秧子对他们来说才没有威胁。 “我带了通讯器,有情况就发出动静提醒我。”秦乌忽略了凶不凶的问题,扶着时黎知肩背的手向上掂了掂。 第36章 “一定。”时黎知答应得爽快。 心脑血管科室在第三层,他们搭乘电梯上去,出了电梯再有两步就到了。 马上秦乌就要跟他分开,时黎知不可避免地有些慌张。 转念一想,有什么好慌张的,单独行动他也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武力不行还能智取。 怎么说他也是柳山基地特战队的一员,总不能一直靠着秦乌保护吧? 长舒一口气调整好心态,他拍了拍秦乌的后脖颈,想让秦乌放他下来。 “时黎知。”秦乌突然叫了他的全名。 “怎么了?”时黎知手一顿,神经紧绷。 “完成不了也没关系。” 秦乌偏过头贴近他的耳朵,宽大温热的手从他的脊背下滑到后腰,在他腰上轻拍两下。 “他们杀了校医,你也可以杀了医生。” 时黎知被秦乌妥帖放在病床上,进来的医生给他测了心电图,结果显示心跳过快。 保险起见还是拿来了呼吸机给他装上。 还开了一些时黎知以前经常备在身边的药片。 心脏的负荷阈值在哪?没有人比时黎知更清楚,只靠幻想催发的恐惧并不能使他的心跳变得这么快。 让他心跳过速的最大原因是——秦乌在他的外套内口袋放了一把枪。 那是秦乌惯用的手枪,隐约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与之相比,发现他所隐瞒的校医院的真相,原来队长早知道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反而还比较小。 躺在床上,闻着难闻却熟悉的消毒水味。 时黎知闭着眼睛重新梳理了一遍现有的信息。 江平基地派人去他们学校杀了校医,拿走了一部分血液样本用于研究解毒药剂。 不知道有没有取得试实际的成果,时黎知心想,就算没有一点收获,血液的分析报告总该有吧? 如果血液样本真的没用,他们也不会派人去拿第二批。 不过现在还留在校医务室的血液样本多半是没用了,一个月前带回来的那批都不一定有用。 待会儿他只需要等到医护人员都去休息室休息了,就可以出门去找找医生的办公室了。 凌晨三点半,医院陷入了沉寂,在不知名病毒爆发的第三个月,江平基地里依然保持着末日前的状态。 为了节省用电,医院晚上只在楼梯间留下安全通道的绿色灯牌,以及保持病房里医疗器械的正常运行。 时黎知贴着墙壁向走廊尽头走去,他不清楚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只听护士无意中提过要去最里面的房间找医生。 好歹有个线索,那就只能麻烦点,一层一层地找了。 医院里很安静,病房的门隔音效果也不错,时黎知只能听见从自己胸腔传来的心跳声。 摸索到走廊最深处,他打开手电照向上照了下——骨科诊疗室。 不是医生办公室。 啧,居然不在三楼,时黎知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 回身望了眼身后,漆黑的走廊像是吞噬人的深渊。 两侧的间距似乎缩小了,逼仄狭窄,仿佛下一秒就会合并在一起。 时黎知从微惧中回神,侧过身仔细听了下,确认没有别人的脚步声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消防楼梯。 推开门时,陈年的粉尘扑面而来,拿手电一照,地面上也铺了厚厚一层。 不难想象,只要踩下去,一定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深秋里,十度的天气,时黎知硬是热出了一身汗,他轻轻地合上了楼道的厚铁门。 楼梯不能走,他只能走电梯。 稍微推测一番,时黎知进入电梯,按下一楼。 他的运气不错,门打开,外面空无一人。 而医生的办公室也确实在一楼的最深处。 俯身看了眼门缝,里面没有光,大概率没有人。 不知道门有没有上锁,时黎知试探着压下门把手,门开了! 但是——门里有人!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隔着门缝惊恐地时黎知。 遭了!时黎知的心跳漏了一拍。 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地钻进去,捂住那个人的嘴,将他面朝下狠狠地按住。 “别出声!” 门被轻轻合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被按住的人突然剧烈的挣扎,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时黎知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闭嘴。” 他也恼了,待会儿把人引来,他要是被发现了,那秦乌那边肯定要出事。 秦乌不能有事! 听了时黎知的话,医生挣扎得更厉害,他更用力地发出声音,挣扎中挤得时黎知撞到了旁边的桌子。 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医生!发生什么事了?”负责巡查的护士听到了动静,一边呼唤一边往办公室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时黎知放缓了呼吸,紧盯着门口。 没听到回应,她瞬间意识到出事了,脚步停在办公室外,还算镇定地冲里面喊: “医生,您在里面对吗?我现在去找人来!” 护士几乎是笃定有人闯进了医院,她虽然紧张,但是依然顺利地发出了警报。 “再过一分钟,就会有人下来抓你,你跑不掉的!”护士说。 她们医院里安排的作战队平时都在四楼待命。 第37章 “小雅,我没事…把警报撤了吧。”出乎意料的,医生给了他回应。 不过声音太过虚浮,还有些颤抖,给人的感觉像是被威胁了。 池雅倔强地握紧警报器:“医生,你是不是被他要挟了?我不会撤掉警报的!他们马上就来了。” “小雅,听话!”医生这次很坚决,随后又软了语气,“我年纪大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多大个事,咱们医院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入侵啊,听话,把警报撤了。” “医生……”池雅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门内站着完好无损的医生,捂着腰,脸色有些苍白。 还真没被人威胁,池雅只好撤掉了警报,不过作战队已经到一楼了。 弄清楚情况后训了池雅几句,懒散地又乘坐电梯上楼了。 “那医生,您好好休息,我继续去值班了。”池雅被训得郁闷,也没了继续探究的心思。 离开时嘴里还嘀咕着,办公室里咋不开灯啊,这怎么看得清路。 关上办公室的门,医生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身体抖得跟筛糠一般。 “他们都…都走了,你快把枪拿开!” 后半句直接变调,时黎知瞥了他抖得握不成拳的手。 想了想,收回抵在他腰上的手枪,反手砸向他的脖颈一侧,将医生砸晕过去。 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庆幸: “幸好穿的是江平的防护服。” 第二十四章 感觉怎么样? 出于人道主义,时黎知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医生拖到墙角边。 接着打开办公室里的灯,借着明亮的灯光将台面上所有的文件资料都翻了一遍。 还真让他在乱糟糟的文件里翻出几张有用的。 这也是几张复印件,印章是复印过后的灰暗颜色。 前面两张写着每一支血液的化验结果,没有异常。 每一个学生都是健康的,化验他们的血液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结果,但是—— 从第三张开始,变成了用这些血液做实验的记录。 将从怪物身上的抽取的血液注射到学生的血液样本中,学生的血液很快被感染变质。 将两者的血液放在同一密闭空间中,正常血液也会很快被感染。 越往下看,时黎知的心越冷,他神色凝重地翻到下一页,也是最后一页。 上面说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拿学生的身体做实验…… 用怪物的血来感染学生,意志最坚韧的学生撑了十分钟。 这不就是变相的人体实验吗?时黎知拿着文件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凉。 他在极致的恐慌中分出一丝心神思考,突然想到,名单呢?肯定有实验者的名单吧? 在医生的办公桌上又找了一遍,从抽屉最深处扒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张。 上面写着一堆名字,名字前面是数字标号,有些学生名字后面跟着个“”,这些人里,看名字多半是男生。 对勾的后面还标记了时间:十分钟,一分钟,四分钟…… 那些对勾像是给他们画上的死亡记好,刚才粗略瞟的那一眼,时黎知恍惚看见有好几个自己认识的人。 眼眶发热,鼻子猛地一酸,他赶紧低头,匆忙叠好几张纸揣进外套的口袋,根本不敢仔细确认。 视线朦胧中,路过昏迷中的医生,时黎知憋着气,没忍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清脆一声响后,医生的身体歪向一旁。 一巴掌尤不解气,但是时黎知不能浪费时间,轻手轻脚地出门乘电梯上了楼。 不过,这回他没那么好运气了,下了电梯刚走两步,迎面撞上来巡查的护士。 “你是哪个房的病人?怎么这个点还在外面?”声音很熟悉,清脆悦耳。 但时黎知只觉得头疼,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向面前的护士。 同样穿着江平的黑色防护服,里面还戴了口罩,只能隐约看清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 刚才在一楼隔着门板听声音还感受不到。 现在面对面对峙,时黎知才发觉这个被唤作小雅的护士身上的攻击性很强。 “我出来…找厕所。”时黎知庆幸自己在上楼之前就收好了手电筒,也庆幸秦乌的外套口袋足够大。 走廊里唯一的光源便是池雅手中的电筒,她疑惑的目光上下扫视黑暗中的少年。 个子挺高的,就是太瘦了,脸色也不太好,这张脸很陌生。 她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恍惚想起前半夜似乎临时来了个柳山基地的病人。 “你是柳山基地的人吧?”池雅看着对面的少年轻轻点了头,松了口气,“早说嘛,我们医院的卫生间不太好找,我带你去吧。” 说着,她打着手电走在前面,照得前面的路都亮堂堂的,时黎知也松了口气。 心底里隐约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护士,因为他就是那个闯入了医生办公室的入侵者。 象征性解决完生理问题,池雅又尽职尽责地把时黎知送回他的病房,为他重新装上呼吸机。 “不用了,我现在没有不舒服,明天一早我就会出院。”时黎知婉拒了池雅的好意,唇边勉强扯出个笑容。 “好吧,要是不舒服可以按铃,也可以拿对讲机呼叫护士台,今天晚上是我值班,哦对了,我叫池雅。” 第38章 池雅的笑容很甜很真诚,时黎知隐藏了愧疚,朝她点点头,思索着她是否知道医院拿大学生做实验的事情。 想到这儿,他连忙叫住了池雅:“您好,请稍等,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您说。”池雅好久没听到别人用敬语叫她了,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新奇。 “你们这儿,四楼也是病人吗?”时黎知如多年好友一般关心道,“两层楼的病人你们照顾得来吗?会不会太累?” “不会累啊,其实,我只需要负责三楼的病人就好了,四楼听说都是很严重的病人,一般都是由主任上去看护的。” 这些都是入职培训时主任交代过的,池雅入职两年以来一直都有遵守。 不过自从病毒正式爆发以来,四楼开放的次数似乎多了不少。 现在平日里基本都见不到主任了,池雅有疑惑过,不过没有往深层探究。 “原来是这样啊,那也蛮辛苦的,你巡查完赶紧去休息会吧,女生熬夜多了不好。” 时黎知安慰了池雅两句,对方说了句“没事”后,替他合上了房门。 晕倒在办公室的医生硬是撑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刚恢复意识就惊慌失措地扶着墙站起来。 哆哆嗦嗦地开门,上楼找来作战队的替他将办公室里里外外彻底检查了一遍。 嘴里不停嚷嚷着: “有叛徒!有奸细!你们作战队里有人要害我!你们快去找!你们快点去找!” “要是我死了你们都得死!赶紧去找啊!” 医生满头的白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身上穿的白大褂皱皱巴巴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右脸还红肿了一大块。 作战队的队长嫌弃地后退一步,深呼吸好几轮才没破口大骂。 什么叫他们作战队出了叛徒,作战队的队友都是末日前就待在一块训练的老队友,怎么可能有奸细! 这个神经病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懒得理会这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医生说的话,作战队队长直接带着一帮人离开,反手狠狠关上办公室的门。 黑着脸命令外面守着的护士:“去,把心理医生叫来,让他给医生好好调节一下。” “那个,队长,我昨天晚上也听见了办公室里的动静,怀疑是……”有人胁迫了医生。 池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队长戾气很重地瞪她一眼: “说了没人就是没人,让你去叫心理医生你听不见吗?” “……我这就去。”池雅无法,只得先去找心理医生。 刚才那一瞬,她从心底涌起一阵无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作战队的人好像不再会听他们讲话,也没有要继续保护他们的意思了。 长睫毛低垂,遮盖住泛起泪光的眼睛,池雅觉得,她好像快要被困死在白墙环绕的基地医院里了。 柳山基地是怎样的呢?是不是跟他们这边一样不自由呢? 那个从柳山基地来的少年看起来太有朝气了,让她发自内心地羡慕。 “感觉怎么样?”秦乌一大早就来了医院,没人敢拦住他。 进病房时,护士还在叮嘱时黎知出院后的注意事项,秦乌便坐在一边。 仔细端详了一番时黎知的面色,还行,嘴唇也是正常的淡粉色。 护士走后,时黎知看向秦乌,笑着开口:“你是问我的身体还是别的?” “没有别的。”秦乌果断的答案令时黎知莫名高兴。 他弯起眼睛,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放心,都很顺利。” “嗯。”秦乌凑近了些,扶着时黎知的腰身,想抱着他走,被拒绝了。 “我想自己走走,活动一下。”时黎知叠好了江平的防护服放在床头柜上,换上了柳山的蓝白防护服。 换好后,他有些难过地看向秦乌,想说些什么,又想到现在的场合不合适,只好暂时放弃。 “我这边也很顺利。”秦乌突然出声,瞬间吸引了时黎知的好奇心。 秦乌垂眸,伸手虚护住时黎知的后腰,不让他被过路人撞到,卖关子一般半天不说。 “你干嘛啊,说话说一半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时黎知深深蹙眉,谴责的目光直直戳向秦乌。 “哪种雷?”秦乌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时黎知一愣,不假思索道:“雷容铭那种?”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雷容铭的雷倒是经常劈到他自己,每次头发都被炸得焦黑,柳山基地里没有tony能拯救他的头发。 “不要打岔,快说,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啊?”时黎知曲起手肘怼了一下秦乌。 “汪新后天就能到江平基地。”秦乌终于不卖关子了。 这也确实是个好消息,时黎知“嗯!”了一声,收回手,主动扯着秦乌的衣角。 仰头询问:“秦乌,离开之前我想坐车去城里转一圈可以吗?” “可以。”秦乌低头对上他充满希冀的目光,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心理素质很好。”时黎知哼了声,非常自信。 在江平基地停留的最后一天,基地里闹翻了天。 医院的一位主治医师疯了,心理医生无能为力。 上头发现了检测报告少了一份复印件,下了死命令要作战队在三天之内找出是被谁偷了。 第39章 基地内部的人员几乎全被查了个底朝天,柳山基地的他们反而一如既往,只是让人时不时来试探一下口风。 并没有真的怀疑他们就是拿走文件的人。 因为上层的判断依据就只是——医生说,偷文件的人穿着江平基地的防护服。 第二十五章 放松点 “汪新真慢,开个车都能跑两天,我真服了。”危莉反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两条马尾辫垂在身体两侧。 真想下次变出一种可以让人开车快点的药水,全部塞给汪新喝。 为了方便江平基地的人检查,他们白天都聚在一个房间内。 没办法,江平基地不允许他们去宿舍以外的地方,去哪都要批准文件。 压抑的氛围弄得危莉都无精打采的,她现在非常想、特别想!下一秒就回到柳山基地! “到底是什么破文件丢了?跟我们能有啥关系,他们那群饭包连个文件都看不住,真不知道每天吃那么多饭有啥用。” 危莉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好好的椅子被她摇晃得吱呀作响,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们还真跟丢失的文件有点关系,时黎知有点心虚地看向秦乌,却恰好对上秦乌平静的视线。 秦队长竖起食指抵上薄唇,让他不要说。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时黎知心底却涌上一阵慌乱,有些不敢看秦乌的眼睛。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看见秦乌的时候也没这样啊?时黎知烦闷地挠了挠长长了不少的头发。 额前的头发马上就要盖过他的眼睛了,戳得他的眼皮不太舒服。 “诶?小黎知刚才是想说啥吗?”危莉偏头过来,精准捕捉到时黎知面上的欲言又止。 时黎知只好瞎编一个:“我觉得还有点不舒服,想再去医院复查一下。” 危莉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我不想动,让队长陪你去吧。” “你不是不想动,是压根就没准备动吧?”雷容铭拆穿她。 来这一个多月了,没有场地训练以后,危莉就天天瘫在椅子上,雷容铭觉得,她就是单纯的懒得出奇。 “现在就走吧。”秦乌说着站起身,蹲下身,温声却不容拒绝地开口,“我背你。” 这要人怎么拒绝?时黎知觉得秦乌这话跟命令也没什么区别了。 “…谢谢队长。”为了不让危莉怀疑,时黎知只好妥协地攀上秦乌结实的脊背,手臂松松地勾住他的脖子。 在危莉目送中离开住宿区,隔老远还能听见她在问雷容铭: “黎知真不舒服了?刚才不还挺好的吗?” 假的,跟九块九一条的大金链子还要假,时黎知在心里回答。 刚走到住宿区的大门口,突然听到一声短促的枪响,时黎知警觉,抬头朝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医院!”他飞快地思考了两秒,“秦乌,我们快过去。” 是怪物?还是江平的作战队?他们要杀了医生? 不管是哪个推测,听起来都不妙,时黎知不自觉搂紧秦乌的脖子。 “时黎知。”秦乌忽然出声。 “嗯?” “手,放松点。” 搂得太紧了,时黎知耳尖瞬间红透:“抱歉。” 确实是作战队跟医院发生了争吵。 医院敞开大门,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站在门口,作战队的男人堵在门外。 质问医院那么多人为什么看不好几张纸。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风险都该由医院承担吗?”池雅扬声反问,“如果我们能打倒入侵者,那基地还培养作战队干什么呢?” “入侵者逃逸了需要我们追捕?那你们的饭不如也拿来给我们吃吧,反正我们都要干两份活了。” “你…说话给我放干净点!”作战队队长杨飞华被骂了个面红耳赤。 觉得在队员面前丢了面子,耳朵里灌满了队员窸窣的讨论声,他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脸色憋得腊红。 气性一上来,干脆抽出腰上的手枪瞄准站在最外面的那个年轻护士。 猛地瞄准她脚边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巨响!惊飞周边树林里的鸟雀,扑棱翅膀的破风声尤其刺耳。 医护人员中,有人吓得捂住耳朵恐惧地尖叫。 池雅身体僵住,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害怕,看了眼脚边被打碎的一小块水泥台阶。 随后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作战队,杏眼瞪得老大。 池雅没想到作战队真的会对她开枪,她站的位置离杨飞华仅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要是杨飞华刚才动了杀心,那她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失去思维能力的尸体。 “作战队…就是这样保护民众的吗?”池雅的耳朵里嗡嗡声一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雾。 眼里溢满了泪水,强撑着没有落下来,她的眼睛很亮,失望地凝视着杨飞华。 “还不是你先…挑衅我!”杨飞华中气不足地反驳。 很可惜,两方的人都看清了杨飞华的那番动作,就是作战队这边有问题。 他们不应该对着基地里的民众开枪,尤其还是医院的医生护士。 万一以后生病了受伤了,医生不给治疗,他们就只能默默等死。 知道道理是一回事,杨飞华、以及所有作战队队员都知道这个道理。 第40章 但是江平基地已经和平太久了,很久没人受过伤,队伍里还有从来没出过任务的新成员。 “你们天天就知道待在医院里面享福,到时候怪物闯进来还不是得依靠我们!” 杨飞华还没说话,有个队员先开口了。 这一下说到了杨飞华的心坎上,他眯起那双埋在横肉中的眼睛,给了队员一个赞赏的眼神。 就是这样,再多说两句。 “在前线奋战,贡献出血与肉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光是听到枪声就吓成这样,也真是太没用了。” 池雅从刚才的失望到现在的麻木,她可以辩解,但是话到嘴边却觉得很累,不想开口跟他们说话。 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出来,一时间,池雅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队员最后为这件事下了判定: “今天这事就是我们队长跟你们开的一个小玩笑,锻炼一下你们的胆量,现在看来,你们胆子还是太小了,有空还是多练练,至少要跟得上我们作战队的一半水平吧?” “嗯,您说得对。”池雅握紧拳头,不再试图反驳他们,反而侧身让开,用空洞的眼神凝望着作战队。 “要进医院搜一下吗?找找你们想要的证据。” “咳,那就搜一下吧,不过我还是很相信医院的,你们肯定没有人偷文件。” 杨飞华的惺惺作态没再得到池雅的任何回应,她安排所有医生护士都回到自己岗位上。 该干嘛干嘛,把作战队那群人当空气就行。 江平基地里的医院没有护士长这个职位,池雅是最早进来的一批护士,现在资历老的护士走的就剩她一个了。 大家都把她当护士长看,出了事也是最先听她的意见。 作战队的一群人趾高气扬地走进医院,如主人一般的作态。 将医院里所有能藏东西的柜子都翻了一遍,翻出来的东西就随手丢在地上。 新来的小护士都快气死了,委屈巴巴地跟池雅埋怨:“他们怎么那样啊?好没素质,我们等会儿收拾又要收好久了。” 纯粹就是浪费他们的时间,她等会儿还要给住院的病人配药,本来就忙得很,作战队的人还来添乱! “让他们翻吧。”池雅很清楚,他们不把医院翻个遍是不会罢休的。 偏头看向旁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面容清秀,两颊上分布着几颗小雀斑。 眉眼间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鼻头忽然一酸,池雅抬手盖住眼睛,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喉头哽了两下。 小护士不知道怎么了,手足无措地抱住池雅,像她妈妈安慰她一样地拍拍池雅的后背: “小雅姐,不要哭,他们翻乱了,等会儿我们几个再随便整理一下就好了,要不了多久的。” “要不然我去把他们骂一顿?但是我有点不敢哈哈哈哈。” “不用。”池雅破涕为笑,回抱住她,很快又松开。 神色郑重地问她:“苗苗,你想离开江平基地吗?” “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名叫苗苗的护士怔了一瞬。 “不用问太多,你想走的话,我可以去帮你问问柳山基地来的来客。”池雅不是在开玩笑。 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江平基地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那小雅姐呢?”苗苗犹豫了一会儿,迟疑地问,“小雅姐也走吗?” 池雅低头看了眼身上这件穿了两年多的白色工作服,左胸上挂着刻上了江平基地的胸牌。 她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来不及了,但是你可以,你才刚来不到半年。” “小雅姐不走,那我也不走。”苗苗这次回答得很干脆,唇边扬起明媚的笑容。 “我要是离开了江平基地都不知道能干嘛去,作战队的队长说我爸妈都被怪物吃掉了。” “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大不了我也被吃掉,没什么好怕的。” “你……”池雅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只能愣愣地看着苗苗。 半晌,池雅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吧,那你就…留在这陪我吧。” “你好,请问现在可以做检查吗?”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 池雅赶紧收拾情绪回答:“可以!” 转身惊讶地发现,问问题的男生就是刚出院没几天的那个柳山基地的来客。 “您好,可能要请您稍等一下可以吗?我们医生现在正在忙。”正忙着被作战队的人盘问。 苗苗在心里吐槽。 第二十六章 试探的感情 “当然可以。”时黎知趴在秦乌背上,露出个头跟她们讲话,巴掌大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再看到他池雅依然觉得有点心疼,过来扶着他从秦乌的背上下来,在等待区的软沙发坐好。 “医生还要一会儿才能得空,你们吃午饭没有?”池雅不太敢跟时黎知身边的男人说话。 问的是他们两人,但是眼睛是一直注视着时黎知的。 “还没吃呢,准备检查完了再回去吃。”时黎知笑着回答,语调温和,令池雅生不起一点防备心。 “别那么麻烦了,左右都是等,我去打两份我们食堂的饭菜来。”池雅说完就拉着苗苗走了。 时黎知喊了池雅好几声对方都没停下脚步。 第41章 不到十分钟还真打了两份饭回来,用打包纸盒满满当当地装了好大一碗。 “太麻烦你了。”时黎知受宠若惊地接过,打开,发现饭盒里的饭菜荤素搭配非常均匀。 “小事,你们先吃,我去楼上看看医生。”池雅的眼角比出去之前要红,看起来是借着打饭的时间哭了一场。 非常感谢池雅的好意,但是时黎知真心吃不下这么多,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一半。 然后便开始发呆,消化一点又塞一口。 江平基地的作战队这是怀疑是医生自导自演?时黎知出神地盯着粉刷成浅绿色的墙壁。 他们基地内部的信任是不是太脆弱了点? 而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时黎知没想通,为什么江平基地的研究复印件失踪,首先被怀疑的会是基地内部的人员。 难道说,他们基地分为了很多派别吗?不同的派别会不会是基地成立之初形成的? “时黎知。”秦乌低沉的声音将时黎知从思绪深处拖回来。 “怎么了?”时黎知偏头看向秦乌,满脸的茫然,瞳孔圆润地舒张开。 “不要浪费食物。”秦乌垂目扫了眼被他整齐摆放在饭盒一边的青菜,“吃不完就给我。” “啊?不…不用了吧,我应该还能吃。”时黎知睁眼说瞎话,抓着饭盒的手紧了紧,温热的触感传到掌心。 让秦队长吃他的剩饭?时黎知抿紧唇,偷觑了眼秦乌平静的神色,又飞快缩回目光。 还是算了吧,好怪,他不敢。 “是你吃得太快了,别急,等我一会儿。” 男人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起,时黎知就不信他还吃不完这碗饭了。 偷偷呼了口气,他鼓足劲儿一口气扒拉完剩下的饭菜。 随后,空饭盒被秦乌拿走,利落地收拾好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丢完后,秦乌就靠着那堵绿色的墙站着,安静地打量时黎知,时黎知也非常安静。 他被撑得说不出话了…… 还看,看屁啊,时黎知捂着肚子休息,没什么威胁力地瞪了秦乌一眼。 恍惚从秦乌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依旧是那张冷漠的冰块脸,仅仅是眼神柔和了些。 秦乌确实有点想笑,不过为了保全时黎知的面子,他换成了更含蓄的方式——用眼睛默默地看着。 看得时黎知生出几分窘迫,秦乌看他,他看着医院大门。 池雅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禁失笑,打趣时黎知: “你俩吵架呢?先放放,等会儿再吵吧,咱们先去检查。” “没吵架。”时黎知慢吞吞地站起身,手扶着肚子没放开,撑得他有点忧心。 “我刚吃了饭,应该不影响检查吧?” “影响不大,复查只要做个心电图就行了。” 而且时黎知的气色不错,池雅觉得他可能是心理上有些不舒服,而安慰恰好是她的拿手功夫。 “待会儿看见医生不要紧张,毕竟他刚被盘问完,心情不好都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尖叫的。” 时黎知长了一张看起来就不会尖叫的脸,池雅被他的话逗笑,轻手轻脚帮他推开诊疗室的门。 “好了,进去吧,让你的男朋友陪你一起吧。”池雅贴心地让开两步。 一对扑闪的杏眼亮晶晶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秦乌真不是他男朋友…… 第二次了,上一回是雷容铭误会,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时黎知按下生出的异样情绪,没反驳池雅的话。 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带着他自己也不明白来源的勇气,他抬起眼睫,纯粹深黑的瞳孔里印出秦乌正低头看来的面容。 “走吧,男朋友,你先进?” 刻意捏造出来的调侃语气,时黎知已经分不清是否有模仿到位,他忐忑地盯着秦乌,紧张到手心出汗。 可能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就两三秒,秦乌的薄唇动了,时黎知却突然耳鸣,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抱歉,刚刚突然耳鸣,没听清你说的话。” 他还真就跟秦乌的答案杠上了,没办法,秦乌只好微微弯腰凑近了点。 “外套脱给我,你先进去做检查。” 一个与问题完全无关的回答,时黎知勉强笑了一下,有些失望地点头。 顺从地脱下外套递给秦乌,秦乌也非常自然地接过。 好吧,看来又是他想多了,时黎知这回是彻底打消了试探秦乌的想法了。 也许在秦乌的认知里,照顾弱小的队员是他的职责,不包含任何情/色的意味。 之前危莉就说过,秦乌不仅抱着他一个人去过特战队,对其他人应该也跟对他差不多。 秦乌这样,是压根就没有过恋爱观念吧?时黎知一下子想通了,憋闷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很多。 真是的,他跟个木头较什么劲。 “出院以后有什么症状?呼吸顺不顺畅?”医生一板一眼地对着检查表念问题。 呆板麻木的神情像是刻在了他的脸上,跟眼角的细纹一块儿,成为了他脸上永久的一部分。 “胸闷,呼吸偶尔不顺。” “去那边躺着。”医生拿出盒子里的听诊器。 在冰冷的检查台上躺好,时黎知闭上眼睛,强光的照射下,他能够清晰地看到眼皮透光变成了红色。 第42章 那是密密麻麻的血管。 成为怪物后就不再具有畏光性了,时黎知还没见过会闭眼的怪物。 上衣被掀开地很高,露出他精瘦的上半身,肋骨的轮廓明显,皮肤白得晃眼。 秦乌就站在诊疗台边上,时黎知能感觉到,有道存在感很强的目光扫过他的上半身,让他不由得动了动手指。 听诊器的一端在他胸口的位置放了一会儿,医生沉默地为他检查。 没有池雅说的那么脾气不好,又或者是没有了发脾气的欲/望。 过了一会儿,医生放下了听诊器,用另一种凝胶涂在他的胸口,再换上扫描的仪器。 熬过了秦乌的视线与冰凉的仪器的双重折磨下,时黎知几乎是有些仓皇地睁开眼睛,抽了几张纸胡乱地擦了两下胸口,扯下衣服盖住身体。 等他抬头时,他才发现秦乌早就坐在了医生的办工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书,根本就没有一直盯着他。 但是闭上眼睛时感受到的视线又极其真实,时黎知狐疑地多看了秦乌两眼。 忽然发现秦乌手上的那本书,他看了半天才看到第一页…… 好吧,时黎知眯起眼睛,真实的有了几分笑意。 “医生正在打印心电图。”时黎知走进两步,目光将四周扫了一圈,“我觉得医院不是个好地方。” 潜台词是,医院不像是做研究的地方。 疯掉的那个医生也不一定是真疯了,时黎知现在才找到点苗头,不是所有医生都参与了江平基地的人体研究。 大部分医生也没有得到江平基地上层的信任。 “什么?”秦乌放下书,看向他。 “嗯?”时黎知愣住。 “医院确实不是个好地方。”秦乌又说。 他俩说话跟对暗号似的,医生走近了就听见“医院不好”这个评价,当即翻脸,脸黑得像锅底。 “图没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走了。”医生下逐客令,摆手的那两下像极了赶苍蝇。 “好的,谢谢医生。”时黎知也没想到秦乌不放低音量,这个男人也太耿直了吧,没听见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小声的嘛。 当着医生的面说医院不好,这对时黎知来说也是一份新奇的体验,走出了医院,他还是没忍住乐了好一会儿。 “我刚刚的意思,你听出来没?”时黎知严重怀疑秦乌根本没听懂他的委婉暗示。 果然。 “嗯?”秦乌疑惑。 此刻茫然的秦乌与他平时的精明行程鲜明对比,时黎知强忍住想调侃秦乌的冲动,眼角溢出几分笑意。 “我的意思是,江平基地的医院应该没有参与人体研究,我们可以探查一下别的地方。” 与柳山基地相比,江平基地的防卫很薄弱,也没有哪栋楼有明显的标志。 最有可能是行政大楼的那栋白楼处在基地的最深处,仅有两层楼的高度,那么明显的地上建筑,被时黎知直接排除。 那还会有哪儿呢? “地下基地。”秦乌忽然点出。 “什么?”这回轮到时黎知茫然了,他微微仰头。 愣怔的神情烙刻进秦乌碧绿的眼眸中。 “柳山有地下基地。”秦乌说。 “所以…我知道了。”时黎知眼睛一亮。 第二十七章 独裁是不对的 猜测归猜测,他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去验证。 明天他们就会离开江平基地,生死各有命,时黎知想知道江平的研究室里还有没有活着的学生。 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这样贸然闯进去,不只是那些大学生,他自己也会成为实验品。 这些无谓的大英雄情结得收起来,时黎知一遍遍提醒自己。 “汪新的车确定明天到吗?”时黎知想随便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明天上午八点之前。” 这条信息在两个小时前已经在队伍里说过了。 通往宿舍的小路狭窄难走,脚下是没有清理过的碎石子,每走一步,时黎知都能感受到石子那仿佛要嵌入鞋底般的尖锐。 他的目光很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眼神越来越纠结,脚步越来越慢。 “秦乌,你先回去吧,我想,我还有点事。” “哪个方向的事?”秦乌停下脚步。 目空一切的淡定让时黎知生出一股无所遁形的窘迫。 “跟宿舍…相反的方向。”时黎知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愧疚地低头,绞着手指不说话了。 “刚刚算请求还是命令?”秦乌回头望了眼隐藏在树林中的医院。 白色尖端的屋顶上架了一个鲜红的十字架,看起来摇摇欲坠。 “是请求。”时黎知腹诽,他哪敢命令特战队的队长。 “请求驳回。”秦乌毫不留情拒绝,转身先行一步。 高大结实的背影遮住吹向时黎知的风,这一路都是秦乌在保护他,时黎知默默收起失望。 他不能拒绝秦乌的命令,心情一点点下降,直到落到谷底,他也知道,秦乌的做法是最正确的。 在整体的利益跟前,正确的选择大于理性。 跟在秦乌身后敛眉耷眼地回到宿舍,浑身笼罩的低气压瞬间被雷容铭察觉。 挺大个人了,好奇心依然那么重,时黎知最不擅长应付雷容铭这种好奇心大过天的人。 第43章 所以他全程沉默,时不时“嗯、哦,是这样”的应付两句。 “黎知你也太敷衍了!”雷容铭挺想知道老大跟新成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就出去了不到俩小时,怎么回来就不讲话了。 之前他还怀疑过老大是不是看上这个漂亮的新成员了,或者说他们干脆就是有一腿。 现在神似小情侣闹别扭的场面更加让他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可惜新成员啥也不说,他也没胆子去问老大。 “黎知!小黎知~难道是医院里有好看的小男生吗?”雷容铭牛皮糖似的捏着时黎知的袖子晃啊晃啊晃。 “没有。”时黎知猛一抽手扯回了自己的袖子,一言难尽地看着被抓得皱巴巴的部分。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烧起来:“你就知道好看的小男生,说了没有,别总是问我!” 突如其来的火气把雷容铭整蒙了,他还以为是自己问太过了,连忙赔笑,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花骨朵: “别生气,你看我这人就是嘴贱,无聊的时候就喜欢乱说话,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你看这花,我专门去偷…摘来的玫瑰,开花了很漂亮的。” 确实是一朵将开未开的玫瑰,不是拿红月季充数的那种。 时黎知接过,偏转花头细嗅了一下,浅淡的香味充斥着鼻腔,让他冷静了下来: “抱歉,刚刚是我乱发脾气了。” 话落,秦乌看了他一眼,时黎知低垂着眼,没有回应。 “没关系,年轻人,火气不要憋在心里,我心理特别强大,不高兴了欢迎随时来骂我。” 雷容铭拍着胸脯,浓眉大眼嵌在黝黑的脸上,不算惊艳的那种类型,但是看久了能品出硬汉的野性帅气。 “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雷容铭准确接收到秦乌的视线,知道老大这是想跟时黎知解开误会。 自认为理解地很恰当,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关门声也轻之又轻。 走了两步又想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犹豫了两秒,脚尖一转,悄悄将耳朵贴在门上。 接着他就听见秦乌的声音响起:“雷容铭。” 雷容铭虎躯一震:“老大,我真走了!别叫我!” 实际上,就算雷容铭留下来,他也听不见八卦。 因为时黎知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秦乌也没有。 一直到吃完看守者送来的晚饭、洗完澡上床睡觉。 时黎知不会拒绝秦乌的任何行为,比如帮他拿筷子,比如送毛巾和衣服,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来江平基地之前温度还行,薄衣服也能抵御寒冷,一个多月过去,薄衣服已经不能满足时黎知的所需了。 江平给他们安排的宿舍没有供暖系统,时黎知找了一圈都没看见。 只能挪动冰凉的手脚缩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被子不够厚,总觉得脚底有风灌进来,吹得时黎知忍不住侧身屈腿。 两只手在被子里交握取暖,作用不大。 脖颈下掖好的被子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下,是秦乌,时黎知紧闭着眼睛不理会。 但是秦乌不是不理会就会停止动作的那种人。 没过两秒,脊背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时黎知面前就是墙壁,避无可避,他睁开眼,恼怒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秦队长,可以不要打扰我睡觉吗?” “可以。”秦乌也坐起来。 今晚没有月亮,时黎知只能靠直觉判定,秦乌现在离他近,只要他稍微抬头,应该就可以碰到秦乌的下巴。 “那你睡过去点。”时黎知毫不客气地指着空出来的另外半边床铺。 “你想睡觉吗?”秦乌没动,他这句话说得非常像挑衅,但是下一句不像。 “如果不睡觉,就跟我出门。” “去哪里?”时黎知猛地抬头,手也缓缓放下,他知道去哪了,“是去找研究室吗?” “嗯。”秦乌快速下床、穿好衣服,用了一秒时间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剩下的时间则用来庆幸——他猜对了时黎知生气的原因。 晚上的防守很薄弱,看守者甚至都没在门口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缩进休息室去睡觉了。 今晚没轮到池雅值夜班,她躺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索性披上衣服出门溜达一下。 沿着基地防护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足有五米高的围墙。 听说这堵墙很厚,拿子弹对着同一个位置射击,十分钟都打不穿。 池雅对这些热兵器没有概念,她只是单纯觉得,十分钟也打不穿的墙也不见得就很安全吧。 微凉的夜风吹拂在身上,池雅忍不住拢紧身上的厚外套。 天上无月,摸黑走了这么久,池雅有好几次都差点踢到大石头摔倒。 最后,她停在树林前,没准备再往里走,转身往回走了两步。 又转回去,停在原地很久,深吸一口气后踏进树林,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中。 “那是池雅吧?”时黎知跟秦乌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地下基地的入口。 正在心中感叹今天确实不是个好时机时,不远处的小路上朦朦胧胧好像走来一个人。 第44章 秦乌立刻带他躲在一栋房子后,人影越走近,时黎知越觉得熟悉。 那道稍显瘦小的身躯,以及回头看时微微抬头的习惯动作,分明是基地医院的池雅护士。 这么晚了,医院的护士为什么会在外面晃悠?时黎知紧盯着那道身影。 确定池雅已经完全进入树林后,时黎知一把抓住秦乌的手,轻手轻脚地追过去 秦乌视线下移,落在时黎知踮起的脚尖上,莫名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笑意,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眯起。 秦乌拉住还要往前的时黎知,动作轻巧地拦腰抱起他。 毫不费力地如同抱小孩一般将他搁在小臂上。 “你干嘛?”时黎知庆幸黑暗遮住了他的脸红。 “方便。”秦乌言简意赅,完全没有要接受时黎知控诉的意思,抱着他往之前的掩体去。 “秦乌,独裁是不对的……”时黎知的声音卡在喉咙,紧急住嘴,他看见池雅又从树林中出来。 目光落下的位置正好是他们刚才站的地方。 他不敢再出声,静静地观察池雅,试图揣测出池雅的想法,但是实在太黑了,他看不清池雅的表情。 “走了吗?”时黎知一直回头,脖子酸痛,干脆扭头趴在秦乌的肩膀上缓缓。 想了想,抬手拢在秦乌的耳朵边,嘴唇也跟着凑近,呼出的热气全撒在秦乌的耳廓里: “研究室的入口,会不会就在树林里。” 他没用问句,秦乌没有出声,但是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腰。 时黎知敏感地一缩,挺直了身体,大事在前,他欲言又止,放弃了指责秦乌的打算。 只是轻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池雅的反侦查意识很强,时黎知根秦乌耗在树林前快半个小时才踏进树林的范围。 池雅估计也没想到他们会甘愿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只当他们已经走了。 脚步明显加快,钻进到一个不起眼的大石碑后面,拿出身份卡刷了一下。 石碑后方瞬间打开了一道狭小的门,门下是一截通往地底的楼梯。 等池雅进去后,门大概过了五秒才完全关闭。 期间,池雅一直站在门内,紧盯着门外。 第二十八章 这样是正确的吗? “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于博士刚进行完一项失败的研究,疲累地靠坐在研究室的沙发上。 手头的失败资料越来越多,可用于实验的学生越来越少。 每每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皱眉,久而久之,眉心留下了一条很重的痕迹,就算不皱眉,看着也有着与他年纪不相匹配的严肃。 “睡不着,来看看。”池雅敏锐地闻到研究室里的血腥味,不禁有些反胃,“你又杀了几个?查不出来就暂时停下不行吗?” “怎么停?我可以停,怪物能停吗?末日会停吗?”于别枫扭过头,池雅才看见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深深嵌入眼白中。 “……我说不过你。”池雅认输,她还是接受不了随意杀人,在亮白的研究室中找了个靠近墙边的位置坐着。 “杀人杀多了,你也变得跟怪物没什么区别了。”池雅环顾四周的瓶瓶罐罐。 有些装了眼珠,有些装了心脏,那些液体是于博士自己研究出来的。 心脏在里面依旧能够保持搏动,眼珠也能够自主转动,此刻,那些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眼珠正看着坐立不安的池雅。 时刻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很难让人平静下来,池雅每次来都会感到不适,过速跳跃的心脏撞得她胸腔发痛。 真不明白于博士为什么能够心平气和地跟这些“尸块”呆在一块。 “只有我像怪物吗?不止吧?”于别枫神经质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基地里哪个不是疯子,你不是吗?难道你认为拥有可以徒手治疗的能力以后,你还算得上是个正常人吗?” 池雅瞳孔一缩,搁在腿上的手指微颤,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于别枫。 紧咬着牙没出声。 因为她从心里认同了于别枫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普通人了。 从她发现自己仅凭皮肤接触就能够治好病人手上的烧伤那时起。 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做到,江平基地里没有第二个人跟她有一样的能力。 可是她并没有接触过被怪物感染的病人,排除了所有感染途径,池雅甚至不知道她的治疗能力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要害怕,于博士会接受所有怪物的,来吧宝贝,既然睡不着,不如让我研究一下你。” 于别枫眯起眼睛,眼里的疯狂溢出来,丝丝缕缕缠住池雅的身躯。 池雅可不能死,这个女人是他在末日以后发现的最有研究价值的实验体——一个觉醒了异能的女人。 知道异能者是一回事,他可没有义务告知每一个觉醒的人,这并不是他的义务,难道不是吗? 像每一次实验那样,抽了两管血出来。 “啧,颜色有点浅啊,看起来可不太健康。”于别枫不满地摇晃两下手中的试管。 冷眼瞥向坐在床边用棉签压住出血口的池雅。 算了,看在这个女人还算配合的情况下,懒得找她麻烦了。 抽血在末日前,就算连抽四管池雅都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第45章 但是末日以后,抽血对她来说仿佛抽走了生命,一种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割裂开的感觉令她精神恍惚。 坐了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眼前朦朦胧胧地,她能看清那些眼珠跟着她的移动而转动,心慌的感觉却减少了,有种她马上也会融入进去的亲切感。 不能这么想,池雅努力拽回自己的意识,摇摇头,不敢再跟眼珠对视,低头紧盯着沾满血的棉签。 刺目的红刺激了她的神经,额头一突一突的跳动,让她的意识更清醒了点。 等她真正缓过神来,于博士已经粗略做完第一轮的实验,见她能够起身了。 弯起时刻夹杂讥诮的凤眼,没什么诚意地恭喜:“血液里没有奇怪的病毒,恭喜你。” 欠揍的语气真是世界上独一份,池雅毫不怀疑于别枫的潜台词是“真希望你染上了奇怪病毒”。 “那真是太好了。”池雅没什么感情地捧场,走到一扇隐蔽的门前站定。 整个研究室内部都是银白的机械装修风格,很多设施池雅以前见都没见过。 三四台高端仪器占据了研究室的大部分空间。 但是骚包讲究的于博士依然挤出来一小块地方放了两张绿色布艺沙发,中间放了个小圆桌。 上面是冷掉的咖啡和曲奇饼干。 池雅刚才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再碰那些小饼干。 也不知道是怎么烤的,居然能烤成苦的…… 从胃里返上来的苦涩,在池雅的嘴里久久散不掉。 但是她现在不想管,眼里只有面前这扇严丝合缝地白色金属大门。 “于博士,开门,我想看看他。”池雅抬手摸上那扇门。 入手是刺骨的冰凉,丝丝凉气从微不可见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又不是你的情人,整这么深情,我都要感动了。”于别枫耸耸肩,调侃完趿拉着脚步走到池雅旁边,伸出手指随意按在一个位置。 从那个点开始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淡蓝色线路,飞速爬满整扇门。 接着,门从中间如扇叶般回缩,门内的画面展现在池雅的眼前。 更加直观的冷气裹挟了池雅的全身,在看清里面的场景后,她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了。 寒毛倒立,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爬满全身。 贴着四周墙壁,那些充满了福尔马林的舱内,放置着十几具年轻的躯体。 不论男女,全部被开膛破肚,内脏全被挖空,肚皮里干干净净。 他们的眼皮全都是合上的,池雅知道,他们的眼珠全部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外面的瓶瓶罐罐里。 房间的中央则放了一张可移动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俊秀的男人。 他微弱的呼吸全靠连接着机器的无数条管子维持。 呼吸罩里的雾气近乎于无,胸口的起伏也小得几乎看不见。 透过没有系好的蓝白病号服可以看见,他的脖颈、胸口、肚子上都有被切开后又缝合的痕迹。 最新鲜的一条伤痕在他的小臂上,那块皮肤上的排列整齐的缝合线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洁白。 “他都被你弄成这副模样了,你还是不肯放过他吗?”池雅近乎哀求地质问,眼里闪过痛色。 “他都变成了怪物,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他?”于别枫听她这么说反而奇怪地笑了声,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 “你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 “他是你哥,又不是我哥,我为什么要愧疚?”于别枫收起笑容,眼里暗沉沉的,双手无所谓地揣进白大褂的衣兜里。 “你不能因为他喜欢我,就给我安上罪人的名号,我比你们都有用,不是吗?基地可以没有你们,但是不能没有我。” “……你会后悔的。”池雅哽咽着憋出一句狠话,别过头沉默地抹泪。 等她收拾好情绪,她套上防护服,踏进房间,搬过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 低声、耐心地跟床上沉睡中的男人絮絮叨叨说着基地最近发生的新事情。 床上沉睡的男人与池雅的眉目有五分相似。 只是男人的面部轮廓更为坚毅,唇瓣更厚,使得他看起来敦厚多于灵秀。 “哥,江平基地一个月前来了几位外客,他们都很友好,不过有个年轻男生身体不好,有先心,前几天还因为不舒服来我们医院检查了两次。” “那个男生话不多,但是人很阳光,我觉得跟他说话很舒服,但是……” “我看见他进医生办公室拿走了实验报告的复印件,他是小偷,但是我不想告发他……” 池雅隔着防护服握紧了男人冰冷的手,杏眼中充斥着迷茫。 她低下头,额头靠在那只冰冷的手上,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勇气。 “哥,你告诉我,我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于别枫不爱看听人诉衷情,随意听了两句后便晃悠回小沙发上,窝在上面吃剩下的曲奇饼干。 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研究室的大门很厚,暴力破门肯定不可行,还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找不到机会进去是个大问题,不过时黎知早料到了这种情况,他没有太失望。 一个在树林外就开始防备他们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开门时卸下防备呢? 第46章 “还是有机会的,开关门至少要五秒的时间,我们有三秒的时间可以用。” 掐头去尾,中间是最保险的时间,时黎知用额头抵着秦乌的肩膀沉思。 “那池雅怎么办?”时黎知心想。 她又不是个瞎子,两个大活人从她面前过去她难道看不见? “交给我。”秦乌的颈侧皮肤微颤,时黎知不自在地离远了一点。 很快,他就知道秦乌的“交给他”是什么意思了。 天亮之前,他们回了一趟宿舍,换上了江平基地的防护服。 他们蹲守在距离大石碑不到十米的地方,时黎知躲在一棵树后,恰好是从石碑那边看过来的视角盲区。 秦乌则更近一些,时刻维持着紧绷的状态。 天光微亮,终于不再是睁眼瞎的状态了,时黎知听见极轻的“嗡”地一声。 研究室的门再次打开,池雅从里面出来,下一刻便被秦乌用麻醉枪击倒。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两秒。 时黎知:“!”他在门打开时就开始往门边移动。 完全没想到秦乌的解决方法如此粗暴。 “你没让她看到脸吧?”时黎知贴着地面灵活地钻进研究室。 “没有。”秦乌紧跟着时黎知进来,顺便摘走了池雅身上的身份牌。 江平基地的防护服本身就遮住了大半的脸,只不过秦乌一米九的身高在江平基地过于惹眼。 希望池雅没有注意到这点。 第二十九章 心脏病发 走下一截不算长的楼梯,映入眼帘的银白色的墙壁让时黎知的心“咯噔”一下,紧接着便高悬起来。 瞥了眼秦乌的背影,想开口说话,再三思考还是没出声。 脚步却一步都不肯落下,紧跟在秦乌的身后。 目光锁定在前方的转角处。 等会儿那边不会突然冒出来一队巡查兵吧?那就不好搞了。 四周的纯白令他们身上的黑色防护服越发显眼,这里连个可以躲避的掩体都没有。 真碰上了那就是一逮一个准。 心跳的速度在转弯时达到了高峰。 但是,弯道后什么也没有,只有道路尽头立着一扇孤零零的大门。 不过时黎知的心跳依旧没有平息的迹象,在秦乌刚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行动先于思想,猛地一把拉住前方的秦乌。 “别过去。” 秦乌没被拉动,闻言回头看向时黎知,时黎知的指尖攥住他的衣服,用力到指尖发白。 “我有…不好的预感。”时黎知面色难堪,喉头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只能仰头与秦乌对视。 他预感到秦乌会有危险,秦乌不能有事,他们还没回到柳山基地,不能缺少领头人。 “两位贵客,来都来了,不如进门坐坐?”一道戏谑的声音自时黎知的前方响起。 面前那道紧闭的机械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时黎知猛地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打量着门内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 对方看起来跟他差不多高,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脸色白得病态,身上没有肌肉。 战斗力应该不高。 心中大概有了数,还想继续看时,眼前突然一黑——秦乌转回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秦乌……”时黎知扯扯他的衣摆,又想用昨天白日里用过的招数。 “别闹。”秦乌没让他继续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时黎知才发现秦乌的手是冰凉的,心下一惊。 难道秦乌认识这个人吗?或者是知道这个人不好搞定? “看来是决定好了呢,来吧,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甜点哦。” 于别枫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两个人仿佛小情侣一般的互动。 这可真是,除了池雅对他哥诉衷肠以外,第二好看的节目了。 压下想单独探索的心思,时黎知跟在秦乌身后进入敞开的门内。 机械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最后一丝自然风,时黎知愣怔一瞬,心跳漏了一拍。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秦乌坐在了沙发上。 不难想象,桌上盘子里吃剩了一半的曲奇饼干就是对面人所说的,准备好的甜点。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于别枫笑起来就像个疯子,他夸张地将盘子推到时黎知手边。 里面的饼干滑出来一块,落在时黎知手背上,他拣起那块饼干,抬眼,与于别枫对视。 后者眼中的疯狂,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疯子,时黎知尽量忽略快要溢出来的紧张,他笑了笑,为苍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灵动。 “我不爱吃饼干,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橙汁。”时黎知不动声色地将饼干放在桌上。 抽了张纸擦去指尖上的饼干碎屑。 “抱歉呢,我这里没有饮料。”于别枫仿佛知道时黎知在试探什么。 干脆贴心地补充完整。 “我这里可是与世隔绝的桃园,他们都想来,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来,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研究室与作战队没有紧密的联系,这是于别枫亲口承认的。 但是,一个基地的重要研究室,又怎么可能跟作战队没有关系,时黎知保持怀疑态度。 “不要这样看着我,小美人,你漂亮;的眼睛不适合掺杂怀疑。”于别枫双手交叠搁在腿上。 第47章 目光如冰冷的毒蛇般在时黎知的脸上流连。 “我们闯入了研究室,你要跟作战队告发我们吗?”时黎知想不明白他的意图,干脆直接问了,清澈干净的眼睛里闪过怀疑。 同时,他的注意力分了一部分给周围,实验台上的东西全部用白布盖上了。 旁边本该是装饰台的地方也铺上了白布。 “告发了多没意思,我从来不做那种无趣的事情。”于别枫摊手露出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他什么也没拿,自然也什么都不会干。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时黎知想问那些白布,还没开口,放回桌下的手被秦乌握住了。 一个愣神,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视线飘向秦乌。 “问吧,什么问题我都愿意回答哦。”于别枫显然对这种如同小学生一般的问话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 “你…算了,没什么”时黎知立刻放弃了问问题。 “你该不会是想问我,为什么我要盖这些白布吧?”于别枫戳破。 他怎么会知道? 时黎知生生愣在沙发上,僵成了一个纸人。 于别枫却像是不知道他的慌张,神经质地大笑了两分钟。 把时黎知的鸡皮疙瘩都笑出来了,心里的紧张感倒是一点没减少。 趁着于别枫没注意,时黎知低头瞥向秦乌。 秦乌目不斜视,拉过时黎知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翻过掌心。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在上面划出一个字,一横,一撇…… 是个“右”字。 右?右边怎么了?时黎知掌心被划得发痒,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 确认秦乌写完后,便立刻收回了手。 秦乌手里一空,保持着握住的姿势好一会儿才松开。 而时黎知却没想这么多,他微微歪头,朝右边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那条白布滑落了一角,露出两个玻璃罐子。 罐子里,一对黑色的眼珠在不知名的透明液体中滴溜溜地转动着。 忽地,它紧贴着罐壁,直直地盯着时黎知。 一颗单独的人眼珠怎么可能会动? 时黎知耳朵里因惊骇过度出现了暂时的耳鸣,他闭眼,深呼吸几轮,揉了揉耳朵后面的穴位。 眼珠的构造却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圆润的眼珠背面布满了细小的血管。 它们全部伸出来,漂浮在瓶中,汲取着液体中的营养。 这么说,整个研究室里,所有被白布盖上的部分,放的都是这种东西? 再转过头跟于别枫说话的时候,时黎知浑身发冷,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我看也快要天亮了,两位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早饭?我的厨艺还挺好的。” 于别枫一副自卖自夸的架势让时黎知不知道怎么接话。 但是他在看到眼珠子以后,确认自己不敢吃这个人做出来的饭。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于别枫,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于博士。” 不管怎么叫都挺渗人的,时黎知腹诽。 接着于别枫眼珠一转,目光落在秦乌身上,勾唇不怀好意地笑,“我知道你是秦乌,秦大队长。”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趣,把我的小美人也带得跟你一样无趣了。” 秦乌没回话,或者说,他压根不屑于跟于大博士说话。 第二次听到“小美人”这个称呼,时黎知在惊恐之余硬是生出了几分恶心。 他是个男的,小美人这个词被冠在他头上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了,偏偏于别枫还说得那么认真。 大概是他嫌弃的表情吸引到了于别枫注意,后者收回了看向秦乌的目光,转而仔细地打量他。 冰凉的如同审视物体实用性的目光从时黎知的腰腹慢慢往上滑动,直到与他的视线平齐。 不自在地动了动腿,时黎知勉强坐直了身体,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棉麻衣服紧紧地贴在后背上。 明明整个人都裹在了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中,但他依然觉得于别枫仔仔细细、由内到外地看透了他。 “不错,我想称呼你为2号,不知道可不可以?”于别枫在极度的安静中开口。 并且完全没有要得到时黎知同意的意思。 “2号,你跟1号一样完美,简直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实验品。”于别枫突然站起身,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达到了诡异的程度。 研究室内的灯光白得晃眼,周围的白布忽然哗啦啦下落,露出被遮盖住的玻璃罐。 所有被拆分出来的器官都躁动起来,撞得玻璃罐“砰砰”作响。 混杂在于别枫疯狂而尖锐的笑声中,刺得人耳膜生疼。 不…不止有眼珠!时黎知环视了一圈,还有心脏、肺、胃,它们以一种离奇的状态“活”了下来。 “秦乌!”时黎知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他在持续的惊吓中站起身。 脚步发软,踉跄了一下,被秦乌按住肩膀才站稳。 今天的头晕貌似比之前都要厉害,时黎知以为是于别枫的研究室里不寻常的东西太多。 他一直处在惶惶不安的状态下,心脏早就超出了负荷。 “秦队长,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于别枫翩翩抬手,狠厉果决地挥下。 第48章 处在他身后的机械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手持枪械的作战队成员。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两人,他们的身后是封死的大门,无处可逃。 “秦乌,你用池雅的身份卡出去。”时黎知面上的血色完全褪去,离开了秦乌完全站不直身体。 但他依然推开了秦乌,按住了秦乌想要拔枪的手。 一则质朴的上架感言~ovo 一路追到现在的宝贝都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末日类型的文。 算是剧情线与感情线并行,肯定没那么完美,但是,幸好还是磕磕绊绊的上架了。_(:3ゝ∠)_ 老规矩了,上架后每章的订阅费都是15币。 想接着看的宝贝们可以去蹲一蹲广场,或者是蹲一下我发的粉包哈哈哈,我努力提高发包频率。 接下来会有一小段剧情线要走,但是嘛,你们懂的,大部分剧情都是为了感情线服务。 熬过几章剧情,马上就到他们甜甜的爱情了(/w·\*) 千万别弃书哦,弃书的也不要告诉我哦,看见了怪伤心的哈哈哈~ovo 第三十章 毁掉 对方的手也跟他一样冰冷,真稀奇,秦乌居然会忌惮江平基地里负责研究的于博士。 “2号,你现在真美丽。”于别枫在无声的硝烟中一步步靠近时黎知。 亲手脱掉他的防护服,怜惜地擦拭他微微泛紫的唇瓣。 “看来我的心脏病诱发剂研发得挺成功的。” 江平那边作战队的几个成员的枪口一动不动地对准秦乌,额角滑落豆大的汗珠。 就算秦乌没有举起枪,他们依然如临大敌。 跟外面那群蠢货不一样。 时黎知被迫借着于博士掐着他下巴的力道坐直身体,呼吸越来越艰难。 眼神迷离地透过于博士肩颈边的空隙看向作战队的那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的枪是对着他的。 “让他们…放下枪。”时黎知纤长的手指握住于别枫的手,松松的没用力,颤动的瞳仁却表明了他的坚决。 “听你的,你们,放下枪,往后退。”于别枫顺着那微弱的力道松开手。 后退两步,欣赏时黎知脱力倒在沙发上的可怜模样。 真可爱,看来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了呢。 不枉他费尽心思让这个患了心脏病的小美人碰到那块曲奇饼。 “秦乌,别看了,他活不了的,还不如把他留给我,让我好好研究研究,一个觉醒了预知能力的人类,究竟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于别枫胜券在握地夺过作战队成员的一把枪,装模作样压了一下,抬起来,枪口对准秦乌。 不到三米的距离,只要于别枫开枪,秦乌必死无疑。 秦乌怎么还不走?时黎知在心酸之余又有几分感动,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跟秦乌插科打诨一番。 明明相识还不到半年,时黎知有时候却总感觉他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秦乌会听取他对每一件事的意见,而不是像学校里的年轻教授那样,只认同他们自己所谓的“真理”。 就算最后秦乌没有采取他的建议,也会淡淡地夸他一句“做的不错”。 失去意识前的一段时间是非常难熬的,时黎知越来越难受,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 身上的温度在飞速流失,时黎知眼前一片白茫茫,白炽灯的光线愈发黯淡。 不止是秦乌,还有危莉、汪新、雷容铭、曲医生…… 与他们相处的画面在时黎知的眼前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秦乌怔怔望向他的碧绿色眼睛上。 时黎知知道自己开口说了句话,但是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很快,他看见秦乌收回视线,垂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研究室。 时间太短了,时黎知心想,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也不知道于别枫这个疯子到底在研究什么药,威力这么大。 要是还在法治社会,他一定会被警察拷走吧,理由是——非法研究危险药品。 还有,原来江平基地不止有杨飞华那种草包,还有能独当一面的作战队成员。 也不知道爸妈能不能活到末日结束,他都还没收到关于他俩的消息。 以及…他都还没来得及跟秦乌表明心意。 早知道他就不犹豫了,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他再也没机会说了…… “别看了,2号,人都走远了,不用舍不得,留在我这里也挺好的,不是吗?” 于别枫蹲下身,与时黎知失去光的眼睛平视,黯淡、普通,仿佛一颗失去了照明价值的明珠一般。 他立刻垮了脸色。 “切,真可惜,等你死了我就看不到这双漂亮的眼睛了。” 在人类死亡之后挖出来的眼睛是没办法“活”的。 虽然时黎知还没死,但他的眼睛已经不好看了,于别枫不需要有瑕疵的收藏品。 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噪音,时黎知疲惫不堪地闭上双眼,任由自己陷入混沌漆黑的深海中。 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你们两个,去跟所长报信吧,你,把他抱到我的实验室去。”于别枫趾高气扬地命令作战队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最年轻的那个人站出来: 第49章 “于博士,所长让你不要乱来。”年轻队员也很紧张,他早听说过于博士的大名。 外面知道于博士的人不多,传闻也少,但每一条传闻都不太好。 “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于博士捻起盘子中的一块曲奇,“所长是这样说我的对吧。” 年轻队员的目光紧盯着他的手,这就是刚刚导致沙发上那个小男生濒临死亡的“凶器”。 连防护服都无法阻挡的药效,不论是谁,都不想尝试它的威力。 “砰!” 隔音极好的研究室内响起短促的枪响,紧接着是年轻队员后知后觉的痛苦哀嚎。 “他都给你们提过醒了,你们居然把他的话当成玩笑吗?”于别枫嫌弃地丢下另一只手上的枪。 无视流了一小块的鲜血,嘴角含着笑,重新指了个人:“你,把他抱到我的实验室去。” “是…是!”那个人被吓得不轻,不敢再违逆于别枫,小心翼翼地抱起轻飘飘的时黎知进入最里面的房间。 在保存尸体的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 逼仄狭窄到仅能容纳一台改装过的机械床、一张办工桌,以及一个人行走、转身的走廊。 放下时黎知,那个人身也不转,立马退出实验室,站在门边低着头等命令。 不过,于别枫看都没看他,进门后刷卡关闭了机械门,将自己与时黎知两个人隔绝在了实验室里。 数不清的不明用途的管子被于别枫连接到时黎知的身上。 像颜色各异的丝线,密不透风地裹住沉睡中的少年。 各项身体数据出现在机器旁边的屏幕上,于别枫仔细端详。 大事不妙啊,每一项身体数值都在危险边缘游离,呼吸频率和血氧也在持续下降。 这样可不利于他抽血啊,于别枫指尖摩挲下巴,瞥过虚弱到极点的少年,不自觉回忆起十分钟前的画面。 躺倒在沙发上的少年用他都觉得无情的声音对秦乌说:“走开!” 那个时候,秦乌充满不舍的眼神也很值得回味呢。 只可惜,他得不到秦乌的眼珠。 当初被秦乌从柳山基地赶出来的时候,他差点被那个男人的枪打中眼睛。 比起收藏眼珠,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更重要,毕竟,如果他看不见了,收藏这些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 “看在你逗我开心的份儿上,给你用点我的‘心血’吧。”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红色药丸,于别枫倒出两粒。 拿开呼吸面罩,掰开时黎知的嘴,硬逼着他咽了下去。 看着喉头微弱吞咽的动作,于别枫满意地给他戴回面罩,扭头去看数据。 数据稳定在安全线内最低的数值,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再下降。 任凭他抽走2号多少血液,2号都不会死亡,他会通过研究报告分析异能者觉醒的诱因。 接着,他就能让所有人都变成异能者,到时候,这个世界还是会由人类主宰。 但是,数值并没有如于别枫想象的一般稳住,它们在短暂地停住了两秒之后,维持着原本的速度稳定下降。 有两项已经跌破安全值,接下来就是肝脏的活性,然后是肺部细胞的活性…… 最多再撑两天,他的2号实验品就会死去,而他,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数据! “该死!怎么稳不住!”于别枫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多倒了几粒出来,一股脑地全塞进时黎知嘴里。 没有用,不管吃多少药都没有用。 是时黎知的身体太虚弱了,二十几年的心脏病掏空了他的身体,每年高昂费用的检查才勉强让他维持正常。 区区几颗药又怎么可能维持住他的生命体征呢? 于别枫用心脏病诱发剂亲手毁掉了他的实验品。 “汪新,还有多久到达?”秦乌看也没看倒在基地门口还未苏醒的池雅。 随手丢在肩上扛起来,快步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要快,江平基地不能留! 通讯器对面很快传来答复:“二十分钟。” 越野车后排坐着五名装备精良的作战队一队成员,由汪新带队的车后,还有四辆不同型号的越野车。 重型车行驶在空旷、一望无际的公路上,车身周围的扬尘连成一道壮阔的景色。 车上的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除了年龄最大的那位。 “两年过去了,江平依然没认清自己的位置啊。” 似是感慨般,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基地的存亡。 汪新目不斜视,带着车队驶向江平基地,在基地大门前被拦住。 他按下车喇叭,悠长的如同鸣笛一般的喇叭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基地。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守门的人员抬起枪杆,其中一杆枪对准了副驾驶。 “末日了,总要有人当恶人,我也是为了世界的和平发展着想啊。” 副驾驶上的老者唇角的笑容嵌在嘴角,使得他看起来慈眉善目,仿佛寺庙里常年浸润佛气的住持。 但他说的话,却如同恶魔低语。 “开枪吧。” 第三十一章 祸不单行 江平基地稳固了两年多的大门,没人会想到,有朝一日它会被邻区基地的人类破坏。 第50章 在热武器的加持下,五辆越野车畅通无阻地进入江平基地。 所有拦路的江平作战队队员全部被柳山的a队队员击毙。 末日里,可怕的不止是怪物,还有同类。 杨飞华身为作战队队长,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居然是缩在大楼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地看着五辆越野车分成两队行动。 两辆车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剩下的三辆则是冲着宿舍区去。 碾过已经死去的队员的尸体,鼓鼓囊囊的黑色防护服瞬间被压成肉饼,鲜红的血液将地面染红。 掉落在地的枪支武器也没能幸免,全部被碾碎。 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在杨飞华听来,就像是为他吟唱的死神协奏曲…… “带上他。”老者慈悲地看了眼墙角吓破胆的杨飞华,唏嘘,“真可怜。” “是。”汪新转过方向盘,车身偏移了原定的行驶轨道,贴着杨飞华擦过。 后车门快速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暴力地拎着杨飞华的后衣领,将他拖上车,随后,车门再次紧闭。 “我听见咱们车的声音了。”危莉在门口的守卫匆忙离开的时候就钻出了宿舍。 这趟来到江平基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一刻都不曾忘记。 所有的苦难都是江平的领头人一手造成的,先毁掉其他省区。 最后发现保不住自己的区域时,又献祭了无数无辜的市民来保全自己。 简直是恶心透了,危莉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人。 “哪儿呢?”雷容铭抄起枪跟着危莉跑,他咋什么都没听见,“你是不是听错了?”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头打进屁/眼里。”危莉懒得跟他多扯一句,抬枪对准一个正面向她的江平做战队成员。 “放下你的枪。”危莉换上一副冷面,毫不畏惧地直面黑洞洞的枪口。 对面一脸愤愤,没有要放下枪的意思,危莉索性下压小臂,干净利落地朝着那人的小腿开了一枪。 “啊!”他一声惨叫,松手丢下抢,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哀嚎。 距离很近,危莉没留情,子弹直接击碎了他的腿骨,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脑子发蒙。 衣领忽然被人攥住,窒息感挤上喉头。 如恶魔一般凌厉的女声质问:“说,你们的办公楼在哪儿?” 面前两个人逆光站着,一男一女俱是身材高挑,他抬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但是生命被威胁的压迫感却一点没减少,他咽下一口鲜血,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支离破碎: “我带你去。” 两方的对立从危莉开枪的那一刻就正式拉开帷幕。 只剩脑子一根弦的雷容铭还傻傻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碍于危莉的威慑,他又不敢开口问。 干脆揪着奄奄一息的男人跟着危莉,成为了危莉的小尾巴。 该死的,这两个人是个什么来头,居然敢对他开枪,最好是不要碰到他队长,不然他队长肯定会帮他报仇的! 加入作战队后,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在疼痛之余还有空想东想西,雷容铭也挺佩服这个男人的。 拎着男人的后衣领甩了两下,看着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后,再重复危莉的话: “快说吧,你们的办公楼走哪条道?” 清楚地看见男人的眼珠子泛着鸡贼的光,雷容铭“唉”了一声,照着他的膝弯来了一枪。 近在咫尺的惨叫震得雷容铭耳膜一痛,随意抬起空闲的手掏掏耳朵,笑着俯视双腿尽断的男人: “考虑清楚再说话哦。” “哇哦,你还是这么心狠手辣,难怪你找不到男朋友。”危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吐槽。 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对血腥画面的不适。 “往…这…这边。”男人咬碎一口牙,痛得脸色发黑,鲜红的血液顺着裤腿一滴滴落在他们经过的地方。 他颤抖着手指着右边那条路,危莉侧耳听了一会儿。 寂静无声的环境里,她听见了极其微小的石子震颤的声响。 按照石子跳动的频率和高度,危莉有百分之九十肯定这就是他们的越野车。 “是这边,丢了吧,带着他也没用了。”危莉保持着微眯眼睛的状态朝着车子行进的方向走。 “行,那我丢了,我的手可不是用来拎这些臭男人的。”雷容铭嫌弃地在一旁的树干上蹭掉防护服手套上沾到的眼泪和血液。 “你是咋听出来的啊,危莉,危~莉,莉莉姐,危大哥……”雷容铭现在就像个话多的弱智儿童。 多番打岔弄得危莉都不好判断车的方向了,她突然转身对雷容铭怒目而视,没留手给了他一巴掌。 “安静点,聒噪。”还是黎知靠谱,她真想跟黎知组队出任务。 可惜她去敲门的时候队长跟黎知都没应门,也不知道他们这么早出门做什么去了。 不会是昨天晚上就出门了吧? 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先放一边,等雷容铭安静下来,危莉再去听车轮声的时候。 发现车子行进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危莉,你不会把我耳朵打坏了吧,我好像也能听到车轮声了。”雷容铭满脸惊恐地去摸耳朵。 “废话!快!躲开!”危莉额角瞬间冒汗,汪新绝对不会这么开车!她想起了一个人,右眼皮突突地跳。 第51章 猛地拽过雷容铭,将他掼到墙边。 不到十秒,从前方驶出一辆他俩都异常熟悉的越野车,哗然从他们刚才站的位置上碾过。 短短一秒,危莉看清了驾驶位上的人,是个白发老头。 “啧!该死!书记怎么也来了。”危莉对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头真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脸上的淡然轻松瞬间消失不见,初冬的风仿佛灌进了防护服里,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危莉。”这是汪新独有的缺乏感情的声音。 从首位越野车后跟着的那辆车上传来。 “汪新!”危莉浑身泛冷的感觉如潮潮般消散,她握住汪新伸出的手,蹬着脚踏板钻进车里。 雷容铭则被第三辆车拉上去。 车门合上,危莉才发现车内有很明显的铁锈味,她的目光不自主放在汪新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上。 汪新没有穿防护服,他又是一身黑衣,所以危莉才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汪新居然受伤了。 “你手怎么了?”危莉面色一沉,轻轻扯过汪新的右手,发现他胳膊上有很长一条划伤。 不像是被利刃划伤的,边缘并不平整,伤口很深,由于处理不及时,边缘已经开始红肿发炎。 “危莉。”汪新又喊了她一声,不容拒绝地抽回手。 “嗯?”危莉从没这么讨厌过汪新的哑巴属性,关键时刻才憋得出两个字。 想急死她吗? “他说不了你说。”危莉强硬地抓着他的手没让他抽走,翻了个白眼后又瞪了他一眼。 汪新也不挣扎了,就安静地凝视着危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今天似乎包含了很多情绪。 旁边的那名队员身上的防护服穿地整整齐齐,用哀伤的目光,先是看看汪新,接着又看向她。 “你看我干什么?快说啊,到底咋了,你也哑巴了?”危莉急得都要摸枪了。 她的心情跟坐过山车的似的,起起落落,每次落的时候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汪大哥他…江平基地他们…他被怪物抓伤了。”队员哽咽了一声,一个大男人的,倒是没哭,就是情绪有些不稳定,气愤地朝危莉控诉。 “他们圈养怪物!就在办公楼里!” 任由队员的嘴唇上下开合好几分钟,危莉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她从听到汪新是被怪物抓伤的那一刻起沉默。 目光紧盯着汪新小臂上的伤口,她就说,这么毛糙的伤口,真的很像她不小心用指甲抓到汪新时留下的印记。 不过比那个印记夸张了很多倍。 队员抱怨的这几分钟里,那道伤口的边缘自红肿后便开始发黑,汪新不让危莉再看。 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把她往一边推:“丑。” “丑个屁……”危莉在防护服里用力眨巴两下眼睛才勉强眨掉眼里的水雾,鼻腔里的酸涩使得她忍不住瘪嘴。 没有人类觉醒了治愈系,没有药可以消解病毒,汪新活不了。 都是要死的人了,这死木头怎么还能保持着木头脸,危莉真是不明白了,她红着眼睛跟无动于衷的汪新对视。 汪新用目光将危莉的面容细细描绘了一遍,随后收回视线,垂头闭上眼睛休息,嘴唇白得吓人。 “书记的意思是,等汪大哥…死…变成怪物以后,就…就把他控制在车里,带回基地研究。” “他说了不算,你只是a队的队员,秦队都没发话,你还想听谁的命令?”危莉将苗头对准旁边的队员。 她也知道作为普通队友,权限不如他们特战队那么大,两头受气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但她就是忍不住。 而且,她现在就没准备听那个破书记的命令,一个自封的称号也敢拿出来用,真不怕别人笑话! 她半起身,拍拍前面开车的队员,命令:“改道,去基地医院。” 第三十二章 信仰坍塌 “可是……”坐在后排的队员还想讲话,几番思考后觉得危莉说得对。 他最应该服从的就是秦队的命令,书记让他如何如何,就算他没服从,秦队也不会借机惩罚他。 充当司机的队员全程寡言,危莉一下令,他就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与车队脱离开来,开往基地医院。 “鲁书记!”第二辆车改道,第一辆车从后视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了,让他们去。”鲁书记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哼了一声继续走原定的道路。 能把汪新那小子救回来也不错,就是难度有点大而已。 鲁书记原本都打算放弃了,但是那个女娃子想再挣扎一下他也不会阻止。 没人想到江平基地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在办公楼里养怪物,看样子还养了不少时间。 知道先攻击他们这些外来者,最后再去吃掉饲养主。 这些对危莉来说都无所谓了,她全程守着汪新,眼睁睁看着汪新的状态越来越差。 敞露在外面的伤口越来越黑,从里面流出来的血液慢慢变黑,到现在,已经不能称作是血液了。 也就是汪新穿了一身黑衣就算沾染了血液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意识朦胧之际,汪新下意识将有伤口的那只手放得离危莉远一点,他微睁着眼睛。 不自觉回忆办公楼里的场景。 作战队闯进办公楼时,楼里很昏暗,他们带上队伍配发下来的头灯用于照亮。 第52章 楼上有匆忙凌乱的脚步声,鲁书记坠在队伍最后面主持全局,他命令所有人都上楼。 最好能够活捉江平基地的所长! 汪新擅长近战,他的站位在队伍中间。 到了二楼,令所有人疑惑的是,二楼空空荡荡,所有房间都是房门大开,电梯没有人为操纵的迹象,楼层显示着二楼。 那刚才听到的脚步声又是怎么回事? “书记!前面没有人,是否要再上一层楼?”最前面的队员高声询问书记。 “暂时不,再搜查一遍。”鲁书记沉思了两秒。 脚步声不能作假,但房间确实都是空的,而每一间房里都有股难闻的味道。 像是某种肉类腐烂以后的臭味。 再度搜查一遍,仔细检查过每一间敞开的房间。 每一间房的布置都很简陋,里面只有一磨损很严重的铁架子床,其余部分一览无余,藏不住人。 二楼就是一层空楼。 汪新隐约觉得不妙,他搜查完后恰巧站在楼梯口边,忽然清晰地听见楼上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迟缓又沉重。 绝对不是人能发出来的,更像是有东西趴在地上,用手掌一下下拍在地板上的动静。 “停!”汪新猛地抬头看向楼上,同时朝着还在往前行进的人喊道。 队伍行进的动作停了一瞬,楼上的“啪嗒”声也停了。 不知是谁的探照灯扫到了楼梯,领头人瞬间头皮发麻,冷静下命令:“快走!楼梯上有怪物!” 狭窄的走廊限制了他们排列队形,他们便井然有序地顺着来的方向倒退出去。 汪新也看到了那个怪物。 它没有异变,但是双腿被打断了,只能趴在地上用双手爬行。 鲁书记大概也没想到居然会被摆了一道,笑容险些没绷住,不过在看见怪物全貌后,那笑容又稳住了。 残疾的怪物跑不快,倒是不用太紧张。 确实也如鲁书记所料,队伍撤退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个人拖后腿。 汪新为了掩护队伍撤离,站在原地等着人群经过过,落到了队伍最后。 心悬在胸口,目光锁定怪物,他得确认怪物没有要攻击的动作。 一个晃神,汪新没注意到队伍里有个好奇心重的,在最后关头回头看那只怪物。 秩序井然的队伍中,那人没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见那个残疾怪物的身后,赫然跟着一堆手脚健全的未曾变异的怪物! 把他吓了一大跳,脚步乱了一瞬,虽然很快稳住,依然使整条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一拍。 像是个攻击讯号,在队员停住脚步的那刻,跟在残疾怪物身后的一只猛地从楼梯上方跳下来。 朝着出声的队员的脖子抓去。 悬在胸口的那口气还是没能吐出来,汪新沉着脸朝怪物的眼睛开枪。 没打中,但打乱了它原本的行进路程。 “啊!”怪物的声音不像是从嘴里发出的,更像是从胸腔,每一声都难听地让人想捂住耳朵。 它明显生气了,又朝汪新吼了两声。 青紫的面部,嘴唇裂开到耳根,露出脸皮下的肌肉组织,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掩盖在变异的肤色之下的,还有几处不明显的疤痕,看起来像是生前就留下的。 汪新皱眉,倒退着远离队伍,背靠着楼梯边的墙上。 又瞄准怪物的腿和头开了两枪,均被躲开。 “走!”汪新侧身避开怪物的攻击,有人开枪,子弹将怪物逼到天花板上。 “新哥,我们留下来帮你!”坠在队伍最后的队员干脆转身加入战斗。 “谢。”汪新的沉默寡言从一而终,他撑着栏杆空中转身,对着怪物腹部就是一个横踢,将怪物踢出去两三米。 腹部的血肉像烂掉的橘子,被踢得皮开肉绽,溢出来的黑血味道令人作呕。 那两个队员是新加入b队的成员,还没接受过正经训练,血性倒是不浅,又掏出枪,瞄准了怪物就是几枪。 命中率对半开。 楼道里的臭味越来越重,楼上蹲守的那一批也有些蠢蠢欲动,嘴角流着涎水,盯着楼下那两人。 借此机会,汪新闭上眼,再度睁开时,他乌黑的瞳仁在昏暗的环境中似乎亮着光。 他看向那只断了腿的怪物。 “吼!”怪物低吼出声,手掌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它在焦虑、害怕。 害怕没完成某种事情…… 结合另一件奇怪的事——跟他对战的怪物实力明明不弱,却没有对他下死手。 汪新收回外放的探知能力,他似乎明白了。 楼上有人,并且那个人想活捉他们。 防护服里端正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汪新不再留手。 抽出雕刻了栀子花纹的长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挥砍怪物,怪物来不及反应便断了手脚,靠着墙壁无力反抗。 最后一刀切在怪物的脖颈,它的头被砍断,顿时萎靡下来。 汪新掰过它的头查看伤口,确认它死亡后连忙退开。 楼梯上的其他怪物没有要继续出手的意思,只是蹲在上面低吼。 那低吼听起来也不再像威胁,短促高昂的叫声,反而像是——高兴。 身后窜起一阵凉风,汪新身体比大脑反应要快,回身横刀挡住身后扑来的人。 第53章 是刚才开枪的b队队员的其中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感染了,手指甲变黑,长度骇人。 汪新一时不察,被他的长指甲在手臂上刮了很长一道伤口。 变异的队员呜咽着,含糊的口音像是在说“对不起”。 但是他的神智已经飞速消弭了,伤了汪新后用还未完全同化成怪物的嗓音叫了一声,贴着地面飞快地窜上了三楼。 拐角处所有的怪物都缩回去了。 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活捉,而是想要感染…… “汪新,听得见吗?你个狗日的,不准睡!”危莉一边乱骂一边摇晃汪新,泪眼汪汪的。 她好不容易把汪新背到医院来,结果没有一个医生愿意治。 江平基地这群贪生怕死的!老娘改天一定要毙了他们!危莉伤心地想。 算了,她现在就去。 “都在这了?”危莉不清楚医生办公室在哪,但她没聋,听得见哪里哭嚎声最大。 掏出抢踹开门,冷着脸一个个点人头。 蓝白的防护服在一众黑色防护服里异常显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缩在最里面的医生满脸恐惧地质问她,“都说了我们治不了!被怪物咬了只能等死!” “你再说一句?”危莉抬枪对准那个人,生气到极致她反而冷静下来。 有什么用?把这群草包医生吓一顿又能怎么样?他们依旧治不好汪新。 算了…… “那个…我也许…可以试试。”鸦雀无声的人堆中突然响起回应。 被逼迫蹲着的人堆中站起来一个身穿黑色防护服的女生。 看不清长什么样,听声音感觉很年轻。 “确定?”危莉移动手枪,对准女生的额头。 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她全身。 “……确定。”女生回答。 “那就脱下防护服,证明给我看。”危莉歪头,嘴角上扬,勾出个残忍的弧度。 女生的动作停顿了两秒,真的当着危莉的面,利落地一寸寸脱掉防护服。 白色的护士服暴露在空气中,她的手脚、脖子、面部全部暴露在弥漫着病毒的空气中。 “我叫池雅,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你的队友,但是如果伤口不深的话,我想我可以试试看。” “池雅!你在胡说什么?快蹲下来,你不要命了!”旁边的医生使劲拉她的袖子。 不知是真的担忧池雅,还是单纯不想承认自己贪生怕死。 池雅被他拉得弯了腰,但是依旧努力站住了身体。 不止楼上被感染的那个人,她也想救柳山基地那个名叫时黎知的少年。 江平基地已经失去了希望,她失去了唯一的信仰——从作战队放弃守护民众开始。 第三十三章 你也不要怪我粗暴 “好吧,你最好不要骗我。”危莉瞥了眼还拽着池雅衣角的手,碍眼的很。 她扣下扳机,子弹擦过那只手,深深嵌入墙壁,火药味真切地钻进医生的鼻子,吓得他松了手。 “砰!” 时黎知听见了很大一声枪响,他想回头看看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是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黎知,看什么呢?”温柔的母亲一边提醒他看路一边询问。 时妈妈年芳45,保养适宜,仅眼角有几条细纹,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明显一点。 “没事,妈,你刚刚有听到枪声吗?”时黎知疑心附近有恐怖袭击。 不过在江平市,这种事情比天灾发生的概率还要少。 果然,时母摇摇头: “我什么也没听到啊,崽啊,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吧?” 说完她摇摇头:“算了,我们现在就去吧,反正时间还不晚。” “妈,不用这么紧张。”时黎知也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能是把重物落地的声音听成了枪声。 他圆润的杏眼笑起来弯弯的,时母一看见他笑就不由得放下心来。 没办法,她儿子哪里都优秀,就是摊上个先心,做不了重活,还影响心情。 好在这些年大小检查都没漏过,倒是不担心病发。 “妈,不用太紧张,我真没事。”时黎知拽着他妈妈回家,脚步莫名有些焦急,“快回家吧,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好好,就走,哎呀,别催别催。”时母笑呵呵地领着他回家。 他们走着几乎每一天都要经过的道路,路过每一个熟悉的红绿灯,看见每一天都能看见的小区门口。 可是,哪里不对? 时黎知的笑容慢慢变得牵强,他的心里好像缺了一块,空空的,灌满了冷冷的冬风。 “秦乌……”时黎知下意识唤出了这个名字。 很陌生,又很熟悉。 “秦乌是谁?”时母疑惑地问他。 她不记得周围什么时候有过秦乌这个人,自家儿子的同学好像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 “……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商店的老板吧?”时黎知也不记得,只是下意识叫出了这个名字。 “对了,老爸呢?”时黎知问时母。 “他啊,搁家里抠脚呢,今天不上班,咱们俩在家好好陪陪你。”时母按下电梯,两个人站上电梯箱。 “砰!” 门紧闭时,时黎知又听见一声枪响。 第54章 他猛地抬头,面前依然什么也没有,而身旁的母亲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神情。 只有他听见枪声吗?和平时代,大街上怎么会有枪声。 没想出个所以然,时黎知跟随母亲进入家门,走进客厅,放松地坐在沙发上。 视线所及范围内,是正在厨房忙碌的爸爸妈妈。 老两口婚后过了二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做饭收拾之类的,只要爸爸在家,就肯定会跟妈妈一块动手。 左右无事,时黎知对着液晶电视黑屏上茫然的自己发了会儿呆,扭头摸索到遥控器打开电视。 “据悉,今日是江平市污水排放入海的第四十一天,官方统计显示,目前未有一人因为水源问题而住院治疗……” 污水排放入海?时黎知更茫然了,他瞥了眼右上角的日期,2153年8月28日18:02。 可是,江平区明明在8月27日就已经被怪物入侵沦陷了…… 时间不对,时黎知惶然站起身,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某些他不愿再回想的记忆复苏—— 比如半夜乘坐高铁逃到另一个城市,比如蔡永星永远地沉睡在了高铁站,比如…在江平的研究室里,他亲口赶走了秦乌。 秦乌不是某个不知名商店的老板,而是他的队长,他还没来得及对秦乌告白。 “崽崽,咋了这是?”时母洗完手,扭头就看见自家儿子傻愣愣地站在沙发前。 泪水流了满脸,杏眼红通通地盯着电视,她赶紧擦了手出来看。 电视上正在放的就是一则普通的晚间新闻,女主持人姣美端庄地坐在主持桌后。 “宝贝,你哭啥呀,难道新闻说源流工程的股票跌了?那完了,你爸刚买了他家的股票,这要是跌了可不得赔死嘛。” “没有,他家股票没跌,您快去做饭吧。”时黎知擦去脸上的泪水。 掌心用力蹭过脸颊,唇边那颗痣周边被他蹭得通红。 “我也来帮忙吧。”时黎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怕被母亲发现异样,匆忙低头装作挽袖子。 “来吧,正好帮你爸洗菜,他笨手笨脚的,洗坏我三把葱了。”时母笑着埋怨,时父在厨房也跟着笑。 这样温馨的场景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时黎知装不出末日前的轻松,索性安静地听着他们唠家常。 脑海里全是秦乌的身影,有秦乌第一次见面就抱着他走、还有秦乌晚上悄悄替他暖脚。 以及在校医室里,秦乌借着帮助他呼吸的借口,真真切切地亲了上来。 现在时黎知才想明白,秦乌不会这样帮危莉和汪新,他是秦乌的特例。 心动的种子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等时黎知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种子早就生根发芽,长成了一颗参天大叔。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自作多情也行,如果他有再次醒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向秦乌表白。 “崽崽,你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知子莫若母,时黎知隐藏得再好,还是被时母察觉到了。 端上刚做好的香喷喷的饭菜,时母寻思着去房间里找到了儿子常备的药,这是上回去医院检查过后医生开的。 “不用,妈,我没有不舒服。”时黎知现在浑身舒畅,陪伴他二十一年的心脏病仿佛消失不见了。 他在时母担忧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在家里走了一圈。 两室一厅的家不算大,位置也不算好,在偏向城郊的一栋老楼里,刚好够三人居住。 时母是个很喜欢研究艺术的人,家里被她用各种暖色调的小饰品装饰得非常温馨。 浅绿色的窗帘拉开,时黎知停在窗边,透过窗户俯视楼下的街道。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聊着各家的家常事,场面一片祥和。 “黎知……”时母好像意识了到了什么,捂着嘴再说不出一句话,眼神哀伤地看着时黎知。 “爸,妈,我的时间快到了,还有人在等我。”时黎知用力掐了一把手臂,皮肉被大力拧起来,但是他没有一丝疼痛。 从这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是在做梦。 挺好的,一个很美好梦,时黎知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母子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他沉默了一会儿,睫毛轻颤:“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你不用太早来陪我们,是我跟你爸对你亏欠太多。”时母捂着脸抽泣,视线不肯挪开半分。 时黎知偏头看向楼下,他的视力突然变得很好,好到能看清楼底下所有人的脸。 距离楼栋最近的地方有一对夫妻,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连串形态各异的怪物。 男人已经被怪物抓伤,女人含着泪望了眼紧闭的大门,不肯离开,守在她丈夫身边,直到自己也失去了生命。 自始至终,楼栋里的人都没有为他们开门。 楼下怪物的嘶吼着,声音沙哑难听,饱含极致的痛苦和怨恨。 他们毫不留情地撕咬开时黎知父母的身体,随后又趴在大门上,门缝不堪承受发出的吱呀声仿佛楼栋的呻吟。 这些怪物的叫声令时黎知头痛欲裂,他痛得扶着窗玻璃蹲下,在记忆深处挖出相似的记忆—— 这是商医生在心理室用的那段录音! 其余的时黎知再没有力气思考了,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父母、房间,大楼,所有他曾经熟悉的事物正在一寸一寸坍塌消失。 第55章 这时,最后一声枪响,来势凶猛地钻进时黎知的大脑,他听出了其中微妙的熟悉——这是秦乌惯用的手枪。 短短半小时,危莉亲眼看见池雅用治愈系的异能消除了汪新手臂上的伤口。 汪新发黑的伤口变成了正常的抓伤,有别的护士过来帮他处理完之后又给他用上了退烧的药水。 病房则从二楼转移到了三楼的普通病房,洁白的病房内并排摆着三张床,离窗边最近的那张床上曾经躺过时黎知。 池雅站在门口,呆呆地看了那张空床好一会儿,仿佛还能看见一个少年对着她笑。 之后只需要等汪新清醒过来就行了。 危莉放下心,拉着池雅要去见秦乌,池雅却突然摇头拒绝: “我要去研究室。” 秦乌告诉过她,因为江平基地,时黎知活不过明天,除非换个心脏。 行尸走肉一般带着池雅去了他们的研究室,中途遇到了几只落单的怪物,全被危莉开枪解决了。 池雅只是用空洞的眼神扫过那几只怪物的尸体,忍不住弯腰干呕两声后又继续往前走。 “算我说错了,江平基地也不止有草包,你这种的看起来还不错。” 危莉扫过狼狈的池雅,挑眉打量,过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走上前,一把将正常体重的池雅扛上肩: “你也不要怪我粗暴,我是跟咱们老大学的。” 第三十四章 殉情 同一时间,于别枫在研究室忙活了一晚上,用上了他研究出的所有药物为时黎知续命。 但是病床上孱弱的少年始终在以不可阻挡的趋势衰弱,各个器官都面临衰竭。 比起时黎知的死亡,于别枫更加不能接受自己的药物没用这个事实。 这是他研究事业中的滑铁卢,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污点! “妈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别枫卸下了他翩翩公子的伪装,眼瞳里布满熬夜留下的血丝。 他神经质地瞪大眼睛,躬着身子,双手不停地在昏睡中的时黎知身上摸索,试图找到药物失效的原因。 “博士,我们得赶紧撤离了,有人闯进了基地。”守在小病房门口的男人惴惴不安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他刚才收到消息,基地的大门被人恶意摧毁,有两辆越野车正朝着研究室的方向而来。 “你的意思是,基地养你们这些废物,你们却连个研究室都保不住?”于别枫说着,哧哧地笑出声,随后变成放声大笑。 最好的研究地点不是江平基地,是柳山基地,于别枫每时每刻都这样觉得。 但是柳山基地将他驱逐了出来,他无处可去,是江平基地以丰厚的条件邀请他过来研究。 同样是区级的大基地,为什么柳山基地就这么垃圾呢?两方对上,江平基地就只会原地等死或逃命吗? 如果他走了,他的所有研究成果就会永远留在江平基地的地下研究室里,永远不见天日。 那些学生的尸体都无所谓,他可以再物色新的人选进行研究,但是池修不行。 池修是唯一一个,在感染以后还愿意成为他研究对象的怪物。 “于博士!”男人的催促紧迫了很多。 “别吵,把他吵醒了我就杀了你。”于别枫不再管时黎知的死活,他走出小工作室的门,进入储存尸体的房间。 满屋子福尔马林的味道,真亏博士居然能不穿防护服穿梭在里面。 作战队的男人露出一抹嫌恶,在心里思考杀掉于博士的可能性。 房间中央摆着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 抛开他浑身的缝补疤痕,男人的身材非常好,肌肉均匀,比例合适,面容偏向严肃的帅气,剑眉直插入鬓。 不难想象,如果睁开眼,他的气质会有多锋利。 “池修,我真舍不得你。”于别枫在男人躺着的床沿边坐下,沾满药水的手指流连在他的面颊。 “你的妹妹肯定跟你说了我很多坏话,尽管我在你身上动了刀子,但我依然是爱你的,你得相信我,你以前最相信我了,不是吗?” 如情人间的私语,没避开作战队的男人,硬生生让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爱上于博士才是最致命的事情,这个研究疯子,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于别枫懒得管别人怎么想,他的眼里只有池修,没有防护服的保护,他低头,慢慢凑近池修。 闻到对方身上日夜被药水浸淫的药香,他情不自禁地吻上池修苍白到发黑的嘴唇。 冰凉柔软,他仅仅停留了一瞬便退开。 异变突生,他的后脑被一双大手按住,没让他成功脱离。 这个吻被人为的加深,更浓重的药味钻进于别枫的嘴里,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与另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对上。 没有眼白,眼中全是漆黑一片,映出了于别枫惊恐的模样,他拼命挣扎,但力量悬殊过大。 映在池修瞳孔上的他的脸,像是一张仓促的遗照。 “于博士!”姓张的队员惊吓过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他眼看着于别枫被怪苏醒的怪物握着后脑勺亲吻,密密麻麻的管子在怪物的动作下剧烈晃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明明是失去理智的怪物,张声民却从它的眼里看出了浓重到变态的占有欲。 第56章 它的目光一刻都不曾分给张声民,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脚后跟慢慢往门口蹭。 耳朵里充斥着接吻发出的啧啧水声,淫糜又色情。 于别枫双手撑在池修胸膛上,手掌清晰地感受到他亲手缝上去的鱼线,针脚细密。 他替人缝合的功夫一向是最好的。 “池修,松开我!”于别枫从唇瓣相贴的缝隙中挤出一句含糊的控诉。 但现在的池修早就不是以前对他言听计从的那个了。 它是怪物,怪物又怎么能听懂人话。 张声民已经摸到了门框,他欣喜若狂,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不管那个怪物要亲谁,通通跟他没有关系,他还等着出去逃命的,于博士是死是活又关他屁事? 这口气还没喘完,一根形态怪异的黑色触手从黑暗中探出来,紧紧勒住他的脖子,顺着他纤细的脖子一路缠住他整个上半身。 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他的整个上半身便被勒成一团肉泥,红红白白的散落在门口的地上。 他离自由仅有毫厘之差。 摔出去老远的通讯器倒是顽强,背壳磕地稀碎,“滋啦”连接讯号的声音依然在响。 于别枫蓄起全身的力气给了池修一巴掌才挣脱,翻身滚开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擦嘴唇。 破皮流血也没能减缓他心底的厌恶。 “砰!”巨大的爆鸣声响彻整个研究室。 于别枫一惊,赶紧去捡角落里的通讯器,连通后急迫地问那头:“怎么回事?研究室被人侵入了吗?” “滋…柳山…闯入基地…无效…请…自求多福……” 信号断断续续,零碎的字句拼凑在一起就是,柳山基地派人攻进了江平基地,而江平基地的作战队选择的作战方案是—— 放弃研究室。 “你们这群废物!废物!”于别枫的心跳剧烈,恐惧和愤怒淹没了他,他蹲在地上,握着通讯器的手用力到泛白。 “没了我,我看你们还能研究出什么!” 一切都是无能狂怒,于别枫听见了输液管被一根根拔掉的声音,他不敢回头。 为了减少心中的恐惧,只能毫无目的的谩骂。 歪斜的白大褂毫不端庄地挂在手臂上,头发被池修拨弄得凌乱,他还没来得及整理。 “别…枫。”随着慢慢缠上来的黑色触手而来的,是池修亲昵的呼唤。 舌头失去了弹性,以至于它的发音非常不标准。 触手慢慢覆上了于别枫嫣红的嘴唇,环住他的脖颈,接着是胸口、腰、大腿,直到裹满全身。 “在一起……”池修发出它自己也不清楚意思的音节。 “砰!”这回是枪响,于别枫透过最后的缝隙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碧绿的眼睛夺目。 是那个小心脏病的男朋友,啧,他运气可真不错,到死都有人惦记着他。 那颗子弹击中了池修的头颅,然而池修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裹缠的动作。 在把于博士闷死之后,它的唇边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怀抱着巨大的蚕茧一般的黑色圆球,永远的沉睡了。 “那个孩子在哪儿?”曲医生提着医疗包从秦乌身后走出来,随意瞥了眼角落里“殉情”的两个人,情绪没有波动。 “在里面。”秦乌放下枪,带着曲医生以及身后的一群柳山的医疗工作人员。 他们全部穿着柳山基地的防护服,里面还戴着口罩,全身上下装备严实,看不清真面目。 不过短短分别了一个白天,时黎知就变成了濒危的病人。 秦乌的状态在众人看来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只有曲医生察觉到,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秦队,你知道的……”曲青斟酌着词句,“时黎知是先心,在末日之前,我从来没做过心脏病手术。” 模拟跟实战的区别是巨大的。 清除了一些没用的管子,将心电监护和维持生命体征的葡萄糖注射液留下。 时黎知的状况更清晰地展现在秦乌面前,他好不容易给养出来的几斤肉又掉光了。 还比之前消瘦得更厉害,面颊都快凹下去了。 不过曲青说这都是秦乌的错觉,时黎知只是面色惨败得吓人,消瘦是不存在的。 要是不劝这两句,曲青真怕他出去给那个博士的尸体再来上几枪—— 不过依照秦乌的性格,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 “换心手术,您有模拟过吗?”秦乌想坐在床沿,又怕压到时黎知,最后便冷着脸站在时黎明的床头。 后面的医护人员没一个敢上前的,隔了三四米远记录病人目前的状态。 “有在大体老师身上试过。”曲青也不瞒他,思索再三,似是劝慰,“试试呗,万一成功了,再怎么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曲医生!”没等秦乌回答,危莉也到了,她放下眼神空洞的池雅,着急忙慌地凑过来看时黎知。 被秦乌抬手拦下,踮着脚朝里望,两条长长的那马尾在身体边晃荡: “黎知怎么这样了?心脏病发了吗?队长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有事,但秦乌不想解释,曲青也不会去插这个嘴,他扶了下眼镜,撩眼看向呆滞的池雅。 “没事,大人做事,小孩子别管。”曲青招手让人把危莉带出去,秦乌没阻止。 第57章 第三十五章 告白 池雅不是在发呆,而是太过震惊。 她脚步定在原地不敢动弹,目光却遥遥飞向外面的房间。 外间缩在角落里的那个怪物,异变太过严重,池雅看见了它没被遮盖完全的面容,那是她一年前不幸感染了的亲哥哥——池修。 在池修感染后还没生出异变的时候,于博士就提议,他可以让池修陷入沉睡,并且保证不让池修被基地其他人发现。 池雅不希望与她血脉相连的哥哥被作战队杀死,慌不择路答应了于博士。 于是他们结下契约,池修的躯体要无条件的供于别枫研究,以换取于别枫对池修的保护。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池雅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她的哥哥变成了一具永远也不会苏醒的尸体。 “小姑娘,你认识那位?”曲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合为一体的两人。 不知道死去的怪物污染性有多大,防护服能不能防得住。 “那是我…哥哥。”池雅哽了一下,不想让人窥见她的软弱,连忙低头擦防护服上的污渍。 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羁绊也没了,池雅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仅悲哀了几分钟,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眼底满是坚定。 “用我的心脏吧。”池雅说话没有一丝磕巴,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掌心感受到力透胸腔的心跳。 “我知道你们要救他。”池雅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时黎知,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做过血型匹配了,我跟他的血型是一样的,年纪也差不多,如果你们需要心脏,可以用我的。” 反正她也没想活着离开江平基地,就算不是在基地里死去,等作战队彻底放弃她,她一个人也会死在某个荒郊野外。 池雅深知自己永远也自由不了,让她鼓起勇气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回忆中在病房里温柔安慰她的时黎知。 “你还年轻,现在还能收回你说的话,我们可以当做没有听见。”曲青不知道眼前年轻的女孩下了多大的决心,还当她是一时冲动。 “我不会收回的,时黎知活不过今天了,你们用我的心脏吧,我是治愈系异能,比所有人都靠谱。” 池雅上前一步,看着时黎知灰败的面色一阵揪心。 她一心求死本就可疑,连秦乌都看了她好一会,曲青没忍住多问了两句: “方便让我知道原因吗?” “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于感染,单留我一个人,我也活不下去。” 关于治愈者的消息还是池雅从危莉那里听来的。 短暂半小时的相处中,她从危莉的嘴里知道了,她突然拥有的奇怪能力在柳山基地被称作异能。 姑且算作人类进化中的一步,并不是被怪物感染后产生的病变。 可是在江平基地,从来没有人同她讲这些事。 日积月累隐瞒异能的恐惧积压在心底深处,在今天突然被告知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池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最大的勇气都用在了决定池修尸体去向的那一刻,可是那个决定是错误的。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我。”池雅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图,“你们能把苗苗带走吗?她是我们医院的护士,是个很上进的孤儿。” 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能考上像样的大学是件非常艰苦的事情。 苗苗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不像她,内里早就腐败,失去了源动力。 “可以,有她的照片吗?”曲青招手让助手搬了把椅子过来让池雅坐下。 看着池雅解开防护服,露出清丽的脸庞,她从衣服的内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 上面留存了一个很可爱的短发女生,光看照片都能看出她的活力。 用一个治愈者的生命来换取江平基地对一个普通女孩的庇护,在末日里,曲青现在已经无法判断这个决定值得与否。 “你还有遗言想要留下吗?”曲青收回照片,妥帖地放置在胸前的口袋。 池雅不由得松了口气,听见这话愣怔了一瞬,随后浅浅地笑开来:“等时黎知,帮我告诉他,谢谢他。” 在死亡的最后几秒,池雅的眼前划过很多重要的人。 有她很早之前就去世的父母,有被感染的哥哥,还有基地医院里很多有趣的同事…… 如果时黎知能接纳她的心脏的话,真希望他可以等到末日结束的那天,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柳山基地带来的医护人员都是“精兵强将”,一个可顶两个用,曲青摆开他们带来的手术用具。 将外面那张空出来的病床挪过来让池雅躺下。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她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手术花费了十个小时不止,每个人的防护服面罩上都扑满了雾气,没人有心思擦汗,他们盯着心率指数,连眼都不敢眨。 幸好,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是等时黎知自己熬过排异反应。 运气好的话,在24小时后,他就能度过危险期。 “秦队,去休息一会儿吧。”曲医生疲惫地靠坐在木椅上,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力气说第二句话了。 “不用,你们去休息。”秦乌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大有守着时黎知醒来的架势。 第58章 身量优越的男人窝在小巧的椅子里,两条大长腿只能委屈地挤在床与板凳的夹缝之间。 还说不是情侣,曲青就没见过秦乌对谁这么上心过。 守着也好,数据有异常好歹还有人看着,他没力气调侃,靠着椅背沉沉睡了过去。 手术完,助手几人合力将池雅的床推了出去,以防她突然感染变成怪物。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失了心脏,这个秀丽的年轻护士并没有变成怪物。 时黎知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因为他看见秦乌就坐在自己床前。 不是睡着的状态,是清醒的秦乌。 隔着防护服,时黎知看见他下巴处冒出来一点青色的胡茬,眼里也有淡淡的红血丝,眉间有一道折痕,应该是皱眉皱得太久了留下的。 有什么事情会值得秦乌皱眉?会比他的死讯更难以接受? 稍微动了下手指,时黎明发现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是身体很重,控制起来很费力。 他努力撑着床板,手背上扎的针用胶带固定好了,他并不在意。 眼前的秦乌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凑得近了,时黎知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秦乌身上的皂角香味,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辙。 隔着防护服触碰秦乌锋利的眉眼,从眉梢一路摸到唇角,对方没有一丝回避,暧昧的气氛陡然升起。 告白的心思又活跃起来,时黎知卸了力气,额头靠在秦乌的锁骨处,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秦乌,于别枫给我用了好多药,都很苦,我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你们现在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江平基地?汪新的车应该早就到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表白,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惜,我就应该在宿舍强吻你,不过你可能会给我一枪。” 也许是因为在梦里,时黎知居然没觉得乏力,话也多了起来,他疑心自己是被雷容铭传染了。 不过无处求证。 叹了口气,时黎知直起身体,近距离地用目光描摹秦乌的面容,从上而下,停在秦乌淡红的嘴唇上。 唇形偏薄,上唇却有不明显的唇珠,上次亲得太匆忙,时黎知记不清是什么感觉了。 又凑近了一些,他胆大地慢吞吞揭开秦乌头部的防护服,想再亲一次试试。 反正是在梦里,随他怎么亲,秦乌又不会知道。 马上就要碰到了,时黎知撩眼与近在咫尺的碧绿眼眸对视,发现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了情绪波动。 看着像是在隐忍,时黎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紧缩,立刻就想往后退。 后腰却被握住,扶在他后腰上的手冰冷却炙热。 “时黎知,这不是梦。”秦乌亲口印证了他的猜测。 时黎知嘴唇哆嗦着,耳尖红透,说不出一个字。 他在秦乌面前出了个大糗,絮絮叨叨了很多废话,还跟秦乌表了白。 他表白的样子一定很傻,不然秦乌不会用这么危险的眼神看着他。 “我…我是……”我是开玩笑的?时黎知大可以为自己找个借口,但是话到嘴边,他却不想说了。 喜欢就是喜欢,他的喜欢也没有那么拿不出手吧。 大不了就是秦乌拒绝他,然后跟他划清界限。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时黎知突然很难受,他很久没犯的倔脾气在此时发作,瞪着一双桃花眼不肯挪开视线。 仿佛现在移开视线就算作认输似的。 可是秦乌没有回答,他的回答是用力将时黎知揉进怀里,又小心地没碰到他扎针的手和刚缝合好的胸口。 时黎知的身形对秦乌来说算作娇小,他严丝合缝地嵌入了秦乌的怀中。 冰凉的吻裹挟着不明显地惧怕尽数传达给时黎知,这回不是渡气,也不是一时情急。 不限于唇瓣的贴合、磨蹭,时黎知没有跟人深吻过,等到他快要喘不上气,秦乌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妥帖地扶着他躺下,理顺输液管,随后仔细观察了一番机器上显示的心率。 一定偏高了,时黎知捂着发麻的嘴唇,偏头不看他,余光却忍不住偷瞄。 秦乌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算作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正乱七八糟想着,高大的身影再次俯身下来,替他盖好被子,时黎知立刻紧闭上眼。 听着军靴清脆的敲地声远离,他睁开眼,偏头朝门口看去,耳边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他伸出手摸索着拿起,那是秦乌贴身不离的配枪,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用过。 第三十六章 清剿 手术后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时黎知被留在研究室内调养,由曲医生负责观察。 于博士的个人办公室狭小,曲医生坐在秦乌先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手里是从书架上随手抽出来的一本书。 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他翻开书,时黎知觉得曲医生应该没看进去,正好他也没有睡意。 便与曲医生随意攀谈起来,他巴掌大的脸缩在单薄的被子里,露出泛着亮光的眼眸。 “曲医生,我听见外面很吵,是江平基地的大门破了吗?” 江平基地跟柳山基地不一样,他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用来建设阻挡怪物的围墙,连地下都有三米高的围墙阻挡。 第59章 只要里面的人不出去,怪物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也不算破了。”曲医生的气质温润儒雅,说话也不急不忙,时黎知挺喜欢跟这样的人讲话。 “黎知,关于江平,你知道多少?” “嗯?实话说,在末日没开始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江平基地。” 时黎知早就知道江平基地是权贵私自建立的避难所,现在提起来依旧放不下心中的芥蒂。 “我举个例子吧。”曲医生合上书,他的眼中是包容,温暖的手掌抚摸两下时黎知的发丝。 “在江平市之外,其他各省在三年前已经全部沦陷了,柳山是倒数第二个,它的沦陷的时间是2150年11月20日。” 这个时间比江平区早了整整三年,但在这些年里,江平区内却一点消息都没传进来,江平的政府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江平的普通民众如井底之蛙,能接收到的消息都是上面允许他们知道的,时黎知抿唇。 年初的时候他还听见姨母和姨夫准备外出打工,一直到末日开始,他都没再听到他们俩的新消息。 现在听曲医生说完,他不禁思考,姨夫姨母真的有到达他们想去的“外地”吗?还是永远留在了“外地”。 “抱歉,我不知道。”时黎知的情绪还算稳定,曲医生看了眼屏幕,心率也只是稍微上升了一点,不影响健康。 “没有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秦乌现在去解决了,很快我们就能回柳山基地了。” 原本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解决掉江平基地,但是谁让他们管不好于别枫这个疯子。 别人他不清楚,但秦乌是柳山基地出了名的护短。 在柳山,苏辞安无数次挑衅秦乌的人,每次都被秦乌按在地上狠狠上了一课“格斗训练”。 “听我这个医生讲话很无聊吧,正好我带了碟片过来。”曲医生说着,从医疗包里翻出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碟片。 时黎知也不知道曲医生为什么会在医疗包里放张老碟片…… 借用于博士的碟片机,时黎知看到电视上出现了三年前的老新闻。 录屏很清晰,时黎知看着屏幕上女主持人正一脸严肃地实时播报江平不顾其他省的反对往海里排放污水的新闻。 大片浑浊的工业污水通过管道流入海水中,蔚蓝的海面瞬间变得深黑。 污水排放持续了两个小时,隔天沿海的沙滩上就飘上来无数死鱼,渔民的生意断送,卷铺盖回家的人数不胜数。 接着就是大范围的怪物变异,其他省区逐个沦陷,剩下早早开始防卫的江平区独善其身。 原来怪物产生的源头在江平,时黎知现在才知道。 看着电视上死去后发黑的鱼类、泪流满面的渔民,他的心脏因愧疚而闷闷的,很难受。 但是没有以前那种窒息的感受了。 隔着棉布t恤摸上胸口,手掌下,心脏那一块梢有些凹凸不平。 时黎知手僵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掀开上衣,胸口有道横切的伤口,已经被缝合好,仅留下一条不甚明显的疤痕。 “恢复得挺好的。”曲医生顺势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口,确认没有术后发炎。 并且时黎知的伤口要比普通病人的恢复速度快好几倍。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呼吸困难?” “……没有。”时黎知愣怔一瞬,放下衣服,茫然地感受胸口处有力的搏动,“这是…谁的心脏?” 下意识排除了于博士放在外面罐子里的那些样本,都在药水里泡了那么久,还能一反常态地跳动,只怕早就不能用于手术了。 “一个你认识的人。”曲医生听危莉说了那个女孩的事情,他们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仅仅是可惜了。 “我们遵循她的意思,将她的心脏移植到了你身上,看你的恢复情况,她的异能多半也在你身上发生了作用。” 曲医生的温柔体现在方方面面,说的话永远都是委婉提醒。 他扶了下眼镜,修剪干净的指甲扶着镜框,眼睛微弯的看向时黎知: “她说她叫池雅,让我向你带一句话,她说‘谢谢你’,你的身体现在承受着两条生命,好好活着,直到末日结束吧。” 经此一战,离末日结束又近了一步。 只要秦乌成功斩断污水排放的源头,后期的恢复就能事半功倍。 “这老东西还挺惜命。”危莉带着一支小队闯进办公楼。 三楼有怪物埋伏的事其他人跟她说了,这回进来都有所准备,大型武器在楼里不适用,那就用枪吧。 雷容铭在楼外守着,捉住每个跑出去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一个主内 一个主外,楼里的枪声一层层拔高,直到到达顶层。 领导人的“怪物护卫队”还没来得及放出来,就被危莉的人锁进了笼子里。 办公楼的顶楼,知道的清楚这是办公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监狱。 一整条走廊全部装上了铁栏杆,用来隔绝数不胜数的怪物们,门上挂着巨大的锁头。 走廊里充斥着怪物身上难言的气味,像是不新鲜的肉类,还混杂着淡淡的腥味。 浓烈得叫人作呕。 电力倒是没省,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令危莉啧啧称奇。 那群被逼到走廊尽头的领导者们抱在一团,由端着枪的柳山a队队员看守。 第60章 每一杆都是真枪实弹,每个人都是秦乌亲自教出来的精兵,b队也许有被叫来增长见识的,但a队绝对没有。 跟江平基地那群草包有着天壤之别,光是站着,气势都如排山倒海般向那群中年领导人倾轧。 不知道是谁没禁住吓尿了裤兜子,难闻的尿骚味蔓延到狭窄的走廊内。 危莉挑眉,翻了个白眼,不知从哪摸出个口罩戴在防护服外面。 姿态十足地挑衅,这些人全都入不了她的眼。 尿骚味刺激到了旁边牢笼里关押的怪物,它突然一跃而起。 趴在铁栏杆门上,朝着领导人们窝着的角落嘶吼,声音嘲哳难听。 青白的手指摇晃得铁栏杆乒乓作响,危莉走近了两步,眯起眼睛看它。 “怪了,江平的怪物居然比柳山的好看。”没多胳膊多腿的,浑身上下正常的不得了。 而且还个个年轻,脸都变黑了还是能看出活着时的青春靓丽。 “带手电没,那个角落是什么?照一下。” 走廊里的灯光再亮,也照不到牢笼角落的位置,危莉有些轻微近视,看不清那一团究竟是个啥。 端枪的一位默不吭声地拿出一早备好的手电,旁边的领导者皆是满头大汗,比被枪对着还有令他们恐惧。 “你们柳山基地的就是这么对长辈的么?”其中一个看着尚且体面的男人站起身,哆嗦着嘴唇恶狠狠地指责危莉。 “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你的长辈,论资历论实力…都比你厉害得多,你是哪里来的脸面绑架我们?” 这话说的,倒像是危莉逼着他们圈养怪物似的。 “老头子,闭上你的狗嘴。”时黎知的手术很成功,危莉现在心情不错,懒得跟这些老东西计较。 朝牢笼中的阴影努努嘴:“照着我看看。” 手电的光亮精准照着那团东西——一堆用完的润滑液和安全套,以及各种情趣用品。 危莉都认不全那些东西,她的脸一下子黑了,大放厥词的男人颤颤巍巍又缩了回去。 那群一无是处的领导人不再发声为自己辩解,他们不是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只是单纯的怕死。 走廊里,越来越多的怪物吼叫起来,从中似乎能听出屈辱和悲愤。 “算了,废了他们的那玩意吧。”危莉想开枪弄死这些老东西,想了想还是算了,留着他们的狗命还有用。 要是私自处决人渣,回去了少不了被队长惩罚,不值得。 几声枪响过后,那些怪物竟然停止了吼叫,危莉讶异地打量这些怪物,发现他们又安安静静地缩回角落里了。 “不闹腾最好,走吧,这些怪物交给后勤部处理。”危莉收枪,从一个队员的身上扒出一根手指粗的麻绳。 将所有领导人结结实实捆在一块,危莉瞥了眼他们正汨汨流血的下半身,嗤笑一声后打了个手势收队。 后勤部随后上来收拾残局,柳山带来的车不够,便借用了江平的车。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鲁书记钻进他们设在办公楼三楼的控制台,关掉了污水持续排放的开关。 最后由秦乌用异能摧毁了江平基地内最重要的三座大楼——办公楼,医院、以及宿舍楼。 第三十七章 埋葬 清剿持续了一个星期,后期别的基地也派了不少人过来,留下来的活人被分散到各个不同的基地关押。 每天晚上时黎知都能看见秦乌,有时候秦乌会躺在他身边睡一觉,有时候问了几句身体情况便又离开。 外界的情况时黎知只能通过曲医生了解。 留在江平基地的最后几天,一堆柳山来的医生检查过时黎知心口的手术刀口后,确认他可以下床自由走动。 经过曲医生的介绍,时黎知知晓了这次来的医生全部是柳山基地地下研究室的成员。 同他们一一道谢后,时黎知披上床头秦乌留下的衣服,推开门走到外面的房间。 房间正中的床上正躺着池雅,尸体在房间里停留了好几天。 得益于寒冷的温度,池雅的身体没有明显的腐烂。 “今天下午会来人收走她,我想你肯定还想再见她一面,就拦着没让人动。” 至于角落里于别枫和池修的融合体早就被秦乌清理了。 “谢谢。”时黎知的目光含着悲悯,仔细扫过池雅身体的每一寸,将她完整地记在了心里。 池雅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这是时黎知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并不觉得池雅懦弱,池雅的死无疑是可惜的。 但是身为受益者,时黎知没有资格说可惜。 正想着秦乌,秦乌就来了。 研究室的大门之前被强行炸开,在这个节骨眼也不会重修,秦乌正常走路没有一点声响。 等时黎知反应过来的时候,秦乌已经到了他背后。 “今天如何?”秦乌一边问一边脱掉防护服,他微微低头,顺着时黎知的视线看向池雅。 垂眸间,轻微颤动的眼睫落在时黎知眼中,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足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医生说我可以下床了。”时黎知露出微笑,他拢了下外套。 外套上与正主一般纯净的皂角香味令他安心。 “这几天很累吧?”时黎知歪头,与秦乌侧目而视,他的眼里有少许疲惫。 第61章 犹豫了几秒,时黎知壮着胆子抬手环住秦乌的脖颈,埋头在他的颈窝,深深叹了口气。 像是惯于撒娇的猫,一举一动透着骄矜和懒散。 “还行。”秦乌单手揽住时黎知的腰,微微用力,让他靠得更轻松,“想跟我出去看看吗?” 时黎知很轻地哼了一声当做答复,他想先去埋葬池雅的尸体。 池雅的身体被a队队员装进裹尸袋,带出研究室,装进越野车的后排座位。 曲医生拿了两套干净的防护服给他们,秦乌亲自帮时黎知穿好后才去穿自己的。 旁边几个队员看向他俩的眼神中有着心照不宣的暧昧。 “把她埋在高处吧,选个怪物少的地方。”时黎知咳了声转移话题。 他四处观望,最后选定了江平基地后方的一个小山坡。 几天没看见,江平基地内部大变样,时黎知看见几堆废墟,破碎零落的砖瓦散落在地面。 空气中飘散着过量的尘土,从防护服中看外面像蒙着一张巨大的纱网。 越野车行过砖瓦地,一路攀行到土坡顶端,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见整个城市。 胸腔里的心脏加快速度跳动,时黎知不由得抚上胸口。 站在山坡上朝下望,红似火的夕阳映入眼帘,时黎知浑身笼罩着一层暖光,胸腔里属于池雅的心为之动容。 亲手埋葬了池雅,时黎知跟随大部队下山。 越野车到山脚时,正巧撞见别的基地运送怪物和人质离开。 有一辆车经过时,车后排的年轻人探出头来同秦乌打招呼,秦乌冷淡地回了声“嗯”。 那人也觉得无趣,移开目光冲时黎知“wink”了一下,又吹了声口哨,时黎知一愣。 接着两辆车便错开了路线。 “他是哪个基地的人啊?”时黎知不免好奇。 他偷觑秦乌,看见秦乌眼下不明显的青黑,想了想,转而去问了副驾驶上的人。 “你问我吗?”那人笑起来很阳光,两颗虎牙尖尖的。 他隔着防护服很夸张地摸了摸下巴,停顿了一会儿,见没听到队长的禁止命令,便大胆放开了话匣子: “他们是合东市的市级基地,咱们是合东省柳山县的县级基地,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他们那边的战斗力…嗯…略逊于我们。” “啊?”时黎知改不掉用脑的习惯,他的眼睛很亮,微微朝前倾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放心大胆问,我有问必答!”队员拍拍胸脯。 “市级的基地肯定有教育机构吧?” 教育机构的保留也是很重要的,柳山县的占地面积不算太大,容纳不下教育区的建设。 还真让这小子说对了,奇虎震惊地扯了把安全带,被驾驶员当头敲了个栗子。 “啧,凶死你算了,我就震惊一下下也不行嘛。”奇虎嘶着凉气揉额头,报复般地又扯了两下安全带。 “再扯给你头打瘪!” “哎我就扯!你有本事打死我!” 于是这个话题就断了,时黎知坐在后排,看着副驾驶的年轻男生跟驾驶员暗戳戳地较劲,也歇了继续问的心思了。 靠回座椅上,他闭上眼睛放松一下精神,搁在座椅边的手上覆上另一只更大的手。 温暖的体温一点点渗透进他的心底。 身体也随之靠近,直到肩膀相触,手臂相贴,时黎知的睫毛颤动两下。 暂时被搁置在一边的感情又被他捡起来细细品味。 在梦中向爸妈借的勇气,全被时黎知用在跟秦乌告白这件事上了,秦乌用贴身不离的配枪给了他回应。 他们现在,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虽然还没发生过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是用男朋友来相称绰绰有余。 跟秦泽谈恋爱的经历并不愉快,老实说,时黎知没想到自己还会喜欢上别人。 而且那个人还是秦泽的叔叔。 朝夕相处,时黎知知道秦乌对任何事情都很负责任,他愿意再赌一把。 鼓起勇气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轻巧地翻过掌心,隔着防护服生疏的紧紧握住那只手。 秦乌的视线始终注视着道路前方,下颌崩得很紧,放在身侧的手却毫无保留地回应时黎知。 多日盘旋在胸口的乌云瞬间在两只手交握的那刻消散,秦乌现在才想明白,他在很久之前就对时黎知心动了。 最后休整两天,再次确认江平已经是一座“空城”后,车队准备返回柳山。 应了时黎知之前的要求,秦乌开着车在城内转了一圈。 熟悉的街道和建筑物在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全被落在车后。 江平已经没有活人了,只剩下满街的数量惊人的怪物。 他们听见车引擎的声音,扬起血肉模糊的面容盯着车子看了一会儿,扭头追过来,没跑两步便被落在后面。 “走吧。”时黎知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便知道父母多半是不在了。 此时转转也就是全了他一个念想,下次再回来指不定是多久之后了。 “嗯。”秦乌没说多余的话,从口袋里拿出还散发着热气的豆浆。 等时黎知接过后便拨动方向盘调转车头,换了个方向朝城外的高速去。 也不知道秦乌是什么时候装进口袋里的,时黎知颇为惊讶地打开包装袋,就着吸管小口啜饮。 第62章 牙齿不自觉地咬住吸管,他没什么胃口,早上吃过一小块面包后就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现在的热豆浆也是 喝两口就喝不下了,但是为了不让秦乌察觉,他全程扭头朝着窗外看。 殊不知后视镜早就将他完全暴露了。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小脸估计都切不下二两肉。 脸颊边原本还剩了点婴儿肥,现在也瘦没了,显得时黎知的眼睛更大。 知道时黎知还在想着因为他而死去的池雅,这道心里的门槛秦乌无法替他过,但是—— “喝完了把垃圾给我。”秦乌不允许时黎知连一杯豆浆都喝不完。 “……哦。”时黎知极慢地回话,抱着豆浆,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拔出吸管,仰头灌下了那杯豆浆。 满口的豆子香气稍稍抚慰了他的难过。 放下杯子时,车子正巧经过垃圾站,时黎知按下车窗,准头非常好的将豆浆杯丢进垃圾池。 关窗时看见垃圾站边上停着一辆很熟悉的机车。 白色的车身上沾满了发黑的血迹,车把手的位置梢有残缺。 不知道在这里停放了多久,时黎知正想仔细看看,突然眼皮一跳,一下子记起来。 这是秦泽以前最喜欢的那台机车,在秦泽丢弃它之前,时黎知还亲眼看见过秦泽开着机车撞死了一个环卫工人。 这辆车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丢弃的,时黎知两手合拢遮住嘴,长呼一口气,热气模糊了视线。 他当时还去派出所报了案,还没来得及查案,江平区就到了末日。 促使他同秦泽分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这件事。 价值观不合还可以调节、迁就,但是人品不行却是永远没办法解决的。 看出时黎知心情不美丽,危莉跟雷容铭默契的没有开口讲话。 但是他们眼看着队长跟队里最小成员的正常相处。 总感觉,好像无意中吃了一嘴狗粮? 第三十八章 讨饶 返回柳山基地后,所有出外勤的队员都可以去物资部领取奖励。 特战队由于去城中转了一圈,车子最后到达基地。 “黎知,要去拿物资不?”危莉率先下车,身后跟着刚刚康复的汪新,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穿了一个多月的防护服,危莉都被闷白了,裸露的手臂白得发光,发根长出一截原生的黑头发。 “也是衣服吗?”时黎知解开安全带下车,刚站到地面,脚下有股不真实的触感。 脚软了几秒,若无其事地跟上危莉的脚步。 “不止,会有好多好玩的,也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危莉想吃巧克力,她很久没吃到丝滑的巧克力了。 光是想想就让她馋虫大动,不过一般情况下,巧克力制品是轮不到他们基地的。 “那不发衣服吗?”时黎知愁眉不展,冬天非常怕冷 没有厚衣服真撑不住。 “你掉衣服堆里啦?一点追求都没有?”危莉拎他的头发,非常努力的把握分寸,拎完想起回头看眼队长。 猛地对上队长冷漠的目光,眼角抽了一下,识相地松手。 是很暧昧啊,黎知跟队长咋回事啊?去之前队长也没管这么严吧? “哟,黎知的头发长这么长啦,跟你说,我剪发技术一流,我来给你整个帅死人的发型吧。” 雷容铭没轻没重地揽住时黎知的肩膀,把后者相对娇小的身体带得直接撞进他怀里。 危莉右眼皮一跳,没留手一巴掌拍在雷容铭宽厚的背上: “要死了你,快松手吧,也不好好看看,你剪出来的都是鸡窝。” 他俩凑一块陶腾得很,雷容铭跟危莉顶嘴,被危莉揪着耳朵教训,半天也没走出去几步。 “秦乌,你想去领什么呢?”时黎知揉了两下酸涩的后脖颈,脚步悄悄后错,渐渐跟秦乌平齐。 “我不用。”秦乌下意识伸手虚扶在时黎知后腰。 从时黎知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他利落瘦削的下颌。 “你不想要厚衣服吗?”时黎知梅开三度,手冷得缩进袖子里,只剩红红的指尖露在外面。 低着头问问题好像不礼貌,时黎知不怎么情愿地抬头,正巧瞥见秦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眨巴两下眼睛再看,又觉得是错觉。 “想要。”秦乌的答案,时黎知非常满意。 为了表示他的激动,他从袖子中探出手,朝风度翩翩的秦乌竖了个标准的大拇指。 其他的他做不到,太冷了,竖大拇指是他最后的倔强。 前面几个人越走越安静,时不时诡异地悄悄往后看,看完又凑在一块交头接耳。 低着头的时黎知没注意,他正努力地伸手去摸后腰处秦乌的手,摸到了就十指相扣握住。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秦乌的手就是热的,时黎知脑洞大开地想,他是背着所有人吃了暖宝宝吗? 去物资处领了好几套厚衣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多半是危莉塞的,她说非常好吃。 这一大堆东西在时黎知的怀里停留不到两分钟就换到了秦乌手上。 什么都不拿也太奇怪了,显得时黎知像个浑水摸鱼的,于是秦乌给了他一小袋巧克力拎着。 这也很像摸鱼,时黎知在心里吐槽。 放好厚衣服和厚棉被,秦乌得去朱红色大楼里汇报工作,时黎知睡不着觉,索性换上厚衣服出门。 第63章 找危莉问了苗苗休息的房间,时黎知犹豫了一下,决定带着那袋巧克力过去看望她。 穿过一条路直通的回廊,时黎知拖着疲惫的双腿站在外客休息室的大门前。 这块区域全是临时搭建的板房,蓝色与白色的墙皮交织,像是另一种形式的防护服。 从江平基地来的人不少,宿舍的房间不够用,加上不清楚这些人身上有没有携带病菌。 综合考虑之下,暂时将他们安排在板房居住。 而苗苗是池雅要求救助的人,基地分了她一间单独的屋子。 板房区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的碎石子全被清走了,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上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甫一踏进板房区,时黎知闻到了浓浓的消毒水味,还有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哭泣,分不清是从那间房传出的。 还有小孩母亲娴熟地哼唱摇篮曲,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哼,小孩子哭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时黎知就这样站在门边一直听着,久到负责送餐房的人员推门进来。 “您是?”送餐员肩上挎着很大一个泡沫保温箱,防护服下的脸上充满疑惑。 “我是特战队的时黎知,来看望一个人,您知道苗苗住在哪间吗?” 这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时黎知深呼吸一轮,在送餐员疑惑的目光中换了种表达方式: “就是单独住一间的那个女孩子。” “哦哦,你说她呀。”送餐员恍然大悟,“你去换身防护服,我带你去。” 苗苗的房间在板房区的最里面,时黎知接过送餐员递来的饭菜盒子,屈指轻扣了三下门。 “来了。”里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房门被打开,青春的面容跟声音逐渐重合,时黎知记得,自己曾在江平医院见过她。 “哦,是你呀。”苗苗呆愣了一瞬,露出个牵强的微笑。 才几天不见,她的脸色憔悴了很多,与照片上的模样相去甚远。 “这是基地分发的巧克力,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就带过来了。” 相对无言,时黎知原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池雅是唯一的变数,不仅他觉得意外,苗苗也是一样的感受。 “……谢谢。”苗苗看了时黎知很久,颤抖着手接过餐盒和巧克力,眼泪毫无预兆地掉落。 她睁着大大的杏眼,眼眶更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一颗一颗砸在餐盒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抱歉,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苗苗知道这是池雅自己的决定,那个时候时黎知已经意识不清了。 小雅姐之前对她说的“我不走,我来不及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小雅姐早就做好了跟江平基地共存亡的准备了。 “我不知道…原来她那个时候就跟我道别了,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听出来,是我的错……” 时黎知不知道苗苗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看见苗苗哭,他的心脏非常难受。 像被某只不存在的手狠狠攥住似的,令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这是池雅现在的心情。 “没关系,小雅姐不会怪你的。”时黎知抱住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苗苗伏在时黎知的肩头嚎啕大哭,眼泪沾满了肩背处的防护服。 陪着苗苗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饭,时黎知全程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任由苗苗逻辑混乱地讲述以前在江平医院的回忆,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哭完又往嘴里塞了很多巧克力,含着甜滋滋的巧克力,她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走吧,我已经没那么难过了。”苗苗抽了张纸,用力擤鼻涕,把鼻头都搓得红红的。 情绪稳定了很多,她觉得小雅姐说的是对的,时黎知是一个很好的人。 “有事可以找我,或者找医疗部的曲医生。”时黎知的眼中是沉静的悲悯,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我一个大姑娘能有什么事儿,在哪儿活不是活,没必要对我上心。”苗苗笑着摆摆手。 心里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她明白,是江平有错在先。 如果江平区没有决定排放污水,怪物就不会诞生,如果于别枫没有对时黎知下手,小雅姐就不会牺牲。 柳山基地是对的,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释怀而已。 从苗苗那里离开,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黎知今天就吃了两片面包加一杯豆浆,此刻却没觉得饥饿。 只是单纯的疲惫,手脚都很重,重到抬不起来。 脱下防护服这项简单的工作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后背被冷汗浸湿,厚棉衣下的内衬能捏出水,太累了,好想直接睡过去。 头顶的灯光刺目,时黎知费劲地抬手遮住眼皮,瘫坐在休息室里动弹不得。 意识在朦胧与清醒之间徘徊,呼出的热气仿佛能灼烧肺部。 不知不觉,他竟然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熟悉的狭小的房间令时黎知生不起警惕的心思。 他知道这是柳山基地的医疗部,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曲医生……” “他不在。”秦乌睁开眼回应他,起身查看吊瓶里的液体是否足够,接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第64章 宽厚的掌心温热依旧。 “我发烧了?”时黎知很熟悉这种浑身酸痛、眼睛干涩的症状。 以前每次高烧不退的时候,都跟现在一样难受。 “已经退烧了。”秦乌逮住时黎知想偷摸伸出来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我没想掀被子。”时黎明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连唇边的痣都透着明晃晃的心虚。 一双略显疲惫的大眼睛露在被子外,一眨不眨地看着秦乌。 嗓音软甜得像熟透的柿子: “秦乌,我想喝水,你帮我倒一杯好不好?” 第三十九章 听你的 僵持了半分钟,秦乌先妥协了:“有热牛奶,想不想喝?” 没加糖就好了,时黎知在心里回答,嘴上却乖巧答应: “想。” 加热杯垫上放着的牛奶还是温热的,时黎知也不知道秦乌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看了眼腕表,他心中一惊,居然都到后半夜的三点了。 坐起身拿过外套披好,接过秦乌递过来的牛奶,浅浅喝了一口,是无糖的,他眉头舒展开。 又喝了两口,撩眼确认秦乌没有生气后,他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坐好后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一大块位置: “秦乌,你睡会儿吧,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工作一天是处理不完的,时黎知看见了秦乌用异能摧毁了江平基地的三座大楼,明天肯定他要去商医生那里重新做登记。 “听你的。”秦乌从不拒绝时黎知的话,他合衣躺下,手规矩地放在肚子上。 时黎知瞥了一眼、又瞥一眼,努努嘴一口气喝完牛奶,挨着秦乌躺下。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说,自从去了江平基地以后,他的预知梦就没再做过。 他也想去看看商医生,但是又怕商医生再放出录音“折磨”他。 明天跟着秦乌一块去,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一杯牛奶下肚,时黎知的睡意全消,他的胆子在秦乌的纵容下变得越来越大。 比如现在,他从秦乌结实的腰侧一路摸到腹部放平的双手,然后松松地抓着那只手,与之十指交握。 细嫩的手指摩挲着秦乌手上经年累月的粗砺的茧子。 “别闹。”秦乌握紧那只捣乱的手,额角青筋暴起。 念在时黎知是病人,他才生生忍住了不合时宜的欲/望。 “嗯,睡吧。”时黎知无师自通了睁眼说鬼话的技能。 他用另一只插着吊针的手撑起身体,凑近了很轻地在秦乌唇上落了个吻。 “晚安,男朋友,明天起床记得叫我。”他还要跟着秦乌去找商医生来着。 越过秦乌的身体关上灯,时黎知再次睡去,黑暗中,碧绿的眼眸睁开,沉沉地看了他很久。 “异能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我没有办法客观的判定它是否存在。” 不过商行知觉得,时黎知身上的异能只是暂时不稳定。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本身太过虚弱,影响了异能的觉醒速度。” 这个理由听起来比虚无缥缈要好太多,时黎知发自内心地感谢商医生没有拿出录音。 “谢谢商医生。”时黎知看了两眼桌上的花瓶。 今天里面插着一支红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你喜欢花吗?”商行知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从桌下拿出几只还未拆开包装的野百合。 “我正愁这些花没地方放呢,你们那儿有花瓶吗?百合花可以在花瓶里活很久。”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最好是放在室内。” “有。”特战队的会议室里就有一支花瓶,时黎知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花苞的清香扑了他满怀。 心理室常年不断的花让他想到了雷容铭在江平基地送他的那朵玫瑰。 可惜存放不了太久,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那朵玫瑰已经彻底枯萎了。 所以时黎知很好奇:“商医生,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啊?” 说话时,饱满的花苞蹭着时黎知的下巴,弄得他有点痒,忍不住眯眼挠了两下。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苏辞安拿来的,听他说,这些花似乎都是合东基地的温室植物园里培养出来的。” 商医生瞧时黎知实在感兴趣,又替他倒了杯花茶,同他闲聊起来,语调自然熟稔,如同他们是多年好友一般。 “这些花在末日之前很常见,当时并不觉得珍贵,没想到现在会稀少到这种地步。” “病毒也会对植物起作用吗?”时黎知看见过柳山县郊区的植被。 除了高大的树木以外,其他低矮的植物中就剩下了顽强的荆棘灌木丛。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这些是我的主观猜测。”商行知极少出门。 他几乎一年四季都待在这栋朱红色的大楼内。 所有外界的信息全部都是通过苏辞安传达的。 “你不想出门走走吗?有苏队的保护,就在基地附近随便看看是很安全的。” 时黎知纤细的指尖扶住杯身,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味,抿了一口茶水。 “可以啊,下次我问问他。”商行知巧妙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的眼睛像狐狸,温和的目光柔和了不明显的狡黠。 他们在外间聊天,秦乌在内间做精神评估测试卷,商行知向时黎知解释。 第65章 这是每次异能大幅波动以后都需要经历的事情。 距离秦乌进去,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时黎知陪着商行知喝了三杯茶水,意料之中的产生了某些生理问题—— 尿急。 “卫生间就在对面,你推门进去就能看见了,男左女右。”商行知促狭地指给时黎知。 没办法,时黎知也不是个因为上厕所就会尴尬的人。 实在是对面的卫生间修的跟普通房间没什么两样,不打开房门根本看不见。 解决完,洗手时顺道洗了把脸,心理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连时黎知都觉得浑身发热,脱掉了厚外套。 但是商医生不仅一点儿事没有,还在腿上披了张毯子。 这让时黎知怀疑,难道是他太过敏感吗? 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时黎知仔细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稍稍整理了一番微乱的衣领。 纯棉白衬衣遮盖住他明显的锁骨,不健康地突出,要是被秦乌看见了,又要唠叨他了。 轻车熟路地推开心理室的门,猝不及防被尖利的女声灌了一耳朵。 “医生,您得看看这个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拿到通行证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孩子脸色泛红,这么大的声音都没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可是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有事的样子,呼吸均匀,发出细小的鼾声。 反而是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太正常,说话声尖锐刺耳,打开门一整条走廊都听得见她的哭嚎。 “都会救的,不要着急,您先坐下我们慢慢谈谈,好吗?”商行知摘下眼镜慢慢起身。 一边安抚她,一边试图去抱她怀中的小孩。 还没等商行知碰到孩子,女人突然发疯,一口咬住商行知的手,伤口立刻见血。 时黎知一惊,也顾不得那女人会不会受伤了,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她的后背。 女人吃痛松开嘴,脚下一崴,孩子从她手中掉了出去,商行知忍痛接住抱在怀里。 后退两步躲在沙发后,警惕地盯住女人的一举一动。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女人脚踝瞬间肿起来。 她摔倒时磕中了膝盖,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行。 画面颇有些惊悚,时黎知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恐怖片画面,最后他拉开内间的门,朝里面喊: “秦乌!” 评估测试晚点也能做,但是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必须现在就处理。 怪物的吼叫依旧令时黎知大脑刺痛,秦乌反应很快,放下笔,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捂住他的耳朵,关上房门。 女人趴在地上,头发披散着,乱糟糟地遮住半张脸,嘴里疯魔般怨毒地念着: “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还给我……” 反复重复这一句话,时黎知听得头皮发麻,他拽开秦乌的手,扭身躲到秦乌的身后。 趁机过去看商医生怎么样了。 “这小孩怎么睡这么死?”时黎知伸手去掐小孩子的脸,热度很高,指尖仿佛碰到了一块烙铁。 “他在发烧。”时黎知不禁蹙眉,抱过小孩子想让商医生去处理伤口。 伤口出血很多,染红了商行知小臂的一块袖子。 杏色的毛衣浸染了血迹,他没太在乎,喷了点酒精粗略消毒后,蹲下身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气。 “秦乌,能找绳子把她绑起来吗?”时黎知察觉到不对,连忙去摸商医生的额头。 商医生也发烧了,额头的温度高的吓人,面色苍白,还伴随着喘不过气的症状。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发烧呢?他脑子里冒出个不好的想法,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地扑向秦乌。 抱着孩子一头撞进秦乌的怀里,女人咬秦乌的那一嘴落了空,愤恨地盯着时黎知。 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黑色瞳仁占满了,过于尖利的虎牙戳开嘴唇,露在外面。 手脚还是正常人的样子,被秦乌用尼龙绳牢牢捆住。 时黎知看见她挣扎得厉害,手腕被绳子磨出了血痕,脸上却没表现出一丝痛楚。 “她被感染了!”时黎知惊吓后反应过来,那怀中的孩子也? 手抖了一下,他差点没抱住,咬紧牙,时黎知轻轻掀开裹住小孩的毯子。 除了露在外面的头部,小孩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咬痕,边缘已经发黑。 没有破皮,但是他们都看见了小孩纤薄的皮肤下,很多条黑色的丝线正缓慢地游走着。 “秦队长,拜托了,把我们送去隔离。”商行知喘着气费劲地站起来,他伸出手,露出肿胀发黑的咬痕…… 第四十章 告一段落 被抓住后,女人的异变开始加快。 一开始还能喊几句“把孩子给我!”,到后面就全变成了不知所谓的嚎叫声。 身上没有异变,唯独牙齿长得垂到了脖子处,浑身的血液变黑。 被绳子擦伤的部位流出腥臭的黑血,臭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高烧的小孩跟商医生被研究室出来的医护人员带走隔离。 那个小孩不知道还有没有救,时黎知觉得凶多吉少。 穿好防护服再进来,时黎知蹲在秦乌身边,对他说了另一个疑点: “她是江平基地的人,从车队撤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没道理感染后现在才发作。” 第66章 她身体里的病毒潜伏期也太长了点。 “第一个感染的不是她。”秦乌默许了时黎知跟自己一块检查。 顺便教时黎知如何使用检查工具。 虽说有防护服的保护,但是他们在检查时还是尽量避免直接接触。 工具箱里的短木棍就是用来代替手的。 秦乌反手敲在女人的后颈上,女人因为惯性偏头磕在地上。 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压在女人脖子上的木棍却稳稳地防住了女人的动作。 头发乱糟糟垂在两侧,时黎知看见她的脖颈上有一圈小小的咬痕。 很深,可以看见翻出来的皮肉。 “她的孩子才是第一个感染者!” 这是时黎知没想到的,浑身汗毛竖起,房间里一下冷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护在怀中的孩子其实早就被感染了。 若不是秦乌近身跟她动过手,他也不一定能发现这枚咬痕。 “我送她去研究室,你回去休息。”秦乌撑地起身,将时黎知也拉起来,随后用力捏了下眉心。 再强壮结实的身体也经不起没日没夜的工作,时黎知有些心疼地看着秦乌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疲惫。 凑过去,额头轻碰了下他的侧脸,安慰般地抱了下他的腰。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商医生的检查结果。” “嗯,晚上不用等我。”秦乌象征性揽了下时黎知的腰,冷厉的眸光软和下来。 门外传来军靴踏在水泥地面的声响,清脆抓耳,时黎知很知分寸地后退一步。 “苏队长要来了,我去跟曲医生说一下感染者的顺序。” “去吧。” 出门,门外果然是苏队长,这个欠揍的b队队长脸黑得像锅底,绷紧的嘴角像在告诉别人——不要瞎起个眼过来自找麻烦。 不过,就算苏辞安没有黑着脸,时黎知也不想跟他讲话。 疏离地同苏辞安对视一瞬,穿过b队留出的空隙下楼。 前后完全是两幅面孔。 换做平时,苏辞安还会手欠地上去拦人问个明白,今天他属实没有心情。 反手关上心理室的门,苏辞安冷着脸,双手揣在迷彩裤兜里。 肌肉结实的小腿随着抬腿的动作舒展开,线条更加明显,厚实的军靴底踏在女人的嘴上。 力道之大,直接踹断了女人的牙齿,女人难听的哀嚎一声,挣扎地翻过身,让断齿的那边紧贴地面。 “这玩意儿要拉去研究?” “二十分钟后,送到地下研究室。”秦乌没阻止他,用最淡然的语气下最严的命令。 仔细看就能看出,他虽然靠墙站着,肩背却是紧绷着,是一个方便随时动手的姿势。 商行知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苏辞安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地上这个苟延残喘的怪物还不能弄死。 一口气差点把他噎死,他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行,我、保证、让她‘活着’到达研究室。”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商行知养好,没让那个抑郁症跑去自杀,这个臭女人倒好,上来就给他的宝贝疙瘩咬一口狠的。 今天他不报复回去,改天想不开自杀的就是他! 除了需要研究的大脑还完整,怪物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身上的枪孔是密集恐惧症看了会犯病的程度。 “你不要告诉我她本来就长这样。”负责研究的老博士一脸的不赞成,他用钢棍戳了戳怪物的肚子。 那个女人已经完全异变了,枪子打在身上的痛苦也感受不到了,只知道毫无理智的嚎叫。 “是这样,我也觉得她长得挺奇怪。”苏辞安挑眉,犹嫌不够解气,不过当着老博士的面,他的手脚倒是安分得很。 子弹从女人的肚子里掉出来,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苏辞安权当没听见。 老博士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中气十足地把人赶出去,准备再封一次实验室进去闭关研究。 病毒越来越厉害了,爆发初期,人们只要不出门,保持空气清新便能避免。 慢慢的,封锁在家足不出户的人也没能幸免于难,最后演变到现在,穿上防护服也不一定能完全防止病毒感染。 “博士,有新的研究结果。”去过江平基地帮助手术的年轻研究人员,表情有些奇怪地拿着报告过来。 “研究数据表示,病毒在年轻细胞中更不容易存活,这是我们采用了不同年龄段的血液进行实验得出的结论。” “由此可以推断出,越年轻的人对细胞的抵抗力越强,小孩子对病毒的抵抗力要比成年人大得多。” “亲爱的,这个报告数据有也约等于没有。”老博士为他们的研究进度感到担忧。 “我们总不能让合东省的那批小学生端着枪冲锋陷阵吧?那还不如向上帝许愿,希望秦队长的异能强大到可以毁灭地球。” 说的也是,确实没啥用,年轻助理收拾好低落的情绪,叫来几个人把地上精力充沛的怪物搬进最里面的解剖室。 能研究出解毒剂才算是真正的成功,他们现在还早得很。 “也不知道基地里有没有新的治愈者,合东那群土匪,真是晦气。” 老博士低声叨叨着,异能刚出现的时候,合东基地那边便大力搜集治愈系的异能者。 第67章 柳山基地被搜了个精光,剩下个曲医生,强行选择留了下来,后面还在一场意外中失去了治愈的媒介。 “哎?我前两天听说,书记不是准备派人去合东基地谈判吗?” 年轻助理细心,拣走老博士白大褂上粘的几根白头发,他隐约好像听见过这事。 仔细从回忆中搜索后又不那么确定了:“好像是有这回事,说是带着拿下江平的功绩去谈判。” “行了,你个奶娃娃可别乱说了,等会儿给你也抓去。”老博士大声嘲笑他,摁着他的头把他推进解剖室,自己也跟进去。 又有的忙活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医疗室那边还好,不用时黎知去说,曲医生已经将商医生与那个小孩分开隔离。 “你先回去休息吧,现在也没办法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感染。”曲医生拿了大瓶酒精给商医生。 商行知眼也不眨地一瓶全浇在伤口上,痛得手腕控制不住地发抖,身上全是冷汗,连曲青拿给他的毛毯都湿了。 真难熬啊,削掉这块肉不知道能不能阻断病毒。 尽管知道可行性不高,商行知还是想试试,可惜身边没有刀——全被曲青收走了。 “曲青,把刀给我。”商行知听见门外传来小声的交谈,听不清对面是谁,他意识模糊地歪头靠着墙。 汲取墙壁上的冰凉温度来维持理智。 “抱歉,我没有刀。”曲青果断拒绝,顺手拿了条围巾给时黎知,“这是我昨天去物资部领的,浅蓝色不太适合我,你拿去戴吧。” “布料很厚实。”厚得出乎时黎知的意料,他掩下疲惫跟曲医生挥手,“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柳山县的温度比江平市低得多,尤其是夜晚的凉风,时黎知在秋季就见识过了。 刚在医疗室积攒起的一点温度一出门就被吹散了。 他打了个冷颤,抖着腿,几乎是冲回宿舍。 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后才稍微好受点。 钻进被窝里,听着窗外喧嚣的风声,不太安稳地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感觉到背后贴上了一个大暖炉,不自觉朝着热源靠过去。 迷蒙的意识告诉他,应该是秦乌回来了,对方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反而伸手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冰凉的脚缓慢地热了起来,时黎知摸索着握住横在胸口的手,陷入沉沉的梦境中。 怀里的人冷得跟块冰似的,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都没捂热,秦乌压实了被子边角,看向时黎知的目光中带着不明显的担忧。 心脏是换了,但是身体上的虚弱依然还需要调理,但是时黎知的胃口太小了,实在是让秦乌有些为难。 第二天,两人一块去了医疗室,曲医生告诉他们: “那个小孩儿没有感染,他只是单纯的发烧,但是商医生已经确诊,苏队长用束缚带将他捆住了。” “可是……”昨天他们看得分明,那小孩的皮肤下全是黑线,时黎知欲言又止。 善解人意的曲医生洞察了他的为难,侧身让他看身后虚掩着的那道门。 “我带你进去看看吧,秦队长,苏队那边就麻烦你了。” 苏辞安发起疯来,三个曲青都拦不住。 那个鲁莽的b队队长现在可是连防护服都没穿。 第四十一章 叔叔的男朋友 “行知,能不能听见我说话?”苏辞安坐在商行知的病床前。 床上被黑色束缚绳捆住的男人大喘着气,浑身上下都被烧红了。 纤细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抹显眼的黑色,莫名色/气,苏辞安怕商行知的手腕磨伤,撕了块大衣里的棉花塞进去。 “给我…拿把刀。”商行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床前的人是苏辞安。 下意识的不想让苏辞安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喃喃着要找把刀,得割掉手上那块肉,不然变异速度会更快。 他不知道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已经从伤口处蔓延出一道道黑线,遍布在白皙的手臂上,看起来极为可怖。 就算现在切掉伤口也无济于事了。 “没有刀,你想得美。”苏辞安快疯了,坐立难安。 看着商行知的状况一点点变差,是一种煎熬,看不见商行知的状况,又是另外一种折磨。 隔离室的门从外打开,吹进来的凉风使得苏辞安镇定了下来,他像被抽走了抽走了灵魂。 一改往日的风流倜傥,现在胡子拉碴的萎靡不振,见到是秦乌也没心情打招呼。 “我要去合东基地要个治愈系回来。”苏辞安算过了。 从柳山到合东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来回就是六个小时,如果他不停歇的往返,回来的时候应该能赶上。 就取决于商行知的变异速度。 “去了也没用。”秦乌是唯一亲眼见证过合东搜集治愈者的人。 整个柳山基地都被翻遍了,哪怕是刚出生的小孩子,只要有觉醒治愈系异能的可能性,他们都会一并带走。 合东不可能那么蛮横。 “那曲医生凭什么留下来?”苏辞安不服气地盯着秦乌,“曲医生的异能当时还在吧。” “他被人暗算,损毁了声带。”以此为代价,曲医生留在了柳山基地。 那道无法消除的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曲医生现在已经不是治愈者了,就因为合东高层领导的私欲。 第68章 留下一个失去异能的人,最大的作用也就是判断人类是否真的被感染。 “别去合东……”苏辞安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浑浑噩噩的商行知。 他只听见“合东”两个字,倾盆的恐惧从心海中复苏,淹没了他。 不能去合东基地,那边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可是,他的体力无法支持他起身阻止苏辞安,没人听见他说的话。 “你就告诉我能不能去?一句话的事儿,出了事我全担着,绝对不拖累任何人。” 最坏的结果就是商行知感染后死了,要是商行知死了,他苏辞安也不会继续留在柳山为基地卖命。 “去。”秦乌瞥他一眼,眼前这个刺头与当年发育不良的模样相去甚远。 末日之前他曾见过苏辞安几次,每次都跟在商行知屁股后面,剃了个寸头,看人都是直勾勾的,说话挺没礼貌。 这个缺点现在依旧存在,商行知都管不住。 搁在那会儿,秦乌也不相信,苏辞安那个瘦猴样,居然只比商行知小两岁。 “但不是现在。”在苏辞安行动之前,秦乌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 后者“嘶”了声,又用以前那种孤立无援的警惕眼神看着秦乌。 “合东要求我明天过去一趟。”秦乌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扬起下巴,看向病床,口吻很淡: “商行知和那个孩子,跟我一块去。” “那我呢?”苏辞安茫然一瞬,又瞬间起了戒备心。 他拖着条瘸腿起身,趴在床边紧紧攥住商行知的手,指节泛白。 自然是留在柳山基地,秦乌朝着病床跨了一步,苏辞安浑身肌肉绷紧。 凶狠又狼狈的姿态没让秦乌产生一丝改变主意的想法。 “b队苏辞安听令,在车队没有返回柳山之前,请务必认真执行基地颁发的清理任务。” “是!队长。”苏辞安条件反射站直身体回复。 “很好,现在,穿好防护服,把商医生搬进车里。”秦乌的眼睛如一汪碧绿的清泉,冷得刺骨。 某一瞬间,苏辞安甚至觉得,永远也不会有人能使那汪清泉颤动。 下完命令秦乌就离开了,苏辞安站在原地自我反省。 他在犯什么诨,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治愈者治好商行知身上那该死的感染。 而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趴在床头哭丧。 “商哥,走了,我抱你。”苏辞安弯下身,生疏地勾住商行知的腰背和腿弯,毫不费力地抱起朝外走。 他的眼睛红得骇人,额发垂下来散在眼睛上,脚步却走得很稳。 这回危莉跟汪新没去,合东的邀请在江平的时候就递给了秦乌。 现在应邀并不晚,时黎知跟随秦乌一同前往,车上还有两个从江平基地活下来的小孩。 救人是顺了个合东的便,这两个小孩才是合东基地真正想要的。 也许是因为怪物咬中商医生的时候本身还没完全变异,商医生在车上的三个小时仅仅是高烧不退。 还没有到完全坚持不下去的地步。 “呜…我不想跟怪物待在一起!”两个小孩年龄都在五岁左右,身体发育也差不多,微胖敦实。 “不要吵哦。”时黎知不太喜欢跟小孩打交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还处在幼稚期的孩子们讲话。 之所以会这样觉得,是因为等他说完这句话后,小孩子哭得更起劲了。 另外一个孩子不明所以,也害怕得跟着一起哭嚎,声音之大,像要把车盖顶破。 躺在车座的上的商医生不安稳地哼了两声,时黎知连忙用湿润的棉签小心沾湿他干燥的嘴唇。 车速不慢,照这个速度过去,去合东省应该不会太久。 时黎知因为生病,二十几年来从没出过省,对柳山县到合东省的距离连个基本概念都没有。 孩子的哭闹声让他没法好好思考,固定好商医生的身体后,他一股脑地往后丢了很多零食。 两个小孩通通不领情,抗拒之中打伤了时黎知的手腕,他忍不住皱眉,不再上赶着安抚他们。 人不大,力气还不小,时黎知捏了捏包裹在防护服中的手腕,一阵刺痛传来,估计是不小心打中了腕骨。 “再吵就把你们丢下去。”雷容铭额角青筋直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还要被后排的两个折磨。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些小屁孩就该被抓起来狠狠打屁股! 一个个尽是好赖分不清的。 “呜!怪蜀黍欺负人!”带头那个哭得更狠了。 眼泪已经流干了,现在是吵闹地干嚎,堪称精神攻击,比面对怪物包围还让人头痛。 雷容铭痛苦地捂头,时黎知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虽然他也被折磨得不轻。 难为秦乌还能四平八稳地开车。 正这么想的,越野车停在了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上。 这截路段还在柳山基地的清理范围内,放眼望去,只有远处的山坡上游荡着几只步伐缓慢的怪物。 随之戛然而止的,还有孩子们的哭声,他们眼含惊恐,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 仗着年纪小胡闹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而且每次,妈妈都会迁就他们,怎么这次…不一样了。 “下车。”秦乌瞥了眼后视镜,目光在时黎知皱紧的眉头上定格了一秒。 第69章 没来由的也皱紧眉头。 “叔…叔叔,对不起,我们不闹了。”两个小孩怕得不行,坐在温暖的车内都忍不住打摆子。 脸上还挂着没擦掉的泪水,如此可怜的模样,让人完全想不到刚才他们有多闹腾。 如果刚才哭的是时黎知,秦乌或许吃这一套,但是,哭的是两个小屁孩。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这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两个小孩无助地看向三人中长相最温和的时黎知。 那个温柔给他们零食的大哥哥此时闭着眼睛在休息,像是对车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别看了,让你们乱哭,惹了大哥哥的男朋友不高兴了吧?快下车,现在看大哥哥也没用的。” 雷容铭幸灾乐祸地嘲讽,末了还嘿嘿笑了两声,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办法了,两个小孩哆哆嗦嗦地拉开门下车。 从温暖的环境一下子到了寒风凛冽的野外,他们俩捂着嘴,这回是真哭了。 小小的身体贴着车门,一刻都不敢挪开。 远处的怪物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停住的车辆,摇晃着比例诡异的身体朝这边走过来。 独属于怪物的腐臭味道被风托着飘过来。 两个小孩哪见过这场面,怪物离他们还有五百米远他们就开始恳求秦乌让他们上车。 “对不起叔叔!我们再也不闹了呜呜呜!”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俩见对秦乌说话没用,又扭头对时黎知哭。 “对不起!叔叔的男朋友,我们就是太害怕了,不小心打到你的手了……呜!妈妈!我要妈妈!” 求饶的话说到后面全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喊妈妈,远处的怪物越来越近了。 有一点近视的时黎知都看见了,那只怪物有四只手,两只变异的很长,拖在地上乱摸,满手灰尘。 “秦乌,不要耽误带商医生看病的时间。”时黎知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最后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喂秦乌吃下。 “咱们不能跟着小孩子一起闹。”时黎知招手让两个小孩上车,态度不冷不热,两个小孩子不敢再哭。 “听你的。” 第四十二章 沉默 没人跟雷容铭说过他们老大跟新来的漂亮队员在一块了。 全靠他自己察觉出来,在时黎知进队伍之前,他从来没觉得队长有人情味,也不觉得队长是弯的。 讲不好是从哪一刻开始变化的,反正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队长跟时黎知的感情已经很好了。 这是一件好事,值得普天同庆,除了有一个小小的地方不好——可供他选择的脱单对象又少了一个…… 真是令人费解,他明明一表人才,异能也是稀少珍贵的攻击异能,要是跟他在一起了,保证那人活到末日结束。 “老大,要我先下车去打声招呼不?”雷容铭的精神从进城开始就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没办法,城区跟郊区差别太大了,怪物完全扫不清,藏在居民楼里的都不计其数了。 能清理完街道上的都算好事。 “前面转弯。”秦乌控制着方向,车速不减反增。 一脚油门下去,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撞飞贴着车身涌动的怪物。 污血蹭上车窗,时黎知掀起毛毯盖住商医生的眼睛。 顺便抽空看了眼最后排的两个脸色惨白的小孩:“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开车门。”秦乌偏头看了眼副驾驶外的场景。 还行,用不上异能。 雷容铭没有一丝犹豫,在车速120码时猛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冷风呼啸着灌进车内。 吹得时黎知头发乱飘,过长的额发刺进眼睛里,他忍不住眯起眼,忍住心惊肉跳握住驾驶位的车座。 “秦乌!不减速吗?”强烈的推背感令他有些反胃。 风呼啸的呜呜声跟马达快速运作的动静差点盖过他大吼的声音。 “不用!减速了撞不死那些恶心玩意!”雷容铭出门前整好的发型被风吹成了杀马特。 他擦了把不受控制冒出来的鼻涕,解开安全带,朝时黎知“wink”一下: “我走了!老大,黎知,咱们等会儿再见!” 时黎知看见雷容铭蹙眉松手,肩臂上遒劲股胀的肌肉包裹在黑色贴身背心下,跳下去的动作毫不含糊。 副驾驶的车门被风吹得“砰”地关紧,时黎知隐约听见雷容铭“卧槽”一声惊呼。 “黎知,坐好。”秦乌的脚悬在油门上,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很温柔。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手背青筋突起,盘根错节的延伸至袖口以内。 迎面扑来的皂角香气吹散了时黎知卡在喉头的嘱咐,他松手,指尖在秦乌肩上重重按了下。 抽身回去坐稳,将商医生的身体抱紧。 最后面的两个小孩怕死得很,钻进车座底下的缝隙里紧紧抱在了一块。 车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除了引擎的轰鸣声,时黎知什么也听不见,他紧闭着眼,弓腰死死抱住商医生。 耳朵里偶尔闯进来怪物身躯被撞碎的黏腻吧唧声,随后,车轮似乎正行驶在一段废墟上。 颠簸异常,晕车的感觉更明显了,胃部正不适的翻腾。 这种时刻,时黎明惊讶于自己居然还有心情想。 第70章 要是没忍住吐在了商医生的身上,等他清醒过来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卧槽!那是哪里来的车?”守在合东基地偏门的两个男人同时看见废墟尽头开过来一辆车。 这块废墟是合东专门摧毁了用来防御的。 怪物群里有很大一部分肢体不灵便,跨不过堆得乱七八糟的废墟。 这辆越野车什么来头?居然能稳稳地在废墟上行驶! “管他是谁,等我开枪弄死他丫的!”旁边沉不住气的男人端起枪,瞄准越野车的驾驶位。 高倍镜中出现张模糊的脸,如万年寒冰一般坚固不化,他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立刻就会大难临头的的恐惧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 “要糟!你别开枪,快开门,这是秦队长!”先端枪那个放枪也贼快,他两步跳下瞭望台,自己先麻溜地把门给敞开了。 另一个速度也不慢,硬是没抢过他。 “嘿,刘兵,以前没见你这么狗腿子啊。”黄中揶揄他,也跟着跳下去拉开双开门中的另一扇。 越野车一路呈冲锋之势闯进大门,车轮三十度偏转。 在巨大的停车区漂移一段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吱”一声后,堪堪停在用于隔断的砖墙边。 “秦队!”刘兵任他调侃,认下‘狗腿子’这个称号,殷切地跑去车边问好。 秦乌面容冷峻,一年四季都是这副冷静过头的表情,刘兵也看不出他有没有不满。 但是今天一大早他们就收到了领头人传达下来的消息——柳山基地有来客,时刻注意大门外的情况。 “您来了怎么不走大门啊?”刘兵眼巴巴瞧着他的前队长下车后,绕到后门边,拉开车门从里面接出个瘦弱的漂亮男生。 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尴尬,秦乌揭开时黎知防护服的头部,他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靠着秦乌扶住他肩头的手臂喘了好一会儿。 抿了一小口秦乌喂过来的清水,咽下后才稍稍从反胃的感受里脱离出来。 “抱歉,大门那边怪物…有点多。”时黎知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代替秦乌跟刘兵解释。 “不会吧,大门口那儿咱们头头昨天才派人清理啊,今天又来了?” 说着,刘兵薅了把所剩无几的头发,对这种情况没有太惊讶,看来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有一个队友准备走大门进。”时黎知拉着秦乌让开后车门。 露出后座的商医生,他的情况比几个小时前更严重,时黎知一路抱着他,知道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 “这位是我们基地一位被感染的患者,能不能请你顺便向上面报告一下,让合东基地内的治愈者救救他?” 事态较为严重,刘兵一下子从见到偶像的崇拜心情中挣脱出来: “没问题,我先让黄中带你们去休息室,患者可能要先放车上,等会儿会有人抬担架过来,秦队…你们看可以吗?” “可以,麻烦了。”没办法,时黎知也不是硬要帮秦乌回答。 但是秦乌真的就是干站着,完全没有要开口跟面前这位“粉丝”讲话的意思。 久违的高冷状态令时黎知觉得挺新奇的,但现在又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两位请跟我来。”黄中看起来比刘兵年纪大的,行为姿态中也内敛许多。 不过两个人看起来都像个老实人,时黎知浅略估计了一番后便点到为止,没再继续琢磨。 休息室就是停车区尽头围墙后的一小块室内区域。 与一般的酒店大厅类似,靠墙的位置是两条有些年头的木沙发。 大厅里凉嗖嗖的,坐在木沙发上时黎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在黄中是背对着他们,没有目睹他的狼狈。 “两位喝水。”黄中用一次性杯子接了两杯温水过来。 随后落座在两人对面,他眼中的好奇还挺明显,审时度势的功夫也不错。 见秦乌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转而看向时黎知。 是一种不会令人觉得冒昧的温和目光,时黎知没觉得不舒服。 “黄先生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吗?”时黎知没喝手中的水,总觉得这句话一般是别人问他来着。 眼中突兀地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很快又收了回去。 “确实有,两位不要怪我冒昧。”黄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两条粗黑的眉毛笑起来都快连在一块,显得他更加老实憨厚了。 皮肤也不好,经年累月风吹日晒的脸上起了裂口皴皮。 手掌也是乌黑的,食指侧边肿起来一大块很明显的茧子,一看就是经常端枪的角色。 “合东基地鲜少有外客来,两位可否自报一番家门?”黄中先是看了眼秦乌,随后才看向时黎知。 “我们来自柳山基地。”时黎知轻轻拉了下秦乌的衣袖,温软地笑,“这位是柳山a队的队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队员。” “原来如此。”黄中跟刘兵一块接了迎接的任务,自然知道这两人来自哪。 他得先确认,这两个人是否诚实。 答案是肯定的,他也不再磨叽,松开眉头,开门见山道:“车里的那两个小孩是你们送来给合东基地培养的吗?” 车门打开的时候他看了眼,不哭不闹的,看着还挺乖的,就是不知道未来会觉醒出什么异能。 第71章 可千万别是他们这种只会耍枪的普通人。 “准确来说,是寄养。”时黎知不赞同‘培养’的说法。 那两个小孩的父母都死掉了,柳山基地不适合小孩子成长,唯一有开设类似学校的地方就是合东基地。 “啊?”黄中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地‘啧’了声,“你们的意思是还得要回去啊?那恐怕不太好办。” 不是他不让,是上头不允许,从来都只有合东基地收孩子进来的,没见过有送孩子出去的情况。 “担架来了,走吧。”秦乌撩眼,一眼便令黄中止住了话匣子。 秦乌在黄中不自觉惶恐的目光中,拉着时黎知起身,替他拍干净后背沾上的灰尘,毫不迟疑地牵着他的手出门。 桌上摆着两杯一口没动的白开水。 第四十三章 入学须知 “真是奇怪了,这高个子什么来头,气势整那么足。”好像训练他们握枪的那个教官。 黄中喃喃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咬咬牙一口气灌下杯中的水。 那位教官,光是背后提一嘴都足够让人心生畏惧啊。 今天的秦乌格外沉默,时黎知察觉到了,他直觉这种改变跟合东基地有关。 好几次想跟秦乌讲话都被别人无意中打断了。 扯了扯嘴角,时黎知在心里哼了声。 视线落在运送商医生的担架上,他的眼神慢慢涣散,自顾自发着呆跟在队伍后面。 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等他晚上再好好问问。 现在最要紧的是商医生。 除了想知道秦乌跟合东基地有什么过节以外,时黎知还想知道治愈者是怎样治愈感染者的。 合东基地里一个小队员听到感染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好像一点都没有会受到病毒感染的困扰。 治愈者的身上到底蕴含了多强大的力量,合东基地的研究学家是否已经研究出了解毒试剂? 好几个问题一块挤在时黎知的脑子里,像无数的狗尾巴草一个劲儿地挠他痒痒。 真的挺难忍受的,他不自觉蹙眉。 下一秒,一根手指强硬地抵在他额头,抹平他蹙起的弧度,属于秦乌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这么好看?”秦乌的声音凉凉的,碧绿的眼睛眯起,里面暗含危险。 “嗯?什么?”时黎知完全没在状态。 此时回神,他才发现,自己发呆时盯着的那块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那人接收到他的视线,愣了一下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时黎知:“……还行,挺开朗的。” 他仰头,脸上细小软白的绒毛被阳光映照着,黑眼珠透出淡淡的琥珀色。 看起来很乖,说的话也是真的很气人。 等他回完话,秦乌不加掩饰地打量了一番抬担架的那个人,没说什么。 但是眼神里的不满,只要是个人就能看的出来。 很奇怪,秦乌平时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今天是怎么了,既不理人也乱吃飞醋。 一大队队伍向前行进,抬担架的人钻上车把担架放稳后便关上车门。 沉闷的车门关闭声令时黎知稍稍清醒了点,他笑着叫住想继续往前走的刘兵: “你好,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说,不用这么客气的。”刘兵受宠若惊。 “我们不能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吗?毕竟我的朋友,身份有些特殊,没在眼前看着我们不太放心。” 其实是想看看治愈者们,但时黎知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 “这个…恐怕不行。”刘兵露出为难的表情,本就集中的五官现在缩得更紧了。 “不过你放心,不管是多严重的感染,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多的刘兵不肯再说了。 “麻烦你了,那小孩子要送去学校,我们可以跟着吧?”时黎知说话时,娴熟地挽住秦乌的手臂。 “这个…可…可以。”刘兵眼睛都看直了,他看看时黎知又看看秦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带你们去暂时歇脚的地方,你们要一间房还是两房……” 啧!瞧他这嘴,还问个屁啊! “都可以。”时黎知捏住秦乌手臂内侧的肌肉。 那力道跟挠痒痒似的,秦乌没阻止他的行为,只是在他忙活了半天没捏起来一点肉的时候提醒: “别闹。” 行吧,时黎知真想叹气,跟在刘兵后头走进真正的合东基地范围,他开始思考,这趟来合东,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杨飞华说错了,江平基地不是最繁华的基地,合东基地才是。 眼前的基地内部不仅是末日后搭建的避难所那么简单,它囊括了很大一部分商业街。 街道上有随处可见的小摊小贩,卖的都是末日后很难再见到的一些小玩意。 在街道入场处挂着一张巨大的牌子:晚七点全场关闭!!! 后面的三个感叹号是用红色加粗的记号笔画上的,时黎知抬头看的时候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边小摊贩挺多的,都是五湖四海来的,身上带的小玩意儿也都各式各样的。” 刘兵见时黎知盯着那块牌子看了老半天,穿过街道就跟他稍微介绍了一下。 夸完他画风一转,啧啧两声,“但是这些玩意儿都可贵了,还都是些没用的,你看那些小陀螺啊卡牌什么的,也就小孩子喜欢。” 第72章 摊位上确实有很多造型精美的陀螺,木制的陀螺上雕刻了一圈繁复的花纹。 时黎知最后看了眼价格——500块一枚。 “……”还是算了,下不去这狠手。 “去去去,你小子,别打扰老子做生意。”卖陀螺的络腮胡大汉驱狗一样的冲刘兵摆摆手。 “跟谁老子老子呢?” 刘兵笑骂了句,抬腿作势要踢那大汉,不过及时收住了腿,朝身旁努努嘴: “不跟你扯了,我先带人去办点事。” “快走快走!谁稀罕跟你扯白话。” 话是这么说,一直到他们离开街道,时黎知都能感受到络腮胡追随着刘兵的视线。 穿过喧闹的街道,尽头处衔接的就是学校,两三栋五层小楼围成一个圈,中间是全长两百米的塑胶跑道。 “这里就是学校了,今天还早,现在就能去办理入学手续。”刘兵搓了搓胳膊,拢起手掌捂住嘴朝里哈了口气。 “这天儿真是该死的冻人啊,学校应该要发冬季校服了,这俩小孩肯定是冻不着的。” 合东基地最看重的就是小孩,冻死大人都不会冻死小孩。 “他们平时上课都是讲了什么?我们能去听听吗?”时黎知没在学校听到一点读书声。 操场上也没看见有学生游荡,上课时间都是这么安静的吗? 一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小孩安静的不得了,连句话都不吭。 要不是刘兵对脚步声很敏感,他还真以为那两个小孩跑丢了。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你们想去哪栋楼?”刘兵抬手指着最里面的那栋楼,“那边的孩子是年龄最小的,跟你这两个…差不多吧。” “那就去那栋楼。” 事实证明,时黎知没听错,教学楼里真的没有声音。 从走廊上路过时他看见,教室里面端端正正坐了很多孩子。 三四十个孩子,全都死气沉沉的,眼神呆滞,直勾勾盯着黑板看着。 而讲台前面则站着一位年轻男人,身上穿着中山装,整理得一丝不苟,胸前还别了一枚镶了金边的蝴蝶胸针。 为他的装束减少了几分严肃。 他没有讲课,学生和老师仅仅是沉默的对视。 气氛诡异至极,时黎知压下心里的不适,下意识朝着秦乌的方向靠近两步。 “没事。”秦乌的嗓音与平时一样。 但时黎知此刻敏感的很,他总觉得秦乌像是憋着一股气,讲话都僵硬了不少。 “嗯,咱俩也没事。”时黎知的肩膀怼着他的肩膀碰了碰,微凉的手指勾住秦乌的食指。 立刻便被反手握紧,刘兵这下肯定了,在他见不到秦队长的三年里,秦队长的身边有人了。 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心情复杂,忍不住多想了点,会不会是这个漂亮的小男生勾引了他们秦队长。 长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真的有资格加入作战队吗? 收不住的怨气在感受到一道冰凉的视线后猛地缩了回去,刘兵抬头,对上秦乌充满警告的视线。 脑子嗡一下发白,啥也不敢再想了。 秦队长就算离开了三年之久,刻在他们这些训练兵心中的恐惧依然刻骨铭心。 “叔…叔叔。”跟在他们身后的胖小孩颤巍巍地拉住时黎知。 他手上牵着一个,身后还拉着一个,像一家三口,场面还挺温馨,刘兵摇摇头驱散脑子中暖色调的联想。 “我不想去学校…漂亮叔…哥哥。”小胖手攥得还挺紧,大大的眼睛里包着一汪泪,瞧着可怜巴巴的。 另外一个瘦点的也差不多,完全看不出路上表现出的嚣张跋扈了。 小孩子嘛,有几个能在出远门的时候不闹的,简单的小打小闹还在时黎知的接受范围内。 而且,他也对合东基地的教学内容表示深刻的怀疑。 这样做是要教他们什么?总不能是教这些小孩冥想打坐吧? “秦乌,我们要不要留下来再看看?”这句话时黎知说的得很小声,侧身贴近了秦乌的耳朵。 “听你的。”秦乌垂眼,安静地与他对视。 听他的干啥啊,秦乌今天是就会说这一句吗?时黎知腹诽,唇边挂着无奈的笑。 他抱起害怕得不行的小胖子,抱紧怀里才发现这小孩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小孩瘪嘴,扯过衣袖狠狠擦干眼泪,一声不吭地环住时黎知的脖子。 属于小孩的奶香味钻进鼻子,时黎知掂了掂小孩的臀腿,把他抱得更紧。 “哎呀,你们先别急,详细的可以去校长室谈谈,他们的入学须知上什么都有写。” 眼见着气氛又开始尴尬,他主动弯腰抱起同样委屈的小胖子,大步走在前面。 “你们跟我来吧,校长室在五楼。”刘兵说完,收起嬉皮笑脸,郑重地声明,“秦队长还在,我不会骗你的。” 第四十四章 奇怪的预知梦 这也没写完整啊,时黎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面前的入学须知。 很多条款都模糊了,比如入学后什么时候放假,学生的上课内容是什么,他们的生命安全如何保障。 以及,入学需交的学费是多少? “这位先生,您有什么想问的吗?”校长长得倒是很和蔼可亲,也比教学的老师更有亲和力。 第73章 哦对,还有一个问题,负责教导学生的老师都是来自哪里? “不论我问什么问题,您都会回答我吗?”时黎知温吞的性格和过于出色的样貌迷惑了很多人。 都以为他是笨蛋,实际上他比谁都精明。 “那得看是什么问题了,如果是关于基地内情方面的,恕我不能回答。” 校长这根老油条,不知道在多少油锅里摸爬滚打过了,一身的焦黑油腻,圆滑得密不透风的。 “哪种程度才算内情呢?”时黎知是真心不喜欢跟这些老油条打交道。 他的嘴角虽然是上扬着,但是没有笑意的眼睛没能瞒过秦乌。 “关于……”学生的事情,都是内情。 校长还没来得及讲话,只见对面那个男生旁边的高大男人站起了身,他从刚才起就觉得这个男人面熟。 索性转移了视线,目光一寸寸打量男人的面庞,很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鲁校长,好久不见。”秦乌拿起入学须知扽了两下,整整齐齐地推到校长面前。 纸张散发出的书墨香味在几人之间弥漫。 “秦…秦乌?”鲁校长虎躯一震,瞳孔紧缩,真是秦乌! 这是有内情?时黎知看了看秦乌,又看了看校长,毫不犹豫地抓住前者的手。 鲜少见秦乌的手是冰凉的,他往常晚上睡觉都要靠秦乌抱着才能暖和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您这是做什么啊?”鲁校长也站起身,隔着桌子赔笑,眼神求助般看向时黎知。 看不见,时黎知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两个孩子在外面由刘兵带着,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焦急地贴在门上偷听,生怕自己送进这所鬼学校读书。 但是门板隔音太好了,他们啥也听不见,守着他们的怪叔叔还老发出奇怪的笑声。 这俩小家伙偷听的样子像极了猥琐的老鼠,刘兵没办法忍住不笑,他已经很尽力地在控制了。 “外面的两个孩子,寄养,能不能做到?”秦乌可没时黎知那么软和,张口就如深冬的寒风。 一下子把鲁校长身上的那层油皮给刮没了,他脸上的每块肥肉都写着为难。 双手绞在胸前搓了半天,又继续赔笑: “不是我们不肯,而是上头不准啊。” “您也知道,我…我这个校长职位又不是什么高位置,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啊。” “现在实行的教育方式是上头开会定下来的,门口那两个孩子根骨不错,将来觉醒了异能还能去研究室待着,不愁吃不愁喝的,您就放宽心好了。” 听起来都是肺腑之言,句句都在说自己无能无力,但在时黎知听来——鲁校长的太极打得一定不错。 怪不得秦乌会不高兴,见到这些势利眼,时黎知也没办法高兴起来。 “走吧,秦乌,我想出去透透气。”时黎知动动被秦乌握着的手,扬起头,眼珠亮亮的。 “嗯。” “等等,等等!”鲁校长腆着肚子追过来,还想再争取一把,“秦队长,您不能为难我啊,当年是谁惹了您,您自去找他的麻烦就好了呀……” 这话时黎知不乐意听,他端出挑不出错的温柔笑意,上前一步站在秦乌身前。 “鲁校长,我们秦队长什么时候为难您了?秦队长问您要什么,您就没有什么,这难道不是您在针对我们吗?” “或者是合东基地不欢迎我们,让您来随便敷衍一下打发我们走?” “不是…哎哟…我没……”鲁校长真是百口莫辩,偏偏他确实是存了为难的意思。 “既然没有的话,那就请您稍稍挪步,我们该离开了,就不劳您远送了。” 时黎知是在跟鲁校长拌嘴,可他的嗓音温柔,态度端方有礼,每一句都是鲁校长没法抵挡的软刀子。 见吵不过,他只好不甘心地让开。 入基地三年,秦乌失败过的任务屈指可数,每次他都冲锋在前,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挡在他的身前。 感觉…很奇妙,但并不讨厌。 跟学校谈崩了,时黎知坚决不同意将两个孩子放在这里,养成学校里那种没有生机的怪物。 刘兵还惋惜了好一阵,说那些小孩变得安静是一件好事。 等他们长大了就知道,基地都是为了他们好。 这种“为他们好”的说法时黎知无法苟同。 前往宿舍的途中时黎知向刘兵打听了商行知的情况。 刘兵估算了一下,自豪地告诉他,最快明天早上商行知就可以出院了。 治愈者仅用一个晚上就能治愈怪物感染的伤口……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等明天商医生醒了我们就回柳山好吗?”时黎知捂住胸口,心脏闷闷的很难受。 与之前生病的时候有区别,现在只是某种预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嗯。”秦乌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径直走向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看起来对屋子里的结构很熟悉,时黎知坐在沙发上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想开口问些问题,想了想还是暂时不问了,因为秦乌看起来很难过,他一定在合东基地遇到过不高兴的事情。 合东基地的宿舍也很豪华,像酒店,有各种各样的房型,刘兵给他们安排了一间配置齐全的大床房。 第74章 被子跟床铺都很柔软,但是时黎知陷在他喜欢的柔软床铺中,做了个关于合东基地的噩梦。 鼻尖是独属于小孩子的奶香味,不纯粹,夹杂了别的味道。 仔细闻了一下,时黎知觉得像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但是他现在…转身看着身后不断延伸的走廊,尽头是一团黑悠悠的雾气。 他的身旁是一扇木门,白天他曾跟秦乌站在这扇木门边看着里面面无表情的小孩子“上课”。 现在他本应该在床上睡觉,秦乌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他没有梦游的习惯。 那么,这是他的梦境了。 “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教室里,有人在招呼小孩子排队。 窗户上是漆黑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时黎知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吱呀”一声,门慢慢打开。 眼前的景象令时黎知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讲台上的中山服老师手上拿着针管,娴熟地给每一个走上讲台的孩子注射不明液体。 孩子们上讲台前还在吵吵嚷嚷,回到座位后却开始发呆,眼睛失去了亮光。 给班上所有人注射完不明试剂后,中山装老师便站上台,与台下的所有学生对视。 他们就这样静静对望,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进行任何别的动作或行为。 这些是上午他们去教学楼看见的场景,原来当时事件的原委是这样的。 其实学校里面的所有学生都是合东基地的试验品。 所以说,把孩子放在合东基地是完全错误的,幸好他白天决定拒绝。 “门口的那位同学,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在时黎知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穿中山装的老师居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这个梦怎么回事?时黎知脚僵了一瞬,在老师走到门口之前艰难找回腿脚的使用权,朝走廊深处跑去。 这条走廊跟看起来一样,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旋,时黎知的脚步聪明,轻一脚重一脚的,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慢悠悠的脚步声。 隔得不远,但就是没有追上来逮住他。 这人,是在把他当老鼠逗吗?时黎知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糊住了眼睛。 回头朝后看时看不清那个老师的脸,只看见他胸口别了一枚金色的蝴蝶徽章。 “算你命大,虽然是个治愈者,但是年纪太大了,我看不上。” 莫名其妙又充满恶意的话灌进时黎知的脑子,他没看见那人有张嘴。 这番话更像是直接出现在了他脑子里。 “你说…什么?”时黎知想问清楚,脚下的水泥地面忽然开始崩塌,从他站的那一块开始碎裂。 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时黎知下意识闭上眼睛,护住胸口,以不可抵抗的姿势坠落下去。 睡前还好好的,怎么睡着以后出了这么多汗? 房间里的夜灯被秦乌打开,昏黄的灯光勉强能照出时黎知的模样。 他满头大汗,呼吸很重,胸口起伏剧烈,两只手如抱住浮木般紧紧抱住秦乌的手。 以至于他想抽身起床去帮时黎知弄条热毛巾都做不到,主要是不舍得挣脱。 梦中身体落地的那一刻,时黎知惊呼一声睁开眼睛,缩在床上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在梦中体验了一次过分真实的坠楼死亡。 感觉自己差一点就真正死掉了。 “别怕。”秦乌终于放弃了起身的想法。 他侧身,牢牢将时黎知抱进怀里,垂眸看向自己年少的爱人。 浅淡的皂角香不知道是从他们谁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的体温令时黎知慢慢卸下了心防。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又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第四十五章 金色蝴蝶 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下午三点,时黎知的头还是很痛。 环顾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后,他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来,他现在在合东基地安排的客房内。 摸摸旁边的位置,被子里微凉,看来秦乌很久之前就起床了。 好饿,房间里有吃的东西吗? 慢吞吞踩着拖鞋下床,时黎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想起他在出发前似乎在包里装了巧克力。 还是危莉给他的。 虽然分了一部分给两个小朋友,但是包里还剩了几颗。 房间内铺了羊绒地毯,时黎知随手挑了件衣服裹在肩头,坐在背包前一边吃巧克力一边思考昨天那个梦。 以前做过的梦里,他都是处于旁观者的位置。 那些画面其实不能称作预知,多半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通过他的梦重现了。 他的异能不属于预知,而是与时空回溯有关,这类异能统称为预知者—— 此解释来自于商医生。 但是,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梦里那个别了金色蝴蝶胸针的男人,为什么可以看见他? 被叫住的那瞬间,时黎知觉得他全身血液都冻结住了,好在最后那个人对他的兴趣不大。 这件事得告诉秦乌,等商医生治好病,他们要尽快离开合东基地。 齁甜的巧克力下肚,非常给力地缓解了时黎知腹中的空虚,他捂着肚子,艰难咽下嘴里最后一块巧克力。 第75章 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感谢危莉,毫不夸张,这袋巧克力真是救了他的命。 更深层次的东西,时黎知感觉现在的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一定能想明白,索性先暂时放在一边。 房间很宽敞,除了单独的卧室,还有一间书房,里面放置了一架小小的书柜,上面满满当当摆了几十本书。 整个书房里充斥着很久没人用过的陈旧气息,时黎知偏头咳嗽两声,抓起袖子掩住口鼻。 纤长的手指划过第一排,随意抽出本书。 书页有些泛黄,时黎知没开灯,就着客厅的灯光扫了眼书名——是达尔文的《进化论》。 点在书名上的手指顿了一下,这本书,柳山基地似乎也有。 时黎知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翻开扉页。 就是很经典的英译中版本,扑面而来的学术味道,令刚睡醒的时黎知又开始觉得犯困。 果断合上书本,用力过猛,《进化论》不小心从手中滑了出去,掉在地上摊开来。 “怎么这么滑。”时黎知小声抱怨,弯腰去捡书。 不经意看清书上备注的笔记,时黎知伸手的动作硬生生僵住。 这是…什么意思? 翻开的那页夹了一枚金色的蝴蝶书签,有人用有力的正楷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理,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进化,人类应与怪物和谐相处,人类终将成为怪物。”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时黎知闷哼了声,难受地蹲下身,脑子里不断重复那段话。 同样的金色蝴蝶很多次出现在他面前,这已经不能算是巧合了,是有人在捉弄他,或者是…在警告他! 那个人是谁,是合东基地的预知者吗? 时黎知偏不如那人的意,淡定地合上书,将它放回书架上。 走出去两步又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他转身,抽出书。 又翻开那页,用规矩端正的字体在下面回了一句话。 【“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理,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进化,人类应与怪物和谐相处,人类终将成为怪物。” “废话连篇。”】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xie教,合东基地范围很大,人多,难免信仰杂乱,但时黎知没想到会这么杂乱。 而且,那只金色蝴蝶,似乎不是某种无名的教派,它看起来像是已经深入了基地内部。 来之前也没人跟他说合东这么复杂啊,还是他自己靠着秦乌过于冷漠的反应察觉出来的。 现在事大了,时黎知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发愁。 不过他的情绪很淡,就算是发愁,在别人看来也只是皱着眉,不怎么说话。 房间里的灯开了一天,时黎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开的书房门。 “昨天晚上,梦见了什么?”秦乌是晚饭时间回来的,眉眼间裹上了挥之不去的倦色。 只有在时黎知看过来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才没那么冷漠。 “你的手热吗?”时黎知塞了两口饭菜下肚,缓慢挪动着朝秦乌靠近,直到他们的手臂挨在一起。 “不冷。”秦乌说着,伸手掐住时黎知的腰身,将对方抱到他的身前坐着。 两条长腿分开摆在身体两侧,他们的身后则是沙发,时黎知愣了一下,感受到秦乌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算了,等吃完饭再说吧。 时黎知有些心疼秦乌,想知道他在合东基地发生过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等秦乌自己愿意开口的时候再说吧。 吃完饭,时黎知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昨天晚上梦见的情景跟秦乌描述了一遍。 “我觉得他们是在拿小孩子做人体实验。”时黎知没有大英雄情结,没想救合东基地的那些小孩。 但是他在回想梦境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书房里的那本书。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时黎知耷拉着眉眼,环住秦乌的腰,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 蹭得耳朵都红了,秦乌捏住怀中人的耳朵轻轻揉搓两下,入手触感莹润,他的眼神变得柔和: “我去医院拿了安神的药来,睡前记得吃一支。” 他以为时黎知委屈是因为昨晚做了恐怖的噩梦,实际上不止这件事,时黎知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从秦乌的怀里爬起来,他趿拉着脱鞋钻进书房拿出了“罪魁祸首”。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上面明晃晃写着时黎知跟另一个人的“对话”。 金色蝴蝶,秦乌捏起来那只小小的蝴蝶,看了半晌,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掰断蝴蝶的翅膀。 “我们明天早上离开。”秦乌没有正面回答时黎知的问题。 但他的态度也等于他的答案,金色蝴蝶背后的势力,可能比时黎知想象的还要大。 “好。”时黎知顺着秦乌的意思,不再想这件事。 深深叹了口气,偏头在秦乌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抹平他的眉心。 “别皱眉了,都留印子了。” 皱眉无损颜值,但却让秦乌少了几分人气,时黎知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秦乌。 “咳。”门口响起三声敲门。 见时黎知探出头来,商行知瞬间换上了一副礼貌的笑容,他打趣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见门没关紧,便没注意随手推开了门,结果看见人家两口子正黏在一块抱着。 第76章 突然想穿回几秒前劝劝手快的自己。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秦队长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有别于以往的不近人情,在末日里,这真是一件好事。 “没有,我们也没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时黎知没有脸红的话,这番话会更有信服力。 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很明显,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窘迫地笑了下,坐回秦乌身边不吭声了。 “我来是想问问你们,明天是否可以返程回柳山基地?” 连商医生在提到返程的时候都表现出了一丝微小的烦躁,时黎知收敛下旁的思绪,起身过来轻轻合上房门。 “商医生,介意我问问原因吗?”时黎知背靠着房门,肩胛骨服帖抵着门板,前面下垂的衣领处空空荡荡。 虽然秦乌一直致力于让他多吃点,但是他真吃不下太多东西,勉强维持了营养均衡,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 “……等我考虑一下。”商行知犹豫的这一秒,已经足以让他放弃告知时黎知。 合东基地派出治愈者救他,他很感激,但那些治愈者救治感染者的方式,与他心中所想的大不一样。 宽敞明亮的手术里只有他躺着的病床和一台检测心率的机器,很多穿上纯蓝色防护服的人前后涌入手术室。 领头的那个人推着车,车上放置着一个铁盘子,里面摆着三四支大小不一的注射器。 每个注射器都配有不同的注射液,商行知高烧不退,意识模糊,他怀疑中途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手臂上多了四个针眼。 一切同他健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他不再对肉类食物感到反感。 作为柳山的心理医生以及心理方面异能的拥有者,商行知觉得他需要回到柳山基地,重新做一份心理评估试卷。 “好吧,医生你今天晚上住哪儿?”时黎知看商医生脸色苍白,多半是还没缓过来。 出于人道主义,他没有继续再问。 “我就住两个小孩的隔壁,要是我睡过了,记得敲门叫我一声。” 商行知勉强扯出个笑容,手腕上的伤口用厚厚的纱布裹紧,开门不方便,时黎知便帮他拉开房门,回了个笑容。 “商医生,祝您今晚好梦。” “你们也是。” 其实他俩看起来半斤八两的,都是一副病弱的样子,秦乌的状态也不太好。 但他只是情绪不太好,变得更黏人了点,战斗力方面丝毫没有影响。 关上门,时黎知沉默着,半晌,他抬起刚刚开门的那只手。 犹疑着,凑到眼前。 手指翻转间,能看到细小晶莹的亮片,而他刚刚,碰到过商医生缠伤口的纱布。 第四十六章 往事 蝴蝶的翅膀上覆盖着明亮的鳞片,现在这些鳞片粘在了商医生的纱布上。 给人的感觉只有毛骨悚然,时黎知无端起了一背的冷汗,接水冲干净了手上的鳞片。 好在第二天没出什么岔子,合东基地表现得很礼貌,送别的人象征性地挽留他们多住两天。 “下次有机会。”时黎知微笑着朝他挥手,唇边的痣在阳光的映照下极为明显,他笑起来也很乖巧。 不过现在,时黎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领头人便多看了他两眼,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记得你,你是秦队长队伍里的那个小不点。” 说谁小不点呢?时黎知唇角的笑僵了一下,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说话的人。 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男生,一身的阳光气息,咧嘴讲话时能看见两颗尖尖的虎牙。 男生穿着冬季加绒短装,腰上挂了个空的手枪袋。 “我觉得……”时黎知的眼尾是自然生的下垂,撩眼看人的时候更明显,“我们好像差不多高。” 用最慢的语速,说最嘲讽的话。 这是时黎知的特殊技能。 “怎么可能?”奇虎捂着肚子笑了两声,上前两步,用手在两人头之间划拉了一下。 嘿,还真是,几乎是平齐的,而且他还比时黎知矮点。 “嗯?老实交代,你多高?”奇虎不服气,又低头看看他有没有穿增高鞋。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时黎知穿运动鞋都有可能摔跤,又怎么可能会穿增高鞋? “也不是很高,比你高就行了。”时黎知慢慢回复,这回扯出的笑容也很真诚。 “该走了。”秦乌挑眉,扶着时黎知的背让他先上车,奇虎又唤了他们一声。 “小…兄弟,下回来记得找我玩啊,我带你吃合东的特色菜!” “拒绝西红柿炒菠萝。”时黎知抗拒地扭头。 “那带你吃菠萝炒西红柿。”奇虎就是想杠他,其实自己也吃不下去这玩意儿。 “秦队。”跟时黎知开了个玩笑,他放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朝秦乌鞠了个躬。 “有人让我跟您说声对不起,那件事情是合东基地做错了,关于您侄子的事情,请您节哀。” “没有意义。”秦乌神色淡淡,他的眼中是浓重的失望。 当年的事情,连他都是道听途说,除了高层,没人道得清原委。 然而身居高层的那批人,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背锅的人。 第77章 “道理我们都懂,他也知道不管事后如何弥补,你们的关系终究会有裂缝,所以我今天只是来帮他传达一句话——” “不论柳山基地遇到了什么危险,都可以向合东基地求助,合东基地会尽最大努力保住柳山。” “嗯。”秦乌情绪很淡,看起来完全不在乎。 “还有一件事。”奇虎歪头,与偷听他们讲话的时黎知视线对了个正着,他咧嘴露出小虎牙。 “您新收的队员很可爱,他让您变得越来越像从前了。” 后面这句话时黎知没听见,他缩回了头,乖巧地坐在车里喝牛奶。 纯牛奶只在合东基地内流通,不会分发给其他基地,反正柳山基地没有。 回程路上还是秦乌开车,时黎知坐在副驾,他晚上没睡好,这会儿犯困,但不准备睡觉。 副驾驶睡觉很容易影响主驾驶。 后座是商医生跟两个小孩,俩小孩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热情地挨着商医生坐着。 拉着他要他讲童话故事。 “我妈妈以前经常跟我讲好听的童话故事!”小胖子讲话一口奶味,抱着商行知完好的手臂撒娇。 “嗯……不过我讲的故事不太像童话故事。”商行知已经过了憧憬童话故事的年纪。 他本身是悲观的,在末日之前,他的幼师职业路途并不顺利,纠缠不清的家长逼得他萌生了轻生的念头。 接着病毒来势汹汹,幼儿园的小孩子所剩无几。 剩下的被他带进幼儿园的宿舍,穿上密封性很好的雨衣充当防护服,才勉强保下生命。 那些小孩子后面都进了合东基地,如果都健康,现在也有十来岁了。 “小红帽的故事,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商行知唇角含笑,摸摸小胖子的头,娓娓道来一个不那么标准的童话故事。 故事的结尾,大灰狼吃掉了小红帽和她的外婆,没有猎人来帮助他们,大灰狼久违地饱餐了一顿。 “啊?”两个小孩都觉得可惜,瘪着嘴抱怨,“要是小红帽再聪明点就好了,她跟她外婆就不会被吃掉了。” “很有道理,不过,为什么要埋怨小红帽不够聪明呢?小红帽才是受害者的一方。” 商医生没说他们的观点不正确,而是他更倾向于另一个观点。 “因为…因为……”小胖子苦恼了一会儿,他揪住商医生的衣袖,小声说,“您说的对。” “黎知,如果是你的话,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呢?” 商医生真是一个合格的幼师,教育完小朋友,又来提问大朋友。 “我会心疼小红帽,她的善心被别人利用,就算得救,以后也失去了相信别人的勇气。” 说完他捂嘴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泪光,车窗外的景色变得朦胧。 车速保持在安全稳定的范围,合东基地周围的怪物看来是又被清理了一遍。 “是这样。”商行知结束了这个话题,偏头看了眼后视镜,秦乌的视线不曾偏移一瞬。 也不知道,时黎知能不能品出童话故事的隐喻呢?秦乌就是故事中的小红帽。 从被调离合东基地以后,秦乌拒绝跟任何人深交,也来找他咨询过相关问题。 只有时黎知出现后,商行知才找到治疗秦乌的突破口。 不过,他也插不上手 只需要旁观就够了,时黎知说一句话比他说十句话都有用。 “要喝牛奶吗?秦乌。”时黎知看似是询问,其实已经开始动手。 秦乌视线瞥向副驾,眼皮底下出现一瓶插好吸管的纯牛奶。 “我从合东基地顺了几瓶。”时黎知说完发现有歧义,又改口,“食堂打菜的阿姨给我的。” 这是他出卖色相得来的报酬。 “嗯,挺香的。”秦乌喝了一口牛奶,嘴唇故意碰了下时黎知的手腕。 时黎知端牛奶的手一颤,差点撒在秦乌裤子上。 他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后者一眼,收回手,就着吸管慢慢喝剩下的。 越野车驶上高速,远处零星几个怪物被逐渐逼近的车撞飞。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基地。 进入地下车库时,智能女音情绪欢快地说:“欢迎回到基地。” 怕合东基地注射的针剂有别的作用,商行知一下车就去了医疗室。 经过曲医生的一系列检查和血液化验,商行知的身体现在很健康,没有一点被感染的迹象。 “看这里,我记得你有轻微胃炎。”曲医生之前给商行知做过体检,当时的检查结果他还记得,“但是现在,你的胃炎愈合了。” 他的指尖点在胃镜拍下的单子上,胃部是完好的。 “会有复发的可能性吗?”苏辞安凑过来也跟着商行知一块看。 他又不是专业人士,看又看不懂,担忧倒是一点不少。 就是表现得很别扭,双手插在裤兜,表情臭臭的,凑近时商行知闻到了他脸上须后水的味道。 下巴处有道浅浅的划伤。 “曲医生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以后的事呢,只要不乱吃东西,肯定没什么问题。” “你说了不算数。”如果商行知离那个女人远一点,或者干脆不同意接诊,现在根本就不会受伤。 所以苏辞安不愿意听他说话。 第78章 “好吧,你下巴痛不痛?”商行知摸上他的下巴,避开了划伤的地方,周围皮肤有些不明显的肿胀。 颇会看形势的曲医生朝商行知点点头便出了门。 余下他们两个人叙旧。 “不小心割到了,手动的就是不好用。”苏辞安红着眼睛攥住商行知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 “电动的不好找,下回我也去合东基地顺一个算了。”学习时黎知,不过他是开玩笑的。 但是“合东基地”几个字戳到了苏辞安的心窝子,他的眼神变得凶狠。 揽着商行知纤瘦的腰肢,两人先后倒在病床上,商行知撞到了大腿,倒抽一口气。 一口气没缓过来,苏辞安先吻了下来,他亲得又凶又狠,像要将商行知整个拆吞入腹。 “苏…辞安。”商行知好不容易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又被一只大手按回去接着亲。 他的眼里弥漫起水雾,眼神渐渐迷离。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苏辞安既然都放肆了,就不会只单单亲吻。 他的手轻易钻进商行知弹力很大的休闲裤内。 先是摸了摸撞到的那块,大力又色/情地揉捏几下,判断并没有撞得很严重后,缓慢而又坚定地移到了腿间。 “别摸!”商行知整个人猛地一弹,腰塌下去,脖子后仰,露出一截优美洁白的弧度,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要怕,行知。”苏辞安揉搓他的耳垂,温柔地吻他的喉结。 第四十七章 小孩子的玩具 碍于柳山基地的商医生还要面子,苏辞安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保全了商医生的体面。 苏辞安抽出湿纸巾擦干净手,接着又抽出一张去擦商行知的脸,细致入微地帮他整理好衣服。 除了眼睛红一点,不会有人知道商医生刚才被压在床上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 “你昨天没在,我采了几株野百合回来,在花瓶里放了一天,今天应该开花了。” 听着苏辞安絮絮叨叨,商行知慢慢从身体上奇怪的触感中脱离出来。 他抿唇,扶上后腰,那块被苏辞安压地有点酸。 “下次不要这样了。”商行知没回答苏辞安的话,他现在的思绪很混乱。 从没想过苏辞安对他原来还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受益者一直是他,如果没有苏辞安坚持不懈的叮嘱,他的胃病不会维持在轻度。 如果现在他告诉苏辞安,自己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被家长纠缠的那段日子,一股莫名的心烦生出来,越滚越大。 面前的苏辞安突然单膝跪下,虔诚地将头埋进商行知的手心里。 低声絮絮诉说着: “我不希望您把我当做弟弟,这几年的追随更让我确定了自己的内心,我喜欢你。” “更多的肉麻话我说不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嘴笨,如果可以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吗?考虑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不推开我。” 不,跟被家长纠缠不一样。 苏辞安不会纠缠他,主动权在他手上,商行知沉默了一会儿,冰凉的掌心贴着他的下巴磨蹭两下。 “嗯,我去找商医生拿支伤口消炎的药膏。”刮胡刀刮伤的口子还挺大,摸起来肿胀得厉害。 他轻轻推还跪着的大狗:“不要撒娇。” “和好啦?”曲医生看他俩一前一后出来,松了口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递给商行知。 “给你,我这儿存货也不多了,保质期挺久,下回用刀小心点。” 不用刀,也许还有别的用途,苏辞安思维发散,又及时收住,换上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站好。”商行知瞥他一眼,忍不住提醒。 “好。”苏辞安回他时会刻意拖长音,显得更不正经了。 令人熟悉的调性,时黎知朝他们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看见苏辞安想往商医生身上靠。 不一样的是,这回商医生敏锐地避开了他,时黎知在心里乐了一下。 很久之前苏辞安在食堂里说秦乌坏话的仇他记到现在,看见苏辞安吃瘪他就忍不住高兴。 “在想什么?”秦乌突然问他,时黎知愣了一下。 心想不会是自己笑出声了吧? “在想你。”时黎知一本正经胡说,眼里溢出笑意,靠过去碰了下秦队长的侧脸,“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就算是机器人也要休息下散散温,更何况是人。 回去跟危莉打了个招呼,简单说了两句,跟秦乌在宿舍睡了一个下午。 醒来刚好赶上饭点。 吃了几天合东菜,时黎知发出感慨:“柳山基地的煮饭师傅厨艺真好。” “哇哦,你在合东吃到了什么菜?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危莉闻言笑出声。 合东基地的菜她也吃过,简直不能光用“难吃”两个字来形容。 简直是喂猪猪都不会吃的程度。 “番茄炒菠萝。”时黎知接受度那么高的一个人,提到这道菜时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气味像潲水,而且那天,他还听见食堂有很多人感慨说今天菜不错。 第79章 “我的乖乖,他们的菜品升级了。”危莉靠在汪新身上笑了好半天才止住。 笑着笑着突然噤声,时黎知了然地回头看,门口果然站着秦乌。 不知道听了多久了,他听声没了,撩眼看过来,危莉连忙举手辩解: “报告队长,我没给黎知传播不良思想!” “嗯,坐下吧。”秦乌本意也不是挑她的错,提着一个大保温袋在时黎知旁边坐下。 一米九的身高不是盖的,身高腿长的,跟时黎知一块坐在长沙发上,感觉一下子变得拥挤了不少。 时黎知的腿摆得不舒服,干脆一条搭在秦乌腿上,一下子好受很多。 “想吃什么菜?”秦乌低头看了眼,什么都没说。 “芹菜的。”时黎知指指那盒芹菜炒牛肉的,分量看起来最少。 “自己选的,要吃完。”秦乌遵从他的意思,把那盒饭推到他面前。 打开饭盒,一股肉香和芹菜的清香混合着飘出来,但是,这个盒子的底是不是太深了点…… 用筷子拨了一下,时黎知看见,饭菜居然能埋过筷子的一半…… 这咋吃得完?时黎知愣了一下,艰难往嘴里塞了口芹菜。 心想不至于吧?就算他没吃完,秦乌应该也不会罚他去跑圈吧? 没谁吃饭能比时黎知吃得还委屈了,吃两口还要用控诉的眼神看一眼秦乌。 黎知这是看啥呢?危莉的目光在时黎知跟老大之间逡巡,没看出个所以然。 拨弄两下马尾,把它们全弄到脑后去,头发太长了,不小心缠住筷子,掉在了地上。 “啧!”危莉嘟嘟囔囔地弯腰去捡,筷子还没看着,先看见了搭在一块的两条腿。 危莉:“?”她眼花了?黎知怎么把腿搭在队长身上?队长为什么没训斥他? “吃。”汪新夹了两大块肉到危莉碗里,顺势敲了两下她的碗沿。 “汪新…等会儿跟你说个事。”危莉是个憋不住事儿的,想说但又不能现在说,她吃个饭脸都给憋红了。 “危莉姐,你脸好红。”时黎知提醒她,空出的手摸摸撑得不行的肚子。 芹菜牛肉再好吃他也不想吃了,明知道他的胃口没那么大,还要逼着他吃完。 秦乌是个坏人。 “啊没事,不用管我,你赶紧吃,我跟汪新先出去办点事儿!” 危莉说完,也不管汪新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拉着他就走了,看背影,好哥俩似的勾肩搭背。 “吃不下了。”时黎知放下筷子,盯着碗里的芹菜发呆,想戳一下,又不想浪费粮食。 “吃不下了?”秦乌问。 “嗯,再多一口都不行了。”要罚就罚吧,他这顿肯定是吃不完了,明天再接着吃倒是可行。 “做得很棒。”出乎意料的,秦乌没有要罚他的意思。 剩下的一半饭菜被秦乌端过去自己吃掉了,时黎知虽然吃的不多,但是吃饭习惯很好。 吃哪块就动哪块,就算吃不完,他的饭看起来也很整齐。 不仅没有惩罚,之后每次吃饭,秦乌带给时黎知的那份都是他的最大饭量。 连着吃了两个月,他身上还真长了点肉。 上电子秤,重了三斤。 “为了让你长点肉,老大还真是下了苦功夫。”危莉探头过来看,就差没拍手叫好了。 “总算是没白费。”时黎知掐了把好像圆润了一点的脸,手指能捏起来一点软肉了。 “那可不,话说,我明明没吃什么,怎么还重了五斤?” 等时黎知下来,危莉也称了一下,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反复确认了三次,就是这个数,她不高兴了:“肯定是这个秤不对,我要投诉合东基地,他们弄过来的都是些破东西!” 投诉是没有门路的,危莉想了一下可行性,暂时放弃了,心里还是生了根刺,哽在喉头。 晚上吃饭都吃得没平时多。 自从上回危莉拽着汪新出去聊过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是队伍里最晚知道队长跟黎知已经在一块的人。 连汪新这个闷葫芦都知道了,她消停了两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之后就对这个事实没什么感觉了。 “话说,合东那边到底想干嘛?”危莉昂头,下巴点点墙角那个箱子里的“破烂们”。 全是从合东基地送来的,指定要交给秦队长的物品。 除了今天拿到的体重秤,还有很多可爱的玩偶、沙发盖毯、棉鞋、一些适合小孩子玩的拼图。 “也许是寄给小孩子的。”时黎知心想,这番操作看起来像在讨好秦乌。 不怪他往讨好的方向想,之前听见秦乌与合东的过往。 虽然仅是只言片语,但也可以推测出,合东一定欠了秦乌一个巨大的人情。 具体是什么,秦乌不说,时黎知也就忍着没打听。 “不可能吧,寄给小孩子干啥,队长又不会有孩子。” 危莉也扛不住冷空气,裹上了厚重的棉衣…里面是短上衣跟短裙。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你又不能生孩子,我才不想拿给江平那帮小屁孩玩呢,让他们去玩屎。” 说完,汪新扯了她一下,她“啧”一声,满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屎啊尿的就是了。” 第80章 这不还是说了?汪新拿她没办法。 “哎,黎知,你脸咋这么红?” “啊?没…没事。”时黎知被危莉的生小孩言论给戳到,他跟秦乌还停留在拥抱亲吻的阶段。 更深入的事好像还很遥远,他本身是个欲/望浅淡的人,秦乌…秦乌看起来也不像有那方面的需求。 仔细想想,最控制不住的一次是前几天秦乌把他按在床上亲了半个小时。 然后独自去了公共浴室,回来的时候一身冷气。 “嗯……黎知?”危莉恍然大悟,惊叹,“你还没跟队长做过啊?” 第四十八章 你想起了谁 袖子又被扯了一下,危莉烦躁地挣脱开,但汪新这回很强势,他又拉住危莉,将危莉拉进自己怀里。 视线偏移,危莉这才看见,队长不知道站在门口听了多久了。 “……”最近队长怎么老是偷听她讲话! “随意编排队友,罚两圈。”久违的惩罚落到危莉的头上。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竟然只有两圈,怕个球啊。 “陪你。”汪新说话照旧简短。 平时也是隐藏在队伍最后面的角色,但是危莉一进队伍就黏上了汪新,她很喜欢看起来安静的男生。 汪新是,时黎知也是,队长的模样攻击性太强,她有点欣赏不来。 “你想去看训练场吗?”等他们两个都走了,秦乌走近沙发,捻起时黎知脑后长长的头发。 该剪了,好像很久之前就说要剪头发。 “想去,但是我想先剪头发。”之前雷容铭说帮他剪,但是雷容铭自己的头发常年是乱糟糟的,时黎知没法信任他。 “基地没有理发师。” “啊?那咋剪?”时黎知非常坚信,如果自己上手,他的发型绝对会让他没脸出门。 “我来。”秦乌没说多话,弯腰托着时黎知的臀部将他抱起来,“剪刀在书柜上,看见了吗?” 抱着他走近书柜,时黎知有点恐高,一只手紧紧环着秦乌的脖颈,另一只手去够书架上的剪刀。 “拿到了,快放我下来。”时黎知闭上眼不敢看地面,结果只能感受到动作却看不见画面更让人害怕了。 双脚悬空离地的感受令时黎知很没安全感。 幸好秦乌也没有一直抱着他的意思,将他放在会议室门口的板凳上。 脚沾着地面了,时黎知才睁开眼睛,眼前是铺满了沙子的空地,再远一些的地方是保护基地的围墙。 脖子上被围上一块光滑的布,剪刀合拢又张开的锋利“咔嚓”声有规律地在耳边响起。 马上就是初夏了,不知不觉,来到柳山都快一年了,时黎知才刚有一点落到实处的感觉。 微风从围墙外吹进来,大小正好,和着温暖的阳光一块照拂在时黎知身上。 剪刀开合的声音仿佛变成了白噪音,他闭上眼睛醒了醒神,总觉得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好了。”秦乌在时黎知马上睡过去的前一秒停下了动作,助眠的咔嚓声一停,时黎知就清醒了。 “好快啊。”时黎知抬手摸摸后脑勺,确实短了很多,额头前的头发也被剪短了一点,看东西更清晰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连剪头发都会,时黎万分好奇,秦乌还有什么技能是他没挖掘出来的。 “只是修短头发,不难。”秦乌收好剪刀,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时黎知唇边的梨涡。 他的笑容很标准,唇角跟眼睛微弯,浅浅的梨涡中心有颗很独特的痣。 嘴唇形状很好,上唇有颗不明显的唇珠,平时看不出,只有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 “秦乌,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吗?”时黎知收起笑容,像好友聊天一般询问。 他起身摘掉布,拍拍不小心粘在脖颈上的头发碎屑。 可能是跟商医生待久了,他现在也习惯性观察别人的微动作。 秦乌的动作比平时慢了有一点,碧绿的眼睛没有波澜,比平时更深邃,说话也更简短。 “你想听吗?”秦乌没有否认,他也没有等时黎知的回答,那双关节布满粗茧的手捧住了时黎知的脸。 占有欲很强地吻了下去。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安慰都淹没在了气息交融中,时黎知努力配合秦乌的动作呼吸。 他们已经亲过很多次,彼此之间足够熟悉。 时黎知知道,每当秦乌的手轻轻磨蹭他的后脑的时候,是希望他能回应得更热烈一些。 包含了安慰的意思在里面,时黎知环住秦乌的脖子,踮脚青涩地回应。 不包含任何情/色意味,没亲多久,秦乌主动放开了他,擦去时黎知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 “走吧,去看看练习场。” 被秦乌牵着走了一段路,时黎知从迷蒙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握紧秦乌的手扯了他一下。 “你还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 “看完再说。”秦乌分明就没打算说,但他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 “我要告诉危莉姐,秦队长是个骗子。”时黎知努努嘴,说完自己倒先消了气。 特战队里最小的队员是出了名的好哄,时黎知自己都快要相信这个谣言了。 给时黎知剪头发的时候,秦乌想起了秦欧——一个已经去世一年多的侄子。 第81章 秦家的旁支体系太大,关系错综复杂,秦泽是他的侄子,秦欧也是,他们年纪相仿。 还有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亲戚家的儿子,秦乌没心思去记他们。 秦家的旁支里,秦欧是最有出息的,能力大且办事稳妥,是个接替秦家分支产业的好苗子。 这根苗子一直都生长得很正,但在一年前,合东基地的核心研究文件被泄露给江平基地。 江平基地的高层在商议以后决定加大污水排放量,当时合东基地已经研究出的解毒剂完全失去作用。 在感染者身上,连一点小小的割伤都没办法起作用。 研究被紧急叫停,上级决定对秦欧实施惩罚。 惩罚不包括死罪,秦欧免了死罪,文件已经泄露,杀了始作俑者泄愤并不是明智之举。 他们将秦欧关在监狱中,与关押怪物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秦欧死了,死于自杀,留下一封认罪书。 这些事,秦乌是在执行任务回到基地后听别人讲起的。 那些人在看到秦乌后才惊觉,秦欧——一个出卖基地的罪人,他在基地还有个叔叔。 恐慌、无措,各种各样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席卷向基地里每个人的心中,他们不再相信秦乌对合东基地是真心实意的。 就算不敢面对面挑衅,背地里的谩骂跟诋毁也足以摧毁一个昔日的英雄。 秦乌被连坐,上级没办法,将秦乌调离合东基地。 在走之前,秦乌要求看一眼秦欧的认罪书。 看完,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见过秦欧的字,跟认罪书上的狗爬字毫不相似。 从那时,秦乌明白,真相是不重要的,他们只在乎有没有人背锅,自己能不能独善其身。 柳山基地的训练场像高中操场,场地的外圈是简陋的橡胶跑道,内里全部用细软的沙子填充。 上面架了不少靶子,大部分都是可移动的,顶上还用绳子吊了不少。 “飞起来的那个看起来好难打中。”时黎知站在场外,仰头看半空中的靶子。 “这有啥难的!”危莉刚好跑完两圈,脱掉厚棉衣潇洒地甩进沙地里。 晶莹的汗水沿着她腹部的肌肉滑进短裙里。 这样真的不会感冒吗?时黎知看着就觉得冷,他悄悄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危莉一身肌肉不是盖的,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臂肌肉绷紧,轻松抄起练习用的长杆枪。 两条马尾在身后甩成一道绚烂的风景线,根部长出的黑色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 没看她多认真的瞄准,巨大的枪响后,吊在半空的一个靶子开始猛烈晃动。 又是两枪,接连不断的枪声在练习场内回响,仿佛有很多人在同时开枪一般震撼。 “练习场内,初次训练的可以进去吗?”时黎知原地掂了两下脚,望向秦乌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他也想试试握枪的感觉,哪个男孩子不想握枪? 病毒没爆发之前,时黎知想去射击馆玩,结果馆主告诉他,心脏病患者最好不要接触射击运动。 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们也负不起责任,时黎知也不好给别人添麻烦,只能放弃了。 柳山基地练习用的枪他看见了,里面的子弹是用颜料弹替代的,就算打偏了也不会伤到其他人。 “可以,我带你试试。”秦乌自然地摸了把他的下巴。 手掌下滑,顺势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练习场。 练习枪比看起来重很多,时黎知勉强拿稳,在秦乌的帮助下调整好姿势。 还没开枪,肩膀已经开始泛酸,他有些惊讶地回头:“你们这样练,一天下来会肌肉拉伤吧?” “会呀,所以我们最多只练四小时,再多队长就要罚我们了。”危莉撇撇嘴。 只字不提自己每次练俩小时就肩酸背痛的事实。 透过倍镜瞄准地上固定的靶子,时黎知生疏地扣下扳机,后坐力震得他眉头紧皱。 下一秒秦乌便早有预料地替他揉肩膀:“开五枪,中不中无所谓。” 特战队个个都会开枪,时黎知的异能也没点在攻击上,手术也才刚做完不久,秦乌完全没有要训练他的意思。 “行,那你按着我肩膀,我稳不住。” 有人兜底的感觉不是一般的舒畅,时黎知放开手脚,换了个靶子继续瞄。 练习枪的触感跟真枪也差不多,铁打的枪管被他的手捂热。 这种人与枪慢慢融合的奇妙感觉,时黎知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 五枪的数额用完,三枪在靶子上,不过偏离了中心很远。 还是轻便的手枪更适合他,比如秦乌赠与他的那支。 放好枪,时黎知扶着肩膀转动两圈,肩颈的肌肉隐隐酸痛。 他不在意地偏头,瞳仁往下靠,视线松松的落在沙地上,语气里带着未解的疑惑: “秦队长,刚刚在剪头发的时候,你透过我想到了谁?” 第四十九章 给你看个好东西 时黎知不常把秦乌叫作秦队长,这个称呼只有在他不那么高兴的时候才会搬出来用。 只要秦乌稍微细心,就能发现时黎知的心里并不平静。 但秦乌的情绪也陷入了微妙的低落,危莉作为旁观者,又是个一根筋,她也没看出来。 第82章 队伍里的关系一直是命令为主,在时黎知来之前他们几乎不会互相讨论私生活。 作为a队兼特战队的队长,秦乌从来都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危莉和汪新以及雷容铭的个人资料都在办公室里放着,对秦乌来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是秦乌的资料,他们只知道,在末日之前,秦乌是源流集团的ceo。 “算了,当我没问。”时黎知琢磨一会儿,感觉像是在打探秦乌的隐私。 他没有撬开别人的嘴听秘密的爱好。 “回去讲给你。”秦乌垂眸,神色晦暗不明。 练习场上无人再说话,危莉紧张得头皮发麻。 不就是走了一会儿神,怎么她一回头就这样了? “黎知,射不中也没关系,那个…那个啥,呃,汪新一开始也射不中……” 汪新从小就练格斗,体格上看不出来,但是脱下衣服,一身坚硬的肌肉。 不然也不会稳健地使刀。 知道危莉说的是善意的谎言,时黎知摇头: “没关系,是我打扰你们练习了,我恐怕只适合干点动脑子的事了,下回要出任务记得带上我,好久没活动活动了。” “下次我带你。”秦乌皱眉,主动揽下这份差事。 “不用了,跟着你,我什么也练不了。”秦乌的能力根本不需要用迂回战术。 只有他不想办的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时黎知在梦里见过足以摧毁大楼的恐怖能力。 半年过去了,异能只会随着使用次数增多越来越强,秦乌带着他就等于带了个累赘。 “随你高兴。”秦乌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说完他又上前两步,替时黎知整理好歪掉的衣领。 逼近过年,温度大幅度下降,出个门简直要把人冻成冰雕。 要不是气象专员的态度肯定,时黎知差点以为要下雪。 本来想趁机生个气,结果秦乌的态度让时黎知挑不出一点错。 呼出的气凝聚成白雾在眼前慢慢散开,又慢慢凝聚。 “出去的时候我跟你说一声。”时黎知的脖子处不再灌风,他也生不起来气了。 这可咋整呢?队伍里传他很好哄的谣言,好像确实是真的。 嘿,这两个,床头打架,还没到床尾呢就和了,危莉躲在汪新身后偷看。 虽然没看懂时黎知怎么就消气了,但是她依然看得津津有味且茫然。 “闹。”汪新垂眸瞥她一眼,惜字如金。 “你说我闹?神经病啊。”危莉笑骂他一句,顺便给了他一拳。 避开了之前受伤的那只手。 “好久没试过我那狗屎异能了,今天晚上试一下吧?” 危莉盘算着,她上回变出来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没毒是没毒,但是汪新喝完以后脸红的不得了。 到最后汪新也没告诉她那杯药是干什么的。 “下次。”汪新表情不自然地收回视线,藏在头发中的耳垂“唰”一下变通红。 垂下的手下意识按在刀柄雕刻栀子花的位置。 “哦,是不是后天有任务,你不说我都忘了。”危莉突然想起来这茬,没注意到汪新过于不自然的神情。 更深露重,柳山的夜晚是潮湿寒冷的,时黎知醒着不爱黏人,睡着以后却会自动寻摸着往温暖的地方钻。 同睡一张床,半夜,有双手软绵绵地环住秦乌的腰,他睁开眼,眼底没有一丝倦意。 伸出手确认过时黎知那边的被子没有掀开,然后便搂紧前者,任由前者在他胸口小幅度地拱着。 梦里,时黎知又回到了合东基地的学校走廊上。 时隔一个月,再次踏上陌生的地界,时黎知依然觉得身心都不舒畅。 没来由的,他对合东基地生不起一点好感。 “你好,又见面了。”前方的教室里,黑色中山装的老师又走出来。 他胸前的金色蝴蝶,翅膀正微微颤动。 见到时黎知,他也挺惊讶的。 出乎意料的惊讶语气没逃过时黎知的耳朵。 难道这回不是这人故意的? 暂时保留意见,时黎知记得上次中山装老师说对他没兴趣,但也不排除对方拿他消遣的可能。 “小朋友,防备心不要这么重。”中山装老师的脸部是一团黑雾,尾调上扬的声音有点耳熟,“走近点,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不了,你走远点,让我做个好梦就行。”时黎知‘婉拒’了对方,他后退了两步。 肉眼丈量距离,看不出变化。 他后退,那人就前进。 前进的两步,比他后退四步的距离都远。 没两秒,那人已经到了跟前,时黎知知道躲不掉,索性也不躲了,乖乖站在原地跟他对视。 “这才乖,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中山装老师举起双手,示意他真没那个心思。 但是他没有,不代表时黎知没有。 趁中山装举起手的空档,时黎知手速飞快地从腰上掏出手枪,朝着他的面门开了一枪。 剧烈枪响后,老师在冒着烟的枪管中消失了。 留下一句不清晰的抱怨。 时黎知在意识恍惚中一遍遍回想,对方好像说的是—— “秦乌教出来的人还真是难搞。” 第83章 那个人,也认识秦乌?仔细想想,认识也很正常。 多重身份套在秦乌身上,合东基地认识他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合东基地的大多数人,在面对秦乌时表现出的都是畏惧,他们在畏惧什么? 还有奇虎说的话,要有多大的亏欠,才会让合东基地决定无条件答应秦乌的每一次请求。 在复杂的思绪和熟悉的失重感中惊醒。 眼前漆黑一片,时黎知重重的喘息声吓得他自己抖了一下。 脚下猛踢一下,踢到个坚硬的东西,他嘶了一声。 想伸手揉揉酸痛的脚,一动才发现,他正亲密地缩在秦乌怀里。 只要他一动,秦乌必然会醒过来。 不过现在,他已经动完了,秦乌也已经醒了不知道多久了。 “不还意思啊,吵醒你了。”时黎知张口,嗓音哑得厉害。 人的脆弱会在晚上被放大,以前时黎知从没感觉过,现在才知道,这句话说的真对。 搂住他的秦乌明明还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开始鼻酸,视线更模糊了。 反正是自己的男朋友,名正言顺的,时黎知一个头锤扎进秦乌怀里,来回乱蹭。 柔软的发丝接连不断地拂过秦乌的下巴。 “又做噩梦了?”秦乌温声询问。 “嗯,又是那个戴金色蝴蝶的老师。”时黎知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说他梦见的事。 在说到“带我看一个好东西”时加重了语气。 然后就是他朝中山装老师开了一枪,梦境坍塌,他惊醒。 “做得好。”秦乌安慰般亲亲时黎知的额头,环住他脊背的手有节奏地轻拍,“睡吧,今晚不会再做梦了。” “嗯,明天我想吃烤鸡。”时黎知睡不着,但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不知是不是秦乌拍背太催眠了,他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回没有再做梦,阳光透过眼皮,时黎知隐约感受到光照,不用睁眼就知道外面肯定天光大亮。 现在秦乌肯定起床了,他可以久违地赖个床。 深吸一口气,抱住被子翻个身,伸出去的腿勾到了另一条腿。 “?”时黎知吓了一跳,猛地睁眼,与一双碧绿的眼瞳对了个正着。 阳光下,秦乌的眼珠透亮,睫毛之间留住了金色的光辉。 怕秦乌眼睛不舒服,时黎知下意识撑起身体,挡住了那束射向秦乌的阳光。 “今天不用忙吗?”时黎知冲动地低头给了秦乌一个早安吻,笑着问。 “不忙。”秦乌眸光闪烁,单手揽住时黎知的腰。 手臂上块块分明的肌肉硌着时黎知的腰,他很瘦,秦乌单只手臂便能一整个圈住。 没怎么用力,时黎知没防备倒在秦乌身上。 秦队长的吻来势汹汹,时黎知被按在床上亲得差点喘不过气,眼神迷离地看着前者。 撑在秦乌胸口的手无力地推拒,像是在欲拒还迎。 他的心跳与体温都远超正常值,在秦乌的撩拨下隐隐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你…轻点。”时黎知扬起脖颈,倒更方便某人动作了。 脖子上留下了好几处红痕,充当睡衣的t恤衣摆被撩到了胸口。 若隐若现的肋骨随着时黎知的轻喘性感地起伏。 两人都起了反应,时黎知不在意做到最后一步,但现在明显不是个合适时机。 秦乌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撑起身体,翻到一边,占有欲极强地将时黎知搂进怀里。 他们身形刚好契合,时黎知很喜欢这点,秦乌的怀抱足够将他完全笼罩。 那种秦乌有事瞒着他的感觉又浮上心头,时黎知猜测可能是关于昨天那个梦。 但他现在无暇在意中山服老师口中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 等真正起床,表针已经悄无声息指到了十二点。 早午饭混在一块吃,饭桌上,秦乌没在,危莉黑着脸对他说: “合东基地的那群狗腿子来了。” 第五十章 合作 “怎么说?”时黎知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金色蝴蝶的图案仿佛随着危莉的话出现在他眼前。 “来了一群老古板。”危莉冷声埋怨,“那些穿一身黑的,老师来老师去的,那么喜欢穿黑衣服,他们应该被叫做牧师,而不是老师。” 说得很有道理,见危莉朝某个方向翻白眼,时黎知才发现刚刚不是他的幻觉。 食堂里确实有一堆胸口别着金色蝴蝶的“老古板”,正从他们桌前路过。 一群着装不同的人出现在食堂,还大喇喇地露出面庞,投向他们的目光可不少。 最前方那个人的侧脸有些眼熟,时黎知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 利落的下颌线,唇角挂着的官方笑容,眼尾很纤长,三白眼,给人的感觉很欠揍。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是在哪见过来着? 正这么想着,那人似有所感,扭头,精准捕捉到视线的来源,并冲时黎知眨了眨眼。 俏皮活泼的风格与他的形象之间产生了很荒谬的割裂感。 时黎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这个人,跟奇虎长得有七分相像。 但是少了真诚,多了一些算计,给人的感觉就变成了阴险狡诈。 第84章 以貌取人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时黎知做不到对佩戴金色蝴蝶的人露出善意。 他勉强回了个笑容,低头继续认真吃饭。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在乎,耸耸肩带着他的人去隔壁的空桌子上吃饭。 与时黎知他们这桌很近。 领头那个跟齐虎长得很像的人是没看他了,但是他带来的那些人时不时的往这边瞥。 那种视线,怎么说呢,说不上充满恶意,但是总有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严肃。 好像时黎知今天是光着身子出门一样,哪哪都让他们不满意。 没滋没味地吃完饭,时黎知勉强塞完,看了眼已经朝隔壁桌翻白眼的危莉,心情突然好了点。 “走吧,危莉姐,下午你要去训练场吗?去的话捎上我吧。” 时黎知去过一次就对那些枪支念念不忘,昨天去过,今天还想去摸一下。 “行,不过我今天不去,我让汪新带你。” 危莉去不了,她要去行政大楼里领任务。 这次的任务不是由秦队长下发的,是鲁书记直发。 要求特战队必须至少出两个人去解决柳山通往合东这条道上的怪物。 什么破任务全都是他们特战队的,a队的新队员不用实地演练吗?b队的都是些饭桶吗? “嗯,不麻烦危莉姐,我待会儿去问问他。”时黎知的步伐很稳健。 每一步跨出的距离跟危莉差不多,危莉稍微出了下神: “黎知,你的步子跟队长差不多大哎。” 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危莉早年还有点女孩子的娇俏,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屎。 她的步子也跟那些粗老汉差不多大。 以前跟时黎知一块走的时候还要放慢脚步迁就一下,现在他们的行进速度是一模一样的。 “是吗?”时黎知从来没注意过,他又走了两步,还真跟危莉的步子差不多。 “还真是,挺好的。” “也是,是好事。”危莉想了想,“应该。” 路上遇到管理图书馆的老阿姨,时黎知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阿姨满脸笑意,嘴里还哼着不知名小曲儿。 调子百转千回,柔情似水,像是江南一带的小曲。 原来管理员阿姨是江南人啊,难怪时黎知听她讲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带着一股独有的风韵。 “解决了污染的源头,现在清理的都是些‘边角料’了,再继续稳步推进,很快末日就会结束了。” 温软的声音伴着基地突然响起的和平小调一同传入危莉的耳朵里。 她拂开垂落到额角的发丝,余光能看见这些都是新长出来的黑发。 “也许吧,谁说末日以后就不是末日了呢?” 危莉的话不似平时那般尖锐犀利,多愁善感这个词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但现在,时黎知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词来描述危莉的语气。 有人期盼末日结束,有人希望末日一直持续下去。 “顺其自然吧,距离真正结束至少还要两三年吧。” 合东基地那边的怪物比郊区的更难对付。 他们的身上不再有明显的变异位置,但是行动轨迹更像活人,会扒车门,知道车子的弱点是轮胎。 人类在进化,怪物也在进化,继续往深处想,时黎知只觉得后背发凉,裹紧棉衣也无济于事。 他们在通往行政大楼的叉路口分开。 说是找汪新问问,但是时黎知没看见汪新人在哪。 不在会议室也不在宿舍。 关上会议室的门,时黎知缩在沙发上,拿出口袋里的枪。 不出任务的时候,秦乌的配枪都被他放在口袋里。 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一不小心误伤其他人。 指尖在枪管上停留了几秒,他垂着眼,还是坚定地打开了弹夹…… 里面少了一发子弹。 梦里开的枪,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会有人能把预知能力用到这种程度。 一时之间,时黎知竟分不清枪管与他的手,哪个更冷。 已经发生的两次还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但是,假如不止这两次呢? 假如昨天晚上已经是第三次、第四次,只是他没有印象而已。 柳山基地虽然隶属于合东基地管理,但两边各有不能互通的机密。 如果,他已经在无知无觉的时候泄露了呢? 就算关紧了门窗,凉风还是会无孔不入地渗进房间。 哪怕裹得再严实,缩得再紧都没用。 秦乌推开会议室门,一眼就看见了缩在沙发上发抖的时黎知。 鞋脱在沙发边,时黎知曲腿用手环住,头埋进膝盖间。 只有眼前的黑暗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些。 清脆的开门声在他安静的思绪里落了一笔,他抬头,露出脸上被压出的几道痕迹。 “秦乌…你路上没碰到危莉姐吗?”时黎知揉了揉眼睛,视线稍微清晰一些。 “碰到了,她等会来。” 那等会儿肯定要开会了,现在还不确定出发时间。 整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慢吞吞地弯腰穿鞋,眼前突然盖下一片阴影。 是秦乌蹲下帮他穿鞋。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时黎知大脑宕机,抓住秦乌的手不让他动。 第85章 “有什么关系?你的衣服都是我穿的。”秦乌头也不抬,但很给面子地没挣脱他的手。 “我现在……”现在什么?时黎知抿唇,耍小脾气胡编乱造起来,“我现在还不想穿鞋,你帮我拿条毯子来吧。” “好。” 没有一丝犹豫地起身,秦乌完全纵容了他所有不过分的脾气。 但时黎知也从没过分的闹过脾气,在秦乌的印象中。 等他披好毯子,秦乌又去打开了暖气开关,屋内的温度缓慢上升,最终停在了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危莉推开门时脸黑得像锅底,时黎知刚揉掉脸上的压痕。 两侧脸颊被他搓得通红,危莉还以为队长跟他在会议室干了什么奇怪的事。 碍于队长本人就在会议室内,她什么都不敢想。 被这么一打岔,她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坐在时黎知对面,跟他小声抱怨: “那老东西…不是,鲁…书记,让我们跟合东基地的人一块行动。” 让危莉给鲁书记尊称简直像要了她的半条命,这回是真恶心到了,她偏过头干呕一声才继续说: “我不是恶心他,是恶心合东那群人,既然当初要赶走队长,现在又何必舔着脸过来要求队长帮他们杀怪。” “他们要秦乌也去啊?”这是时黎知没想到的。 原本合东城区那块就不归柳山管,那边作战队的成员多,训练也更精良。 退一万步讲,也轮不到柳山作战队冲在最前头吧? “不止,他还想要苏辞安那个臭**也一块去,ab两队都给他了,那折损的人员怎么算?” 柳山作战队的命难道就活该轻贱吗? 独属于危莉的抱怨方式又出现了,时黎知每回都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新角人物被骂。 该抱怨的抱怨完了,任务还是要出。 在柳山基地得了庇护和好处,不可能真的罢工不干了。 别看危莉每次骂得最狠,出任务时她都是冲在最前头的。 简单强调了一遍“信任”的重要性,第二天一大早就上车出发了。 这次是秦乌亲自开车,时黎知坐在第二排,位置在驾驶位的后面。 身旁坐着汪新,副驾驶是危莉。 他们的车不是冲锋在最前面的,时黎知透过车窗望向前面并排前行的两辆车。 双层防窥玻璃让他看不见那两辆车里分别坐着的是谁。 但是第二辆车最后排的那个寸头,他觉得很眼熟。 眼熟的人也太多了,时黎知恐怕是最近被合东的人弄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没往深处想,他收回了视线。 没看见前面那辆车里的寸头也同时回头,目光在他们这辆车上停留了很久。 “拿好枪,要进城了。”秦乌游刃有余地驱车从前面两辆车分开让出的缝隙中穿行过去。 大幅转动方向盘,操纵重磅越野车一个利落地甩尾,拍飞四五个扑过来的怪物。 第五十一章 追杀 随后危莉拉开车门,借着车子摆动的惯性跳出去,乍一看像飞在了半空。 专门训练过的核心力量在此时展现地淋漓尽致,她在半空中还能旋转半圈后稳稳落地。 所有靠近车的怪物全被她用枪击杀。 这些都是刚变异不久的怪物,新的肢体还没长出来。 击杀的怪物中有落到时黎知这侧门前的,他低头快速扫了一眼。 外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怪物的肚子上怪异地鼓起一个大包,还没撑破衣服长出来。 形状大小都像个成人的脑袋。 要是等怪物肚子里的东西钻出来,他的攻击路数可能会有所变化。 下一秒,想法成真了,沾满脏污的t恤动了起来,缓慢的蠕动。 很快,鲜红的血液洇湿了t恤,圆球一般的东西冒出个尖尖。 时黎知的视线随着车的开动晃动着,他看见从男性怪物的肚子里钻出一个满身血液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是从t恤下摆钻出来的,肚脐处还连着脐带。 孩子呆愣愣在地上爬了一会儿,侧身翻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时黎知感觉这孩子茫然地反应了一会儿。 随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下把车队哭懵了,秦乌手上稳稳握着方向盘,听着时黎知惊愕过后不解地跟他讲后面发生的状况。 “怪物也能生孩子?”时黎知讲述完加了句小声反问。 没有询问车里其他人的意思。 得不到答案,先解决眼前这些嚎叫着冲过来的怪物再说。 车行进城中村,末日之前这里正式一周一次的赶集。 合东基地清理了一部分,还有很多躲在掩体或者房屋内的,此刻全都钻了出来。 他们的手上拿着烂掉的蔬菜,嘴里发出嘶哑粗砺的吼叫,毫无意识地用烂菜叶砸人。 这些人看起来也偏向正常,时黎知想着,车辆疾驰穿过一截路,猛地掉头。 露出那些怪物的背部,他们的背上长满了脸,跟他们本人一模一样,除了表情各异。 汪新也下车了,将游荡在外的怪物们砍头。 他们的攻击力普遍不高,变异出无数张脸也无法为他们增强攻击力。 攻击力不强,胜在数量多,车队分散开来。 第86章 直来直往的街道上只剩秦乌的车和合东基地的那辆车。 正是进城之前跑在他们前面的其中一辆车。 “秦乌,让汪新让开点,丢个手榴弹下去吧。”时黎知的视线时刻关注着汪新的行动轨迹。 见对方已经按照他们出发前商议的,将躲在暗处的怪物都引了出来,他打开车窗: “汪新,往车边来。”时黎知的额发被风吹乱,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汪新跑到安全区域。 在秦乌降低车速的那几秒,他整个上半身全探出车窗外,闭上左眼,瞄准后拉掉环朝怪物丢了一颗手榴弹。 丢完立马缩回车内捂着 “轰”一声巨响后,怪物的吼叫声消散了。 继续躲藏着的暂时构不成威胁了。 继他们这枚手榴弹后,远处道路的入口处也响起几声爆炸。 动静之大,时黎知坐在车内都能感觉到地面在不堪忍受地震颤。 右侧车门被打开,火药味伴随着污血的臭味一同涌进来。 汪新毫发无伤地回到了车上,一丝不苟地缠紧手腕上的弹力绷带。 “安全带系上。”秦乌看了眼后视镜,继续往前开。 接下来才是恶战,不用说,时黎知也猜到他们接下来应该是要去商贸城之类的地方。 他扯过安全带系上,手指缩进口袋,摸着温热的枪管,悬着的心才放下。 在路口放了几个炸弹后,后面那辆车也跟上了。 那辆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时黎知觉得他们像加上了防滑链条。 被病毒摧残了三年之久的城市已经变得荒芜,所所有的设施都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药店的常用药基本都过期了,剩下一些补品还能用上几个月。 食物更是别想,食堂里使用的冻肉都是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 所以上次时黎知才会觉得合东基地食堂做出来的菠萝炒西红柿味道那么怪。 西红柿应当是用的罐头,菠萝已经不新鲜了,有股不明显的霉味。 现在污染源头已经解决了,他们是不是也在进行下一步的恢复城市建设的活动了? 现在是准备拉上柳山也一块参与吗? 颠簸的路程让时黎知没办法想太多,他一手抓住安全带,另一只手扶住座椅。 身体随着车子的七拐八绕而左右晃动。 他猜错了,车队没准备去商贸城,越野车驶向了上次来过一次的合东基地后门那条路。 一片被摧毁的废墟,好在车子底盘高,偶尔会从车座地下传来钢筋剐蹭车皮的刺耳声响。 “秦乌,接下来准备去哪儿?”这跟商量好的不一样,时黎知慌了两秒。 立刻冷静下来后,想到了他们身后的那辆车。 拽着安全带往后看,身后的越野车离他们很近,车头快要碰着他们车尾。 在一片废墟之上他们想干什么?两车相撞谁都别想好过。 “能甩开他们吗?”时黎知想不到对方是冲着什么目的来的。 刚刚才树立起来的猜测,认为合东想跟柳山合作,现在马上便被推翻。 “不一定,下个转角试试。”秦乌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连着开了快四个小时,精神还要保持高度紧绷,时黎知不敢想象他有多累。 版型挺括的黑色作战服穿在秦乌身上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厉,他眼尾上调,斜睨一眼后视镜,又看向车前窗。 前面是个废墟断崖,连接着十米外的另一个断口。 后面的车继续逼近,他们就会从断口出掉出去。 没有下一个转角了。 这可有点难办,秦乌分神想。 碧绿的眼眸闪过一丝疯狂,他加大车速。 越野车的引擎使用最大功率运转的声音像极了野兽的吼叫。 时黎知隐约知道秦乌要做什么了,他握紧口袋里的枪,尽可能地让头处于低位。 身边的汪新也是一样的做法。 “秦乌疯了?!”后面紧随的那辆车看见他们的车速不减反增,瞳孔紧缩,差点踩错刹车。 “他想开车冲过去!”副驾驶位的人也吓了一跳,脸色剧变,“超过他,拦住他的车!别让他死了!” 合东基地可不是让他们拿个死人交差,到时候他们也要死! “万一他真冲过去了呢?我们还追吗?”驾驶位的人明显不太想动了,秦乌不要命他可还要。 越野车本身就重,又经过了一系列改装,车身根本不足以支撑空中飞跃这一高难度动作。 “冲过去了我们就得死。”副驾驶的人气急败坏地探身抢方向盘,“死开!你滚出去让我来开,废物一个!” 驾驶门被打开,刚才还在抱怨的男人被果断丢了出去,驾驶位换了个人。 后面的队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一人出声阻止,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是受人控制的牵线木偶。 紧闭着双眼的时黎知没看见惊心动魄的一幕,秦乌开的车不避开断崖直接冲了过去。 车身太重了,在半空中就要下落,他调转方向,前轮在支出来的粗钢筋上借力一跃。 有惊无险地落到对面的平台上。 粗钢筋被越野车一压,整个弯掉扣住水泥。 后面追上来的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的车子从缝隙中完美掉了下去。 第87章 下面是个深坑,车子的轮胎被压爆了。 前车窗的钢化玻璃没抗住震颤碎掉,飞溅的玻璃渣子割伤了驾驶位那人的眼睛。 鲜血流得他满身都是,他哀嚎着捂眼睛,忍痛拔出眼睛里的玻璃块,眼前一片黑暗。 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惨叫。 “啊!你们人呢?死了吗?没死就赶紧去追秦乌!” 他愤怒地命令后座那群人偶,一边期期艾艾地仰头痛哭,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再也治不好了,但这些比起他的命来说都不算什么。 布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停在了刀身扎进肉里的那一瞬。 异变突生,冰冷的刀锋没入他的胸口。 他怔住,眼前模模糊糊看见杀他的人的影子,是个寸头。 “赵续…你他妈…不得好死!” 寸头留了他一口气,他用这口气骂了句,但那又怎么样呢,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们摔下去了。”时黎知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无比佩服旁边面不改色的汪新。 “还有人在追。”秦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递给时黎知一瓶苏打水,“喝两口,我们要反杀了。” “嗯?这么快。”时黎知也跟着笑,他拧瓶盖时才发现瓶盖已经开过了。 探身奖励般拍拍秦乌的肩膀,跟哄小孩子一样,秦乌完全不介意时黎知偶尔幼稚的小动作。 喝了两口,时黎知扒着座椅朝后面看去。 越野车的最后一排没坐人,他很清楚地看见车后追着几个速度极快的黑衣人。 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合东基地的作战服,但是更为近身。 面部的位置露在外面。 所以,时黎知一眼便看见了他觉得眼熟的那个寸头: “蔡永星!” 第五十二章 我养你啊 寸头奔跑的动作顿了一瞬,下一秒以更快的速度朝越野车冲过来。 除了那张脸,寸头的身上没有任何与蔡永星相似的地方。 他的眼睛混沌无神,脸庞瘦削,身体不再是以前的白斩鸡模样。 紧身衣包裹在他身上,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明明白白凸显出来。 还有一样物件,时黎知瞥见的瞬间,浑身像过了遍凉水。 黑衣人的胸前都别了一枚金色蝴蝶。 他是蔡永星,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蔡永星了。 “谁?”汪新看他神情奇怪,扭头问他。 “江平大学的校友。”时黎知没太伤感,他摇头,凝神收住多余的情绪,“不用管我,他要是攻击我们,你也不用留手。” 黑衣人来者不善,速度惊人的快,越野车转到下一个弯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追了上来。 贴近车身的黑衣人不顾自身平衡,手腕外翻,刀锋朝向车身,刺耳的刮擦声夹带着火花。 时黎知沉住气,按下手中的枪没动,眼神凝重。 “汪新,去跟危莉会合。”秦乌冷静地下命令。 车身损坏是小事一桩,改造后的车要是连这点攻击都扛不住,秦乌根本不会用它。 操纵越野车往墙边别过去,黑衣人躲闪不及重重砸到墙上,嘴角当即溢出鲜血。 右手臂不正常地垂下,应该是骨折了。 但他脸上没浮现一丝痛色,换了只手拿刀又冲了上来。 秦乌左打方向盘再次撞过去,这回黑衣人没那么好的运气再站起来了。 少了一个,他的队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但是改变了队形,没再紧挨着车行动。 他们全部踩着砖块去了周围的高层建筑。 转了一圈,又绕回了刚进城的位置。 远远的,时黎知看见危莉站在一堆怪物尸体中间,喘着气带着笑,枪管指向了合东基地那群中山装。 红蓝马尾染上了污血,打捻后贴在仿若振翅的肩胛骨上。 外套还在车上,她穿着单薄的露脐上身和短裙,脚下蹬了一双黑色粗跟玛丽珍。 与对面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师们形成鲜明对比。 但除了合东基地的人以外,没人会觉得那群老师是对的。 他们的面上挂着官方的笑容,弧度一模一样,眼中透出极度的疯狂。 “别把你们那一套狗屁搬出来丢人现眼!” 离得近了,时黎知就听见危莉骂这么一句。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笑出来。 “危莉姐,上车!”他按下车窗,探头出去喊危莉,眉毛一扬,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中山装们。 “来了!”危莉朝他们呸了声,扛着枪,动作麻利地几步跃到车边。 大腿上的肌肉线条在运动时暴起,纤瘦与力量感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那群中山装里站在后面的某个老师“啧啧”了两声,欠嗖嗖地在心里作评价。 这种女人,身体摸起来一定很光滑,锻炼过的比没锻炼的摸起来要舒服多了。 最好是能把她也培养成“木偶”,或者降低一下标准,来合东当个普通作战队队员也不错。 枪子打断了他的思绪,视线晃动,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腿,然后才感觉到剧痛。 “妈的!” 那个疯女人! 他以为是危莉开的枪,但危莉的枪已经换了方向,子弹射向墙上藏匿的几个黑衣人。 第88章 扫了一圈他也没看见开枪的人在哪,那人用了消音手枪,声音掩盖在了危莉的枪声里。 “你的枪法好准。”时黎知没想到隔得这么远汪新都能射中那个人。 “嗯。”汪新一点也不谦虚,收起不常用的手枪,打开车门将飞扑过来的危莉抱住。 “累死我了,那群老不死的!”危莉骂骂咧咧地揩了把脸,用汪新给她的手帕在脸上一顿乱擦。 两三下便露出清丽的面庞。 脸侧残留的污血懒得管了,任由它挂在脸上风干。 反正危莉也不在乎,她又没有男朋友。 双方第一次短暂交锋过后,以合东基地气势落后为结果。 他们没有合作的意识,一群人站在一堆,意识零零散散。 只有头上飞檐走壁的那群黑衣人是真正来活捉他们的。 属于预知者独有的第六感告诉时黎知,他们恐怕走不了了。 “秦乌,我们要是跟合东基地起冲突,有胜算吗?” 基于目前他们仅有四个人的特战队来说。 “很难。” 寡不敌众,秦乌的异能可以用来杀死怪物,暂时还没有用来杀人的打算。 “那我们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吧。”时黎知不好意思地蹭了下唇边的痣。 “只是暂时被抓而已,反正结果都一样,不如选择最省力的方式。” 怕他们误会,时黎知又细细解释了一番,他的语速很慢,条理清晰,听一遍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就这么办吧,我想吃合东的巧克力。”危莉咂巴咂巴嘴。 柳山的巧克力被物资部分给了新来的那群小孩,她就吃到两块。 才两块!牙缝都不够塞的! 相较于合东那群紧张的“老东西”,车内的气氛可以说是过分轻松了。 越野车匀速行驶着,马上就要出城时,前方路面横过来先前车队中的一辆车。 是属于合东的改造车,原型像吉普,长宽都很惊人,横着将路面全挡完了。 没办法,秦乌只好“迫不得已”停车。 对面车上的人全端着枪,警惕地对准他们。 “秦队长,冒昧地请您下车。”与奇虎长相相似的三白眼出头当了得罪秦乌的恶人。 “知道冒昧就别请啊。”危莉稳定输出。 捏着湿漉漉的双马尾下车,与他对峙:“有出头抢功的功夫,还不如去学习如何成为高情商人类。” 奇律是合东出了名的最会长袖善舞的老师,属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端枪的几个人在心里吐槽对面那女的好敢,面上不敢表现出半分。 怕明天突然收到上头的处分通知,那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他们可不想成为无法思考,只能服从命令的怪物。 “您好,我是合东基地派来迎接您的,我的姓名是奇律。”他伸出手,礼貌且周到的微微弯腰。 “请秦队长跟我们走一趟,您的队员…这位小帅哥想来吗?” 秦乌的目光从他伸出的手上淡淡掠过,没有回应。 被无情的拒绝了,奇律完全不受影响,他收回手,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举手投足间一派从容。 笑面虎,时黎知默默评价眼前的男人。 笑得一点也不真诚。 “那就一起吧。”时黎知在下车时收敛了乖巧的本性。 他挑衅地勾起唇角,意料之中地看见奇律露出厌恶的表情,变本加厉地挽住秦乌的胳膊。 “我跟秦乌从来没有分开过,他去哪我就去哪。” 危莉:“?”黎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在危莉费解的眼神里,时黎知与队长一同被他们带走。 上了他们的车后排,身旁两侧都有人拿枪看守。 合东的意思是秦乌是重点抓捕对象,特战队别的成员也不要放走。 必须把他们软禁在合东基地内,不能让他们坏事。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危莉跟汪新,他们被后面来的其他车辆带走,变相囚禁在了外客住的宿舍内。 跟酒店标间一样的布局,浴室跟房间都挺豪华的,并且全天24小时都能供应热水。 住的地方解决了,看守他们的那几个傻缺队员还弱不拉几的,危莉满足了。 立马钻进浴室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浴袍后坐在床边捣鼓通讯器。 匀称有力的腿搭在另一张床上,凝神听着那头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没有间断过,但危莉有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总怀疑是不是因为洗头发的时候耳朵进了水。 将湿头发拢到一边,水珠滑进脖颈,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拽过汪新: “你来听听,能不能听明白?” 通讯器只能单方开话筒,队长那边开了,他们这边的声音是录不进去的。 “#&#&……”太模糊了,汪新凑近来也帮不上忙。 他摇摇头,危莉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他,想了想忍住了脏话输出。 上次队长拖图书馆馆长给她上了一课。 馆长让她要对自己的队员友好一点,不要把队友当做敌人对待,这样会让队友伤心的…… “没事…没…关系,我也听不明白,就放这让它自己响着吧。”危莉扬手将通讯器扔床上,逮着汪新的头发薅了一顿。 第89章 骂不了,揉下头发肯定没关系吧? 黎知跟队长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苏辞安那群饭包呢?开个车还能追丢了。 太疏忽性别之分也是个大问题,汪新被揉得站不稳,只能靠撑着危莉身后的床铺稳住身体。 而危莉现在整个人都拢在了汪新的怀里,她毫无察觉,揉累了便顺势搂住汪新的脖子,眼神空洞迷茫: “黎知希望末日结束,汪新,我不想末日结束,我找不到工作,没有地方会要我。” 她是个惹人讨厌的孤儿,福利院的院长讨厌她这种小刺头,不愿意送她去上学。 所以她没有学历,只会杀怪物,末日以后就没有怪物可以给她杀了。 “养你。”汪新声音嘶哑,他低头让危莉抱得更顺手。 第五十三章 我觉得不算 走廊很狭窄,周围的人呼吸声很重,也许不止有人。 眼睛被黑布蒙上,时黎知看不见,听力变得灵敏。 他松松地挽住秦乌,奇律在鄙夷过后倒没有过来强行分开他们。 路途变得漫长又遥远,身后的人拿枪抵住时黎知的脊背,枪口带来的危险让他下意识挺直脊背。 真是一种不好的体验,时黎知腹诽,他们肯定不敢这样对待秦乌。 “到了,就送到这儿吧,你们去门口守着。”奇律停下了脚步,时黎知也随之停下。 吩咐一番后,身后的枪管撤走了,时黎知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拽着秦乌的手臂却不由得收紧。 撤走了一批人,为什么呼吸声更重了? 明明没有脚步声在靠近。 脑子里冷静地思考着,时黎知还没忘记演戏,他装出害怕极了的模样朝秦乌靠。 秦乌下巴朝他的方向低下,悬在时黎知头顶。 秀吧,看你们还能秀多久,死基佬。 奇律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他环着手臂,站在走廊中央,两旁是用粗钢筋加以防卫的牢笼。 里面关的全是怪物,此刻正兴奋地盯着被蒙住眼睛的两人看。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秦乌的体型要大上两三倍。 “我记得,你是叫时黎知?对吧。”奇律没胆子动秦乌,不代表他愿意忍耐时黎知,“我送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一把拽出“害怕”到发抖的时黎知,将他掼在地上,抬脚踩在时黎知的腰上。 那脚没留力气,时黎知闷哼一声,咬住下唇,唇色绯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原来秦队长喜欢的是这种货色啊,那我弟弟也行,他比这小子还带劲,要不送给您玩玩?” 奇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发言恶心,还引以为傲。 自大的人总是会犯些错误,比如忽视弱者真正的情绪。 “我想,您应该先担心自己。”时黎知分明是在憋笑,他毫不犹豫地扯下眼罩,掏枪上膛一气呵成。 枪口抵着奇律踩他的那条小腿。 “什么……”奇律话还没说完便痛呼着蹲下抱腿。 时黎知话少,当然要先把重要的事做完再说话。 先前顾及身后有人拿枪威胁,他不敢冒险摘眼罩,但是奇律自己把人遣走了。 该说是他太自大,还是说,走廊深处有更深的陷阱呢? 正这么想着,貌似让他猜对了,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脚步声。 也许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有人趴在地上行进,身体与地板摩擦产生的长长的拖音。 听起来让人浑身不适。 秦乌也摘下了眼罩,奇律自下而上的仰望两人,他看见时黎知从腰间取出漆黑的大块通讯器。 痛苦的神色中夹带了一抹了然。 通讯器最大程度地挡住了伤害,时黎知的腰上只被通讯器硌得有些痛。 想明白后,奇律突然张开双臂,扭曲缓慢地换成背对两人的姿势,指缝中沾满了未干的鲜血。 他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声重复: “我的神!您是最纯洁的神,您要杀掉世界上所有不纯洁的人类!” 世界只能是纯洁的,病毒之所以会产生,肯定是因为不纯洁的人太多了,他一直如此坚信着。 “秦乌,要走吗?”拖曳重物的声音越来越近,时黎知竟然没觉得不舒服, 但是在奇律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笑声与时黎知梦里的笑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拉他入梦的人也这样疯狂的笑过,喋喋不休地跟他传达仿佛xie教的思想。 时黎知如梦初醒,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奇虎的哥哥,他们兄弟两人性格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不用走。”秦乌揽过时黎知的腰,将他护在身后,“你去看看门有没有关紧。” 他们既然不用逃,为什么要管门有没有关紧? 稍微细想后,他诧异地扭头:“你想把他们放进来吗?” 没等到回答,那个东西出现在了亮光处。 它像是一坨漆黑的烂肉,每“走”一步,地上遍会留下深深的污水痕迹。 高度快要抵着天花板,两根灯管粘上污水,“刺啦”几声后彻底罢工,刺鼻的臭味强势地钻进鼻子。 熏得奇律忍不住趴下干呕,他在怪物爬到身前时再次大声许愿。 然后…怪物张开布满尖齿的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了进去。 第90章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回荡在狭窄昏暗的走廊内,它的嘴角时不时流出鲜红的血液和碎块。 时黎知浑身一僵,胃液翻涌,他木着脸将门上的锁扣打开。 那东西猛地抬头,张嘴“哈”了一声,时黎知赶忙闭气,拉住秦乌朝门边来。 但是怪物真的没有要对他们出手的意思,吃掉奇律之后便待在原地慢慢咀嚼。 “这是什么东西?!”门外守卫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跟巨大恐怖的怪物打了个照面。 当场腿软差点没拿住枪,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忍住了逃跑的冲动,冲着怪物开了两枪。 一枪对头,一枪对着肚子,子弹仿佛打在了棉花堆里,陷进怪物粘稠的身体里,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妈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要是被上头知道他们把事办成这个鬼样子,等待他们的惩罚会比死还难受。 事实证明,不管是人少还是人多,对怪物都没有影响,它开始缓慢地挪动庞大的身躯。 慢慢逼近门口的人类,有些受不了死亡的逼迫,夺门而出。 被它身体里伸出来的长长的触手卷回来,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吃掉了。 逃跑是没用的,攻击也没用。 旁边的似乎是小队队长,他发狠抓住时黎知的手臂,想把他推出去送死。 紧要关头,他也不继续装傻了,扭身用鞋跟狠狠踩中队长的脚。 拉着秦乌在队长痛得跳脚的空档钻了出去。 反手合上铁门。 不知不觉间,时黎知变得比以前狠心多了,他关门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望着铁灰色的门板愣了两秒,没有生出后悔的情绪。 “走吧,要去看看蒙着眼走过的那段路吗?”时黎知的声音有些低落,他低头看脚尖。 人类幸存者变得比怪物还要可怕,他之前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没想到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嗯,去看看。”秦乌转身面对着时黎知,抱住他,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我背你。”秦乌没有询问时黎知的意思,说完他就松手蹲在了时黎知的面前。 犹豫了两秒,时黎知趴上去,松松地环住秦乌的脖颈。 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的脸压在秦乌肩膀上,挤在一块,显得有些可爱的滑稽。 背着一百多斤的时黎知,秦乌的步子依然迈得很稳,时黎知听见他的心跳都没什么变化。 人与人之间是体力就是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铁门外面也是牢笼,但是里面是空的,留下很淡的怪物身上的臭味。 足有大腿的粗的钢筋都被撞得歪掉了很多,牢笼里的墙壁上也没有一块好地方。 水泥墙面被抠烂了很多,在牢笼被完全破坏之前,他们被移走了。 这条走廊比里面那条更长,而且是笔直通往未知的出口。 秦乌背着他走了很久也没到头,时黎知手腕上的表电池没电了,指针停在了四点的位置。 没有事物可以做参考,若是换了心理素质弱的人在这里,多半已经慌得不行了。 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撞击铁门的剧烈动静,像用菜刀砍上去一样,时黎知被吓得一激灵。 他趴在秦乌背上回头去看,铁门已经变成了很小一个点,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它要破门出来了。”时黎知就是有这种预感。 他移不开视线,紧盯着颤动的光点。 撞击声没有节律的响起,一下下,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响着。 “随他吧。”秦乌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从奇律领路,叫人把他们带到这栋楼里开始,秦乌全程都很冷静。 也不该这样说,时黎知在脑海中换了个说法。 秦乌一直都很冷静,但是今天的沉默寡言更像是对这边的一切都很熟悉。 是就算闭上眼也知道这条路会通往哪里,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的那种笃定。 “秦队长,你是不是认识它?” 时黎知凑近秦乌的耳朵,声音小得像耳语。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感知,秦乌偏头蹭了他一下,这时才显露出低落。 “认识,他是我侄子。” “嗯?秦泽?”时黎知只知道秦泽是秦乌侄子。 但是秦泽要是变成了有意识的怪物,他第一个就会扑过来攻击时黎知吧? “秦泽是谁?”出乎意料的,秦乌反问他。 “秦泽……”时黎知愣了一下,不合时宜地弯唇,“是我前男友,之前闹事被柳山基地赶出去了。” 现在也许还活着,但那跟时黎知没有关系。 “有点印象,你们谈了两年。”秦乌的记忆点似乎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不,我们只谈了一年不到”时黎知澄清,“他把追我的时间也算上了,我觉得不算。” “嗯,我也觉得不算。”秦乌碧绿的眼眸直视前方,“它是秦欧,出去后我跟你讲他的事情。” 第五十四章 真正的目的 能让秦乌印象深刻的人不多,时黎知是一个,秦欧是一个。 不过秦欧是用自己的死换来了秦乌的关注。 现在不是讲故事的好时机,时黎知撑着秦乌的肩膀,坚持从他背上跳下来。 转身面对遥远的铁门,厚重的铁门在它撞击的第322下从中间破开。 第91章 中间破出个洞,“秦欧”黑色黏腻的身躯就从那个洞里爬出来。 它发出低沉的嚎叫,听起来莫名哀伤,可是它爬得很慢,时黎知刚才在秦乌背上往前看时,他们就快到路的终点了。 “我们出去吧。”时黎知以正常音量说了声,“再见。” 远处的“秦欧”一下子停了下来,“啊——”地回应了声。 怪物真的能够培养出神智吗?时黎知后背发凉,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他脑子里。 “秦欧会不会……”在踏出门的那刻,时黎知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好半天没说出话。 仰头对上秦乌关切的目光,后半句话被他咽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裹紧衣服。 “外面还挺冷的,我还以为合东已经开始回暖了呢。” 还有几天才翻过年,过年那会儿才是最冷的,现在回暖太早了。 时黎知自然知道这个常识,但他真装傻起来,秦乌也辨认不出。 外面也有人守着,不过比起里面来说,都是小儿科啦。 他们都是些队员,不敢得罪合东原来的作战队队长。 甚至还有一些内心无比崇拜原队长,碍于现任的严厉管理才不敢说。 “秦…队长!”人群中有人磕巴大喊一声。 紧接着,好多人都跟着一块狂呼。 声势浩大,几乎要把屋顶给掀开,他们喊归喊,队伍还是很有秩序的没乱。 “喊什么!别喊了!”有人阻止,但鲜少几个人的声音压根传不进别人的耳朵。 抬起示意暂停的手势也被立刻打下来。 “哇哦,你的迷弟挺多。”时黎知拉高衣领,下巴缩进去,眼睛弯弯的很漂亮。 “是我以前带的队。”离开合东以后自然转交给了其他人。 秦乌无意居功,他朝那些低头哽咽的高大男人点了点头,随便抓了个人出来: “跟我们一起的一男一女在哪?” “在…在…在这边!呜,队长您跟我来。”被抓住的迷弟脸涨得通红。 真心实意的马屁就到嘴边了,他硬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他走在前面带路,气得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时黎知:“……”秦乌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大。 如芒在背的感觉,神似追星,时黎知感觉自己要被这些目光刺穿了,浑身不自在。 不过秦乌察觉到了他的不舒服,主动拉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注视的目光消失了,变成了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只要是秦乌带的队伍好像都更有活力一点,私下大家并不约束话题内容。 在柳山也是这样的,a队的队员见到秦乌都会主动问好,连他也沾了光。 而苏辞安的b队存在很多私下颇爱插科打诨造谣的人。 也可能是时黎知先入为主,反正他不喜欢。 合东队员是个小寸头,他将两人带到了目的地——外客宿舍区。 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夸了句:“秦队长,您现在看起来跟以前一样牛b!” 这句夸赞真的很质朴,难得秦乌能面不改色地点头回一句“谢谢”。 可能连合东基地都不知道,秦乌当年在合东留下的影响有多巨大。 敲门出现在危莉面前时,她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汪新的眼底都生出一抹诧异。 “怎么了?”时黎知还奇怪。 他进屋后感受到了温度偏高的暖气,脱下外套放在了一边的皮椅上,人也跟着坐了上去。 “你们,没带通讯器?”危莉愣在门边好半天。 她还穿着那身宽大浴袍,身上披着汪新的外套。 “我身上没有,可能是被他们搜走了吧。”时黎知摸摸外套口袋,瘪的,里面只有秦乌送他的枪。 那这情况就…很诡异了。 床上那枚通讯器还在不断地发出声响,对面是她跟汪新都听不懂的话。 原本以为是队长和黎知那边有人在讲鸟语,可他俩压根没带通讯器。 “&####……” 通讯器那头跟加密通话似的,凑近听,时黎知弯腰,耳朵几乎要贴着通讯器喇叭。 “######”一阵无谓低沉的音节过后,很多人讲话的声音开始出现。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稚嫩,齐声朗读洪亮有力: “生物之间存在遗传变异,是指在基因层面上,生物个体之间存在的差异。” “这些差异可能是由基因突变、基因重组等遗传机制引起的……” 令人熟悉的理论一出来,三人都变了脸色,秦乌坐在时黎知刚才坐过的椅子上,他总结: “达尔文的遗传变异理论。” 通讯器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为了……我自愿奉献出我的血肉,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们将勇往直前,永不回头,直到人类真正自由的时刻来临。” 为了什么?时黎知出了神,没听清,他问危莉。 危莉“嗯……”了半天,不确定地说:“金色蝴蝶?好像是这个玩意儿。” 又跟金色蝴蝶挂钩了,时黎知下意识望向秦乌,后者朝他招了下手。 跟苏辞安逗狗的手势蛮像。 时黎知坐在床尾,接着他听到了关于秦欧的故事。 前半段直到秦乌离开合东基地,时黎知猜出来了一点,危莉跟汪新也坐在一块听队长讲。 第92章 秦乌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但他讲故事真的很烂,像公司年会上的年度总结。 “合东拟定研究方案,将多支怪物血液分次注射进秦欧身体,最后得出结论—— 由人类主动感染的病毒具有感染性,但一定程度上能够保留感染者的神智。” 最后的产物就是封闭大楼里的那坨黑色污泥一般的生物。 从那栋楼出来后,时黎知特意回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它的外形。 外观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长方体,墙体延伸到了几公里之外,没有修建窗子,外墙用水泥全部封住了。 难怪里面密不透风,只能靠灯管照亮。 合东基地也害怕自己研究出的怪物跑出来,又怕死又不放弃这种泯灭人性的研究。 时黎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逃出那栋大楼只是一小步,有人去跟上头报告了他们离开大楼以后的路线。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找他们麻烦。 “今天晚上不要睡觉。”秦乌陈述完事件,讲了一下今晚的注意事项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汪新不爱说话,危莉不想说话,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时黎知左看看右看看,跟得了多动症似的,站起来想做点什么,没两秒又坐下了。 “黎知,你咋了?”危莉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被通讯器里的宣言整得浑身难受。 “没事,我饿了,可以出去吃饭吗?”时黎知还是没问出口,他的眼睛亮亮的,泛着好奇的光芒。 想找个跟秦乌独处的机会再说。 这都把目的写在脸上了啊,危莉默默咽下一口狗粮。 可惜,被软禁的人是没人权的,他们都出不去,晚上自然会有人到点了过来送饭。 菜真的很难吃,是香菜炒番茄。 危莉昨天下午差点掀了宿舍,把送饭的人臭骂一顿,那人也没生气,还笑呵呵地说今天的菜一定更好。 “我信他个鬼,合东基地什么时候出过好菜。” 插科打诨的功夫,通讯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声了,时黎知是最先发现的,他身体后仰,够到通讯器再坐正。 对面安静无声。 是没电了吗?时黎知做口型。 尽管知道对面听不见他的声音,他还是选择谨慎行事。 “你们好啊,柳山基地的各位。” 伴随着电流“刺啦”声响后,孩童的朗诵宣誓换成了成年男性低沉的问候。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单纯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而已。” 男人病态地自言自语,他似乎在某个很空旷的地方,回音很大,像从天国传来一般。 时黎知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场景是教堂——他曾在大学时参观过基督教堂。 “你们之中除了秦队长,有位漂亮的男生,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面了,我收回对你不感兴趣的发言。” “现在我对你非常感兴趣,聪明的小宝贝,考虑今晚来教堂跟我见一面?” “我在教堂等你,记得一个人来哦,不来的话,你的朋友就活不了了哦。” 不知道那头男人做了什么,通讯器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捂住嘴的痛呼。 接着对面砸坏了通讯器,如拉动锯子般的刺耳声响令时黎知捂住耳朵。 他紧皱眉头,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半天都听不清别的声音。 耳鸣的瞬间,死去奇律被他摘出来对比,比起奇律,通讯器另一头的男人跟他梦境里的声音更像。 一样的变态,什么感不感兴趣的,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品。 以及,想问秦乌的问题,他缓过来后换了种表达去问了汪新。 “汪新,以前池雅姐救你的时候,是用的针剂注射吗?” 治愈者发挥能力不需要借用针剂。 “不。”汪新回答。 一刹那,时黎知想通了,他知道合东基地想要做什么了。 第五十五章 真假实验品 合东基地恐怕已经没有治愈者存在了。 所用的针剂多半是之前抽取过的治愈者的血液。 金色蝴蝶这个组织是为了人类与怪物融合才存在的。 但他们目前研究出的最成功的样品就是拥有一部分神智的“秦欧”。 “我跟你一起去。”秦乌拉住时黎知的手,他听不出人质是谁。 对面很狡猾,就让他们听见一声。 “嗯,一起去吧。”时黎知捂住心脏,胸腔里跳动的是池雅的心脏。 那个善良的女孩,时黎知垂眸许愿,希望池雅保佑他们今晚的行动不要失败。 晚上合东基地的饭菜是意料之中的难吃,时黎知塞了两口白米饭。 菜他真的吃不下,不知道蘑菇炖西瓜是谁想出来的菜。 之前还能辩解两句是因为菜不新鲜,只好随意组合,现在的西瓜炖汤真是令他哑口无言。 这是糟蹋食物,而且炖出来像新鲜出炉的粉色血液…… 夜晚无人睡觉,汪新留下守门。 危莉和秦乌藏在暗处跟着时黎知去教堂。 带路的是一身黑色紧身衣的蔡永星。 时黎知魂不守舍地跟在蔡永星身后,他喊了对方的名字,但是蔡永星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时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没见到过你,你是从楼梯的小门里跑出去了吧?” 第93章 时黎知絮絮叨叨了一路,嘴都讲干了,对方也没有回复他一句的意思。 “幸好你没事,合东基地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 不,有关系,时黎知在心里给反对投了一票。 他又说了很多从江平逃出来以后的事情。 包括他加入特战队、参与了攻陷江平的任务、现在又无意中得知了合东的金色蝴蝶计划。 “你是怎么知道的?”蔡永星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住脚步,转身冷冷地看向身后陌生的漂亮男生。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合东基地的进化计划的?要不要干脆杀了他灭口。 所有阻拦计划实施的人都要死。 两双眼睛在黑夜里对视,一双眼里含着信誓旦旦的笃定,另一双则是死气沉沉,杀意毕露。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的合东朋友告诉我的。”时黎知摊手,他得人畜无害。 半年足以让他从栀子花变成坚韧带刺的玫瑰。 展露在外的自信不像装出来的,蔡永星思索良久,最终选择暂时不杀掉他。 “注意你的言行。”蔡永星变成了一板一眼的杀人武器,他的严厉除了规定,再没有别的东西。 等他转身继续大步往前走,时黎知背起手,冲身后比了个ok。 主要是怕危莉控制不住枪,等会儿怕是要打草惊蛇。 他还是不够了解危莉,危莉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沉得住气,但是她觉得队长比她更容易擦枪走火。 刚才要是那个寸头男离时黎知再近一点,或者抽出腰间的刀,他现在多半已经被队长枪毙了。 教堂看样子是修建在了偏僻无人之地,一路上穿过了很多条小路,拐过了很多弯。 有心想要记住行走的路线,但夜色浓墨,道路曲折,时黎知最后放弃了。 背后没有一点动静,时黎知不敢回头看,怕被蔡永星察觉到。 凭借直觉,他相信秦乌跟危莉姐没有跟丢。 说是带路,蔡永星真就把他放在教堂门口便走了。 尖顶的哥特风建筑,跟基督教堂跟相像,顶上三角区挂上了一只巨大的金色蝴蝶。 夜色也挡不住它的光芒。 “很壮观对不对?”双开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 门内站着一位中山装老师,他戴了黑色面具,看不清样貌。 从说话方式可以判断,就是通讯器对面的那个人。 “还行。”时黎知收回视线,看向中山装,他毫不畏惧地走近两步,偏头看了眼教堂内部,“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里面还有个人质,时黎知只能想到雷容铭,但是雷容铭跟秦乌明显更熟。 用来威胁秦乌更适合吧。 “不急,我们就在门口聊聊不好吗?”中山装还跟他杠上了,时黎知奇怪地瞅他一眼。 任由他没个定性地变来变去。 “我来跟你讲个故事吧。”中山装合上身后的门,落了锁,将钥匙揣进口袋。 吹了声婉转的口哨,他靠在门上,在门的咣当碰撞声中开口: “末日之前,研究学院内部发生了暴动,研究学者们的意见不和,他们为了各自的观点据理力争,最后打得头破血流。” 这些跟末日有什么关系?时黎知感受着手掌一点点变凉,活动手指头让它不要太僵硬。 “接着,从口角之争变成了武装争执,别的领域也过来掺上一脚,有人主张干脆大家都别活,于是污水开始排放,污染正式开始。” “起初,他们都没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不到半年,从沿海开始沦陷,所有的研究学者都死了。” “救援基地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成立的。” 他讲到这里,拍拍手,朝时黎知招招手,让他走近点:“你隔那么远,我说话太费劲了,靠近点,我给你讲剩下的。” 这是个无趣的故事,时黎知对后续并不感兴趣,他知道后来就演变成了基地之间互相防备的局面。 可是他的腿不受控制,他的脑子里在不断地重复“快过去、快过去,到他的身边去”。 这是个精神类的异能者,商医生主要是精神疗愈,跟商医生聊天会很放松。 并不会让人感觉有入侵大脑的抵触,时黎知的精神在被人控制,他的身体发出抗议。 脊背很酸,腿僵在原地成了一块磐石,胃部不适地蠕动,他干呕了两声, “咦?这样都不过来吗?”中山装思忖片刻。 山不就他,他可以去就山啊。 近距离欣赏了一会儿漂亮少年眼眶红红的模样,他变态地笑了两声。 笑声卡在了喉咙里,被一发枪声取代。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指缝中流出汨汨鲜血,粘湿了地上的鹅卵石。 时黎知从浑身僵硬的状态中缓过来,软着腿后退两步,他的鞋面上也留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液。 反胃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扶住教堂门口的柱子大口喘气,鼻腔里混杂着草地的清香与血液的腥味。 是秦乌? 破风声再度传来,时黎知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他扑过去推开了弓腰的中山装,是秦乌开的枪吗?失去理智的两次开枪让时黎知不敢确定。 他们俩一块摔了出去,时黎知倒在中山装身边,肩胛骨在鹅卵石上磕了一下。 第94章 剧痛让他哼了声,子弹贴着他的额头飞过,擦破了表皮,流下的鲜血有部分进入了眼睛。 他只能靠一只眼睛视物,辨不清秦乌的方位,只能扯着嗓子朝大概的方向喊。 “秦乌!” 无人回应,这不对劲,时黎知跪在地上,紧张地试探中山装的鼻息,还有呼吸,没死。 暂时放下心,他踉跄着起身,身后教堂里慢慢流淌出静谧宁和的钢琴声。 接着,孩童们用稚嫩的声线开始朗诵,踩着音乐的节拍,配合无间。 “生物之间存在遗传变异,是指在基因层面上,生物个体之间存在的差异。” 跟下午一样的朗诵,孩子们把达尔文的遗传变异理论奉为圣经。 在别人听来却只觉得恐怖和荒诞。 身上很冷,时黎知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他担忧地抿唇,身体歪了下,稳住后退紧贴着大门。 锁头碰撞发出当啷一声巨响,很快又被孩子们的声音盖过去了。 真的很冷,他出门前穿的衣服很厚,也不漏风,为什么会这么冷。 眼前都是口中呼出的白气,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黑色的液体。 它们流动着逼近时黎知,跟液体相关的怪物时黎知只见过“秦欧”。 可是“秦欧”不会融化,只是有一部分神智。 黑色液体灵巧地从棉裤底下钻进来,贴着他的腿往上爬。 冰冷的触感一路蔓延至膝弯,他再也站不住,脱力地蹲坐在地。 伸手想扒掉那些玩意,手指在接触到液体后,如触摸流水一般穿了过去。 他抓不住,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时黎知忍不住合眼,困倦激烈地席卷而来。 好想睡觉,睡一觉醒来,末日就会结束了吧? “是的哦,等你睡醒,末日就结束了。” 有个声音这样对他说,他分辨不出话语中的恶意。 “谢谢你,你是好人。”时黎知搬出记在脑子里的礼貌用语。 下巴尖埋进衣领,两颊冻得通红,说话声音发虚,眼神涣散,无法聚焦。 “队长,黎知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啊?”危莉翻身跳下树,行动比说话还快。 纤瘦灵活的身躯成了她最有利的优势,蛇形走位,几步窜到教堂门前。 暴露自己的同时也到了最佳攻击的位置。 根本没有人朝中山装开枪,时黎知也没有挣脱中山装最一开始的控制。 从他选择听故事开始,他就中招了。 秦乌没动,观察危莉跟中山装交锋,他在树后按兵不动。 握枪的手渗出黑色的水渍,怎么擦都擦不干。 跟时黎知讲述的故事中,合东基地当时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不是“秦欧”,而是他。 第五十六章 你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你在放什么狗屁?”危莉抬腿回踢,动作大开大合,一腿给中山装撂倒。 马尾扬起,在她脑后甩起一道圆润的弧线。 黑发已经长得没过了发圈,危莉一直没找着机会重新漂染。 “我说的真不真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中山装龇牙咧嘴地捂住腰,飞快爬起来向后退。 他也是个训练过的人,速度挺快,刚才是他一个不注意才被危莉偷袭成功。 “末日就要结束了!”他对此深信不疑,挟持住昏迷中的时黎知。 从大腿外侧抽出刀抵在时黎知的脖子上。 “不要轻举妄动哦,这个孩子对你们队长来说很宝贵吧?” 是的,非常宝贵,那是他们队长的对象,危莉出离愤怒了。 活了18年,马上19年,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 丢掉枪,怕误伤时黎知,她拽下手腕上的备用发带,捆在四根手指上。 脚跟一转,步子腾挪,千万次绕路障的训练,一次没白做。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中山装继受腿伤后,脸部也跟着受创。 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他鼻梁上,当时就见了血。 刀没握稳,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巨响。 “嘶……”中山装掌根擦过鼻子,手中一抹鲜红。 挺大劲儿啊,他居然还能笑出声。 “打我也没用啊,你们队长的小宝贝再过一会儿就回不来了,嘶,真痛。” “他回不来我就杀了你泄愤。”危莉焦急地瞥了眼时黎知,后者真没半点动静。 躺在地上像个死人,她气不过,又给了中山装几脚。 他被踩得像个破布娃娃,现在看起来比昏迷的时黎知更像死人。 眼前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时黎知道了谢,婉拒了中山装想要扶起他的提议。 体温还在流失,除了小孩子的朗读声,他慢慢听到了很多其他的声音。 “时黎知,你在哪儿?”是秦乌在叫他。 他鼻头一酸,从手臂中抬起头,朝着雾气深处回:“我在教堂门口,你穿过小路就能看见我了。” 秦乌跟丢他了,所以才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的,不是故意舍弃他的。 失落和空虚如有实质笼罩住他。 他努力撑着墙面起身,站起身的那刻,从未有过的痛觉从脚心一路痛到眉间。 比小美人鱼上岸走路还痛,他腹诽。 缓慢地走到迷雾入口,他站不稳栽倒,以为会碰到冰冷的地面,结果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第95章 熟悉的皂角香气扑了满怀,他猛地惊醒。 孩童朗诵的声音如退潮般消失,眼前是横过来的巨大梁柱。 不…不是梁柱横过来,而是他倒了。 坐起来,茫然地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入目是满身鲜血的中山装男人。 他中枪了有流这么多血?时黎知震惊。 这小子还能醒过来?中山装比时黎知还惊讶。 他可是在身上携带了青草香的病毒香水,闻了他身上香水陷入沉睡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时黎知醒过来。 这个治愈系居然已经发育完全了,他严重流露出狂热,时黎知被他炙热的目光烫了下。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站都没站稳,半跪着一把扯下他的面具! “!”中山装没想到身份会在这时被揭开。 现在要挡脸来不及了。 “奇虎。”时黎知丢掉面具,给了奇虎一巴掌。 气急了趴在地上咳了好半天,危莉就在奇虎后面按着这人的双手。 “老实点。”危莉尖利的指甲掐进奇虎的胳膊肉里。 他痛地咧嘴,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求饶地说好话:“我的好姐姐,你就松开我吧,秦队长也在这,我想跑也跑不掉啊。” “我管你,废话多。”危莉纹丝不动。 当时奇虎在车外对秦乌道肺腑之言,说传达上头的命令,合东基地会对秦乌的请求有求必应。 真想借用危莉的口头禅用用:“说的什么狗屁!” “没有半句真话。”时黎知咳完,眼角湿润绯红,像被欺负狠了一样,实际上他还能蓄力再给奇虎一巴掌。 然后危莉以为这是要灭口的意思,猝不及防勒住齐虎的脖子,他那双圆得像老虎的杏眼瞪得老大。 眼仁都往上翻了,眼看就要死了,时黎知赶紧拽住危莉的手。 “危莉姐!别杀他!” “啊?你刚没让我杀他吗?”危莉松手,奇虎已经晕过去了,烂泥似的瘫在地上。 好在还有气儿,就是看起来吓人。 “没有,把他弄进去吧。” 从奇虎身上摸到门的钥匙,时黎知几下开了锁,打开门。 没那么多讲究,危莉拎起奇虎的手将他一把扔了进去,摔在梆硬的木桌子上。 两人朝里一看,头皮均是一麻。 教堂里站满了穿着黑色校服的孩子,他们手上捧着金色蝴蝶。 沉默地面向门口,静静地等着两人开门进来。 “黎知,你头上的毛竖起来了哎。”危莉扭头,忍不住去按他的头。 “先出去吧,秦乌呢?”时黎知一背的虚汗,他深呼吸两轮才敢慢慢合上门。 “吱呀”的动静令人心理不适。 “在后面等我们。”危莉骄傲得不承认自己需要掩护。 踩着微弱的夜色离开,时黎知走在前面,听见后面危莉一声轻呼。 “哎!这破钉子。” 她裙子太短,被梁柱上冒出头的钉子勾了下,破皮流了点血,被她随意擦去。 “怎么手上这么多汗。”时黎知钻进小路,精准扑向秦乌,握住后者的手才发现湿漉漉的。 “不是汗。”秦乌离他远了点,又走回来靠近一点,任由时黎知拉着他的手研究。 “黑色的汗。”时黎知的脑子不好使了,他说完自己先笑了声,不明显的忧愁被他妥善藏好。 跟“秦欧”身上一样的黑水,时黎知给奇虎那一巴掌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沾了些。 本来以为是污渍,现在觉得像感染体身上的分泌物。 “秦乌,你要是有事,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时黎知扯住秦乌的手,像雾气中那样紧紧贴着他。 “嗯。”秦乌擦干净手心的黑水,没有新的再冒出来。 现在还没事,不用提前制造恐慌。 合东基地没再找过他们的麻烦,时黎知在安宁平和的暂住中生出了惶惶不安。 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好,危莉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时黎知跟她一块搬东西。 危黎抬个柜子都会大喘气,她之前一个人搬都没问题的。 距离危莉一人抬柜子的战绩只过去了半个月。 “没事吧,危莉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时黎知琢磨了一下,他自己慢慢挪也能搞定。 只是给大柜子从卧室换到客厅里去,距离不远。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危莉想说她能有个狗屎的事啊,话到嘴边憋住了。 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看见汪新,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狗屎有事我都没事。” 没事是假的,时黎知找方位的时候碰到了危莉的手,冰凉刺骨。 这次危莉再拒绝也没用了,时黎知重新钻进房里拿了个暖水袋出来放进她的怀里。 热气贴着身体,危莉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她抱着暖水袋,凑过来跟时黎知贴贴。 挪完柜子的第二天,危莉就发烧了。 秦乌联系了合东基地的医院,他上车陪同危莉去医院看病,剩下他跟汪新留在宿舍。 窗外高楼林立,水泥砖瓦堵死了时黎知的视线,他不用仰头就能看见造型奇特的长方体监狱。 又块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上头,使得那附近看起来更加阴暗。 时黎知忍不住打了个颤,摸索着在窗边的吊椅上坐下,他的目光长久地停在那块区域。 第96章 窗户大开着,能听见楼下有人经过嬉笑谈论的动静。 “你听说了吗?末日就要结束了,上头都说了。” “你从哪听来的谣言,保真吗?去年就传过了,今年还想骗我呢?” 先说话的那人被揍了一拳,“呸”了声自证清白。 “当然是真的,我可去你妈的,下手这么狠,奇老师放出来的消息,说等他们解决完了剩下的怪物,我们就解放了!” 奇老师,奇虎吗?时黎知脑子里同时冒出来两个人,一个奇律,一个奇虎。 姓氏都一样,也许是亲兄弟。 不过奇律已经被“秦欧”吞了,现在骨头都不剩了,那就是奇虎了。 剩下的怪物都在合东基地外,他们却费尽心思调人来抓秦乌。 察觉到两者之间微妙的联系,时黎知冒出来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测。 抿唇又把那个念头打散。 他双手交握搁在肚子上,指尖用力攥到泛白,眼中满是惊惧跟慌张。 是这样吗?秦乌难道是怪物吗?他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直到晚上秦乌回来,时黎知也没想通。 门打开,时黎知跟玄关处攥着门把手的秦乌对视。 对方眼眸深邃,像一汪深泉,里面埋藏了很多秘密,正等着时黎知亲自挖掘。 于是,时黎知从吊椅上起身,脚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秦乌,攀上他结实的肩膀,踮脚亲在他唇上。 秦乌没收敛力道,环住他脊背的手像是要将他揉进血肉里。 吻也很重,唇舌交缠,又刚好控制在不至于破皮的界限。 分开好半天,时黎知才堪堪喘匀气,他靠在秦乌怀里,控制不住地哽咽: “你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第五十七章 离别 “没事,不要哭。”秦乌弯着腰将时黎知轻轻拢在怀里。 他的手在时黎知的后背上轻拍。 作为一个感染者,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感染者的表现,不然时黎知也不会这么久才发现。 “你会…死吗?”时黎知害怕问出那个字。 在江平做的梦里,他见到了因为感染死去的父母。 病毒让他们的身体变得奇怪恐怖,可是他们从始至终都带着笑目送时黎知离开。 他的父母因为感染去世了,他不想再失去秦乌。 眼泪根本止不住,他本来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秦乌怎么都哄不好,也看得揪心,只能不停地安慰他,亲他的眼角。 晚饭两人没出去吃,时黎知什么也吃不下,他肿着眼睛坐在桌前沉默地吃橙子。 这是末日后合东基地培养得产量最大、品质最好的水果。 “想不想出去走走?”秦乌担忧他的精神状况,皱着眉轻轻拉过时黎知的手替他擦干净上面的橙子水。 时黎知摇头,思考再三,他顺着拉扯的力道靠过来。 将自己送进秦乌怀里。 额头抵着秦乌的胸口来回蹭了一轮。 秦乌坐在地上,比时黎知矮一头,但他要钻进秦乌怀里,就从沙发上一整个摔了下来。 腰被人稳稳掐住,两只手握住纤瘦的腰还能有余下的。 这个拥抱与平时不一样,时黎知环住秦乌的脖颈,亲近又贪恋地亲了下他的锁骨。 两人贴的很近,时黎知一下子感受到秦乌的呼吸变重了,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你感染我吧。”时黎知像扒着浮木的溺水之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绝望。 想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结果一整天都没能做到。 他满脑子都是,大不了一起感染算了,奇虎不是说他是个治愈者吗? 那他感染了肯定能自救吧,如果他没死,那秦乌也就不用死了。 “嗯,不感染你。”秦乌动作温柔又蛮横地将时黎知打横抱起放在卧室的床上。 关上窗,指尖在窗户上停留了一会儿。 “外面冷,去浴室,你可以吗?” 这听起来是个问句,但时黎知被他的动作惊到,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带进浴室。 淋浴头喷出的水温度正好,撒在时黎知身上,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秦乌用滚烫的手帮他脱掉了所有衣物。 “我帮你,不会太久,放心。” 第二天记忆复苏后也只记得这一句了。 秦乌没让他咬自己的嘴唇,后半程他全是咬着秦乌的手腕度过的。 舍不得下狠嘴,自然也忍不住声,这对两人来说都是缓慢的折磨,秦乌也没舍得再继续折腾他。 洗完出来,时黎知裹紧被子,他连翻个身都做不到,身边的位置还是温热的,证明秦乌刚起来没多久。 浑身上下酸得要命,后尤其是腿根和后腰,时黎知略显疲惫地撩眼。 掀开被子举起手,借着窗外明亮的日光细致地看手臂中凸起的青色血管。 皮肤莹润透亮,血管也没有任何要变黑的迹象,他跟秦乌发生了关系,但他没有被感染。 找不到秦乌被感染的原因,时黎知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迷,他望向窗外。 低矮的灌木丛如今已经死绝了,剩下一些高大的树木半死不活地立着。 它们固定不住水土,雾霾又加重了,空气变得浑浊不堪,只能看见近处的景物,再远一些的时黎知便看不清晰了。 第97章 “醒了?”秦乌敲了两下门,端着两碗白粥进来,旁边还有一碟子小菜。 “嗯,刚醒。”时黎知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耳尖悄悄泛红,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这回好多了。 “有甜的粥吗?”虽然他不爱吃甜的,但是甜米粥他还挺喜欢的。 “有,我去拿糖。”秦乌说着,放好粥准备又出去。 “那算了,你别折腾了,就这样吃 吧。”小菜也能凑合一下。 他现在就希望秦乌待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 慢吞吞吃完粥,时黎知拽过秦乌的手看了看。 他的血管也没什么问题,透着自然的青色。 “我的感染跟他们不一样。”秦乌抱住时黎知,后者身体下意识一颤,“我什么都不会做,放心。”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做我也不会拦着你。”本来就是合法男朋友。 就是这个话题,被拉到明面上来说就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听我说。”秦乌突然变得比时黎知更粘人,他维持着抱住时黎知的姿势不肯松开。 “我听着呢,你也躺下吧。”时黎知稍微挪动一下,努力掀开另一边的被子。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秦乌翻身躺在时黎知身边,他的语气就像在交代后事。 “合东基地没有治愈者,金色蝴蝶所有的成员都被感染了” “他们用从怪物身体里的提取物做研究,研发出来的针剂注射到了每一位成员身体里。” “我在三年以前就被感染了,我没有异能,致使大楼倒塌是因为我的身体产生了异变。” 这种异变秦乌自己也把握不住,所以需要商医生的外力协助。 其他异能者不需要在使用异能后去找商医生检查,只有秦乌需要。 “危莉被感染了,汪新把她接回来了,不要让合东基地给她注射针剂。” “柳山要沦陷了,商医生跟曲医生在地下研究所藏着,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秘密。” “人类与怪物不可能和平共处。” 其他的还说了很多,时黎知全部记在了心里。 人类与怪物永远是对立的,所以秦乌不会再跟长方体大楼内的“秦欧”对话,“秦欧”已经死了。 秦乌也会变成那样吗?时黎知放在被子中的手执着地握紧秦乌的手。 他想多看看秦乌,可是眼皮越来越重,他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梦里也睡不安稳,他的眉头紧蹙,短短的指甲陷进秦乌的掌心。 时间要到了,秦乌又躺了一会儿,凑近亲了下时黎知的额头,再舍不得也得走了。 他的期限要到了,不能让时黎知看见他变成怪物的样子。 收拾好碗筷离开,他没带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将不多的换洗衣服留在了这里。 站在床边最后看了时黎知十分钟,算作告别,也许不久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吧。 用另一种方式。 晚上时黎知醒来,下意识摸摸身边的位置,是冷的,他在黑暗中凝望天花板。 窗外有一到夜晚就打开的路灯,他在极致的寂静中坐起身,摸过床边叠好的衣服换上。 去隔壁找汪新,门敲三下后打开。 “进。”汪新让出位置,时黎知点点头。 床上躺着浑身烧得通红的危莉。 手背上扎着退烧针,吊瓶里的液体一点点减少,她的烧一点没退。 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汪新眼下的青黑是这两天熬出来的,尽管如此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注意力依旧很集中。 只要危莉出声,他就会用最快速度到她身边。 “汪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当初,池雅是怎么救你的?”时黎知帮着拿来物理降温的酒精。 汪新仔细妥当地给危莉擦身体,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个字:“血。” “放血吗?”时黎知在屋内转了一圈,在外面的茶几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水果刀。 “要让她喝下去,还是滴在伤口上?” 他用刀锋在手臂上肉多的地方比划了一下,眸中黯淡无光。 “涂。”汪新挡住时黎知割下去的刀锋。 “我是治愈者。”时黎知没抬头,“应该,从池雅那里继承来的吧。” 如果他没有,那就是奇虎说谎了,如果他有,那他们就赚了一条命。 “队长。”汪新今天说的所有字都快抵上他半年的话了。 “他走了,之后会再见的。”时黎知不知道要放多少,索性割了一大条口子。 鲜血立刻涌出,他抽了几张纸压在伤口周边:“拿个碗来接着,先放点试试。” 接了小半碗,后面的时黎知没再看,等着汪新操作。 不到半个小时,危莉的烧明显退了下去,汪新又量了一次体温,37.6,还有点低烧,再等一晚上也没问题了。 “谢。”汪新放好体温计,转身朝时黎知用力鞠了一躬。 “没事。”时黎知笑不出来,他的情绪很低落,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暂时压制在了可控的范围内,他叹了口气。 “我们得去找金色蝴蝶。” 等不到那帮人来找他们了,秦乌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明天。”汪新拍拍时黎知的肩膀。 第98章 这是他唯一会的安慰方式。 “没问题,你的通讯器能借我一下吗?我去联系柳山基地。” 通讯器对面久久没有回应,时黎知握着通讯器站在窗边吹冷风。 这会让他的大脑更清明。 第一个拨过去的接通的是柳山的信息部,对面没有回应,换下一个。 医疗部,没有回应, 心理室,没有回应, 图书馆,没有回应…… 是的,柳山基地,被人类攻陷了。 第五十八章 物是人非 基地的联系不上,但是能联到雷容铭的通讯器。 对面轰隆声不绝于耳,雷容铭在爆炸间隙对时黎知大声喊:“hello!咋啦!想我了吗?!” “不要回柳山基地。”时黎知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三遍对面才听清。 “你们现在在哪?!”雷容铭一头雾水地放电。 以他为圆心、半径五米内的怪物全被雷电击中。 没死的还顽强的爬起来,瘸着焦黑的腿朝雷容铭晃过来。 被雷容铭一棍抡飞头,这回彻底死掉。 “在合东。”时黎知提醒他,“不要走正门来。” “没问题!”雷容铭暗骂一句该死,他的头发又焦了,滑稽地朝天竖着。 合东基地啊,这回事大了,他收好通讯器,没再遛怪物,三两下解决。 翻上一辆路边借用的摩托车朝合东市的方向去。 能让时黎知联系他,多半是老大出事了。 加入特战队之前,好像有签一份保密协议,更深层的消息他不知道。 但是那份协议很多条都在强调不要打听队长的秘密,队员之间要确认百分百信任。 他们不会互相背叛,强调的次数太多,雷容铭就起了疑心。 但是他脑子不好使,只知道老大身上好像揣了个大秘密,具体是啥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出事了多半是那个秘密造成的。 那时黎知咋整,他不是成寡夫了?! 要是让时黎知听见这话,伤心都要先往边上放放,先打开雷容铭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黎明前最黑暗,风平浪静半个月,合东开始有所行动。 基地派出大量作战队,昼夜轮班地清理城区的怪物。 时黎知爬楼梯上了宿舍区的天台,每天都能在暮色降临时看见好几队背着枪的作战队从外回来。 他们神情肃穆,胸前别着金色蝴蝶。 也有不愿意去的,时黎知看见他们被拷住手带去了长方体大楼内,不出一天,他们就会成为里面怪物的食物。 如此反复半个月,大门不再打开。 厚厚的水泥围墙上缠上了数目可观的丝线。 上面通了电,夜晚透过窗户能看见丝线上冒出晶亮的银光。 合东基地封锁了内部,雷容铭还没有传来消息,通讯器没有回应。 “雷容铭进不来了,我去找机会接触奇虎。” 危莉误打误撞痊愈了,时不时咳嗽两声,不再是病恹恹的样子了。 “你去找奇虎,我去教室把那群孩子揪出来问问。”危莉活动两下拳脚。 一身骨头嘎巴作响,听得人牙酸。 合东基地的食堂一到中午便会涌进来很多人。 没人搞特殊,所有人吃饭都得来食堂,除了被暂时看管的人员和上头领导。 在基地成员守则上看见这条规定的时候时黎知还在心里吐槽过。 上层领导除外,这还不叫搞特殊吗? 打了饭,端走盘子选了个视野良好的角落坐着。 碗里的饭没吃两口,时黎知隐晦地扫过食堂所有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动,时黎知听见很多抱怨。 “你说上头想干什么?不是听说江平基地都被一锅端了吗?还整这种内部封锁干啥?”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了,上头哎爱怎么做怎么做呗,之前不也是,不声不响地就封锁了基地。” “外面多少兄弟没回来,子弹也不给,食物也不给,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三个月,一百二十个人,最后回来就剩十来个人了。” 先抱怨的人叹了口气,将餐盘重重地搁在时黎知边上那张桌子上,借此发泄他的气愤。 没一会儿又泄了气:“算了,我们有什么资格抱怨呢,现在还能吃上饭不也多亏了合东基地。” “我不这么觉得,我们能吃上饭明明是秦队长的功劳。”坐他对面的人放下筷子,黝黑的手抹了把脸。 “你当建造基地不要钱?大把的钱流水一样花出去,没个几千万怎么可能下得来,病毒刚萌芽的时候是秦队长一力主张建造救援基地,不然我们早被怪物吃得渣都不剩了!” 又是一段时黎知没听过的事,他装作认真吃饭,又一次真切认识到了秦乌在合东人心中的崇高低位。 “那又怎么样呢!愿意跟随他的人都死了!你没看见吗?我就想好好活着不行吗?” 他们说着说着吵起来,对面那人直接摔了盘子。 皮肤很黑的男人也站起来揪住他的领子: “你再胡说一句我现在就打死你!一条贱命,活不下去就死,谁管你!” “哎!别打架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就是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解释的,哥们儿,没必要。” 第99章 旁边人赶忙上来拉架,好在黑皮男人也没有真的要打起来的意思,被拉开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没再说话。 “不就说两句秦队长吗?现在管我们的可是奇老师,跟他秦乌可半点关系没有……” 话没说完他脸上挨了狠狠一拳。 旁边的人尽力了,这人还要自己去触别人的霉头。 拉架的人里也有爱戴秦队长的,听了他的话也不乐意,虽然没上手,但也没再拉架。 任由事态发展。 “你好好等着吧,看看是秦队长愿意管你还是你的奇老师管你。” 怕被波及到,时黎知端着盘子从旁边的缝隙离开了。 没等到他想找的人,八卦倒是听了一个。 合东基地抓走了闹得厉害的秦乌的拥护者,安分些的倒是没为难,估计也有人手不够的原因在。 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合东基地的作战队人数虽然很可观,但是其中异能者并不多。 大部分都是靠出色的体能和团队配合来击杀怪物。 伤亡人数很多,时黎知在天台观望,受伤的人跟四肢健全的人几乎是对半开。 这番清理怪物的大动作倒像是合东基地在有意地减少基地内的人数。 从食堂出来,时黎知去了趟上一次来合东时经过的街道。 现在才下午两点,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摆摊的人更多了。 “小哥,要来看看酥糖吗?自家做的,保证好吃。” 路边摆摊的阿婆瞧着个小帅哥在她摊子边站半天,象征性吆喝一嘴。 “不了,谢谢阿婆。”时黎知礼貌笑笑,走出两步又倒回来,指着靛蓝色麻布上的麦芽糖,“这个怎么卖?” “一百一斤。”阿婆身竖起根手指,眼角堆叠的皱纹显得市侩。 “拿一斤吧。”时黎知付钱很果断,阿婆的笑意越发真诚。 接过拿牛皮纸仔细包装好的麦芽糖,时黎知穿过后头想拉住他买东西的人群。 走到入场处的牌子,远远地看见牌子缺了一块。 “晚七点全场关闭!!!”,后面的三个感叹号没了。 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想找的那个络腮胡大汉。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离牌子最近的地方,面前摆着花纹精美的陀螺,数量少了几个,应该是卖出去了。 “叔,好久不见。”时黎知提着麦芽糖过去,蹲在大汉面前,轻手轻脚地将麦芽糖放在他摊子上。 “你谁?”络腮胡大汉嘟囔着抬头,他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浓密胡子下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不记得也没关系,上次我是跟着刘哥经过了您的摊子,当时就被这些陀螺吸引住了。” “嗯?”络腮胡大汉来了点精神,挺直了腰杆,“这些可都是我花了大功夫做的,花了我一年半,只卖五百居然还有小孩嫌贵。” 话中全是为自己的手艺感到不值,话锋一转,他“嘿”了一声,凑近了点: “小孩,你说上回没钱买,那你这回有钱没?” 时黎知诚实摇头:“没有。” 大汉:“切!那你说个鸡毛。” “但这些麦芽糖是送给你吃的。”时黎知点点摊位上的牛皮纸包装袋。 “也行,我好久没吃糖了。”大汉当场拆开,拎了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嚼吧。 剩下的全部收进脏兮兮的军绿大衣口袋中:“说吧,小孩,你想问什么,我心情不错,准你随便问。” “唔。”时黎知乖巧地蹲在地上,远点的摊主有好奇往这边看的,他全都不在意,“跟您关系好的刘哥,您能联系上他吗?” 络腮胡大汉咀嚼的动作顿了下,嘴里的糖仿佛一下子没了甜味,他艰难咽下。 “哈哈”笑了两声,重重地拍拍时黎知的肩膀,看见后者蹲不住才收回手。 他说:“你来晚了,他前天死了,尸体在墙外头。” 刘兵被派出去清理怪物了,没能好运气地活着回来。 “好吧。”时黎知欲言又止,那就没办法了,他本想问些关于合东的事情。 现在要落空了。 “小孩,你要问些什么?”络腮胡忖度一番。 搔了两把胡子,喉咙里像卡了老痰,吐字很不清晰。 “我想……”时黎知瞬间警惕,络腮胡看见他的表情,看笑话一般笑出声。 “防备我?我要真想弄你,你这会儿早没喽。” “我想问,金色蝴蝶的事。”时黎知减小音量,唇边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再听给你耳朵剁了喂狗。”络腮胡捡起摊子上‘名贵’的陀螺精准砸中不远处偷听的摊贩。 第五十九章 腹背受敌 那人被砸了额头,吃痛缩回脑袋,白得了个陀螺。 “我跟你说。”络腮胡说他能回答还真不是胡诌,“那扑棱蛾子里没一个好东西。” “什么人可以跟怪物同体,简直是放他娘的狗屁,” “所有的异能人都变成了怪物,治愈系是一个也不留,他们想自杀就直讲嘛,何必拉上我们这些普通人嘞。” 语速快了,络腮胡连家乡话都飚出来了,时黎知能听明白,就没打断。 络腮胡该是很久都没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此时话匣子一打开,长期积压在心里的秘密全部一股脑吐了出来。 第100章 “什么?”时黎知太过震惊,他怔在了原地,脑中警铃大作。 “瞧见没,那个铁盒子。”络腮胡抬手虚指远处矗立的长方体楼房。 “都在里头了,我也差点去了那里。” 他卷起脏兮兮的军绿色袖子,露出手腕上深深的刀割痕迹。 深可见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伤痕处的皮肉已经长合了,但是裂口依然可怖地盘踞在他手腕上。 “我的左手,可以召雨云,他们发现啦,我就把它切了。” “切了就好了,切了就能活了。” 说到最恐怖的部分时,络腮胡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又恢复成麻木的平静的模样。 那道深深的刀口时黎知在两个人身上见过,还有一位是…曲医生。 曲医生脖子上的刀口也很深,刀子很钝,好像割了很多刀。 刚进柳山基地的时候曲医生就跟他提起过。 柳山基地有一位治愈者,不过也等于没有。 想来那个唯一的治愈者就是曲医生了,他已经失去了治愈能力。 真正混乱的时候,有没有治愈者都一样。 柳山基地周边的怪物早就在鲁书记的命令和秦乌的带领下清理干净。 出事那天,夜里两点,停车场传来异动。 机械电子音不停地响起:“欢迎回到基地。” 巡逻到停车场附近的队员听见,警惕地过去查看,惊恐地发现地下停车场涌进来一堆形态各异的怪物。 它们兴奋地在停车场游荡,大力推翻车子,扎破轮胎,就像有意识进行这些行为一样。 看见活动的人类,它们停下手上的动作,疯狂地攻击人类。 两个队员开枪迎击,没想到子弹对他们作用不大,等他们反应过来,熟悉的两颗头已经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群怪物知道,脑袋也是人类的弱点。 大批怪物涌入柳山基地,从内击溃了柳山基地。 图书馆的管理员阿姨笑着直面怪物,为其他人争取了逃离的时间,她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许灵魂回到了她向往的江南故乡。 鲁书记不在朱红色大楼内部,商行知出来时封锁了大楼,钥匙交给了苏辞安。 他骗苏辞安自己要去找曲医生,等到地下研究所的大门关闭,轻苏辞安清点避难所人员的时候才发现商行知不在里面。 当时就红了眼睛要往研究所外冲。 但是研究所大门紧急关闭后,就只有一次打开的机会,他现在打开了,其他人必死无疑。 到时候商行知肯定会生气,苏辞安阴沉着脸,从避难的人群中拎出曲医生: “他说去找你了,你看见他没有?” 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像在说,曲医生要是敢说没看见,苏辞安下一秒就会杀了他。 人群惊慌失措地朝另一边挤,人们都很害怕苏辞安失控。 哪怕知道三个队伍的队长,就苏辞安最喜欢笑,但他们对秦乌的害怕反而更轻一些。 c队的队长前段时间请辞了,后面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基地,听说是精神出了问题,不想活了。 现在除了苏辞安,他们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谁都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劝他。 “看见了,他抱走了医疗室的那个孩子。” 曲医生神色淡定,他对商行知的离开并不意外。 “你与他相处这么久,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吗?” 从合东基地治疗回来以后,商行知的状态就不太对。 隔三差五来医疗部做检查,但每次检查结果都显示很正常。 “他不再抗拒吃肉,你没察觉吗?” 曲医生被拎着衣领,身高差距很大,他被迫踮着脚,声音很小。 但看苏辞安难看的神色,感觉他才是那个被威胁的人。 是的,商行知以前当幼师的时候被无理取闹的家长硬逼着吃过肉,后面产生了心理创伤,对所有的肉都反胃。 苏辞安与他一起吃过很多顿饭,对他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 偏偏这两个月,商行知的习惯变了,苏辞安不断安慰自己,人的习惯都是会变的。 现在这个谎言被曲医生戳破了。 “他前天发烧了,白天在我这吊了一天水也没退烧。” 曲医生说太多话,嗓子难受,偏头咳了两声才继续:“跟那个孩子的情况一样,他说自己应该是感染了,与其在这里揪着我不放,不如想想如何解决外面的怪物。” 医疗部里的小房间门都很厚实,就是为了控制住感染的人类,商行知要是躲在里面,怪物一时半会也破不了门。 不过他没有储存零食的习惯,医疗部里吃的东西很少。 还剩下上回时黎知拿来的压缩饼干和危莉粗心大意落下的巧克力和汽水。 怎么解决?苏辞安松开手,颓丧地在墙边的角落坐了一晚上,一句话没说。 所有的通讯器都坏了,周围可能被放了屏蔽器。 以前同商行知闲聊的时候,他说过。 如果周围有高等学校在考试,学校外就会开来很多辆装载着屏蔽器的车。 屏蔽器一打开,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会没有网络。 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上头配备的通讯器不论联系哪里,话筒中都是嘈杂的“滋滋”声。 研究室内的博士和学员在巨大的实验室内间忙活了一晚上。 第101章 在所有人都疲累不堪的时候出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样东西。 “这是实验室之前研究出来的炸弹,还没有实验过威力。” 老博士挺直了背,一手背着,严肃而端庄地揭开“炸弹”上盖着的红布。 铁盘子上是一个白色的圆饼状的玩意。 确实没在仓库见到过,苏辞安冷眼看着博士将圆饼炸弹拿在手上。 他翻转到底部,底部黑黢黢的,中心是个凸出来的红色按钮。 “这里是触发键,可以在按完以后将它扔出去,但是这个办法百分百会伤到自己。”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正确的办法是将它放在地上,只要有怪物踩中,方圆五十米内都是爆炸范围。” “不过,具体能产生多大的威力,我们还没有实验过,这句话我一开始就说了。” 如果不是柳山基地突然陷入困境,他也不会搬出来这个玩意。 “从哪儿出去?”苏辞安摇晃着站起身。 他满脸的颓废,让博士觉得他根本就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过。 这副样子看着像是做好准备跟怪物同归于尽去的。 “一切伤亡,研究室概不负责。” 博士最后强调。 “知道了。”苏辞安不耐烦地伸手,“给我,从哪儿出去?” 大门开不了,难不成让他再开个洞爬出去? “跟我来。”博士不再强求,他转身,最后几根黑发也白了个彻底。 “秦队长很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他带人在研究室后头开了个小门,你就从那儿出去吧。” 小门在天花板上,博士扭头看着实验室里洒落一地的实验文件。 这是他们这些天来赶制炸弹而搁置的基因研究结果。 研究速度赶不上变异速度。 初代解毒剂刚诞生,还没来得及找人实验,拥有意识的怪物便出现了。 这些药剂失去了作用,他们对重新开始的研究一筹莫展。 秦队长,又是秦队长,苏辞安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我走了,等我回来再开门。”苏辞安才懒得管实验室为什么乱。 他抓住天花板上打开的门的边缘,借着臂力迅捷地翻身上去,钻进门内消失不见。 怀里揣着实验室能拿出来的十几个新型炸弹。 炸不死那些恶心的东西他也跟着死了算了。 出口在朱红色大楼的后门处,苏辞安灰头土脸地钻出去时,周围安静地可怕。 怪物还没扫荡到这片区域。 也行,第一个炸弹就埋在这儿了,等他把怪物全赶过来炸死。 医疗部外面围了密密麻麻一圈怪物,如果商行知现在还有力气出去的话,他就会看见这恐怖的景象。 它们盘踞在医疗部周围,但并不攻击里面的人。 连喘息声都小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在等待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苏辞安去了趟仓库,拿了两把枪和一包子弹出来。 越靠近医疗部,鼻腔里充斥着的腐臭味越明显。 待看见医疗部现在的情况,他头皮发麻,找了个掩体躲着,试着联系医疗部。 那头没有任何反应,通讯器里“滋滋”的电流杂音貌似吸引到了听力好的怪物。 占据了屋顶的怪物摇着巨大而丑陋的尾巴,睁开变异得占满半张脸的眼睛看向他躲藏的方位。 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低吼。 第六十章 疯子 方圆五十米的爆破范围,苏辞安心算,从他脚下这块地到医疗部,差不多五十米。 如果他在这边弄出动静,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医疗部,几率有点小,但是值得试试。 烧得昏昏沉沉,商行知在意识模糊中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桌上的水杯被震落在地,玻璃碎片从他腿边擦过,割伤了皮肉。 里面流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黑色浓稠的不知名液体。 前天他在整理苏辞安送来的新鲜玫瑰花时,拇指被花刺扎了下。 黑色液体流下来,他才惊慌地发觉自己貌似是感染了。 可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他很健康。 但是,健康的人,又怎么会流出黑色的血液呢? 在查出感染的第三天,柳山基地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这让商行知不得不怀疑有人在暗中操控。 通讯部在很久之前便收不到其他基地的消息了。 若是有人逐个击破救援基地,他们根本无从得知消息,也许柳山就是最后一个沦陷的基地。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希望研究室里的避难者能够等到秦乌的救援。 尤其是苏辞安,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苏辞安的表白…… “商行知,你死也要跟我死在一块!” 医疗部的门被人暴力破坏,商行知怀里抱着同样高烧不退的孩子,眼尾泛红,惊诧地看着门口那人熟悉的身影。 同一时刻,合东基地内,作战队开始大范围搜索柳山特战队的人。 在他们开始行动之前,时黎知跟危莉他们两个便提前躲了起来。 合东基地虽然大,躲藏的地方很多,但他们毕竟是外地人。 所以时黎知赌了一把,带着他们俩去了铁灰色的长方体大楼内。 搜查的人员里有秦乌的追随者,路上其实看见了他们几个,但是偏开脸就当没发现。 第102章 合东基地短期内的剧变,出去后再没回来的兄弟,还有被感染后也得不到救援的伤员们。 让他们心生疑惑,也不敢再对合东全心全意地卖力了。 钻进大门内,所有的光源全部消失。 时黎知在黑暗中适应了好半天,等能看清点路后才慢慢往前走。 危莉在周围摸索了半天,她小声抱怨:“这里比学校好多了。” “我前天去看了,那都是一群死孩子,谁家的孩子不哭不闹,不说话还不吃饭的?” 不哭不闹还能解释,不吃饭的,除非他们已经变成了怪物。 怪物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就能活着。 “多说无益,我们保存体力,往前走吧。”时黎知的脑中很混乱。 他用力地蹭了蹭脸颊,把眼眶中的泪意蹭没了。 现在不是哭丧的时候。 上次他跟秦乌在这里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头,他们要尽快走到尽头去。 不然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在这条单向通道里,那还不是一捉一个准。 先躲进有“秦欧”的那个房间里,“秦欧”不会伤害他们。 在房间内其他的怪物身上,时黎知也没感受到恶意。 “行,走。”危莉也不废话。 几个人沉默地埋头前进。 躲进房间时时黎知腿都走软了,他关上门,锁好锁扣,脊背贴着门板滑到地面上大口喘气。 呼吸间都是怪物身上的腐臭味他也不在乎。 粗壮的栏杆挡住了怪物,他们在牢笼中起身,睁着大大的绿眼睛缓慢地移动到栏杆边盯着时黎知看。 还有的在危莉,只有汪新没有吸引怪物的视线。 这些怪物比上回看到的时候变异程度更深了。 裸露的皮肤上覆盖了一层胶质的透明薄膜,在亮白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好似马上就会蜕皮一般。 休息了一会儿,时黎知在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之前用完后塞进兜里的水果刀。 “黎知,你干啥?”危莉吓了一跳,她看见时黎知拔出水果刀要割自己的手。 瓷白的手臂上还有没好全的疤痕。 “没事的,我只是确认一下。”时黎知目光柔和地看向牢笼中紧盯着他的怪物。 一个长相已经不像人的人类。 他果断地割开一条伤口,大胆地将手伸进牢笼内。 怪物小声吼叫,反而后退了一步,过了一会儿它又凑过来看不断从时黎明手臂上滑落的鲜血。 危莉走过来狠狠盯着怪物,拔出腰间的枪对准怪物,怪物朝她嘶吼两声,倒是没有再后退。 借此机会,时黎知用刀锋沾了还温热的鲜血,抹在怪物身上。 汪新眼神微动,他抱住精神紧绷的危莉,无声地安抚她。 等血液自动干涸,时黎知收回了手,大部分血液都被他涂在了怪物身上。 现在的怪物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有种诡异的滑稽。 很快,神奇的一幕出现,怪物身上亮晶晶的皮真的蜕了下来,碎屑一般掉落在牢笼内。 它更像个人了,除了不会说话,眼睛是不似常人的深绿色。 “啊…啊。”怪物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冲时黎知比划两下。 没人能看懂它在表达什么,那怪物见他们不明白,面朝走廊深处站立。 其他牢笼里的怪物也跟着转了方向。 房间深处有东西。 不是“秦欧”吗?时黎知捂住痛到麻木的手臂,朝漆黑的走廊深处看去。 灯是上次“秦欧”弄坏的,合东基地一直没让人修。 不过,综合考虑,时黎知觉得他们应该是不敢来修。 长方体大楼内可怕的可不止是怪物,还有令人发毛的诡异布局。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设计。 “黎知,要去深处吗?”危莉比时黎知还积极,看起来是在问他要不要去,实际上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了。 汪新寸步不离地跟在危莉身后,无时无刻都像个为孩子操心的老父亲。 “汪新,你跟危莉姐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 时黎知深呼吸两口气才跟着他们往前走。 不是害怕,纯粹是路途太长,对他的体力很不友好。 “嗯。”汪新不自觉摸向长匕首,目光定在危莉身上,“孤儿院。” 他们从孤儿院就在一起了,后面汪新被人领养,那户人拿了国家补偿金后对汪新不闻不问。 过两年又把汪新送回了孤儿院,他身上穿的还是被两年前被接走时买回来的新衣服。 现在已经破旧不堪,袖子裤脚都短了一大截。 大冬天的,十来岁的小孩手脚冻得通红。 有个护工不忍心,拣了些孩子穿不了的旧衣服给他做了两件“新衣”。 那是危莉的妈妈。 不过在危莉五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后面危莉也被迫住在了孤儿院。 两人从小相依为命长大,谁也离不开谁。 刀柄上的栀子花是危莉刻了两个月才刻好的,匕首换过很多次,但汪新从没换过刀柄。 “里面好臭。”危莉放慢了速度,前面没有灯。 景物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晰,时黎知惊叹于,这条走廊很长,边上的牢笼居然都是满的。 越往里,对怪物的束缚也越多。 第103章 现在这一截,怪物的手腕上扣上了锁链,将它们牢牢固定在水泥砖墙上。 但怪物的头依然倔强地面向更里面。 气味越来越重,他们三个仿佛在几年没清理过的下水道里行走。 潮湿的空气浸湿了他们的衣服,走着走着,危莉也不说话了。 时黎知只能看清她两条长长的马尾在摆动。 身后距离很远的大门被暴力破开,倒塌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他们人呢?”奇虎阴沉着脸,说话时露出两颗小虎牙,这种时刻他都没忘记微笑。 但身后没一个人觉得他脾气好。 先头放过了几人的队员被奇虎抓住领子,小腿以诡异的弧度后翻着。 他被人打断了小腿,又被拖来这里问罪,此刻气息虚弱,死咬着牙说:“不知道!” “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奇虎松手,任由他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费力地咳出血块,眼神迷离,意识涣散。 “秦乌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奇虎勾唇笑,轻蔑地俯视他,像嗜血的恶魔。 “他早几百年前就不是个人了,他是怪物!你们居然会信一个怪物的话。” 慢悠悠的语气活像给人凌迟,身后被叫来的人脸色也都不好看,忍着心头的恐惧站在原地没动。 “难道。”奇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纡尊降贵地弯腰,“你也是怪物吗?” “我…不是。”队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挣扎着想爬起来。 手脚无力地扑腾两下,又无力地摔了回去,他眼神空茫,已经是濒死之际。 还顽强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重复: “秦队长…不是…怪物,秦队长是…人,秦队长不是…怪物……” 几句话来回嘟囔,成功惹怒了奇虎,他狞笑,将他一脚踢到墙边,看着他又吐出口血。 血糊了一地,现在墙也脏了。 奇虎轻啧了声:“真可惜,鞋脏了。” 埋怨完又警告后面的人: “你们看到了,跟着秦乌,就是这个下场。” 杀了那么多只鸡,这些猴也该懂事了。 奇虎享受他们恐惧的神情,赞叹地拍拍手,闭着眼感受了一番,强大的预知能力告诉他。 那几只小老鼠就在房间最深处,他正想来一场瓮中捉鳖。 第六十一章 不原谅 怪物们躁动起来,朝着时黎知身后低吼,声音里含着巨大的恨意。 成百上千只怪物一齐出声,时黎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 身后很遥远的地方闪着亮光,那是他们出发的位置。 具体情况看不清,但时黎知从刚才门倒塌的声音响起时,就知道有人追来了。 “快走吧,往前跑。”时黎知是里面最跑不动的人,危莉他们为了照顾他还放慢了速度。 “你们去前面,看见了泥巴一样的怪物不要攻击它,它不会攻击我们。” 时黎知语速很快,尽量说得更清晰。 很快,走廊中就剩他一个人了。 凌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时黎知的耳边回响。 他跑不动了,只能寄希望于后面的人没有那么快追上来。 可惜,希望落空了,后面的人脚程很快。 撑着膝盖休息的几分钟内,他能清晰地听见追兵的脚步声愈发地大。 与他之间的距离在快速缩短。 “追那么快,用飞的啊。”时黎知撑着膝盖小声嘟囔。 擦去满头大汗,他四处张望一番,目光定格在一个异化很严重的怪物身上。 它的身体已经快要看不出人类的模样了,涨大了两三倍,漆黑庞大的身躯缩在铁栏杆边上。 “你们吃人吗?”时黎知从池雅那儿继承了治愈异能。 只要不是被怪物完全吃掉,防止自身感染是完全没问题的。 等待怪物回答他的问题挺荒谬的,时黎知问的那只压根没看他。 但也没阻止他爬进牢笼里躲在它身后。 腐臭味很重,与怪物挨得近了看得更清楚。 它的手脚融化掉了,变成了如“秦欧”一般的烂泥。 不难想象,假以时日,等它完全融化,它就会变成下一个“秦欧”。 追来的人急匆匆的路过了走廊,没发现怪物牢笼里还躲藏了一个人。 有怪物开始撞门,悲切大声地朝他们嘶吼,栏杆被撞得“乒乓”作响。 总觉得下一秒它们就会破门而出。 “真是晦气,奇老师,我们快走吧!” 队伍中的一人躲开怪物伸出来的手,满脸嫌恶,他显然是拥有一小部分知情权的人。 谄媚地紧跟在奇虎身旁:“这些异能者最后要怎么处理啊,柳山基地的差不多都死了,等秦乌一帮人也死了,这些怪物就没用了吧?” 既然没用了,到时候还是一把火烧掉为好,不然留在这栋楼里,总是惹得他心慌意乱。 生怕哪天又出事。 “再说吧。”奇虎眼底的不耐烦被掩饰得很好。 余光瞥见身后的牢笼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脚步顿了下,抬手示意身后的作战队也停下,时黎知心口一紧。 他现在躲藏的位置不算隐秘,不过是借用了一行人的视角盲区。 第104章 如果他们走近点就能清晰无比地跟他来个脸对脸。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去看看那间,我好像…看见一只小老鼠躲在里面呢。”奇虎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大。 糟了,时黎知蹲在怪物后面,努力想着要从哪个方向逃跑,硬刚的话完全没有胜算。 靠近的队员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掏出枪,一步步逼近。 “里面是谁?识相的自己出来!” 是时黎知,他动作极小的脱掉棉衣外套放在脚边,身体蹲着朝着与队员相反的方向。 试试看,要是逃不出去他也无能为力了。 脚步还没来得及动,一股剧烈的腥臭味兜头盖脸地笼罩了他。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他捂住口鼻,减少呼吸的次数。 “奇老师,是件衣服。”队员不敢太靠近牢笼。 里头的怪物正死死地盯着他,喉咙深处正发出警告的低鸣。 踮脚朝里头看了眼,什么人都没有。 地上那件衣服还是脏兮兮的,估计是之前投喂给他们的食物穿的。 “行了,走吧。”奇虎遗憾地摊手。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很可惜里面没人躲着。 确认他们走远了,时黎知才费劲地从怪物的身体中爬出来。 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不忘捂住嘴防止声音太大。 那头的危莉跟汪新跑到了走廊尽头。 这里的灯管加了两层钢化保护罩,还能正常使用。 灯管下面是两头巨大的黑色怪物,完全没有人样。 污泥一样的身躯均匀的起伏,如同人类有规律的呼吸一般。 “他们到底养了多少种怪物?”危莉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搓了又起。 下意识离那两个怪物远了点,大腿上被感染的伤口至今还没好全。 愈合速度奇慢。 “衣服。”汪新抽出匕首,毫不介意地围着两头怪物打转。 里面的那头身形更巨大,它没有睡着,睁着碧绿的眼睛凝视着两个闯入者。 在它的身旁,掉落了一套柳山基地的作战服。 衣服上没有名牌,不清楚主人是谁。 “也许是哪个倒霉蛋被吃光了剩下的。” 危莉鲜少同情别人,她随意瞥了眼,便借着旁边的牢笼爬上了顶端的通风管道。 “有人来了,快上来。” 怪物开始躁动不安地在笼中跺脚转圈,被拷住的也在拼命挣扎。 睡着的小号怪物猛地惊醒,朝汪新吼了一嗓子。 但没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而是朝大怪物拱了两下。 等汪新也钻进通风管道,怪物彻底安静下来。 后头追来的人也到了,奇虎一眼便看见顶上敞开的通风管道,拉了个人出来: “你上去,把他们揪出来。” 他自己却是快速后退,不敢在原地多停留一秒。 小怪物速度极快地从污泥中伸出触手,残忍地卷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队员,一把拉入身体里吞噬掉。 落在后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所敬仰的奇老师就没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别碰我!”队员哪见过这种场面,他们击杀过的怪物至少都能看出来是人形。 还从没有面对面与已经完全异变成其他物种的怪物打过交道。 只要被粘液粘上一点,他们的皮肤就开始滋滋冒泡,快速腐烂露出血红的皮肉。 接着鲜红的血液会慢慢变黑,浑身的皮肤也变黑、融化。 眼看着朋友融化成一滩烂泥死在眼前,其中一个队员的精神在崩溃边缘徘徊。 腿脚发软,挣扎着倒退两步,抽枪朝怪物射了两发子弹。 “子弹没用,还不快跑!” 后面的人还算镇定,拖着他赶紧往后退,嘴里还大骂着: “早跟你们说了姓奇的不可信,只有秦队长可靠,要是秦队长还在,我们何至于沦落到逃亡的地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是合东逼走了秦乌,他们再也回不到由秦队长带领的时刻了。 “我不想死!”被拉着的人从惧怕中脱离出来,惊惶地夺回手脚的使用权,四肢不协调地跟着人群往后退。 队伍的人数一点点减少,奇虎嘴边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一堆无用之人,他也算让他们发挥了最后的作用——成为实验品的养分。 别看这牢笼中关了成百上千的怪物,真正有意识的也就尽头那两团污泥了。 其他的异能者一点用都没有,就算变异了也只会冲他嘶吼,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真是可笑,那些人还觉得秦乌能带领他们活下去。 秦乌自己都死了,变成了一团黑黢黢的怪物。 他自己都没法活了,更不要妄想保护别人了。 “该死!”他高兴得太过得意忘形,猝不及防跌了一跤,手没撑住摔了个狗吃屎。 拦住他路的东西竟然摇晃着缠住他的脚踝,脚腕处顿时一阵火燎的疼痛。 他翻身抽刀狠厉地斩断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触手。 “别挣扎了,你也快控制不住了吧,身体都没了,还想着做好人呢?” 奇虎说着,仰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伪善的人了,你的小恋人还不知道这回事吧?你猜,等我告诉他你死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第105章 “是不敢相信,还是嚎啕大哭……” “别动。”沉静清冽的声音自脑后响起。 后脑勺被冷冰冰的枪管抵住。 时黎知眼眶通红,握枪的手却沉稳有力。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奇虎压根不晓得“死”字是怎么写的: “我说,秦乌被我弄死了,他变成了怪物。” “他跟他的表弟都死了,末日结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你去陪他们吧。” 时黎知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奇虎在他面前死去,死时眼睛瞪得老大。 似是不相信这么弱小可怜的人,居然真的会下手杀了他。 “呜……”时黎知手指发抖,再也拿不住枪,枪掉落在地。 他一身脏污,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弯腰干呕,泪水流了满面。 那根漆黑的触手慢吞吞地试探着游到他的视线内。 轻轻地绕着他的小腿转了一圈,虚虚地圈着。 这下不用奇虎说了,时黎知几乎是确定了,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触手就是属于秦乌的。 跟“秦欧”如出一辙的怪物。 他蹲下身,粗暴地擦干狼狈的面颊,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秦乌伸出来安慰他的触手。 “你完了秦乌,之后不给我好好解释,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第六十二章 取舍 触手猛地震颤一下,用力挣脱,但没挣开。 时黎知铁了心要抓紧,秦乌也拿他没办法。 顺着触手朝深处走,路过很多晕倒在牢笼边上的合东人,他冷漠瞥过那些人。 面孔都似有若无的熟悉,是曾经呼喊过“秦队长”的人。 最仁慈的人明明是秦乌,他放过了所有还相信他的人。 留下来的那个人连通风管道都上不去,两个怪物也不屑于攻击他。 危莉确认怪物对他俩没有攻击性后,窜下来把那人干掉了。 鼻尖一股尿骚味。 杀得这么干脆,那人居然都尿裤子了,危莉露出嫌弃的神情。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没有光线的走廊响起。 危莉站在亮光处转身,紧盯着黑暗深处,直到时黎知拖着沉重的脚步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黎知,你一路过来…碰到追兵了没?”危莉看他浑身脏兮兮的,摸边浑身上下所有口袋,摸出来一条干净的手帕。 “快擦擦脸,你现在看起来好丑。” 丑是假的,危莉是觉得看起来很可怜,但她的词汇量让她一时半会形容不出来。 “不要紧。”时黎知接过危莉递过来的手帕,但没用来擦脸,而是郑重地揣进裤兜。 顺便从兜里拿出许久未用的通讯器,语速有些慢。 “可以联系到鲁书记了。”时黎知联系上后就没断开,通讯器那头响起鲁书记的声音作证。 “孩子们,我快到合东啦,你们躲好!我去炸了那狗日的老窝。” 时隔两个多月,鲁书记学会了说脏话。 “炸谁老窝?!”危莉冲那头大声问,时黎知耳朵痛,将通讯器给了她。 “危莉姐,你去那边接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时黎知动作缓慢地指向灯光照不到的那边。 原本清澈的桃花眼中一片死寂,但他一直垂着眼,汪新没注意,跟危莉一块去了另外一边。 通讯器那头的鲁书记一直是危莉看不惯的对象,他俩凑一块就会吵架。 这回鲁书记的心情也不好,两人聊“狗窝”的事全靠对着吼。 “我要是早知道你被感染了就好了。”时黎知比危莉聪明点,他还没看见秦乌的衣服便猜中了这是秦乌异变后的模样。 一大堆烂泥一样的东西,属于人的部件全都融化了。 只在黑色的液体蠕动时隐约能看见其中隐藏着一双碧绿的眼睛。 “是在很久以前吗?”时黎知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大怪物的身边,肩膀紧靠着它的身体。 怪物犹豫了一下,稍微挪开点距离。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时黎知枕着放在膝盖上的手臂,偏头看它。 “我得到了池雅的治愈异能,有时候会想,池雅没有死,她只是活在了我的身体里……” 说的话越多,时黎知的声音越小,他的脸色憔悴得不像话,唇色苍白,难受地蹙眉,埋头在臂弯里不动了。 他一停下说话,秦乌便听见轻微的“滴答…滴答”声。 牢笼内是没有水源的,等秦乌挪动庞大的身躯靠近时,他才发现是时黎知的手臂在流血。 汹涌的血液顺着小臂上深深的伤口,流到指尖,滴落在地。 鲜红的血液流到了他的身上,与他异变后生出的污泥融合在一起。 他的理智在一点点地离他远去,只想把眼前人吞掉。 失控的出手缠绕在时黎知身上,他的身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时黎知却在此时抬起头,目光温柔:“我试过了,用我的血涂满你的全身,你就能恢复正常了…趁着现在还不晚。” 只要还有意识,就不算晚。 关在牢笼里的怪物已经异变太久了,就算再消除异变也没法再用人的思维思考了。 感觉到触手有退缩的意思,时黎知主动迎上去,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他撑不住合上眼睛。 第106章 任由秦乌逐渐失控,用淤泥一般的身躯裹住他。 呼吸不了了,时黎知很难受,他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心底有些对不起危莉,失去意识前听见了危莉惊慌的呼唤。 鲁书记生在和平年代,却有一颗热衷于热武器的心。 他性情温和又暴躁,且交替出现,他很久之前便意识到合东想对柳山下手了。 秦乌被送来柳山后发生过一起暴乱。 合东基地出现一批不服上级命令,想杀掉他们自己掌管基地的。 被合东基地驱逐出来后便把主意打到了柳山头上。 柳山基地当初还不是他一人独大,朱红色大楼内有三位领导坐镇。 其中有一位尤其仁慈,那人收留了这群“悍匪”,试图用爱感化他们,最后落得个惨死野外的下场。 那群人是秦乌带队杀掉的,后面另一位领导得了抑郁症,治不好,疯疯癫癫地冲出基地被怪物咬死了。 剩下他一个,终于快要让他熬到末日结束了! 度过今天,他就要迈入70岁的大门了。 合东基地再想来一回叛变可不能够了! 地下研究室封锁后,他去确认了大门是否完全封锁。 之后又去了一趟医疗部,那个b队的愣头青,就知道抱着商行知哭哭啼啼。 鲁书记手脚麻利地从冷藏柜中翻出时黎知的血液样本。 大发慈悲地提醒苏辞安:“砸碎它,抹在商行知的伤口上。” 这是他出发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跟在秦乌身后的那个漂亮小孩亲口告诉他的。 不过通讯器那头的声音挺虚,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希望能活到他轰炸合东基地的时候。 合东那群人解毒剂没研究出来,邪门歪道的玩意倒是整出来不少。 拿人做实验算是一桩,弄死所有异能者拿去做成怪物也是一桩。 困在牢笼里的鲁书记尚且不担心。 他烦恼的是拦在他车前不让他进基地的这群黑衣人。 拦车的人全部都穿着黑色紧身衣,胸前别着金色蝴蝶。 手上又没拿枪炮的,全是冷兵器。 “你们,死了没?没死就让开点!”鲁书记朝他们摁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震得鲁书记自己的耳朵疼。 黑衣人们面无表情地举着刀,一个个的,跟聋了一样。 “行吧。”鲁书记咂吧嘴,一脚狠踩油门! 冲散人群,那群人力大无穷,竟然徒手挡住了他的车。 前车盖凹陷下去,被打头的年轻黑衣人用刀刺进去,划开好大一条口子,露出里面的部件。 那刀似乎刺破的水箱,水汽顿时模糊了前车玻璃。 “哟嚯,你们也是群讨人厌的死东西。” 人类无法拥有这样的力量,使用异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可能面无表情。 鲁书记与他们离得近,也看出来了,这些人胸口都没起伏,压根不用呼吸的。 “看你长得一表人才的,年纪轻轻就被合东弄死了,怪可惜的。” 嘴上功夫不停,鲁书记跳车的速度也不慢,后车座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个黑衣人。 要是鲁书记再晚一秒离开,他就会被刀扎个对穿。 不能坐车,他跑步进去总行吧? 更何况车上也没放什么重要物品。 “你们肯定不介意再死一次吧?”鲁书记敞开容量极大的棉衣。 胸前腰上缠绕了一圈炸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为首的那个小白脸面无表情地操刀冲上来,用行动表明他不介意。 于是鲁书记也不在收敛,挑小的先扔出去,从拉环到爆炸不过三秒的手榴弹在空中便炸开。 威力不大,但足以把人的身躯炸出个洞来。 落在后头的几个,胸口空了一块,居然还能站起来扔刀。 “赵续啊赵续,你对研究怪物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鲁书记脚步稳健地后退,灵活地躲开一次又一次攻击。 说完他想起来了,哦,赵续早死了,那老东西让位给了个年轻小孩来着。 叫什么他忘记了,反正长得挺不讨喜的,俩虎牙跟吸血鬼似的。 出神太狠,不防被小白脸用刀割伤,瞬间见了血。 鲁书记嘶了声,赶忙回神,掏枪,用枪管挡开那小白脸的下一次攻击。 凑得进了,看见了挂在小白脸胸口的铭牌。 “02号,蔡永星。”挺耳熟一名字,好像听谁问过。 鲁书记年纪大了,记不清了,他速度极快地扒下蔡永星胸口的铭牌,那只手上又挨了一刀。 一个大大的“x”字形镶在他上臂,跟免费纹身似的。 “下手真狠。”鲁书记一身壮硕的肌肉也不是白练的,被砍两刀也没啥,顶多是痛了点。 他握住蔡永星握刀的手,狠狠往后一折,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 很快,蔡永星低下腰,紧身衣包裹的长腿一扫,差点将鲁书记干倒。 刚站稳,脸上便挨了一拳。 脸颊一侧又热又涨,视线都飘忽了,鲁书记偏头啐了一口血沫,有颗牙齿松了。 “好小子。”他没松手,另一只手大力捏住蔡永星的肩膀,扭身将一百多斤的蔡永星狠狠翻了个过肩摔。 这回断的是肋骨。 蔡永星还能站起来,但鲁书记不再给他机会。 第107章 最后一颗小型手榴弹被他塞进前者的手中。 拉掉拉环。 鲁书记用力朝后飞扑出去,近在咫尺的爆炸声令他的耳朵短暂失聪。 小腿貌似被炸伤了,正一抽一抽的疼。 “看在有人认识你的份上,我让你走得好过一点。” 第六十三章 幻境 铭牌被他收进口袋,抹了把脸上的土灰,瘸着腿面对剩下的黑衣人。 该死啊,怎么办呢?鲁书记皱眉微笑,指尖磨蹭怀里的大炸弹。 这些玩意儿扔出去他自己也不好过啊。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行动,那些人可没准备给他思考的时间,分散开从多个方向朝他靠近。 身后是刚才炸出来的坑洞,无处可逃啊。 那没办法了,堪堪躲过刺过来的尖锐刀锋。 他再健硕有劲,也没办法跟不知道疲惫的怪物对上。 摸出一枚大号炸弹,鲁书记犹豫两秒,开枪击退跃到身前来的怪物。 还没等他真正拉下扣环,有人从二楼狭小的窗户一跃而下。 正好骑在鲁书记的脖子上,幸好是压着肩背一块,不然他的脖子恐怕都要断。 “该死!”鲁书记暗骂,一口气拉掉环,翻身将背上的人按在地上! 肉体撞砸地面的闷响和映入眼帘的熟悉面孔令鲁书记愣怔一瞬,下一刻一拳砸中那人胸口: “好小子,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吧!” “哎!等等等等!”雷容铭讪笑着抬手挡住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俊脸上也满是灰尘。 “我是来帮您的!快松手!” 雷容铭在鲁书记松开他后立马爬起来,头顶晴朗的太阳被遮住,雷雨云速度极快地精准盖在怪物头上。 超高伏特的电流比麻醉枪还好使,那群黑衣服怪物当场被电得焦黑,倒在地上好半天没动。 雷容铭趁机上去补刀,明明也是个俊小伙,不知道去哪鬼混一圈回来,现在浑身透露出猥琐气息。 没有哪点是鲁书记瞧得上的。 “书记!快来啊!我一个人搞不定!”雷容铭急得跳脚。 在城外他可是亲身体验过这些改造的怪物兵器的威力,怎么电都不死。 一开始他还怕这些是活人,直到发现他们都焦糊了还能动才发现有猫腻。 远一点的怪物已经开始挣扎着站起来了,姿态扭曲并且肢体僵硬,雷容铭“噫”了声。 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冲过去给它的头削掉。 解决完雷容铭才沉了脸色,他从内口袋掏出损坏得还剩一口气的通讯器: “书记,老大出事了,时黎知也出事了。” 就剩危莉跟汪新还能讲两句话。 不过对面的情况估计也不乐观,雷容铭开着通讯器,对面打斗的声音一直没断过。 “先进去,抢辆车。”鲁书记原地拍拍身上的灰。 左腿痛得厉害,弯腰撩开裤腿才发现小腿肚破了很大块皮,猩红的血肉翻出来,染红了迷彩裤。 小问题,走还是能走,但最好是不用走。 观望四周,有几辆停在门边的越野车,车身套上了迷彩油布。 雷容铭凑过去粗略检查一番,没看出问题,打开车门从里面拖出具死尸,拧动插在锁孔中的钥匙。 引擎轰鸣声顿时响起。 “书记,来这儿,这辆车能行。” 甭管车是咋来的,能使就行。 扶着书记坐好,雷容铭靠在车门边,低头调换对话频道。 对面嘈杂的声音消失,他对着话筒陈述:“我们到合东了,还活着就回个话。” 说完转换频道,关上车门,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冲进合东内部。 后视镜撞到了某个写上了红字的牌子,雷容铭瞥了眼:“七点之前必须…啥?” 后面的残缺了,他兴致不高,紧绷着嘴角认真看路。 “左拐,到学校去。”鲁书记给腿上缠好绷带,布满细纹的眼角显得他很苍老,但那双眼睛却如鹰一般明亮锐利。 “学校有什么?”雷容铭的车技烂得要死,他快被自己颠晕了。 “有援兵。”鲁书记敲敲驾驶座椅子,骂得毫不客气,“你车技比我养的狗都烂。” “书记你还养了狗?”雷容铭惊愕。 “没养狗。”鲁书记翻白眼,“我是在讽刺你没有车技。” 雷容铭:“……” 牢笼内的怪物们突然开始暴动,它们愤怒地撕咬栏杆,危莉一再后退,退到没有怪兽的那截长廊。 “等。”汪新的声音淹没在怪兽的吼叫中,危莉皱眉看向他。 下巴朝门边半死不活的人点了下:“他呢?拖出来?” 不拖出来,要是等会儿死了变异了,受累的是他俩。 拖出来吧,万一是个白眼狼。 算了,拖吧,危莉拎起他后领子,将他带出门,随手丢在门边。 粗暴的操作后,那人的生命体征貌似更低了。 汪新拿出口袋剩下的酒精倒在他满身的伤口上,能接好的骨头都帮他接好了。 剩下的就看他的命了。 要是真死了,汪新想,他跟危莉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走廊尽头的门第三次被打开,这回进来的人脚步声很小。 尤其是,中间还隔了几公里的距离,危莉只看见尽头的门打开了两分钟,尽头亮起微弱的光。 第108章 “是谁?”她小声问汪新,汪新摇摇头。 他感知不到任何情绪,摇头的意思是——进来的不是人。 “啊!!”身后未关紧的门里,有怪物开始声嘶力竭的尖叫。 那种声音,怎么说呢,像一个疯狂的女人声音尖锐地在夜里嘶吼,分贝很高,危莉忍不住捂耳朵。 恍惚之中,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孤儿院。 母亲死后,照顾她的那个女人就像这样,总是一边哭一边朝她吼: “你怎么还不死!院长怎么会把你分给我!你杀死了你妈妈是不是也要杀死我啊!” 声音很尖锐,危莉其实没听清女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在她长大以后,学会了自己拼凑零碎的句子。 所以她喜欢跟汪新待在一起,因为汪新不会说话烦惹她心烦。 铺天盖地的难过同样也席卷了汪新,他偏头,低头,伸手捧住危莉的脸。 将危莉眼中的惶恐尽数收进眼里,然后嘶哑着声音轻声说:“没事。” 怪物们不是在对她发泄情绪,不用往心里去。 “嗯。”危莉注视着汪新乌黑如墨的眼睛,紊乱的心跳逐渐平静,惶恐从她的眼中褪去。 “黎知跟队长也会没事的,对吧?”危莉鲜少有如此安静温柔的时刻。 汪新诚实地摇头。 不知道,看他们的命。 进入长方体大楼的人很多,但是脚步声很轻,并且始终如一。 他们靠近的速度并不慢,危莉跟汪新守在门口,门内的怪物叫了一会儿便停止了嚎叫。 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传来雷容铭已经到达合东的通知,危莉回了句“收到”。 并报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和现在的状况。 对面鲁书记沉思了一会儿,让他们不要跟怪物零距离接触,也不要跟行为举止怪异的人类接触。 这个提醒来的很及时,因为,现在马上就要走到门前的,正是一群脚步一致的小孩。 他们手上捧着一本书,封皮上的名字镀了金——《进化论》。 “什么狗屎书?”危莉没读过进化论。 她眯起眼睛看过去,想看清小孩们的脸,但是那群小孩低着头,她看不清。 “你身上带炸弹了没?”危莉直觉有些不妙,扭头就看汪新幅度很小的摇头。 退而求其次:“带液体了没?酒精还有没有?” 酒精没有,但是还有一瓶碘酒,汪新随时都惦记着危莉的伤口,他口袋还有纱布。 “拿给我。”危莉拉着汪新后退两步,焦虑地咬指甲。 拧开碘酒割破手指往里面滴了一滴血,其实使用异能用不着滴血,但她想试试效果会不会更准确。 “赌一把,看看这玩意儿能不能变成硫酸,要是不行,咱们就关门逃命了。” 危莉半开玩笑的缓解气氛,扬手将大瓶碘伏撒出去。 走在前头的小孩头上身上顿时变了色,染上了碘酒的棕黄。 事与愿违,没人停下脚步。 “啧,退是不可能退了,杀死一个是一个吧。”危莉率先击杀领头一排小孩。 他们的头在地上滚落一圈,粘上灰尘,立刻便开始腐烂,皮肤缩水一般变得皱巴巴。 像腐烂了半个月的苹果,危莉不由得反胃,拂开挡住视线的马尾,举枪与后面停下来的小孩对视。 那些小孩用空洞无神的眼神望着三人,接着,他们开始诵读令人迷惑的宣言: “为了金色蝴蝶,我自愿奉献出我的血肉,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们将勇往直前,永不回头,直到人类真正自由的时刻来临。” 一遍遍无休止的重复,危莉恍惚了一瞬,眼前逼近的小孩突然消失不见了。 “汪新?”危莉茫然地扭头,汪新也不见了。 她放下举着的枪,眼眸中压抑着怒火,小臂绷紧的肌肉没有一刻放松。 在来回观察了好几遍的牢房之间行走,她推开身后守卫的大门,里面叫嚣着的怪物也消失了。 尽头本该有污泥怪物黏腻蠕动的声音,黎知还被困在那儿。 他们不可能消失,危莉非常确信。 “什么狗屎幻境?做得这么烂也好意思拿来对付老子?” 回身旋踢,没收敛力道,穿着高跟一脚踹在门上,坚硬如铁的鞋跟深深嵌入厚实的大门。 真实细腻的空间陡然扭曲一瞬。 鞋跟卡住,危莉索性两只鞋都不穿了。 赤脚站在走廊上,好笑地看着门晃晃悠悠合上又打开,门外站着她最讨厌的那个女人。 第六十四章 苏醒 冰冷的地面侵蚀着脚心,危莉面不改色地对上门内那人阴险丑陋的眼神。 “还认得出来我吗?”危莉出言嘲讽,她连枪都懒得拿。 怕脏了她的武器。 “我真后悔当初没掐死你。”女人神经质地大笑,瘦小的身躯里藏着巨大的恶意。 “那你是该后悔,不然现在也不会再死一次。” 没给女人继续开口的机会,危莉毫不犹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里的仇恨溢了出来。 当初是危莉亲手挖坑把女人埋在里面,还在坟堆前高兴地哭了一晚上。 院长夸她能干,她只是高兴于自己亲眼看着这个坏女人车祸死掉了。 所以,眼前这个一定是假的,她向来不在意假货的挑衅。 第109章 掌心中纤细的脖子被她掐得越来越纤细,像是捏住了一块橡皮。 拙劣的心跳声慢慢从她的耳朵中消失,危莉的视线变得模糊,有温热的液体从她脸颊边滑落。 又随着女人的死去而消失。 眼前空间的扭曲更明显了,像很多条蚯蚓在危莉的眼前扭动身躯,她紧紧闭了下眼。 眼前出现了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汪新。 “太近了,你身上粘了什么玩意儿,好臭。”危莉头晕目眩,捂鼻子的动作稍慢。 “怪物的,血液。”汪新回她,身体听话的离远了点。 危莉动作一僵,胸口起伏一瞬,毫不犹豫地掏枪,朝着汪新开了一枪。 距离很近,正中心脏。 汪新捂着心口一脸不可置信。 在空间的再度扭曲中消失。 真该死啊,危莉捂住脸,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 无数次试探,冒牌汪新的行为举止越来越真实,危莉击毙了无数个他,大脑都麻痹了。 又一次睁开眼,她一巴掌呼在面前凑近的汪新脸上,反被对方擒住手压在胸前。 “又是什么新把式?”危莉冷笑,“你是觉得我在床上用得上这么多个男人?” 各种各样的汪新,她可无福消受。 谁变态谁消受去吧。 谁知,抓住她手的这个汪新,愣了一下后,耳根红透了,松开对她的钳制。 半蹲着从口袋中拿出拆封过没用完的纱布。 危莉:“……”这个好像是真的。 她低头又发现,自己扔掉的鞋还好好穿在脚上,身后的门上也没有坑。 “那群小孩呢?”危莉生硬地转移话题,她确实干不来这事儿。 但汪新很配合,匕首尖一指地上铺了浅浅一层的皮屑和不知名液体。 仔细看,里面还混杂了很多失去活性的黑线。 死了,而且死透了。 “靠谱。”就是这死法,危莉老觉得不太正常啊。 怪物死后会融化吗?可能因为这是新型怪物吧。 她起身想用手指沾点仔细看看,被汪新一把抓住。 “干啥?”危莉不解,眼睛瞪得溜圆,视线凝聚在两手相接的位置。 这不合适吧?危莉死去多年的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又死而复生了,她觉得自己的手背都快热到要自燃了。 尤其是还经历了刚才的乌龙。 “硫。”汪新艰难开口,“酸。” 还真变硫酸了?危莉不可置信,可惜现在没有更多的液体供他们使用。 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后面门内的队长和黎知。 最外侧的大门没再打开,门内怪物的嘶吼声也消失了,长廊内安静得可怕。 “我进去看看。”危莉生出些许惶恐,她抓着不安分晃动的马尾,推开门往最深处走。 黏腻的蠕动声消失了。 “汪新,你还在吗?”危莉没回头,凭感觉捞到汪新的手,松了口气,“要是等会儿看见有不对劲的人,不要犹豫,马上干掉对方!” 怕汪新跟自己一样陷入幻境,危莉不太相信汪新木讷的智商。 汪新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智障儿童,轻轻应下了。 十几年的相处,他对危莉有求必应。 大脑里一片混沌,秦乌的意识仿佛在一望无际的海水中沉浮。 周围的海水很温暖,他睁着空洞的碧绿色眼睛,仰面顺着海水漂浮。 头顶的天幕上重复播放着他被人为抹去的部分记忆。 秦欧被受奇虎指使的人按在地上,白净的脸上粘满了脏污的灰尘,不复平时的整洁大方。 但他的气度依然很好,斜视奇虎,问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污蔑他。 秦欧现在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手头可动用的资金不多,对奇虎他们也没什么威胁。 如果他被污蔑成泄露文件的叛徒,受这件事影响最大的是他的叔叔秦乌。 “你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牵制住秦乌,他太有用了,我不喜欢他。” 奇虎笑起来很是开朗可爱,但他的一颗心早就烂透了。 末日迟早会结束的,他要在结束之前清除以后会威胁他的所有隐患。 “与其抓着我不存在的错处挑刺,不如堂堂正正跟我叔叔对上。” 秦欧眼神清明,望向奇虎时反显得奇虎的笑容非常虚伪,他的举动也变得猥琐不正当。 “哎,算了,跟你这个人讲不通。”反正有钱人不在乎钱,只惜命。 所以奇虎把秦欧送给了研究院当礼物。 研究院给秦欧的身体注射了从怪物身体里抽出来的提取液。 绑缚住他的身体,观察他日渐夸张的变化。 在秦欧“失踪”后,奇虎对外说秦欧是畏罪潜逃,秦乌没教好自己的侄子,要负连带责任。 他被押到长方体大楼内,当时里面的牢笼已经关了不少怪物。 他们毫无理智地冲进来的人嚎叫,声音难听,秦乌无法好好思考。 接着有人站在他身后,抡起铁棍,朝他的后脑勺狠狠敲下。 秦乌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乌黑的头发流到地上。 “针剂呢?给我。”奇虎摊手,旁边人递给他一管针剂。 里面装的液体比注射给秦欧的要浅淡一些。 “听研究院的老头子说,他侄子变异后居然保留了一部分神智?”真是神奇。 第110章 奇虎目露惊讶,随后又是苦恼:“可惜了,那小子还记得我们长啥样,见到我们就要咬。” “找时间把它关进来,也省得坏事。” “秦乌就…送去柳山吧,那边不是缺队长吗?” 说着,奇虎笑了起来,他倒是很好奇,博士这次研究的升级版要多久才能发挥作用。 秦欧的整个变化过程持续了一年之久,关进长方体大楼的时候他还能维持人形,后面慢慢变成了一团液体。 被困在大楼内,哪里也去不了,他永远失去了自由,只是偶尔会有人进来给怪物投喂,顺便想起他。 秦欧会把那些人全部吃掉,这是他意识最混沌的时候,后面找回神智后,不再吃叔叔的追随者。 那个时候秦乌已经遇到了从合东逃亡来的时黎知。 时黎知的身上有着与秦欧相似的清澈干净,但与秦欧不一样的是,时黎知睚眦必报。 他脾气好不主动惹别人,但也不会对惹过他的人给好脸色。 秦乌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时黎知“小人”的一面吸引。 时黎知呢?现在在哪里?秦乌脑中一片空白,他想思考些什么,但什么都没办法进入脑子。 与此同时,身体在缓缓下沉,湿咸的海水盖过他的口鼻,呼吸不了,他在窒息中睁着眼睛看向天空。 那些记忆化成了无数金色璀璨的碎片,从空中飞落,掉入水中。 海水漫过头顶,阳光透过深蓝的海面,波光映在他的脸上。 碧绿的眼眸闭上的那瞬间,有人钻进海水中,猛地拉住他的手! 秦乌警觉地睁开眼,与一双带着泪意的漂亮眼睛对上。 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身边的海水不再试图靠近他的身体。 时黎知浑身是伤,最严重的伤口在手臂上,他划开深深的口子。 等那道口子慢慢愈合不再流血,又继续沿着原有的伤口划开。 其中的剧痛是他从没感受过的,被秦乌身体覆盖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就这样陪着秦乌去死。 但是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淤泥慢慢消失了,被禁锢的窒息感也没有了。 他失血过多,身体从内而外地发冷,分不出是怪物的体温更低,还是他的更胜一筹。 但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他的体温更冷,环抱住他的淤泥变成了人类的躯体。 耳边没听见声音,都说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是声音,时黎知费力睁开眼睛,面前是精瘦凸出的锁骨。 还行,还能看见,不至于这么早就死,而且,他那以命换命的蠢办法好像成功了。 “队长!”危莉拉着汪新穿过漆黑的走廊,抬头就看见了浑身赤/裸的秦乌。 瞬间偏头,推汪新过去:“你去看看黎知咋样,我去联系雷容铭。” 雷容铭那边战况激烈,听说危莉这边有点麻烦,当即保证:“我们速战速决,最多半小时就到你那儿去。” 半小时里有十分钟估计都是在找长方体大楼的门究竟在哪。 “衣服。”秦乌抱紧了脸色苍白的时黎知,没让汪新凑近确认,他的语言系统还在重启中。 等于没跟雷容铭汇合前,队伍里就剩危莉一个人能说话了。 真是个狗屎的开局,她心想,但没敢当着队长的面说。 “我去打头阵。”危莉一扫愁容在前头开路,怕黑灯瞎火的暗处有人埋伏。 第六十五章 没死真是万幸 无人埋伏,外头的人都被雷容铭和鲁书记解决了七七八八。 学校门口整齐排列着一队柳山的作战队,一水地合身迷彩服,领头的穿了件黑色紧身t恤。 健硕结实的肌肉随着他指挥的动作延展出流畅的曲线。 就是凑近了看形象便有些潦草了,满身在地上摸爬滚打擦来的灰,青涩胡茬密布的下巴。 “走了,你们去再借几辆车,这辆就别想的,这是我辛苦整来的!” 雷容铭给了探头探脑的队员一个爆栗。 “这人咋整?他一直嚷嚷,我们就给他嘴堵上了。”队员捂着头朝人群最后绑成麻花的肥胖男人努努嘴。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贪生怕死得很,堵住嘴还不忘哼哼。 料子结实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你谁?”雷容铭不认识这些肥硕高管们,鞋尖挑起男人的下巴,示意旁边的人把他嘴里的毛巾扯出来。 “我可是这学校的校长!你们要是敢动我,奇老师不会放过你的!”校长呜呜咽咽大喊。 “好了,继续塞上吧。”确实很吵,雷容铭掏掏耳朵,对校长完全不感兴趣。 单手叉腰面向队伍:“你们谁的方向感好?” “我!” “还有我!” …… 接连四五个都举了手,雷容铭“嗯”了声:“都跟我走,你,坐我副驾,另外几个自己找车。” 简单形容了长方体大楼的外观,副驾驶的人四处张望一番,又拿出不知道在哪薅来的地图,指了个方向。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驶了十分钟,看见了副驾驶边上的大铁门。 铁门紧锁,雷容铭用了最原始的破门手法——炸弹。 铁门炸飞出去二十来米,里面是差点躲闪不及的危莉等人。 在对上老大沉沉的目光时,雷容铭知道自己要完。 第111章 他打了个哈哈,招手让车里的队员把车开来,寒冬腊月的,穿件无袖背心也不怕冻出毛病。 “得了,别装犊子了,赶紧把车开来。”危莉翻了个白眼,没心情跟他扯。 “哎哟,火气不要这么大嘛…哎卧槽,黎知咋这样了,不会死吧?!” 雷容铭头也不挠了,看着老大怀里满身伤痕的时黎知,魂都吓掉一半。 “上车上车,咱们的人绑架了几个合东的医生,正好给看看。” 柳山那头的危机解决了大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员还是在研究室待着,剩下的人从“后门”爬出去。 在苏辞安的带领下杀死了大半的怪物。 剩下的都是狡猾的,他们不主动攻击,在看见商行知完好无损地抱着小孩子出门后便干脆地退出了基地。 朝着合东的方向返回。 “追,一个都别想逃。”苏辞安冷下眉眼,眼底的阴暗之色就藏不住了。 基地待久了的老人都知道,商医生是苏辞安的逆鳞,要是谁找商医生不快活了。 最多不出一周,那人就会痛哭流涕地去给商医生道歉。 现在怪物们差点害商医生死了,自然也别想活蹦乱跳地跑掉。 b队的兵力极少折损,他们从各个方向赶来汇合。 留下一部分在基地保护剩下的人,其他的全部浩浩荡荡地前往合东基地。 “商医生,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啊?” 留下来的人又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研究院附近,一部分在医疗部守着商医生。 “是从江平来的。”商医生大病初愈,脸色苍白,清瘦的身躯怀抱着个大胖小孩。 一边的队员都怕他撑不住倒下去。 “他的母亲就是上回突发感染的女人。” 这么一说对队员就有印象了,那个女人牵扯出的事端可不少。 幸好控制得及时,没让她出去祸害其他人。 凑过来聊天的队员挺年轻的,末日之前也没谈过恋爱,但是对小孩子很有好感。 甫一扒开裹在孩子身上的被子,他怔住:“这孩子……” 不太对吧。 被子下,孩子本该水嫩白皙的皮肤下流淌过一道道骇人的黑线,看起来竟然还是活的。 紧密地环在小孩的身体里四处环绕,看得人头皮发麻,指尖瞬间麻了个透。 “他被感染了,不要碰他的皮肤。”商行知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垂着眉眼看向怀中不过五岁的小孩。 这个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母亲传染了。 也许是吃饭的时候沾上了唾液,也许是晚上睡觉时不设防备。 他抱起孩子的瞬间就发现了,只不过,他对小孩子身体里的黑线感兴趣。 以前在合东基地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小孩。 他们很安静,坐在教室里面不声不响地听老师给他们无数遍教导进化论。 金色蝴蝶是个对进化追求到疯癫的组织。 在合东上一任领导人赵续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下令不许大肆宣扬金色蝴蝶。 人类的主体进程必须是切断病毒散发源头,控制病毒继续传播,杀死所有怪物。 而不是宣扬人类与怪物可以合二为一,将怪物当做人类进化的一部分。 可惜赵续短命,他死了以后似乎是由他的养子之一接手基地。 名字不响亮,但商行知隐约记得新的领头人叫…奇虎。 算了,反正再过不久,合东也要散了,柳山亦然。 “这个孩子还有一点心跳,再等等吧。”等到最后没了呼吸,要蜕变成怪物的时候再解决。 说这话的时候,队员就在边上站着,他恍惚看见。 商医生的身上出现了悲天悯人的神性,怜悯但又不圣母。 硬要做比喻的话,队员用自己贫乏的语言组织一番,像是一位明事理的母亲。 但苏队长总不能喜欢上一位母亲吧?脑中警铃大作。 队员咽下口水,微妙的在被狠狠罚一顿的边缘刹住了车。 夜里十点,怀中的小孩咽了气,商行知掀过被子蒙住他的头,交给等在门口的队员。 “埋之前记得干脆点切开他的头部。” “我知道,防止小孩变异后又爬出来嘛。” 队员杀了无数怪物,见惯了生死,对此心绪并无太大起伏。 埋完还给粗略地刻了个端正的墓碑,嘿嘿笑了两声,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才返回。 挂着笑脸掩饰心中的怅然若失。 末日终于要结束了,抬起粗糙黝黑的手抹了把脸,鼻腔中嗅闻到的,是手上沾染过不知道多少怪物的血液味道。 腥臭但是使人提神醒脑,非常有效地压住了他突如其来的鼻酸。 是好事啊,终于要结束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去大学校园混个四年。 三年前他刚入学大一,录取通知书都还没来得及用上,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已经度过了高考的“断头铡”考验。 不然就他现在的狗屎水平,让他去高考,他会稳稳当当获得一堆咸鸭蛋。 继江平之后,合东成为了第二个被柳山歼灭的基地。 准确来说,不是歼灭,是反杀。 在反击过程中,他们惊愕地发现合东居然不剩多少活人。 第112章 所有异能者都被当成实验对象做成了怪物。 据他们的研究显示,拥有异能的人类普遍比普通人心智坚毅。 所以他们认为,异能者最适合成为新一代人类。 都是无稽之谈,没有一个成功者,他们都被惊慌失措的研究者们关进了长方体大楼。 而最成功的实验者,居然是一个普通的未觉醒异能的大学生。 命运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现在这个玩笑该被解开了。 所有像人的非人类全部死亡,雷容铭杀红了眼,后面几乎握不住枪,也没办法使用异能。 剩下最后一部分是危莉和汪新解决的。 离开之前鲁书记亲手在长方体大楼内丢了三个定时炸弹,永远地合上了这扇隔开两个时代的厚重的铁门。 “妈的,终于解放了!”爆炸声响起的瞬间,雷容铭大声感慨,下巴处淌下的鲜血浸湿了衣领。 不过黑色背心,没人看出来,危莉只觉得他脏兮兮,贴着副驾驶车门坐,能隔多远就隔多远。 “哎!你别躲我啊!”雷容铭高兴到发癫,他咧嘴笑着,故意用脏兮兮的手在危莉还算整洁漂亮的小裙子上抹了一把。 惹来危莉一声尖叫和一顿暴打,车子差点歪出正常行进路线。 打完危莉就开始放声大哭,车盖顶差点给掀开。 “来,你坐后排来。”鲁书记拖着瘸腿去跟危莉换了个位置。 现在又不用警惕道路两旁了,谁坐副驾都一样。 换到后排跟汪新坐一块,汪新沉默地看着危莉哭,莫名其妙就把危莉哄好了。 秦乌坐在第二辆车上,所有能找到车钥匙的车子基本都被开了出来。 柳山基地的车子,也就是雷容铭驾驶的这辆车打头阵。 合东基地扣押了两三个主治医生全在第二辆车上。 他们粗略检查了一下时黎知身上的伤口。 神奇的是,虽然伤口很多,失血也很多,但是流失的血量勉强在成年男性能承受的一次性失血范围内。 消毒包扎好了伤口,只等他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嗯,万幸。”秦乌轻轻挪动时黎知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能睡得更舒服。 第六十六章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末日后的土地修复也是一项大工程。 好在这会儿所有的资源耗费都足够,只需要出动人力。 西南方的分裂问题解决了,首都那边成功联系上柳山的通讯部,北方也无大碍。 整理废墟群的时候面看见里面腐烂的尸体,所有人都已经免疫了,只有些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子会撑不住跑去一边吐。 吐完也就差不多了。 “首都那边要来人帮忙呀。”时黎知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都被白色的绷带缠满了。 伤口恢复得很快,失血导致的后遗症倒是缓解了很多。 不会再无缘无故头晕了。 “听说。”秦乌带着时黎知穿过废墟区。 仔细勘察过后,在这片还没清理过的区域插上一杆绿色旗子,证明这片区域是安全的,可以着手清理了。 “那就是还不确定喽。”时黎知慢吞吞地靠近秦乌,踮脚擦掉秦乌眼角粘上的灰尘。 等会儿流汗了会很不舒服。 秦乌任由他擦完,视线瞥见他因为包扎太厚而没办法收进衣袖里的胳膊。 二话没说,脱下外套罩在时黎知身上,将他整个人牢牢裹住,随后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起来。 “走吧,回基地,今天就到这儿。”秦乌踏出的每一步都很稳,在凹凸不平的废墟之间游刃有余地穿梭。 “你…走慢点!”时黎知忍不住提醒,他闭上眼环住秦乌的脖子。 没办法,改不掉恐高的习惯。睁开眼看见离地一米多高,提心吊胆的,闭上眼又忍不住想象。 “嗯。”秦乌偏头蹭了蹭时黎知的额角,时黎知微微睁眼,恰好捕捉到前者眼中促狭的笑意。 一闪而过,但时黎知知道那不是错觉。 “好啊,你是不是故意吓我。”时黎知说着也忍不住笑了,唇边的酒窝明显,不过只有一边有。 “你说的对。”秦乌又变本加厉地凑上来亲他唇边那颗痣,吓得时黎知忍不住锤他一拳。 “可恶,我感觉好像吃到了很多狗粮。”雷容铭蹲在剩下一半的围墙边拔草。 眼神幽怨,下巴处的胡茬没工具清理,现在称得上是“春风吹又生”。 “你好像个流浪汉。”危莉嫌弃他的络腮胡,光是看看都觉得有味,说话时离他三米远。 “我听见了!你迟早要得老寒腿!”雷容铭很恨咬牙,找不到对象给了他非常大的打击。 当然,他承认这也许是自己的问题。 危莉用老寒腿使劲踹了他一脚,举手朝秦乌打小报告:“队长,雷容铭他摸鱼!” “你小子!”雷容铭唰地起身。 跟危莉隔空打了个招呼,时黎知闭上眼懒懒地窝在秦乌怀里,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秦乌。”时黎知贴着秦乌的耳朵叫他,呼出的热气惹得秦乌微微侧头。 “危莉很久之前说过,你经常抱人回去,是抱的哪些人啊?” 不是质问的语气,有种时黎知独有的温吞,但秦乌偏偏听出来“山雨欲来”的不妙。 第113章 他碧绿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变得坚硬,硌着时黎知的腰背。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时黎知不否认,他存了看笑话的意思。 谁让昨天晚上秦乌在床上欺负他,虽然是他说的可以不用太温柔。 但也不用进那么深吧,他都喊停了。 怀中的人笑起来像狐狸,秦乌已经能准确地理解时黎知每一个笑容的含义。 他知道现在的时黎知不是真的想要找他麻烦,只是刻意地想要给他找点不痛快。 “你想听什么解释?”秦乌将他妥帖地放在以前会议室的沙发上,蹲下身与他平视,“想听详细的还是简略的。” “详细的。”时黎知前倾身体,与他额头相抵,眼睛干净明澈,“要多详细有多详细的那种。” “可以。”秦乌半蹲在他身前,捏着时黎知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蹭,“我有奖励吗?” “我说没有你会生气吗?”时黎知忽然觉得腰痛,他抽回手,拽了个抱枕过来垫在腰后。 “会有点。”秦乌一看就是在说假话。 “那就欠着吧。”时黎知也不怂,挑衅般地凑上去亲了秦乌一下,“等我先养好吧,不然我都没力气去帮你们。” “不用你帮。”秦乌确实没让时黎知沾过一点粗活,他自己的手上倒是布满了茧子,摸起来粗糙得很。 “那我去帮别人。”时黎知有些心疼又有点生气。 他也不是菟丝花,虽然确实帮不上太大的忙。 “我明天去帮你吧。”时黎知说,“像今天这样也行。” “嗯。”秦乌勉强准了,眸光深沉。 惹得时黎知下意识挺直脊背,又因为腰太酸而懒散地弯下去,他推搡了秦乌一下。 “今天晚上不准碰我,你做的太狠了,我受不住。” 时黎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秦乌反而滋生了某些反叛的想法。 所以,晚上时黎知依然没逃过,秦乌顶着他最有感觉的那个点不放,脖颈也被秦乌叼着不放。 醒来后,他对秦乌为什么会那么多姿势,这些都是弯了以后自然会知道的事情吗? 没想出个所以然,时黎知倒是反应过来,他又被秦乌敷衍过去了。 昨天的问题秦乌还没有回答…… “你说这个啊?”危莉今天跟着大部队在整理近处的大石块。 时黎知帮着搬了一些不算大的石块,他的力气不算小,只是比起其他常年训练的人来说不起眼。 “其实我说的是小孩。”危莉也搬了块石头,两人朝大货车那边去,她偏头笑开,“我那是还以为你也是小孩子。” “看起来又漂亮又精致的,没想到都二十多了。” 危莉自己才18,说话怪老成的,时黎知叫习惯了危莉姐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是这样吗?”时黎知放下石块,继续跟着危莉行动,后者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死命摇头。 “黎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危莉说完又强调一遍,“老大绝对没抱过其他成年男性回来,我当时就是一时最快,你也知道我这嘴说不出什么好话。” “我相信啊。”时黎知完全没说过不相信,他想说没什么事,腰酸也还在忍受范围内。 接着他就看见危莉红着脸收回手指了指她自己的脖子。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时黎知捂住脖子,跟危莉双双红着脸对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基础设施重建花费了三年多,首都出的经济政策很及时,全国的经济波动并不是很大。 各行各业都开始复苏。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每个地区都设立一个新的部队,非必要不配枪的作战队。 预计下一个三年就会完全撤掉,研究院研究出了预防的药剂,逐渐普及到全国。 末日前的企业经营几乎全部作废,秦家家产丰厚,末日后底子还在。 就算这样,秦乌也还是忙得整整半年都早出晚归的。 时黎知去公安局补办了户口本和身份证,不过现在户口本上就剩他一个人了,秦乌索性接了他同居。 “我熬了点蜂蜜雪梨汤,你要喝点吗?” 暖融融的灯光照在时黎知身上,模糊了他瘦削的面部棱角,眉眼带笑,更显得温柔。 如果这番对话不是发生在凌晨三点的话。 “这么晚还没睡?”秦乌换了居家拖鞋,脱掉西装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带着一身办公室内的木雕熏香从后抱住时黎知。 “你的胡子又长了点,扎到我了。”时黎知匀速搅拌锅内的汤,见热得差不多了,盛了一碗出来。 “你帮我。”秦乌变本加厉埋在他脖颈蹭了两下。 不疼,但是很痒。 时黎知眯眼躲开,唇角不自觉上扬,就着被抱住的姿势别扭地扯秦乌的领带。 “汪新跟危莉咋样了?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们了。”时黎知拽开秦乌领带后,头往后仰靠在秦乌身上。 自从末日结束以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危莉的户口不合东省,她在更南的地方,只能去户籍地补办,汪新也跟着去了,后面就没再同他们见过面。 联系方式也没留下。 “汪新在我公司。”秦乌空出一只手,拿勺子喂时黎知喝汤,后者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第114章 太甜了,他不喜欢,这是专门熬给亲乌喝的。 “我明天想去你公司看看。”时黎知闲来无事有出去转悠过,之前被毁掉的学校已经重建好了。 但是学生还没有回去上课,先着手解决低年级的入学,大学学堂放在了最后。 时黎知从大二学生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身份之落差,让他有些无从适应,不过在家也能看看书,看看专业书调整一下心态。 这是秦乌安慰他时说的话。 汪新在秦乌的公司里当个程序员,时黎知去的时候他正埋头整理数据。 跟末日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换了身更正规的西装,而且左手无名指上戴上了一枚戒指。 “汪新,你跟危莉姐结婚了啊。”时黎知还挺惊讶的,这速度。 “嗯。”汪新少言寡语,但在时黎知提到危莉的时候表情明显放松下来,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戒指。 “真好,祝你们长长久久。”时黎知也笑了,将带来的糕点礼盒放在汪新的面前。 “里面有危莉姐喜欢的巧克力,礼金我下回补上,如果要办席的话,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汪新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将屏幕转向时黎知: ‘你跟队长什么时候结婚?’ 第六十七章 捧花居然是假花? “结婚?”时黎知完全没想过,他跟秦乌的关系很亲密很和谐,就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汪新提到了,‘结婚’这两个字一下子就在他心里扎根了。 在参加汪新与危莉补办的结婚宴席时悄然萌芽,生长。 婚宴选定了一个五星级酒店,会场里里外外都布置了百合花,间或夹杂着饱和度很高的香槟玫瑰。 按理说结婚应该用黄色,但是危莉不喜欢,汪新一切都依着危莉的喜好来。 熟人数量不够,公司基本上所有员工都来凑数了,他们大多都是做战队的成员。 时黎知从中看到好几个面熟的年轻人,那些人在经过时黎知的时候也跟他打了招呼。 一一回过之后,时黎知从偏门边上摆放的衣冠镜中看见了身穿白色西服的自己。 脸上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羡慕。 作为汪新的伴郎团一员,时黎知敬职敬业地走完了每个流程。 这次结婚宴不像以前那样规规矩矩,从花的样式就能看出来。 新娘危莉穿着白色婚纱短裙,长马尾染成了全蓝色,盘在脑后,簪上了百合花簪子固定,头纱长长地拖曳在身后。 时黎知站在台下,看着他们摘下戒指又重新给对方戴上,跳过了宣誓的环节浅浅亲吻过。 危莉面向台下,画了眼影的眼睛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她的目光在扫视一圈后,锁定在了时黎知的身上。 于是,时黎知意料之中的接住了那束捧花。 开场的时候,时黎知就好奇过,为什么危莉手中的捧花那么鲜艳。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危莉捧的是一束逼真的假花…… 忙碌了一年多,秦乌终于有时间休息。 晚上时黎知被秦乌抱住的时候,他一度怀疑,这一年忙碌的其实是自己。 不然为什么他连秦乌的两次都扛不住? 结束后清洗干净身体,躺在床上撑着酸软的身体想翻个身,发软得使不上力的手指被秦乌握住,十指相扣。 “干嘛?”时黎知眼里水雾弥漫,浑身都透着健康的粉色。 “这个冬天,比三年前暖和。”秦乌同他额头相抵。 “是啊。”时黎知切身感受到了,街道上的风都透着生机盎然。 距离除夕夜已经很近了,时黎知本来想着第二天去超市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事实是,第二天压根没起得来,等他清醒都日上三竿了。 房门半掩着,楼下有人在走动,他趴在床上动弹一下,腰部以下是非一般的酸痛。 “嘶”了声不敢再动。 安静听着脚步声来来回回地走动,听路径,应该是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来回。 大忙人今天居然没上班,真是难得,秦乌走路一向没什么声音,军靴都可以做到无声响,更不用说家居拖鞋了。 不用秦乌明说,时黎知就知道秦乌是故意的,让他知道今天家里有人在。 他动不了 发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小心翼翼地翻个身,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黎知忽然一愣。 借着日光,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陡然加快。 无名指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个素圈银戒。 翻转手掌,上面繁复精致的花纹映在时黎知的眼里。 记忆复苏了一些。 昨天晚上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感觉手上突然多了个冰冰凉的东西。 原本想问,很快又在秦乌的攻势下忘到了后脑勺。 原来当时是这个小玩意儿。 瞬息之间,他放弃了发消息,朝着半开的门外轻轻喊了声:“秦乌,是你在家吗?” 很快,楼下的脚步声停了,转而往楼上来。 房门打开,门口是系着围裙的秦乌。 “饿了?还是身上难受?” 秦乌并不是每次都会这么粗暴,昨天晚上也许是太久没做了,时黎知并没有很介意。 “都有。”时黎知毫不掩饰,看着秦乌皱眉他又笑着说,“只是有点不舒服,等会儿去楼下/药店买支消炎药上来吧。” 第115章 之前放在家里的恐怕用不了了。 “要不要去医院?”秦乌走进来,摸索着掀开被子就想脱他裤子。 “你确定要现在脱我裤子吗?”时黎知推拒,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真没什么大事,又没有伤口,去什么医院啊。 “那不脱了。”秦乌动作一顿,意识到了什么,眼眸变得深邃,随后松开了手。 如果时黎知现在光着屁股出现在床上,那他们就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这个戒指,是婚戒吗?”时黎知在秦乌准备起身离开时,主动攀上他的脖子。 没有调情的意思在里面,只是时黎知觉得勾住秦乌的脖子他能稍微轻松点 后腰不会那么酸。 看在秦乌的眼里就不是这回事了,他克制地低头碰了碰时黎知的唇,又在时黎知明亮清澈的目光中亲了亲他的眼睛。 “是订婚戒指,婚戒还在定做。”秦乌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无端紧张起来。 “啊?要办订婚宴吗?”时黎知苦恼地蹙眉,“过两天就要过年了,我想…两个人过年。” 不想去酒店吃饭。 过去的好几年都没过好,今年总不能再这样下去吧。 眼前少年的眉毛拧起,眼中的苦恼不似作伪,见秦乌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小声埋怨: “你之前都不会违背我的意愿的。” 是了,秦乌几乎从不做时黎知讨厌的事情,时黎知很少要求秦乌做什么。 但只要时黎知要求,秦乌每次都会做到。 也许是长期以来习惯了,时黎知被无声拒绝后居然生出了点委屈。 张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又闭上了,他什么也解释不了。 “谁说要在过年办了。”秦乌环住他的腰,驾轻就熟地打横抱起他朝楼下走去。 “预定的日子是明年的三月份到五月份之间。”作为订婚来说,至多三个月做准备工作绰绰有余。 而且秦乌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悄悄准备了,婚戒,会场布置的选择,订婚要穿的礼服。 全部都请了专人登记,只等时黎知从中选出最满意的一套方案。 “三月份吧,正好回暖。”时黎知一下子就不委屈了,说话的兴头也高了些。 “那就三月,日子改天找人看一下。”秦乌守着时黎知吃完,又去厨房端了碗水果甜汤出来。 “不甜,喝点润嗓子。” 确实,微甜,是时黎知能接受的程度。 “挺好喝的。”时黎知喝第一口的时候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饭没吃多少,甜汤倒是喝足了两碗。 过年之前两人一起去超市采购了很多东西。 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时黎知还被带去试了四五套衣服,秦乌全部拿去买了单。 “先生,衣服有些多,我们有免费送上门的服务,您看,需要的话我帮您安排一下。” 导购还挺眼熟的,时黎知悄悄打量了她好几眼。 从对方蓬松的短卷头,看到圆溜溜的眼睛,脸型娇小精致,看上去很年轻。 “嗯,麻烦了。”秦乌没花多少时间考虑便答应。 导购转身朝向时黎知时,他看清铭牌上的名字:沈苗。 原来是…那个时候从江平带到柳山来的女孩子。 池雅的旧相识。 “时先生,请稍等一下,我有个礼物想送给您。” 沈苗大方得体地引时黎知去休息区坐下。 从内间拿出一个小盒子,当着时黎知的面打开,里面是截了根的玫瑰花标本。 颜色鲜艳,干燥的花瓣上撒上了清淡的玫瑰香水,底部铺了一层大小不一的粉珍珠。 “这是很久之前我在江平做的,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希望能传达我祝福的心意。” 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刻意公之于众,但也从来没有隐瞒,现在更是双双戴上了戒指。 “谢谢。”时黎知接过,眉梢微垂,手指小心地抚过盒中的玫瑰,“很漂亮。” “您喜欢就好。”苗苗也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 职业装穿在她身上为她增添了职场气质,不过一说话便暴露了活泼的心性: “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呀,去年年底那场婚礼我生病了,怕传染给别人就没去,后悔死我了,新娘的照片好漂亮,好想现场看看啊。” “会有机会的,不嫌弃的话,三月我会给你发邀请函的。” 时黎知盖好盒子,围在脖子上的浅灰色围巾衬得他温柔文雅。 “不嫌弃!”沈苗铿锵有力地回答。 见到很久没见过的熟人,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捂着嘴深呼吸两轮,等胸口的起伏和缓下来才感慨:“幸好…幸好现在大家看起来都很好。” “我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总感觉,会不会和平只是我的幻觉,幸好大家都…都没事。” 沈苗哽咽着说完整段话,她悬着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 没什么好慌乱的,不苟言笑的秦队长都要结婚了,她还要去参加他跟时黎知的订婚礼。 这都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她只需要放下心来,相信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这样就行了。 “是啊,都过去了。”时黎知弯唇笑着,身侧是正低头注视他的秦乌。 第六十八章 订婚宴 第116章 三月中旬的订婚礼上来了很多熟人。 准备工作做了一个月,时黎知时常需要往秦乌的公司去,跟他们公司的人也混了个面熟。 两个男人订婚,自然不会有人穿婚纱,两人都穿着高定西服。 裁缝知晓这是婚服,特意做了同一种暗纹,袖扣也配上了同样款式的珍珠扣,只是在镶嵌边框时用了不同的材料。 “秦总!你们结婚有捧花吗?”宾客有人起哄,“我想接捧花!” 图个好兆头。 “有。”秦乌柔和了面色,没遮掩自己的高兴。 有订捧花,后台的时黎知手上正捧着呢。 一束掺杂了去了根的百合和红玫瑰,尾部扎在一起,用深蓝色的丝带束在一起。 这是束真花,上面还有新鲜的水珠。 “待会儿抛花,是随便我抛给谁吗?还是转个身盲抛?” 时黎知的脑子里闪过很多无意义的问题,他觉得这些都很有意义。 因为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以“新娘”的身份向宾客抛捧花。 “都可以,不用紧张,您有要好的朋友也可以抛给那位朋友。”化妆师仔细给他上了一层薄粉。 不上妆其实已经很完美了,不过外头还有镜头要怼着拍呢,不涂点口红,上镜会显得脸色不好。 圆溜溜的化妆镜中,时黎知看见里面的人露出愣愣的神情,心里还没落到实处。 总感觉自己与这群忙碌的人不是在面对同一件事情。 早上起得很早,五点一过就起来收拾,秦乌陪着他吃了一顿很早的早饭后才离开。 “差不多了,我们去外厅等一会儿,有人来知会了就可以出门了。” 化妆师放下刷子,左右端详手下又一个完美的作品。 “真好看。”怕时黎知觉得唐突,她油补了句,“秦队长也好看。” 但是这样显得更奇怪了,时黎知轻轻笑出声,在一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走到外厅的门边。 两扇大门紧紧闭合,外面的吵嚷越来越近,接着,厚重的门板上响起三下礼貌的扣音。 “新郎官准备好了吗?要出门喽!”很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嗓音。 时黎知一怔,旁边人拉开大门,他与门外带着笑意的雷容铭对上视线。 后者理了头发,剃了胡子,一派精神奕奕。 “咋了,看见我走不动道了?”雷容铭至今单身,他那张破嘴也有责任,“要不要跟我私奔啊?我车都准备好了,就停在花园外面。” 他竖起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你还是少说两句话吧。”时黎知自然不会当真,他抬起手腕给他看了下,手腕上戴着秦乌送他的小型通讯器。 “秦乌听见了。” 他们的通话就没断过,从早上分开的那刻起。 只是没有互动交流而已。 “嗯??”雷容铭紧急撤回一条调戏,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可什么都没干!” 顺着庭院中的石子路走到尽头,秦乌在终点等着他。 订婚流程顺顺利利地走完了,时黎知手上的戒指换了一枚,变成了更精致小巧的另一枚。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时黎知实在选不出,所以他背过身,将捧花用力地抛了出去。 人群静默一瞬后,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轰动。 时黎知在秦乌的怀中扭头往后看。 台下接住捧花的是…苏辞安。 “看来有人接住了捧花呢,新郎官有什么要祝福的话要送给他吗?”司仪游刃有余地炒热气氛。 就算结婚的主角是两位男性也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祝福?时黎知一下子哽住,他接过话筒,视线流转,定歌格在被苏辞安牵着的商医生身上。 “那就祝商医生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没办法,他对着苏辞安还是说不出祝福的话,不过私人情绪他也不会带到订婚宴上来。 这话误打误撞夸到苏辞安心坎上了,他朝时黎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将捧花送给了商行知。 “谢谢。”商行知推了推眼镜,终于舍得赏脸回握住苏辞安的手。 往后的日子一天天变好,城市在经历过一次毁灭性打击后又重建,难免跟以前不一样。 这也给了时黎知熟悉道路的时间。 地图全部重做了,原本合东省有三座主要大学存在,现在只有一座学校重新开启招生。 招的都是末日前已经有大学学籍的年轻人。 这座学校有医学专业,时黎知报的西医,偶尔会去中医针灸课堂上旁听。 以前他妈妈最喜欢来大学听课,刚好老爸是大学教授,走了个亲属卡,进校手续倒是不麻烦。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抽人做针灸演示。 时黎知坐在最后一排,他认真看着老师下针,用手在学生的两排锁骨中间按了个穴位。 用针浅浅刺下去,稳准快。 “不要看到针就害怕,真正的针灸是不痛的,你不要捻个针在那里畏畏缩缩的。” “要痛也不是你痛,你怕什么,对不对?” 老师打趣儿的声音溅渐淡去,时黎知撑着下巴,出神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的心脏病是隔代遗传,他的外婆也有心脏缺陷。 加上时妈妈生他的时候还未足月。 第117章 刚出生时甚至不如他爸两个巴掌合起来大,只能送进保温箱续命。 在保温箱呆了两个月才被放出来。 母乳喂养还行不通,因为时黎知不吃,他只肯咬奶瓶的奶嘴,没办法,两夫妻都愁坏了,托人给他买了过敏率最低的奶粉。 国内的奶粉牌子几乎都吃了个遍。 最后才挑出来两个靠谱的,确实愁人,还费钱,幸好夫妻俩都是事业编,工作稳定,不然还真养不起这个娇气娃子。 这些都是时黎知长大后他妈妈跟他说的。 后面好长一段时间,只要听他们提起奶粉,时黎知都会下意识脸红,想起这段折磨人的黑历史。 不过时家两夫妻都是心态很好的人,医生在时黎知刚出生的时候就说过他确诊为先心了。 后面两夫妻便每年都带时黎知去检查。 一般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小孩子嘛,情绪波动得厉害,难免有不舒服的时候。 医生给他们安排了一项心理医生的咨询项目。 从小开始培养时黎知的抗压能力,心理医生告诉他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愤怒。 “世界上没有完全顺心的事情,要学会接受它们的不完美。” “如果你感到非常伤心或者生气,就闭眼默数十个数字,等你再睁开眼就会恢复平静了。” “如果十个数不管用呢?”小时黎知当时问过。 医生说:“那就数五十个,一百个,一千个,等到你的情绪平稳了,再接着思考,为这件事伤心、愤怒,值不值得。” 这番话对当时的时黎知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后面遇到的每一件烦心事他都会数数字。 一开始需要念出来,后面慢慢的就可以在心里默数了。 再之后连数数字都不用了,他已经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而产生情绪波动了。 靠着这个方法,一路平安活到了大学,并且每年去医院做检查都没什么大碍。 不过爸妈会找医生开一些昂贵的护心药,每年都需要吃两三个月。 后来他变成了别人眼中温吞到极致的性子,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的,最后留下个话痨的蔡永星。 蔡永星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轱辘全倒给时黎知,时黎知全部都听进耳朵里,选择性接收一些有用的东西。 什么今天西院艺术学院的院花又被人堵在路上表白了,还送了一大束白菊花。 还有经济学院请来了毕业很多年的学长回来分享他的成功经验。 然后学长上台给他们讲了历年来经济发展的趋势,最后总结,成功的秘诀就是没有秘诀。 这个学长挺会说的,时黎知听到蔡永星吐槽的时候笑了一下:“这个学长说的是实话。” “什么啊!”蔡永星朝他龇牙,又不敢上手,只敢稍稍用力楼主时黎知的肩膀,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末日来临前,有人在网上发布关于江平区政府的负面言论。 说政府隐瞒市区人民私自进行违法活动,还列出了一系列证据,最后控诉他们不顾市民的死活,说要去首都告状。 在网上洋洋洒洒挂了好几天,江大的表白墙上都有人在问,这事是不是真的,并就此展开激烈的讨论。 还没讨论出个结果,自发组织志愿者去政府问个究竟的人也没回来,这时候开始有人慌了。 时黎知给父母去了个电话,说了学校发生的事儿。 时父时母一向软和的语气变得郑重,他们嘱咐时黎知,不要讨论相关话题,不要参与志愿者活动,也不要靠近政府。 他们将会去出差去一趟首都,回程不确定。 让时黎知放宽心好好学习,剩下的事由他们解决就行。 实际上,全程通话,时黎知都没表现出紧张,紧张的人一直是他的爸妈。 他们出差两天后,学校半夜突然发通知,要求学生们立刻赶往高铁站,乘坐现在停靠在车站的那趟高铁去往隔壁省。 末日来了。 第六十九章 旧友的铭牌 很多学生不相信,出了寝室待在操场上给辅导员打电话,所有辅导员都没接,他们才开始慌乱。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江平的高铁站就修在江大的边上,率先跑过去的学生已经占满了座位,列车走道上还挤了很多人。 没有空隙再塞别的人进来,于是列车门关闭。 透过高铁擦拭得明亮的窗玻,时黎知清晰地看见后来的人哭喊着跑进高铁站。 他们身后是一群姿态诡异可怖的感染者。 一个嘴角开裂,异变生长出满口尖齿的怪物咬中他的脖子狠狠撕开,鲜血撒了满地。 那人满脸绝望地朝高铁爬过来,死前最后一道目光对上了时黎知的。 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下,时黎知指尖一颤,回过神来。 眼前是窗明几净,欢声笑语的大学教室,他垂眸,复又抬起,看向眼前满脸通红的女生。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女生两只手搅在一起,眼神羞涩闪躲,后面还躲着个悄悄偷看的朋友。 不用明说,时黎知也知道她的意思了。 勾唇温和地笑开:“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啊?”女生错愕地瞪眼,不敢相信眼前看起来如此年轻帅气的小哥哥居然英年早婚。 第118章 直到时黎知抬手让她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才红着脸说了声不好意思。 小跑着过去挽住她朋友的手,小声抱怨:“丢死人了。” “没事没事。”朋友安慰她,会有更好的,更何况这不是还没开始嘛,只是要个联系方式而已,又不是一定会成。 这么一想女生心里也好受多了。 她们回到座位拿上课本离开,回身时看见后门边又多了个大帅哥。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肩宽腿长的,头都快顶到门框了。 鼻梁挺拔,面容俊逸,额角垂下一缕发胶没固定住的发丝。 此刻正低头跟小帅哥说话。 似是察觉到了她们的视线,碧绿的眼眸隔空望过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凌厉气势。 两个女生下意识收紧了呼吸。 然后她们就看见小帅哥挽着西装帅哥的手臂一同出去了,出去前还朝他们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她们眼尖看见西装帅哥无名指上款式相似的戒指,当下反应过来,原来不止是结婚了,而且是同性婚姻。 原来是性别不对啊,要联系方式的那个女生释然了,也回以友好的笑容,目送他俩离开。 新学校的走廊明亮宽敞,两旁隔一段距离摆放一盆发财树。 花卉对空气质量要求高,大型花卉的存活率暂时比较低,学校便没有采用。 学校的光荣榜上暂时还是空板,里面钉上了学校期末的考试要求。 两人并肩走着,四月份,时黎知已经换上了薄外套,偶尔外面吹风,他才会觉得寒冷。 而现在抱着秦乌的手则是因为他想拉着秦乌在学校转转。 “你看,那块钟表的样式很精致,就是时间有点不准。”时黎知指着出门时门框上挂着的小圆钟。 圆钟的边缘勾出了玫瑰花的花纹,太高了,时黎知碰不着,只能猜测这块钟的底盘材料估计是陶瓷。 “是有一点,运输的时候磕到了。”秦乌拉住时黎知,毫不费力地摘下钟表递给他看。 摸上去冰冰凉凉的,确实是陶瓷,近看上面的花纹更精致。 “你怎么知道它是磕坏的,这是你捐赠的呀?”时黎知当然没错过秦乌过于流畅的回答。 没听秦乌说过啊,这钟表确实是某一天突然装上去的。 “算是吧。”秦乌用简短的语言帮时黎知回忆了一番,“那天晚上我问你喜欢百合还是玫瑰,你说玫瑰。” “什么时候?”时黎知掐着秦乌的衣袖思考了一会儿,猛地想起来那天晚上的情况。 秦乌一边做一边问他喜欢什么花,时黎知完全搞不懂,这两种花跟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在混沌的沉浮中,时黎知带着哭腔说喜欢玫瑰。 这是他当时为了让秦乌温柔一些而随口选中的花。 没想到秦乌问的居然是钟表,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问我喜欢什么样式也要分时间的啊,那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认真思考?” 也不是生气,时黎知狠狠拧住他手臂内侧的肉,结实梆硬的,拧都拧不动。 半点气没解,反而还更恼了。 “掐这儿。”秦乌翻过手掌,摊开在他面前,拇指边上那块肉是能掐得动的。 时黎知也不客气,使劲儿拧了一下就消气了。 “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时黎知手握拳,用无名指的戒指与秦乌手上的对碰一下,“走吧,带你去花园里转转。” 新修的合东大学格局都规划好了,花园里的花卉种植区已经划分出来,只是还没有种植花。 从野外移植了几棵石榴树过来,树干挺粗,都是老树,不过水土不服,开出来的花看起来也像营养不良。 “今年结的石榴肯定不能吃。”时黎知知道这是果树移植的普遍毛病。 “之前在江大有一片橘子树,秋天结了很多漂亮的橘子,我去试过,又酸又涩。” 这辈子不会再吃第二次,蔡永星居然还能吃得津津有味,一边酸得面目全非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 留在时黎知手里吃不下的也被他包揽了。 “江平也在重建了,明年能初步看见效果。”秦乌没让时黎知在回忆里深陷太久。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皮鞋踏进草丛中,时黎知下意识抓了他一把,被前者勾住腰,跟抱小孩似的抱起朝里走。 “你走慢点。”时黎知紧紧闭上眼,又缓慢睁开,秦乌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他还是有些害怕摔下来。 “我也带你去看个东西。”秦乌稳稳拖住时黎知的臀部,偏头蹭蹭他的脖颈,“怕就抱紧我,没事的。” 秦乌带他穿过花园,走非寻常近路去了图书馆。 “幸好花园还没铺草坪,这些都是野草,不然的话我可要举报你了。”时黎知轻笑,唇边的酒窝深深。 “快了,草坪在路上了,过两天就能铺上了。”秦乌放下时黎知,气息都没乱。 时黎知瞥见他略微歪斜的领带,顺手帮他整理端正:“图书馆里面的书不多,没什么课外书。” 现在离期末还有挺长时间,很少有人进来复习,时黎知不知道秦乌想进去做什么。 没仔细问,他带着秦乌去门卫处登记了姓名。 “今儿来馆里的人还挺多。”门卫合上笔感叹,趴在窗户边上扫了眼刚登记完的两人,“嚯,真俊啊,年轻人,有对象了么?” 第119章 “有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时黎知礼貌回答,又问了嘴,“图书馆晚上什么时候闭馆啊?” “现在书少,冷清,下午三四点就关喽,你们要是有想看的,在我这登记一下书名儿,把书拿回去看都行。” 说着,门卫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不年轻,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手指少了一根,右手小拇指从根部切断,刀口利落,长合以后不算可怖。 “别被我的手吓到啦,这是被那些怪东西咬伤了,还好苏队长当时就给剁了,不然我就交代在那儿了。” 门卫说话带着很重的家乡口音,时黎知听一半猜一半,理解了门卫的意思。 “是,柳山基地的苏辞安苏队长吗?” “哎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他们都叫他苏队长哎,可惜我这个脑子不好使,记不住名字,要是让我看见他,一准认出他。” 门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低头看了眼手表,“哎哟”一声,催促: “你俩快进去吧,看上啥书登记一下就成,都两点半了,待会儿就要关门喽。” 其实没有书要借,时黎知暂时还在复习书本上的知识,来图书馆还是秦乌的意思。 进去,爬上楼梯到二层。 窗边的长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 鲁书记,和商医生,以及门卫崇拜的苏队长苏辞安。 哦,看来门卫大叔没记住苏辞安那张帅脸啊,毕竟单这样看过去,苏辞安可没做任何乔装打扮。 “好久不见。”鲁书记率先起身,走过来熟稔地与时黎知拥抱。 “好久不见书记,您的身体还是如此健康。”时黎知夸了句官话。 好话谁都爱听,鲁书记又是个性情中人,他哈哈大笑,收敛力气拍拍时黎知的肩膀。 从口袋拿出一枚小小的铭牌,装在小封口袋中。 “这是?”时黎知愣怔一瞬,接过打开,铭牌上清晰写着:蔡永星。 “很久之前从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感觉眼熟,就留下了,后面想起来好像是你刚来基地那会儿问过的人。” 鲁书记没后悔过自己二次杀掉了蔡永星。 要死的人活不了,活着的人也不要轻易说死。 “嗯,他是我之前的同学。”时黎知也没隐瞒,他收起蔡永星的铭牌,朝鲁书记鞠躬。 “幸好末日结束了。”时黎知直起身握住秦乌的手,眼尾泛红,后者亦紧紧回握。 “你们什么时候正式办个婚礼?再等几年我头发都掉光了。”鲁书记摸摸发量堪忧的脑袋。 “快了。”时黎知没忍住笑,“今年十月吧,我们预约了下个月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