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银河》 第1章 [现代情感] 《失落银河》作者:温岸【完结】 文案 【双向暗恋丨久别重逢丨极限拉扯】 明艳坚韧 x 双重人格 - 协议结婚第二年,江汀从旧金山回国,和高中暗恋的人在机场相遇。 八年不见,男人矜贵俊美更胜往昔。 他垂眸看她须臾后,嗓音一如既往的寡淡疏冷。 “走吧,表嫂。” 江汀笑了笑,没有半点意外。 毕竟十六岁的江汀,只是宇宙里一粒不起眼的星云尘埃,而周宴河是耀眼绚烂的银河。 时过经年,周宴河不记得她,才属正常。 - 周宴河打小就知道,他身体里还有个自己。 “他”随着他阴暗的情绪而生。 周宴河不讨厌“他”,但也觉得自己与“他”是不同的——他始终有底线和原则。 直到一晚深夜,密闭房间里,昏黄灯光下,他按住江汀的脖颈狠狠吻了下去。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和另一个“他”,并没什么不同。 他们都深深地渴望着江汀。 ——想抱她。 ——亲她。 ——同她做尽一切放纵且快乐的事。 除此之外,他最希望江汀能爱他,同八年前一样。 【你是我的稳定剂,也是催化剂,我的情绪起或伏全由你一手操控】 ○女主和表兄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也没领证,就是一张骗人的“协议”。 ○双向暗恋,极限拉扯,花式雄竞修罗场。 内容标签: 多重人格 暗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汀周宴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当我成了暗恋对象的大嫂后…… 立意:只要努力,梦想总会实现 第1章 “江小姐,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 “那签字吧。” 同顾亦清见面后,从咖啡馆出来,江汀举目望了望灰色的天,又裹紧了外套。 才九月,旧金山就开始冷了。 路过广场时,听到歌声,江汀脚步微顿,走进了人群。 抱着吉他的西班牙青年在卖唱。他唱得动听,唱哭了站在江汀身边的金发姑娘。 江汀曾帮位西班牙客户做过膳食规划,因而懂一些西语。 “me cuesta tanto olvidarte” 我是那么努力忘记你 这句词,被青年用低沉深情的嗓反复吟唱。 不知金发姑娘想起谁,江汀脑中已经浮现了周宴河那张精致又冷倦的脸,薄薄单眼皮耷拉着看人时疏离遥远,却无端让人心弦紧扣,喘不上气。 歌声结束,鼓掌不休。 江汀轻笑着在青年面前放下一张大额纸币,转身离开。 她想,二十四岁的江汀是时候该忘记了。 那之后,少年周宴河也懂事地没再出现在她梦里。 - 一年后。 江汀以顾家孙媳的身份,陪着顾老太太回国。 顾老太太十年没回来过,很是兴奋。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有一半时间,她都在回忆青春岁月,说完青春,又说此时,然后就提到了自己在国内的外孙。 语气骄傲,又微带埋怨。 “这臭小子忙得很,幸好最近休息,不然莫说接机,见他一面都难。” 回国前,江汀便听顾老太太说过,在国内这段时间,她们都会住在她这外孙家中。 江汀没见过“外孙”,对他不甚了解。 但这一年,陪顾老太太喝着下午茶闲话时,多少听过一些。 脑中对这人有个模糊的印象。 从小聪慧绝伦,有天才之资,十来岁设计的小程序,就曾拿下国际大奖。 但生性寡淡得很,不素与人往来。 如今在江城开了家服务类型的公司,专门为国内国外许多知名互联网公司提供技术支持,俨然是圈内顶尖的技术大拿。 远胜于顾亦清的优秀。 顾老太太话里话外曾透露过,倘若不是外孙,顾家的产业,恐怕也轮不到顾亦清。 “汀汀,你以前是江城附中的吧。” 江汀脑袋昏沉,迟钝地点了点头。 “嗯,是附中。” 从上飞机后,她就捏了一手冷汗,身上也忽冷忽热。 她知道,都是情绪作怪。 “真巧了,我家宴河也是江城附中的,年纪也同你相差不多,说不定你们以前见过呢。” “……有可能的。” 顾老太太不说话了,终于发觉了江汀的异常。 “汀汀?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江汀勉强挤出个笑,“没有,就是有点晕机。” “那你休息,我不说了,到了叫你。” “好。” 江汀笑了笑,闭上眼。 两片墨黑的睫,压在透白皮肤上,似落雪的夜,有中式女子特有的静敛之美。 不仅漂亮,还贴心懂事有分寸,知道她想回国,就贴心跟随。哪像顾亦清这混账从来只顾自己享乐舒坦,不知轻重。 顾老太太满意地瞧了这孙媳一会儿,贴心地给她盖上毛毯。 飞机降落时,恰值黄昏。 落日半陷在群青色起伏山峦间,半壁天都染成了极有层次的暖橘色。 旧金山的九月气温向来凉爽,甚至会觉得冷。 第2章 但江城不同,正是伏天,走出机舱,一股熟悉的燥热扑面而来。 下飞机前才换上的浅色吊带长裙,在这短短时间里已被烘出的热汗黏在身上。 江汀蔫蔫的。 现在只想立刻泡进浴缸里,洗去一身恼人粘腻。 相反,年近古稀的顾老太太却丝毫不被暑热感染,很有活力地对电话那头的外孙汇报自己的位置。 江汀没忍住笑了下。 她们的年纪好像颠倒了。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大g开过来,在她们前方的车行道停下。 晒在没遮拦的阳光下,车身通体泛着冷肃光泽。 江汀想应该是这辆了。 却好久不见人下车。 老太太确定车牌后,拉着江汀往那边走,边碎碎念。 “就是这辆车,这臭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汀汀,我们过去。” 这时,车门终于打开。 男人下来,绕过车身,迈着长腿,逆着暮色的光晕,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着一身黑衫,头发修剪得很短,露出干净的额,和狭长的眼。 浑身没一处不透着矜贵清冷。 江汀微眯眼,随后脚步猛顿。 “宴河!” 老太太没察觉江汀的异常,似小女孩冲上去给了男人一个热情拥抱。 不知说了什么,周宴河抬眸朝着江汀淡淡望来一眼。 目光交汇。 那一瞬间,江汀耳蜗深处似有粒超新星在膨胀炸裂。 大脑被瞬息爆出的强光,频闪得宕机,视网膜捕捉图像的功能,好像也被干扰了,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只看到那团颀长的黑色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宴河,这是你表嫂江汀。”顾老太太笑吟吟地同男人介绍她如今身份。 见到江汀,甚至听到江汀名字,周宴河都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薄唇微抿,垂眸看她须臾后,嗓音如八年前一般寡淡疏冷。 “走吧,表嫂。” 果然,早就不记得她了啊。 江汀笑了笑,说不清滋味地垂下眼。 为这意外的相遇,迅速做好心理建设。 这时—— 周宴河又开口了:“行李箱给我。” 不用。 江汀衔在红唇间的话,还未出口。 周宴河已握上了行李杆,他的手掌宽大,尾指不小心擦过她掌沿皮肤,撩起麻麻的细痒。 周宴河很淡定。 江汀看起来比他更淡定,只是不动声色地抬起那只手,将碎发撩到耳后。 “谢谢。”她说。 周宴河古井无波看她,二话不说,拖着她那个贝壳白的大行李箱,转身走了。 江汀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经历最初猝不及防见到暗恋的人的冲击,以及“我竟然变成暗恋过的人的大嫂”后的荒诞感后,江汀心绪恢复到正常状态。 其实和周宴河当个陌生人也挺好的。如今状况,他们已经没有叙旧的必要。 细说起来,他们原本也没“旧”可叙。 江汀搀着顾老太太,在周宴河车的后座坐定后,顾老太太就关切问她:“汀汀,身体还好吗。” 话音落地,发动的引擎声,以一种很诡异的声响熄火。 同时,江汀抿唇一笑:“还好,没那么晕了。” “好,不舒服要说。” 顾老随后又朝驾驶座的周宴河看去,“怎么了,宴河?” “没事。”周宴河重新发动了车。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带过。一路上,江汀闭目养神,顾老太太饶有兴致地询问周宴河近况。 “宴河,你最近都住江城?” “嗯。” “我这次回国,想起好多事,想待上两月,你如果有时间,多陪陪我,好不好?” “……我尽量。” “该休息休息。”顾老太太,“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闻言,江汀不由掀起眼皮,看驾驶位上周宴河被暮色勾勒出金边的侧影。 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比起曾经的少年轮廓更加分明,也更冷冽。 “真的要多吃一点,汀汀是aci认证的膳食营养师,可厉害了,到时候让她帮你订制一个适合你的食谱。”顾老太太夸起江汀就没完,像是炫耀宝贝。 “我这几年身体好了很多,全靠汀汀给我在饮食上调理,我身边好多朋友减肥塑身,还是想要开轻食店都找她,效果都很显著。” “是吗。” 周宴河语气很淡。 看起来对江汀的事并不感兴趣,但狭长的单眼皮掀起,又从后视镜里淡淡瞥了江汀一眼。 江汀恰好也在观察他的反应,两人视线就在窄窄的镜中遇上。 江汀扯出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应该有的得体笑容。 周宴河没表情,挪开了视线。 “当然是。” 顾老太太并没察觉到什么,又对沉默了一路的江汀眨眼,“汀汀,虽然是一家人,但是该收费就收费,这小子不差钱。” “好。” 江汀也跟着玩笑,“我不会客气的。” 见周宴河没再搭话,江汀没趣地轻敛下睫毛,撑着下颌,回转目光,看着窗外一直紧跟在车后跑,怎么也甩不掉的落日,发起了呆。 夕阳的暖色筛过她睫毛,根根分明地上翘。 第3章 白皙脸颊也镀上层浅浅的红,有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娇憨。 周宴河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她侧脸上,喉头轻滚,随后想到了什么,嗤笑声,移开视线,没朝她再看过一眼。 空气安静了一瞬。 也就一瞬。 有元气满满的顾老太太在,永远不会冷场。 “宴河,你交女朋友了没?” 江汀竖起耳朵。 平心而论,她真的还挺好奇的。 好一会儿,周宴河寡淡声线响起。 “没有。” 闻言,顾老太太维持了一路的愉快从脸上消失,忧愁隐现,“诶,你们哥俩,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顾亦清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不省心了。”迄今为止,这是周宴河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那也挺让人糟心的。” 顾老太太不愿多说,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饰,绕开了话题,“在路上挺久了啊,怎么还没下高速。” 江汀朝着仪表盘上看了一眼,周宴河开得很慢,是国内高速路上限定的最低时速,两旁的车接连越过他们。 周宴河沉默几秒,淡淡开口:“你不是好久没回国吗,开慢点,好带你看风景。” 顾老太太欣慰笑了,颇是感慨地说:“开慢点好,这条路和十年前确实不太一样了,我可要好好看看。” 到周宴河住所时,夕阳已经完全陷入地平线,沿路的灯都亮了起来。 灯火尽头,是一座两层小楼。 周宴河带着顾老太太和江汀进屋。 看得出周宴河很少在这里住,东西很少,装修色调也偏暗色系,看起来特别冷清,同他气质十分契合。 周宴河带着他们上二楼,安排了走廊尽头最安静的那间房给顾老太太住。 老太太转了一圈,满意颔首,又问:“宴河,汀汀住哪间?” 周宴河垂眸,将目光落在江汀身上。 走廊昏淡灯光下,周宴河睇向她的眸光更暗。 那一刻,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得异常敏感,就连周宴河视线划过她的锁骨,肩膀的路线轨迹,她都能清晰感受到。 江汀不动声色地蹙眉。 这感觉真的是—— 糟糕透了。 “这边,跟我来。” 周宴河终于收回视线,转身,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江汀骤然松了口气。 侧眸看了看瘦削肩头上两根挂着的、什么都遮不住的细带子,心想以后还是不要穿这种吊带裙了。 她倒不担心周宴河对她这个“表嫂”会有什么想法,就怕自己定力不坚,再心猿意马。 第2章 简单用过晚餐,老太太终于觉得累了,回屋休息。 江汀却没那么轻松,回到房间就打开笔记本,开始一件件处理这十来个小时奔波积留下的工作。 她职业自由,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线上和客户对接,所以回国后,除了时差,并没多少影响。 [elita,上一个食谱吃腻了,可以换一个吗] 紧接着,这位正在一心想减肥却陷入暴食循环的新客户发来一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江汀回她:[可以,你想吃什么] 客户:[炸鸡汉堡可乐] 江汀去倒水没来得及及时回,客户已经心虚地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自己先败下阵。 [抱歉,elita,我知道我异想天开了,我还是吃草吧] 江汀莞尔。 [也不用那么惨,最近成果不错,炸鸡汉堡可乐都可以吃,只要不过量就行,你以前瘦不下来,最大原因还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只要正常饮食,营养搭配好,其实不会有暴食的情况,自然也就瘦了] 江汀花了两个小时,给客户发出新的饮食方案后,又用这段时间收集好的素材剪完视频,已经凌晨了。 一轮玄月静默在墨蓝天幕里。 远处田野传来若隐若现的蛙叫声,传进耳朵,也有了几分治愈。 在旧金山,江汀每天穿梭在钢筋森林里,很久没感受过这种属于自然的声音。 就在这时,emily的视频电话来了。 emily是江汀的大学校友,土生土长的美籍华裔。 一样的黄肤黑发,她却比江汀开放热情许多。 emily先问了问她回国怎么样,随后就迫不及待地直入主题:“亲爱的,帮我看看jack是不是出轨了。” 江汀疑惑:“jack是谁?” “我男朋友。” “我记得你男朋友不是叫……”江汀一时想不起,但绝对不是这个名字。 “哦,我上礼拜才换了一个。” “……” “这个我很喜欢的,但我今天看到他和一个棕发女人接吻了。” 江汀无语。 “这还用看牌吗?” “看!我相信塔罗女神的答案!”emily信塔罗牌到了迷信程度。 “你宁愿相信这些有的没的,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也知道根本不是回回准的,这就是一个概率问题。” 听着江汀吐槽,emily不当回事,“我乐意,搞快点。” 江汀将手机支撑放到桌面。 又从行李箱里拿出塔罗牌,抽出三张牌,倒扣在桌面上,让emily选了一张。 “愚人牌。”江汀翻开牌,看着视频里emily紧张的小脸,“不出意外,真的出意外了。” 第4章 “渣男!” emily义愤填膺谴责了jack十分钟。 趁着这个时间,江汀敷了个面膜。 emily谴责完毕,又撑着脸,眼巴巴地看着江汀:“好羡慕你能看懂塔罗牌,汀汀,你因为什么学的啊。” 江汀在行李箱里翻找乳液,随口应道,“为了朵高岭之花,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不会是顾亦清吧。”视频里,emily面露嫌弃。 emily对顾亦清印象非常不好。 江汀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就没见他陪过江汀,有一段时间,emily真的不遗余力地怂恿江汀离婚。但时到如今,江汀非但依然和顾亦清在一起,还陪着他奶奶回国去了。 越想越愤怒。 “江汀,你就和我半斤八两。” 江汀知道emily是指方才吐槽她那句“不相信自己眼睛”的话。 “我不离婚,自然是因为顾亦清有顾亦清的好。”江汀又解释,“高岭之花不是顾亦清。” “那是谁?”emily气消了些。 江汀反正无事,将屏幕调转了下位置,盘腿坐在白色羊绒地毯上,同emily闲聊。 “高中时的初恋……” 江汀一顿,严谨地纠正说辞,“不,算是暗恋的人吧。” 毕竟“江汀”从来没对周宴河说过喜欢。 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天啊,你这样的还用暗恋!!” emily大惊失色,不由再次透过屏幕,认真审视江汀。 换做是她,坐了十来个小时飞机,早就精神萎靡姿容憔悴,但江汀不同。 哪怕素颜,唇不点而朱,眸色黑润覆层水色,盈盈动人。蓬松漆黑长发,随意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腮边凌乱垂下几缕碎发,将氛围感拉满。 江汀被她夸张反应逗笑,靠着床沿,放松地嘘出口气,“对方太高冷了,硬得像块骨头,难啃得很。” 在emily的强烈要求下。 江汀同emily说起了以前做过的白日梦。 “那会儿,我班里的班长在玩塔罗牌,占了几次,结果还挺准的。之后就有点名气,好多女生找他,测感情的最多,有一对还真的成了。” “然后,我就动了心思,也去找他,想看看到高岭之花有没有喜欢我的可能。” emily催促:“然后呢。” 江汀耸耸肩。 “我运气不好,去找班长的时候,他才被班主任找去谈话,说要封牌。可我还是不甘心,想着求人不如求自己,干脆买了一副牌,学着给自己占卜。那时候就琢磨,班长都能学会,我成绩比他好,应该也没问题。” 那天,江汀拿着新买的牌,藏在被窝里,以十分虔诚的姿态抽牌。 是一张[正位圣杯] 结合各种牌面解析和解说,江汀连猜带蒙解出牌面。 [对方对你也有好感,可以试着表白] 想起白天在学校,主动找周宴河说话时,他那懒洋洋的倦怠表情,江汀呵笑一声,推翻了那张圣杯牌。 心说,可真不准。 那天之后去旧金山之前,江汀没有再碰过这幅牌。 听完江汀的暗恋故事,视频里的emily半天没合上嘴巴。 “你那什么表情?” “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emily愤怒隔屏点江汀,“我真的搞不懂你,明明塔罗之神都告诉了你结果,你竟然不信!如果是长成你这样,哪怕牌面告诉我你们没可能死心吧,我都绝对不会相信!” 江汀自嘲:“可能我有双重人格吧,一面自信,一面怯弱。” emily:“快拉到吧,双重人格可不是你这样的,我见过可怕得很。” 结束和emily的对话后,已经凌晨两点了。 这一整天,江汀的情绪都大开大合,哪怕很困,但是也睡不着。 她又给远在旧金山的小姨打了个电话,还想再聊一会儿,她这次回国心情挺复杂的,但不能和emily说。 只有小姨可以倾诉。 但好像小姨的店里来客人了,背景一片嘈杂。 江汀叹了口气,也只能作罢。 “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挂电话前,江汀佯装凶巴巴地嘱咐,自从小姨生病后,在这段关系里,她就更像家长。 小姨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倒是你回国就好好玩玩看看,别把自己累着,还有早点睡,别当夜猫子。” 江汀原本准备看会书,倒倒时差。 但听小姨这么说,还是打算听她的。 江汀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掏出个巴掌大,有些旧的小棕熊夜灯,还有一部插磁带早就停产的复读机。 并排放在床头。 江汀睡眠不好,这两样是她固定的陪丨睡小物件,走到哪儿,她都会带在身上。 拍亮小熊夜灯。 也摁下复读机。 沙沙沙——风吹麦田的白噪音声,传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江汀这才安心地躺上了铺着暗灰色床品的大床,双手轻轻交叠着,放在胸口。 闭上了眼,酝酿睡意。 这一觉,江汀睡得很艰难。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不消停,有一只张牙舞爪看不清面目的怪物一直在追她。 后来怪物终于跑了,她又被压了床。 挣扎着醒来,江汀满头冷汗。 第5章 未掩实的窗帘缝隙里,露出浅浅的光,天亮了。 江汀看了看时间,才六点不到。 国内的夏日向来都亮得这么早,好像就不想要人睡个好觉。 江汀眼皮坠坠的,四肢也沉甸甸的迟钝。但她不敢再睡了,干脆起床,准备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换了身浅色衬衫和米色阔腿裤,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对镜照照。 嗯,很精神。 但才打开房门,江汀就原形毕露——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拖着长长的、动静不小的尾音。 这时,周宴河折过楼梯口,正好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她,脚步一顿。 江汀也是一愣。 闭上嘴,强行将打到一半的哈切,咽了回去。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江汀有些懊恼。 就像年少不更事,和朋友打闹时,远远看到周宴河的身影,哪怕他并没注意到她。她也会立马转过身,整理了好刘海,再重新面对他一样的矫揉造作。 不过造作归造作,她的目光,还是诚实地被周宴河吸引了过去。 他应该是去晨跑过,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修长脖子上覆着层湿漉漉的透亮汗水。 白色领口被汗水氤出深色。 那片深色覆盖下,探出一道旧伤痕。 配上他那张绝色的脸,伤痕不是累赘,而是诱惑人的野性迷药。 江汀咽了咽喉咙,挪开眼。 心说。 勾引谁呢。 嘴上却无比得体地同他打招呼:“跑步呢。” “不然呢。” 周宴河没有不搭理她,话却带刺。 江汀这些年遇到的难缠客户不少,早就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自如地化解尴尬。 “嗯,挺好的,活力满满,特别棒。” 她特别真诚,就差对他竖大拇指了。 周宴河没再接她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重新提步而行。 走廊并不算宽敞,江汀礼节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给他让出更多的位置。 周宴河脚步微不可察地滞停,随后拉开江汀房间隔壁的房门,走进去,再阖上。 江汀盯着紧闭的房门,笑容消失。 心中烦躁更甚。 她是造了什么孽,不仅和曾经暗恋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还住在对门,这是生怕她不会再对周宴河动心思是吧。 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江汀也懒得想了。 下楼,去别墅区转悠了一圈。 高档别墅区环境很好,房子之间的间距都挺远的,但不清冷,到处都是热闹的树影花草点缀。走在其中,江汀有种到了旧金山九曲花街的感觉。 漫步了半小时,还没走到头。 在山间氧吧的滋养下,江汀精神好多了,饥饿又蠢蠢欲动。 飞机餐没吃。 昨晚晚餐,是周宴河让附近私厨送上门的,卖相很好,她却胃口不佳,没吃几口。 说起膳食营养健康搭配,江汀是专家。 实则,如果没人管,在生活方面她毫无规律。 江汀自嘲笑了声,又折身回去。 周宴河站在窗边目送江汀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又看着她从花影重重里回来,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窗户。 江汀哼着小曲,推门入院。 穿过洒满阳光的客厅,径直走进厨房,就看到换了身衣服的周宴河站在水吧前,拿着一瓶染着寒雾的水瓶,仰头在喝。 明显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着滑动。 “不要空腹喝冰水,对胃不好。” 出于职业习惯,江汀顺嘴提了一句。 周宴河虚握水瓶,淡淡看她,“我不是你顾客。” “嗯,不是顾客。” 江汀想着又多管闲事了,脸上笑意却不减,“但,也算家人,不算你钱。” “是吗。” 江汀从他话里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总觉得这个“是吗”之后,还有未尽之言,还没来得及细琢磨,电话铃乍然响起。 江汀看了一眼,是顾亦清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什么事?” 顾亦清开门见山:“奶奶她怎么样?” “挺好的,你……” 江汀语气一顿,看了周宴河一眼,有些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讲。 “你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语毕,江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在她消失在视野里时。 一声像是低分贝,爆破的闷响,炸开在空荡安静的厨房。 周宴河手中的水瓶爆开一条裂口。 冰冷的水顺着裂口争先涌出,漫过他青筋微突的手,淌满黑白暗纹的大理石吧台。 所有伪装的平静。 在瓶子裂开那一瞬,全盘崩塌。 第3章 江汀站在一盏院灯下,伸手拨弄着墙壁上野蛮生长,大团大团云霞似的蓝雪花。 花瓣簌簌而落,淋了她一身。 江汀笑着拂掉,对电话那头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顾亦清这才开口:“刚刚谁在?” “周宴河。”江汀说,“你弟。” “看起来,你和他相处还挺愉快的,就这么高兴。” “一般。” 一提到周宴河,顾亦清就起了计较心:“你觉得他怎么样?” 第6章 江汀:“长得还不错。” “……” 顾亦清声音拔高:“我是问你他这个人,谁问你长相了,江汀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看上又怎么样,我谈恋爱你管不着吧。”江汀不想和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江汀,看在伙伴一场的情分上,我好心提醒你,离他远一点。” 言尽于此,顾亦清又将话题带回了顾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对这边挺满意,决定在这儿住两个月,比你希望的久。”江汀回。 最初顾老太太想回故乡看看,只是无聊时冒出来的一束小小火星子。 那时候,顾亦清的恋人季恬身体不好,他想多陪陪她,苦于老太太看管得严,于是使劲煽风点火,让火星燃成烈焰——非回不可了。 这才促成了这趟旅程。 “她亲口说的?”顾亦清很严谨。 “是,亲口说的,我也亲耳听到,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周宴河,他也听到了。”江汀勾了勾唇,“恭喜,你可以安心陪季小姐了。” 季小姐是顾亦清现在的恋人,也是初恋。 他们的故事说起来,掺杂着很浓的狗血味。 顾亦清前几年和家里相中的一位千金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遇到了季小姐,再次陷入爱河,扬言非她不要。 季小姐没什么不好,就是有过一段婚姻,这成了顾老太太瞧不上她的导火索。 顾老太太是家中掌权人,顾亦清拗了好几年,也不妥协,耗到快三十时,顾老太太显然也没了耐心,放下狠话,让顾亦清在初恋和顾家家业之间二选一。 江汀以为顾亦清肯定会选初恋,没想到转眼就找上了她。 是的。 江汀和顾亦清只是协议夫妻,没婚礼,没合法结婚证那种。她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当他和季小姐不受顾家人承认的爱情的挡箭牌。 不过江汀不在乎。 他们都是各取所需,公平得很。 眼下,她带着顾老太太回国,留出时间空间让顾亦清和爱人双宿双飞,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唯一受苦的只有并不愿意回国的江汀。 不过,江汀也没什么怨言。这次回国,顾亦清给她另算了酬劳,算是弥补了她的那点“不愿意”的空缺。 “那就这样,有事再联系。”顾亦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放下心,赶着去陪爱人。 “等等,我还有事。” 江汀忙叫住他。 “什么事?”顾亦清明显不耐烦。 江汀才不管他。 穿过重重绿枝花影,依稀还能看到周宴河在客厅没离开的身影,哪怕面对他,江汀也做得到应对自如,但她现在也不想回屋去,不尴不尬地和周宴河共处一室。 江汀一向擅长合理利用资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顾亦清都主动送上门了,不如找他聊几毛钱的天,打发一下时间, 于是,她开始东拉西扯。 “季小姐最近身体如何,我给她安排的食谱,她还满意吗?” “挺好。” 说到季恬,顾亦清爱情腐臭味都快掩不住,“如果你有时间,帮她换个食谱,上次的她吃好几个月了,该腻了。” “可以。”江汀答应得很爽快,“但要加钱。” “……” 顾亦清怒了:“江汀,你小姨那里花不了多少钱了,你赚得也挺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这么缺钱,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爱钱的女人。” “这你不用管,亲兄弟都明算账,再说我们也不是亲兄弟。” “……” 再转眼去看,客厅里已经见不着周宴河。 江汀兴致缺缺,也不想和顾亦清再废话,“就这样,帮我给季小姐问声好。” 江汀干脆利落地挂断,又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土,转身朝屋里走。 客厅没人。 周宴河想必上楼去了。 江汀重新转进厨房,打开冰箱。 顿时傻眼了。 与她想象的装满一冰箱琳琅满目的食物不同,里面除了整齐摆放的纯净水外,只有几枚鸡蛋。 那些鸡蛋按照颜色深浅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条直线。 一看就是出自周宴河的手笔。 就和当初高中时,所有人桌上的书本习册都垒得乱七八糟的,只有周宴河会按照颜色深浅分类摆放整齐的怪癖一模一样。 “呵。” 江汀捻起一枚,哪怕不喜欢鸡蛋,但也只能用它来祭五脏庙,“这么多年了,强迫症还没改掉。” 江汀不熟悉这里,到处转悠着寻找锅具,忽然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门,看到站在厨房外小阳台上,半侧着身,抽烟的周宴河。 浑身黑。 乍一看去,像是抹影子。 她吓了一跳。 手中鸡蛋差点失手落到地上。 江汀惊魂未定地捂住胸口,“你怎么在这儿!” “……” 周宴河没出声,也没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门,听不见。 清晨日光像移动缓慢的水流,一点点往屋内侵袭。 周宴河站的地方,之前还暗暗的,此刻,他夹着烟,半边身体笼在柔和的晨光里,深邃目光不知在看什么,看起来有些寂寥。 江汀被他这幅样子,晃了下神。 第7章 反应过来时,周宴河已经转眼朝着她看过来。 迟疑片刻。 江汀推开那扇玻璃门。 没烟草味道,倒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 “我想煮个鸡蛋,锅放哪里,你如果要吃,我就一起煮了。” 周宴河仿佛没感觉到江汀散发的善意,只定定看着她,目光深沉,晦暗不明。 江汀等了会儿,只能作罢。 她正要转身,想自力更生时,背后传来男人低沉问话。 “谁的电话?” 这话听得江汀微蹙眉头。 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她也能理解。 当初她和顾亦清“在一起”后,风言风语就挺多的,说她攀高枝,还造谣她私生活不检点。 周宴河在国内,平日同顾家往来也少,看样子应该也听闻了一些,所以才这么捕风捉影地用这种口吻质问。之前,他对自己那种说不清的态度,这一刻,似乎也都有了合理解释。 谁待见一个攀高枝的女人呢。 江汀调整好表情,微笑转过身,语调甜蜜,拖着尾音。 “我老公。” 周宴河抿唇不语。 江汀以为他不信,轻叹了声,摸出手机,将通话记录调出来,给他看,以证清白。 上面的备注是“亲亲老公”。 这是她做戏的一部分。 要让别人相信,首先自己这里要做到万无一失。 江汀一向这么有职业精神。 看清备注,周宴河下颌收紧,表情愈发冷沉,绕在身上的日光好像都变成了冷色调。 江汀面不改色,微笑以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就在她腮帮子都要笑僵时,周宴河冷着脸,终于走了。 江汀耸肩,继续去找锅,鸡蛋不小心脱手落地,摔得稀碎。 江汀叹息一声。 果然有些事是注定的,就好像地上这摊鸡蛋糊,哪怕第一次接住了,还是难逃挂掉的命运。 接下来几天,江汀都没在家里见过周宴河,顾老太太说他出差了,归期不定。 听到这话,江汀自以为隐蔽地长长舒了口气。 “汀汀,你这么不喜欢宴河?”顾老太太好奇问她。 江汀从容道:“没有的事,我觉得他除了人看起来寡淡一点,还挺好的。” 顾老太太显然也深有共鸣。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也要怪他爸,程序员,从小就教他搞那些数据代码。别的孩子拿着玩具枪到处野时,他就每天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小学时,去了几天学校就不想去了,他妈妈问为什么,他说那些小孩挺蠢的合不来,他爸妈哭笑不得,最后也由着他在家自己学习。” 闻言,江汀眉心搐跳。 ——挺蠢的。 以前她没事找周宴河借这借那问东问西时,周宴河耷拉着眼皮,用那种凉淡的眼光看她时,是不是也这么想她的。 呵呵。 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最初还挺好的,后来他妈妈发现他越来越不爱说话,同其他同龄人格格不入,费了好多口舌,才说动他去江城附中插班。” “汀汀,你看宴河如今看起来还是有些高冷,其实同以前相比好相处许多。 关于这点,江汀也承认。 高二那年,周宴河才转来班上时,就像是个精致的人偶,看不到一点人气。所有人在他眼里就像是地上的尘埃,他根本看不进眼里。 后头,一眼看去依旧冷若冰霜,但班里有活动被班主任点名了,也会参加。也会和同学往来,班上有个叫陈卓的男生还成了他的死党。 十七岁生日时,周宴河还曾邀请同学去参加聚会。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江汀没再想,现在她早就不是怀春少女,每天都盼着上学,见到周宴河,在他面前像花蝴蝶一样地刷存在感。 现在的江汀,只盼着周宴河出差能出得久一点。 最好等她们回旧金山后再回来。 周宴河确实是出差了,不过也就两天时间。 剩余的时间,他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里。 陈卓电话找他的时候,周宴河直接把地址发给了他。 “好大的烟味。” 陈卓甫一迈入套房,就夸张地抽动鼻翼,一看,玻璃烟灰缸里果然摁着一截烟屁股。 周宴河转身:“你身上消毒水味也挺大的。” “你懂什么,消毒水味是医生的勋章。”陈卓一屁股在沙发坐下,睨着重新坐回电脑后的周宴河,“最近压力大吗,怎么又抽上了?” 陈卓已经很久没见周宴河抽过了。 “没压力。”周宴河边说,边敲下一串代码。 陈卓猜测:“宴河,是不是你家老太太回来,催你婚了,所以你才来住酒店。” 这些年,陈卓一直和家人同住,对这种事简直深有体会,便以己度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然以周宴河这种洁癖晚期患者,怎么可能有家不回,反而来酒店住,自己找罪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别告诉我,你爱上有家不回的感觉?” 周宴河终于掀起眼皮,“你找我什么事?” 陈卓终于想起来这一趟的正事,坐直了身体:“高中班级群里的消息你看了吗?” 第8章 周宴河:“没有,屏蔽了。” 陈卓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下个月,他们要办同学会,都不敢联系你,让我来问问你,你想不想去。” “不去。” “得,我也知道多此一举,那我告诉他们,说你下个月要出差来不了。” “好。” 陈卓笑了。 “笑什么?”周宴河动作一顿,淡淡瞥他。 “就是觉得如果是你以前,肯定不会说‘好’。” “……” 周宴河喉结微滚,“你觉得以前的我,应该说什么?” “可能就说‘没必要’,毕竟你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从来不会维护人情世故。” 周宴河眉心敛紧。 不知在想什么。 交托完事,陈卓又赖着不走,瘫在沙发玩儿手机,他现在一回家就头大,能晚一点回就晚一点,能在这里蹭个住就再好不过。 直到周宴河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如今周宴河性子看起来好很多,但是和他这种阳光开朗的大好青年比起来,还是个情绪的后进生,随时有爆发可能。 陈卓还不想去触霉头,识趣地站了起来。 在门口顿住,陈卓又回头,见周宴河蹙眉正用湿巾擦手,便饶有兴致地又提起了先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大神,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住酒店?” 回应他的是,差点摔在鼻子上的门板。 “不想说就不想说,干嘛这么凶。” 陈卓摸了摸鼻子,走了。 屋内。 周宴河靠在窗口,外面彻底黑了,灯火亮成一片。 他点开了微信。 置顶上是一个可可爱爱的穿着橘色连帽衫的小棕熊头像。 周宴河点进去。 八年前,和江汀最后的对话,跃入眼帘。 [我下周六生日,你敢不敢来?] [怎么不敢!] 第4章 除了最初两天倒时差,江汀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来就三不五时陪着顾老太太在江城到处转转,寻找旧时回忆。 周宴河还挺贴心的专门给顾老太太安排了车和司机,负责她们出行。 所以哪怕住在城郊,出入也很方便。 这天,去江城市中心的一处文物古迹逛过后,在顾老太太的推荐下,她们又去了附近一家号称百年老字号的美食店。 说来惭愧。 这段时间出游的攻略,全是老太太做的,江汀顶多就算是一个纯粹蹭吃蹭喝蹭玩的。 来得早,又是工作日,古色古香的店里没多少人,还有包间空着。 顾老太太还是讲究的,特意选了包间入座。 点好餐,边吃边聊,聊得兴起时,江汀目光不经意晃过雕花木隔档间的缝隙,看到周宴河走进了店里。 她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卡住。 笑容滞在脸上。 “看到什么了,这么惊讶。” 顾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也好奇地回头朝外面看去,然后表情定格,同江汀如出一辙。 直到周宴河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顾老太太好似才回神,眉头不由拢紧。 今早出发前,顾老太太还和周宴河通过电话,听说他所在的城市下了暴雨,还嘱咐他注意加衣保暖,别冻着了。仅仅四五个小时,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高兴得起来才怪了。 “臭小子骗我!” 江汀了解顾老太太,平素看来和蔼可亲,但骨子里算是非常强硬的。 不然顾亦清也不可能因为拗不过老太太,舍不得江山,又放不下美人,花钱找来江汀做戏。 “应该是才回来。” 江汀提起茶壶,给顾老太太空杯里斟上温度适宜的热茶,“恰好来吃饭吧。” 不管这说辞老太太信还是不信,但是脸色肉眼可见缓和不少。 “汀汀,你去叫宴河过来一起吧,一个人吃饭,看着怪可怜的。” “……” 沉默两秒,江汀笑开,“好,正好热闹。” 江汀起身走出小隔间,朝着周宴河走去。 周宴河微眯着眼,定定望着窗外喧杂的小街巷,并没留意到朝他靠近的江汀。 这时,一个穿着咖色t恤修身牛仔裤,留利落短发的高挑女人一阵风似的从江汀面前走过去,一屁股在周宴河对面坐下。 她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笑着朝他说了什么。 此刻,已是晚饭时间,大厅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里,江汀听不见。 但看到周宴河因为她的话,勾了勾唇。 肃敛消失,眼底是全然的放松。 江汀转身回了包间,对老太太说:“看来约了朋友,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汀汀,你看到没有,宴河刚刚笑了。”顾老太太好奇打量短发女人。 “嗯,看到了。” “汀汀,你觉得她是不是宴河的女朋友。” “不知道。”江汀收回目光,低头饮茶,“应该是吧。” “那小子还骗我,说没有女朋友,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不过也好,看起来性子和宴河挺互补。” 江汀没有再搭腔。 顾老太太也没在意,连心心念念许多的旧日美食都不享用了,就坐在隔间里静静观察,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第9章 直到周宴河同短发女人一起离开,顾老太太都没露面,还贴心地等到第二天午后,才给周宴河打了个电话。 “宴河,下午回家吃晚饭。” 周宴河:“我还没回江城。” 电话开的功放,坐在落地窗边晒着太阳看书的江汀听得一清二楚,她朝着顾老太太看去,她没有动怒,表情反而有些嗔怪的意味。 “是吗,我昨天可在北新街那头看到你和一个短发女生一起吃饭呢。” “……” 周宴河沉默了。 “回来吧,聊一聊。” 周宴河没等到晚上,通过电话后,他就直接开车回了别墅。进门,就看到阳光下,江汀和顾老太太正在西厨区做烘焙。 江汀套着围裙在捏面团,脸上沾了点面粉,皮肤被阳光照得瓷白,笑得挺灿烂的。 周宴河喉结轻滚,收回目光,换鞋进屋。 “宴河回来了啊,快过来尝尝汀汀做的西点。”顾老太太朝他招手。 周宴河走过去。 瓷白烤盘里,放着好几种造型可爱的西点,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 “尝尝。” 周宴河不喜吃甜,还是给面子地伸手朝向一款点缀着新鲜薄荷叶,看起来不是那么甜腻的褐色小糕点。 顾老太太笑开了:“这个布朗尼,亦清最喜欢吃,没想到你们口味还挺像的。” 周宴河动作一顿,手指偏移,拿了旁边一款撒着层乳白细糖霜的金黄小泡芙。 江汀不由看了周宴河一眼。 她是知道的顾亦清不太喜欢周宴河,因为顾老太太总拿他和这个外孙比较。如今看来,周宴河似乎也不太喜欢他。 周宴河面无表情咬了一口。 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好吃吗。” “好吃。” 周宴河没说谎,咬破酥皮,一口下去都是奶油,意外的一点都不甜腻。 “汀汀小姨在旧金山开中餐馆的,她也得到真传,晚上你再尝一下她做的中餐。” “好。” “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有时间吗,邀她一起来,大家认识一下。” 图穷匕见。 闲话这么多,顾老太太终于亮出真章。 周宴河不意外地撩起眼皮,目光像羽毛般落在转身将蛋糕胚放进烤箱的江汀背影上,毫无重量,却冷沉地开门见山,一点圈子都不想绕。 “你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不方便邀请。” 顾老太太一愣,须臾又笑开。 周宴河的话,她只信了三分,只觉得周宴河暂时不想公开罢了。 “不是女朋友,那也是喜欢的人。” 周宴河强调:“她只是我一个朋友。” 他将目光从江汀身上收回,自嘲笑了一笑,“你别费心了,我谁都不喜欢。” 顾老太太被噎了个彻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江汀准备关上烤箱门的动作一顿。 恍然间就想起很多年前,她刻意用潦草笔迹写下一张纸条,趁着周宴河不在,塞到他桌肚里。 [周宴河同学,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后来,江汀看到周宴河发现那张纸条,面无表情地揉碎,扔进了垃圾桶。 看来,不论是少年周宴河。 还是现在的周宴河,真的谁都不喜欢。 “那你就准备一辈子单着?”顾老太太笑不出来,骨子里强势一面显露。 周宴河同顾亦清不同,惦记着顾家产业,处处被顾老太太掣肘。 他毫无所谓地笑了笑。 “也不是不可以。” “……” 顾老太太愕然,表情变幻几分,最后按捺下来,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能拿捏周宴河的筹码,同他硬碰硬不是好法子。 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对峙状态。 “奶奶,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不要操心了,宴——” 江汀一顿,看向周宴河那张淡漠的脸,压在舌尖下的“宴河”,听起来太亲昵了,周宴河未必想听她这么叫。 沉吟片刻,她又笑着说下去,“小叔子条件这般好,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江汀垂眼看了眼时间,没注意到周宴河下颌线条,瞬间咬紧。 “奶奶,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去超市了。” 梯子贴心地递到面前了。 顾老太太也聪明,立刻顺着她的话下了台阶。 “让家政阿姨送就好了,您何必麻烦。” 听周宴河这么说,顾老太太重新笑起来,眼角探出慈爱尾纹。三言两语间,这一茬完全翻过去,他们又恢复了祖孙间那种舐犊之爱的和谐氛围。 “还是自己去,虽然上次阿姨都照着我们列的清单买的,可能是外文名,她不太认识多少会有些买错的,我用得不舒心,还不如自己去买。” 周宴河也没再说什么。 顾老太太目光在江汀和周宴河身上扫了扫,又道:“汀汀,我有些累了,就不去了,让宴河和你一起去。” 江汀:“……” 她看了看周宴河,希望周宴河能先拒绝。 但等了会儿,他除了眉头蹙得死紧,也没多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同顾老太太起冲突。 江汀只能自己来当那个坏人。 毕竟,三人之间,她才算是外人。 “奶奶,不用了,让张叔送我就行。” 第10章 顾老太太看她:“张叔不是请假了吗,汀汀,你忘了。” 江汀立刻心领神会,“哦,是,你看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即便张叔不能送她了,江汀也不愿意这么轻易放弃,眼珠转了转,又笑道:“小叔子才回来,应该挺累的,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打车不方便,这大热天走出去人都要融化。”顾老太太期待地望向周宴河,“宴河,可以吗?” 周宴河原本想拒绝。 不知怎么的,还是说了好。 见周宴河都妥协了,江汀也没办法,摘下围裙,对周宴河笑了笑,朝楼上走,“那我先去换个衣服。” 江汀磨磨蹭蹭换好衣服下楼,周宴河不在客厅里了。 只有顾老太太心情很好地坐在单人沙发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翻看。 “汀汀,你这身真好看,和lu的新款差不多。” 哪儿好看了。 她就套了一身最素淡的短袖长裤,但顾老太太就是她套个麻袋,从来也不吝啬对她的夸奖。 江汀朝着落地窗外看去,周宴河靠在车边抽烟。 还好老太太这番话没被他听到了,如果被误会是为了和他出门刻意打扮就尴尬了。 江汀走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扶住老太太的肩,用撒娇的语气轻道:“奶奶,我还是自己去吧。” “为什么?”顾老太太将杂志搁在小几上。 “你应该看出来小叔子不想去,何必勉强他去给我当司机呢。” 顾老太太拍了拍她手,“你以为我就是让他去当司机的,我那就是看你们关系不好,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僵着不好,就想你们熟悉一下,培养培养感情。” 江汀:“……” “你和宴河一直这么别别扭扭的,我看着都难受。” “有吗。”江汀装傻,“没有吧,我觉得挺好的。” “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你奶奶这双眼可毒着呢,没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顾老太太抬眼瞧着江汀,“快去吧,如果这臭小子敢给你脸色,回来告诉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周宴河靠在车旁几乎要抽完一根烟,江汀才从屋里走出来。 她表情不好,但抬眸看到他时,脸上又荡出那种一眼就不走心的假笑。 周宴河不动声色地蹙眉。 江汀走近时,眉眼低最后一分虚假也不见了,一片山明水净。 她客气地说:“麻烦你了。” 周宴河摁灭烟头,“不客气。” 说完,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站在车前,江汀犹豫了会儿,一咬牙,绕过车头,拉开了前车门,坐上了副驾。 上次坐车,是她和顾老太太两个人,坐后排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就她一个。周宴河还好心送她,她总不能那么没眼色,真把他当司机。 扣好安全带后,江汀又说:“辛苦小叔子了。” 周宴河厌恶开口:“别这么叫我。” 江汀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那叫什么?” “喂,或者不叫都可以,随便你。” 江汀心中吐槽,你确实挺随便的。 她想了会儿,折中一下,“周宴河,可以吗。” 周宴河没回答,也没反对。 江汀也就当他答应了。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权当对方是隐形人,快进市区时,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周宴河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白条斑马线。 “你和顾亦清怎么在一起的?” 第5章 这问题,须臾让江汀愣住。 和顾亦清怎么在一起的,她真的答不出来。毕竟两人就是清清白白的“伙伴”关系。 江汀蹙眉苦想了会儿,“也没什么特别的,看对眼,就在一起了,同其他人差不太多。” 沉默几秒。 周宴河:“怎么看对眼的?” 他的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咄咄逼人,听起来好像她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在伸张正义审问她。 之前,江汀只当周宴河想通了,也想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就是闲聊。但眼下,饶是江汀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周宴河的问题并不算友善。 江汀蹙了下眉,干脆低头玩儿手机,权当没听到。 她想维持平和。 但周宴河显然没这个想法。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江汀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却又不得不抬头,重新假笑对周宴河说:“这是私密话题了,我不想回答,如果你这么想聊天,我们可以聊一点别的。” 周宴河没再做声。 江汀松了口气,同emily聊起了天,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 “你就这么喜欢顾亦清?” 江汀深呼吸。 又来了。 这人今天是吞了一本找茬大全么。 “喜欢。”江汀干脆对着周宴河,露出一个超甜蜜的笑容,“不喜欢,能和他在一起吗?” 周宴河握住方向盘的手,捏紧,青筋浮出。 结束同emily的聊天,江汀又百无聊赖地刷起社交平台。 恰在这时,她刷到一条小姨现任丈夫阿尔文叔叔发的医院照片。 江汀微蹙着眉,给阿尔文叔叔发去消息。 [阿尔文叔叔,小姨怎么又去医院了?] 第11章 [她肚子不舒服,具体情况等下检查了告诉你] [好,有情况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 [okk] 江汀放下手机,轻揉了下眉心,此刻恨不得马上飞回旧金山。 “除了喜欢,” 周宴河抿唇看着前方,终究还是熬不过心中的妒火,“就没其他原因!” 本就担心小姨而坐立不安的江汀,因为周宴河这句话,倏然一愣,猛地转头盯着周宴河紧绷的侧脸。 半晌,她突然笑了声。 那一刻,她就是无法抑制地想起来,她和顾亦清才“在一起”时,在顾家家宴上,无意间听到旁人对她的编排。 “顾亦清怎么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的?” “还能为什么,长得漂亮呗。” “看不出顾亦清还挺肤浅的,不过那女人肯定是看上顾家的钱,一个为色一个为钱,还挺绝配的。” 后来流言蜚语纷繁,江汀几乎被贴上拜金女的标签。 但江汀根本不放在心里,流言越不堪,她就要活得越漂亮。 此时此刻,她突然就受不了了! 手机啪地拍在了包上,声响不小。 周宴河不由蹙了蹙眉头。 “当然有其他原因。” 江汀红唇勾起:“想必周少爷耳闻过关于我的黑料,汁源都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承认是为了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本来就是拜金女啊。” 看江汀情绪不稳,周宴河将车靠边停下,才转眼看她,眼神寡淡,又藏着些江汀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他说: “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江汀止不住冷笑,“我没误会,毕竟我这种人,光风霁月的周少爷瞧不上,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一刻,江汀知道,她高估了自己对情绪的管控力。 她彻底失控了。 “但是喜欢钱有错吗,钱多好,能解决很多很多问题。” “我就是看上顾亦清的钱,我就是想过一点舒坦的日子,怎么了!” “凭什么什么糟糕事都要落在我身上,凭什么就要被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勺的人轻视。” 江汀语速又快又急,呼吸也乱得不成样子。 说到最后,江汀是真的觉得委屈了,眼眶慢慢泛红,她咬着唇瓣,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笑着,一字一顿地问周宴河:“周少爷,这回答你满意吗!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我都可以告诉你!” “……没有了。” “那我休息了。” 说完,江汀扭过头面朝着车窗,心累地闭上了眼,旧日回忆,似翻涌乱潮,一阵一阵地漫过疏忽变得敏感覆伤的心脏。 周宴河盯着江汀薄削脆弱的侧影,久久地坐着不动。 好久后,才重新发动了车。 直到抵达超市地下车库,两人都没有任何的交流。 江汀解开安全带,下车。 周宴河想跟上去,想了想,又坐了回去。他捻了捻手指,打开手套箱,想要找烟。 但只剩下个空盒。 周宴河眉眼清冷地揉碎盒子。 - 超市永远热闹得像是人间。 江汀站在人间门口好久,终于等到了阿尔文叔叔的消息,说小姨就是吃坏了肚子,没大事,让她放心。 江汀松了口气,进入超市。 逛了会儿,在甜品区,试吃了一块甜糯的小糕点,淤积在心中最后的一缕郁气慢慢散开,心情舒畅通透许多。 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闲逛时,回想起之前的事,江汀忽地自嘲笑了笑。 这几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她都能淡定地用笑脸去面对,去化解。突然就对周宴河的爆发,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影响力大了能让她失控的地步。 挂忧小姨是真。 周宴河那些在往日看来不痛不痒的质疑也不是全无份量。 但更多的是,这些年,江汀心里真的积压了太多太多的不能宣泄的情绪。 归根究底,周宴河只是引爆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导火索而已。 周宴河问的话确实冒犯。她确实也故意在借着他的冒犯,进而迁怒他,发泄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愤怒和委屈罢了。 “看来以后不能好好相处了。” 江汀拿起一盒新鲜的有机生菜,盯着看了很久,突然长长叹了口气,甚至考虑起来,要不要找个说辞,早点回旧金山。 “江汀?” 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 江汀回头。 目光掠过人群,看到一个穿着宽松衣裙的圆脸女人迟疑地看着她。 虽然变化挺大的,江汀还是从女人眉目里,依稀窥见了她过去的模样。 “吴婷婷。” 江汀微笑着叫出她名字。 吴婷婷是江汀同班同学,关系挺好的,在江城附中读书时,每次班里有什么组队活动,她都和吴婷婷一起。 “江汀,还真是你啊,我刚刚看了你好久,就是不敢认。” 确定是江汀后,吴婷婷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她快步走上去,拉住了江汀的手,还轻轻晃了晃。 那一刻,江汀恍然有种感觉,她们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十六七岁无愁无忧的少女。 “我变化那么大?” “不大,和以前没变,身材一样好,还一样漂亮。” 第12章 江汀是除了气质有稍许变化,看起来更内敛沉稳,真的没多大变化。 “如果非要说变了什么,就是比少女时期更动人了。” 吴婷婷幸福地叹气着,摸了摸并不明显的肚皮,“不像我,当个妈身材就严重走形了。” 江汀错愕一瞬,送上祝福:“恭喜啊。” “有没什么好恭喜的,烦得很,你现在怎么样,高三那年你突然消失,联系你也联系不上,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江汀心头一暖。 听到有人挂念自己,还是挺开心的。 “我出国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原来如此。” 吴婷婷点头:“既然回国了,下个月国庆有同学会,你也来参加吧,和大家重新聚聚,我们班这些年一年都会聚上一次,你去他们肯定开心。” 以前在学校,江汀人缘就是出了名的好,因为性格讨喜,同谁都能相处融洽。在旧金山时,她也时常会想起班里那些可爱的同学们,想着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面。 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江汀却迟疑了。 “我那时候可能不在国内了。”江汀还是选择了说谎。 吴婷婷遗憾,“还以为今年大家能聚在一起呢,这么多年同学会,就你和周宴河从不参加。” 周宴河不参加,江汀倒是不奇怪。 他本来就不算太合群。 这时,吴婷婷老公推着放满物品的购物车过来,吴婷婷忙拿出手机,“江汀,我要走了,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吧,以后常联系。” “我不用微信。” 吴婷婷愣住了。 “我是真的不用。” 江汀也知道如今国内不用微信的鲜少,怕吴婷婷误会,解释道,“我在国外,就没用微信了。” “婷婷,我们留个电话吧。” “好。” 互留电话后,吴婷婷走了。 江汀又逛了会儿,结账离开,在出口的时候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坐电梯去地下车库。 原本周宴河就不待见她,她还朝他发了一通火,江汀觉得周宴河大概率应该走了。 但还是决定去看看,确定一下。 下到车库,那辆黑色的大g,依然停在原地。 江汀开始尴尬。 她其实宁愿周宴河发脾气离开,那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江汀慢慢推着购物车在车边停下时,抬起手,敲了敲副驾那边的车窗。 “周宴河,麻烦开一下后备箱。” 单向玻璃,看不到周宴河,只清楚映出她笑得很僵的脸。 咔嗒。 驾驶座的门开了,周宴河走了下来,绕过车头,径直到了江汀面前。 江汀喉咙咽了下,想开口说点什么,周宴河已经伸手从购物车里,拧起一个塞得满满的硕大购物袋。 江汀愣了一秒,忙去提另一个。 周宴河看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中接过购物袋:“我来,你把购物车放好。” 江汀低头看了看,突然空了的手,有些恍惚。 周宴河已经打开了后备箱,微躬着腰,将购物袋往里面放。 江汀反应过来,也赶紧将购物车推到了一边规划好的停放区域,再回来时,周宴河已经进了车里,她也跟着上车。 江汀双手搁在膝盖上坐好后,周宴河没急着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虚虚搭在方向盘上,眼睛低垂着,像在看仪表盘。 “超市人多,等久了吧。”江汀主动搭腔,试图化解空气中残留的微妙尴尬。 “还好。” 江汀缓缓吐出口气。 还能回她话,没让她更尴尬,说明周宴河也没和自己计较。 而她还在潜意识里,把他预设成了一个“因为吵架,会扔下她自己走掉”的心胸狭隘的人。 这不仅是对周宴河的侮辱,更是对自己的。 毕竟,这可能她暗恋过的人。 江汀垂着眼,反省了下自己。 整理好情绪,又去看周宴河时,骤然一愣,周宴河不知什么时候也在看着自己。 光线昏暗的车厢里,他眼睑懒懒耷拉,神色冷倦。 “怎么了?” 江汀受不了这种要命的眼神,声音紧绷。 还好,周宴河很快挪开了视线,目光穿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 从侧面看,他突出的喉结愈加明显。 在江汀目光下,那尖尖的硬骨头,缓慢地上下滚动。 “对不起。”周宴河喑哑道。 “啊?” 又沉沦在周宴河好皮囊下,忍不住心猿意马的江汀,倏然愣住。 发出茫然的字音。 第6章 这三个字,周宴河酝酿好久了。 从江汀眼眶发红,却依然勾着唇对他笑那一刻就开始。 “是我心情不太好,迁怒你了。” 周宴河调整了下姿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十指交错,敛下的眼中藏着复杂情绪。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缓慢。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你,也没轻视过你。” 终于反应过来,周宴河是在为之前的事道歉,江汀不可思议地缓慢睁大眼睛。 平心而论,江汀从未期待过周宴河会说对不起。轻描淡写带过去,应该才是符合常理的走向。 毕竟周宴河曾亲口说过不会说对不起。 第13章 这事要追溯到在江汀十六岁那年。 一次偶然,她得到了周宴河的微信,鬼迷心窍之下,便装作是江城私立中学的一个女生,加上了周宴河好友。 她对周宴河说自己叫三三,从此便以“三三”这身份暗搓搓同他当过一年的网友。 起初,周宴河对她也是爱答不理,险些还删除她。 但经过江汀像锲而不舍地每天给周宴河发送或正儿八经或不正经的[周宴河同学,我真的好喜欢你哦]之类的表白后。 周宴河竟然也渐渐没那么冰冷了。 之后,江汀和周宴河不说多亲密,但是每天都能聊上几句。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说了好多句话后,他才漫不经心低发给她一个“嗯”、“哦”、“知道”之类极似敷衍的回应。 江汀依然乐此不疲。 有一次,江汀和妈妈发生了点小冲突。 江汀很生气,关在房间里,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同周宴河宣泄心中的愤怒。 [我真的生气了,没有经过我同意,她怎么能把我的小熊娃娃送给邻居呢,虽然它确实压箱底很久了] [但她不能这样] 后来妈妈将小熊要回来了,给江汀道了歉。 江汀依然气哼哼的,但心中又觉得自己刚刚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对妈妈发火的反应真的太任性了。 [虽然我发火不对,我还是不想说对不起] 在她的百般纠结里,周宴河破天荒回了她长句子。 [不想说就不说] 江汀大喜过望,那一刻所有的负面纠结的小情绪都消失了,她开始逗着周宴河说话。 [如果你惹别人生气了,你也不说对不起吗] 周宴河:[嗯] [那有一天,你惹我生气了,我不理你了,你会对我说对不起吗] 周宴河没再回复。 江汀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她这么喜欢周宴河,怎么可能不理他呢。 [周宴河同学,晚安啦,今天也是更喜欢你的一天] “江汀,对不起。” 在江汀明显震惊的表情中,周宴河又说了一遍,他狭长的眼,静静注视着江汀的眼睛。 重逢后,这还是周宴河第一次叫她名字。 江汀眨了下眼皮,像是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过来。 她收敛起复杂的情绪,忙摆了摆手,笑道:“我其实也不是针对你,我那时也就是想起以前一些事,情绪不好,没控制住,抱歉。” 周宴河看着她,没再说话。 车库很暗,朦胧灯光落进来。 两人静静对望的眼睛,在车里漂浮的青草味清新剂里,就像花叶野蛮地抽条舒展、勾缠,让眼神都变得暧昧黏糊。 一瞬间,气氛有点微妙。 江汀感觉心跳,一下,又一下。 开始无序地加速。 还好顾老太太电话来了。 江汀佯装镇定地接起电话,视线也自然而然地收回,脱离让她心猿意马的源头。 “汀汀,买完了吗?” “买完了,马上就回来了。” “好,我让阿姨烧了你爱吃的菜,你让宴河路上慢点开。” “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汀平静很多。 先不论她和周宴河明面上这微妙的关系,就是周宴河不喜欢她这一点,也足以让她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奶奶的电话,我们走吧。” “嗯。” 周宴河应了声,却没任何开车的意思。 江汀:“……” 她微蹙了下眉,“怎么了?” 周宴河淡声说:“安全带扣好。” 江汀这才反应过来,上车这么久,她都没系安全带。 小小唾弃了自己一下,江汀边佯装镇定地系好,边笑着说:“看我这个脑子,看来要补补脑了。” 周宴河单手掌着方向盘,听着车厢里细细的碎响,还有江汀的笑语,喉骨轻咽,沉沉出声。 “江汀,其实我——” 话说一半,周宴河又沉默了,搭在方向盘的修长手指,慢慢收紧。 江汀等了会儿,没等来答案。 她疑惑看向周宴河:“你——怎么了?” “我觉得你人,挺不错的。” 周宴河扭转车钥匙,发动机的噪音,将那些嫉妒到发狂而想不管不顾宣泄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喑哑道:“我们以后好好相处。” “好。”江汀简直求之不得。 她朝着周宴河露出一个友好笑容。周宴河看得出来,这个笑容和以前都不同,没有掺杂虚假。 他也看似平静放松地笑了下。 油门踩下,穿过昏暗,开出去一小段路。 临近停车场出口,前面门洞一片雪亮的自然光线,类似某种否极泰来的预兆。 江汀心情也跟着大好,先前所有的消极的、负面的情绪荡然一空—— 她自然是希望和周宴河好好相处的。 这时,前方一辆小面包突然横冲直撞地横插过来,十分嚣张地在路中间停下,挡住了他们去路。 周宴河蹙眉,猛地踩下急刹。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鸣,在距离那辆漆面脱落,看起来就离报废不远的小面包车不到一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江汀被安全带勒得胸口痛,五官都挤在一起。 第14章 周宴河:“没事吧。” 江汀揉了揉胸,“没事。” 周宴河挪开目光。 喉结克制轻滚。 片刻后,周宴河又看了江汀一眼,确定她真的没事后,才沉声交代:“你就在车上待着,我下车看看。” 江汀点头:“好。” 周宴河冷漠盯着那辆车,单手解开安全带系口。 啪嗒一声轻响。 江汀总觉得在其中感受到了周宴河压抑的火气。 周宴河走到车前,车里的人滑下窗户,穿花衬衫的干瘦男人,挑眉冲周宴河笑了下。 “车坏了?” “没有,好着呢。”花衬衫说着朝着喇叭狠拍下,车发出尖锐的滴声,仿佛是在挑衅! 周宴河不动声色敛眉:“那让一下。” 花衬衫:“如果我不让呢。” 周宴河看出他是故意的了,没再多说,转身重新回了车上。 江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周宴河的样子,应该不好。 “对面怎么回事?” 周宴河没答:“你先下车。” 江汀愣住了。 刚刚才让她不要下车,现在又赶她,真的是奇奇怪怪。 不过江汀还是相信周宴河的。 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江汀才站定,就听到油门轰动的声音。 周宴河开始倒车,倒出几米后,然后一踩油门,猛地加速,车头狠狠地撞上那小面包的车身。 这还没完,周宴河目光冰冷地再次轰踩油门。 周宴河的车是重车型,马力大,直接顶着小面包往一边移动,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吱嘎的巨大噪音。 江汀呆住了。 而周宴河面不改色,将小面部顶到旁边停车位置,让出通行路面才停下来。 花衬衫完美没料到周宴河会这样干,整个人都吓傻了,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等周宴河停下了,他已经满头冷汗。 片刻后,花衬衫惊魂未定地开门下车,快步绕到周宴河驾驶窗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一只手擦汗水,对周宴河打招呼。 “靠,江易,你现在有够疯的,刚刚吓死我了。” “你认错人了。”江汀听到称呼,快步过来,想解释清楚误会,在她看来,突然开车挡道,肯定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 花衬衫看江汀一眼,笑:“没认错,他那张脸我怎么可能认错。” 江汀盯着花衬衫默默打量着,没注意到周宴河厌恶地压了压眉。 “手拿开!” 周宴河冷觑花衬衫搭在车上的胳膊。 花衬衫这才反应过来,他堵在周宴河车门口。 他歪嘴笑了笑,双手举起,缓慢后退。 周宴河倒车,远离小面包后,推门下车,站在花衬衫面前,足足高了半个头。他眼神下掠,扫过小面包侧面明显被撞凹进去的一大块。 “开个价。” “那破车撞就撞了,反正我也准备换车了。” 花衬衫镇定些了,边笑边点烟,眼睛羡慕地在周宴河车上溜了一圈,对着周宴河喷出口烟,“江易,看来你最近过得挺好的,在哪儿发财呢,带兄弟一起呗。” 看着花衬衫轻慢动作,江汀不由蹙紧眉。 “我们没关系,”周宴河又重复了一遍:“开价!” 花衬衫不在意地笑了下,转眼朝着江汀看来,那目光,江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很怪。 “喂,美女,你和江易什么关系?” “……”江汀,“朋友。” 花衬衫笑得很轻浮:“那种朋友吧。” “什么朋友?” 江汀蹙眉,她不知道花衬衫的意思,但是他的语气,挺让人厌烦。 “美女,你长得不错,给你介绍一个活干不干。” 花衬衫叼着烟,眯着眼盘算着把周宴河和江汀一起拉进会所,应该会有一笔不菲的奖励,眼睛都透光。 “什么?” 江汀倒是有点好奇,这无赖样的人,还能给自己介绍什么工作。 花衬衫觉得可能有戏:“就那种……” “闭嘴!” 江汀一惊,转眸去看周宴河。 他脸色阴沉,俨然是山雨欲来。 花衬衫不为所动,还朝着江汀靠近一步,递上一张名片。 江汀瞥见上面写着一看就是夜场的名字,顿时明白这是什么“活”,感情是拉皮条的,江汀倒也不太吃惊,在旧金山的时候也见过类似的人。 但是周宴河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见江汀不接,花衬衫就想把名片朝江汀领口塞。 “好好考虑一下,待遇优厚哦。” 那只手,没碰到她。 在半途就被周宴河捉住。 花衬衫正准备说什么,周宴河反扣着花衬衫的胳膊,又是一转一拧,就将他摔在了地上。 花衬衫喉咙里的话,顿时变成了一声痛吼。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江汀看呆了,正诧异一个整天同代码数据打交道的贵公子,打人也这么干净利落时,周宴河走过来,抓住她胳膊,将她塞进了车里,关上车门。 旋即,一声车门反锁的轻响,响在耳朵。 周宴河把她锁车上了。 花衬衫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后,扶着腰站起来,终于露出狠相,伸手缓慢地在往后腰摸。 第16章 “名字。” “周宴河。” “年纪。” “26。” “性别。” 周宴河撩起眼皮:“看不出来?” 孟晨抬眼和他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在记录本上刷刷几笔,写下个男。 江汀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周宴河问她话时,差不多就这个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么。 江汀想。 花衬衫就是不想周宴河好过,整个过程胡搅蛮缠,就铁了心想把周宴河送进局子。 孟晨听着他的智障发言不知道第几次翻白眼时,邵一均看完监控终于过来了,看到周宴河,瞪大眼:“老……” 孟晨反应很快,一脚跺在他脚背上。 邵一均表情扭曲,但智商还算在线,反应很及时。 “now现在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也看了监控,确实是这位周同志先动手的。不过,也是你先开车违停在通行道上,挡了路在先,好像沟通了你也没挪车,你人也没事,这种民事纠纷,我们建议你们私下和解。” “什么叫人没事!” 见邵一均说的和孟晨一致,花衬衫急了,指着自己被周宴河摔在地上时,脸上那一小块擦伤,“这就是他打的,这种危险份子,怎么也要关他几天才行。” 江汀看不下去,奚落:“你不挑事也不会挨打。” “管你屁事。” 花衬衫是个欺软怕硬的,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不爽地冲江汀吼,“别逼我揍你。” “你试试。” 后半程一直保持缄默的周宴河,冷冷盯着花衬衫。 孟晨眼神落在江汀身上,刚刚看到江汀坐在周宴河副驾上,她就对江汀很感兴趣。 以前周宴河因为洁癖,可从不让人坐副驾的。 “警官,你看看,你们在这儿都这么嚣张!”花衬衫朝邵一均伸手躲了躲,又开始叫嚣。 “好了。”孟晨蹙了蹙眉:“规定就是这样的,你这轻微伤都算不上,我们建议和解,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去法院起诉他。” 花衬衫沉默了会儿,最后一咬牙,“和解可以,修车费,和精神损失加在一起,给我……六千。” 邵一均蹙眉,觉得多了,他这辆车卖二手也最多就小一万。 周宴河:“给个卡号转给你。” 邵一均闭嘴了,这点钱属实对周宴河也算不了什么,他时间更宝贵。 “不行,现金或者微信转款,不然你一走不给我转款怎么办。” 周宴河现在很少带钱在身上,更不想和他微信转账牵扯半点关系。 这时,江汀从包里摸出钱,给了花衬衫,结束了这事。 花衬衫一走,邵一均就搭住周宴河的肩,狠狠拍了拍。 “老周,那种无赖,你报警吓吓他他自然就挪车了,怎么还开车自己去清道了,你警校那几年白读了。” “警校?” 江汀太过吃惊,脱口而出。 闻言,邵一均乐了:“你应该和老周认识不太久吧,虽然他现在是互联网大佬,其实最开始读的是警校,一直都是全优生,后来读了两年退学,又重新去了f大,不过厉害的人,在哪儿都一样发光。” 江汀茫然地点了下头。 感觉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弯儿。 “你好你好,怎么称呼,我叫邵一均。”邵一均又热情地朝着江汀伸出手。 “江汀。”江汀礼貌回握。 “江汀,以后有事找我, 依誮 老周的朋友四舍五入就是我的朋友。” 周宴河瞥了眼邵一均,冷漠道:“你们是不是该回局里了。” 孟晨看透不说透,笑着看了眼时间,“我们是差不多该回去了,我还赶着下班去和男朋友约会,不过,走之前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你。”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 “你到底怎么惹上那无赖的?” 周宴河:“不是问了吗?” “那种混混只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说,哪会说真话。” 周宴河面色寡淡。 不想多说。 孟晨只能笑眯眯地询问江汀,“江小姐,我可以同你了解一下情况吗。” 江汀看了周宴河一眼,见他没反对,挑重点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听完,邵一均和孟晨对视一眼,江汀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就觉得是一种混杂在惊讶和想笑之间的复杂情绪。 孟晨清了清嗓子,干笑了声:“这么巧,这都能碰上,这都多少年了。” “那人和周宴河有过节吗?”江汀担心地问了一句。 孟晨一脸严肃地对江汀点头:“是的。” 江汀蹙眉。 见状,孟晨大笑:“没有,骗你的。” “其实就是以前我们队里破过一个娱乐场所贩卖毒品的案子,就全靠老周去里头卧底了一段时间,收集到了情报,才把他们一网打尽,‘江易’就是那时候起的艺名,那人认得老周还知道这个名字,我猜应该也是那里工作之类的人。” “这些年,老周虽然不在警察行列,但是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支持,上次上新闻那个关于电信诈骗的热搜你看了吗,就是老周协助我们技术部一起破获的。” 孟晨极力在江汀面前,宣扬起周宴河的丰功伟绩。 第17章 江汀看向周宴河波澜不惊的脸。 心情莫名有点复杂。 顾老太太知道追尾后,一直担心,见江汀和周宴河安然无恙回来,终于放下一口气。 “汀汀,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老太太拉着江汀问具体情况时,周宴河去了厨房,将买好的食物,分类填充进冰箱,看到淡奶油这些烘焙用品时,他抿了下唇,走出厨房。 “江汀,这东西放冷冻还是冷藏?” 江汀看了看,“冷藏就行了。” 周宴河转身又进了厨房。 江汀回过头,就见顾老太太就朝她眨了眨眼,“看起来你们关系好多了。” 江汀解释:“以前也不是不好,就是不熟。” 顾老太太不在乎以前他们别别扭扭是不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要能好好相处就好。 吃过晚饭后,顾老太太就去隔壁那栋别墅,找她新认识的朋友打麻将去了。 江汀送她到门口后,走到蓝雪花墙壁下的长椅坐下,脱下鞋,抱膝下颚抵住,出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记忆里,她是记得顾老太太说过的,周宴河大学时候读的f大的软件工程之类的专业,可从来没提过警校的事。 周宴河竟然会读警校,也蛮神奇的。 他胸口的伤疤,会不会是他后来退学去读f大的原因。 江汀胡思乱想时,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此刻,这个家里,现在就只有她和周宴河两个人。 周宴河走到她边上,靠着墙壁,懒洋洋站定。 “加个微信吧,还你钱。” “不用了,我住你这里,也没给你房租。” 周宴河定定看着她,眸色幽深。 江汀妥协了,叹气道:“如果你非要还,就给现金,我没微信。” 闻言,周宴河微蹙眉。 恍然间,他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白天在学校江汀和半上一个男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特别开心,晚上,江汀又找他聊天,又是东扯西扯漫无目的。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冷冷敲下几个字。 [如果没事就不要闲聊] 她怎么回的呢。 [不行,每天不和你微信聊聊,我会失眠的] 喉结克制地轻滚了下。 周宴河说:“下载一个。” 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语沉。 江汀看他一眼,玩笑着竖大拇指,“不愧是读过警校的,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势。” 周宴河又蹙了下眉。 半晌后,他缓和了一下语气。 “你……还有老太太应该还要待上一段时间吧。” “嗯。” “那可以下载一个,在国内方便。” 第8章 去旧金山之后,好多以前的人事物都被江汀尽数封存了起来。 自然包括以前的微信。 不过想了想这段时间回国内生活的诸多不便。 江汀打了个响指,笑着说:“你说得有道理。” 她拿出手机开始从商店里,下载微信。 院子里信号不太好,盯着缓慢的进度条,江汀又感慨了一句:“我之前都没想到在国内用现金这么不方便,前几天我去花店买花,因为找不开现金,我最后不得不买多买了好多,花瓶都装不下了。” 下载好微信,看江汀用国外手机号注册登陆时,周宴河抿唇,眸光很沉。 “好了。” 江汀打开“扫一扫”,带笑的眼微抬,看着他,“来加个好友吧。” 周宴河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给江汀。 叮。 一声轻响。 江汀心脏却微缩了下,和当初怀揣着试试的念头加周宴河微信,没想到他却通过了的心情,有得一拼。 真没出息。 江汀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一句,语气依然不露半分端倪。 “加上了。” “嗯。” 周宴河从江汀身上收回目光,将钱转给了她。 江汀抱拳,像招财猫似的对周宴河拜了拜。 “谢谢老板。” 周宴河目光在系统自带的头像上沉落几秒,又摁灭屏幕,淡淡撩起眼皮看江汀一眼,“我回去了。” “好,慢走。” 周宴河转身走了。 江汀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消失,又低头看着周宴河这么多年都未曾换过的头像昵称。 点进去,又退出来。 反复几次后。 没有任何奇迹,对话框里,依然只有周宴河给她转账那条信息。 “期待什么呢。” 江汀长嘘着吐槽了一句后,又开始探索和八年前看起来就完全不同的微信界面。 大概摸清楚后,将系统自带乱码的名字,修改成“江汀”后,江汀又点进了好友搜索拦。 输入了吴婷婷给她留的电话号码,跳出来的头像照片,正好是瘦瘦的吴婷婷。 江汀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 想到等一会儿,她这个新账号上,周宴河就不是唯一的好友了,她心情莫名其妙又开始好起来。 等了十来分钟,微信毫无动静,依然只有周宴河孤零零躺列表里。 倒是客户找上门了。 江汀站起来,边低头回复边朝着屋子里走,并未发现二楼露台上站着一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第18章 还是上次那个暴食的客户。 她情绪又失控了,一边和江汀视频,还一边哭着往嘴里塞着食物。 江汀再次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客户:“有用吗。” 江汀想了想,实话实说:“有一定作用,不过还是要靠自己。” “elita,你看过心理医生?” “看过。”江汀回。 “因为什么啊?” 江汀恍惚了下,笑着说:“父母去世。” 客户愣了愣,忙抱歉。 江汀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又聊了会儿,客户答应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江汀结束视屏,又开始处理工作。 等回过神,一看时间又到了凌晨两点,江汀将周宴河转给她的那六千,转给了常用的公益基金会账户后,才起身去了浴室洗漱。 洗完澡出来,江汀没睡意,反而有些嘴馋,有些想喝杯加满奶泡和方糖的卡布奇诺。正好周宴河家里有一台功能十分全面的咖啡机,长久没人用,都快落灰了。 这个时候,家里的人应该都睡了,江汀就随意在睡裙外披了一块米色细绒披肩,开门下楼。 屋里很安静,实木楼梯每一阶都有照明夜灯,交织的光束,柔和迷离,星星点点,衬得实木楼梯,像是星河路途。 这恐怕是这冷色调大房子里,最浪漫的设计了。 江汀心情很好地转过转弯,脚步忽然一顿。 客厅里还有人。 一盏昏黄色亮着的壁灯下,穿着黑色睡袍的周宴河坐在沙发上,闭着狭长眼皮,拿着杯红酒,在慢慢品味。 暗红酒液的光晕,落在他冷白色皮肤上。 那模样,一眼看去,像是欧美老片子里,俊美得让人觉得危险的吸血鬼。 江汀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宴河,像是换上了另一层皮囊,艳丽得近乎妖异。 站了会儿,江汀不想为了口腹之欲,沦为祭品。 悄悄转身,放轻脚步又慢慢退了回去。 在她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转折处时,周宴河低敛着的眼皮,乍然睁开,带着暗光的狭长眼睛,正好捕捉到她的一片裙角。 周宴河手指轻慢地摩挲过高脚杯光洁的曲面,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 片刻后,他缓慢勾唇一笑。 狭长眼尾微挑,带着鲜见的邪肆。 - 周宴河那副模样,太让人印象深刻。一年多没梦见过的人,当晚,大摇大摆地入了江汀的梦。 过去的往事,像是走马灯一遍遍反复在梦里重复轮换。 画面最后一幕,是她去旧金山之前的一个寻常午后。 夏日尾声的阳光明媚不刺眼,一块块光斑穿窗而入,落在周宴河清隽眉眼上,引得江汀小鹿乱跳。 然后,班主任站在门口,叫她名字。 江汀踩着一地被窗框割裂的日光斑块,往外走,随后又回头张望。 少年似乎也在看着她。 不论是不是幻觉,江汀忽就雀跃了起来。 现实是,她走出那扇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梦境里,却有了不同。 少年周宴河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空落落的手被少年温热手心熨帖包裹。 在班主任错愕目光下,少年牵着她往前跑。江汀盯着他侧脸,感觉阳光,风,和所有的过去,都被远远甩在身后。 她忽地笑了起来。 白昼黑夜,四季寒暑,相继交叠循环,他们在时光隧道里慢慢长成了大人。 在一面似云霞绚烂的蓝色花墙前,二十五岁的江汀和周宴河,终于停下。 她歪着头,朝着周宴河笑。 “周宴河,我好喜欢你。” 周宴河没回答,捧着她的脸,朝着她吻了下去。 第二天,江汀很晚才醒,想着昨晚的梦,她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吐槽:“没看出来啊,一把年纪了,还挺会做梦的。” 下楼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宴河去了公司,老太太最近牌瘾挺大的又去隔壁太太家打上午场了。 江汀懒洋洋窝在晒着阳光的沙发上,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吃早饭太晚,便想将中饭一起解决了。 拿出手机给钟点工阿姨打了电话,让她今天不必过来后,江汀站在窗前伸展拉伸了几分钟舒展好身体,就去厨房,找出食材,准备自己熬个清淡些的鸡汤。 鸡是阿姨从山里带来的,炖了会儿就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江汀想了想,觉得既然两人好好相处了,应该适当的表示友好。 她点开微信里唯一的好友,发消息。 [炖了鸡汤,你回不回来吃午饭。] 周宴河应该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有事,你们吃] 江汀耸肩,又确定了一番吴婷婷还没通过她好友申请,收好手机,又去备了个时蔬。 鸡汤加上中药材熬得很鲜美,挑剔的顾老太太也吃得赞不绝口,吃完饭后,老人家满足去午休了。 江汀将餐盘放进洗碗机,开始将顾老太太回来时牌搭子送的一大箱空运过来的新鲜杨梅,分出一半来,放进水池清洗。 杨梅饱满欲滴,很好吃,但保质期确实太短,隔夜再尝就不新鲜。 江汀不喜浪费,准备将多的用来酿梅子酒。 今天没工作安排,江汀慢悠悠地享受着惬意放松、没人打扰的下午时光。 第19章 这时,院子里传来车声。 江汀抬头玩出去,那辆黑色大g开进了院子。 周宴河回来了。 他开门下车,大步走了进来,江汀笑着同他打招呼,“奶奶的牌友送了挺多杨梅,你尝尝吗。” 周宴河原本要上楼去书房的,闻言,脚步轻顿,看到餐桌上用白瓷盘装着的梅子,折过去捻起一枚尝了尝。 特别给面子。 做了那个离谱的梦后,江汀就有一种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中臆想而出的恍然感。 见周宴河这么配合,于是又试探问了一句:“中午熬了鸡汤,奶奶说好喝,特意给你留了,你现在要不要喝。” “好。” 周宴河忙了一天,恰好也没吃午饭,听江汀这么也一说,也觉得饿了,准备去厨房盛一碗。 江汀很高兴地摘下手套,“那你等一下。” 她先一步朝着厨房去了。 周宴河停住,放肆看着江汀被围裙勒出的腰线。 喉结克制轻滚。 鸡汤凉了,江汀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好端出去,周宴河已没在餐厅,江汀疑惑望了望,才发现他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外头。 他看起来好像有很多烦心事,沉沉压着,眉头总不得舒展。 江汀将鸡汤端过去,放在了窗沿边的小茶几上。 周宴河回过神,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谢谢。” “不客气。” 周宴河挽起衣袖,在小茶几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汤。 江汀愣了愣,忽然就想起,就在这张沙发上,昨晚周宴河就坐在这儿很有闲情逸致地独自品红酒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 昨晚一看就觉得危险的糜色,如今清冷淡漠得,让人多瞧他几眼,都是亵渎。 顾老太太说周宴河比以前性格好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江汀也这么觉得。 但这一刻—— 她又觉得周宴河似乎比从前还要难以琢磨。 江汀定了定心神,又回到西厨间,继续酿酒。 过了会儿,周宴河拿着空碗过来,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后,放在沥水架上,朝着江汀看去一眼,“我上楼了。” 江汀笑笑:“好。” 将梅子酒封好,放到阴凉处,时间不早不晚,江汀回了卧室,给小姨打了个电话后,发现吴婷婷终于通过了她好友申请。 江汀和她打了个招呼,闲聊几句。 吴婷婷:[江汀,我拉你入班级群] [不用] 江汀才输入这两个字。 吴婷婷:[拉好了,快去打个招呼] 反对已经来不及了,江汀叹着气,又将输入框的字一个个删掉。 第9章 江汀点进那个“高三二班”的群。 里面已经有了两条消息。 吴婷婷:[热烈欢迎江汀同学进群] 陈卓:[是那个消失的江汀同学?] 听到陈卓在她名字前加上的前缀,江汀又叹了口气,看来她那高中两年多经营下的形象,都抵不过突然离开江城,给这些老同学留下的印象深刻。 [嗯,是我] 江汀回。 陈卓连发了好几个惊讶的emoji表情。 [江汀,还记得我妈] 一秒钟后,该条消息撤回。 陈卓:[江汀,还记得我吗] 江汀已经看到了,原本五味陈杂的心情,一瞬间就突然得到了放松,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和同学们嬉笑打闹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她笑着打趣:[我不记得你妈,我只记得那个在例会上睡着打呼的陈卓同学] 陈卓大言不惭:[看来我真的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紧接着,一堆潜水的人纷纷冒头,都朝着江汀发起了“我问你猜”的活动。 江汀自己都未想到,她竟然都记得。 同时通讯录里的好友申请位置,醒目红圆圈里的数字也在不断增加。 江汀觉得人生真的蛮奇妙的。 昨天还感慨冷清,不过一天光景,就变得如此丰盛又热闹。 - 书房里,几台电脑同时打开,黑洞似的屏幕上一列列代码快速滚跑而过。 周宴河冷冷清清地坐在黑色靠背椅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也像是程序代码虚构而成。 放在桌上的电话震响起来。 周宴河眼睫微动,终于像是有了丝活气。 他伸长手臂,捞过手机。 周宴河还未出口,陈卓已经先声夺人。 “你快看看群!” “忙,没时间。” 周宴河说完,就想挂电话,就听陈卓说:“也对,你应该不记得江汀了,毕竟消失这么多年了。” 周宴河欲挂电话的动作一顿。 他抿了下唇,喉咙间克制吐出那个,不久前一直占据大脑的名字。 “江汀?” “对,就以前坐你前排的女生。” 陈卓生怕周宴河没印象,忽略了“漂亮”“开朗”“唱歌超好听”这一系列对平常人而言深刻的形容词,专挑他有可能有印象的提。 见周宴河没反应,陈卓叹了口气,觉得他多半也记不得那个前桌的女同学了。 毕竟算算时间也八年多没见过了,周宴河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挂了电话,周宴河重新打开微信,找到了屏蔽的群,点进去。 第20章 恰好群里正好有人在问江汀高三那年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了江城附中。 好一会儿—— 江汀的消息蹦出来。 [没什么,我小姨在国外发大财了,我去继承家产了] 在众人羡慕里,周宴河狭长眼微眯,眸色晦涩。 江汀在说谎。 当初顾亦清结婚,并未办婚礼。 周宴河记得,隐约听顾诩音女士提及过,女方就是一般家庭的华人,兴许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才从简的。 周宴河修长手指,轻轻扣击着手机侧沿,思忖着。 忽地,门被敲响。 “宴河,在吗。” “在。” 老太太推门而入,看到同时看着的几台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符,笑道,“这些东西,我看一眼就头痛得很,和天书似的,就你看不烦。” “什么事?” “嗨,你这孩子。” 哪怕知道周宴河性子,听他客套垫话都没有,就抛出这么一句,老太太还是哭笑不得,她干脆也直入主题,“隔壁王太太以前给我发了个照片,刚刚我清理手机内存时,一下就删掉了,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周宴河拿过手机,很快就在到系统后台缓存,将那张图片找了回来。 老太太竖大拇指:“不愧是搞技术的,就是厉害。” 周宴河不喜窥看旁人隐私。 但匆匆一扫,还是看到图片上写着中医馆几个字。 “您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听周宴河关心她,老太太眉开眼笑。 “不是,那儿有个老医师特别厉害,亦清和汀汀结婚一年多了,汀汀肚子还没动静,我就想带汀汀去看看。” 周宴河不动声色沉眉。 见周宴河表情,老太太觉得他应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边朝门口走边说:“好了,你忙,我走了。” “等等。” 老太太回头,“还有什么事?” 周宴河望着老太太,问得缓慢,“顾亦清和江汀为什么不举办婚礼。” 顾老太太表情微僵,又轻描淡写道:“不为什么,年轻人追时髦呗,觉得婚礼没意思,就由着他们去了。” 顾老太太匆匆走后,群里消息还在继续。 [江汀,既然回国了,同学会来参加吧,就国庆,大家一起聚聚] [对啊,来吧,难道你不想见见老同学们吗] 好一会儿—— 江汀:[好] 答应下来那刻,江汀长长舒出口气,豁然就轻松了——平心而论,她是希望再见见这些可爱的同学们的。 班长感慨:[江汀都要来同学会,我们班里,就差周宴河了,如果他能来,真的就完美了] 江汀顿时一愣,赶紧翻了翻列表。 周宴河还真在群里。 那一刻,她绝望扶额。 这下真的彻底露馅儿了。 不过片刻后,她又安慰自己,这么久都不见周宴河出现,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看群消息吧。 陈卓再次现身。 他作为周宴河的好兄弟,尽心尽力地圆场:[十月黄金周,他可真的太忙了,你们但凡换个时间,都不至于这样] 下一秒。 陈卓被狠狠打脸。 周宴河:[我来] 不仅陈卓笑不出来,江汀也笑不出来。 这可真是熟悉的配方啊。 江汀甩掉手机,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呵呵,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吧,我又从来没说过不认识他,对吧。” “嗯对,有什么好心虚的。” 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自语着安慰自己一会儿,江汀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轻叹一声:“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呢。” 八年前,十七岁的江汀同学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那一天深秋的晚上,她忙着其他事,还没去“调戏”周宴河,他就先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下周六生日,你敢不敢来?] 那时,她回的是:[怎么不敢!] 连感叹号都透着一股子的豪迈。 但周宴河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之前她心中有两个小人儿,在拉扯了许久。 ——周宴河都邀请了,去吧! ——不要去!去了就露陷儿了!以后就不能愉快的一起玩耍了! ——可是不去的话,周宴河生气了,也不能一起玩耍啊。 ——清醒一点,你不是三三啊!你是江汀!知道他只会更生气了! 现在回想起来,周宴河应该看透她伪装的那个[三三]只是个嘴炮王者,所以才会用上“敢不敢”这种略带挑衅的词语。 江汀坐起来,将沸腾的群消息翻回去,找到周宴河那句简短的回复,盯着他黑底透着一点如星子般亮光的头像看了许久后,她指尖微抬,点了进去。 想给周宴河发点什么。 最后,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 晚上,阿姨烧了一桌子菜。 江汀却没什么胃口,时不时抬眼瞥一下坐在对面,安静用餐的周宴河。 “汀汀,你老看宴河干嘛。” 周宴河动作一顿,掀起眼皮波澜不惊看她。 江汀:“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手上的表挺好看的,想着要不给亦清也买一个。” 第21章 周宴河幽深眼底,闪过黯光。 顾老太太笑着给江汀夹了一块柠檬鸡,“这可买不着,是宴河妈妈在他成人礼上送的礼物,在瑞士找到钟表大师定做的。” “那真是遗憾了。”江汀不走心地说。 周宴河强行将妒火强压了下去,沉默地吃完饭就上楼了。 江汀磨蹭了会儿,跟上去,敲了敲他的房门,没回应,又去书房看了眼,也没见着人。 空旷走廊里,穿堂风吹过,带来淡淡的烟草味。 江汀转眼,见到走廊尽头,通往二楼露台的那扇玻璃门敞开的,她迟疑了下,提步走了过去。 周宴河果然在哪儿,浓黑的夜里,他指尖的一点猩红,异常打眼。 听到她的脚步声,周宴河回过头,隔着浓重的夜雾,静默看她。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融合。 像是道怎么瞧,也模糊的影。 江汀定了定神,朝他走近几步,斟酌着开口:“同学会那天,要不要一起去?” 周宴河低头掸了掸烟灰,说好。 他没有问江汀为什么现在突然承认记得他,江汀也没问他什么时候想起自己的。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不提。 - 同学会前一周,周宴河又出了一趟差。 而江汀和吴婷婷约好一起去逛街。 吴婷婷怀孕后,丰韵许多,以前好多衣服都不合身,准备买新衣服,光鲜亮丽地去参加同学会。 “江汀,这件适合你。” 江汀就是来陪逛的,吴婷婷倒是热衷为她选起衣服。她拿起一件奶油糖果橙的一体式长裙,在江汀身上比划了下。 导购也配合:“这件裙子颜色鲜亮,很挑人,但小姐你皮肤白,很适合你。” 江汀笑着摇了摇头,将衣服挂回去,拿起旁边一件雾霾灰的裙子看了看。 吴婷婷打趣:“小萝卜,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听到久违的昵称,江汀一下就笑开了。 少女时期的江汀太喜欢穿橙色系列的衣服,被朋友们起了个外号叫小萝卜。 但在旧金山的这些年,她已经很少穿那些颜色鲜亮的衣服了。 尤其是工作后,为了给客户一个稳重靠谱的印象,她的衣柜一眼看去,都是浅色低调的色系。 “变什么变,这衣服多好看,”吴婷婷将衣服塞到她怀里,“快去试试。” 那件衣服江汀穿起来很好看,吴婷婷和导购小姐都要把她夸上天了,但江汀还是没买。 感觉不合适。 吴婷婷也没再多说,等她选好衣服后,从女装店出来,路过一家母婴店,江汀拉住她走了进去。 她知道吴婷婷孩子出生时,她已经不在国内了,于是买了一大堆小玩具小衣服送给孩子。 晚上回到家,家里灯火通明,顾老太太罕见没出去打麻将,招呼江汀陪她看电影。 好久没这么逛过街了,江汀腿酸得都不像自己的,陷入柔软沙发里时,立时惬意地长叹了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 “逛了一天,怎么空手而归,没给自己买点什么。” “又不缺什么。” 老太太无奈摇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爱购物的女人。” 江汀不置可否,拿起遥控器,问老太太,“看什么?” “有一部老电影叫什么来着。” 顾老太太描述了一遍故事的情节,江汀有印象,但是也想不起,只记得当时得过奥斯卡大奖。 “搜一下吧。”江汀打开了屏幕上的搜索引擎。 一打开。 搜索框下头,就出来了历史搜索记录。 [小三道德] [小三的定义] [挖墙脚] …… 第10章 江汀和顾老太太都愣住了。 都没想到电视上的搜索引擎,竟也绑定了账号。 这账号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那些过于直白赤丨裸,直击心理灰暗面的搜索词,同周宴河那张高冷寡淡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顿时让江汀产生了很强的割裂感。 江汀好半晌没回过神。 顾老太太倒是比江汀淡定得多,刻意忽略了“小三”“挖墙角”等字词。 还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打趣道:“看吧,我就说宴河口是心非,心里藏着人呢,就不知道是谁。” 目光上移,落在收藏夹时,看清显示收藏的资料时,顾老太太下意识念道:“dual persona……” 念到一半,她反应过来,脸色忽地一变,手忙脚乱地从江汀手中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网页。 “dual?”江汀没太听清楚,又被老太太大幅度的举动搞得一愣,“什么双重?” “没什么。” 顾老太太点进视频网站,随便点开了一部片子,“我也没那么想看那部电影了,随便看看吧。” 这是部喜剧片,顾老太太笑点低看得直乐。 江汀盯着屏幕,除了对人物们夸张台词和时不时发出的无厘头笑声印象深刻外,对剧情一无所知。 她脑中像是有一部机器,一直在不停运转。 不仅老太太好奇周宴河心中人。 江汀也好奇。 她也有了答案。 想起上次见到孟晨,周宴河同她之间那种无法描述的默契。 第22章 如果,周宴河会喜欢谁,也只有她了。 而且,江汀还记得,上次孟晨似乎也说起过“有男朋友”。 所有线索,都同周宴河的搜索记录贴合。 那个周宴河想挖墙角,又被道德感束缚,依然蠢蠢欲动难过痛苦,让他生出想当小三念头的人。 就是孟晨。 今天意外的发现,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周宴河总是心事沉重的模样。 江汀回过神,再转眼看屏幕,电影接近尾声。 明明是个喜剧片,不知道为什么,屏幕上的漂亮男女,在大雨里,一个受伤满身血,另一个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 摇身一变成了悲剧。 为这诈骗剧情。 江汀长长叹了口气。 顾老太太明显被剧情感动到了,搽拭了一下眼尾,红着眼睛对江汀说:“没在一起,还真的挺遗憾的。” “是啊。” 是挺遗憾的。 可,又能怎么样呢。 周宴河根本不喜欢她。 - 同学会定在国庆假期,在江城附近的一个有名的度假山庄。 那天早上出门,顾老太太还在念叨周宴河,怎么假期都不休息。 周宴河没说话。 江汀看他寡淡面色一眼,接口:“互联网公司都这样,没固定假期。” 顾老太太点头,又笑着展臂同江汀抱了抱,“汀汀,同学会好好玩儿,拍些漂亮照片给我看。” “好。” “快走吧,你们路上都注意安全。” 江汀笑盈盈应了,拉开周宴河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这次两人一起出门,在顾老太太眼里,就是周宴河上班,恰好江汀也要去参加同学会,他正好送她一程。 车开动,江汀从后视镜里,看着顾老太太站在原地微笑目送他们离开的模样,倏地叹了口气。 迄今为止,老太太都不知道,她和周宴河是昔日同学。 江汀不仅对顾老太太没有挑明她和周宴河的关系,对这次即将见到的旧日同学们,她也没有那个打算。 一是,不想费口舌,解释她和周宴河复杂又离奇的关系,太费口舌。 至于其他原因。 不可说。 一路上,江汀都在想着怎么对周宴河说错开去度假山庄,乱七八糟扯了好多有的没的话题,一直没找到好的切入点。 毕竟最初提议一起来参加同学会的人,也是她自己。 江汀不由又轻叹了声。 周宴河瞥她一眼,淡声问:“怎么了?” “没事。” 周宴河没再多问,打开了车载广播。 度假山庄还有几百米的距离,眼见拖不下去了,江汀看到路边有家标着“特色小吃”的店铺,门口排着几个人,看起来生意寥落。 她一咬牙,转头对周宴河说:“这里放我下来吧,我买点小吃给同学们尝尝。” 周宴河靠边停车,淡道:“我等你。” “不用,你先过去,也不远了,我待会儿走过去,这边风景挺好的,我顺便拍点照片发给奶奶看看。” 周宴河微抿了下唇,他明白江汀的意思,待江汀下车后,也重新发动了车。 目送那辆车开远后,转身闻到一股臭味,江汀这才发现所谓的特色小吃,竟然是炸臭豆腐。 江汀想走。 但话都放出去了,也只有屏住气息硬着头皮排在队伍尾巴。 没一会儿,就到她了,老板问她要大份还是小份。 江汀屏息,眉心耸动,比出两根手指,嗡声嗡气道,“两份,大份。” 老板很实诚,盒子满了,还在往里塞,直到江汀喊停才住手。 提着两盒臭豆腐,缓缓沿着平缓的山路,往半山腰上的度假山庄走,周围的山清水秀对江汀来说都失去本来的吸引力。 一辆白色的suv路过她时,车速放慢,然后在她前方几米停下来了。 驾驶位的车窗落下,男人探头看她几眼,顿时笑开了。 “江汀!” 江汀也认出了他,“陈卓。” “对,是我,怎么在山脚下,我捎你一程。” 江汀也不客气,拉开车门上了副驾。 她一上车,陈卓就夸张地蹙紧眉头。 “江汀,什么味儿?” “臭豆腐。” 江汀将纸袋递给他,“尝尝吗?” 陈卓敬谢不敏:“快拿走,你还买两盒,是觉得一盒不够生化武器吗。” “不是想着你爱吃。”见有人和她一样难受,江汀顿时好受多了,笑道:“所以多买了点。” “谁他妈爱吃这玩意儿,你在国外待几年都这么重口味了吗。” 陈卓边吐槽边将所有的车窗都打开,山风灌进来,稀释了味道,陈卓终于活过来了,他又看了江汀一眼。 一下就乐了。 “江汀,你没怎么变。” “你也是。” 陈卓啧了声,“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是你觉得以前的自己不好,才觉得不是好话,你说我没怎么变,我就觉得你在夸我。” “你还真没怎么变,还是那么阳光灿烂。” 江汀笑了笑没再搭话。 在她看来,陈卓真的才是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是个话痨。 到山庄之前,话密集得江汀都插不进去,不过这短短一路,江汀倒是将陈卓的底知道了个彻底。 第23章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不着调的人,竟然成了医生。 “以后有个头痛脑热就来找陈医生,能免费的就免费。” “那倒是不必。”江汀说,“我希望我们最好不要在医院碰面。” 陈卓还想说什么,一眼就看到了山庄外停车坪上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周宴河靠在车门上,又在抽烟。 “嗨,什么时候变烟鬼了。”陈卓嘀咕。 正见缝插针回客户消息的江汀抬头,“你说什么?” 陈卓朝着前面努嘴,“看那儿,还记得吗?” 江汀抬头看出去,看到了周宴河。 不知为什么,江汀觉得周宴河挺孤独的。 不被爱的人,确实挺孤独。 “记得啊。”江汀将心中叹息压下,“怎么不记得。” 车越开越近,周宴河抬眼,看过来。 目光就遥遥和江汀对上。 江汀笑了下。 周宴河收回视线,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江汀顿时觉得自己挺蠢的。 周宴河旁边还有停车位,陈卓下车时,又同江汀悄悄吐槽一句,“到了都不进去,这什么毛病。” “等你吧,毕竟你们是好朋友。” “呵呵,才不是,他就是单纯不想进去,我就真的搞不懂了,之前说不去,怎么临时又变卦,真爱自找苦吃。”不愧是死党,毫不留情面地拆台。 江汀笑了笑,也没把陈卓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周宴河一直都这样,他的心思,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猜不透。 没有流动山风,臭豆腐的味儿再次浓郁起来。 一下车,陈卓就赶紧朝着周宴河身边窜,远离了江汀。还生怕周宴河不记得,惹人家女生尴尬,忙挤眉弄眼地朝周宴河递话:“你一定记得吧,这个提着生化武器的美女是江汀。” “嗯。” 为陈卓这么大费周章又拙劣的提示,江汀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陈卓啧了声。 “看着你就想笑不行啊。” 周宴河看着江汀热络地同陈卓贫嘴,淡淡垂眼,捏灭了烟头。 三人朝着山庄里走时,恰好遇到班长和吴婷婷等人,原本老同学不见,该是热情拥抱寒暄赚人热泪的场面,但是众人面色难看,不敢往前。 “陈卓,你怎么这么臭。”班长自动忽略了周宴河和江汀,把因归在了陈卓身上。 陈卓脸上肌肉抽搐,低吼。 “江汀!” “哦,是我。” 江汀笑了笑,提起手中还泛着热气的纸袋,“这是我给你们带的……见面礼,谁接手一下。” 她语气夸张道:“我真的要被熏晕了。” 吴婷婷摆手:“那也不差这么几分钟,就不要祸害其他人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表示拒绝,更过分的还朝后退了好几步。 有人提议:“没人爱吃,江汀你快扔了吧。” 江汀拒绝得很干脆:“不行,花钱买的,可不能浪费。” 那人又笑骂道:“多少钱,我给你。” 江汀用手背捂住鼻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时,一直沉默的周宴河走上前一步,朝着江汀伸手,“给我。” 江汀一愣,想要缩回手,在场谁接,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递出去,但周宴河不太行。 周宴河可是重度洁癖患者,她怎么可能递给他。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 拒绝的话没说完,周宴河直接从江汀手中提过了臭豆腐。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迎着众人诧异目光,周宴河还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和他毫无关系。 他也不在意。 第11章 “我们周同学果然外冷内热。” 班长笑着打趣一句,算是暂时缓解了这过于诡异的气氛,如果不班长范儿发作,加后面那句训其他同学的话。 “你们一个个的,连周同学都不如。“ 众人憋笑,班长反应过来,尴尬地看了周宴河一眼。 “周宴河,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周宴河:“我知道。” 看看周宴河的脸,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真的计较,班长叹了口气,觉得暂时还是别解释了,免得越抹越黑,于是招呼着众人往山庄里走。 “江汀,你怎么保养的啊,皮肤这么好,我有个同学也在国外工作几年,那皮肤糟的。” “别问,天生丽质的人,从不找外界原因。” 没了臭豆腐的江汀,又如从前一般成了香饽饽。 江汀笑着说:“倒不是,我也用保养品的,有一个牌子很好用,我推荐给你们。” 周宴河脚步不紧不慢,落在人后,目光轻抬,轻烟般笼着被女同学挽着手臂明眸笑靥的江汀。 班里同学全部都来了,坐了好几桌。 江汀挨着吴婷婷坐,周宴河和陈卓在她正对面。 班长让服务员将桌上红的白的还有饮料都开了,挨个给同学倒上,女同学不勉强,但男同学,必须喝点酒。 轮到周宴河时,班长看起来拘谨了些,他没有给周宴河倒酒,自己先干了手中的白酒,真诚地说:“周宴河,我自罚一杯,算是为刚刚的失言道歉,你能来,我们真的都挺高兴的。” 第24章 “我知道。” 周宴河也站了起身,伸长手臂正要去够桌上放着的酒——他只是不喜欢繁俗的人情往来,而不是真的不懂。 班长先他一步,拿起一瓶红的,笑道:“周大神,你们这种精英人士平时应该都喝红的吧。” 周宴河沉默了下。 虽不想败兴,目光落到猩红轻晃的酒色上,还是开口:“我不喝红酒。” 作为周宴河的外交大使陈卓习惯性接腔,“他真不喝,说看起来血糊拉碴的。” 闻言,江汀掀起眼皮,朝周宴河看去,轻蹙了下眉头。 她想起了,那个深夜,坐在暗灯下闭眼品尝红酒的周宴河。 “那橙汁?” 班长迟疑地问。 他下意识觉得,红的都不喝,遑论白酒,周宴河没有一点架子,但气质在那儿,班长不自觉就局促了。 “班长可不能差别对待。”刚刚被强制喝白酒的男同学发出强烈抗议。 “不必。” 周宴河拿起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喝这个。” 之前的人都拼了命想喝红的,抗拒白酒。到周宴河倒是反过来了,班长笑开几分,又给自己倒上。 班长喝了一小口。 没想到周宴河仰头喝干了,给足了班长面子。 “豪爽。” 班长也跟着干了,还指了指其他男同学,“你们都学学。” 见了这阵仗,后面男同学们都不挣扎了。 人家大神都这么干脆,他们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 酒过三巡,众人话匣子打开,都说起了这几年的境况。 话递到江汀时,她正伸手要夹转到她面前的最后一只蒜蓉大虾。于是又放下了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蒜蓉虾从面前转走。 “我毕业后,就一直在做膳食营养师,算是自由职业,不坐班。” “真好。” 吴婷婷撑着脸颊说,“我们这种朝九晚六的社畜羡慕死了。” “江汀你应该不是单身吧。”忽然又有人问。 周宴河动作一顿,撩起眼皮静静看向对面的江汀。 “不是。” 江汀笑了笑,“有伴了。” “哟,有机会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好。” 江汀被逮着问了半天,都吃不上饭,吴婷婷仗义执言,“嗨,你们别逮着一只羊薅啊,让江汀喘两口气。” 说着,她用眼神疯狂朝着众人示意对面的周宴河。 “对对对。”班长说,“周宴河你……” 他原本想问你有女朋友吗,想了想又吞了回去,换了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会报警校?” 吴婷婷接话:“对,当时我们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对对对,当初听说周宴河报了警校时,我就想问了,他洁癖那么严重,怎么可能杜警校呢,每天泥地里打滚,还不得疯了啊。” 周宴河的洁癖是有目共睹的。 高二那年,他才转来江城附中时,一个男同学打了篮球后,拍了拍周宴河的肩,他看了一眼满身汗水的男同学,二话不说把衣服脱了下来。 就因为这件事,最开始,班里人都觉得他少爷范儿,难相处。 时间久了也发现,他也不是嫌弃谁,就是比较孤僻,加上洁癖严重,只要不乱碰他,还有他的东西,其他的也就还好。 “宋宴河读警校”和“江汀突然消失”是高三二班同学群里两大未解之谜。 江汀的谜团解开,如今高冷的大仙看起来也平易近人融入集体,众人一时都有些忘形,起哄周宴河,希望能把这个谜团也解开。 江汀也好奇看向他。 上次她就想问了,碍于分寸没说。 陈卓举手凑热闹:“我也想知道。” 万众瞩目下,周宴河放下筷子。 “没原因。”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让人扫兴。 空气安静了几秒。 “也对,有时候人就是容易头脑发热,你看,最后我们周宴河同学,不是还是退学,重新去读了f大。” 班长反应快接话,众人纷纷说是。 然后分别说起了自己这些年因为头脑发热做过的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场子重新热络起来。 江汀却若有所思地朝着周宴河看了一眼。 当了一年的网友,她知道周宴河不是那么草率的人。 绝不可能头脑发热去做一件事。 “嗨,发什么呆。” 吴婷婷用手肘杵了杵江汀。 江汀回神笑了笑,“没发呆呢。” “那你半天不动筷子。” “饱了。”江汀说。 吴婷婷瞪大眼:“这就饱了。” “嗯。” “啧小鸟胃。” 江汀其实也算不得小鸟胃,只是唯独感兴趣的那盘蒜蓉大虾早就没了,如今桌上的菜大多都重油重辣,她不喜欢罢了。 没过会儿,服务员送上新菜,转身要走。 周宴河叫住他,轻声说了两句,服务员点点头,走了。 大家都在喝酒吹牛,没人注意到周宴河这边的动作,桌上多了两盘蒜蓉虾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更没人察觉。 只有江汀看到新上的菜,眼睛亮了亮,兴致昂然地又重新拿起筷子。 慢慢吃了几只,江汀终于满足了,轻轻放下筷子,浅笑着看桌上曾经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目光不时扫过周宴河一眼。 第25章 哪怕身处热闹中,他看起来还是和其他人有壁。 两点饭局才散,江汀被吴婷婷叫去打麻将。 “我不太会。”江汀说。 “没事,多打两把就会了,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高帽子都给她带上了,江汀没再推辞,跟着去了。 周宴河目送江汀走远,径直走出了热闹里,班长原本想招呼他一起去做点什么,增进同学感情。 见状,又作罢了。 陈卓在和其他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台球,出来接院里电话时,恰好看到了周宴河在一片翠竹林外站着抽烟。 他烟瘾也被勾出来了,站在周宴河边上,摸出烟点燃,放松地抽了一口。 “等下去打台球。” “没兴趣。”周宴河朝边上挪了一步,“离我远点。” 周宴河这人讲究,惯抽苏烟沉香——没有烟草燃烧后刺鼻的味道,反而有股清淡的沉香味。 是比他抽的烟味道好闻多了。 但陈卓还是被气笑了。 “我抽的烟确实味挺冲的,但是再难闻也比臭豆腐强吧。周宴河,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怎么回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心来着,你不会喜欢江汀吧!” 闻言,周宴河缓慢撩起眼皮,盯着陈卓,语气很淡:“喜欢又怎么样?” 陈卓呆了几秒,忽地嗤了声,“你什么时候会说冷笑话了。” 他承认了,也没人相信。 周宴河也不再多说。 气愤归气愤,陈卓还是走到一边三两口抽完烟,再走回来时,发现周宴河重新又点燃了一支。 陈卓不由抱胸颦眉。 “你最近烟瘾也太大了点,说没点事我是不信的。说说吧,看我能不能为你排忧解惑。” 陈卓最清楚周宴河情况。 他本身不喜欢烟。 学会抽烟是在警校那两年,训练压力大,昼夜颠倒是经常的事,就靠着烟提神。后来因故退学,就没见他怎么抽过了。 周宴河依然沉默。 陈卓以为他又要沉默至死时,周宴河将烟取下,夹在指尖,掸了掸烟灰,唇间咬着的白烟呼出一缕,很快飘散在浓翠竹林间。 “你解不了。” 那一刻,陈卓觉得。 周宴河就和那烟一样,魂儿都飘远了。 江汀打麻将中途接到个客户的电话,让其他同学替了她。 结束通话后,江汀也没再回去,悠闲地四处逛逛。 度假山庄很别致,仿园林设计,雕梁画栋,处处都是古意,随手一拍都很有感觉,江汀发了几张照片给顾老太太后,又沿着长廊往前,路过一间茶室外,听到熟悉笑声。 转头看去,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边饮茶边谈笑。 坐在最中央位置的是班长。 他面前敦厚的暗褐色梨花木茶几上,放着眼熟的塔罗牌,他翻开一张。 “哟,是逆位骑士。” 问牌的王欣冉顿时两眼放光:“骑士听起来好酷,是不是说明我能一路披荆斩棘,顺利干掉竞争对手,成功升职加薪。” 班长还是那么直男,毫不犹豫戳破王欣冉美好的期望。 “不是,这张牌说明你付出的努力和获得的,可能会不成正比,你想要升职,可能会有点阻碍。” “不准不准,重新抽。” “你以为卖大白菜呢,还能挑一颗喜欢的。” 吵吵闹闹里,江汀跨过门槛走进去,笑着说:“以前都是测爱情,现在怎么都测起事业来了。” “嗨,长大了,才知道金钱和事业才是自己能掌控的。”王欣冉回。 江汀在其他人腾出的位置坐下,端着递过来的一小杯热茶。 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也是到旧金山后,才体会到的,人要活得轻松自在,万万不能少了这些钱和事业。至于被人歌功颂德的爱情,至多是锦上添花的玩意。 可有可无。 有时候两相权衡,伟大的爱情也不得不为外在俗物让路。 “江汀,你还看感情吗?” “啊?” 江汀在茶香里,转眼朝班长看去,迷茫的眼像蒙着层薄雾。 班长手中随意洗着塔罗牌,看着她笑,“以前高中的时候,你问我测感情,那时候老班才找我谈话,风声正紧我就拒绝了你来着。” “测感情?江汀,你喜欢谁啊?”王欣冉诧异地问,“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恰好,陈卓和周宴河从门外走廊经过,听到茶室的声音,都停下了脚步。 透过雕着繁缛山水图景的木窗棂格,能清晰看到里头坐着的人。 陈卓好笑地对周宴河说:“这种八卦,我怎么不知道。” 周宴河盯着江汀,目光沉晦不明。 江汀低头饮茶,好一会儿才淡声道:“外校的,你们不认识。” “那你现在还喜欢吗?”王欣冉追问了一句,毕竟以前喜欢江汀的人很多,倒是从没听说她喜欢过谁。 江汀沉默两秒,笑了声:“早不喜欢了。” 第12章 早就不喜欢了。 打从在机场外,看到那个“表嫂”是江汀后,周宴河就猜到了,曾经热烈喜欢过他的江汀早就不存在了。 但同亲耳听江汀说起,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走,进去待会儿。”陈卓听了会儿,饶有兴致地转头询问周宴河。 第26章 周宴河却提步,往长廊另一方走。 陈卓愣了几秒,无奈地摇了摇头,吐槽了句“什么毛病”,又跟了上去。 室内,江汀喝了口茶,又笑着看向班长,“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这么久的事,亏你还记得。” “可不,一直愧疚着呢。”班长自吹自擂道,“还要测吗,我现在技术可是精进不少。” 江汀反正闲着也无聊,“行啊。” 班长重新洗牌,将牌叠好,横放在茶几上。不等班长发话,江汀就熟练地抬手切牌。 班长见状,诧异瞥江汀一眼,“可以啊,江汀,挺懂行的。” 江汀谦虚:“略懂略懂,以前才出国的时候无聊,就自己学来玩儿过。” “肯定是受我影响吧。”班长臭屁地说。 “是是是,你是我启蒙老师。” 江汀边贫边按照班长的指示,操作完看起来繁复的步骤后,班长选出四张,逆时针旋转,让选一张。 江汀选了从左到右数的第二张。 班长开牌,看了一眼,又望着江汀。 “哎呦,你这个感情好复杂。” 江汀:“怎么复杂了?” “我看牌面,你最近应该至少同两个男人有感情上的纠缠啊。” 闻言,旁边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目光齐刷刷落在江汀身上。 “肯定又不准?” 王欣冉忙打起了圆场,毕竟江汀不是单身,再经过这么一解读,就有了她要劈腿的意味。 江汀面不改色地笑笑。 江汀觉得班长说得倒是挺准的。 如果非要谈她现在生活中存在的,并和“感情”相关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名义上的老公,一个又是她暗恋多年的人。 她夹在其中,可不是两个男人么。 不过偏偏,这两个男人和她都没任何暧昧。 “江城有个庙挺灵的,你抽时间去拜拜,斩斩烂桃花。”班长也觉得不妥,热心地给江汀出主意。 “还是算了。” 江汀耸肩,“来就来呗,说不定哪天就挂掉了,活着就该及时行乐不是。” 众人都当她玩笑,王欣冉还笑着用茶水和江汀碰杯:“不愧在国外待过多年,就是豁达,男人嘛,不就给人挑挑选选的。” 江汀笑着喝下。 她知道话虽这么说,这几年,她倒是活得循规蹈矩,像个苦行僧似的,没怎么行过乐。 但不是她为周宴河封情绝爱。 而是真的,没遇到像周宴河那般,让她怦然心动的。 晚上开饭。 聚了一下午,大家闹得更凶。 中午喝酒浅尝辄止,喝个氛围,晚上都疯似的,都逮着个人都在劝酒。 就连周宴河都未曾幸免于难。 第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同学,将一杯满满的白酒递给周宴河,还大着舌头对他说,不喝就不把他当回事。 周宴河撩起眼皮淡淡看他时,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兄弟,你清醒一点。”陈卓去拉他,没想到周宴河接过来喝了。 开了这个口子,其他人都来劲了,个个都找理由上去敬酒。 周宴河也来者不拒。 看他那个不要命的喝法,江汀挺担心的。 她拉住路过的陈卓:“你不拦一下周宴河?” “拦得住么?” “……” 陈卓看江汀两眼,突然用酒杯,碰了江汀的,“我干了,你随意。” 江汀看陈卓那不着四六的样子,觉得自己白问了。 看陈卓喝了,江汀拿起橙汁。 “不行!”陈卓大吼一声,指江汀另一只手上拿的红酒,计较起来,“喝这个,不能和别人喝酒,就和我喝果汁。” 江汀无奈。 之前她因为兴起,陪着吴婷婷沾了点红酒,其他人非说她厚此薄彼,起哄让她喝酒,她只能一手红的,一手果汁。 不介意的,就用果汁。 像陈卓这种介意的,她就浅浅一口红的。 就图个气氛,其他人也都不计较她那蜻蜓浮水的喝法。不过就这种喝法,仗着人多,她脸上也敷起层淡淡胭脂粉。 同江汀喝完,陈卓走到了隔壁桌坐着的王欣冉面前。 “王欣冉同学,敬你一杯。” 王欣冉:“我用果汁可以吗?” “可以。” 听陈卓这么说,江汀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这时,有人揭老底,说以前高中时陈卓就对王欣冉有意思,闻言,王欣然忙说乱说的,但陈卓没否认,顿时,包厢里起哄声一片,都在喊着在一起。 江汀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瞎起哄。 混乱里,周宴河走过来,站在江汀旁边。 江汀转头看到是他,愣了下。 随后又看到他手中端着的红酒,又意味深长笑了起来,“你不是不喝红的吗?” “是不喝。” 周宴河将她的酒杯拿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递给她。 “给你的。” “……” “拿着。” 他的口吻不容置喙。 江汀只得接过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周宴河说:“不容易醉。” 说完,也不过多解释,转身走了。 等后头又有人来和她碰杯时,江汀才知道周宴河话中的意思。 第27章 杯子里竟然装的是可乐。 换了可乐后,江汀来者不拒,异常豪迈,俨然女中豪杰。 喝了一圈后,江汀下意识地再去找周宴河。 好一会儿,才在角落寻到人。 其他男同学,一个个喝成了猴屁股,东倒西歪了还在吆五喝六地划拳。只有他挺直着背,靠在角落的墙上,看不出半分醉态。 只是墨绿色的墙纸将他的脸衬得愈加的白,白得有些惨淡。 而那双狭长漆黑的眼,正静默地—— 看着她。 江汀和周宴河对视过不知多少回了,不知怎么的,这猝不及防的一眼,让她心中微悸,下意识就垂下眼睑。 等那一瞬间来得奇怪的悸动消失,江汀再抬眼去看。 周宴河已经阖上了眼。 江汀暗笑自己上头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提步准备过去看看周宴河,还没靠近,就被其他人绊住了。等她再回头时,周宴河已经不见踪影。 江汀走出包厢。 才感觉到已经很晚了,夜又深又沉,到处都是亮起的重重灯影,不见半个人影。 思忖了下,江汀选了个方向,准备碰碰运气,走了一段路后,越来越偏僻,江汀准备折回去时,余光一扫,看到走廊下面的假山群边站了个颀长的人影。 假山造景里没有路灯,只有灯带烘着氛围感。铺满鹅卵石清可见底的小溪环绕假山流动,粼粼水面,被灯带映得五光十色。 站在溪边的周宴河也被染上了诡谲迷离的色彩,但是比先前的苍白多了几分生气。 江汀走过去,站在周宴河边上,不由打趣一句,“你还真会找地方,这里环境挺好的。” 周宴河定定盯着前方糊成一片的树影,对她的话,以及她的出现都没什么反应。 江汀又盯着他侧脸看了片刻,想分辨一下他到底醉没醉时,周宴河哑声开口。 “里面那么热闹,你出来干什么?” 说话的语调平稳又清晰,和平常没区别。 看来没醉。 江汀松了口气,用话哄周宴河开心,“同学们见你不见了,特意派我出来看看,你看你多重要。” “为什么是你?” 周宴河这句话倒是难住了江汀。 对啊。 为什么是她。 “可能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吧。”反正没其他人在,江汀便无所谓地玩笑起来。 周宴河唇线微抿。 又沉默了。 站了会儿,江汀觉得山间风有点冷,不准备打扰周宴河了,脚下一动,准备离开时,忽见周宴河身体轻晃了下,他抬手扶住了身边的假山,稳住了身形。 好一会儿,他又重新站直。 顿时,江汀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醉,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今晚上喝挺多的啊。” 闻言,周宴河眉头轻蹙。 “有酒味?” “没有。” 周宴河不信,抬起手臂,低头闻了闻,然后面色愈加难看。 看来这是洁癖症犯起来连自己都嫌弃了。 江汀简直哭笑不得,真心实意地为他卸掉心理负担,“真没有酒味,挺好闻的,有股淡淡的沐浴……” 笑着笑着,江汀就笑不出来。 周宴河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也丝毫没将她当女人。 抬手就开始解衬衫上的扣子。 修长的指,从上到下一粒一粒地解,到后面像是耐心耗尽,直接粗暴一扯,一粒扣子绷掉,活泼地掉进面前小溪里。 江汀视线随着那枚扣子的轨迹,沉入水底那一刻,终于万分确定——周宴河是醉了。 还醉得不轻。 不然,以他的个性,绝无可能在人前宽衣解带。 就在她恍神的一霎。 周宴河已经将黑衬衣脱下,露出里面白色的打底薄衫。 这样还不够,周宴河又嫌弃地看了眼手里的衬衫,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紧蹙的眉心才略微舒展几分。 江汀错眼看去,目光从他覆着薄肌的手臂,滑到他修长脖颈上那块过于性感的小骨头上。 停顿几秒。 而后,江汀强迫自己从周宴河身上收回视线,望了望漆黑的天。 呵呵。 又勾引谁呢? 好一会儿,江汀教育好内心深处那个不安分的自己后,才重新开口,“你要不要找个包厢休息一下。” “不用。” “那我去问老板要点解酒的。” “我没醉。” “周宴河,不要逞强。” 闻言,周宴河猛地扭头看她,眼眶猩红,嘶哑的声音压得很低,“江汀,你别多管闲事。”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从而导致心情糟糕。那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不好相处的周宴河。 盯着她的眼神,仿佛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他要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江汀头痛极了。 她见过喝醉的人。难搞得很,说花样百出都不为过。 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和他对着干,一切顺着他就对了。 江汀连说三个好,安抚意味尽显:“我不管闲事,不管,别生气嘛。” 周宴河瞪视她一会儿,又转头,疲惫地阖上眼,不再看她,喉结克制轻滚了滚,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低哑的驱赶词—— 第28章 “走。” 看周宴河那幅厌烦的模样,江汀迟疑了会儿,转身,朝廊亭下走。 她准备去找陈卓过来。 眼见走到廊下,就要迈上石阶梯,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江汀一顿,还未来得及回头,男人结实手臂从身后绕过来,将她牢牢地箍在怀里。 “不准走!” 第13章 江汀微微睁大眼,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她勉强回过神,嗓音低颤着叫了声他的名字。 “周宴河?” 周宴河没有回答,呼吸却像烧开的水,滚烫地泼洒在她裸丨露的脖颈上,昭显着他不可忽视的存在。 江汀轻咽喉咙,“你是不是认错人——” 话未说完,顿时堵在了嗓子里。 她感觉到脖子上,不再是灼热的气息,而是柔软温热的触碰,紧密地熨帖在她的皮肤上。 漫起一阵热,又一阵痒。 反应过来是什么,江汀全身止不住发麻。 那是—— 是周宴河若即若离地啄吻在她裸露脖子上的唇。 她太敏感了,就连他舌尖探出,划过皮肤的触感,都感受得分明。 那一霎,江汀震惊地愣住原地,大脑完全宕机。 山间夜风凉,他们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却滚烫,江汀觉得后背浮起了潮热的汗水,她大脑也像是泛滥潮水,一瞬间水漫金山,丧失了思考能力。 直到,抱着她的臂用力得像是在捆缚她,吮到下颌的啄吻变成了咬。 不算痛,却像是咬着了麻筋。 江汀轻嘶出声,险些站不稳,似感觉到了她的痛,咬又变成了安抚的轻吻。 江汀感觉自己脑内所有的反射神经都融化,或者是缠成一团,好久才想起用手肘抵碰周宴河的胸口。 “周宴河,你清醒一点。” 或许这声软绵绵的呵斥是有用的。 周宴河动作一顿。 随后,贴在脸侧的唇,往下滑,最终周宴河的头倚在她肩上,没有了动作。 江汀静了会儿,试着去掰他箍着她的手臂,方才还如铜墙铁臂,让她无法动弹,此刻,江汀抬起手软绵绵地一碰,就从她身体上松落,垂了下去。 身体被松绑。 但好久,周宴河都保持着这个靠着她肩的动作,没有再动。 这是睡着了? “周宴河。” 江汀试探叫了声,没有反应。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周宴河,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夜很静。 江汀站在周宴河前面,目光静默地划过看着他微蹙的眉心,狭长紧闭的眼,高挺的鼻梁,还有苍白轻抿的唇…… 江汀顿时惊醒,挪开了视线。 但脸上又燥热起来。 尤其是脖子到右边脸颊那一块,仿佛还残留着周宴河温热的气息。 江汀想抬手搓一搓那块发痒的皮肤,手抬起,又放下了。 陈卓接到江汀电话,赶过去的时候,江汀靠在廊下的柱子下,漫不尽心地玩儿手机。周宴河倚靠在长椅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两人泾渭分明得很。 陈卓走过去,看了一眼周宴河,立刻乐了,“还真醉了啊。” “嗯,醉了。” “刚刚出来透透气,就看到他坐在这儿,才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江汀看起来泰然自若,但解释的话,还是隐约透露出了他的心虚。不过陈卓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研究喝醉了的周宴河身上。 “宴河,真醉了啊。” 叫他,毫无反应。 陈卓啧了声,抬手突然就给了周宴河一个脑瓜崩,嘎嘎直乐,“嘿嘿,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求求我,我就带你走。” 江汀原本准备走人的,剩下的就交给陈卓了,但一看他这个状态,汁源都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就察觉出来,也有些醉意在身上的。 觉得将周宴河交给他挺不靠谱的。 犹豫了几秒,江汀也就留下来。 接下来,协助陈卓帮忙开了一间房,又盯着陈卓将人送进房间后,江汀才算松了口气。 周宴河瘦归瘦,但一米八六的个子,陈卓掺扶着他一路,也着实累得够呛。 进屋后,陈卓将周宴河扔在大床上,胡乱拉过被子往他身上一盖,也摊到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大喘气。 “江汀,今晚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 江汀看了眼静静躺在床上的男人,轻抿了下唇,“陈卓,这里你看着了,我就先走了。” “等会儿。”陈卓急忙站起来。 “还有什么事?” “江汀,麻烦你再看一会儿,我去找前台拿点解酒药。” 江汀:“我去吧。” 她暂时不想和周宴河单独共处一室。 哪怕是醉了的周宴河。 “我去,他吃药有讲究的,有些成分……”陈卓说到一半,清醒了些,没再继续,“反正你看着就是了。” 说完,也不等江汀反应,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江汀在房间里又站了会儿,走过去将被子重新给周宴河盖好。 想了想,她又去卫生间,用热水浸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想着这样他或许会舒服一点。 过了会儿,陈卓回来了。 第29章 江汀看着陈卓喂周宴河吃下解酒药后,也没再逗留,大步离开了。 包厢里,同学们还没散,还有人在喝。 江汀没有进去,站在门外,眉头深锁地吹着夏夜的凉风,渐渐的屋内的笑闹声也变得缥缈起来。 之前,周宴河应该错把她认成了孟晨吧,才会这样…… 嘎吱一声。 门从里拉开,明亮的光和喧嚣,再次涌出来。 江汀被打断思绪,回头去看,是吴婷婷出来了。 “江汀,你在这儿啊。刚才我还到处找你呢。” 江汀笑了笑,转过身,“不会找我进去喝酒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 吴婷婷笑乜她一眼,“我是想给你说……” 等了会儿,没等来下文,江汀笑着问,“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吴婷婷张大的嘴合上,又朝江汀走近了一步,盯着江汀的脖子,确认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怎么种上草莓了?” 闻言,江汀一愣,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捂脖子。 顿时,吴婷婷眼神更微妙了。 “……蚊子咬的。”江汀又放下手,无力地解释。 吴婷婷哼笑了声,“你当我白痴啊?” 江汀不知道现在脖子上是什么光景,也不好问。 干脆沉默了。 吴婷婷凑近,眼睛环视了一下包厢里的男同学,小声:“老实交代,哪位神秘人士留下的,刚刚陈卓出去了,不会是……” “婷婷,别乱猜。” 看江汀不愿多说,吴婷婷也识趣不问了,都是成年人有分寸。 她转开了话题,“哦,我刚刚想说,老公来接我了,就打算和你说一声来着。” “嗯。” 吴婷婷看江汀恍惚的模样,目光不自主地又落在江汀脖子上,她太白了,那块草莓印特别打眼,她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你等会儿进去的时候,还是遮一下,有点明显。” 江汀扯了下衣领,将衣服的版型扯得乱七八糟,“这样呢。” “欲盖弥彰。”吴婷婷点评了一句,“别瞎弄了,你这衣服遮不住。” 江汀叹了口气,“婷婷,方便搭个便车吗?” 吴婷婷明白她意思,“当然可以。” 江汀就站在灯光昏淡的门外,对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后,就跟着吴婷婷走了。 在车上,江汀想给周宴河发个消息,但是怕陈卓看到,想了想,在朋友圈发了条只有周宴河可见的消息。 [周宴河,我先回去了] 到了市区,江汀下车,吴婷婷还坚持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这么晚了,你早点睡觉,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吴婷婷打了个呵欠,也没再勉强。 目送着吴婷婷的车开走后,江汀从包里摸出气垫盒,打开,用镜子照了照脖子,倒吸了口气。 难怪吴婷婷不信是蚊子咬的。 蚊子怎么咬得出牙印。 她皮肤白,那一块皮下淤血,呈明显的青紫。 顿时,脖子往上的一片皮肤又灼烫起来,周宴河柔韧的唇舌好像还覆在上头,搅得人心烦意乱。 “不要脸。” 江汀也不知道在骂周宴河,还是自己。 反正眼下的感觉,确实挺难说明的。 她用粉底遮了遮,完全挡不住,看到旁边有个药店,走了进去,买了枚跌打损伤贴贴了上去。 回到家时,江汀正好遇到了打牌晚归的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晚上赢了不少,心情很好,“汀汀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明天回来。” “外面床睡不惯。”江汀侧了侧身体,避开顾老太太视线,“还是回来了。” 顾老太闻到了膏药的气息,顿时目光还是落到她脖子上的药贴,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啊。” “哦,今天太高兴了,不小心扭到了脖子。” 江汀笑得心虚。 好在顾老太太也没多想,叮嘱了两句,就先去楼上休息了。 江汀又在客厅站了会儿,也跟着上楼,路过周宴河紧闭的房门时,她轻轻蹙眉。 回了房间,江汀打开了小熊夜灯,还有复读机,在最适睡的环境里,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半夜时,听到手机响了声。 是高三二班的群消息。 陈卓:[@全体成员你们谁看到周宴河了] 大半夜的都睡了,没人回答。 江汀坐了起来,私聊了陈卓,问他怎么回事。 十来分钟后,陈卓才回。 [没什么,刚刚起来看周宴河不在,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在外头吹风呢] 江汀迟疑着问:[酒醒了?] 陈卓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醒了] 江汀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了。 她犹豫了会儿,打字。 [他说什么了] 想了想,江汀又删掉了。 她希望周宴河说什么呢。 昨晚的事,周宴河记不记得知不知道,她都最好当他不知道不记得。 省得以后见面尴尬。 之后,江汀都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老太太下楼的声音,江汀又抓过手机,六点出头,天还蒙蒙亮。 她一如既往地先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未处理的消息。 然后,看到微信朋友圈里,有一条新消息回复。 第30章 江汀无意识地轻咬下唇。 她知道这是谁的消息。 注册微信以来,她就只发过昨晚那条仅周宴河可见的朋友圈。 江汀点进去。 周宴河在那条消息下回复。 [好] 好。 一个不带任何语气的字。 人喝醉了酒,一般分成两种状况。 要么彻底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另一种,就是醉是醉,但多少会记得一些。 但此刻,江汀更倾向于前者。 明明这对她,还有周宴河而言,都是好事。 但是江汀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江汀愣了会儿,又将那条消息删掉了,随后扔下手机,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脖子上的痕迹淡了一些,牙印也消失了,只留下尖牙处烙下的两点淤青,乍一看还真的像是被蚊子咬过。 江汀想,果然,再显眼清晰的痕迹,最后都会变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清。 直至消失。 第14章 国庆结束之前,周宴河都没回来过。 听顾老太太说他又出差了。 江汀也没闲心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最近,顾老太太的牌搭子王太太知道江汀是膳食营养师后,给她在国内介绍了一份工作。 对方给的报酬不低,不过要需要上门面谈。 这次服务的客户,是一个患有糖尿病的中年商人,姓陈,江汀叫他陈先生。 “陈先生,我需要看看你的病例报告。”了解过陈先生的情况后,江汀按照惯例询问身体检查报告。 闻言,陈先生边喝茶边轻嗤道:“就做个食谱,要那么麻烦吗?” 饶是熟人介绍的,这位陈先生也不是好相处的人,言语动作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傲气。 江汀并不介意他的那种高高在上。 在旧金山时,她遇到过不少比这位陈先生难搞不知多少倍的客户,这位陈先生,顶多只能算是小巫。 她从容微笑:“陈先生,我每次给客户制定食谱,都会看他们的检测报告,尤其是你这种有基础病史的客户,道理就和医生看病一样,需要对‘您’有个详细的了解,才能对症下药。” 陈先生凝眉看了江汀一会儿,挥了挥手让人把他的体检报告给江汀。 江汀认真看病历报告时,陈先生又问:“你看得懂?” “看得懂。”江汀说,“以前我遇到过和你类似的客户,关于糖尿病的中外各种论文文献我都了解过,也找专门的医生咨询过。” 闻言,陈先生没再刁难,低头看了眼腕表。 江汀原本还有些问题想要询问,见状很有眼色道:“陈先生,您的需求我都了解了,做好详尽的饮食规划后,我再上门拜访。” 陈先生颔首。 江汀起身告辞。 保姆送她时,恰好有穿着黑夹克的中年男人进来,保姆微笑着叫了声:“张队,我家先生等你好久了。” 江汀礼节性地对中年男人笑了笑,又目不斜视地走出了院子。 而那个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回头,久久地看着江汀背影,微微蹙起眉头。 “老张,你看什么呢?” 久不见人,陈先生亲自出门来迎,带着笑容的脸,和煦亲近,同对江汀的态度截然不同。 张队:“刚刚那个是谁?” 陈先生看他一眼:“江小姐,我请的膳食营养师,国外回来的。” 张队喃喃:“国外回来?姓江?” 陈先生挑眉:“怎么?认识?” “嗯。”张队随意应了声,收回目光。 陈先生好奇心爆棚,按照张队的身份,推测道:“看你那表情,不会是你办过案子里的当事人吧,你办的可都是经济刑事案诶,这小姑娘不会才回国就犯法了吧。” 张队严肃瞥他:“别瞎猜。” 这边建筑很低,江汀出了小区,举目望去,就看到了省博物馆的极具特色的圆锥形尖顶。 高二下学期,江汀班上曾组织过一次博物馆参观活动。反正时间尚早,江汀也不想回家,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理,决定再故地重游一回。 到了博物馆,江汀按照曾经的流程,径直朝入口处进去时,被工作人员拦住。 江汀一愣:“不是免票吗?” 工作人员笑:“几年前就开始收费了,你好久没来过了吧。” 江汀睫毛轻眨,感慨:“是挺久了。” 工作日,博物馆十分冷清。 诺大的场馆里,几乎没人,显得那些罩在玻璃罩子的藏品都寥落了几分。 江汀却饶有兴致地一件件看过去,看到一尊陶俑人时,江汀一愣,无可遏制地就笑了起来。 “周宴河,你看这陶俑人像不像你,一样的面瘫。” 耳边突然浮现出了陈卓嬉笑着的声音。 九年前,他们也驻足在这尊陶俑人前观看。 江汀慢吞吞的,故意落在队伍后半截——因为周宴河就走在最后,落在她身后几步。 讲解员小姐姐的介绍,她没有听,竖着耳朵,凝听着身后的动静。 周宴河几乎不曾说话,全程都是陈卓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江汀也不由转眼,朝着那尊陶俑人多看了几眼。 “哪里像了。” 当时觉得不像,现在的江汀依然不觉得像,但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起,“什么眼神啊。” 第31章 话虽如此,江汀还是抿着唇边笑意,拿出手机,关掉闪光灯,准备拍照。 以前不好意思拍,现在倒是正大光明。 刚拍下照片,还不及细看,老太太的电话来了,问她忙完没有。 江汀盯着陶俑人:“完了,现在在附近的博物馆逛。” 顾老太太:“你就在那儿别动,我们过来接你。” 江汀一愣,抓住关键词:“我们?” “哦,宴河回来了,我让他送我过来。” 挂了电话,江汀好心情全没了。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天,虽然周宴河大概率喝断片儿了,不会记得那晚的事,但是想到又要和他见面,江汀莫名的有点发虚。 再次接到老太太电话,江汀走出博物馆,又等了几分钟。 那辆黑色的大g穿过车流,在博物馆路边停下了。 “汀汀,这里。”后车座车窗落下来,老太太兴奋地朝她挥手。 江汀目光微移。 透过车窗,似乎能看到周宴河的影子。 江汀缓缓嘘出口气,大步走过去,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回来了啊。”江汀笑着冲前排的周宴河打了声招呼。 “嗯。” 周宴河应了声。 不知为什么,江汀就是觉得周宴河心情似乎不是多好。 心脏又咯噔了下。 江汀也没再多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同顾老太太随意聊了会儿,再转眼一看,她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路。 “不回去吗?”江汀迟疑地问。 “谁说要回去了。”顾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手背,“我们要去医院。” 江汀一愣:“去医院干什么?您哪儿不舒服吗?” 顾老太太笑着打趣,“你怎么和宴河一个反应,我身体好着呢,没事。” 既然顾老太太没事,江汀目光落到了周宴河身上。 周宴河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又挪开了。 他淡声:“我没事。” “哦。” 江汀应了声,浑身不自在。 顾老太太笑着接话,缓解了几分尴尬:“宴河也没事,如果有事,我怎么会让他来当司机。” “都没事,还要去医院。”江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说起了俏皮话:“难不成是我有事。” 顾老太太呸呸两声,训她,“说什么胡话,你能有什么事。” 下一秒,话锋一转,“其实,我约了个老中医,给你看看身子。” 江汀微惑,没想到这口锅还真的砸在了她头上:“我有什么好看的?” 顾老太太讳莫如深:“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重养身,有时候有点小毛病也不知道。” 江汀没再多问。 这一年多,她和顾老太太关系融洽,到底要归功于她的“乖巧”,从不忤逆她。既然说她有“小毛病”就有吧。 她总归知道老人家也不会害她。 直到到了中医馆,江汀反应过来老太太是来“求子”的时候,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可以说是心虚到了极点。 尤其是老中医蹙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替她把脉的时候。 她在网上看了挺多关于中医神乎其技的帖子,生怕老中医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她可是签了协议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顾亦清只是表面夫妻。 她可不想被老中医揭穿这个维持了一年的谎言。 “没什么问题。”老中医收回搭在江汀腕上的手,赞赏地说,“身体挺好的。” 江汀顿时松了口气,感谢这位老中医没有网上那么神乎其技。 她微笑:“我每天都会练练瑜伽什么的。” “挺好。” “大夫,那为什么我孙媳结婚一年多了还怀不上啊。”老太太很焦虑。 老中医淡淡地看了顾老太太一眼,“可能年轻人还不想要吧。” 老太太仿佛没听到,再次真诚发问:“会不会是我孙子的问题。” 闻言,老中医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一旁的周宴河:“也有可能,年轻人我帮你瞧瞧。” 江汀:“……” 老太太:“……” 周宴河蹙眉,神情寡淡,但足以窥见他沉郁的情绪。 江汀快速扫过他一眼,转过了视线。 明明也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她耳根的温度已经有些烧灼。 老中医淡定得很,还劝说周宴河:“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 顾老太太赶紧解释:“不是他,这是我外孙。” 老中医依然淡定自如,“哦,如果你担心,那你叫你孙子来查查吧。” 听老中医这么说,老太太立刻对江汀说:“汀汀,你给亦清打个电话,让他回国一趟。” 江汀没异议,这种时候,不能她一个人受苦。 江汀摸出手机,点开屏幕。 站在她侧后方的周宴河蹙眉又扫过一眼她屏幕上腻人的“亲亲老公”的备注,抿了抿唇,转身走了出去。 电话一拨通电话,不及她出声,顾亦清应就不客气地说:“江汀你什么毛病……” “亲爱的,我有事找你。”江汀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她的老太太,侧了侧身体。 顾亦清一听这句“亲爱的”,也明白过来老太太在边上呢,不由正襟危坐。 “什么事?” 第32章 江汀不知道怎么说,将手机给了顾老太太,“奶奶,还是你来说吧,我去个卫生间。” 顾老太太打趣:“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呢。” 江汀不置可否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诊室。 从洗手间出来,江汀还不想回去继续承受那份尴尬,看到走廊尽处有一个平台,影影倬倬能看到平台上露出几枝柔雾蓝的蔷薇花枝。 江汀提步走了过去。 平台呈扇形,入口狭窄,且堆了很多杂物,江汀往平台弧形边缘走去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侧面伸过来,抓住了她手腕。 江汀只觉得手臂一沉,天旋地转间,就被人拉入了宽阔的怀里。 第15章 鼻尖重重撞在坚实的怀抱里,痛意袭来之时,一股熟悉的沉香气息,蛮狠地溢满鼻腔。 是周宴河。 江汀毫无意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又重新习惯了他身上那种冷冽沉香和乌木混合的气息,只要闻到,她就能立刻知道他是谁。 就好像高二那年夏天的午后。 闭着眼,趴在桌上小憩。 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很多,只要那淡淡的白茶橡苔在空气里蔓延,江汀就能立刻分辨出是周宴河来了。 然后,她睫毛颤抖着轻煽,再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伸一个长长的懒腰。 装作恰好睡饱,醒过来的样子。 同时,她也无比意外。 周宴河这是在干什么! 身体相贴,静止两秒。 江汀立刻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距离,蹙眉盯着周宴河。 周宴河目光朝着地上扫了一眼。 江汀跟着看去,地上横着一根旧电线,如果不是周宴河拉她一把,她现在肯定摔在地上了。 江汀懊恼自己的多想,嘴里却坦然道:“谢了。” 周宴河沉眸看她,攥住她腕的手,没有松开。 江汀轻咽喉口,平稳着声调给彼此找台阶:“我站稳了,你放心,肯定不会摔了。” 周宴河这才放开了手。 露台上有风,吹得人心有些乱。 江汀将鬓边碎发拢到耳后,像是抚顺了纠结的情绪。 她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宴河抬手。 江汀看到他修长指骨间,掐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你抽。” 江汀恍然,“我回去看看奶奶。” 江汀提步欲走,周宴河问道:“你为什么紧张?” 江汀一怔,被定在地上。 她知道刚刚一头栽进周宴河怀里时,她的心跳几乎可以称作是震耳欲聋。 难道,周宴河都听到了。 这个念头,顿时让江汀手脚一瞬间都开始发麻。 几秒后—— “都要摔倒了,能不心跳加速?” 江汀笑,若无其事地耸 依誮 肩,演技一如既往的好:“但,这并不代表紧张。” “也可能是后怕。” 闻言,周宴河蹙眉。 “我不是指这个。” 江汀:“……” 周宴河垂眼,将烟叼进嘴里,掏出银质打火机,揿出一缕蓝紫色小火苗。他却没有点燃烟,沉眼盯着那簇火在微风里轻晃摇曳着。 心情也随之起起伏伏。 “在诊室时,那老中医给你把脉的时候。” 手一松,火苗熄灭。 周宴河撩起眼皮,淡淡地盯着江汀,“你很紧张。” 江汀一愣,倏而轻吐出口气息,后又是懊恼。 果然做贼心虚啊,才会不打自招。 不过看起来,周宴河也没多想。 江汀又镇定下来,“我不是怕真检查出什么毛病来吗。” 她语调一顿,开始转移“矛盾”。 “洞察能力这么强,你不当警察真的可惜了,欸,周宴河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退学。” 这一招有用。 果不其然,周宴河没再说话。 江汀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说着,她朝周宴河始终未曾点燃的烟看了一眼,又朝露台入口指了指:“那你继续,我先回去了。” 江汀走后,周宴河咬着烟,眉宇紧锁着,盯着露台上那几朵在季节里残落的柔雾蓝的蔷薇,风一吹,花瓣颤巍巍地落在地上。 像极了那晚被他抱在怀里,受到惊吓颤抖破碎的人。 更像是,那些不愿提及的晦涩往事。 - 江汀回去时,老太太电话刚好打完了,看脸色,结果应该不太好,这完全在意料之中。 “怎么了?”江汀明知故问,“亦清怎么说?” 老太太眉头蹙得都能夹死蚊子,将手机交还给江汀,“那臭小子说忙回不来!” 江汀心中窃喜,表情却失落。 没关系。 这三个字江汀还来不及启口,又见顾老太太笑着瞅她:“被我骂了一通,后来又改了主意,说明天回来。” “汀汀,惊不惊喜。” 江汀眉心抽搐:“……嗯,是挺惊喜的。” 回程路上,顾老太太喜上眉梢地将这件好消息又分享给了周宴河。 “宴河,你也好久没和亦清见过了,这次回来,你们两兄弟正好好好聚上一聚,也让亦清和你学学。” 第33章 “聚不了。” 周宴河冷漠开口。 江汀毫无意外。 她早就看出这两兄弟关系不亲。 但顾老太太拧紧了眉头。 周宴河指骨攥紧了方向盘,毫无波澜地说:“我明天要出差。” 这话,缓解了一下车内沉窒的气氛。 顾老太太挽起点笑,“又要出差啊,不是刚回来吗。” “另外的工作。” 周宴河说,“早就定好了,明早走。” 顾老太太叹气:“你什么都不缺,怎么就闲不下来呢。” 什么都不缺吗? 周宴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撑着下颚,望着窗外的江汀。 不。 他缺得很多。 怎么也填不满。 什么也填不满。 晚上,吃过饭,江汀就钻回了屋子,愤恼地给顾亦清打了个电话,那头甫一接通,江汀就兴师问罪,“顾亦清,你是不是有病,回来干什么!你不累,我还嫌陪着你演戏累!” 骂完,电话那头没声音。 江汀:“说话!” 季恬笑着说:“是我,亦清不在,我就帮他接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江汀揉了揉眉心,“季小姐,你劝劝顾亦清吧,就不能不回国吗。” 季恬:“江汀,是我要回来的。” 江汀一愣。 “你要回国?” “嗯,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妈。” 江汀和季恬相处挺好的,说不上是闺中密友,但也算聊得来。 知道季恬出国留学前,家在北城。 后来,在外经历结婚离婚,又和顾亦清纠缠不休一系列事,早就和家里人闹翻了,季恬也执拗,从此就留在旧金山,再也没回过家了。 “挺好的。” 江汀说,“都是亲人,没什么过不去的,不要再执拗。” 两人聊了几句,季恬笑了笑,“不说我的事了,倒是你,江汀。” 她语音轻顿,“你想过以后吗?” “想什么想。”江汀说,“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哪天顾老太太能接受你了,我就功成身退。” “如果她一直不能接受我呢。” 江汀被问到了。 片刻后,又无比乐观地说:“不能接受就不能吧,你们继续过你们的日子,我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大家各玩各的。” 季恬被逗笑了。 “你总说大话,什么时候见你玩儿过了。” 季恬见过有人追江汀,但她完全一副对男人不感兴趣的样子。 江汀:“不是没遇到喜欢的吗。” 季恬:“我听亦清说你其实有个喜欢的人,是不是还没忘记啊。” 最初顾亦清找江汀“结婚”的时候,江汀其实也是拒绝的。 那时,她信誓旦旦对顾亦清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让顾亦清不要打她主意。后来,小姨生病,需要一大笔钱手术,江汀才答应下来。 听季恬这么说,江汀沉默了。 直到电话挂断,她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不能回答。 而是不敢。 有些心情,暂时还能藏起来。 她怕说出口,就再也藏不住了。 夜很深了,挂了电话后,江汀换了一套瑜伽服,开始在窗边拉伸肢体。 不一会儿,她额上就蒙上了层细密薄汗。 随着汗液排出的,还有那些复杂的情绪。 江汀起身,准备去冲个热水澡时,门被敲响,几秒后,传来周宴河低沉的声音,“江汀,你东西落我车上了,我给你放门口。” 江汀愣了愣,又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好。” 她无力地应了声。 周宴河对她的影响,还是远超想象。 随后,江汀听到了脚步声,还有门扉轻关的声响。 江汀站了会儿,等心跳平复几分,才打开门。 隔着一道漫着昏黄光晕的狭窄走廊,看了看那扇黑色的紧闭木门,江汀收回目光,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纸袋。 江汀取下来,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枚耳钉。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那处果然空了。 江汀又朝对面看了看,才阖上门,坐在床沿上发呆。犹豫了会儿,她打开微信,点进了周宴河的聊天框。 [谢谢] 周宴河靠在门口, 听着江汀关门的声音后,狭长眼睑微闭,说不上来的心烦意乱。 屋里没有开灯。 他不想让自己那张嫉妒不甘的脸,被灯光照见。 黑暗能将情绪隐匿,同时也纵容那些阴暗的、黏腻的、卑鄙的思潮放肆。 周宴河又想起了在山庄的那一晚。 他看着江汀转身离开,借着被酒意发酵的情绪驱使,追了上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 恨不得将她吞食入腹,揉进血肉,让她只能属于她。 那一刻,他醉得很厉害,尽情放纵自己的本能。 美梦向来短暂。 感觉到江汀的抗拒,他乍然清醒过来,最终也选择了“醉得人事不知”。 第34章 这段日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周宴河在清醒和沉沦之中反复挣扎。 江汀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让他堕落,同时,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也让他清醒。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响。 一片幽幽的光,融开漆黑的暗色。 周宴河张开紧闭的眼,重新摁亮了灯,面上表情恢复如常的平静寡淡。 他走了过去,拿起手机。 江汀发来的消息,一个谢谢。 周宴河嗤笑声。 心说,谢什么呢? 如果你知道我对你的那些龌龊心思,恐怕说不出这句话的。 顾亦清和季恬是在周宴河出差的第二天,抵达的江城。 到周宴河住所时,恰好是午饭时间,顾老太太让阿姨张罗了一桌饭菜。 顾亦清一进门,江汀就迎上去,勾着他手臂,实则凑到他耳边悄声询问,“季小姐呢。” 顾亦清配合笑着,低声:“在酒店休息。” 看两人黏黏糊糊耳鬓厮磨,顾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 “快别亲热了,来吃饭。” 落座吃饭,在顾老太太看来,两人依然是恩恩爱爱。 席上江汀一直给顾亦清夹菜,顾亦清也礼尚往来,看起来十分和谐。 下午,三人就去了一趟中医馆。 检查结果,依然挺好的。 回程路上,顾老太太了却一桩心事,却隐晦地暗示两人自己年岁大了,他们该要个孩子了。 江汀朝顾亦清看了一眼。 装了一天,顾亦清已经到了极限,眼下再听老太太催,他脸色算不得太好。 江汀知道这种时候,该是她发挥的时刻,拿钱办事理应这样。 “这种事,顺其自然。” 说着,江汀嗓音一顿,又朝老太太笑了笑,“奶奶,那今晚上,我和亦清就不回去了。” 江汀和顾亦清结婚后,两人也一直单独住在外面的公寓。 顾老太太在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满意笑道:“行,你们去过二人世界吧,我这个老婆子就不碍眼了。” 车行到季恬下榻的酒店停下。 江汀和顾亦清下车,顾老太太又嘱咐了两句,就让车开了回去。 目送那辆车驶远后,江汀立刻抽出勾着顾亦清的手臂,顾亦清也立刻离她八丈远。 仿佛对方是什么挨一下就要生病的病毒。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厅,叫季小姐一起来吃个晚饭吧。”江汀边低头看手机边说,“我怎么也算半个东道主。” 顾亦清:“不了,让她休息,等她醒了,我会单独点餐。” “行,知道了,不打扰你们。” 江汀乐得清闲,她收好手机,转身要走,顾亦清叫住她,“你去哪儿。” “找酒店。” “这不就是酒店。” 江汀抬头忘了一眼,眼前玻璃面倒影着黄昏暮色的星级大酒店。 呵呵。 “这里多贵,你不知道吗!最便宜的一晚都要好几千呢!”江汀说,“我还是在附近找一家价廉物美的吧。” 顾亦清咬牙:“我请你住!可以了吗!” “哦,那破费了。”江汀挽起笑,不客气地走了进去,将顾亦清甩在身后。 顾亦清蹙眉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江汀套路了。 天色昏黄时,顾老太太到了家。 回国这么久,她还第一次一个人在家里,觉得有些冷清,拿起手机,想给周宴河打去,电铃就响了起来。 “宴河啊,我正要给你电话呢。”顾老太太乐呵呵接起,“没想到你就打来了。” “嗯。” 周宴河冷冷淡淡地应了声,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监控实时图像——坐在客厅沙发上接电话的顾老太太,此刻正在拨弄遥控器,打开了音响。 在轻缓音乐声里,老太太照例对他嘘寒问暖。 周宴河听了会儿,依然不见江汀和顾亦清身影,耐心耗尽,焦灼逐渐占据上峰。 “顾亦清呢,电话给他。” 屏幕里,老太太站起身,朝着厨房走:“你找亦清有事?” “嗯。” “你直接给他打吧,他和汀汀不在家,他们在外头酒店住。” 周宴河指骨收紧,手机棱形的边,狠狠抵在掌心,泛起麻木的痛意。 “为什么不住家里?” 他的话,机械平板,毫无起伏。 顾老太太心情不错,倒是没察觉他语气的不对劲。 她从冰箱里拿出阿姨做好的饭菜,送进微波炉中,才意味深长道:“你懂的小别胜新婚,两人肯定想单独聚一聚。” 许久,电话里没有声音。 顾老太太疑惑地将手机挪开,看了一眼。 通话还在继续。 “喂,宴河,你在听吗。” “嗯。” “你找亦清什么事啊?”顾老太太有些好奇。 “没事。” “……” 顾老太太似乎又凝紧了眉。 周宴河挂了电话,静默地靠在酒店窗边。 江城的夜一如既往的繁盛热闹,看着眼前盛景,却愈发衬得心间一片荒芜。 第35章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监控的历史记录。 找到了几小时前的画面。 顾亦清走进客厅。 江汀笑着迎了上去,亲昵地勾着他的胳膊,然后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不知说了什么动听的情话。 顾亦清笑得很宠溺。 屏幕上的男女,看起来,真的很相爱。 第16章 季恬决定好了,要回北城一趟。 顾亦清自然也要跟随的。 第二天一早,江汀和顾亦清回家,同老太太吃饭时,说起了这事。 顾老太太很诧异:“你们要去北城?” 江汀:“我和亦清准备去看看,就当独家旅游了。” 顾老太太没什么意见,只要能促进小夫妻感情的事,她一向很支持。 吃过饭,江汀回房间收拾行李箱,将小棕熊台灯和复读机这两样郑重地放进了箱子。 顾亦清挺大方的,昨天给她开的商务套房,床很软和,环境也特别好,但是没这两件陪丨睡小物件,江汀一晚上都没睡着,还全在做噩梦。 季恬和顾亦清要去北城好几天。 她自然也不能回去的。 在他们回江城之前,江汀都要住在酒店里,自然不能少了这两样。 从别墅离开后,江汀就和顾亦清分道扬镳。 一个径直去了机场,另一个去了酒店。 酒店服务很好。 一日三餐都送上房门。江汀就窝在酒店里忙碌了两天,终于将那位新客户陈先生的膳食规划食谱做好了。 然后,同他约好了次日下午的时间,就直接上门拜访。 不知道是不是江汀的错觉,这次这位陈先生好说话许多。 起初江汀也未曾多想,以为这位陈先生是被她的专业折服,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直到她起身告辞时,陈先生叫住她,笑着询问:“江小姐,你和张队怎么认识的?” 江汀一怔。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恐怕这位陈先生的好颜色,都是因为这位她并不认识的“张队”。 “陈先生,你可能搞错了,我并不认识什么张队。” 闻言,陈先生脸上也出现瞬间的错愕。 “可老张说他认识你啊。” 他继续给江汀提示,“就江城警局的刑侦队队长,上次你来这里,应该见过她的。” 闻言,江汀喉咙一瞬间发干。 上次和那位张队匆匆一面,她其实并没仔细看过他长相,但意识里,并不觉得那张脸面熟。 但“江城警局”这几个字,一瞬间唤起了江汀许多早就想要遗忘的回忆。 “张”这个姓,也瞬间有了印象。 默了会儿,江汀舔了下唇瓣,挽起标准笑容回应:“哦,是他啊,认得。” “故人。” 从陈先生家出来后,日光很耀眼,气温也热得像要将人融化,而江汀掌心里已不觉捏了一手冷汗。 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有一段时间未曾出现了。 上一次,还是在从旧金山回国的飞机上。 在炽阳底下站了会儿,皮肤都有些轻微的灼痛感时,江汀叫的车终于姗姗来迟。 上车,司机再次同她确认酒店是否为目的地。 江汀点头。 车开了出去,江汀觉得车内凉气开得有些大,凉飕飕的,于是将车窗打开几分,让热风灌进来,拂过面颊。 哪怕十月了,江城的夏天还没过去。 燥热不散。 一小会儿功夫,狭窄车厢里的凉气就被热风挤走。 司机从来只见过上车就叫嚷着开空调的顾客,倒是没见过这样的,不由从后视镜看了江汀一眼。 她脸色非常不好。 一只手还轻轻按在小腹上。 眉心也蹙得很紧,像是在经历痛苦。 “小姐,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江汀摇头。 却没有说话。 司机也没再多嘴。 只是不时看她一眼,确认她状况。 车开出去好久,江汀因为精神紧张造成的神经性胃痉挛慢慢消失了,她松开捂在胃部的手,长长吐出一口气。 又抬头,对司机说。 “你好,我不去酒店了,附近有人多可以听歌的地方吗,你带我去那儿。” 司机将车停在酒吧一条街,还在关心江汀:“小姐,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谢谢你,我身体挺好的,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江汀笑了笑,“我去热闹的地方听听歌心情也就好了。” 才去旧金山的时候,江汀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外出去看心理医生外,她几乎成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就开始研究塔罗牌,以此消磨那些漫长得见不到边的时间。 心理医生说那样不行,她需要多见见人,多和其他人交流。 于是小姨在每个礼拜日带着她去附近的教堂,听唱诗班。 神圣又空灵的歌声,荡满阳光穿过彩绘玻璃的尖顶教堂,江汀静默地坐在教堂后排长椅上,仍由阳光笼罩下来,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那是她匆忙离国来旧金山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 第36章 能听到声音。 感觉到阳光的温度。 后来,江汀就养成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个热闹的地方,听歌的习惯。 江汀选了一家最热闹的酒吧进去。 还没入夜,里头已经很多人了。 中央的舞台上,霓虹绚烂,照出光怪陆离的影子。 dj已经在调试预热。 江汀选了个二楼看台的位置坐下,又点了些饮料和小吃。 靠在柔软的卡座里,渐渐放松了身体。 - 晚上,邵一均接到消防举报,过来酒吧街检查。 酒吧经理诚惶诚恐又热情地带着他到处查看。 上二楼时,台上表演正值高潮,响声震耳欲聋。 邵一均塞着耳朵,嘶了声,转头去看那些兴奋摆动的男男女女。 一缕迷幻的光影恰好扫过,照在江汀的脸上。 她微蹙着眉,表情看起来很不适。 转眼一看,旁边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劲儿地同她搭讪。 邵一均愣了愣,碍于公务在身,没有上前。 检查完,邵一均出了酒吧,直接给孟晨打了个电话。 “你猜我刚检查的时候,看到谁了?” “谁。”孟晨语调懒洋洋的敷衍,听起来并不感兴趣。 “江汀,就老周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一男的一直在给她搭讪。” 闻言,孟晨立刻问:“当然记得,还有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给老周打啊。” “为什么给老周打?” “你没看出来,老周对她有意思吗。” 邵一均很实诚:“没看出来。” 在他看来,周宴河对女人也没兴趣。 当然,对男人更没有。 他就是好像对人类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你是不是搞错了。”邵一均又问。 孟晨懒得给邵一均这个死直男废话,问了哪个酒吧,就直接打给了周宴河。 这酒吧氛围还挺好的,江汀在这里,心情慢慢好转了起来。 但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有人来打扰。 男人自信得很,江汀不理睬他,他也不离开,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和隔壁的人换了位置,一直在她耳边像个花孔雀似的开屏。 不是抬抬手臂,装作不经意地秀一下他手上的劳力士基础款手表。 就是若无其事地将宝马车钥匙放到玻璃案几上。 话里话外也全是一股装逼的味道。 男人撩了江汀半天,见江汀不为所动,干脆就开门见山,“小姐,认识一下,你不会吃亏的。” 江汀耐心耗尽了,起身想走,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看不出来,她不想搭理你。” 江汀猛地抬头。 只见周宴河脸色不虞地站在面前。 “你谁啊!” 男人喝了点酒,又出师不捷,再被不知哪儿钻出来的周宴河扫了脸面,顿时火气外涌,说话非常不客气。 周宴河还是近乎寡淡的表情。 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但江汀知道并未如此。 周宴河可是二话不说就能将车撞上别的车直接清道的脾气。 江汀不想惹麻烦,赶紧抓住周宴河的手,往外走。 周宴河低头,目光扫过江汀抓住她的手臂,眼底戾气,渐渐沉没入晦暗瞳色里。 乖乖地仍由江汀牵着走出了酒吧。 出了酒吧,又走了一段路,到了拐角处清净的巷弄口,江汀才长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周宴河的手臂。 “你刚刚的表情,好可怕啊。”她看着周宴河,心情还不错地打趣道。 周宴河低头扫了一眼空落的手臂,手指微蜷着,抄入裤兜,又抬眸盯着江汀含笑的眼睛。 “你不是在北城吗?” 江汀一愣,骤然想起,她此时此刻,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城。 她顿时,笑不出来了。 抬眼看了看墙角那一盏被飞虫环绕的灯,只觉得心情也跟着变得乱糟糟的。 她干巴巴:“回来了,又不是多远。” “那顾亦清呢。” 周宴河将她的小表情纳入眼底,眸色愈发深沉,“怎么没和你一起。” “……” 江汀半天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周宴河唇角轻抬,语带几分嘲讽,“还没编出来吗。” 顿时,江汀有些自暴自弃,干脆直接故技重施——转移“矛盾”。 “你不也在外地出差?怎么在这儿。” 周宴河当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潜台词,和意图。 他完全不接招,又重复了一遍,“江汀,好好回答我。” 顿了下,他眉心轻蹙,又问:“你是不是和顾亦清闹别扭了。” 江汀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既然周宴河已经为她想到了合乎常理的答案,她也就懒得费心再去想了。 “对啊,闹了,闹得特别凶。” 她身体一软,靠在墙上,双手抱着胸,尽力装出一副小女人生气后无理取闹的模样。 “我不爽,不想看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就一个人先回了江城,不行啊。” 街角路灯昏浊,落在身上,有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 第37章 周宴河那双望着他的眼睛,更深不可测。 江汀有些心虚。 干脆将蛮横进行到底,企图蒙混过关。 她歪了下脑袋,纤细手指直接戳上周宴河胸口,点了点,语气不善:“周宴河,你在替你表兄抱不平吗。”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周宴河垂眸,看她白皙的手指几秒,骤然抬手握住。 他嗓音低沉道:“不是为他。” 江汀呼吸一瞬凝窒住。 周宴河带着薄茧的掌心,包覆住她的手指,紧紧压迫着。 忽地江汀想起一句老话“十指连心”,她感觉周宴河攥住了她的心脏。 “既然不是,那你问什么?” 江汀装作淡然,想要抽回手,周宴河却分毫不松。 江汀:“……” 她眨巴了下眼,这种情况,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表演下去。 有路人经过,看他们这奇怪又暧昧的姿势,吹了声口哨。 江汀恨不得堵上路人的嘴。 周宴河却仿若未闻。 漆黑的眸子锁着她,语气平缓又低沉:“我替我自己问的。” 第17章 江汀微怔。 很难去形容从周宴河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感觉,那一刻,有种隐秘的情绪,在心口泛滥着,即将成灾。 “为你?” 江汀佯装淡定,心跳却愈发不安分,“你……有什么好问的。” 周宴河还是缄默地看着她,却慢慢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江汀轻蹙眉头,目光不经意地跟随着那只让她心悸不已的手,直到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慵散地揣进兜里。 “你是我同学,我关心一下你。” 周宴河意味难明地笑了下,“不为过吧。” 江汀愣了愣。 终于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她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没想到该如何言语。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呢。 像是蹦极。 从高处落下来的失重,让心脏频率加剧,期待着一个落点。 但当绳子抻直极限时的那一刹那,心跳暂停,不会觉得安稳,反陡然生出一种“原来是这样”的空茫感。 江汀垂眼,调整好情绪,再看向周宴河时,眸中笑意明灿。 “既然这样,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奶奶可以吗。” 周宴河默了会儿,薄唇轻抿,视线挪向别处:“走吧。” “啊?” 江汀问:“走哪儿?” “回你住的地方。”周宴河不知想到什么,眉心微压,语气沉了几分,“难不成你还想回酒吧。” 江汀当然不想。 为了不再会错意,她观察周宴河几秒,小心地揣度他的意思后,不确定地问: “你是要……送我吗?” “嗯。” “那谢了,老同学,你可真是大好人。” 江汀表情和语气都轻松,但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却愈发浓重。 老同学这个定位。 似乎并没有比“嫂子”这个身份好上多少。 她现在真的是一秒钟都不想和周宴河多待。 好在,酒吧街离江汀入住的酒店不远,十分钟车程就到了。 到酒店后,周宴河也没多逗留,待江汀下车后,就重新发动了车。 听到身后呼啸而过的引擎声,江汀脚步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后,继续朝酒店方向走。 她没有回头,并不知周宴河的车在前方不远停了下来。 那辆停在路灯照不到的灰暗角落的车,和它的主人一样的郁沉。 江汀离开一会儿了,但车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周宴河目光在副驾上短暂停留了会儿,收回视线,从手套箱里拿出烟。 点燃。 咬在唇间,缓缓地抽。 尼古丁吸入肺腔里,并没有让他消愁,那些躁动不甘的情绪,反而被渲染得愈加深重,难以纾解。 江汀同顾亦清闹别扭这件事,对周宴河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白雾轻缈地弥过漆黑的眸。 片刻后,周宴河打开手机。 点进置顶的穿着橘色小熊连帽衫的头像。 然后输入关键词。 [自己人] 搜索列表里,有一条对应消息出来。 周宴河看了会儿,点了进去,仿佛进入了一段漫长的过去。 九年前的暑假,周宴河同父母去了一趟旧金山看望顾老太太。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漫长又无聊。 周宴河手里攥在并没信号的手机,在睡眠和发呆里度过。 下飞机的第一件事,他打开了同江汀的对话框。 她头像上缀着小红圈。 红圈里写着数字56。 周宴河并不意外,他知道作为网友的江汀是个话痨。 他点进去,将这十几个小时的消息都阅读了一遍,才知道昨天是江汀养的小海龟的半岁生日。 她问他:[周宴河,你可以祝它半岁生日快乐吗] 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复,江汀好像生气了。 发了许多怒发冲冠的表情包。 第38章 [半岁算什么生日] 十多个小时后,他发去一条迟来的回复,没过两秒,江汀的消息就来了。 借东西不还的小萝卜:[这么晚才回,你是不是很忙啊] 他甚至没说原因,江汀已经帮他找好了理由。 恰好顾诩音问他是不是又在和小萝卜聊天,周宴河抬头说是,顾诩音捂嘴笑,让他继续聊。 当周宴河再低头时,江汀又发来了抱怨的新消息。 借东西不还的小萝卜:[周宴河,你怎么又消失了] 周宴河薄唇轻勾,修长指不紧不慢地敲在屏幕上。 [你不是生气了吗,免得碍你眼] 借东西不还的小萝卜:[周宴河,你不能因为我和你耍小性子,就和我计较。] 周宴河:[为什么] 借东西不还的小萝卜:[因为我把你当自己人,所以你不能和自己人计较,懂吗] 看完消息。 周宴河眉心锁得更紧了。 江汀就是这样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看起来变成了个截然不同的成熟大人,但是她内里的底色似乎还是没变。 越是陌生不熟的人,她越是好脾气,对谁都端着和颜悦色的笑容。 只有在亲近人面前,才会肆无忌惮地挥洒她的蛮横,她的不讲道理。 因为那是在她“自己人”的范畴里。 曾经她的母亲,是她的自己人。 吴婷婷那几个密交好友也是她的自己人。 还有那时候同她当了半年网友的周宴河,也被她强势且不讲道理地划入了[三三]自己人的列表中。 所以,她可以肆意的发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而如今,他成了江汀需要用好颜色维持表面和平的人。 反倒是顾亦清成了她的自己人。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同他吵架,离开,从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周宴河微眯着晦涩的眼,摁灭了手机。 对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 却又不得不接受。 - 江汀回到酒店后,直接给顾亦清打了个电话,说了遇到周宴河的事。 “他没怀疑吧。” “没有。”江汀,“我掩藏得很好。” 顾亦清还是不太放心,“江汀,我回江城之前,你别到处乱晃了。” 今天这事,让江汀也觉得心有余悸。 她原本也打算在顾亦清回北城之前的时间,就好好待在酒店里剪剪视频,避免再生出节外枝。 但听顾亦清这个略带命令的语气,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就开怼了。 “怎么,你还想限制我人生自由。” 江汀从冰柜里,拿出一瓶零度气泡水,掀开拉环,喝了一口,“我们合约上可没这一条。” 顾亦清太了解江汀的财迷属性,不轻不重地哼笑声:“不会亏待你,给你精神损失费。” 江汀:“……” 即将发泄的尖锐言辞,顿时堵在嗓子里,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江汀放下浸着水汽的易拉罐,眉眼舒展地看着铝罐上的水汽凝成缕,往下滑落。 “你放心,你们回来之前,我都会好好待在酒店的。” 挂了电话,江汀洗漱完,见时间还早,抱着笔记本坐到了酒店大落地飘窗台上,打开平时收集累计的素材,开始挑选可以剪入这次视频里的。 这时,emily的视频电话又来了。 江汀漫不经心地接起来,看了一眼emily憔悴的表情,不等她开口,先道:“塔罗牌也没带在身上,没办法给你占卜。” emily张了张嘴,哑然失声。 片刻后,她才认命地打量起江汀身后的环境,“你在哪儿?” “酒店。” “天啊,顾亦清表弟把你赶出来了!果然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 江汀真的服了emily的脑洞。 她将手机支起来,放在一边的壁龛上,调整了下位置,恰好能让自己入境,又继续选起来了素材。 “不是,我就出来换个环境,还有,顾亦清表弟人不错,你不要恨屋及乌。” emily啧啧两声:“我看你这才是爱屋及乌,连他的表弟都要护。” “没护。” 江汀手上动作不停,“他真的不错。” emily翻白眼:“哪儿不错了。” 江汀边将素材导入,边随口回道,“长得好看,人也很不错。” 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些让人脸热心跳的画面。 江汀又补充。 “还有身材也很好。” emily耐人寻味盯着她,语气隐约兴奋:“江汀,你不对劲啊,我还第一次听你这么夸个男人,还身材不错,顾亦清你都没这么露骨夸过吧。” “他是不是勾搭你了!” 在emily笃定中,江汀一顿。 “没有。” 我倒是想勾搭他。 但是他对我没兴趣。 这句话她没说。 “我不信!” “不信拉倒。”江汀偏头朝着镜头看了眼,无比严正,“别用你那废料脑子来揣度我,ok。” emily观察了江汀脸色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暗觉自己想多了。 第39章 江汀何许人,她还是了解的。恋爱脑,心中只有顾亦清,其他男色都是浮云。 “和平使者,你又在剪你那些正义的小视频吗。”她换了个话题。 “是啊,你要看看吗?” 说着,江汀直接将笔记本抱起来,转了个方向,给emily展示。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一个瘦得脸颊凹陷的金发女人,裂着一口黄牙,对着镜头在笑,眼神空洞麻木,看起来有些渗人。 emily看了一眼,就捂住眼睛直皱眉。 “快别给我看,我怕做噩梦。” 江汀转过屏幕,淡声说:“我给你看的还是最温和的,这就受不了了。” 她手指一动,划去下一张。 是一个瘾君子死在垃圾桶边的照片,周围还有苍蝇在飞,干瘦的身体像是挂着衣服的骨架子。 “我心理承受能力没你好,好了,你慢慢剪,我不打扰你为这个世界发光发热了。” 挂了视频后,江汀心无旁骛地将那些收集好的照片和视频剪辑在一起,配上字幕和音效沉穆的bgm后,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个不到一分钟的小视频。 很好。 江汀吐出胸腔里憋着的一口浊气后,打开了m站,开始上传。 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漱。 在膳食营养师这份本职职业外,江汀还是国内m站的up主,平时会上传一些关于“禁毒”方面的视频。 虽然视频题材小众,但几年下来,也累计了五万的粉丝量。 等她包着湿发出来时,视频已经通过,下面有了十来条的评论和转发。 [世上怎么会有毒品这种东西呢] [希望天下无毒] [感谢up主分享,引以为戒]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 将网友的留言回复都看了一遍后,江汀吹干湿长发后,睡意渐浓。 打了个哈欠,关掉酒店的顶灯,打开小夜灯和复读机,在昏黄的光晕和风吹麦浪的声音里,欣慰地上床睡觉了。 - 江汀在酒店里都快发霉时,顾亦清终于回了江城。 这次是他一个人回来的。 江汀拖着行李箱下楼时,顾亦清站在酒店门口打电话。 她站在离他几米远处站定,等他挂断电话后,才走了过去,“季小姐呢?” 顾亦清瞥她一眼,淡道:“在北城。” 江汀微笑颔首:“这是和她爸妈和好了?” “嗯。”顾亦清抬腕看表,“走吧,奶奶还等我们吃饭。” 说完,顾亦清边低头看手机边迈腿往前。 江汀正要跟上去,目光往前一带,看到了街边那辆熟悉的黑色大g时,反应很快地立刻快走两步,从后挽住了顾亦清胳膊。 “老公,你等等我。” 顾亦清动作一顿,也敏锐地抬头往前看。 恰好,周宴河从那辆车上下来,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他穿黑色衣裤,在青天白日下,愈发显得眸色深不可测。 顾亦清笑了下:“宴河,你怎么来了?” 周宴河将落在江汀亲密挽住顾亦清的手臂上的目光收回,看着笑容微僵的顾亦清,淡道:“不来这里,难道去机场?” 顾亦清眉头轻拧。 他听出了周宴河话里的讥诮。 顿时,那点因为他突然出现,刹那间弥生的慌乱,变成了不爽。 不过,顾亦清还是压下心头不悦,维持笑容:“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不会好好说话。 “是吗。” 周宴河眼皮都没眨一下,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就四两拨千斤地让顾亦清笑不出来了。 他攥了攥拳头。 觉得周宴河那招人烦的淡漠,显得他像是幼稚的跳梁小丑。 他们之间的不和谐氛围,哪怕江汀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得到。 她轻咳了声:“要聊回家聊啊,别让奶奶等久了。” 然后,她又朝着周宴河笑了笑,“周宴河,麻烦你特意跑这一趟了。” 江汀突来的客套,让周宴河不动声色地蹙眉。 他说:“没事,走吧。” 闻言,顾亦清轻哼声,提步往前。 这么多年老太太总在耳边夸赞周宴河的幽怨在这一刻泛滥,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和江汀如今的身份。 江汀一愣,赶紧跟上。 手里行李箱的静音轮,在地上的楞格上撞出咔咔的声响,拖起来有点吃力。 那一刻,江汀忍不住磨牙。 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同顾亦清签那狗屁合约。 但但碍于周宴河在场,什么也没说,只是尽力跟上顾亦清的大跨步。 忽然,手里一松。 江汀转眸,只见周宴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不用。” 江汀脚步一停,这场面太奇怪了——老公不管不顾,反倒是小叔子对她施以援手。 “没事,两个大男人在场,行李箱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拖来拖去。” 周宴河嗓音微沉:“像什么话。” 闻言。 顾亦清终于反应过来。 他也停下脚步,回头,朝着周宴河看了一眼,眉心蹙得更紧了。 第40章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终于摆正了自己是江汀“老公”的位置,折返回来,伸手牵住江汀先前那只一直挽住他的手。 江汀面上露出甜蜜意味。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如果不是她次次力挽狂澜,就以顾亦清这个演技,恐怕早就露陷儿。 顾亦清又抬眼看着周宴河,笑得漫不经心。 “我和汀汀闹了点矛盾,宴河,让你见笑了,不过你说得也对,自己老婆的箱子怎么能给外人拿。” 他朝着周宴河伸出另一只手,“给我吧。” 周宴冷漠地同顾亦清对视。 依然拧着箱子。 没有半点想要交还给他的意思。 第18章 江汀受不了这种氛围,像是骨头缝里有蚂蚁在爬行,让人浑身难受得紧。 她端起微笑,对顾亦清道:“你接着啊,怎么还要送你手上。” 那一瞬间,周宴河觉得自己输了个彻底。 他手背上明显的青筋,随着松开的指,慢慢浮起,宽大手掌抵着箱子往顾亦清面前一推。 顾亦清眼疾手快接住。 “走吧。” 周宴河不再多言,转身。 顾亦清蹙眉盯着周宴河背影两眼,又扭头对江汀说:“看到了吧,他这人不好相处得很,你别打他主意了。” 江汀也没想到顾亦清还真的把她上次的戏言当了真,挂在了心坎上。 不过此刻,江汀情绪倒是挺复杂的。 上次是“戏言”,而今,在一日日相处里,那些“戏言”早就变了质。 成了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渴望。 周宴河上了车,眯眼透过车窗,望出去,见两人还在原地亲昵咬耳朵。 不耐地揿下喇叭。 “啧,你看看,什么脾气。”顾亦清朝那边扫了一眼,“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江汀轻轻舒出一口气,浓密的睫毛微垂,遮住黑白分明的水眸。 “放心,我哪怕真的对他有意思。” 她轻顿,“他也看不上我。” 顾亦清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头:“也对。” 江汀:“……” 呵呵。 她也懒得再装什么夫妻情深,甩开了顾亦清的手,径直朝前走。 顾亦清蹙眉:“你又怎么了?还演不演了。” “演。” 江汀头也不回,一语双关地给他答案,“你又说些不是人话的话惹我生气了,我这生气不是演得挺好的。” 顾亦清:“……” 江汀这个“气”也没生多久,回到周宴河那栋小别墅里,又和顾亦清好得如胶似漆。 离开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老太太嘱咐阿姨端来碗燕窝粥,让三人垫垫胃。 “我有事,你们吃。” 周宴河头也不回地上楼。 江汀和顾亦清闹别扭,他心底郁气沉滞,看他们和好,更添几分意乱。 远离,是此刻他能做的最好选择。 顾老太太察觉到了周宴河身上的低气压,待他离开后,小声询问小夫妻俩,“宴河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 闻言,顾老太太扫过顾亦清戏谑轻慢表情,沉声:“你是不是又去招惹宴河了,年长宴河两岁,你怎么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又来了。 发生什么,都是他不对。 顾亦清顿时火气直窜,捏在手中的骨瓷勺子重重磕在碗沿,发出的生脆声音,像极了他藏匿已久的不满。 江汀蹙眉,抬头看向顾亦清。 这些年,他都尽力讨好老太太,就连被老太太拆散他和季恬,他也是沉默的,忍耐的。江汀从未见过他在顾老太太面前有过这么外放的情绪。 如今却因为周宴河而破功。 对周宴河的不喜欢,由此可见一般。 老太太也愣了下,表情愈发难测。 她坐直了身体,拿出了大家长的气度和威压,“你在和我发脾气?” “奶奶,你说话可讲良心,我敢招惹他吗。” 顾亦清冷笑,阴阳怪气道:“我还怕他晚上再梦游报复我。” “闭嘴。” 顾老太太声调一沉,不威自怒。 顾亦清到底从骨子里怵顾老太太的,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诺大的房间里,沉默蔓延。 唯一的声音只有厨房里阿姨忙碌时,传出的细碎声响。 江汀低着眉,也鲜见没出声圆场。 她在想顾亦清那句话的意思。 “汀汀,这次北城之旅怎么样?” 片刻后,顾老太太微笑着望向江汀,显然不欲理睬顾亦清,想将他晾在一旁。 江汀回神。 “挺好的,去了挺多地方,都很好玩。” 她做足了功课,回答得煞有介事。 末了,还催促顾亦清将季恬买来的纪念品给顾老太太。 看着那故宫文创出品的钻石胸针,还有复古艳丽的绸缎丝巾,顾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拿着胸针在身上比划。 “汀汀,你眼光真好,这个胸针配我那个藕色的旗袍正和衬,还有这丝巾,带上拍照一定好看。” 第41章 “其实是亦清选的。”江汀答。 顾老太太哼道:“别哄我了,他怎么会买这些。” “对您,亦清一向很上心的。”江汀朝顾亦清递眼色,“对不对。” 顾亦清领情,点头。 顾老太太面色缓和几分。 没过多时,阿姨将菜都端上桌子,顾老太太让顾亦清去叫周宴河下楼吃饭,私心里她还是觉得是顾亦清惹事了,想要缓解两人关系。 顾亦清蹙眉。 江汀站了起来:“我去吧,奶奶你和亦清聊一会儿。” 顾老太太看了顾亦清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江汀上楼,走到周宴河门口站定。她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才轻轻敲响房门。 起初没动静。 江汀等了一下,又敲了敲,小声地叫了他名字。 片刻后,房门从内被打开。 周宴河站在门口,沾着汗水的睫,低垂着,静默地盯着她。 江汀顿时愣住。 周宴河显然才运动过,浑身都是汗水。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黑色的运动短裤,脖子上搭着纯白的毛巾,头发湿漉漉的被汗水打湿,蓬乱地垂在狭长眼皮上,不邋遢,反添了几分不羁。 他呼吸比平日里急促些,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修长的脖颈上,成股的汗水滑落,泅进背心,胸口那道伤痕暴露得更多,看起来因肌肉充血,成暗褐色。 垂在腿边的修长指骨上,缠着白色的拳击绷带,一直绕到了手腕上。 看起来莫名有些色气。 江汀受不了,小幅度挪开视线,余光扫过他身后,瞥见了屋里悬挂的红色沙袋,还有随意扔在地板上的拳击手套。 之前,江汀从来没进过周宴河的房间,自然没想到他房间里会是这样的光景。 “什么事?” 周宴河微微蹙眉,抬起左手手臂,右手漫不经心地绕着圈,解着手上的白绷带。 随着他说话,线条流畅的下颌处汗珠滚落,直接滴落在他凸起的修长指骨上。 江汀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 她红着脸,别开视线。 “哦,奶奶让我叫你下去吃饭,都等你呢。” 周宴河缓缓抬眼,视线极慢地从江汀偏侧紧绷的纤细白皙的脖颈游离而过,最后落在她白玉似的小巧耳坠上。 目光沉晦如渊。 不久之前,他还含住这块柔软,深深地吮吸亲吻过。 运动过后,身体感官越发活跃躁动,只需要一点撩拨,就绵延成无法扑灭的暗流和欲丨火。 周宴河调整了下姿势,微躬着身体,靠在门板上,声音不由低沉发哑。 “你们先吃,我洗个澡再下来。” “哦,好。” 江汀又站了两秒,转身离开。 周宴河目光放肆跟随,直到她消失在楼梯里,才收回目光,低头瞥向宽松的运动短裤,又蹙紧了眉头。 听江汀说周宴河运动了要先洗澡,老太太抱怨了两句,也没再等,将饭菜分出来一部分,三人就用餐了。 “晚上几点的飞机?” 顾老太太主动给顾亦清夹了一块鱼腹上最滑嫩的部分,放在顾亦清的碗里,算是为之前的龃龉划上了休止符。 “谢谢奶奶。” 顾亦清也顺着台阶下,承了这份好意,也给老太太夹菜,“八点,我大约五点去机场。” “我下午要和王太太打牌,可能送不了你了。” “不用送,多大人了。” 老太太笑了笑,眸光温和注视顾亦清,“不论多大人,还是我乖孙啊。” 顾亦清动作一顿,笑得僵硬。 那个笑容是对被家族压在头上的厌烦,又无可奈何。 但是这能怪谁呢,还是怪他放不下顾家那些身外物。 世上大多时,并不能两全。 大多数人,都过得不如意,能有机会在无数选择中挑选一个,亦算得上幸运。 顿时,江汀脑中又浮现出了,当初顾亦清找她结婚,被她拒绝后,他无能的狂吼。 “凭什么要让我在顾家和阿恬之间选!他们并没有冲突!凭什么我不能同时获得。” “汀汀,你要不也一起回去吧。”老太太看向江汀,话题又转到她身上。 江汀从回忆里抽身,倏地一愣。 不过,她很快就调解好情绪,“不想我陪你吗?” “想啊,但是我总霸占着你不好。”顾老太太挤眉弄眼,“我还是想看你和亦清和和美美的。” 江汀沉默一瞬。 她应该顺着老太太的话应下的。 可事实向来难料。 之前,不想回国,如今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这“舍不得”里,到底周宴河占了几分功劳,江汀清楚得很。 但越是这样。 她越不能再待下去了。 好。 江汀正要启唇,顾亦清看她一眼,江汀顿时清醒过来。 现在她还有合约在身,不论她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亦清想要怎么样。 第42章 显然,顾亦清不想她回去的。 江汀提筷给顾老太太夹菜,语调轻缓地拒绝。 “奶奶,不了,我还是陪陪您吧,你一个人在国内多无聊啊。” 顾亦清也顺势接口:“奶奶,我和汀汀住的那套公寓还没装修好,汀汀现在回去也不方便。” 江汀这次回国的理由之一,除了陪老太太,还有个理由就是他们住的公寓准备翻修样式。 顾老太太想了想,点头,又多嘱咐了一句,“装修这事要上心一点,要用环保的材料,听说甲醛之类的好多年都散不掉,以后对孩子不好。” 周宴河这个澡洗得挺久的。 顾老太太已经吃完饭,出去找王太太打麻将了,周宴河才下楼。 那时,江汀正叫住顾亦清要说什么,听到声音,抬头朝着从楼梯上下来的周宴河瞥了一眼,顿住将话咽了回去。 顾亦清心中还有气,加之老太太不在,他淡扫周宴河一眼,连表面的寒暄都省下了。 江汀只能打破僵局,用“长嫂”的口吻对周宴河道:“菜给你留了,热热就能吃。” “嗯。” 周宴河淡淡应了声。 一身白色衬衫将野性不羁的气质全部收敛住,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清冷的贵公子。 但看到他,江汀心跳还是有些快了。 江汀稳了稳心神,对顾亦清使了个眼色,笑道:“亦清,我们出去散散步。” 顾亦清蹙眉:“这么大热的天,散什么……” 对上江汀眯眼眼神,他识趣闭嘴,从沙发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行,听老婆的。” 直到两人脚步声消失,周宴河才冷漠地回头,看向一前一后离开院子的两人,指骨收紧。 哪怕十月了,秋老虎作威,日光还是晒得人有些受不了,顾亦清没走多远,就在原地站定。 “说吧,你叫我出来干嘛。” 江汀往旁边树荫处躲了躲,“你和奶奶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梦游。”江汀盯着顾亦清眼睛,“还有什么报复。” 自从听顾亦清提起这事后,她就一直挂在心上。 顾亦清张了张嘴,眉心微沉,看江汀的眼神愈发高深莫测。 “江汀,你还敢说你对周宴河没意思。” “对,有意思。”江汀不耐烦,“你先回答我。” 顾亦清比她更不耐烦,原地踱步两圈,指着江汀鼻子骂道:“江汀,你还真有病。” 江汀冷笑,拿出手机看了眼,“今晚上飞旧金山的票好像还有诶。” 顾亦清怒了:“江汀!你有意思么!” “这话该我对你说吧。” 江汀懒洋洋抬起眼皮,“顾亦清,你有意思吗!” “……” “听你之前的话,好像周宴河很危险,但是你为了自己快活,把我扔在这里,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有个准备,没毛病吧。” 顾亦清沉默。 江汀给他时间。 过了会儿,顾亦清才妥协开口:“有些事,我其实不太清楚,奶奶他们从来不告诉我,但是我只能告诉你,周宴河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 顾亦清点了点脑袋,“脑袋有点毛病。” “举例。” “现在看起来,他是不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发疯的时候,挺吓人。” 站在三十多度的烈阳下,江汀听完了周宴河梦游报复的事。 这事要追溯到十多年前了。 周宴河和家里人长居国内。 寒暑假时,顾诩音偶会带周宴河去旧金山住一段时日,看看顾老太太。 大约在他十二岁那年,顾亦清因为顾老太太又拿周宴河来教训他,他一气之下,在一个雨夹雪的傍晚将周宴河带出去后,就扔下他,独自回来了。 后来,顾家人找了一夜,终于在外头寻到了周宴河。 大冬天的,他睫毛上都凝着霜雾,衣服全部被湿透了,粘在身上,小脸冻得白扑扑的,毫无血色。 之后病了好几天。 原本顾亦清是有些愧疚的,觉得这事,他确实做得过分。 接下来他也不再针对周宴河了,还把自己最喜欢的蜘蛛侠手办送给他。 周宴河也接受了。 顾亦清以为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有一天晚上,他睡得正熟,周宴河推开他门进来,兜头就将一桶冰水浇在了他头上。 顾亦清被冻醒了,尖叫着跳起来。 家长们也被惊醒,跑过来。 周宴河还提着那个结着冰的小红水桶,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脸无辜地站在床边,冷渗渗地对他笑。 哪怕过了十多年了,那一幕,顾亦清都还记忆尤深。 “听完了。”顾亦清抱着胸,询问蹙着眉的江汀,“感觉怎么样?” 江汀睫毛轻颤,漆黑瞳孔笔直地看向顾亦清,“你可真黑心。” 顾亦清:“……” 他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43章 “你说我黑心!” “不然呢!”江汀说,“你一直在旧金山生活,应该不会不知道冬天多冷吧,你还在雨雪天把他扔在外面,他浇你一桶水都算轻的了。” “是我,我扒光了把你扔河里去。” 顾亦清冷笑:“你还别说,如果不是他那时候个子小,我觉得他还真会那么做。” 江汀不想和顾亦清掰扯了,掰扯不清。 “就因为这样,你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是危险人物?” “奶奶说她是梦游,以前我信了,现在——” 顾亦清哼笑声,“你觉得可能是梦游吗?” 过了会儿,顾亦清情绪平缓几分,好声好气问江汀,“你知道他读过警校吗?” “嗯。” “我听说,当初他从警校退学,是被开除的,好像也是在学校寻衅滋事。” 闻言,江汀眉心下压,若有所思。 “江汀,你醒醒吧,周宴河这人。” 他思忖会儿,终于找到个贴切的说辞,“就像是罂粟,看起来漂亮,其实毒得很。” 闻言,江汀瞳孔不明显地微缩,冷道:“可以不要用这个比喻吗。” “有问题?”顾亦清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觉得他的比喻有任何不妥。 “没,但我不喜欢。” 江汀扔下这句话,折身回去了。 回到家,周宴河已经不在客厅,桌上给他留的食物,他一点都未动。 江汀打眼往院子里看去,他那辆车还停着。 看来并没有离开。 江汀回想刚才同顾亦清的对话。 她无法判定周宴河是不是像顾亦清说的那样——脑子有问题。 但确确实实可以看出来,两兄弟的积怨已久。 恐怕以周宴河的傲气,是不会碰顾亦清吃过的东西。 江汀想了会儿,进厨房煮了个面条,端着上楼,找了一圈,在露台上找到了周宴河。 他坐在白色的户外椅上,阳光照射下,皮肤呈现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 “我煮了面,你要不要吃一点。”江汀走过去将面条放在桌面上。 周宴河低头看一眼,“谁让你做的?” 江汀在他对面坐下,“我自己。” 沉默片刻,周宴河问:“为什么?” 这句话没头没脑,江汀还是立刻领悟了周宴河话中含义。 “能为什么,我们可是老同学,见你不吃饭,关心一下正常吧。” 她笑着扬了扬小巧的下颌,“给个面子,尝尝吧。” 周宴河拿起筷子,夹起几根莹白面条送入嘴里。 他吃相斯文优雅,丝毫无法同那个将一桶冰水扣人家脑袋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片刻后,想起撞车那事,她又释然。 可能周宴河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是从前她和他交集不深,没有发现他这一面而已。 但江汀不认为周宴河这是“脑子有病”。 谁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小脾气呢。 上次,她不也情绪失控,对周宴河发过脾气。 周宴河感觉到江汀目光,抬头,两人目光撞上,江汀收敛深思,笑了笑,“不好吃吗?” 周宴河没回答,只是蹙眉道:“你和顾亦清,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是吗?” 周宴河搁下筷子,一一细数破绽,“今天在酒店,你们一开始离得很远,后来看我来了,你才主动去挽他手。” “他不关心你,不帮你拿行李箱。” “车上也在赌气。” 他语气一顿,盯着江汀的眸色黝黑如渊。 “还有刚刚,你一个人回来的。” 江汀:“……” 她心虚地转了下眸子,“就闹了点小矛盾。” “什么矛盾?” 江汀真的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来找周宴河,自讨苦吃。 “夫妻之间,总有些小矛盾,等你结婚你就知道了。”她含糊道。 周宴河蹙眉。 他确实不知道。 但因为这种他不能理解的“小矛盾”,而觉得无比烦躁。 “所以,你们现在还没和好?” “嗯。” 周宴河又问:“想和好吗?” 江汀眨巴了下眼睛:“什么意思?” “没什么。” 周宴河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江汀没心情再琢磨周宴河了,又说了两句,就起身离开。 她总觉得以周宴河的洞察能力,或许看出了什么。 下午,周宴河开车送顾亦清去机场时,江汀表现得特别黏糊。 尤其是在机场时,不舍的情绪几乎都要从眼中溢出来,恨不得同顾亦清成连体婴。 “快回去吧。”顾亦清也挺配合的,他也不想让周宴河看出端倪来,“别让宴河等久了。” 江汀转眸看向周宴河,“周宴河,你如果忙就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周宴河淡淡看她,随后又收回目光,“我没事。” 停顿片刻,走出了贵宾休息间,“我出去抽根烟。” 第44章 周宴河颀长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江汀立刻松开了手,拿起手机自己玩儿起来。 顾亦清也放松下来,拿起手机给季恬打电话。 “北城降温了吗?你记得加衣服,你放心江城这边还挺热的,现在夕阳挺好的,你等会儿我拍给你看看。” 江汀听着顾亦清那温柔得要滴水的声音,轻啧了声。 顾亦清瞥她,然后站起来,朝外走去。 顾亦清找了会儿,终于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对着江城机场铺满了暮色辉光的停机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季恬。 “漂亮吧。” 季恬轻道:“漂亮。” 顾亦清微笑着看向外面五彩斑斓的天幕,轻叹:“好想和你一起看啊。” “你想和谁一起看?” 听到背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顾亦清蹙眉摁断电话。 转头。 周宴河站在不远处一个铁质的垃圾桶边,手里的烟还燃着。 顾亦清紧张地咽了咽喉咙,“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 周宴河冷诮反问,锐利目光沉沉落在顾亦清手机上。 第19章 “能,当然能,毕竟机场又不是我家的,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我自然管不着。”顾亦清反应还算快,很快收敛住那些微的紧张,微笑以对。 周宴河没理会他的嘲弄,又问了一遍:“谁的电话?” 顾亦清将手机揣进兜里:“怎么,和助理打电话,我还需要同你报备?” 看他几秒,周宴河摁灭手中烟头,走到顾亦清面前站定,语气凉淡,又带着警告。 “顾亦清,我不管你和谁打电话,如果你敢做伤害江汀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比顾亦清高出小半个头,看人时,视线下掠,自带轻慢睥睨。 顾亦清非常不爽,“你还挺关心江汀的嘛。” 他语气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骤然一笑,拖腔带调,隐含深意:“还是说,你看上我老婆了。” 他刻意咬重“老婆”二字。 周宴河也自然听出来自顾亦清的挑衅,下颚线咬紧了一瞬。 片刻后,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淡道: “我想,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 距顾亦清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在贵宾室里干等着,江汀确实挺无聊的,但此刻旧金山正是深夜,想找emily闲聊也找不到人。 她干脆打开m站看了看,随便点开了个视频。 是个情感博主,讲述她一位摄影师朋友的故事。 不短,十来分钟。 但江汀耐着性子看完了。 女主暗恋男主好多年。 本来都不抱期待了,就准备默默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没想到回国后,再遇到男主,他们还成了相亲对象。为了应付家里,两人假结婚在一起,女主默默隐藏,而男主日渐动心,开始追求女主,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弹幕里都在呜呜呜,觉得好甜。 只有江汀长长叹了口气,惆怅满腹。 凭什么别的人就那么好运气,能和暗恋的人终成情侣,而她却阴差阳错,变成了暗恋人的“大嫂”。 [这种故事多半是编的] 江汀坏心眼地留下这么一条充满羡慕嫉妒的弹幕,就退出了视频,又点进去看了看后台消息。 她前几天剪的那个视频,上了次热门,小火了一把,到现在还有许多私信没来得及看。 江汀耐心极好地一条条滑过私信,忽然看到夹杂在众多私信里的一个id,顿时愣住了。 江城警局官博。 江汀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忐忑地点了进去。 [你好,三三,你上次发的禁毒宣传视频很好,我们局里会有接下来针对大学校园的禁毒宣传教育活动,想要搬运你发的视频,想要你的授权可以吗] 消息是昨晚发来的了。 已经过去快二十个小时了。 江汀手指轻颤着飞快打字,生怕对方反悔不需要了。 [好的好的,你们尽管用] 消息发出去后,好半晌没等到回应,江汀也知道正常的,人家官博不可能随时盯着私信,但她还是难耐地站了起来。 贵宾室的值班经理走过来,恭敬地问她需要什么服务,江汀如梦初醒,怔怔摇头。 “谢谢,不需要。” 经理离开后,江汀苦笑一声又坐了回去,继续反复刷新着和江城警局的对话框。 [谢谢你] 二十分钟后,官博终于回应。 [不客气] 江汀心脏微收,淤积在胸口的气息却缓缓嘘出。 [可以问一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在什么高校举行禁毒宣传,如果有时间,我也想去看看] 江城警局官博很快给她发来时间地点。 [再次谢谢你对禁毒宣传的支持] 顾亦清余怒未消地回到贵宾室,正想和江汀掰扯一下,她到底和周宴河发展到什么地步了,那个冷面冷心的人,竟然会那么关心她。 但一看到江汀,他就直蹙眉,忘了质问的话,“你怎么了?” 第45章 “嗯?” 江汀抬眼,“什么怎么了?” 顾亦清抬手指了指她眼睛,“眼睛红了。” 江汀摸了下,心中激荡的情绪还没消弭,她随口胡诌,“是吗?可能风太大了吧。” “呵呵,什么风?破伤风吗!” 江汀懒得理他的嘲讽,上下打量了顾亦清一番。 这一年多的伙伴关系,让她还是挺了解顾亦清这人的。 特别喜欢借题发挥,转移战火。 “你又怎么了?和季小姐吵架了,一脸愤恨。” 不提还好,一提顾亦清就一肚子火气。 他一屁股在江汀对面坐下,端起凉了的咖啡灌了一大口,郁结道:“刚刚我和阿恬打电话,被周宴河听到了。” 江汀诧异地坐直了身体,“……被发现了吗?” 顾亦清捏了捏眉头:“没,我搪塞过去了。” “有那么好搪塞?”以周宴河的敏锐度和洞察能力,江汀不觉得乐观。 顾亦清冷笑瞥江汀:“你对他还挺了解嘛。” 江汀面不改色:“一般一般。” 顾亦清现在没兴致同江汀说相声,沉声说:“我也感觉他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在外头养人了。” 他烦躁地说:“要想想对策。” 江汀点头:“想。” 她拿起桌上的话梅糖,拆开,送入嘴里,蹙眉深思片刻,叹道:“都怪你,非要图一时快活让我们回国,现在自毁长城了吧。” 没料到江汀想了半天,就是来指责他的,顾亦清直接气笑了。 “怎么,现在看上周宴河,就这么迫不及待毁约啊。” “怎么可能。”江汀将糖粒在腮边顶了顶,“我一向很有职业道德的,什么时候结束,都听你的。” 顾亦清面色稍霁。 “反正我这边会扮好顾太太的,不会出岔子,但是你和季小姐近段时间,还是注意一点吧。” 江汀终于提出实质性建议。 但话说完,她又摇了摇头,笑着否决了之前的说法:“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周宴河哪怕发现什么,应该也没那个闲心去查。” 顾亦清没说话,盯着江汀,琢磨了会儿今天周宴河的态度。 之前,他质问周宴河的话,其实也就随口一说,但现在想想周宴河模棱两可的回答,好像也不是没那种可能。 顾亦清喉咙轻咽,打算探探江汀的口风。 他放松地往椅背靠靠,“江汀,你和周宴河相处得还行吧。” “还行。” “那好好相处。” 闻言,江汀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之前不让我少接触他么,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让你少接触,你听吗?” “……” “既然我干涉不了,干脆就不干涉了,如果你真的拿下他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我也不必担心他会揭穿。” 江汀默然两秒,对顾亦清竖起大拇指,“厉害,一石二鸟,不愧是你。” 顾亦清毫不在意她的明褒暗贬,“要骂就直接骂,不用拐弯抹角。” “奸诈。” “卖友求荣。” 不客气地抨击完,江汀又说:“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是大神,看不上我。” 之前,顾亦清也这么觉得——周宴河那样的人,能喜欢上谁才是怪事。 但此刻,他觉得未必。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又问江汀:“我其实真的很好奇,你看上他什么了?” “好看。” 江汀的答案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就只是一时的色迷心窍。 比起来两方的态度,周宴河看起来倒是陷得更深的一个。 顾亦清语气又放松了些,几乎称得上和颜悦色:“有你初恋好看吗。” 江汀:“一样好看。” “……” 顾亦清愣了一秒,兴味盎然,“所以,你把他当成替代品了。” 什么替代品。 他就是本尊好不好。 “……算是吧。” “替代品怎么能和正品相提并论。” “就好像有些人痴迷奢侈品,但是价格昂贵,经济能力不允许,只能去买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高仿,虽然心知肚明是假的,但多少会有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你也不能说她有什么错吧。” 顾亦清嗤笑,颇为不屑:“所以,我看不上那些拜金女,除了表面的虚荣,还有什么。” 江汀顿生不爽,不由语调轻抬:“彼此彼此。” “你还不是舍不下那些身外物,和我结婚了,让季小姐委委屈屈的藏着,见不得人。” 顾亦清被戳着了肺管子,顿时面色铁青。 江汀不怕顾亦清,但也觉得自己说过头了。 再怎么说,现在顾亦清还是她的金主爸爸,也帮她渡过难关过,她不好生伺候着,怎么还能用刺扎他呢。 “别放心上,玩笑而已。” 顾亦清知道不是玩笑,当初他找江汀结婚时,江汀就曾用看似和缓,实则讥诮的语气数落过他。 第46章 “顾先生,你出生好,可能一生面临抉择的时候少之又少,你可能会觉得不公平,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 “不可能什么好的,都落在一个人头上。” “人不能太贪心了。” 但是对顾亦清而言,贪心没什么不对。 他不过是想把想要的都牢牢握在手里而已。 两人理念不同,都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经理过来通知顾亦清可以去登机了。 江汀将顾亦清送到安检口时,周宴河给江汀打了个电话,说在停车场等她。 江汀说好。 挂了电话,顾亦清笑着瞥向江汀,“周宴河。”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江汀:“是。” 顾亦清:“自己把握。” 他语气一顿,“我觉得周宴河说不定有可能喜欢你的,你可以试试。” “不过——” 意味深长:“别被奶奶发现了。” 江汀皮笑肉不笑看顾亦清一眼,只觉得顾亦清这是疯魔得挺彻底的,毫无负担地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 就和一年前差不多。 离开机场,江汀上了周宴河的车。 她已经做好了被周宴河询问的准备,但是他一路上关于顾亦清的事半点都没提及,江汀准备的那一番“恩爱”的言辞,毫无用武之地。 她甚至觉得,可能周宴河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亦或者是发现了也毫不关心。 是她和顾亦清顾虑得太多。 想着想着,江汀睡意蔓延,慢慢阖上眼睛。 周宴河偏头看她一眼,将车速放缓了些,又将空调温度调低。 九点出头,车进入了别墅,周宴河熄了火,转眼去看,江汀还没醒。 半张脸微偏着,靠在椅背上睡得很熟。 屋里黑漆漆的,不见一点光。 这个时间,顾老太太应该又去隔壁牌友家了。 院子里有些寂静,能听到晚蝉稀稀拉拉的叫声。 周宴河没动,坐在一片安静里,目光静默地落在江汀静敛干净的脸庞上。 也不知看了多久,江汀密长睫毛微颤。 周宴河强迫自己挪开了目光。 在有些事没查清楚之前,他还需要克制自己。 “到了啊。” 耳边传来黏黏糊糊的轻软嗓音。 “嗯。”周宴河目视前方,淡应声。 “到了多久了?” “刚到。” 江汀揉了揉眼睛,边解安全带边说:“走,快回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饿死我了。” 顾老太太不在家,但是桌上留好了饭菜,还挺丰盛的。 江汀去热饭菜,周宴河想帮忙,被她阻止了,“你开了一天车,辛苦了,坐着休息,这点小事我来就行。” “我帮你。” 周宴河坚持,“两个人快一些。” 江汀也没再推辞。 微波炉运作时,周宴河站在江汀身边,一起等待。 他们靠得挺近的,近得江汀能闻到周宴河身上淡淡的沉香乌木气味。 那气息,清冽纯粹。 但因为江汀心中有鬼,味道须臾发酵得粘稠缠绵,像是春雨过后密布的幽绿潮湿的青苔,覆在心尖尖上,让人几难呼吸。 不得不说顾亦清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她虽然觉得在胡说八道,但还是像是一根小小的触角,拨乱了心湖涟漪。 顾亦清为什么要这么说。 周宴河真的有可能喜欢她吗。 微波炉叮的一声。 江汀恍恍惚惚地拉开门,周宴河拿起隔热手套正要递给她,江汀已经伸手触上了滚烫的瓷碗。 指尖的灼烫,还没来得及传递到痛觉神经,周宴河已经紧张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到旁边的水池。 拧开了水龙头。 江汀的手,被强势带领着,伸入了沁凉的水雾中。 江汀后知后觉回神,看了一眼被周宴河抓住,冲刷在水柱下的手指,缓慢眨了眨眼。 水好像变成了胶水,将他们粘连在一起。 所以,他的宽大掌心,才会紧紧覆盖着她手背,没有放开。 江汀顿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抬头,看着周宴河微蹙着眉宇的锋锐侧脸,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缘故,她竟看出几分心疼意味来。 “周宴河。” 她轻轻开口,叫他名字。 周宴河目光从她手指,落到她脸上,瞳色幽沉难以见底。 “嗯?” “……” 见江汀愣怔,他又问:“还疼吗?” 那一刻,他低头,她轻仰着下颌,两人离得很近。 呼吸暧昧交错。 江汀只要轻轻一垫脚尖,或者,他脖颈再低一些,就可以亲上彼此的唇。 第20章 但理智尚存,他们都没有那么做。 至少,江汀想的是,在搞清楚周宴河河态度之前,她不能这么冒失。 江汀摇了摇头,拉开些距离,启唇,“你……” 第47章 周宴河手机乍然响起。 和平常的铃声不同。 江汀的话松松地衔在齿间,两人都愣了愣。 周宴河眉头轻压,没管,低着声继续追问:“我什么?” 电铃吵个不停,有些事不适合这时寻求答案。 江汀垂下眼皮,“你先接吧,不急。” 周宴河看江汀一眼,喉结克制轻滚:“行,等会儿说。” 他缓慢松开抓住江汀的手,垂眸看了眼她还有些微微泛红的指腹,眉心又沉沉下压。 “你再冲一下。” “好。” 江汀低头,继续任由水流冲刷手指,心跳频率一拍躁过一拍。 周宴河没有走远,就站在江汀身边,摸出手机接听。 目光却晦暗地落在江汀微垂的脖子上,她很瘦,那里的蝴蝶骨明显。 惹得人,想伸手去抚摸,轻揉。 “老周,有件事,想和你说。” 周宴河:“嗯,你说。” 孟晨说得艰难:“那个人昨天在海城抓到了,今天送到了我们局里。” 周宴河目光倏地沉冽。 他深吸口气:“好,我马上过来。” 周宴河挂了电话,江汀也关了水龙头,正用纸巾擦拭手掌。周宴河看了一眼,还是红的,但是看起来也不算严重。 “我要出去一趟。”他眉心还没舒展。 “嗯。”江汀没看他。 “你刚刚要说什么?”周宴河继续盯着她。 江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终于抬眼,笑道:“突然忘了,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 周宴河眸色晦暗。 “不走吗?”江汀又问,“还是吃了饭再出去?” 周宴河说:“不吃了。” 江汀:“好,那你快去吧。” 周宴河又看了江汀几眼,他也没再多说,转身朝外走。 脚步匆忙急促。 很快,那辆黑色的大g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望着空茫的夜色一会儿,江汀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手指,那处指腹开始一阵一阵地跳疼。 灼疼来得后知后觉。 刚刚她虽然没听清电话说了什么,但她听出了那头是孟晨的声音。 周宴河还给她设置了专属铃声。 是怕错过她的消息吧。 江汀轻叹声。 她果然还是痴心妄想呐。 周宴河心怀至宝,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 审讯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长条桌两端,分坐三人,一边是老刑警张队和负责做笔录的年轻警员小吴。 另一边坐着带着手铐,瞎了一只眼的精瘦平头男。 从平头男被带到这里,已经过了三小时,但他就像是哑了似的,一句话不说。 张队工作二十多年,见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犯人,自认耐心极好,也能按捺住脾气。 但是面对眼前这人身上背负了十几条人命,依然毫无悔意的恶犯,还是有想狠狠朝着他脸上挥去一拳的冲动。 警察这份职业本就是惩恶扬善,但也是因为这份职业,绑住了他身为人的“恶意”的一面。 他只能克制。 “王翔,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吗?”张队将案宗在桌上摔了摔,“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加起来,也够你喝一壶的。” 王翔戾气丛生的单眼扫过张队,好一会儿:“给根烟。” 张队站起来,掏出烟点燃,塞到他嘴里。 王翔眯着仅存的眼,享受地吐出口烟圈,“舒坦。” “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翔咧嘴一笑:“饿了,给我搞点吃的。” 张队眉头蹙得死紧。 旁边的小吴耐不住性子,怒道:“王翔,别耍花样,老实配合!” 张队盯他片刻,挥挥手:“小吴,去食堂给他拿点吃的。” 王翔大爷似的笑了笑:“我要吃饺子,酸菜馅的,你们警局附近好像有一家东北饺子馆,就那家。” 小吴到底年轻,藏不住脾气,气哼哼吼:“你当这里是你家还点上了!给我老实一点!” 张队盯着王翔:“给他点!” 小吴憋着一口浊气,走出审讯室,恰好碰到大步走过来的周宴河。 警局里的人都认识周宴河。 小吴同他打招呼:“周大佬,你终于来了。” 除了孟晨和邵一均曾经因为和周宴河同期,一直叫他“老周”外,其他的年轻警员对他多少有些敬畏的。 周宴河朝走廊深处看了一眼:“怎么样了?” 小吴叹气:“嘴硬得很,花活还多,我这不被搞出来给他点外卖,现在张队还在里面审着呢。” 周宴河薄唇轻掀了下,什么都没说,快步朝着审讯室去了。 平时里周宴河就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小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看孟成和邵一均紧跟在后头过来,立刻抓住邵一均胳膊:“均哥,到底怎么回事?王翔这个案子怎么要用到周大佬来当证人。” 小吴只知道这个案子是五六年前的一宗恶意爆炸案,造成十多人死亡,王翔作为主犯,在逃多年,如今终于被缉拿归案。 但不知道周宴河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第48章 孟晨和邵一均对视一眼,皆是讳莫如深。 “说啊。”小吴急得跳脚。 邵一均撸了一把小吴毛蓬蓬的脑袋瓜子,“急什么急,点完外卖回去不就知道了。” 等饭时,王翔就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张队也没再浪费口舌多问,翻开着以前的案宗。 门被推开,张队抬头,看到走进来的周宴河,微微颔首。 王翔注意到了,也扭头去看。 “不愧是警察,老子的饺子这么快就到了。” 看到进来的人手里空空的,王翔拧眉,又发现这人穿着便服,不是警察,目光往上移动,落在周宴河脸上时,对上他那双寡淡又冷沉的眼,他顿时一愣。 周宴河淡漠地扫过他一眼,走到张队边上站定,身体微躬,双手按在桌台上,目光冷锐地盯着对面的王翔。 “还记得我吗。” 王翔双手挣动,手铐须臾被绷得死紧,又挣脱不开。 “怎么不记得!” 他咬着牙,口吐恶语,“老子这只眼睛,就是你搞瞎的!” “记得就好。” 没想到周宴河这么平静,王翔瞪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桀桀怪笑两声: “老子不仅记得你,还记得你买个没用的废物朋友!!” 周宴河面色微变地直起身。 “闭嘴。” 王翔为能激怒他而得意:“软蛋,现在在警察局,你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疯狗似的发疯乱咬吗!” 周宴河提步朝王翔走,张队抓住他胳膊。 依譁 他对周宴河摇了摇头。 “冷静。” 周宴河目光幽沉地同张队对视。 片刻后,张队叹着气放手。 哪有那么好冷静。 换成是他也冷静不了。 “我出去抽根烟。”他说。 张队快步离开,周宴河走到王翔面前,目光下掠,盯着他。 眼神只比王翔这种穷凶极恶的人,还要冷戾可怖。 王翔脊骨一瞬间寒气直冒。 周宴河一字一句:“有种,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王翔硬着头皮,“老子说你和你朋友都该——” 周宴河抬脚,踹在王翔心口,将他连人到椅踹倒在地。 那个“死”字,也随着剧痛而变调。 王翔死鱼似的摊在地上几秒,挣扎蠕动着想爬起来,周宴河一脚踩在了他侧脸上。 额角青筋突浮。 “上次让你跑了,这次。” “我弄死你。” - 那晚,周宴河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顾老太太给周宴河打了几次电话,完全打不通。以前从来没有这种状况过。 老太太开始着急得了,隔壁王太太约了几次麻将,她都推脱了。 江汀也隐约有些担心,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老太太。 第四天下午,江汀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于是给陈卓打了个电话,询问周宴河的去处。 陈卓昨晚才值了夜班,又忙了一上午,吃过午饭趁着空闲躺下没多久,就被江汀叫醒,打着呵欠回她:“我也不知道啊,我最近忙死了,都没和他联系过。” 江汀舔了舔唇。 突然觉得一头撞进了死胡同里。 陈卓也察觉到了江汀的焦虑,他觉得奇怪,两人应该并不熟络。 “到底什么事,你这么急找他?” “有点技术上的事,想请教一下他。” 陈卓问:“很急吗?” “挺急的。” “那你可以先去xx酒店的2301套房找找,没出差的话,有可能去那儿了,你不知道,他外婆最近来他家里住了,可能又出去躲着了吧。” 陈卓知道上次周宴河在酒店住后,就开了一间半年的长租套房。 江汀挂了电话后,直接去了xx酒店。 这间酒店必须刷卡才能进入,她忍着肉痛在同一层楼也开了间钟点房,刷卡上了23楼。 站在2301套房门口,她深吸口气,敲响了房门。 毫无动静。 江汀还不甘心,折回楼下,询问前台:“请问最近几天2301套房的客人有没有入住。” 前台小姐微笑:“不好意思小姐,我们不能透露客户信息。” 江汀:“……” 江汀沉默几秒,眼睫眨了眨,泪珠滚了下来。 “抱歉,我知道你们不方便透露,但这2301的客人,姓周,他是我老公。” 见前台眉头不动声色微动,她继续:“他身体不好有心脏病,上次在家里就晕倒过一次,还好发现及时送到医院。” “最近我们吵架了,也联系不上,我很担心他。” 闻言,前台小姐踌躇片刻,态度明显松动,“小姐,你等会儿,我给经理打个电话。” 看来周宴河是住在这里了。 江汀擦了擦眼泪,笑得凄楚,“麻烦了。” 很快经理匆忙过来,带着江汀再次去了2301套房。 经理先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周先生,您在吗?” 依然没有回应。 江汀说:“开门吧。” 经理刷卡。 滴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屋里漆黑,窗帘拉得严实,不透一点光。 第49章 江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还未散尽的沉香味道。 江汀快步朝着套房里走去,走到主卧处,她推开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落在皮肤上,冻得人一个激灵。 适应了会儿,屋内的昏暗,江汀终于在靠窗边的沙发上,看到了侧卧在上面的男人。 江汀心脏一紧,快步走过去,叫了周宴河一声。 周宴河眼皮微动,但依然没睁眼。 江汀抬手想去拉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瞬息一愣,手立刻摸上了他的额头。 “周宴河,快醒醒,你发烧了。” 江汀推了推他,周宴河眉心蹙紧,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看她,看了好久好久。 他喉结微滚。 嗓间发出破碎的声音。 江汀躬身,凑近:“周宴河,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只感觉到男人灼热的鼻息拂过,江汀耳根发痒,抬手揉了揉。 这样也不是办法,要赶快叫医生来。江汀刚直起身,男人猛地抬手抓住她胳膊,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第21章 江汀默了一秒。 除了被突然拉倒,吓得心脏频率飙升外,这次她根本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少女心思。 她甚至颇是无语地磨了磨牙,小声吐槽:“呵呵,又趁机占我便宜是吧,小心我报警抓你。” 当然报警是不可能报的,和一个生病的人计较,江汀才是真的有病。 江汀轻轻推他。 “周宴河。” 男人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个大型抱枕,毫无反应,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甚至因为她推拒的动作似有不满,手臂还无意识地收紧。 江汀眼皮微撩,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一向收拾得整洁清爽的男人,此刻下颌冒出短短的青茬。 到底怎么了? 江汀不由担心起来。 “周宴河。” 江汀又叫了他名字,试图想要让他清醒一些,“你放开我。” 并没有任何松懈意味,看来无法交流。 片刻后,江汀咬牙笑了,和一个烧糊涂的人交流什么,还是直接上手吧。 江汀伸手去掰周宴河的手臂,才使了点力气,就听周宴河不满地低声呓语。 这一次,江汀终于听清楚了。 他说,难受。 软塌塌的语调。 之前还铁石心肠的人,瞬息软了心肠。 “这么烫,不难受才怪。” 江汀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起来,像是哄孩子似的。 “你放开我,我去叫医生。” “好不好。” 周宴河没任何动作,甚至唇瓣紧抿,看起来有些倔强。 这人真的是软硬不吃。 江汀正犯愁,该怎么把这个巨大的无尾熊从自己身上掰开时,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江汀被吓了一跳。 但身上抱着她不撒手的男人,却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开关,猛地松开手臂,推着她肩膀,坐了起来。 江汀也被带着起身。 一只腿曲着,半跪在沙发边缘。 双手还因为一下失去平衡,虚虚地搭在他肩上。 江汀:“……” 明明江汀就在他边上,那一刻,江汀就好似隐形了,周宴河的视线完全不在她身上,而是蹙着眉头到处摸索。 “那个……”江汀也被搞懵了,收回手,退开两步,“你在找什么?” “手机。” 周宴河拧起个抱枕,发现没有,不耐烦地扔到了地上。 江汀目光到处转了转,瞥到落在沙发下露出的半截手机,弯腰捡起来,递给了周宴河。 “这里。” 周宴河接过来,直接放到了耳边。 “喂。” 江汀:“……” 看来,真的是烧糊涂了。 对着一个黑屏关机的手机都能说话。 “不是你的。” 江汀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摸出自己还响个不停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下,“是我的。” 周宴河动作一顿,缓缓抬起眼睑,眼珠也跟着江汀晃动的手机移动,像是个木偶似的。 片刻后,他才放下手机。 黝黑视线,直勾勾地又看着江汀。 “你,怎么在这儿?”声音嘶哑得像是被沙子磨砺过。 看来还没完全烧糊涂,还认得她。 “哦,我路过。”江汀说着,边接电话边站起身,同时手机里传来陈卓的声音,“江汀,你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在周宴河紧迫盯人的视线下,江汀拉开了房间厚重的窗帘,让白日的光照进来。 周宴河应该在这样的昏沉环境里待了许久了,开窗帘那一瞬,她看到周宴河微微偏头,躲避炽烈的光线。 “对不起。” 江汀下意识道歉。 周宴河没有回应,倒是陈卓在电话里,不正经道:“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还道歉。” 江汀没心情和陈卓开玩笑,“你是不是很闲?” “也可以忙起来。”陈卓很警惕。 “如果很闲的话,你过来一趟,周宴河发烧了,你作为好兄弟应该来照看一下。” 第50章 江汀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宴河毫无反应,就是瞪着狭长的眼,紧迫感十足地盯着她看,目光就和黏在她身上似的。 “卧槽,怎么发烧的?”陈卓大呼小叫,“他那变态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发烧。” 江汀想了想,觉得多半和孟晨有关。 毕竟被孟晨叫出去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很难不多想。 江汀脑中已经上演了一部精彩的狗血大剧,但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发梗。 “我现在找酒店经理去买退烧药,有什么注意的,既然你电话都来了,正好给我说一下。” 江汀还记得上次陈卓说周宴河吃药有讲究的话。 陈卓说了两样退烧药,江汀走到房间门口,对经理仔细交代。 经理连连点头:“好的,我现在就让人买来。” 他目光越过江汀,落到她身后,“周先生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汀跟着他目光回头一看,周宴河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恹恹地靠在门口,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眼皮冷倦地耷着,上挑的眼尾绯红。 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 江汀也拿不准,只能问陈卓。 陈卓在电话里说:“不用,他不爱去医院,照我说的药给他吃着,我过来看看,应该没大事。” 听陈卓这么说,江汀放心不少,等经理离开,她关上门,继续听陈卓的嘱托。 “你先让他喝点水,再用冰水降降温。” “好。” 陈卓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准备挂电话,江汀突然又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姑奶奶。” “那个,你再带点碘伏之类的清创消毒的东西过来吧。”江汀目光落到周宴河垂落在长腿边的右手上。 陈卓一怔。 “受伤了?” “嗯。” “好了,我知道了。”陈卓没多问,听江汀语气平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少和五年前那次被刀差点捅进心比起来。 江汀挂了电话,走到了周宴河身前站定,指了指他微蜷的右手,指骨关节破损,看样子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没有好好处理过,那一片看起来暗红色皮肉和新长的痂混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江汀轻蹙眉,“你又和人动手了?” 周宴河垂着眼,依然盯着她:“嗯。” 江汀扶额,看着他被高烧折磨得泛红的眼尾,谴说的话,乍然说不出口。 她转身,指了指床,“陈卓等会就过来,你上床休息会儿。” 周宴河没动。 江汀伸手去牵他,没想到周宴河倒是乖乖跟着她走,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江汀被周宴河盯得头皮发麻。 直到指挥周宴河在床上躺下后,她才轻轻缩了下脖子,吐出一口气来。 她准备按陈卓说的先给周宴河降降温,没想到她才转身,周宴河就坐起来,盯着她,嘶哑道:“你去哪儿?” 江汀好像有些摸清楚了。 生病的周宴河像极了没安全感的小孩,生怕一个人待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顾亦清那次恶作剧搞出的毛病。 她心中暗骂顾亦清,嘴上却轻言细语地哄人。 “我不走。” “……” “马上回来。” 周宴河压着眉,黑漆漆的眸子还是看着她。 江汀只得又说:“一分钟。” 闻言,周宴河眉心似舒展几分。 目光依然盯着他。 虽然知道周宴河不可能读秒计时,江汀快速转身,在一分钟之内,做好所有的事,重新返回时,周宴河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江汀没再打扰他,将水杯轻放在一边,用裹着冰袋的毛巾,敷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没过一会儿,经理回来了,带着药。 江汀给他量了个体温,38度9。 高烧。 她蹙了蹙眉,掰出两粒,放在手心,叫醒了周宴河。 这次周宴河很配合,吞了药后,又躺下睡了过去。 江汀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十六。 时间不早了。 想起周宴河刚才到处找手机的样子,显然是在等什么重要电话,她拿起周宴河的手机,接上数据线充电。 她继续坐在一边,回复客户消息。 开机铃声响起,江汀侧眸看了一眼,发现周宴河竟然没设置锁屏密码。 她忖了忖,拿过周宴河的手机,给顾老太太发了个消息,说在外地信号不好,让不用担心。 消息才发出去,顾老太太电话就追过来了。 江汀手忙脚乱挂断后,看了一眼依然安静睡着的周宴河,又给老太太回了条消息。 [在忙,不方便接电话] [好的,你忙,没事就好,一个人在外也要照顾好身体] [好] 处理完周宴河这边的事,江汀又给顾老太太打个电话,看样子今天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要给老太太说一声。 老太太乐呵呵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明快不少。 江汀才挂了电话,周宴河手机又响了。 第51章 看来担心他的人还不少。 江汀看了一眼,是孟晨的。 想了想这几天周宴河找不到人,老太太焦急的模样,江汀还是拿起他手机,走出了外间客厅,掩上房门,才接起来。 “老周,你怎么回事!电话一天都打不通。”孟晨气汹汹的声音传来。 江汀:“我不是周宴河。” 孟晨愣了愣,“江汀?” “嗯,是我。” 江汀听到孟晨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又问:“你,现在和周宴河在一起?” “是。” “卧槽。”孟晨压不住惊讶,声音充满了八卦的味道,“你和老周在一起啦,这么快。” 江汀看着窗外渐落的夕阳,睫毛微垂。 他喜欢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喜欢她。 江汀有些同情周宴河。 又有些同病相怜的唏嘘。 “你误会了。”江汀解释,“周宴河有些生病了,我恰好找他有事,才在这里的。” 她又迟疑地问,“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如果周宴河醒过来,看到身边陪着的人是孟晨,肯定比见到她开心。 “不不不。”孟晨拒绝得很干脆,“我很忙,没时间,你守着就好了。” 江汀张了张嘴,不及多说,孟晨已经挂了电话。 六点左右,陈卓终于到了。 他又给周宴河量了一次体温,这次温度下了38度,江汀松了口气。 陈卓看她一眼:“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就说他身体素质完全没问题。” “那你过来干什么?”江汀瞥他。 “哦,这酒店的菜好吃,我过来蹭晚饭的,反正宴河都花了钱,不吃白不吃。” 江汀:“……” 陈卓又看了看周宴河的手,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管药膏,就朝周宴河手上抹,动作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像医生妥帖细致。 江汀:“你轻点。” 陈卓不乐意了,“要不你来?” 江汀挺想接过来,自己上手的,但是看着陈卓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打消了念头,“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 这么一番折腾,周宴河都没醒。 两个人倒是有些饿了。 陈卓不客气地点了一顿豪华晚餐,让酒店送了上来。两人坐在外间客厅吃饭时,陈卓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发烧又是受伤的。” 江汀眼都不眨地切牛排,随口一说:“可能是为情所困吧。” 闻言,陈卓不客气地笑出来声。 江汀将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吞下去,陈卓还在笑,眼泪都喷出来了。 “有那么好笑?” “好笑。”陈卓点头,“情都没有,哪儿来的困。” 江汀一愣,脱口:“他不是爱孟晨爱得要死吗?” 陈卓笑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颤,像上了发条似的。好一会儿他才缓下来,兴味地瞅着江汀:“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第22章 “……” 江汀眉心微紧,手中的刀叉不由得放下了,整齐地放在面前,“胡说八道?” 虽然点的西餐,但陈卓完全没那么多规矩,捻起一个鹅肝,像是花生米一样扔进嘴里,“是啊,胡说八道,周宴河就不可能喜欢孟晨。” 江汀完全没了胃口。 倒是陈卓靠在椅背上,微眯这眼盯着她上下打量个不停。 “看我干什么?”江汀察觉了,“我又不是鹅肝。” “不是。”陈卓直起身,难得那么严肃,“江汀,我就觉得奇了怪了?” 江汀知道自己刚刚露馅儿,惹陈卓生疑,但依然处变不惊地拿起叉子,将西蓝花送进了嘴里,才道:“哪里奇怪?” 陈卓琢磨了下,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盯着江汀的目光愈发可疑,“上次同学会,宴河醉了,是你通知的我,这次发烧又是你。” “这些我都可以当是巧合。” 曲起手背,在桌面轻敲了敲,“但你竟然连孟晨都知道,你和宴河。” “到底什么关系?” “我之前遇到过周宴河和孟晨一起吃饭,所以就认识了。”江汀虚虚实实地说,“他们关系看起来挺亲密的,我一直以为周宴河喜欢她来着。” 这话倒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陈卓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在追他呢。” 江汀端起水喝了口,淡道:“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在追我?” 陈卓嗤笑:“他能喜欢谁,我名字倒着写?” 江汀没说话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当初被顾老太太质疑他和孟晨的关系时,他不就否认了吗。 还信誓旦旦说了不会喜欢谁。 后来是看到了周宴河搜索记录,她才觉得周宴河在说谎,在口是心非,把所有的蛛丝马迹合理化了。 而且,之前孟晨打来的那个电话的铃声,就是普通铃音,和那晚上的完全不同。 江汀盯着面前四分五裂的牛排,眉心轻轻下压。 可那些搜索记录又是怎么回事? 周宴河没事搜着玩儿?还是其他人搜索的? 第52章 “孟晨和宴河关系是挺好的,但是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就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朋友和同学关系。”陈卓还在叨叨。 “是吗?” 江汀脑子很乱,不走心地淡淡应了句,陈卓以为江汀不信,将手中刀叉一拍,盯着江汀,“你在质疑我和周宴河的友情吗?” “没有。”江汀哭笑不得,没想到陈卓还挺幼稚的,“你别多想,我从未质疑过你是周宴河最好朋友这件事。” “我还就真多想了。” 陈卓较上劲了,“江汀,我给你说,孟晨才上警校那会儿,确实对宴河有点意思。但周宴河那长相,没人不会对他没意思吧。” 江汀点头。 高二那年,周宴河才转来时,在江城附中引起了很大的讨论度,女生们都要疯了,后来就是他太高岭之花了,渐渐女生们也放了那份心思。 毕竟像她这么勇于攀爬雪山的人,并不多见。 “那时,孟晨知道我是宴河最好的哥们,还让我撮合他俩来着。” 江汀问:“你撮合了吗?” “能不撮合吗?”陈卓想着往事,轻啧了声,“但是人家大神直接就拒绝了。你没看到那个现场,史诗级尴尬,还好孟晨心胸宽广没和他计较,换做其他人,早就删除拉黑永不往来一条龙了。” 这顿饭,江汀还挺赚的。 听了挺多周宴河在警校那两年的事。 末了,江汀又问了一句:“所以,他为什么退学?” 对顾亦清说周宴河寻衅挑事被开除的那些话,江汀是不大信的,谁知道他又带了什么主观偏见。 陈卓含糊道:“受伤,当时小命差点都丢了,就退学了呗。” 江汀想起了周宴河胸口的疤痕,点点头,她还想问一问,陈卓将酒店提供的餐单推给她,“我还想要个盐焗龙虾,你还有没有想吃的,一起点上,都记周宴河账单上,我们这么辛苦照顾他,肯定要好好宰他一顿。” “不用,饱了。”江汀笑着摇了摇头。 她感觉到了陈卓的故意,显然不想多谈周宴河的事了,她也识趣没问。 吃完饭,江汀看时间不早,外头天都完全黑了,准备离开,没想到陈卓院里有事让他回去一趟。 “江汀,你好人做到底,再看一会儿,九点之前我就回来。” 江汀迟疑一瞬,又坐了回去,“好。” 陈卓又嘱咐江汀一堆后,快步往门口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吐槽,“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当医生吧。” 江汀没忍住笑了笑。 片刻后,她又轻轻叹气。 她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明明知道周宴河是块难啃的骨头,还总是一次又一次对他动不该有的心思。 八点左右,江汀又给周宴河量了次体温,已经趋近于正常了,但之前的高烧将身体水分蒸发不少,他的唇看起来很干。 见他睡得很熟,眼睑下还有淡淡的乌青浮出,想必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过。 江汀不忍心叫醒他,从陈卓带来的物品里,拿出医用棉签,沾湿了水,在他唇沿轻轻涂抹。 周宴河似乎感觉到外界的干扰,眉心微蹙了下,偏开了脑袋。手中的棉签被他的动作带着直接从他唇上,划到了侧脸。 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我在帮你,还耍脾气。”江汀用棉签顶了顶周宴河的脸颊,“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换做平时,听她这么戏弄还有吐槽,周宴河定是会冷淡地盯着她,但此刻安静得连江汀觉得心都空了。 真的空。 不知道为什么,靠得这么近,还能肆无忌惮地看他。 江汀反而觉得愈发的寂寞。 果然,人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胡思乱想,不易满足。 江汀坐了会儿,从周宴河脸上收回目光,又将灯的亮度调低,只余下一层浅浅的不影响人睡眠的昏黄夜光后,站起身走到了外间,窝在沙发上又发了会儿呆,坐直了身体,戴上耳机,随便找了部电影来打发时间。 看到一半,顾老太太电话来了,问她晚上还回来吗? 江汀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个钟。 陈卓还没回来。 “回来的。”她说。 周宴河的烧也已经退了,不管今天陈卓到底回不回得来,江汀觉得自己都没有守在这里的必要了。 挂了电话,江汀给陈卓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她只得给陈卓发消息,编辑到一半,她听到屋内传来声音。 像是什么物体,砸落在地毯上的沉钝声响。 江汀一顿,站了起来,朝着屋里询问一声,“周宴河,你醒了?” 没有回应。 屋里静得像是空谷幽林。 江汀朝着卧室走去,推开门。 外头灯光明炽,那一瞬间,衬得屋里那层浅浅的光晕,像是虚幻的帷幕世界。 先前搁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消失了,翻到在了床边纯白的厚绒地毯上,水将周围一圈的长绒毛润湿得黏黏糊糊的。 而周宴河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背上。 第53章 江汀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背后被灯光打在墙壁上的影子——被放大了数倍,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上。 视线在那巨大的颇具压迫感的影子上停落片刻,然后才缓慢下落,落在被包裹在影子里的本尊身上。 那时候的周宴河,像极了影子中藏着的一枚神秘的核,让人捉摸不透。 “你要喝水吗?”江汀攀在门框上的手,不由轻蜷了下,嗓子也干巴巴发紧。 周宴河依然没回答,好像真的是影子,但那双狭长眼睛,微眯着,一瞬不瞬看着她。 那眼神,有些古怪。 江汀说不清到底怪在哪儿,只觉得不像是周宴河看她应该有的眼神。 但江汀也未多想,只觉得是灯光作祟的原因,于是,她抬手在门边一按,打开了卧室里的主灯。 主灯亮起,漆黑的影子立刻被驱走,但周宴河还是原有的模样,甚至没了外壳的包覆,整个人的气质,好像更放肆轻狂了几分。 江汀原本想要往里走的脚,顿时又悄然收了回去。 周宴河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眸光沉暗,掺杂着不易见的危险。 片刻后,他唇角荡起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哑声对江汀说:“给我倒杯水。” 听周宴河开口,江汀放松些许。她拿过新杯子,重新倒了一杯,送到了周宴河面前。 “喝吧。” 她甚至开了句玩笑,“杯子都打翻了,要不要我喂你。” 周宴河正要喝,闻言,动作一顿,眼尾玩味地上挑。 “好啊。” 江汀:“……” 片刻后,她认怂:“算了,开玩笑的。” 周宴河握着玻璃杯,却没喝,又用那种直勾勾又带着谑色的目光,盯着她。 直白得近乎赤丨裸。 那感觉就像是,她的身体是一面湖泊,周宴河的目光是一叶舟,未经允许,在她的辖区内,蛮横游弋划行,每一缕涟漪,都成了汗毛倒立的导火索。 江汀笑了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要转身,周宴河倏地笑了声,轻叹道:“这就扔下我不管了,好狠心啊。” 这话,这语气,都不像是周宴河应该有的。 江汀愣了愣,心中闪过几回念头,但是都抓不住。 她不得不回头,看着周宴河:“你看起来好多了,应该用不着我了。” 周宴河眉头微挑:“谁说我好多了?” 江汀:“……” 周宴河掀开被子,站起来,朝着江汀走近,江汀下意识后退,但是身后是墙壁,她退无可退只能站定。 周宴河还算有些分寸,也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她:“我没好。” 江汀蹙眉。 “不信啊。” 周宴河低笑,声音充满蛊惑,“那你摸摸。” 当那句带着挑逗的话,从周宴河口里说出时,江汀终于确定,这一刻的周宴河不对劲,很不对劲。 见江汀不动,周宴河直接伸手抓住了江汀的手腕,抬起,朝着自己额上摸去。 她柔软的掌心,覆盖上额头一瞬,江汀感觉自己身在火焰里,到处都在烧灼,哪里还感觉得到周宴河的温度。 她缩手,但周宴河却收紧掌心,抓住她不放。 “怎么样?”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和,“还烫吗?” 江汀喉咙轻咽,面对再多困境都能游刃有余应对的人,第一次结巴了。 “好……好像,还好。” “是吗?” 周宴河目光锁着她,笑得愈加温柔,“可是我觉得不好。” 江汀完全搞不懂周宴河在唱什么戏,但她却是都要疯了,她用了些力气,将手抽了回来。 “够了。” 面对这明晃晃的撩拨,江汀心悸不已,面上不得不做出生气的模样。 “周宴河,你……你别拿我恶作剧了。” 江汀胸脯起伏,声音发虚:“一点,一点都不好玩。” 周宴河惊讶:“恶作剧?” “难道不是吗?”江汀色厉内荏道。 周宴河抿了抿唇,垂下的睫,挡住眼睛,看起来有些受伤。 江汀被勾得摇摆不定,见状,正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过分了。 周宴河又出其不意地伸手掐住了江汀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 江汀双唇茫然地微张,唇瓣娇艳润湿,像是花瓣,亟待人去采摘。 周宴河眸色又暗了暗。 既然有人邀请,他自然也不客气,低头,咬住了鲜红的唇。 他并不温柔。 尖齿贪婪地来回磨砺啃咬柔软的下唇。 唇破了。 江汀察觉到了血腥的气息,终于回神,抬手就想要推开周宴河,男人动作更快,长臂一箍,她腰肢就软了下去,身体曲线被迫同男人紧实笔挺的身体,牢牢贴合在一起。 周宴河稍稍分唇,低眸看她震惊的脸,漆黑目光邪肆丛生:“江汀,刚刚那算什么恶作剧。” 语毕,他再次吻了下去。 含糊余音,从唇间漏出。 “现在才开始。” 第23章 第54章 诚如周宴河所言,那才是开始。 江汀接下来几乎无法招架他的攻势。 母胎单身二十五年的江汀虽然没同男人接吻过,但是她能感觉出来周宴河的生涩。 起初她还有间隙去震惊,去质疑眼前发生的事。 甚至,试图用手臂去推拒对抗。 以此保持清醒,避免堕落。 但恰好,这生涩触动到了她,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搅得一团乱。 后来,她放弃了抵抗,接受堕落。 放纵自己与眼前这个看起来极度不正常但是她喜欢过,如今又重新喜欢上的男人纠缠在了一起。 她被抱了起来,纤薄的背脊抵在墙上时,唇短暂分开。 江汀喘息着,抬手抚起周宴河垂落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他充满野性占有欲的眼神。 江汀如被春雨淋透的眸,还有像是烂熟莓果的唇,是逼迫人疯狂的钩子。周宴河喉结滚动,一刻都忍受不了,仰脖就要追吻上去。 江汀偏开脸,唇擦过了脸颊。 周宴河动作一顿,笑了声,在她润白的耳垂上,落下个轻柔的啄吻。 “怎么了?” 江汀心悸颤抖。 她想,周宴河一定是知道自己优势的,那个纯情无比的耳根吻,还有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无一不在蛊惑她。 如果是八年前的江汀,此刻早就溃不成军。 但她早就不是八年前的江汀了。 “这就是你的恶作剧?” 江汀压着紊乱呼吸,“报复顾亦清?” 除此之外,江汀想不到任何周宴河反常的原因。 毕竟她可是他名义上的“嫂子”。 “顾亦清?”周宴河嗤笑,“他算什么!” 这话的意思,就是和顾亦清无关。 江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犹豫地咬唇:“那是……为什么?” “你觉得呢?” 周宴河将问题扔了回去,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汀。 江汀沉默了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睫毛如受惊的蝴蝶扑闪不停。 漆黑的瞳孔也一圈圈轻缩。 此刻的周宴河就像是猎人,将她的所有的微表情都纳入眼底。 他手掌轻滑过她的腿根,轻拢慢拈,极不正经,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郑重。他说出那个江汀连想想都觉得是在白日做梦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你。” 江汀心脏彻底停跳,潮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宴河。 “你喜欢我?” “嗯。”周宴河,“喜欢你。” 江汀茫然了。 周宴河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不用怀疑。” 周宴河伸手拨弄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又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嗓音柔情款款,“江汀,我高中时候就喜欢你了。” 那一瞬,过去的种种如浮光掠影从眼前闪过。 高中的时候,她参加市里唱歌的比赛,班里好多同学都去给她加油,就连周宴河都去了,可能不是什么顺便,而有可能真的是为她而去的。 她每一次装作不经意朝着他偷看时,发现他也在看着她,也并不是凑巧,有可能周宴河也一直也在关注着她。 从前她以为的偶然,可能都不是! 回忆着过去的一帧帧画面,江汀恍然睁大眼。 好像为过去那些往事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注脚。 还有之前和顾老太太看到的搜索记录—— 让周宴河矛盾挣扎,甚至想要挖墙脚当小三的人,根本不是孟晨。 而是她。 所以,那天在机场,顾亦清会说周宴河有可能会喜欢她的话。 即便如此,江汀心中的惶惑还不肯轻易落地,执着地问:“周宴河,你喜欢我什么?” 她必须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说服自己,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周宴河目光锁着江汀的脸,一一细数。 “可爱。” “聪明。” “有趣。” “还漂亮。” 这些词在心中酝酿许久,周宴河信手拈来,“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江汀:“……” 她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赞扬彻底冲昏头脑,依然还记得两人现在的关系。 沉默了会儿,她低声:“可是,我是你嫂子,你不在意?” “我又不是他。” 周宴河不屑地勾唇,目光一瞬晦暗,“我从不在乎那些没用的东西,只要是我想要的,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 江汀脑子慢半拍,但依然抓住了关键:“他?谁?” “不重要。”周宴河抬手,食指轻挑地划过江汀滚烫的脸廓,“倒是你。” “你在乎吗?” 她又不是他真嫂子。 有什么好在乎的。 江汀摇头。 她一直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也仅仅是因为周宴河不喜欢她。如今他都承认喜欢自己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周宴河修长的指,滑落在江汀下颌,捏住,“所以,要不要和这个喜欢你的男人继续接吻。” 江汀没有回答,主动吻上去,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一次,周宴河像是掌握了某种技巧,含着她下唇瓣,吻得越来越深。江汀仅存的一点理智,也在他温柔又强势的辗转里,一点点被碾碎。 第55章 江汀心都要化了。 这几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可能是世上最倒霉的人,但这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如此幸运,第一次喜欢且唯一喜欢过的人,竟恰好也喜欢自己。 她不能辜负这份感情。 即便周宴河说不在乎,但是她不想让周宴河,因为她,而沾上任何一点污点。 她必须要告诉他,她和顾亦清的关系。 “周宴河,停一下。”江汀喘着气,双手撑着周宴河的胸口推开距离。 “不喜欢?”周宴漆黑眼底燃着暗火。 “不是,我有话要说。” 她强调:“必须说。” 周宴河挑了挑眉,抱着江汀,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江汀跨坐在他腿上,手虚虚地搭在男人宽阔的肩骨。 “说吧。” 江汀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纤细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衬衫上的纽扣,周宴河低眸看了眼,戏谑:“想脱我衣服可以直说,我可以主动。” 江汀脸一红,收回了手,“我没有,别打岔。” 她清了清嗓子,“我其实……” 门铃响起,江汀身体一僵,茫然地扭头去看。 不出意外应该是陈卓回来了。 周宴河掰着她脸,让她面对自己:“别管他,继续说。” 江汀做不到周宴河那么坦然自若,“算了,回家再说。” 周宴河蹙眉,无比霸道:“现在说。” “行吧,其实我和顾亦清不是真夫妻。” 周宴河挑眉:“什么意思?” “就假的,应付你外婆的,他有喜欢的人。”江汀说,“我们根本没任何关系。” 她眼珠灵动转了转,竖起手指在红润唇边,“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要保密啊。” 江汀原以为知道这事,周宴河一定会非常开心,没想到他脸色渐渐沉晦下去。 还来不及琢磨,手机响了起来。 江汀不得不从周宴河身上起来,去拿电话,是陈卓打来的。 江汀甫一接通,陈卓极具贯穿力的声音传进耳朵:“江汀,你睡着了嘛,快给我开门,我买了烧烤。” “好,我马上来。” 江汀看了周宴河一眼,见他十指交叉在身前,依然眉目紧锁坐在沙发上,古怪得很。 陈卓催得急,江汀也不好再询问,快步去开了门。 陈卓提着两大兜烧烤跻身而入,笑着对江汀说:“院里有点事,耽误了,江汀,麻烦你了。” “不麻烦。” 江汀笑了笑,背着他才和周宴河荒唐了一场,目光闪躲飘移着不太敢和陈卓对视。 陈卓也没发觉,将烧烤放在桌上,又探头朝里间卧室瞥了眼,“周宴河人怎么样了?” 江汀不及回答,周宴河走了出来,淡道:“好了。” 江汀朝着周宴河看去,他已经恢复了惯常见的清冷模样。 陈卓一笑:“哟呵,好得还挺及时的嘛,我买了烧烤,一起来吃点,正好补补身体。” 三个人挤在一起,不知怎么的,江汀忽觉尴尬。 “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吃了再回去,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陈卓乐不容置喙地招呼江汀,“等会儿我叫车送你。” 江汀抬眸朝周宴河看了眼,周宴河勾唇一笑,“听陈卓的。” 刚刚才同周宴河确定心意,江汀也挺舍不得分开。 “好。” 三人围桌坐下,陈卓先给江汀挑了一串烤鱿鱼,又对周宴河使眼色:“宴河,如果不是江汀帮忙,今天你可能都烧傻了,她找你帮忙的事,你一定要尽力啊。” 闻言,周宴河朝着江汀看了眼,江汀脸颊发烫:“就我想找你做个关于饮食健康方面app的事。” 周宴河眼底有笑,淡道:“嗯,会的。” “这样最好了,大家同学就该互帮互助。”陈卓还买了冰镇啤酒,乐呵呵地拿过一瓶,扯开拉环递给周宴河。 “他才退烧。”江汀严肃提醒。 周宴河正要接酒的手一顿,薄唇微勾。 “啤酒算酒吗?江汀,你看不起谁呢!” 陈卓轻啧,直接朝周宴河手里送。 他动作幅度太大了,瓶身微晃,泡沫洒出来,溅在了周宴河衬衫上。 陈卓一愣。 暗叫完蛋了。 他已经两三年没去过周宴河家了,就是因为之前去他嗑瓜子落在了地毯上,那之后,洁癖患者周宴河再也不允许他去家里。 这次,他也做好了周宴河用目光绞杀他,并将啤酒瓶塞他嘴里的准备。 没想到,他只是垂眸看了眼,拿过湿巾擦了擦,然后又慢条斯理地将易拉罐推了回来,语气平静地说:“我不喝。” 陈卓眉心微压,心不在焉地吃着烧烤,目光一个劲地往周宴河身上瞟。 “看我干什么?”周宴河察觉到了。 陈卓干笑了下,拿起一串香菜牛肉,送到周宴河手里,“这不是愧疚么,你生病了,我也没起到多大作用。” “这串,算我给你赔罪的。” 周宴河接过,从容咬了口。 算是接受了他的赔罪。 陈卓盯着周宴河,胳膊上一瞬间汗毛倒立。 第56章 又吃了会儿,江汀看了看时间,“陈卓,我真的要走了。” 陈卓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我给你叫车,你给我个地址。” 江汀一愣:“不用,我自己打车。” “哦。”陈卓又心绪不宁地摁灭了手机,“那下次再请你吃饭。” “我也回去了。”周宴河站起身,看向江汀,“江汀,一起。” 江汀:“不用,我自己回去。” 周宴河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她不想让他再折腾。留在酒店住一晚好好休养,是最好的选择。 “江汀又不是小孩,不用你一起。” 陈卓抬头,沉目望着周宴河,“周宴河,你也别走,我有事问你!” 周宴河江目光从江汀身上收回,看向陈卓。 两人对视片刻,周宴河了然地挑了下眉。 周宴河说:“江汀你到家了,告诉我。” 江汀点头:“好。” 江汀离开后,周宴河轻提了下裤腿,在陈卓对面坐下,似笑非笑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陈卓朝长舒出口气,抱着胸朝椅背靠了靠,“你忘了周宴河可是十级洁癖患者。” 他又朝着桌上的烧烤看了一眼,“还有他最讨厌香菜了。” 周宴河处变不惊,眉头都没皱一下,故作懊恼道:“太久没出来。” “疏忽了。” 陈卓:“……” 周宴河盯着陈卓看了会儿,倏尔邪气一笑:“好久不见了,陈卓。” 陈卓:“……”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明明是最亲密的挚友,这一刻,他却无比警惕。 生怕这次人格再成为主导,毁了周宴河的人生。 第24章 江汀回到家后,给周宴河发了消息。 [我到家了] 周宴河回复:[好,早点休息,下次再见] 江汀觉得这个“下次再见”的说法,挺奇怪的。 为什么不是“明天见”之类更明确的时间点。 但她也未曾多想。 在她看来,周宴河一直都是怪咖,一般人的脑回路根本和他合不上。 江汀抿着唇边甜蜜的笑意,飞快打字。 [你也是,早点睡,你才退烧,要多休息] 周宴河:[可是我不想休息] 江汀:[乖,听话] 周宴河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江汀想了想,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趁着周宴河没反应过来,飞快地退出了对话框,又将手机扔到了一旁,将滚烫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到现在为止,江汀还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让人觉得极度不真实。 才一天功夫,她怎么就和周宴河从“相敬如宾”变得这么黏黏糊糊了。 [周宴河,早点睡哦,梦见我们再见] [以及,我其实也超喜欢你的] 酒店里,周宴河看着江汀发来的表白,唇角微勾,笑容却不及眼底。 这个“喜欢”,并不是对他的。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 将他和江汀发过的消息看了一遍后,周宴河长指微抬,不舍地一条条又删掉。 在他成功之前,可不能让“他”知道了江汀的心意。 那份嫉妒心消失了,他还要怎么存在。 陈卓盯着周宴河,见他表情变幻莫测,心底一阵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警告他,“喂,你别乱搞宴河的手机。” 周宴河看了眼空了的聊天框,嘴角沁出一点笑意,“这也是我手机。” 陈卓想说放屁,张了张嘴,突然又说不出来。 周宴河虽然有两个人格,虽然这两个人格性格截然不同,但总归他们共用的是一个身体,他好兄弟周宴河的东西,他也不能说不是眼前这个周宴河的。 “我要休息了。”周宴河站起身,瞥陈卓一眼,赶人意图明显。 陈卓眼睛一亮,巴不得他早点休息。 上次周宴河主次人格的交换,就是通过睡眠。这次应该也差不太多。 只要他现在入睡,等醒过来之后,大概率会换回成主人格。 见陈卓杵在原地没动,周宴河玩味道:“你没听出来,我让你走吗。” “听出来了。” 陈卓厚脸皮地站起身,绕到沙发上大喇喇坐下,将无赖进行到底。“但我不想走。”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周宴河,“我要盯着你。” 周宴河嗤笑:“随便你。” 说完,也不理睬陈卓,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这一晚上,陈卓可不消停,周宴河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他来回凑到门口偷听的动静。 不时还传来陈卓压低声音的问询—— “你睡了吗?” 周宴河:“没睡。” 门外安静了两秒后,传来陈卓一脚踹在门上的动静,他骂得很难听:“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凌晨两点了你不睡?修仙啊!” “你以为你赖着不睡就行吗,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睡吧!” 周宴河真的不想睡,才出来多久啊。 不过到底才病过一场,精力不济。 是该休息了。 第57章 他叹了口气,目光瞥过床头放着的意见簿,和黑色签字笔。 唇角轻轻勾起。 陈卓一晚上没睡好。 在周宴河门外徘徊了半宿,凌晨四点多,终于熬不动了,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睡着,还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周宴河一身的血,阴测测地望着他。 陈卓一个激灵被吓醒了,直接翻身连人带被子从沙发上栽倒在地。 “妈的。” 陈卓咒骂一声,爬起来,看到坐在对面盯着他的男人,吓得吼了出来。 周宴河蹙眉:“叫什么?” 陈卓咽了咽口水,目光狐疑地在周宴河脸上停留会儿,又侧目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天光大亮,甚至有些刺眼。 但他还不太放心。 迟疑地叫他:“宴河?” “嗯。” 陈卓突然放下了心,抓了抓脑袋上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拥着昨晚叫酒店送来的小被子重新坐上沙发。 “大早上的,你不知道你这么盯着我多吓人啊。” 周宴河没理他的抱怨,眉心紧压:“他出来了?” 提到“他”,陈卓面色也严肃了不少,“是。” 周宴河唇角冷冷地轻抬。 陈卓好奇道:“你怎么察觉的?” 周宴河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团扔给了陈卓。 陈卓手忙脚乱接住,抬眼看了周宴河一眼,边拆边问:“什么东西。” 周宴河没说话,面色不善。 陈卓展开纸团,看到上面写的字,顿时目瞪口呆。 就两个力透纸背,略带锋芒的字迹。 [谢了] 是周宴河的字迹。 这个谢了肯定不是周宴河写给他的。 周宴河做不出这种矫情的事。 那就是次人格写给周宴河的。 琢磨了会儿,陈卓终于回过味来,拍案而起:“靠,他在挑衅。” 周宴河不置可否。 陈卓顶着鸡窝头,原地来回踱步一会儿,又停下,回头去看周宴河,“怎么回事!你到底又受啥刺激了,将他放了出来。” 看着周宴河的脸色,陈卓笑了声,先堵死他的路,“别给我说没有,我又不是傻子,可不能再被你骗了。” 陈卓虽然不是精神科方面的医生,但他一个学姐是。 几年前,他第一次知道周宴河有双重人格病史时,就是他推荐周宴河去学姐那儿接受心理咨询的。 并且学姐还那他的事例,做了研究课题。 后来,陈卓看了一些学姐的课题报告,知道周宴河只有在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或者过强的情绪波动时,才会唤醒第二人格。 当精神或情绪恢复到稳定值时,第二人格也会再次蛰伏。 可以说,他们是共生关系。 但对次人格而言,他和本体也是敌对关系。 毕竟,主人格可以“杀死”次人格。 但次人格,也不是那么“软弱”,当他占据了意识主导后,他很大程度会给周宴河带来极大的麻烦。 陈卓不太喜欢这个次人格,如果不是他,现在周宴河可能还好好的当他的警察。 那时,陈卓也和次人格打过交道。 在他看来,次人格善于伪装,腹黑,睚眦必报,没有太多的约束和道德感。 和周宴河是两个极端。 放他出来,无疑是放出一个随时要爆炸的不可控的危险物。 陈卓将纸团当成了次人格,撕成小碎块,塞进了垃圾桶里后,算是勉强泄愤了,又抬头盯着周宴河。 上次为什么第二人格会出现,他是知道的那个诱因的。 “这次是因为什么?” 陈卓自认为了解周宴河,但这次他完全想不到任何诱导因素。 “难不成是你外婆啊!” 周宴河瞥他一眼,蹙紧了眉,“眼睛擦擦。” “啊?” “脏。” 周宴河虽然言简意赅,但陈卓立刻意会到了,从纸巾盒里抽出张湿巾,随便在眼角抹了抹,“到底是不是,你给个准话啊。” 周宴河:“不是。” 陈卓:“那你告诉我,不是你外婆,又是为什么?” 周宴河没理他了,垂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到底为什么,你倒是说啊,吊着人有意思吗。” 陈卓拿起个抱枕朝着周宴河扔去。 周宴河眼都没抬一下,但是头却极其敏捷地微偏,躲开了攻击。抱枕越过他的肩,落在了地上。 “有意思。” 陈卓:“……” 真他妈服了。 周宴河什么都不肯说,他要怎么帮忙啊。 “我自己会解决。”周宴河说,“你不用担心。” 说完,周宴河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下来,犹豫了会儿,“昨天,江汀来过吗?” 说到江汀,陈卓也蹙了蹙眉,“你还记得就好,昨天她守了你好久,你记得该帮忙的就帮忙,别忘了。” 昨天是对那个周宴河说的,陈卓觉得有必要再说一遍。 第58章 免得江汀白忙活一场。 “嗯。”周宴河喉结轻滚,“昨天你到的时候,江汀正常吗?” 陈卓:“正常啊,有鼻子有眼的,没有受伤。” 周宴河当然知道。 次人格是因为他欲望而被唤醒的。他们虽性格不同,但在喜欢江汀这一点上,肯定是一致的。 不可能会伤害江汀。 “我是说其他的。”周宴河,“比如她的……态度。” “挺正常的。” 陈卓明白周宴河的意思,宽慰他,“你是想知道江汀发现没有吧,我回来之前,她好像在睡觉呢,应该没接触过。” 他又啧了声,“而且哪怕接触了,她真的觉得有点奇怪,但你一个大活人站在那儿,正常人谁会想到那个你不是你呢。” 周宴河没再说什么,面色稍缓。 看来还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又说,“这段时间,我准备住在这儿。” 陈卓:“住就住呗,花了钱不就给人住的。” 周宴河:“你也住这儿。” 他重音轻咬:“看着我。” 也是看着那个周宴河。 他暂时不能回去,因为只要睡着了那个“他”就可能出现,他不敢保证,“他”会对江汀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可能性,周宴河手骨不由蜷紧。 筋骨凸出。 陈卓心说,还说和顾老太太没关系。 骗谁呢。 嘴上倒是答得很爽快:“嗯,没问题。” 在这里好吃好住,还不用回家听人唠叨,陈卓简直求之不得。 周宴河开车将陈卓送到医院后,并没有急着离开,翻出手机,给陈卓的学姐郑思韵打了个电话。 “稀客啊。” 这是郑思韵接听后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他又出来了吗?” 周宴河疲惫地揉眉:“嗯。” 这个电话通了一个小时,等周宴河挂了电话,发现手机上有个咧嘴笑的emoji表情包。 是江汀发来的。 周宴河捏着手机,片刻后点开。 [回来吃午饭吗] 并没有任何不对。 她语气看起来相当轻松。 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江汀不应该这么平静的。 毕竟她现在喜欢的可是顾亦清。 周宴河又安心了些。 [回不来] [公事有事要忙] [最近都不回来] 好一会儿江汀才回—— 江汀:[这么突然吗?] 周宴河不知道怎么回复,最后只回了个:[嗯] 周宴河又等了会儿,确定江汀不会再有消息来后,他才无力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 江汀挺敏感的,就是短短几条消息,就察觉到了周宴河的疏离和冷漠。 换在之前,她不会觉得有问题,可明明昨晚,周宴河才那么热情地同她表白过。 还主动撩拨她。 吻她。 再同现在相比。 一瞬间像是从明媚柔情的春日,一下越到了寒风凌冽的冬季。 仍由谁也一下接受不了这过大的温差。 吃午饭时,江汀心不在焉,顾老太太问她怎么了,江汀笑笑敷衍了过去。 饭后,顾老太太又去打麻将了,江汀一个人坐在落满阳光的大沙发上发呆时,emily的视频电话来了。 emily一看她脸,就关切地问:“宝贝,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啊。” 江汀揉了揉脸,“这么明显吗?” emily:“超明显的。”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眉毛倒竖:“是不是顾亦清又惹你生气了!!” “呸,那个垃圾玩意儿。” “不是他。” 顾亦清哪有那么大的能量。 “你又帮他说话!” emily暴跳如雷。 “真不是。”江汀犹豫了会儿,“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 江汀也不藏了,“就昨晚,我遇到个人,就以前的我喜欢的那个高岭之花。” emily还记得,立刻正色,表情如临大敌:“他是长残了,丑到你了?” 不用江汀说,emily已经脑洞大开,江汀哭笑不得,顿时也轻松不少,“没有,比以前还好看。” emily松了口气,她一向只对帅哥感兴趣,“来来来,继续,然后呢。” “然后高岭之花给我表白了。”江汀没说两人接吻的事,怕emily激动得打飞的跑回来,这种事,她也不是干不出来。 emily没表情,只“哦”了声。 江汀轻啧:“你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emily理直气壮,“我以前不就说了,你这么好看,他除非瞎了,不然不可能不喜欢你,而且塔罗女神不早就给你答案了。” “就你不自信,想这想那的,你看吧,错过了多少年。” 江汀简直无法反驳。 emily又追问:“他知道你结婚了吗。” 江汀点头。 “他什么反应。是不是很失望?然后黯然离场!” 第59章 江汀摇头:“他说不在乎。” “牛逼啊。”emily惊呼,“这是真爱了,快快快,马上踹了顾亦清那个渣男,立刻离婚。” 果然emily对顾亦清还是那么厌烦,抓住机会就不遗余力地怂恿两人离婚。 “这不是重点。”江汀将歪了的话题,掰正了回去。 “重点是什么?” “就昨天他对我表白,但是今天,我觉得他好像又冷下去了。” 闻言,emily蹙紧了眉头。 江汀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了?” “汀,可能话有些不好听,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要说。” 江汀咬牙:“说!” “我觉得这是个海王,故意在钓你胃口呢。” emily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再结合你之前说的,他知道你结婚了,还勾搭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对周宴河的为人,江汀还是了解的,虽然表白那事,也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呵呵,以前不是,现在你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自己都变了八百回了,你确定他还是当初的纯白少年。” 江汀无法反驳。 她不能确定。 毕竟,她和周宴河相处也才一个月左右。 emily又给她分析了几个切身体会的只撩不负责的海王真实案例后,还安慰江汀一句:“想开点,你座右铭不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吗,你想想长得好,又是你喜欢过的人,既然送上门了,不嫖白不嫖。” 江汀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挂了视频之后,江汀干脆打开m站,看起了以前剪辑的禁毒视频,让自己冷静。 果然这些视频很有效果。 看着那些吸毒吸得不成人形的图片,生理性的厌恶,很快压过了其他纠纠结结的小情绪。 江汀关掉视频时,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又升华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emily的那番说辞。 哪怕周宴河真的是隐藏属性的撩到手就没兴趣的“海王”。 就当“行乐”了。 不亏。 - 周宴河这几天过得并不轻松。 每天照常上班,再累再疲惫,晚上回到酒店后也不能完全放松,他要等陈卓过来,将卧室的门从外反锁后,他才能入睡。 哪怕睡着啦,其实也并不太安稳。 不敢睡得太沉。 一晚上会醒来几次,根本睡不好觉。 这天下午,陈卓有点事,请了个假,办完事后也没去医院,直接回了酒店,没想到周宴河也在。 “不忙了?” “嗯。”周宴河淡淡应了声。 陈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充血疲惫的眼睛,“正好,你去睡会儿吧。” 周宴河确实疲惫得很,但是不太睡得着。 “不用。” “你要修仙啊。” “……”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戒备,这几天你也睡了,‘他’不是没出来吗。”陈卓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瓶药,扔给周宴河。 周宴河抬手接住:“这什么?” “助眠的保健品。”陈卓,“吃了睡一觉,你没必要为他,把自己身体搞垮吧。” 他拍着胸脯保证:“而且我在这里看着的,不会出岔子。” 周宴河没再拒绝。 转身朝着卧室走。 “宴河。” 周宴河回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陈卓。 “这次到底因为什么,我都不能说吗?” 周宴河沉默两秒:“谁都不能说。” 哪怕是上次通话,周宴河都没同郑思韵说过真正的诱因。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根本没人能帮他解开心中的那个“心结”。 陈卓蹙紧了眉头。 周宴河难得笑了下,“我睡一会儿,你记得锁门。” 周宴河进卧室后,陈卓跟上去,掏出钥匙从外将门反锁了。 这几天,每天晚上周宴河睡觉时,他都会做一样的动作。 当然一把锁,是锁不住周宴河的。 但是只要他开门,陈卓至少睡得再死应该也能听到。 现在的他,有些像周宴河的“监护人”。 陈卓打开电视看了会儿,都挺无聊的,又拿出手机和王欣冉发消息。 陈卓:[吃饭了吗] 王欣冉:[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陈卓:[三点而已] 陈卓把妹时,和平常也没啥差别,依然废话特别多。 自从上次同学会后,陈卓私下就和王欣冉在联系,最近也是打得越来越火热,陈卓感觉王欣冉对他也挺满意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陈卓一直想给王欣冉一个惊喜,但碍于最近太忙,又碰上周宴河这事,他确实分身乏术。 又断断续续聊了会儿,陈卓眼看四点多了,他琢磨着可以抓紧时间去接王欣冉下班,再吃个饭什么的。 他又朝屋里看了眼。 觉得门锁好的,而且这几天,周宴河也睡了,次人格也没出现。 第60章 大概率也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陈卓安心了,站起身就朝外走。 - 进入十月后,江城的温度没降多少,倒是天黑得越来越早,才六点出头,天就开始渐黑。 最近老太太牌瘾越来越大,晚上都没回来吃饭,江汀一个人简单吃了点,也闲着没事,准备出去逛逛,消消食。 别墅区的人不多,走出去好久,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倒是随着天黑得越来越厉害,道旁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江汀拿出手机录了个小视频,发给小姨。 [像不像寂静岭] 这时候旧金山已经深夜了,她也不指望小姨能回,正准备收手机,电话响了。 江汀看了一眼,笑容消失了。 她没接,电话就响个不停,像是在较劲,震得她手心发麻。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的那么洒脱。 江汀在路旁的长椅坐下后,将手机放在了一旁,没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 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路过,笑着提醒她,“手机响了。” 江汀点头笑了笑,接了起来。 电话贴在耳朵,听到了细微的沙沙的电流声,但江汀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跟随这那对走得越来越远的老夫妻身上。 那头传来声蛊人的轻笑声。 “不说话,生气了?” 江汀:“没有。” 周宴河:“是吗?” 江汀:“当然是。” 周宴河倒是顺着她,“嗯,你没生气。” 江汀没说话了。 他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家里怎么没人。” 江汀有些坐不住了:“你回来了?” “回来了,在哪儿,我想见你。” 江汀原本还有点小赌气的,听到“我想见你”四个字,一下心就软了,“在外面散步。” 她想,管他真的假的。 至少周宴河能给她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 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具体地点。” 江汀听到了周宴河下楼的声音,应该是来找她了。 四处张望了下,江汀说:“出门往上走,我附近有个仙鹤的雕塑。” “我知道了,就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 周宴河一直没挂电话,江汀听着他的呼吸声,之前那点小怨气,彻底消失不见。 几分钟后,江汀远远看到一道颀长的人影朝着她走了过来,江汀站了起来。 距离她两米多的距离,周宴河举着手机,停下脚步,路灯昏暗的光,将他唇角的笑照的透亮。 他说:“过来。” 两道熟悉的声线,从手机和对面直接传进了耳朵,江汀像是被蛊惑了,提步朝他走去。 周宴河挂断电话,朝她张开双臂。 江汀扑进他怀里,揽住他精瘦的窄腰。 抱了会儿,江汀抬头,水光氤氲的眼睛望向他,“你……” 周宴河低头堵住她的唇,舌尖趁机探进去。 现在他只想热烈的亲吻她。 江汀愣了一秒,想着这是户外,那对老夫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折返回来,她身上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寸寸收紧。 毛细血管也在沸腾蒸发,将耳根烧得通红。 江汀手掌抵着他胸口,想要推开,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不知道是他衬衫的面料太滑,还是她手掌被周宴河的体温烘出了汗水,掌心根本撑不住地朝下滑。 周宴河吻得越来越深入,江汀被亲得意乱,手却像是即将坠入深渊,急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直到手搭上他的皮带,她手指蜷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扣住了他皮带边缘。 泛红的指尖探进去些许。 柔软指腹,像是根羽毛,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坚硬滚烫的腹肌。 周宴河低喘一声,睁眼。 江汀闭着眼,睫毛轻颤着,眼尾是潮湿绯红的。 周宴河眸色骤暗,一口咬住她下唇,嗓音低得几近危险,“别乱摸。” 江汀完全没反应过来周宴河在指什么。 甚至因为他撩人的语调,手指扣得越来越紧。 周宴河虽然很渴望,但是现在还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他又在江汀饱满的唇珠上吮吻了下,稍稍缓解了下内心躁动的渴望后,又放开了她的唇,抬手将上面淋漓的水光擦掉。 “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又哑又温柔。 江汀想了会儿,“忘记了。” 见周宴河盯着她,又说:“想起来再说。” 周宴河笑了,拉着江汀在长椅上坐下,盯着她眼睛,“那我有话想和你说。” 江汀点头。 “江汀,我喜欢你。” 周宴河抓起江汀的手,送到唇边轻吻了下。 再次表白。 明明更亲密的事刚刚才做过,江汀还是心跳得厉害。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江汀嘴角的笑压不住了,“不是说过了吗。” “我这几天突然消失,也不联系你,怕你忘了。” 第61章 “怎么可能忘。”江汀摇头,“这可是我初吻诶。” 周宴河笑意更深,“那刚刚打电话还不接,真生气了?” 江汀也没什么好藏的,“其实也不是生气,就是有点怀疑吧。” “怀疑什么?” “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江汀叹气:“毕竟太突然了,怕你真的就是恶作剧。” 路灯像是层昏黄的薄纱,轻轻笼着两人,周宴河盯着江汀,漆黑眼底也揉进了淡黄色的光影,江汀有些着迷地盯着他那双被晚灯晕染得异常温柔的黑眸子。 还有烙印在其中的自己。 那一瞬间,江汀好像真的确定了几分。 这爱,虽然来得突然。 似乎并不虚假。 江汀靠近了些,还想细看他眼中的深意。 周宴河苦笑着垂下眸,神色看起来有些寥落。 “你不用怕。” “其实该害怕的人是我。” 江汀一怔:“怕什么?” 周宴河沉默几秒,“怕你有一天突然就不要我了。” 江汀没想到周宴河会这么说,睫毛轻眨了眨,旋即哑然失笑,“我不是说了,我和顾亦清没有关系吗。” “不是怕顾亦清。” “那怕什么?” “怕我自己。” “……” 江汀感觉周宴河非常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周宴河目光锁着江汀,一字一句轻语:“江汀,你没看出来么?”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周宴河。” 第25章 江汀眨巴了下眼。 笑了。 “嗯,不是。”江汀点头,语音拖长出轻缓的调,“以前那个周宴河冷冰冰的,现在的周宴河暖烘烘的。” 江汀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周宴河轻抿着唇,看起来过于严肃了,不像在和她开玩笑。 “不是玩笑。” 周宴河顿了下,语气认真地问:“你认识的周宴河会开玩笑吗?” “……” 江汀没有做声。 是的。 她认识的周宴河是情绪很淡漠的高岭之花,看他表情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生气,根本不会开玩笑。 如果刚刚的话,是玩笑话。 那现在在她面前说出这一番“玩笑话”的人,就不可能是周宴河。 如果不是玩笑…… 江汀突然觉得今天山间的夜晚过于冷了,风吹得脊骨生凉。 周宴河看着江汀轻颤的黑漆瞳孔,不管她接不接受,继续将真相剖开。 “你觉得你认识的那个周宴河,会像我一样亲你吗?” “你觉得你认识的那个周宴河他会专门回来找你,就为见你一面?” 江汀喉咙渐渐发干。 周宴河继续残忍地往下说:“江汀,你不觉得,那晚上发生的,还有现在发生的,都像是一场梦吗?” “你不觉得,我像是变了个人么?” 江汀一句都不能反驳。 周宴河:“你这几天又是因为什么在怀疑?” 江汀睫毛轻眨了下。 她被彻底击中了。 为什么怀疑。 只是因为觉得周宴河变化太大,像是捉不住的风,时而温柔,时而猛烈,又时而无情刮过她,一点痕迹都不留。 让她毫无安全感。 害怕真的只是恶作剧。 江汀很久没说话。 微垂着睫,不知在想什么,秀致的眉轻轻蹙起。 周宴河也没再继续,静默地看着她,等着她消化。 好一会儿,江汀平静地抬眼,望着周宴河,语气带着轻嘲:“你不是他,那你是谁?” “周宴河。” 江汀只觉得荒谬,表情管理都维持不住,呵笑声,蓦地站起来,“你在给我开玩笑吧!” “不是。”周宴河伸手想去抓江汀的手,江汀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指腹只来得及从她手背擦过。 现在,江汀对他十分抗拒。 周宴河五味陈杂地收回手,“我是他,但我也不是。” 他顿了下,强调:“我们共用一具身体,但是我和你认识的那个周宴河,是两个不同的人格。” “就是医学上,定义的双重人格,他是主人格,我是次人格。” 说完,周宴河不再言语,沉默看着江汀。 江汀也看着他,眼色古怪极了。 她不是没听过双重人格。 emily有个远房亲戚就是,以前江汀听说过,emily说亲戚特别不正常,还很可怕。 但是怎么也无法和周宴河联系在一起。 他真的太正常了。 更不可怕。 “不信吗?”周宴河问。 江汀深吸口气,“如果你是双重人格,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那天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怕吓着你。” “现在就不怕吓着我了。” “也怕。” 周宴河神色忧伤,“我真的很怕你不要我,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那个周宴河,而不是我。” 江汀挪开目光,不去看那小狗似的可怜的眼神。 “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她硬邦邦地问。 第62章 周宴河:“怕他知道我后,会因为不高兴,伤害你。”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江汀接受了这个荒诞的设定后,很快就领会到那个“他”指的是另一个,她熟悉的周宴河。 “伤害我?” 江汀感到不悦。 哪怕周宴河真的有双重人格,但是对那个周宴河她还是了解的。 虽然沉默寡言,高岭之花,但是人很端正可靠。 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她。 “嗯。” 周宴河不错眼地看着江汀,表情无辜且真挚。 他解释:“我和他不对盘,是两个极端,我喜欢的,他都不喜欢。” 听着这话,江汀面无表情,心却极速失重下落。 这个次人格周宴河对她热情得过分,一副爱她不行的模样。 那反之。 主人格周宴河就完全、一丁点都不喜欢她。 对这个结果,江汀没有一点意外。 她甚至笑了笑,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几天以为的温存和爱慕,才是海市蜃楼的现实。 “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是谁,你把他错认成了我,做出亲密举动,我怕他会说一些伤害你的话。” “你那么好,我不希望这样。” 江汀沉默着,顺着眼前周宴河的话,想像了下那个画面。 她如果误以为那个周宴河是喜欢她的人,在他面前做一些亲密的事,说一些亲密的话…… 将自己彻底的暴露在周宴河面前。 江汀闭眼,不敢想下去了。 她只能庆幸,那天的微信,她没有发任何能表明她“爱意”的言辞。 周宴河又笑了下,再次上去牵住了江汀的手。 这次江汀没有躲闪。她睁开眼,看着他的眼底没有丝毫光彩。 周宴河理解,任何人都不能一下接受。 他低头轻轻啄吻江汀的唇,又分开,语声轻柔,带着祈求,“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吧。” 明明知道真相,看着这张脸。 江汀还是忍不住心湖微荡。 周宴河没等到回答,不气馁,又凑上去吻了下。 “喜欢我,好不好?” “汀汀。” 他用了十二分的力,尽力蛊惑江汀,想要让她接受自己。 江汀承认自己被蛊惑到了。 尤其是那声低沉柔情的“汀汀”出口,江汀感觉自己心中那座建筑起来的坚硬城墙,在他的深情的眼神和话语下,摇摇欲坠。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和顾亦清的对话。 “有你初恋好看吗。” “一样好看。” “所以,你把他当成替代品了。” “……算是吧。” “替代品怎么能和正品相提并论。” “就好像有些人痴迷奢侈品,但是价格昂贵,经济能力不允许,只能去买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高仿,虽然心知肚明是假的,但多少会有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你也不能说她有什么错吧。” 对江汀而言,周宴河一直是摆在打着漂亮灯光的玻璃橱柜里的奢侈包。 她渴望拥有。 但奢侈包太昂贵了,她可望不可即。 如今,一只“一模一样”的包包,主动投入她怀里,哪怕并不是她最初看中的那一只,可让她拒绝真的也很难。 更何况,这只包包,还在不遗余力地诱惑自己。 “汀汀。” 周宴河第三次在她唇上落下一枚吻,漆黑纯粹的眼,眨也不眨地凝视她,瞳孔里只有她的影子。 好像,她是他的唯一。 “喜欢我,好不好。” 他亲密贴着她,唇瓣轻轻张合,厮磨。既暧昧,又纯情。 江汀很想说“好”,但她的手却抬了起来,按着他的胸口,轻推。 自己也接着那点支撑,往后挪了一步。 拉开彼此的距离。 周宴河眼睑诧异微睁,显然没想到他美人计都用到这种程度,江汀依然铁石心肠。 片刻后,他垂下眼,路灯将睫毛的影子,在他干净的脸上留下一片暗影。 看起来破碎,受伤。 “你就不能将对他的喜欢,分给我一些吗。” “一点点都行。” 江汀没有说话。 强迫自己从周宴河身上收回视线,转身,快步离开。 周宴河试图跟上去。 江汀头也不回,音量不高地喝住他,“不要跟着我。” 周宴河顿住脚步。 薄唇微抿,没有跟上去。 只是盯着她的背影,方才眼中的黯然已经消失,只剩下隐隐的兴奋和危险的墨色。 虽然今天的事,同他预想的有点偏差,江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让她接受并同样喜欢自己似乎有些棘手。 不过没关系的,他的计划也算顺利完成—— 告诉江汀那个“他”,不喜欢她。 那个“周宴河”也不可能知道江汀喜欢他这件事,更不可能知道江汀和顾亦清毫无关系。只要嫉妒和不甘依然存在,他就可以安全“活下来”,不被主人格“杀死”。 江汀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 第63章 他们会有未来的。 电话突然响起。 周宴河拿起看了眼,嗤笑着接起。 陈卓:“宴河,我带了吃的回来,你怎么让经理开门出去了,晚上还回来吗?” 周宴河低笑了声:“你猜。” 陈卓顿时一愣,吼道:“他妈的,是你。” “是我。” “你在哪儿,马上给我滚回来。”陈卓暴走,“别在外面惹事。” 周宴河冷笑声,默然地挂了电话。 - 江汀回到家,关上卧室后,搜索了关于双重人格的相关。 看了一个多小时后,她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口压抑气息。 双重人格也是“两个不同的自我”。 虽然是在同一躯体里,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两个人格具有不同的行为、思想、语言、身份、偏好喜恶。 一个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对她爱答不理。 一个黏黏糊糊像个小绵羊,爱她爱得要死。 确实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江汀终于接受了这个荒诞的设定。 门突然被敲响。 江汀浑身筋骨一僵,朝着门口看去,“……谁?” “汀汀,是我。” 顾老太太催促:“开开门。” 江汀松了口气,打开门。 顾老太太抱着一个纸箱子进来,江汀伸手要接,老太太不让:“不重。” 她将箱子在屋里的木质小圆茶几放下,“猜猜里面是什么?” 江汀眨了下眼,俏皮道:“我可不是神仙,猜不着。” “就是神仙。”顾老太太轻拍了下箱子,给她提示。 江汀懵了。 什么神仙还能装在箱子里。 “财神?” 听着这个声音,江汀感觉自己耳朵像是被人挠了下,微蹙着眉头,抬眼。 周宴河站在门口。 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清清冷冷的。 但看向她的眼里,掺着点黏糊笑意。 江汀挪开了视线,重新将目光落在箱子上,上面贴着的快递单,写着一长串发货地址。 她回转着心神,默念着单号上的字,让它们充斥满大脑,避免再去想别的有的没的。 “差不多了。” 顾老太太又惊喜看向周宴河,“宴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吃饭了吗。” “刚回来。”周宴河说,“吃了。” 顾老太太完全没看出任何异样,抬手招呼他,“快进来。” 周宴河正大光明地望向江汀,“我可以进来吗?” 江汀不想他进来。 总觉得他这话,并非字面意思。 “有什么不可以。”她却只能笑着这么说。 周宴河从容迈步进屋。 顾老太太也打趣他:“你这孩子,一家人客气什么。” 周宴河站在江汀边上,也看着箱子,“看看吧。” 两个小辈都在,并都挺捧场的,顾老太太乐呵呵地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副裱得很好的送子观音画像。 “汀汀,这是开光过的,很灵验,你挂在房间里面。” 顾老太太将画像朝江汀怀里塞。 江汀:“……” 她尴尬地说:“挂这儿不合适吧。” 周宴河哼笑:“确实不合适,毕竟顾亦清……” “毕竟亦清也不在这里!” 江汀打断他,飞快接口,心脏都要跳出来。 老太太一心都扑在观音图上,没注意到任何异样,说道:“不在也没关系,先保佑着你,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带回旧金山,保佑你们两个。” 顾老太太显然都盘算好了,江汀不好再说,只警告地看了周宴河一眼。 周宴河耸肩,无辜一笑。 “挂起来吧。” 顾老太太环视一圈,指向床边的一面墙,“那儿不错。” 江汀点了点头,要去挂。 周宴河从她手里接过,“我来。”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指腹暧昧擦过她的手背。 江汀赶紧撒手。 又退后一步,同她保持距离。 周宴河幽怨地瞥她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将画像挂了上去。 挂好后,顾老太太满意地审视了会儿,嘱咐江汀早点休息后,走了出去。 周宴河没再做什么荒唐事,眸光难明地看她一眼,也紧跟其后。 待他们都离开后,江汀关上门。 背靠在门板上,平复着紧张的心跳。 看来,她完全评估错了,这个周宴河,根本不是什么小绵羊。 之前,她一直担心,周宴河会当着老太太的面做出出格的事。 江汀拿出手机,点开周宴河的对话框,想了想又退了出去。 现在是她和这个周宴河对话。 不能让周宴河发现了。 江汀直接拨通了电话,一秒后,薄薄门板外,传来清晰的电话铃声。 江汀一怔。 周宴河没有离开。 此时,就在她门外。 第26章 两秒后,电话铃声中断。 第64章 周宴河靠在门板上,接了起来,等了半分钟,也没等到江汀的声音,他轻笑道:“怎么不说话?” 依誮 江汀听到了隔着门板传来的慵懒语调。 江汀:“……” 她抿了抿唇瓣,站直了身体,远离了门,走到窗口才站定。 “你刚刚是不是害怕我捅破你和顾清亦的关系。”周宴河又问,“所以才急着打断我。” 江汀:“你会吗?” 周宴河沉吟了会儿:“这要看情况。” 江汀蹙了蹙眉。 周宴河又笑道,仿佛拥有了读心术:“你是不是现在非常后悔,告诉我你和顾亦清的关系。” “是。”江汀冷酷无情,“我还后悔我说了那些喜欢你的话。” 她说:“我可以收回吗。” 周宴河没出声,但也没挂电话。 电话里除了呼吸和电流声,寂静得让人心慌。 江汀转身,看向窗外的夜幕。 远处是大片的田野,没有路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远方,就同她现在的处境一样。 江汀揉了揉眉心,放轻语调,同周宴河商量:“你可以放过我吗?” “怎么放?”周宴河问。 江汀说:“比如,去喜欢别的人。” “不可能。”周宴河说得斩钉截铁,一点犹豫都没有。 江汀:“……” 她沉默一会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的喜欢真的太莫名其妙了。” “就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你就喜欢?”只是说出这句话,江汀都觉得可笑,“你不觉得太荒谬吗?” 周宴河轻笑,语气缱绻,犹如撒旦撒下罪恶的种子,“这不正说明,我是为你而生的。” “……” 不论江汀说服了自己多少次,种子还是蛮横地扎根进了她血肉里,开始兴风作浪。 而她毫无抵御的办法。 沉默时。 门被轻轻扣响两声。 江汀抬起眼皮,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周宴河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汀汀,你现在相不相信都不重要,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有多喜欢你。” “你会接受的。” 他声音压得极低,就像在她耳边私语。 自然内容也过于禁忌挑逗。 “哪怕送子观音真要送子给你,也只能送我的。” 江汀飞快地挂了电话。 等耳根的温度稍退之后,江汀才反应过来。这五分钟的通话,她根本没有占据主导,反而是被他完全牵着鼻子走。 再次扰乱心神。 这一晚,江汀睡得不安稳。 频频做梦。 梦里有两个周宴河。 她和其中一个牵着手,另一个突然出现,冷冷地看着他们。 目光如刀似戟。 江汀被吓醒了。 夜灯下,胸口剧烈起伏。 复读机已经停止了运转,小夜灯还散发出昏黄的光,隔着玻璃传来丝丝的雨声。 江汀坐起来,盯着外头被路灯照成银线的雨丝看了会儿,干脆翻身起来,坐在电脑前开始剪辑新的视频。 等她完成得差不多时,江汀回头,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 雨也停了。 她打着哈欠走到窗前,往外看。 后院里的石阶积着水洼,墙角那一株银杏树的叶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裹上了一层明丽的鹅黄色。 被昨夜的细雨打落的叶,落在油绿的草地上,斑斑驳驳,像是打翻的调色盘。 她推窗透气,迎面一股凉风吹来。 “什么鬼天气。”江汀哆嗦了一下,又立刻关上了。 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江汀想睡个回笼觉,但躺了会儿,根本睡不着。 江汀只得爬起来,又换了件米白色的长袖针织衫,和修身牛仔裤后,偷偷打开房门,朝着对面看了眼。 周宴河的房门紧闭。 她抿了抿唇,反手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下楼。 这一上午都挺平静的,吃过早饭后没多久,顾老太太就张罗着做午饭。 今天她兴致很好,想要亲自动手。 江汀也帮忙和面。 “宴河,最近看起来又瘦了。”老太太心疼得很,“好不容易回来,要给他好好补补。” 江汀没出声。 现在一提起周宴河,她就烦心得不行。 听着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会儿,江汀试探地问:“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老太太正在洗番茄,拿起给一粒喂进江汀嘴里,笑道:“想亦清了?” 番茄看起来红,实则很酸,江汀蹙眉赶紧咽下去,含糊应了声,“嗯。” 周宴河正好下楼,闻言,脚步一顿。 目光笔直地投向站在岛台后,低头揉着面团的江汀。 “要不我先回去吧。”江汀微扬起脸。 “下个月吧。” 顾老太太的回答有些出乎江汀的意料。 她以为她不会有意见的。 “下个月是宴河的生日,我想给他过个生日,到时候亦清和宴河爸妈都要回来的,也没多久时间了,你这么跑来跑去的倒时差多累啊。” 第65章 顾老太太打趣:“先忍一忍,小别胜新婚,感情更甜蜜。” 闻言,江汀手中动作一顿。 往年她都记得周宴河生日的。那天,她都会在心里默默祝他生日快乐,事事顺遂。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太兵荒马乱了,她倒是一时忘了。 她也不是刻意要记得的。 主要原因,还是周宴河生日数字太特殊了。 11月11日。 很多年前,知道周宴河生日时,她还在网上调戏过周宴河,说他生在光棍节,注孤生,只有她能拯救他,让他不要不识好歹。 那时候周宴河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哦] 江汀恍惚了一阵。 也轻叹了声。 不知不觉真的过了好多年了。 “周宴河怎么不去瑞士?”江汀捏下一小块面团,在手里搓圆,“他一个人在国内不孤单吗。” 江汀一直知道周宴河的父母五六年前就移民去了瑞士,平常很少回国,目前国内只有周宴河一个人在。 “其他人我不敢说,但宴河肯定不会。”顾老太太答得信誓旦旦,“他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江汀点头。 说着,顾老太太眉头不经意一抬,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周宴河,又倏然一笑,“宴河,醒了,刚刚正说你呢。” 江汀一愣。 手上力道没控制,圆球就被压扁,黏在掌心里。 周宴河淡淡从江汀身上收回视线,走了过来,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出来,正准备拧开,顾老太太一把夺了过去。 “早饭都没吃,天又冷了,喝什么冰水。你等着,我给你温着牛奶的。” 顾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走了。 西厨区一下只剩下周宴河和江汀。 周宴河瞟了江汀一眼,欲言又止。 早上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周宴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翻过手机,发现了昨晚和江汀那通五分钟的通话。 “他”又出现了。 “他”回家,一定是为了江汀。 周宴河抿了抿唇,朝着江汀走近了两步,还没靠近,就见江汀如临大敌地抬头,警惕地盯着他,语气里充满了紧张戒备。 “你别过来!” 周宴河脚步一顿。 再次确认——江汀肯定见过“他”了。 片刻后,他喉口微吞,低哑道:“江汀,是我。” “周宴河。” 江汀盯着周宴河看了会儿,眉心渐渐舒展。 那一瞬,她发现,其实只要仔细辨别,两个周宴河其实很好认的。 他们的神情,眼神完全不同。 下午,天气回暖。 顾老太太又照例出去打麻将了。 江汀和周宴河分坐在沙发两端,沉默好久,周宴河说:“江汀,你有什么问题吗?” “有。” 江汀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你和那个周宴河一般怎么转换?” 周宴河:“睡眠。” 江汀恍然。 在酒店那晚,那个周宴河就是在周宴河发烧休息之际出现的。 今天的周宴河也是一夜之后,突然恢复正常的。 见江汀久久不做声,周宴河喉结轻滚着开口,“还有问题吗。” 江汀很多问题,但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合适。 她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了。” “那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周宴河说。 江汀垂下眼,拿起泡好的果茶,给桌上的两个空杯倒上后,她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淡平静地看向周宴河。 “尽管问。” 周宴河盯着江汀眼睛:“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江汀差点呛住,没想到一开始,周宴河就会问这么直接,且让人尴尬的问题,一点缓冲都不给。 咽下茶水,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山楂不好,嘴里一股苦涩味蔓延。 她淡淡笑了下:“没有。” 从周宴河叫住她,说要聊聊时,江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当然不可能诚实对这个不喜欢她的周宴河说“周宴河”其实亲了她好几回,自己也没拒绝,还欢天喜地地接受。 多尴尬啊。 周宴河凛冽盯着她,一言不发。 明显不信。 江汀心脏狂跳,又笑了声,“其实也有。” 周宴河后腮轻咬:“什么?” 江汀咬牙,豁出去了,“他抱了我,还说……” 她观察着周宴河面色,“还说喜欢我。” 周宴河面沉如水。 江汀又立刻表明自己态度:“我查过了双重人格,你们是两个人,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会误会的。” 周宴河深深看了江汀一眼。 他很想告诉江汀,双重人格的形成因素很多,也并不是所有的双重人格,就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误会”,对他,还是对江汀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周宴河垂下眼,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还有别的吗?” 第66章 “没有。” 江汀咬死就只抱过。 一是避免尴尬,二是减轻周宴河的心理负担。 周宴河再次沉默。 许久,他说:“对不起。” 江汀干笑:“没什么对不起的。我知道你不是他,他做了什么事,我不会算在你身上的。” 周宴河也笑了下,笑意丝毫不及眼底。 江汀咬了下唇,迟疑地说:“周宴河,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嗯。”周宴河应了声,“在看。” 闻言,江汀松了口气。 只要在看就好,她其实还挺担心周宴河的,这么换来换去的,对周宴河身体应该影响挺大的。 诚如顾老太太所说,这几天下来,周宴河肉眼可见消瘦了许多。 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 眼底隐隐能看到血丝。 周宴河听到她的叹气声,不动声色地蹙眉。 再次意识到,江汀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了,才会如此困扰。所以,今天才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儿,回旧金山。 这一刻,周宴河厌恶自己。 又嫉妒不已。 两人无言地坐了会儿,周宴河深深看了江汀一眼,觉得自己不该继续留下去了,他站了起来,“接下来,我都会住在外面。” 他顿了下,“如果他还是回来了。” 周宴河冷着脸,从衣服里掏出黑色的巴掌长的棍状物体,递给江汀。 江汀愣了愣:“这是什么?” 周宴河:“防身电棒。” 江汀错愕地瞪大眼:“……” “拿着。”周宴河说。 江汀没接,“你怎么准备这个?” 这防身电棍是周宴河发现次人格出现后,就准备上的。 但他没有多说,只言简意赅道:“如果下次他再来找你,让你困扰了,就用这个。” 周宴河拇指按着电击棒身上的按钮,按下去,然后缓缓往上一推,给江汀示范,“先按,再推,就这样打开电源。” 他亲自将对付自己的方法,送到了她手上。 江汀抗拒地缩了下脖子。 小时候她调皮,徒手摸过裸丨露的电门,那滋味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江汀只是看着,就觉得手臂都在麻痹。 用这个去电周宴河。 怎么可能。 那一瞬间,江汀真的是五味陈杂:“我不要。” 如果这电击棍的电伏数能达到“救”她的程度,江汀不敢想象对周宴河身体的伤害有多大。 “江汀,拿着。”周宴河坚持。 江汀瞪他,“周宴河,我才二十五岁,我可不想坐牢。” 周宴河将电击棒的开关锁上后,抓住江汀的手,直接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江汀一个劲儿往回缩,但丝毫撼动不了周宴河的力道。 江汀语气软下来了,“周宴河,你别这样。” “还真没到那个程度。”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周宴河撩起眼皮,看着江汀皱着脸,都快哭出来的表情。 想到她是在担心自己,不由淡淡勾唇,对江汀极其温柔地笑了下,“放心,是我给你的权利,不会起诉你。” 第27章 看着周宴河的眼睛,江汀慢慢放弃了抵抗。 她低头又看了眼手掌里黑色的电击棒,沉默了会儿,“这是多少电伏?” 周宴河:“50伏。” 江汀并没有具体概念,又问:“人体耐受的安全电压是多少?” 明显江汀对电学方面了解不多,但周宴河也没打算对她说谎,这些基础知识,只要上网查询一下就能知道的。 “36伏。” 闻言,江汀蹙眉。 感觉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很想扔掉,但周宴河还抓住她的手,没有松开。 周宴河又解释:“36伏电晕一个普通人可能需要十多秒,我怕你时间不够,而且我体质比较好,所以加大了电压。” “不要电手或者脚。”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电这里。” “五秒内,差不多。” 江汀错愕睁大眼,没想到周宴河还能和她理性分析。 这个感觉比她曾经看过一个讲座,那位著名法医用自己身体为例,给学生讲解,应该怎么解剖尸体,还要诡异。 “放心,不会有事的。”周宴河又说。 江汀沉默许久后,低头,五味陈杂地看了看手中突兀的电击棒,五指轻收,缓缓扣紧。 “好,我明白了。” 见她接受,周宴河松开遏住的雪白手腕,站直了身体。 静默且昏沉的午后,两人一坐一站。 既近又远。 周宴河将尚且残余江汀体温的手掌,抄进了裤子里,蜷紧了手。 表情也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自持。 他说:“我走了。” “嗯。”江汀应着,依然蹙着秀气的眉,盯着手中像是烫手山芋的电击棒。 周宴河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再舍不得,他也应该走了。 他最后再深深地看了江汀一眼,转身。 “周宴河。” 第67章 江汀突然叫住他。 周宴河迟疑了一秒,回头,只见江汀已经站了起来,眉心依然没舒展开,但眼底多了些隐约的关心和担忧。 周宴河心口温热,不动声色地问:“还有什么事?” “之后,你还在酒店住吗?” 周宴河摇头。 “不。” 江城太近了,他不能在那儿了,不然还会发生一样的事,除非他真的不睡。 他说:“最近有个国外的客户,我准备亲自去一趟。” 一瞬间,江汀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是上了双保险。 给她电击棒防身。 以及,远离江城,从物理距离上阻止那个周宴河骚扰自己。 这么完全的准备。 看来,周宴河是极度不喜欢且抗拒,那个“周宴河”喜欢上她这事。 当然那个周宴河的“喜欢”在江汀这里也要打上引号。 迄今为止,江汀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哪怕他们喜好完全不同,但周宴河谁都不喜欢,那为什么“他”的喜欢偏偏是她。 为她而生。 骗三岁小孩吧。 江汀收敛好繁杂思绪,对周宴河笑了笑:“那你生日的时候会回来吧。” 周宴河沉默一秒:“不确定。” “还是回来吧。”江汀轻声,“奶奶想给你过生日,别辜负她好意。” 周宴河眸色极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点头。 生日后,江汀和顾老太太应该也要回旧金山了,之后,他们应该很难再有交集了,周宴河还是想在江汀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 “好。” 江汀笑了笑,“你,照顾好自己。” 周宴河:“你也是。” 江汀点点头,周宴河转身,走了两步,突然脚步又一顿。 “江汀。”他叫了她一声,没有回头。 “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江汀眉心紧蹙,想也没想,“不会!” “周宴河,你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已,但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 “并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就是异类。” 她的声音平静、轻缓、又诚挚无比。 周宴河没再多说,只是嘴角微勾,大步朝外走去。 旧金山天气开始越来越冷,江汀给所有的客户都换了对应季节的新食谱,这一番大工程,耗费了她小一周的时间。 她还专门去拜访了国内的那位陈先生。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能是知道了周宴河的秘密后,这一周里,江汀和周宴河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绑在了一起,江汀每天都会给周宴河发一条消息。 江汀:[他出现了吗] 周宴河:[没有] 前几天,他们的对话大致都是这样。 到第六天晚上,这天江汀睡得早,睡得正香甜时,接到一个电话,她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接起来。 对面传来周宴河低哑带笑的声音:“汀汀。” 江汀一下被吓醒了。 她抬眼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刻钟,就到凌晨十二点了,换成周宴河那边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 “你是不是有病,不看看几点了?” 周宴河轻声道歉,“对不起,我好不容易出来,就想告诉你我想你了。” 江汀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周宴河听起来太可怜了,江汀觉得多说一句,都是自己不对。 “你想我吗?”沉默了会儿,周宴河又问。 “你觉得呢。”江汀深呼吸,继续铁石心肠。 电话那头,传来周宴河低哑声音,“肯定想的。” 江汀一瞬间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简直无法招架这个周宴河,冷声:“别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我要睡觉了!” 周宴河低笑声:“你误会什么了?” 江汀:“……” 周宴河又说:“不是误会,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江汀承认她无法完全将他们当成两个人,毕竟他们共用同一张脸,同一副嗓子。她怕自己真的被蛊惑,直接挂了电话。 但这一晚,她折腾到了清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 上午九点,江汀吃着早餐时,电话又响起了起来,还是周宴河的。 她没接。 过了会儿电话挂断了,一条消息进来。 [是我] 江汀狠狠咀嚼的动作一顿,立刻放下手中的面包片,又拨了回去。 “他出现了。” “嗯。”周宴河淡淡应了声,听起来声音有些嘶哑。 “刚刚我看到通话记录了。” “39秒。” “他说什么了?” 江汀咬了下唇,口不对心道:“就一些垃圾话,我烦了就挂了。” 周宴河薄唇紧抿,没说话,他知道,江汀这话对他同样适用。 不喜欢的人,再甜蜜的告白,也只能是骚扰。 江汀捏了下滚烫的耳朵,“周宴河,昨晚他还做其他什么吗?” 江汀不信,他好不容易出来,就只会打一个电话。 第68章 周宴河回神:“有。” 江汀心脏一下悬了起来,“什么。” 周宴河:“昨晚上,他去酒吧喝酒了,遇到了我一起出国的下属。” 江汀像是听悬疑故事,心脏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他没对你下属做什么吧。” 在江汀意识里,那个周宴河就是很不正常。 不然怎么可能一出现,就亲她,还说那些黏黏糊糊的情话。 周宴河反问:“比如?” 江汀豁出去了:“比如抱你同事,说喜欢你同事。” 周宴河沉声提醒她:“江汀,我同事是男的。” 江汀沉默两秒,干笑:“哈哈,看来他至少性取向是正常的。” 她又问:“遇到你下属,然后呢。” “和我下属打成一片。”周宴河声音毫无起伏,揉了揉酒后发痛的额角,“而刚刚,我好几个下属,给我送了当地红酒。” 江汀:“……” 她沉默了几秒,忍俊不禁。 竟然给讨厌红酒的周宴河送红酒。 脑补了一下这场面,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江汀:“那你收了吗。” 周宴河:“没有。我不喝红酒。” 完全不出所料的答案。 毕竟红酒颜色像血,血糊拉碴。 情报交换完后,挂了电话,江汀想到周宴河被送红酒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想到周宴河现在的处境,还有自己的处境,很快又笑不出来了。 她蹙了下眉头,戳开同周宴河的对话框,缓慢打字:[周宴河,你什么时候发现那个人格的] 关于“多重人格”,这段时间她查了不少资料,大部分形成和遗传、生长环境、心理因素相关。 江汀才和顾亦清“结婚”时,在顾老太太视频里,同他父母顾诩音还有周诚见过一次。 两位看起来都很正常,尤其是顾诩音甚至可以用活泼来形容。 有这样开明的父母,生长环境应该不差。 那唯一的原因就是心理因素了。 想了想周宴河才转来班上时那副完全不合群的样子,江汀更加确定,周宴河会有双重人格,大概率觉得是心理因素。 周宴河那边好久没回答。 江汀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过界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 [我冒昧了] 她放下手机,将餐盘拿到厨房手洗干净后,回到餐厅时,发现手机上有周宴河发来的新消息。 周宴河:[刚刚有事] 周宴河:[不太说得清楚,我第一次知道他存在的时候,是六岁的时候,我妈妈说我晚上梦游] 周宴河:[后来,找了医生。但他时不时还会出现,不过很快他也会消失] 江汀突然很好奇,那时候和自己当网友的周宴河到底是本尊,还是这个次人格。 [高中的时候,他出现过吗] 想了想,江汀觉得这么问不太合适,像是在窥探周宴河隐私,于是又删了。 [这次肯定他也会很快消失的!!加油] 周宴河看着这条消息,黑眸渐渐冷沉。 他知道不太可能。 因为,这道题的唯一的解法,是让他拥有江汀,并且江汀再次喜欢上他。 周宴河没有再回江汀消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陌生的城市。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是孟晨打来的。 周宴河收回思绪,接了起来,“什么事?” 孟晨:“老周,王翔那个案子要开庭了,你回来吗?” - 十月的尾巴。 江城警局的大学生禁毒讲座第一站在f大举行。 那天,江汀起了个大早,还特意换上了一身肃穆的黑色衣裙,头发也束成低马尾。 禁毒宣传在f大的礼堂,需要学生证才能入内。 不过好在江汀和江城官博联系过,到门口时,她打了个电话给联系人,很快一个年轻的警察出来接她。 “你就是三三?”小吴打量着江汀。 江汀微笑点头:“嗯,是我。” “三三老师,你好厉害啊,我看你剪辑的视频,都看哭了。”小吴极度热情,还浮夸地抬手抹了下眼睛。 他真的也没想到剪辑那些视频的,竟然是这么年轻漂亮,看起来还很温柔的女人。 江汀有些尴尬。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正一筹莫展时,一道熟悉的清淡声音传来,“小吴,张队找你。” 江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立刻扭头去看。 只见周宴河穿着笔挺的警服站在礼堂门口,漆黑的眼笔直望向她。 第28章 “啊,张队,找我啊。” 小吴慌慌忙忙地往礼堂里走,走了两步想起江汀,又走回来,对江汀说:“三三老师,我去忙了,让周大佬带你去礼堂。” 他手挡住嘴,小声说:“你别怕,他其实就看起来高冷,人真的还挺好的。” 江汀:“不怕,我认识。” 小吴睁大眼:“这么巧啊,那我放心把你交给他了。” 第69章 小吴急匆匆走后,江汀站在原地,看着周宴河没动。周宴河朝她走了过来,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目光带着审视。 江汀一瞬间就紧张了。 m站的昵称,都和周宴河聊天那个微信号的名字可是一样的啊。 不会认出来吧。 周宴河很快挪开视线,“走吧,三三老师。” 他语调平静,看来并没有过多联想。 江汀“哦”了声,有些好笑。 八百年没联系的网友,周宴河应该早就不记得了。 “你身上的,不是警服吧。” 不得不说,今天的周宴河看起来特别挺拔好看,制服诱惑果然谁都逃不过。 江汀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很快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警服,没有警号,也没也肩章徽章之类的标实。 而是同色系同款的淡蓝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看起来更类似演出服。 “嗯。”周宴河给她科普,“非警务人员不能穿警服。” “犯法的。” “哦。”江汀眼睛又正大光明在周宴河身上溜了一圈,“那这个衣服是?” 周宴河浓眉微蹙:“今天过来帮忙,孟晨帮找的衣服,说统一着装。” 江汀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在她看来,周宴河有些像是警局的编外人员,他会过来帮忙,也不稀奇。 “你回国就是因为今天?”她又好奇地问。 “不是。”周宴河说,“前天有点事,就回来了。” “哦。”江汀点头,也没多问,和周宴河并肩走近了礼堂。 礼堂是像是阶梯分布,他们进门的位置在高处,江汀跟在周宴河身后一小步,沿着长长的阶梯往下。 她像是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忍不住到处张望。 周宴河:“看路。” “嗯。”江汀应着,目光又落到“热烈欢迎江城警局莅临f大做禁毒宣传”的横幅,她轻轻舔了舔下唇。 走到中间阶梯时,中间有个落层,比之前的高度要高很多,周宴河停下来,想提醒江汀,还没说出口,江汀已经一脚踩了下去。 和预判的高度不一样,江汀顿时一脚踩空,表情顿变。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这一脚踩下去,大概率会崴脚了。 这时,周宴河眼疾手快,伸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江汀双脚悬空,只觉惊魂未定。 周围传来学生暧昧的喝声。 柔软的胸重重撞上周宴河胸膛时,江汀都没觉得羞赧,倒是被这起哄声喝得面红耳赤。 周宴河看了她一眼,将她放在地上。 脚掌触地,江汀才觉得踏实了些。 “谢谢。” “小心一点。”他蹙着英俊的眉。 江汀感觉点头,之后老老实实下楼梯,再不敢东张西望。 “江汀,没想到是你啊。” 下了最后一阶台阶,落脚平地时,孟晨走了过来,她穿着警服,看起来比平时飒爽不少。 “很奇怪吗?”江汀收拾好思绪,对孟晨笑了下。 “不奇怪。”孟晨又瞥一眼周宴河,“老周,你怎么不早说。” 周宴河淡道:“我也才知道。” “是吗。”孟晨意味深长。 周宴河懒得理她揶揄眼神,“位置在哪儿?” 孟晨见好就收,带着江汀往中央位置走,“走吧,先坐着,等一会儿就开始了。” 孟晨故意走得飞快,将周宴河和江汀落再后面几步。 江汀目光到处巡看,落到礼台边缘,光线不太明亮的一隅,穿着警服的张队正低着头和刚刚接她的小吴在说话。 江汀脚步不由一顿。 似乎是感觉到了江汀的视线,张队朝这边看了一眼,双目微睁,露出明显的诧异。 江汀淡淡笑了笑,又收回目光,继续提步,跟上了孟晨。 周宴河轻抿了下唇。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触摸到真相。 张队目光一直跟着江汀。 “张队?”小吴喊他。 张队回神,“那是谁?” 他不是不认识江汀,而是诧异她怎么会来,还和周宴河走在一起。 小吴顺着张队目光看了眼:“哦,就等会儿我们要放的禁毒宣传视频的剪辑师三三老师。” “嘿嘿,没想到那么年轻,还是个美女。” 小吴害羞地挠头:“我刚刚看到她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 张队收回视线,一巴掌拍在小吴脑袋上,“你想屁吃。” 小吴哀怨地瘪嘴,“张队你干嘛啊,我就想想又不犯法,而且周大佬珠玉在前,我不会自不量力的。” 闻言,张队蹙了下眉。 刚刚周宴河抱她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只是没想到是江汀。 孟晨将江汀安排在了第一排。 江汀扫视了一圈,后排都有许多学生落座,但第一排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给学校领导和江城警局的人准备的。 前几天,江城警局官博找到她,说给她留了位置时,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么“内部”的位置。 江汀正要落座,周宴河一把拉住了她胳膊,“等下。” “……” 第70章 江汀一愣,抬眼看周宴河。 周宴河没说什么,从裤子里摸出纸巾,将座位擦了一遍后,用眼神示意江汀落座。江汀乖乖坐下,对周宴河,说了声谢谢。 孟晨笑得意味不明,“老周,给我的位置也擦一下。” 周宴河直接将卫生纸扔给了她。 “自己擦。” 说完,提步要离开,孟晨叫住他,“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周宴河说。 孟晨啧了声:“需要帮忙,也该我上啊,哪儿用你这个编外人员。” 她指了指江汀旁边的位置:“你坐着,看看你这个脸色,养养神吧。我真怕你一不小心厥过去。” 闻言,江汀抬头,这才注意到周宴河眼底有很浓的血丝。 “江汀,你看着他。”孟晨扔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开了。 她迟疑地问:“你没睡觉吗?” 周宴河将旁边的椅子又擦了一遍,坐了下来,“最近有点忙,睡不着。” 他神色淡漠,看不出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那现在休息会儿吧。”江汀说,“闭眼,养养神也好。” “嗯。” 周宴河看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他闭眼并没多久,两个女学生走了过来,看着周宴河,怯生生地询问:“请问,你是周宴河学长吗?” 江汀这才反应过来,周宴河从警校退学后,再读的就是f大。 眼前这些大学生,都是他的学弟学妹。 周宴河睁眼:“不是。” 粉衣服的女生嘀咕:“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照片还在论坛挂着呢,我昨天才看过。” 周宴河盯着她们,面无表情。 另一个女生有些怵了,拉了拉粉衣服,两人不情不愿地走了。 “你刚刚挺吓人的。”江汀往椅背靠了靠。 周宴河侧目看她,淡淡问:“吓着你了。” “倒是没有,我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 不论周宴河脸色看起来多臭,江汀从来都没怕过他。 她调整了下坐姿,水色的眼望着周宴河,“就觉得你这样不好找女朋友。” 周宴河也盯着她眼睛,“我不找。” 江汀挪开眼,仰头看向舞台上鲜红的横幅,默然会儿,笑着叹了口气。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快乐伤心都很纯粹。” 九点半整,礼堂里已经座无虚席,孟晨也回来了,坐在了江汀的旁边。 “马上开始了。”孟晨凑在江汀耳边小声说。 一开场,就是江汀那个一分多钟的禁毒视频。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礼堂,在这个视频放完后,鸦雀无声。 “我国一直严厉打击毒品毒贩,就是为了避免视频上的惨剧发生。” 张队站在幕布前,像是一颗笔直的松。 接下来一个小时,张队介绍了各种如今泛滥的各种毒品种类,还有讲述了一些这些年我国为禁毒付出的那些牺牲。 说到最后,张队眼睛眼含热泪,声音颤抖。 “为了打击犯罪分子,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他离开家在毒贩窝里卧底几年,即将成功,回来和家人团聚之时,却暴露了身份,被毒贩虐杀。最后回来的只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冰冷尸体。” 张队止住哽咽,继续铿锵有力地说:“但我相信,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他从来没后悔过!” 江汀不想哭的。 但是身后女生哽咽的声音,还是让她忍不住双眼潮湿。 她知道不是为了那些早就过去的不能改变的往事,而是这一刻,她觉得,她做的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竟然也能得到回响。 周宴河侧目静默地看着江汀,放在腿边的手掌,无声地捏紧。 禁毒宣传结束,所有人都静静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陆续离场。 很快,礼堂就空落下来。 张队从台上下来,朝着江汀走了过来。江汀也站了起来。 目光对视片刻,张队将车钥匙扔给孟晨:“孟晨你们先回局里,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孟晨抓住钥匙,狐疑地看了张队和江汀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朝礼堂外走去。 周宴河看得出来张队有话要对江汀说,淡道:“江汀,我在外面等你。” 江汀点点头。 周宴河深深看了她一眼,走了。 走出礼堂,孟晨拉住周宴河,“江汀和张队认识?” 周宴河没理她,掏出烟,咬着,低头,用手挡着风点燃后,才淡淡说:“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孟晨对这个答应很不满意。 周宴河没再回答,直接朝车的方向走。一直跟到他的车前,孟晨说什么,他都不吭声,顿时孟晨急了,“周宴河,你这样怎么追得到老婆。” 闻言,周宴河那车钥匙解锁的动作一顿,片刻后,他回头,眯眼看着孟晨,表情冷峻:“孟晨,你不要在江汀面前乱说。” “也不要试图给我们制造机会。” 周宴河沉声:“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孟晨愣了愣,倏然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我哪个字说了江汀?我都没有对号,你入什么坐呢!” 第71章 周宴河:“……” 孟晨走后,周宴河垂着眼,沉默地抽完一根烟,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置顶的穿橘色连帽衣的小熊,点了进去。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警察]两个字。 很快,几条相关标红关键词的消息蹦了出来。 [警察真的是我最敬佩的职业] [警察超帅的] [有困难就找警察叔叔] [周宴河,我爸爸是警察哦] 第29章 人群散去,礼堂里变得静悄悄的。 张队慈爱地望着江汀那张漂亮又年轻的脸庞许久后,轻声问:“汀汀,还记得我吗?” “记得。” 江汀浅浅微笑:“张叔。” 张队一个经历过大风大雨的汉子,听到江汀这一声,差点落泪。 那一瞬间,他猝不及防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春节,恰好轮到他值班,回不去家。除夕夜那晚,好友一家特地带着大包小包年夜饭,来局里一起同他吃饭的场景。 春晚里放着热闹的小品,他和那一家三口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举杯欢笑。 好友年轻爽朗,妻子温柔漂亮,他们的孩子带着可爱的虎头帽,粉雕玉琢得像是个瓷娃娃。 她双手举着果汁,脆生生地对他说:张叔,祝你新年快乐啊。 一转眼,就过了好多好多年。 曾经的小孩,变成了如今的大人。 张队收回思绪,连连应声,手撑着椅子,率先落座,低头时,将目中的泪意眨了回去。 他说:“汀汀,坐着聊,我们坐着聊。” 江汀在张队对面坐下,双手轻轻扣在膝盖上,温柔又端庄,看起来和她那个不靠谱的老爹全然不同。 张队轻笑了下,“长成大姑娘了,真好。” “人总要长大的。”江汀微笑。 张队愣了愣,放在扶手上的水不经意握了握,又笑着询问:“汀汀,上次我们见过了,你记得吗?” “记得。”江汀点头,“在陈先生家里。” 张队佯装嗔怪:“那你不和叔打招呼,我还以为认错了。” 江汀看着张队鬓角白发:“你变化太大了,没认出来,后来是陈先生问起,我才反应过来是你。” 张队变化是挺大的,明显衰老了很多,嘴角有了很深的八字纹路,像是刻上去的一样,看起来不苟言笑。 记忆中,张队还是那个爱笑的年轻男人。 而不是一个如此沉稳内敛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老陈还真是多管闲事。” 张队无语地摇摇头,之后,他又问了问江汀这些年在国外的状况。 “起初有些不习惯,天天晚上睡不着,一躺下就做噩梦,后来慢慢接受了治疗就好了。” 江汀将苦难淡化,说得轻描淡写,“您呢。” “这些年,张叔你过得好吗?” 其实不需要问的。 从张队面相上看,就知道他过得并不好,明明才八年时光,但时间在他身上烙下的痕迹,远远不止八年那么长。 “嗨,还行。” “你爸妈那事之后,我休养了一段时间,回去后,就从禁毒队调离了,现在在局里过得挺……安逸的。” “大部分时候很闲,每天打打牌,吹吹牛,一天就过去了。” 张队咧嘴笑了下,“嘿,说起来我的牌还是你爸爸教的,那时候我们在警校的时候,他没钱了,就从我这儿赢钱去吃饭哈哈哈精得很。” 张队面带怀念地说起了属于他们的年少岁月,江汀微笑着,安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他。 倒是张队自己说着说着,突然就像是卡带的老磁带,突然没了声音,双目空洞地盯着脚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江汀蹙眉喊他。 张队回神,狠狠搓了搓脸,笑着说:“你看我,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汀汀你以后有什么事,都找张叔。叔就是你家人。” “好。”江汀笑笑。 她知道张队说的不是客套话。 他一直很关心她。 八年前,那场几乎毁掉她的变故出现后。 张队也想要领养她的,后来小姨来把她带走,他才作罢。之后,他还频频给小姨汇过钱,小姨是个要强的女人,都退了回去。 后来,小姨搬家,江汀才慢慢同他断了联系。 “汀汀,你怎么认识周宴河的?” 张队突然提到周宴河,江汀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下。 因为张队的语气,太隐晦了,还带着试探,像是在担心什么。 江汀看着他眼睛,淡道:“高中同学。” “那……现在呢?” “朋友。” 闻言,张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江汀顿了下,又笑着问:“张叔,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张队抬手看了眼腕上手表,“汀汀,我要回局里后,下次来家里吃饺子,你婶婶现在手艺可好了。” “好。” 张队匆忙和江汀交换了联系方式,站起来,朝礼堂外走,江汀突然叫住他。 张队回头,半张脸匿藏在阴影里,眼角微微下耷,看起来好像藏着无数的悲伤。 “张叔,那些事都过去了。” 第72章 江汀轻声说,“人要往前看,你不要再时时刻刻地挂在心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去做想做的事。” “快乐的事。” 张队浑身巨震。 他和江汀爸爸一起从警校毕业,一起进了局里,后来还一起去卧底。 那些年,江汀爸爸一直对他百般照顾。 甚至卧底被发现后,最后时刻,还是江汀爸爸掩护他,让他逃脱,自己陷在了里头。 这么多年来,他看起来很平静,实则一直背负着巨大的愧疚和压力活着,他时常在梦中梦到江汀爸爸,然后在悔恨和自责中哭醒。 没人知道。 就连妻子都看不出他的背负的包袱,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却一眼看出来了,反过来还安慰他。 可明明她才是受伤最深那个。 那一刻,张队眼里蓄满热泪。 他好像透过江汀,看到老友,大咧咧地笑着对他说:“阿诚,人活着就是要开心啊。” “好。” 张队点头,“你也要开心。” “汀汀,开心最重要。” “我会的。” 江汀歪了歪头,在礼堂照进的斑驳日光里,笑得灿烂。 那双眼睛,干净纯粹又明亮。 好像从来未曾受过伤害的稚子。 - “江汀半个月没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她微信好像把我们全部拉黑了。” 午后的日光炙热明亮,落在前排书桌上。 几本习题册还有些凌乱地放在桌面,桌肚里也塞着笔袋,水杯,还有纸巾等江汀常用的物品。 但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很久了。 上课铃响,挤在一起担心讨论的同学四散,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走了进来,站在讲台后,目光扫视过全班同学后,落在了那张空荡荡的桌面。 “江汀同学进来办离了退学手续,以后不会来了,我知道大家都担心她,但是现在高三了,大家还是要好好学习。” 她翻开课本,“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老师。” 老师一愣,目光落到周宴河身上,“周宴河同学,你有什么事?” “为什么退学?”周宴河问。 老师迟疑:“这个……我们也并不清楚。” 周宴河蹙眉。 不知道吗? 可那天,是你将她叫出去的啊。 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扣扣!! 扣扣扣!! 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几乎震破耳膜。 “周宴河。” “喂,周宴河。” 连续不断的响声和熟悉的叫喊声,刺激着周宴河紧绷的神经。 他猛地张开眼。 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也泌出汗水。 看着穿进车内的日光,还有光中悬浮的尘埃飞粒,周宴河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竟然睡着了。 他怎么能睡着。 “周宴河。”江汀声音再度传来。 窗玻璃又被敲响两声。 周宴河转头看去,茶色玻璃外,江汀微躬着身,紧张地看着他。 看着那张素白干净的脸,周宴河留念地看了会儿,在江汀的再次呼喊里,才按下按钮,车窗滑下,“上车,我送你回家。” 他又解了锁。 江汀听到极其清脆的咔哒声,才长长吐出口气, 刚刚以为周宴河猝死的心脏,终于被掰回了原位。 蹙眉看了周宴河几秒,江汀没再说什么,绕过车头,拉开副驾,坐了上去,周宴河咽了咽喉咙,提醒她:“安全带系上。” 江汀没动。 周宴河大脑昏昏沉沉的,以为江汀是因为等久了生气,又说:“抱歉,刚刚睡着了。” “有什么好抱歉的,能睡就好,你真的太累了。” 她又说:“倒是我该道歉的,让你等久了。” 周宴河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 江汀和张队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说:“也没一会儿。” 听他这么说,江汀便得意笑了起来,表情狡黠得不行:“那我等的那几秒,更是‘没一会儿’。”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周宴河轻轻蹙眉。 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只再次提醒,“安全带扣上,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猜到了高三那年,江汀为什么会消失,但江汀不说,他也不应该主动去问。 “不扣。”江汀说,看起来挺蛮不讲理的。 周宴河侧目看她,情绪稳定,“怎么了?” 江汀瘪嘴:“我惜命。” 周宴河:“……” 看他没明白,江汀指了指周宴河,“周宴河,你看起来好疲惫啊,休息一会儿,不要疲劳驾驶。” 周宴河抿唇没说什么,熄了火,静静地和江汀坐在车里。 两人这样一起待着的时间并不多。 江汀捣鼓了会儿手机,又放下,看着他:“你刚刚睡着了吧。” 周宴河眸光一沉,立刻知道江汀想说什么。 江汀眉头一扬,手指点了点下颌,若有所思地说:“他也不是你睡着了就能出来的,概率很小。” 第73章 “嗯。”周宴河目光落在她手指上。 “你其实不用这么如临大敌。”江汀放在下颌上的手,打了个响指,“我说得对不对,周宴河。” 周宴河没说对还是不对,只是伸手去摸烟。 拿出一根,想到江汀在车上,又塞了回去。 看他焦躁的动作,江汀挺心疼的:“抽吧,我没关系。” 周宴河摇头。 江汀坐直了些身体,“周宴河,你不要为难自己了,回去住吧,不会有什么的。” 她用和客户沟通的技能,同周宴河分析其中的道理。 试图说动他。 “哪怕真的出现,我不是还有你给我的防身电棒吗。” “你总要给机会给我练练手吧。” “其实,我见过他两次,以我的了解,他就除了烦一点,也……也挺规矩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汀莫名有些心虚。 呵呵。 他规矩,世上就没不规矩的人。 虽然他不是那种强来的人。 但活脱脱就是一个勾人的狐狸精,用尽浑身解数,花招百出,勾着你下地狱。 “说完了。”周宴河问。 “嗯。”江汀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差不多,你要说什么。” 周宴河沉沉盯着江汀,只说了一句话:“江汀,他很危险!” “拜托,有杀伤性武器的我更危险好不好。”江汀拿起手机,当诚电击棒晃了晃,然后照着周宴河教她的,将手机一端抵在了周宴河的喉咙上,故作凶狠地倒数:“三、二、一。” 然后,她璀然一笑,宣布结果:“你已经被我电晕了。” 周宴河盯着她。 江汀的手机带着些力道,抵在他喉骨下面,有些麻,有些痒。 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下。 江汀先前还有些小得意,盯着他喉结看了两秒,当那块小骨头,下滑,被手机边缘抵住时。 她突然觉得这场景,过于色气。 江汀脑子嗡地响了声。 脸皮好像也在充血。 两秒后,江汀悻悻地收回手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罪魁祸首手机,放到操控台上,稳了稳心神后,才又说:“周宴河,哪怕危险,但是在你好起来之前,你也阻止不了他。” “上次,你在酒店,他也能回来找我,哪怕你再出国,他出现了,想要回国,也是可以的。”江汀还没放弃。 “除非你能去外太空。” “如果真能去,算是你对我国航空航天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么严肃情况下,江汀笑了,她被自己幽默到了,片刻后清了下嗓子,才继续往下说,“那我绝对支持你。” “但是不行啊,你这样毫无意义。” “反正结果都一样,何必赔上你的身体呢。” 周宴河默然。 是这样的。 除非他一辈子不闭眼,不睡觉。 但是,怎么可能。 江汀盯着周宴河明显消瘦的脸颊,轻声说:“周宴河,看你这样熬着,我真的很抱歉。” 周宴河瞳孔微动。 江汀以为说动他了,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周宴河说:“其实还有办法。” 江汀懵住:“什么办法?” “让人看着我!” “上次陈卓不也没看住你吗?”江汀蹙眉,突然觉得周宴河的“看”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表面意思。 “让孟晨和邵一均看着。” 江汀眼睛慢慢睁大,明白了周宴河的意思。 他们是警察,还能怎么“看”。 当然是关进去啊。 “周宴河,你真的……” 江汀被气笑了,“我之前还纳闷你怎么会这样,现在看起来,你也挺极端的,比他好不了多少。” 周宴河没说话。 他承认。 江汀说对了。 他如果不“极端”,“他”又怎么会出现呢。 见周宴河软硬不吃,江汀顿了一秒,抱胸看向前方,哼笑一声:“周宴河,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我是病菌吗!” 周宴河愣住。 “不然你怎么这么害怕他和我接触。” 她上本身朝着周宴河那边靠近了些,两人距离骤然拉进,周宴河能清楚看清江汀眸子里带着和她外表不搭的挑衅。 江汀一字一句地说:“怕我趁机吃你豆腐?” 周宴河看穿江汀的激将法,为了让他答应妥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表情微变,腮帮肌肉轻轻咬紧。 他觉得江汀真的有些不知好歹了。 到底谁是兔子,谁是狼,她完全搞不清楚。 片刻后,他轻轻挑眉:“江汀,你觉得我会怕?” 第30章 江汀眼底的“生气”渐渐散开,清澈眼底毫不掩饰地染上得逞的笑意,“不怕就好。” 她靠坐回椅背,从中控台上拿起手机看了时间。 十一点出头。 要到中午了。 “周宴河,这里是你母校,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江汀看周宴河。 “不回去了?”周宴河问。 “暂时不回去。你先休息一个小时,十二点我们去吃饭,吃完饭后,再回去。”江汀条理清晰地安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半点征询周宴河的意思。 第74章 沉默几秒,周宴河开口:“我能拒绝吗。” 江汀盯着他,板着脸,故作凶巴巴的:“不能!” 好一会儿,周宴河说了附近一家广式早茶店的名字,“这家挺出名的,你如果想吃,可以去那儿。” 江汀知道周宴河是接受了,放松地笑。 “那就这家了。我先搜一下,你快睡。” 说完,江汀真的低下头,拿着手机认真搜索起来,“哇,还好我搜了,要提前定位的诶。” “现在定,正好。” 周宴河视线在她干净的侧脸停留了好久,才挪开。 缓慢闭上眼睛。 视线沉入一片黑暗,感知却变得异常灵敏,江汀手指摩挲过屏幕的细响,她身上好闻的香味,还有喉咙里不时发出轻轻的喟叹字音。 这一刻,这些需要用心用身体每一个感官去捕捉的刺激,构成了他全部的世界。 周宴河知道,他刚刚之所以答应,不是江汀的激将法奏效。 也不是他清楚知道,目前为止,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不了“他”的出现。 而是,他的卑劣在作祟。 他还是舍不得她,想时时刻刻见到她。 周宴河苦笑着勾唇。 认命吧。 周宴河你根本拒绝不了江汀。 不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 中午,江汀满足地吃了个正宗的广式早茶,还给顾老太太重新打包了一份儿,就和周宴河一起回了家。 车刚在院子里停下,两人下车,江汀就看到顾老太太从屋里迎了出来。 江汀愣了下,没想到顾老太太竟然在家。 顾老太太看到两人一起回家,倒是没多想,笑道:“这么巧啊,两人一起回来。” 江汀反应很快:“今天我们都去了f大,就碰上了,你怎么没去王太太家打麻将。” “王太太今天出门了,晚上才回来。”顾老太太看了一眼江汀眼中的打包盒,“这是什么。” 江汀立刻献宝似的将手中的打包盒递给顾老太太,“这个鸡爪,还有水晶虾饺,可好吃了,专门给你带的。” 顾老太太欣慰一笑,觉得江汀真贴心。 她笑着问:“有你小姨做的好吃吗。” “不能比,我小姨的是改良过的。”江汀大义灭亲,非常公正,“而且根本没鸡爪。” “鸡爪多好吃啊!!!” 江汀小姨就在旧金山开餐馆,融合了国内各种菜系,同时为了迎合老外口味,有适当的改良,哪有国内的原汁原味。 顾老太太被江汀逗得开怀,眼角尾纹蔓延。 她伸手抻了抻眼尾,“你可别说了,我眼霜都要白用了。” “没事,啃鸡爪,补补胶原蛋白。” “好,我中午正好没吃多少呢。” 江汀就是这样一个极具感染力的人,哪怕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忍不住想要微笑。 这么多年,都没变。 周宴河感慨万千。 进门后,江汀去将带回来的食物加热,顾老太太终于得闲,将注意力放到了周宴河身上,她正要说什么,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眉头拧紧,不悦和紧张从每一个表情里溢出。 哪怕那只是一件“演出服”。 “不好看。”她评价了一句。 顾老太太不喜欢周宴河当警察,更不愿意看到一切相关的东西。 周宴河自然知道。 他面无表情地勾唇。 “是吗。” 顾老太太知道自己过激了,面露讪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时候,周宴河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看着他冷硬背影。 顾老太太叹气一声,怔怔地坐在了沙发上。 她和周宴河关系看起来,像是水面,看似平静,其实深处藏着一出修复不了的旋涡,只要碰着,就会激起惊涛骇浪。 “哎。”她不由长长叹气。 “这么好吃的东西,叹什么气。”江汀端着被热气蒸腾出香气的食物,走了过来,放在了桌上。 顾老太太忙敛起表情,招呼江汀一块儿吃。 “不吃了。”江汀拍拍肚子,“吃得很饱。” 顾老太太摇摇头,也没勉强。 江汀又陪着老太太说话,再次逗得她眉开眼笑。 将江汀带回来的食物每样都品味一番后,顾老太太就放下筷子。 江汀:“怎么不吃了。” 顾老太太:“再好吃,也不能多吃。” 江汀叹气:“您怎么比我还节制啊。” “老了可不比得你们年轻人。”顾老太太笑着说,“自然要注意一些。” 顾老太太上楼去午休后,江汀坐在沙发上,笑容渐渐消失。 刚刚周宴河和顾老太太那点小小的插曲,她其实看到了。她慢慢有些琢磨出味来了。 顾老太太不喜欢他当警察,所以之前自豪地提起这个厉害的外孙时,她对他读过警校这一段,讳莫如深,从未提及。 第75章 一个人发了会儿呆,江汀也上了楼。 周宴河的房门紧闭。 江汀在他门口站了会儿,抬手想敲敲门,想了想,还是作罢,转身回了房间。 晚上,吃过晚饭,顾老太太又出门和她好朋友王太太打麻将了。 周宴河也停不下,下午短暂休息了会儿,也继续去书房工作。 整个家里,就江汀一个闲人。 江汀反正无事,出门散了会儿步,没想到又遇到了上次那对老夫妻。 老妇人热情和她打招呼:“姑娘,一个人呢?” 江汀莫名其妙,她向来不是一个人散步吗, “嗯,一个人。” “男朋友呢。”老妇人恍然,“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和好呢?” 江汀蹙眉:“什么男朋友?” “就那晚上那个很高很帅的年轻人啊。” 老妇人笑:“不是你男朋友吗?” 见江汀不说话,表情也很不好看。 老先生觉得应该已经分手了,毕竟那晚上,他们看到那个小伙子一直在哄她,她还是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他对妻子使了个眼色。 老妇人立刻心领神会,尴尬地说了两句话后,就快步离开了。 江汀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渐渐有些手脚生凉。 她和“周宴河”在一起,还是被看到了。 虽然别墅区的人很多,周宴河明显和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不熟悉,但她还是觉得心虚。 就好像突然埋下了个未知的隐患。 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爆炸。 - 书房里。 周宴河给团队的人开了个视频会议后,交代完接下来的事后,下属都退了出去,只有祝信双手交叉,抵着下颌,留在“房间”里,不正经地挑眉笑看他。 祝信是周宴河合伙人,也是在f大的同学。 他是个“学渣”,每次考试都擦线飞过。但这人交际能力极广,而且特别擅长与人打交道,当时周宴河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和祝信一起创建了现在的互联网服务公司。 他们分工明确。 周宴河只需要专注业务和技术,打出口碑。 在外的应酬交际都由祝信包干。 周宴河淡道:“有事?” “没事。” 祝信身体前仰,一看这肢体动作,周宴河就知道,这可不是“没事”。 他微微皱眉。 “宴河,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真不来公司了,所有的事也交给我们,是不是要休长假陪女朋友。” 周宴河:“哪儿来的女朋友。” “别装,在国外酒吧。”祝信挤眉弄眼地提醒,“虽然那次我没去,但我可听他们说了啊。” 周宴河眸光一沉,“继续说。” 祝信觉得周宴河这态度奇怪,像是失忆了,还是往下说,“他们说那晚上,有洋妞找你搭讪,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说自己有女朋友了。” “后来,你还说了是你初恋,你喜欢很久很久了,最近终于遇到了,你不可能放手。” 周宴河:“……” 祝信挤眉弄眼:“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看看呗。” “别听他们胡说。”周宴河扔下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周宴河揉了揉眉心,那个过于赤忱的“周宴河”让他嫉妒又厌恶。 周宴河又怔怔地在书房坐了会儿,推开书房门,准备回卧室。 在长长的走廊时,他眸光一瞥,发现露台上的灯亮着,江汀站在露台边缘。 周宴河知道此刻,他应该离开的,不应去打扰她。 挣扎片刻,他脚尖一转,还是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江汀也没回头。 直到周宴河在她身边站定,目光淡淡落在她纠结的眉头上,“遇到烦心事了?” 江汀叹了口气,抬眼,也没隐瞒。 “是。” “因为什么?” 江汀心说。 还能为什么。 因为你啊。 好一会儿,她才扬起脸,笑笑地问周宴河,“你身上带烟了吗?” 周宴河眉头微挑,但还是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你要抽?” “嗯。”江汀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给我一根。” 周宴河递给她,“你会抽?” “会啊,不要小瞧我。” 江汀熟悉地将过滤嘴咬在嘴里,笑了两声,然后又小声说:“周宴河,你得给我保守秘密哦。” “这事没人知道呢。” 她又不管周宴河怎么想,“给个火。” 周宴河摸出一枚银质火机,按下。 一缕小小的蓝紫色火苗,缓慢地烧开了浓重的夜雾。 他拿着这一簇火苗,朝着江汀靠近。 江汀头微低,咬着烟凑过来,她长发擦过脸颊,垂落,要被火苗燎着,江汀好像毫不在意,仍由它奔向被烧灼的命运。 周宴河却突然抬起手,将她那一缕头发撩起,他的手擦过火焰上端,险些将火苗压灭。 火苗晃了晃。 江汀感觉心也晃了晃。 第76章 但她装作若无事地将烟头凑到火苗上。 咬着的烟在颤抖,火也在颤抖。 几秒后,点燃后,江汀直起身,周宴河也松开了撩着她头发的手指。 重新将火机揣入了兜里。 “谢了。”她呼出一口烟,淡淡对周宴河笑。 “不客气。” 江汀静默地抽了会儿,除了最开始被烟呛了一口,渐渐姿势熟练。 白雾在夜色里飘散,恰似两人都飘蓬不安的心绪。 “什么时候学会的?”周宴河突然开口。 江汀将烟拿下来,“这是秘密。” “不能告诉你。” 周宴河果然也就不再问。 江汀又笑着对周宴河说:“不过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可以用秘密交换哦。” 周宴河看着她,“我有你好奇的吗?” “有。”江汀点头,“周宴河,你就是一个谜呢。” 周宴河觉得这形容用在江汀身上更合适。 他说:“好,交换吧。” 江汀笑弯了眼,“既然是我提出来的,为了表示诚意,那我先回答吧。” 她侧身,微躬着腰,趴在栏杆上,看着外头山间点缀的路灯,轻声说:“我抽烟,是因为才去旧金山那段时间太痛苦了,所以找了好多方法,想要自己……嗯,好受一些。” “然后试来试去,觉得好像就烟可以。” 说完,江汀扭头看向周宴河,“我说完了,该我问你了。” 周宴河点头。 江汀想了会儿,“周宴河,你为什么从警校退学?” 周宴河看着她,沉默。 江汀也觉得自己有点耍赖了,用“抽烟”,换周宴河的秘密。 她清了清嗓子,正说要不换了一个,周宴河又开口了,轻描淡写:“因为\'他\'出现了,我有另一个人格的事,被发现了。我不适合当警察。” 这个答案在意料中,也在意料之外。 江汀好奇心挑起了,又问:“为什么这时候才发现?” 周宴河问她:“高中的时候,你有觉得我不正常吗。” 江汀坚定摇头。 洁癖,寡言,有距离感,这些比起“双重人格”,显得极其正常。 周宴河笑了下,“我大部分时候很正常,‘他’出现的概率极小,而且因为家里人觉得人格分裂不好听,所以我的状况,从来没有留在病历上过。” 江汀静了会儿。 眼睫轻眨。 她忽然就知道,为什么当初周宴河会问她,会不会觉得他是怪物。 他父母什么态度,她不清楚。 但是顾老太太和顾亦清的态度都能看出来,他们觉得周宴河是有病的,不正常的。 她还想问什么,想起自己已经多问了周宴河一个问题,而且周宴河也没追究,她又咽了回去。 遵守起了她制定的游戏规则。 “那你问我吧。” 周宴河目光落在她指尖夹着的烟,上面已经积了长长的灰,“经常抽吗?” “哈?” 江汀愣住,“这是你的问题?” 周宴河:“嗯。” 江汀原以为周宴河会问“什么事让她痛苦得需要抽烟来缓解”之类的问题,没想到,他却问了这么一个和“秘密”毫无关系,不痛不痒,甚至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不经常,早戒了。” 江汀想了想,“警校时候,\'他\'因为什么出现的?” 周宴河看江汀一眼,看来她真的对另一个“他”很戒备,才会问得这么细致。 “因为我警校一个朋友被一个人渣害死了,我试图找他报仇,但是我并没有办到,还是让他跑了,之后‘他’就出现了一段时间。” “我就退学了。” 目前的信息量,足够江汀将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了。 周宴河因为朋友死了,甚至去找了那个人渣复仇,他身上的伤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同时,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那个“周宴河”出现了。 这几次交集,江汀知道那个“周宴河”邪性得很,肯定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导致周宴河被发现其实有“双重人格”,不适合当警察,所以才退学了。 她微微拧眉。 两个疑惑的念头出现在脑中。 周宴河不论从是“洁癖”,还是“双重人格”来说,都不适合当警察,他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有什么重要原因,迫使他非去读警校不可。 还有这次,“周宴河”再出现,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该我了吗?” 周宴河的问询拉回了江汀的思绪,她望着周宴河,轻轻点头。 “尽管问。”她豪迈道。 “你什么时候戒掉的烟?” 江汀手一抖,长长的烟灰从二楼飘落下去。 她站直了身体:“周宴河,你这算是秘密?” “只要别人不知道的,都算。” 江汀提醒他:“周宴河,你可能对我没什么好奇的,但是我可有很多好奇的想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可以换个问题,不然很吃亏。” 第77章 “不用。”周宴河表情寡淡,“说答案吧。” 江汀服气了。 “大概去旧金山半年后吧,我慢慢走出来了,也就戒掉了。”她停了一秒,又问,“你为什么要读警校?” 这次,周宴河迟疑了。 静静夜色里,他低头,望向江汀的眸色极深,像是有什么情绪就要暗藏不住了。 江汀心跳漏了一拍。 她莫名地紧张,但又擅自加上一条规则:“不许说谎。” 第31章 静默对视一会儿,周宴河挪开视线,“江汀,你可以换一个。”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没想到周宴河会这么回答,江汀愣了愣,有些惋惜:“看来真的是秘密了。” 周宴河沉默地望着她。 “是。” 他再次提醒,“你可以换一个。” 江汀问:“那你可以告诉我,这次因为什么,那个周宴河才出现的?” 周宴河沉默着,脸色越来越沉。 片刻后,他又问江汀,“没其他想知道的吗?” 听周宴河这么问,江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问题,周宴河依然不想回答。 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当然有。 但此刻江汀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刚刚也耍赖了,游戏到此结束。” 两人又沉默地站了会儿,江汀夹着那根烟,燃到了尽头。 “还要吗?”周宴河问她。 江汀:“不要了。” 她将烟头摁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后,又舒展了一下肢体,“我先回房间了。” “嗯。” 周宴河应了声,还站在原地。 江汀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周宴河,你应该猜到了吧。” 周宴河:“什么?” 江汀笑道:“就我当年为什么退学的原因,你应该猜到了吧。” 周宴河看着江汀过于平静的脸庞,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嗯,猜到一些。” “我就说嘛,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可真厉害。”江汀耸肩,自夸道。 她语气是轻松的,逗趣的。 周宴河却笑不出来,感觉心口压着大石头,呼吸都是沉闷的。 那一刻,不知道江汀是真的放下了,还是故作坚强,但是他是真的很想抱抱江汀,摸摸她的脑袋。 但是不管出于什么身份,他知道,都不合适。 周宴河勉强一笑:“嗯,你很厉害。” 江汀双眼慢慢睁大,夸张道:“智商得到大神的认可诶,看来我今晚上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她语调一顿,“那就把我的好睡眠分给你哦,祝你今晚上做个好梦,并且她肯定肯定不会出现。” 周宴河嘴角微弯:“谢谢。” “不不不。”江汀说,“该我谢你。” “谢我什么?” 晚风吹乱江汀头发,江汀抬手拨了下,“谢谢你那么好,没有问过我相关问题一句。” 即便她已经把话柄递到他手上,他都温柔得没有粗碰。 反而小心地绕过。 像是呵护易碎的花瓶。 江汀走后,周宴河独自站在露台上,点燃了一根烟,久久地望着远方。 他当不起江汀的夸奖。 下午的时候,他给顾诩音打过电话,问过了关于江汀的事。 顾诩音的回答,现在还历历在目。 “我不太了解,不过当时她和亦清结婚时,男女双方的两家人约在一起吃了个饭,只有她小姨出席。” “后来好像听说,她爸妈都不在了。” 都不在了。 下午,因为这四个字,他在房间里,一个人消化了很久。 然后第一次打开m站,反复看了很久江汀这些年剪辑的视频。 好几十个关于“禁毒”的视频剪辑。 从五年前开始,从最初生疏得像是ppt,但如今的流畅丝滑,可知她这些年付出了多少努力。 又有多勇敢。 才能一次次扒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旁人看。 再结合下午讲座发生的一系列事,周宴河已经确定,张队嘴里的那个死在毒贩手上的朋友,就是江汀的父亲。 那她母亲,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呢。 出国前,还是出国后。 江汀以前在群里说过一句玩笑话。 [我小姨在国外发大财了,我去继承家产了] 是“我”。 江汀一个人。 那就是她一个人出国,去的旧金山。 在那之前,她母亲也去世了。 周宴河狠狠咬着烟,眼色沉晦,又充满了心疼。 可能是把好梦借给了周宴河,这晚上,江汀做噩梦了。 她又梦到了八年前。 母亲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浑身冰凉,连嘴唇都是惨白色的。那天凌晨,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无论她怎么哭喊,母亲都醒不过来的绝望。 醒来时,江汀满身都浸透了冷汗。 不过,江汀觉得挺值的,周宴河好像睡得很好,早上十点左右,才慢慢从楼上下来。 第78章 客厅里,穿着碧青色旗袍的顾老太太身上披着条米色的丝巾,手里还拿着一条红色的。 正犹豫不决地挑选。 “汀汀,你说到底选哪一条。” 江汀:“身上这条,优雅。” “是吗。”顾老太太又将红色往身上放了放,“可我觉得这条红色的也不错。” 江汀站在一旁,满脸无奈地笑。 顾老太太爱俏得很,如今明显两条都喜欢,已经纠结了十多分钟了。 江汀彻底放弃了,“要不一起带出去,按心情换。” 顾老太太嗔怪看她,“哪有你这样的。” “我是真的选不出来了。”江汀可怜兮兮的求饶。 这时候有个人来帮她就好了。 江汀眼睛一转,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周宴河,顿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周宴河,你来选选,你觉得哪条好。” 顾老太太也立刻眼巴巴地看着周宴河,“对,宴河你看看。” “要出门?”周宴河淡淡问。 “是啊,约了王太太去逛街喝下午茶。”顾老太太,“红色和这身上这条米色你觉得哪条更搭?” 江汀朝着周宴河使眼色,双手在胸口抱拳,用口型说“米色”。 不然一人选一个眼色,可能老太太更纠结了。 周宴河目光和她相碰,唇角微勾。 “米色。” 江汀松了口气,也立刻附和,“对,米色优雅,和你珍珠耳钉特别搭。” 见两个小辈都选了这条,顾老太太虽然遗憾地放下了红披肩,但也不再纠结了。 她又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老张开车送顾老太太离开后,江汀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了沙发上,闭着眼,揉了揉额心。 “这么累?” 周宴河走了过来,淡淡问了一句。 江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哀怨道:“是啊,特别累,女人纠结起来要人命。” 周宴河笑了下:“你不也是女人。” 江汀耸肩:“我是个不喜欢打扮的女人。” 周宴河目光从江汀身上扫过,最近有些降温了,她今天穿简单的黑色粗毛线针织衫,下面搭配最简单的修身牛仔裤,显得腿又细又长。 她没有穿鞋,赤脚踩在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脚趾圆润可爱。 即便不刻意打扮,但她也足够吸睛。 周宴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江汀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水后,脚往后缩了缩,交叠着,圆润白皙的脚跟靠在沙发边沿。 将马克杯放下后,江汀又抬头看他,笑着问询:“昨晚睡得怎么样?” 周宴河目光落在她沾着水泽的唇上:“挺好。” 江汀点了点头,放心的表情:“那就好,看来我的祝福还是很有效果的。” 周宴河:“嗯。” 江汀在沙发又了坐了半分钟,刷了刷手机,然后又站起身。套上摆在毛毯边的白色毛绒拖鞋,朝着外面盛满明阳阳光的室外走去。 “今天天气挺好,我去晒下太阳,早餐给你留了,你自己热一下,我不帮忙了。” 目送着江汀离开,坐到院子里的长椅上,周宴河挪回目光,朝着厨房走去。 中午,阿姨做好饭也离开了。 家里只有两人。 江汀还第一次和周宴河两人一起吃饭。 她问:“你不去公司?” 周宴河抬眼,淡淡觑她:“你想我去?” 江汀一愣,眉头蹙了下,旋即又展开,笑靥依旧。 “这你决定,我就随便问问。”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 吃完饭后,江汀发现老太太常喝的那一款牛奶要没了,准备去超市一趟,补充上,然后再买些日用品。 周宴河拿起钥匙:“我送你去。” 江汀没推辞:“好啊,麻烦你了。” 还是上次去的超市,下车时,江汀还是想让周宴河在车里等待即可,周宴河却说:“一起去。” 江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超市人不多,尤其是工作日的下午,大部分都是来逛超市的大爷大妈,江汀和周宴河两个年轻漂亮,还气质出众的年轻人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 到处都有人在看他们。 自从昨晚上遇到那对老夫妇后,她就有些害怕和周宴河单独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生怕倒霉得再遇到任何熟人。 江汀去蔬果区时,有个热心大娘出现,问周宴河有没有什么哥哥弟弟,要介绍女朋友给他。 一直泰然自若的周宴河,也难以招架。 “走吧。”摆脱大娘后,江汀对周宴河说,“卖得差不多了。” 周宴河没有意见。 开车离开超市后,经过一家大型连锁药店外,江汀叫了停。 “怎么了?” 周宴河将车靠边,目光扫过江汀的脸,她脸色确实算不得好看,“哪儿不舒服。” “嗯。”江汀笑了笑,“肚子痛,想买点止痛药。” 周宴河蹙眉,“你等着,我去买。” 第79章 “不用,我自己去。” “江汀,别逞强。”周宴河语气略带严厉。 江汀一愣,看着周宴河缓缓眨了眨眼,又笑开了:“我逗你的,不痛。” 周宴河抿着唇。 “刚刚在超市我准备买点卫生棉什么的,但是跑得太快没买到,所以准备去药店买。” 江汀戏谑盯着周宴河眼睛:“周宴河,你真的要去买?这恐怕不符合你人设吧。” 周宴河一愣。 片刻后,他淡漠地说:“我什么人设?” 江汀:“我不知道,你问问自己。” 说完,她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看着江汀背影,周宴河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缕宠溺笑意。 很快,江汀就提着一口袋的东西回来了。 她随意扔在了后座,扣上安全带,语气很冷:“走吧。” 周宴河却没有开车,静静看着她。 “怎么了?”江汀瞥他一眼。 周宴河手撑着额头,笑了下,之前还清冷的目光,乍然露出一点邪气意味。 “汀汀,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江汀见他不装了,笑了声,语气却异常寡淡,“就刚刚。” 周宴河掌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淡淡道:“是吗?” 江汀:“是。” 周宴河轻叹声,宠溺都藏不住了:“汀汀,你真会骗人。” 他语音一顿,“你明明早就发现了。” 江汀表情微变。 他怎么知道的。 “果然啊。”周宴河玩味,“看来真是,我猜对了。” 原来这个“周宴河”在诈她,江汀突然有些火大,眉头紧拧。 目光也带着防备。 “你怎么看出来的?”周宴河又问。 江汀嗤笑着,字句咬重:“周宴河不会用你那种眼神看我!” 周宴河眉头一挑:“什么眼神?” “……” 江汀哑然。 片刻后,她沉声:“下流。” 被揭穿后,周宴河不再假装,目光变得放肆,黏糊,像是实质,每经过一处,都在江汀身上留下强烈的触觉。 他慢条斯理:“这是下流?汀汀,明明这是深情。” 江汀根本不是这个周宴河的对手,想下车逃走,但她强忍住了,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怕”他了。 不然以后,他只会更得寸进尺。 “开车。” 江汀火大解开安全带,手放在了门锁上,“再不开,我就下车了。” “汀汀,别生气,我再问一个问题。”周宴河垂下眼,看起来有些受伤。 他是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的。 江汀明明知道他在假装,但是看着那张俊美的脸,还是被拿捏住了。 “问。” “既然你早就看出我不是他了,那你为什么,不早早揭穿我。” 江汀嗤笑:“还能为什么,我只是想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有免费的乐子可以看,为什么不看!” “不是。” 周宴河否定了她,抬手,想去摸摸江汀的脸。 江汀偏头躲过,他遗憾地收回,但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炙热,语气无比笃定。 “汀汀,你之所以不一开始就戳穿,是因为你舍不得我!” 第32章 一瞬间,车里安静无声。 江汀手指轻蜷,被说中了心事。 她是舍不得周宴河。 能被他这么热烈的喜欢,曾是她少女时期的梦想,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白日梦,竟然能有实现的可能。 所以,看着这张脸,哪怕清晰知道,此周宴河非彼周宴河,她还是心旌动摇,难以抗拒。 这时的江汀,就同那些急迫想要那个心心念念许久名牌包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充满了无法根除的虚荣心。 在不算长的沉默后,江汀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她藏起了所有的欲望,冷冷淡淡说:“不要太自信了。” “是吗?” 周宴河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江汀觉得自己好 璍 像被他看穿了,扭过了头,声音几乎算得上赌气:“当然是。” “开车,不然我下车了。” “好,马上开,别生气。” 周宴河说着软话,却没有远离,手绕过江汀胸前伸过来,像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江汀身体一震,往后缩了缩身体,厉声:“你干什么!” 周宴河修长指尖挑起安全带,在江汀面前展示了下,无辜道:“系安全带啊,紧张什么。” 江汀:“……” 她真的反应太过激了。 如果这是战场,她再次露出了败相。 周宴河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也没再做什么,帮江汀扣好安全带后,就发动了车。 一路上,江汀都靠在窗边闭眼假寐。 周宴河不论说什么,她都没有搭理一句。 晚上,吃过饭,顾老太太又要出去打麻将,江汀站起来,“奶奶,我和你一起去。” 顾老太太诧异:“你不是对麻将不感兴趣么。” “反正无聊啊。”江汀撒娇地揽住她手臂,“当多学一门社交技能了。” 第80章 “这就对了嘛,好多工作都是牌桌上谈出来的呢。” 顾老太太又转头对一旁安安静静的周宴河说:“宴河,我和汀汀出去了啊。” 周宴河:“嗯。” 江汀目光落到周宴河脸上,他伪装得太好了,顾老太太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端倪。 周宴河察觉到,对她挑眉一笑。 江汀一惊,下意识去看顾老太太,见她没有看到,松了口气。 跟着老太太快步离开。 到了王太太家,听顾老太太说江汀对麻将有兴趣,几个牌搭子都热情地当起了她的老师。 王太太是广州人,打的牌和江城本地不太一样。 江汀心中烦乱,听着王太太用软绵绵的腔调,同她介绍规则,都没太听懂。 打了几局下来都输了。 “不是这样的啊,江江。”王太太看看牌面,遗憾地说,“你这炸胡了。” “看来我不太适合。”江汀顺势站起来,推着一直坐在旁边看牌的顾老太太坐上去,“我再学习一下。” 顾老太太看出江汀心不在焉,边砌牌边扭头对江汀说:“汀汀,要不你回家休息一下吧。” “不用,挺有趣的。” “行吧。”顾老太太看她一眼,也没多说。 江汀看了会儿,电话突然响了。 她看了眼,是周宴河的。 江汀蹙了蹙眉,心说他胆子也太大了,明明知道她和顾老太太在一块儿,还打来。 直接按断了。 没一会儿,电话又来了。 正好顾老太太已经结束了,笑呵呵看着其他三家,见江汀盯着手机,一脸为难。她伸头想去看是谁的电话,铃声正好停了。 什么都没看着。 于是,狐疑看她一眼,“汀汀谁的啊,怎么不接。” 江汀面不改色:“一个客户,应该找我有事。” 她站起身,“我去回一个。” 江汀走到一旁客厅的落地窗边,正要接起,电话又挂断了。 像是猫戏老鼠。 又是在故意撩拨。 江汀咬着牙,拨了回去。 响了一声,电话立刻接通,江汀等了半分钟,那边却没有说话,江汀耐心耗尽,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周宴河轻笑着,声音慵散,又充满磁性。 江汀感觉耳朵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她不由扭头朝着一楼大厅的另一侧看去,奢华的水晶吊灯下,那边热热闹闹的,没有人注意她。 江汀深呼吸,压着声音:“你可以别闹了吗。” “我什么时候闹了。”周宴河还委屈上了,“我一向很认真的。” 江汀:“……” 周宴河沉默了会儿,收起了所有的招数,异常认真地说:“我从来都是认真的,喜欢你是真的,想见你也是真的。” 这语气,和她熟知的那个周宴河好像,仿佛就是他在同她表白。 江汀心脏重重跳动,越来越快,像是不安分的鹿。 怎么办。 她感觉,她快要失败了。 “可惜了,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见你。”江汀机械地开口,她用尽全力试图拉住那个试图沉沦的自己,“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如果要站边,我肯定和那个周宴河是一边的。” 说完后,江汀快速挂了电话,不给他再动摇自己的机会。 她看着落地玻璃里,倒影出的自己的影子。 里面的女人,神色纠结又慌张,看起来好陌生。 江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玻璃。 不愿意再面对那个堕落的自己。 她重新回到另一边的热闹里,对顾老太太说:“奶奶,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快回去吧。”顾老太太捏着一张七万,正蹙眉考虑打哪张,随口敷衍了一句。 江汀又对牌桌上几位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走出王太太家后,江汀并没有回家,而是往反方向走去。 别墅区里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江汀走了十分钟,推门进入店里。 收银台边的圆脸姑娘见过她几次,对她印象很深,很漂亮很有气质,还特别好脾气的一个姐姐。 又住在这一片富人区,家境应该也很好。 真的是让人羡慕的好命。 她笑着招呼:“姐姐好久不见了。” 江汀点了下头,这次没有笑,也没同她打招呼,只说:“麻烦给我一包烟。” 圆脸姑娘眨了眨眼,看出江汀心情不佳,“要哪一种?” 江汀:“随便。” 圆脸姑娘又愣了下,她又看了看江汀的长相,心说应该也是第一次抽,介绍起了一款包装盒艳丽得像是抽象画的女士烟。 “细支铁塔日月双爆,这可以吗?是橙子味的,也有人说是芒果,很适合女性抽。” 江汀无所谓。 但听她介绍起了口味,想起昨晚周宴河给她的烟。 “有沉香味的吗?”她问。 “有。”圆脸姑娘从明亮的玻璃橱窗上拿出一包烟给她,“你要的是这个吗?” “可能是吧。”江汀并不是周宴河抽的是什么烟,她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第81章 江汀又拿了个塑料打火机,一起结账离开了。 走到便利店外,站在外面的路灯下,她打开烟盒,抽出一根正准备点燃,突然愣住了。 自己竟然因为那个人,这么心烦意乱。 江汀抿了抿唇。 片刻后,将那包烟,还有塑料火机,一起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为什么扔了?” 江汀蓦地抬头,目光越过路道,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男人。 路边树木葱茏,大片阴影覆盖,路灯都照不透。如果周宴河不出声,江汀绝对发现不了他在那儿。 周宴河没有动,就站在那片阴影里,望着她。 表情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但江汀能清晰地察觉到,她落在自己的灼热视线。 就那么静默地隔着一条并不算太宽的路,和他对视会儿。 江汀朝着他走了过去。 周宴河挑了挑眉,喉骨极其缓慢地滑动了下,目光炽热。 但他依然懒懒散散地靠在树上,没有迎上去。 江汀距离周宴河半米的距离停了脚步。 两人一起被笼在了夜晚的阴霾之下。 “你跟踪我?”江汀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 周宴河笑了笑:“算不了跟踪吧,晚上人少,我就是担心你。” 江汀磨牙。 瞧瞧这人,哪怕再卑劣的行为,也能说得冠冕堂皇。 但偏偏,她似乎很吃这一套。 江汀目光越发复杂:“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周宴河站直了几分,江汀的视线瞬息矮了几分,从平视变成了仰视,失去了原有的气势。 同时,他们的距离也拉进了些。 江汀克制住了,后退逃避的冲动。 她过来,就是想给这件事,划下个结果。 在这么下去,她感觉要疯了。 “不可以。” 江汀没有什么意外,只是低下眼睛,不再看周宴河。 周宴河也不再催促,给她时间,像一个耐心的猎人。 他能感觉到江汀在动摇了。 不论再着急,他都必须要有耐心。 好一会儿,江汀缓缓抬起头,之前脸上的迟疑和沉重都消失了,她笑笑地看着周宴河,“你知道我座右铭是什么?” “什么?” 江汀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周宴河笑了起来,“这个座右铭非常好,你应该践行。” 江汀也点头:“是啊,我也觉得不错。” 周宴河眼皮跳了下。 为了探寻江汀的真实意图,他摸上了江汀的耳垂,满手的滚烫柔腻,像是融化的黄油,这次江汀没有躲闪,就淡淡望着他。 看不出意味。 于是,他得寸进尺,凑了上去,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再次蛊惑江汀:“那你要行乐吗?” 沉默几秒。 江汀笑了,“也不是不可以。” 周宴河大喜地抬起头,江汀比他想象的好攻略了许多,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抑制不住心头狂喜,他激动将江汀抱进了怀里:“所以,你现在就是我的了?” 江汀手垂在腿边,并没有回抱。 许久后,她轻声说:“可以是。” 周宴河倏然一愣,缓缓松开了江汀,他眼中的激动和热情都消失了,压着眉头,眼窝处藏着深深的暗影。 “什么叫可以是。” 江汀说:“因为我怕我的态度你接受不了。” 周宴河抿唇,没说话。 江汀推开他手,“我不想骗你,如果你接受,我不介意和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周宴河眉头一跳。 “不是吗?”江汀歪了歪脑袋:“我们可是背着所有人,包括周宴河,在做坏事。” 周宴河想了一下,直勾勾盯着江汀:“你什么态度?” 江汀觉得自己刚刚把烟扔掉真的大错特错,此时有根烟,麻痹一下神经,或许接下来的话会说得更顺畅,没有包袱一些。 见江汀又要像是只小乌龟,缩了回去。 周宴河主动帮她卸下包袱:“汀汀,你不会不敢了吧,你再这样逗我,我可就告诉奶奶了,你和顾亦清是假的,你喜欢的人是我。” 江汀:“威胁我?” “是啊。”周宴河笑道,“威胁到了吗?” 江汀点头,放松不少,她盯着周宴河漆黑的眼,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我的态度是,哪怕我和你有点什么,也不代表我喜欢你。” “我最多是把你,当成替代品。”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周宴河瞳孔猛缩了下,她继续说:“这就是我的态度。” “你能接受吗?” 第33章 周宴河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漆黑的瞳孔在克制地缩紧。 有那么一瞬间,江汀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危险,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撕碎她的喉咙。 “既然受不了,就这样吧。”江汀笑着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这样很好,她给了彼此机会,“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周宴河依然盯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第82章 江汀转身,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样挺好的。 失控暂时被阻止了。 她转身往前,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掌,从后伸过来,牢牢地箍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江汀感觉到了疼痛,眉心不由蹙紧。 “别走。”周宴河缓声说,语调却是与力道完全不同的弱势,“我答应。” 江汀不得不回头,顿了顿,她问:“你就这么想当替代品?” “你没自尊?还是说——” 江汀故意笑了声,眼神轻蔑,“作为次人格的你,本来就是毫无下限的存在。” “激我?”周宴河轻啧了声。 他眼中的愤怒不知何时尽数消失,此刻只剩下玩味,还有某种阴森的兴奋。 “不过激将法对我没用。” “替代品而已,我完全没所谓。”他语调一顿,“现在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刺激的。” 江汀愣住。 忽然觉得事态真的完全超出掌控。 周宴河抓住江汀的手放开,反而顺着她手臂内侧极慢地往上,手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滑动着身上粗线针织衫,暧昧地擦过她手臂内细嫩肌肤。 一股股电流四处游动,江汀克制不住,身体轻轻颤抖。 这种感觉,比直接触碰,还要糟糕。 “你放手。”江汀色厉内荏地轻斥。 周宴河看她一眼,没有放手,但是动作停下来了,宽大手掌虚虚地握住她瘦削圆润的肩。 “汀汀,我都答应了,你是不是该拿出你的诚意来。” 江汀镇定了下心绪,尽量平静地问:“你想要什么诚意?” 周宴河视线下掠,落在她唇上,然后极其无辜地对她笑了笑。 “亲我。” 事到如今,江汀知道哪怕她到底想还是不想,这件事已经完全没有商榷的余地了。 但她不想被这个周宴河牵着鼻子走。 江汀也笑了笑,“既然你上赶着当替代品,我也没意见,不过不好意思,我今天没这个兴致。” “放开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周宴河并没有松手,似笑非笑盯着江汀。 江汀也挑眉,“难不成,你想要强来?” “当然不。”周宴河放开了手,“我可是很绅士的。” “希望你继续绅士下去。” 江汀转身朝着树荫外走去,周宴河跟了上来,就在她身后。 江汀没有管他,顺着盛满灯光的路,往回走。 周宴河就像个影子似的,江汀虽然挺不自在,但总归放心了,他没有任何越举的动作。 路过王太太家外时,江汀透过院子的稀疏的铁艺栅栏,看到屋里还灯火通明,牌局还没结束。而此刻本该在牌桌上的王太太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们在打电话。 江汀突然心虚。 加快了步伐。 她不想让王太太看到她和周宴河走在一块儿。 “走那么快干嘛。” 周宴河忽然笑着叫她,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有些明显。 江汀看到王太太转过身,心中一咯噔。 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宴河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江汀瞪眼,压低声音,“你疯了。” “别怕,发现不了。”周宴河笑了笑,“她只会看到我的背影,以为是小情侣在接吻。” 语毕,周宴河低头,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 轻柔地辗转。 “张嘴。”见江汀紧闭唇瓣,周宴河无奈地指挥。 江汀缩在周宴河怀里,完全不听他的。 “真是不听话啊。”周宴河喟叹着,就要后退。 江汀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襟,唇瓣微松,骂道:“你真混蛋。” “是啊,我是混蛋。”周宴河笑着,轻易撬开她的齿关,将舌尖探了进去。 江汀冷笑,不甘示弱地咬住了他,顿时,腥甜的铁锈味道,在交换的唇齿间弥漫。 周宴河痛哼一声,看着江汀一脸“咬死你”的表情。 迟疑了会儿,像是认输,他慢慢退了出去,额头抵着她额头,用指腹擦过她唇角的一点血丝,轻喘笑着说:“汀汀,这么热情啊。” “热情你个……” 江汀正要骂人,周宴河眼眸一深,又吻了下来,这次舌尖直接强横地扫过她的上颌。 那一瞬间,江汀头皮炸开,感觉双腿发软,快要站不稳了。 而周宴河虚虚揽在她腰间的手,根本支撑不了她的重量。 看样子,他也不想支撑。 江汀知道这是周宴河在逼她主动。 哪怕知道这是他的圈套,江汀也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行动——她还不想被王太太发现。 但江汀也不是小绵羊,真的会束手就擒。 于是抬起手扯住了周宴河胸口的衣襟,死死攥住,周宴河的领口顿时勒住了脖子,她不好过,自然也不让他好受。 江汀以为这样,周宴河会知趣一点,没想到周宴河鼻间溢出一点轻笑,手顿时犹如铜墙铁壁,将她的腰肢紧紧箍住,身体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 他的亲吻,也越发强横深入。 第83章 舌根发麻,江汀伶仃的清明,很快被搅得一团乱,闭上眼,抓住他衣襟的手却越发用力,像是要被浪潮打翻的小船,努力抛出的救生锚。 王太太接完电话后,又看了眼外头吻得热烈的年轻人,笑着嘀咕了句“现在的小年轻可真大胆啊”,又转身进了屋内。 江汀快要不能呼吸了,周宴河才放过她,手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江汀脱力地将脸埋在他怀里,大口呼吸。 柔软的胸压在周宴河坚硬胸膛剧烈起伏,周宴河慵散的笑意一窒,只觉得胸口泛起了要人魂魄的柔浪。 他哑声:“人走了,不起来?” 江汀一愣,抬起脑袋,潮湿的眼睛,悄悄越过周宴河宽阔的肩,朝着院子里看去,果然没人了。 “这么不信我?” 江汀扭头,目光顿时河周宴河略带委屈的视线对上,顿时,她愣住了。 周宴河长了一副好皮囊,尤其用这种含嗔带怨的眼光看人时,像极了勾人的妖精。 之前的愤怒和埋怨,顿时消减了一大半。 她推开了周宴河,按捺心跳,往前快步走,此刻,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我该信你?” 周宴河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衣襟后,慵懒追上来,“当然。” “你要相信,我永远不舍得伤害你。” 江汀脚步一顿,盯着他,“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周宴河眨眼,看上去有些委屈,“不是没有发现吗。” 江汀:“……” 算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这个周宴河性格太乖僻了,讲不了道理的。 周宴河走上前,小声:“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汀没有回答。 回到家,江汀直接上二楼进屋,扔下句“我要休息了”,用一道门,将周宴河隔绝在外。 周宴河吃了个闭门羹,沉默了会儿,他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江汀靠在门背后,一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到周宴河远去的脚步声,她才松了口气,扑倒在了床上。 躺了会儿,江汀也不管现在旧金山到底是不是凌晨,这个时候emily是不是睡的正香,拿起手机直接给emily打了个视频电话。 再不找人说说,她肯定要疯了。 电话响了好久,emily终于接起来了。 “现在几点了!!!!!你干……” emily在看清江汀的脸后,愤怒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伸手狠狠揉了揉眼眶。 “不用揉了,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江汀刚刚照了镜子,嘴很红很肿,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干的!”emily一激灵从被窝里翻坐了起来。 “高岭之花。”江汀有气无力地说。 “我靠,那么猛。”emily眼睛上下打量江汀,咽下口水,“除此之外,还发生其他事了吗。” 江汀:“没有。” emily哦了声,表情看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 江汀抱着枕头,怔怔地靠在床头,看不知在想什么,也许久没说话。 看起来苦恼得很。 emily以为江汀是在自责,想了想,她正色道:“汀,我有件事想给你说。” 江汀没反应。 她顿了下,又说:“关于顾亦清的。” 江汀抬头,盯着手机里的emily,“说他坏话吗。” “不是,我想说顾亦清出轨的事。”说完这句话emily屏住呼吸,小心观察着江汀表情。 江汀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但整体看起来还算是平静。 emily放心了,这才继续往下说:“就你们结婚不久吧,有一次我和朋友去拉斯维加斯玩儿,撞见顾亦清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们特别亲密。” 江汀蹙眉:“你确定没看错?” emily就知道会这样:“我还拍了照片,我发给你看看,你看看错没错。” 手机一震,江汀很快就收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正是顾亦清和季恬,两人正在接吻。 这种证据确凿的照片,江汀想要帮顾亦清找个原因都找不出来。 她和emily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江汀突然放松了,扯了下嘴角,“这就是你讨厌顾亦清的原因。” “是的。” 江汀点了下头,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emily嗤了声:“我暗示你多少次了,你都维护他,我怕直接说了,你这个恋爱脑和我绝交。” 江汀想想好像是。 以前emily旁敲侧击问过她如果顾亦清出轨她怎么办。 那时候江汀为了当好恋爱脑,直接说顾亦清才不会出轨。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emily,我和顾亦清其实……没有结婚,我也不喜欢他。” “哈?” 看emily一脸见鬼的表情,江汀将协议结婚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她说:“我就是帮忙,顾亦清和照片上的季小姐才是一对。” emily直接懵了,嘴唇抖了抖,想问点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江汀立刻扭头朝着门口看去。 第84章 “谁啊。”emily也被江汀的紧张传染了,特别小声地问。 不等江汀回答,一道低沉的男声清晰地透过屏幕,传进了emily耳朵。 “汀汀。” “睡了吗。” 江汀没回复,更是一动不动,眉头蹙得很紧,仿佛门外站着什么大麻烦。 “你不是住在顾亦清表弟家吗,这是谁?不会是顾亦清表弟吧,怎么大半夜敲你门,还叫得这么亲热。”emily一脸狐疑。 “顾亦清表弟。”江汀知道瞒不下去,干脆破罐子破摔,咬牙道:“也是那个高岭之花。” 顿时,画面像是被卡主了,emily瞠目结舌的表情,半天都没换。 门又轻轻敲了两声。 周宴河:“开下门,我有话和你说。” “emily,我先解决这边,等会儿再和你说。” 江汀直接挂了视频,愣了半分钟后,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个东西,看了一眼,拢进了衣袖里,快步去打开门。 “你来干什么?”江汀不冷不热地问。 周宴河看到她,垂着眼睫,低声道歉,“汀汀,别生气了,你也知道,我很难出现,能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少,所以有些急了。” 江汀:“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周宴河说:“让我进去好不好,我……” 江汀眼皮一跳,没等他说完,将拢在袖里的电击棒露出来,抵在了周宴河的喉咙。 “我们才确定关系,你就这么争分夺秒?”江汀冷笑着问。 “你误会了,我还没那么急色。”他顿了顿,又笑,“当然很急,但你不愿意,我不会做什么的。” “……” 见江汀一脸怀疑,周宴河看着抵在脖子上的东西两秒,又笑着问:“这是什么?” “电击棒。”江汀说。 周宴河挑眉:“他给你的?” “是的。” “呵,他可真是狠啊。”周宴河笑着摇了摇头,又问江汀:“你真的要用这个对付我?” “周宴河,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现在回去,不然我直接把你电晕。”江汀的手指按下了按钮,解了锁。 周宴河毫不在意,“你舍得吗?”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我又不喜欢你。你只是个替代品。”江汀反复强调。 “是吗。”周宴河淡道,“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江汀沉默了会儿,“什么赌。” “如果你这次按下去了,我以后就离你远远的,今天你答应我的事都作废。” 江汀盯着周宴河的眼睛,手上用力,按着电击棒上的滑钮,慢慢朝前推。 只要推到底,就行了。 江汀这么告诉自己。 她确实不应该和周宴河这样的。 但手上却像是有巨大的阻力,江汀推得异常艰难。 周宴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片刻后,他的手握住江汀的手,将电击棍和她的手一起包裹住,拇指叠着她的拇指,带着那个小滑钮一起向前。 “不敢吗,我来帮你。” 眼见滑钮就要到底,江汀一咬牙,抽回了自己的手,将电击棒扔在了地上。她整个人却像是脱力,靠在门框上,低着头看着电击棍一直滚落到了墙角。 江汀垂下眼,突然发现周宴河左手上,一直捏着一张浅蓝色的便签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拉回思绪,低声辩解,“我只是不想伤他。” 周宴河无所谓笑了笑,眼里都是胜券在握。 替代品又怎么样。 江汀根本没法完全将他和周宴河剥离开。 他抬起手,将那张便签纸纸递给江汀。 “我来找你,是特意送这个给你的。” 江汀抬头,却没伸手接:“这是什么?” 周宴河没回答,将纸反扣着搭在了门把手上,后退两步后,径直推开了对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欲关门时,他两指轻触唇,然后笑着,潇洒朝着江汀一挥,“晚安,汀汀。” “下次再见。” 第34章 好久,江汀才从门把手上,拿起那张淡蓝色的便签纸。 扫了一眼,江汀面露愕然。 这是一首歌词。 《暗恋情书》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这首歌。 这首歌是她在高二那年参加歌唱比赛的时候唱过的,还拿了个二等奖。 那时候,周宴河和班上同学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周宴河会来。 江汀脑子里有根弦忽然拨动了下。 难道,那天来听她唱歌的,是这个次人格的“周宴河”。 真的如“周宴河”所说,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自己了? 回到房间后,江汀又和emily打了个视频电话。她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包括周宴河双重人格这件事。哪怕emily有过类似病史的远房亲戚,接受起来也有难度。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双双沉默许久后,emily叹气道:“你这个复杂的三角恋,让我有些震惊。” “哪里三角恋了?” “哪里不是!按你说的,次人格的高岭之花喜欢你,而你喜欢的却是主人格的高岭之花,而这个主人格的高岭之花又不喜欢你,这还不算三角恋吗!” 第85章 明明两个人,哪里三角了! 江汀也没争辩,“姑且算是吧。” “本来就是。”emily又问,“那你高中的时候,觉得高领之花也这样变来变去吗?” 江汀托腮沉思了会儿,“没有,他一直那个性格,冷冷冰冰的,看起来很不好接触,不然我也不叫他高岭之花了。” “那就奇怪了。” 江汀问:“哪里奇怪。” “按你说的,两个人格这么不一样,他,就是次人格当时为什么不给你表白呢,次人格明明热情似火啊。” 江汀:“……” 对啊。 为什么呢。 片刻后,江汀轻轻咬了下唇,猜测,“可能是那时候他也年纪小,不好意思?” “感觉不太对。”emily锤了锤脑袋,“哎呀,好复杂,感觉要长脑子了。” 江汀被逗笑了。 emily瞪她,“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喜欢你的是次人格啊,你哪怕和他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能和他见几面啊!!!” 江汀沉默了。 是啊。 这么有意义吗。 喜欢她的那个“周宴河”始终处于弱势,有一天周宴河好起来了,那个“周宴河”还会再次“消失”的。 而且,她在国内,也待不了太久。 以后,怕是很难见到那个“周宴河”了。 看江汀愁眉不展,emily又宽慰她,“别想了,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等他出现的时候,你有什么想做的就一起做了吧,别留遗憾了。” “短暂拥有也比未曾拥有好,对吧。” “就当圆梦了,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也挺幸运的,就好像人生里出现了一个好运bug。” 挂了电话,江汀又盯着周宴河誊写的那首歌词。 真的“短暂拥有”比“未曾拥有”好吗。 江汀没有答案。 最后,她叹了口气,将那张“周宴河”誊写的歌词,以及周宴河给她的电击棒一起,重新放进了抽屉里。 - 周宴河猛地睁开眼,屋里沉浸在一片黑暗里。 他愣了几秒,下意识伸出右手去床头摸手机。 那里空荡荡的,他摸了个空。 顿时,他眉心慢慢蹙紧。 片刻后,他坐起来,摁开了床头灯,扫视了一圈,在左边的床头柜上,看到了手机。 这不是他常放的位置。 周宴河抿了抿唇,伸手拿过手机,解锁,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暗色壁纸,而是打开的便签页。 上面写着几个字。 [昨天很愉快] 周宴河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足足半分钟,冷着眼,将上面的文字一个个删掉,仿佛这样就能抹除了他的存在。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右上方显示的日期。 11月1日。 上午十点。 周宴河眸色变得更深。 他和江汀在f大遇到的那天是10月30日。 也是那一天,他答应和江汀一起回家,晚上在露台上,江汀问他要烟,他们进行了一场秘密交换的游戏。 然后江汀离开。 他独自在露台上待了很久,随后回房间,在凌晨时,还是决定睡觉。 最后再睁眼。 31日这一天就被偷走了。 整整一天时间,失控的几率太大了。 周宴河深吸口气,掀开深蓝色的蚕丝被子,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边打开了放在上面的笔记本,试图查看昨天的监控回放。 片刻后,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戾。 昨天的视频,被“他”删掉了。 周宴河怔怔坐了许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 “是我,江汀。” 周宴河眉头轻轻跳动了下,他站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江汀站在门外,不等他开口,就先道:“周宴河?” “嗯。” 江汀顿时弯着眼睛笑,“你可换回来了。” “昨天,还好吧。”周宴河盯着她的眼睛,迟疑地问。 江汀点头:“还好还好。” 周宴河又问:“他没做什么?” “能做什么啊。”江汀歪了歪脑袋,还抻了抻自己胳膊腿,“你放心,特别正常,你看四肢健全,什么零部件都没少。” “他没骚扰你?” 江汀眨了下眼,反问:“你真一点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们可以说是两个人。” 周宴河心中忐忑,故意加重“两个人”的咬字。 江汀小小地舒气,这下才是真的放松,而后谎言说得越来越顺畅:“没有,挺规矩的,我和他说好了,就做朋友。” “他答应了?” “嗯。”江汀笑了笑,“不答应还能怎么样,我又不喜欢他。” 对,就是这样的。 江汀心中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那个周宴河听了她的话,答应只和她做朋友,并没有和她发生任何越轨的事。 周宴河:“……” 他沉默了会儿,目光淡淡的,“奶奶看出是他了吗?” “没有。”话题从她身上转开,江汀轻松不少,“他扮你还挺像的。” 第86章 周宴河咽了咽喉咙,没做声。 江汀心虚地低头看了看手机,“周宴河,事实再次证明,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反正很快也要走了不是,你就别担心了。” “嗯。” “那个,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江汀拉开了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关上门,她笑容消失,捂着跳个不停地心脏。 想要在周宴河面前说谎,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隔了会儿,等心跳的频率平复了,江汀才小声地对周宴河说了声对不起。 她为了自己的私欲,允许了脱轨,背着他,同另一个周宴河“暗度陈仓”。 接下来几天,那个周宴河都没再出现。 周宴河也没有离开别墅,这是这一个多月来,周宴河在家待得最久的时间,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 江汀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扭,还有心虚,随着时间,也慢慢消散了不少。 这天晚上,江汀正抱着电脑在院子里处理工作,电脑突然死机了。她捣鼓了会儿,那台用了很久的电脑依然毫无反应。 “真不该抠门。”江汀哀嚎一声,“现在资料怎么找得回来。” 她幽怨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时,周宴河走了过来。 “怎么了?” “电脑死机了!我好多资料都存在里面的。”江汀苦着脸说。 周宴河朝她伸手:“给我看看。” 闻言,江汀像是看到了救星,这可是技术大佬啊,处理一个坏了的电脑应该小菜一碟。 她立刻双手将电脑递给周宴河,“麻烦您了。” 周宴河拿过来看了看,又瞥了江汀一眼,“电脑用了很久了吧。” 江汀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是啊,大概五六七年了吧,反正很多年了。” 周宴河脸色变了变,“顾亦清就这么抠门。” 江汀:“?”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忙解释:“不是,你不要误会,他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不愿意换的。” “恋旧。” 周宴河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讨论顾亦清。 他又看了看电脑,很快下了结论,“应该是主板烧了。” “啊。”江汀是电脑小白,顿时紧张地问,“严重吗?” “不严重,修一下就好了。” 他又问:“你很急吗?” “急,资料都在里面,今晚上要给客户发过去。” 周宴河转身,“嗯,知道了。” 江汀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周宴河抱着那个老古董旧电脑,径直上了二楼的房间。 江汀跟在门口时,脚步一顿。 住了一个多月了,她从来没踏入过周宴河的房间过。 “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周宴河脚步一顿,回头:“随意。” 江汀这才走了进去。 周宴河走到一面柜子前,拿出一套工具,然后走到窗边的桌子前,将电脑放上去,揿开了桌上那盏黑色的伸缩台灯后,又从工具箱里拿出小螺丝刀,很利落地拆开了电脑的外壳。 周宴河看了一眼,就拧紧了眉。 江汀心脏咯噔一下,也跟着看了看电脑内部的零配件,咽了咽喉咙,“怎么了?很严重吗?修不好了吗?” “不。” 周宴河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纯白色的小刷子,“你应该从来没清理过,里面好多灰。” “先清理一下。” 江汀愣了两秒,突然领悟了周宴河蹙眉的意思。 于是忙伸手,一把抓过周宴河手上的刷子:“我来我来。” 周宴河挑眉。 江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来清理就好了,又没手套,别弄脏了你的手。” 周宴河霎时明白了江汀的意思。 他看着江汀涨红着脸,拿着小刷子在零部件上到处刷来刷去,淡淡勾唇。 江汀又胡乱刷了两下,周宴河从她手里又拿过小刷子,坐在了桌前,刷了刷,拿起小钳子开始卸内部的零件。 “我来,你去一边坐着。” “好。”江汀说,“辛苦了。” “不辛苦。” 很快,江汀就发现了个问题。 周宴河让坐。 除了床,可他房间哪里还有多余的位置给她坐。 周宴河见她杵在边上,立刻反应过来,“坐床吧。” “哦。” 既然周宴河这么说了,江汀也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小心翼翼地坐在床的边缘。 周宴河的床干净且整齐,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应该是才换上不久的。 她目光在周宴河背影上落了会儿,不由在房间里到处巡视。 他的房间和江汀那间结构很像,都是房间连着盥洗室。 屋内只有一张床,一面墙的落地柜,不算大的衣柜,一张书桌。 空空荡荡的。 一眼看去,就像是样板间。 而房间唯一的装饰,就是靠窗的墙角处吊着一个暗红色的沙袋,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对看起来有些破损的拳击手套。 江汀不由又脑补起了,周宴河戴着拳击手套热汗淋漓的样子。 “江汀。” 第87章 “呃。” 听到周宴河叫她,江汀立刻心虚地收回视线,“什……什么事。” 周宴河半转着上身,回头看她,侧脸轮廓落下很深的阴影。 他指了指落地柜,“下面的柜子你打开,第三排有个银色的电脑,你拿出来。你主板故障了,我要给你换一个。” “你自己拿吧。”江汀不好意思翻别人东西,而且觉得太绕口了。 周宴河眉宇轻拧:“手脏。” 江汀恍然。 随后,有些想笑。 果然是重度洁癖患者。 她调侃着起身:“我其实不一定比你干净到哪里去。” 周宴河看着她:“你,不脏。” 江汀眨了下眼,就非常正常的一句话,倏地脸颊爆红。 她不说话,快速走到了柜子前蹲下,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柜子。 里面用透明的亚克力置物架,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笔记本电脑。 “哪个?” “第三排银色的。” 江汀目光扫了下,赶紧拿了出来,又关上柜门,递给了周宴河。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刚刚的对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再去坐周宴河的床,就站在他旁边两步远,静静当个学徒。 太近了。 江汀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朝着他入侵。 周宴河喉结轻滚,看着她被灯光投在桌面一隅的纤细影子,捏着小镊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江汀电脑主板烧了,周宴河把银色那台电脑的主板拆下来,换到了江汀电脑上。 整个过程,他们都没再说话。 十多分钟后,周宴河重新启动了电脑,一切如常。 他将笔记本递给江汀,“好了。” “谢谢。”江汀接过来,抱在怀里。 周宴河微仰着头,看着她:“不用。” 江汀又在原地站了几秒,指了指房门,“那我走了。” “好。”周宴河站了起来。 江汀咬了咬唇,转身。 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下来,又回头。 没想到周宴河还站在书桌边,静静看着她,书桌上的台灯很亮,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浅的暖光,便愈发显得他逆着光的眼深晦如渊。 叫人看不见底。 江汀心头一跳,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 第35章 几秒后,周宴河淡淡开口。 “怎么了?” 江汀小弧度晃动了下脑袋,自己真的被那个周宴河影响了,看谁都觉得眼神深情。 她笑了笑,“哦,你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想问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周宴河吃惊:“你要送我礼物?” “是啊。”江汀,“你想要什么?” “都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江汀一点都不奇怪。 “行吧,那我就随便送了,你可不要嫌弃。”江汀敲了敲笔记本外壳,“我可很抠门的。” “好。”周宴河淡淡笑了下。 - 周末,吴婷婷约江汀看电影。 看完电影出来后,两人坐在西餐厅边吃饭边聊天。 听说江汀吃完饭想到处逛逛,吴婷婷诧异瞪大眼。 她还记得上次和江汀逛街的景象,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你不是不爱逛街吗。” 江汀撑着脸颊,手中的勺子卷着意面:“不得不逛,我要买礼物送人。” 自从放话要送周宴河礼物后,江汀一直在想到底该送什么,如今好多天过去了,眼见周宴河的生日越来越近,她还没想好送什么。 吴婷婷一下来了兴致,“送谁啊,我帮你参谋一下。” “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吴婷婷:“你男朋友。” “不是。”江汀说,“男性朋友。” 顿时,吴婷婷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身体前倾,哪怕周围的人都是陌生人,她还是压低声音。 “那个草莓印?” 江汀一愣,垂下眼,食不知味地将意面送进嘴里。 “不是。” 吴婷婷轻啧了声,“那就钱包香水手表之类的吧。” “不合适。” 江汀再次强调:“就普通朋友。” 吴婷婷看江汀一脸认真,也没有再打趣了,正色道:“那他有什么爱好?你可以投其所好。” 江汀愣住了。 她还真的说不清周宴河有什么爱好。 “那他缺什么?”吴婷婷又问。 江汀沉思了会儿,摇头:“我感觉他什么都不缺。” “要不你直接问他。” “问过了,他说都可以。” “那可就难办了。”吴婷婷蹙紧眉,“要不下午随便逛逛,说不定能看到合适的。” 江汀点头。 也只能这么办了。 吃完饭后,江汀和吴婷婷就满商场晃悠,江汀都没挑选到合适的,倒是吴婷婷在一家男装店的时候,兴致勃勃给她老公选起了衣服。 江汀目光落到橱窗里放着一条暗红色的斜条纹的领带上时,目光轻轻一顿。 第88章 她走过去,对导购小姐说:“你好,请把这条领带给我看看。” 导购小姐拿出来,递给江汀。 “你要买领带吗?” 吴婷婷走过来,略带惊讶的看着江汀,之前但凡觉得有些暧昧的礼物,都被江汀否决了。 领带这东西,只会比之前的更暧昧。 “不是,随便看看。” 江汀笑了笑,将领带递给了导购,“麻烦了。” 走出男装店后,吴婷婷又饿了,宣布逛街暂时告一段落,先填饱肚子,然后拉着江汀出了商场去外面的商业街吃关东煮。 经过一家运动用品店时,江汀脚步一顿,目光从店里挂着的拳击手套上扫过。 她灵光一闪。 好像知道送周宴河什么礼物合适了。 和吴婷婷吃过关东煮后,两人又去附近咖啡店坐着聊天。 下午四点,吴婷婷老公来接她了,江汀将她送上车后,又返回了商业街,进了那家连锁运动品牌。 选好拳击手套出来后,天也渐渐暗了下去。 江汀准备回家。 但是,想了想,她又折进了商场。 同一天,周宴河也去了一趟郑思韵的心理工作室。 “看来你真的遇到麻烦了,竟然来找我了。”郑思韵看着坐在对面的周宴河,不由调侃起来。 周宴河沉默。 郑思韵挑眉,给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这次心结那么难解除吗?” “是。”周宴河淡淡看她一眼。 “既然你来了,说明你愿意和我说这次的刺激源是什么了吧。” 周宴河沉默了会儿,沉声:“嫉妒,不甘,求不得。” 闻言,郑思韵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眼睛隐约流露出些兴味来。 什么能让周宴河嫉妒,不甘。 还求不得。 好像答案只有一个。 “所以,是女人吗?” 周宴河没说话,疲惫地合上眼。 “看来我猜对了。” 郑思韵推了推眼镜:“我倒是好奇了,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样,我一直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周宴河抬眼,目光冷峻,“这是八卦,还是在治疗?” 郑思韵见被戳穿了,依然面不改色:“八卦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她拿起纸笔,“好了,我们进入正题,他最近出现过吗?” “出现过。” “什么时候?” “一周前。” 郑思韵笔尖一顿,在纸上落下一个很明显的墨点。 她看向周宴河,“那他对那位让你求不得的女士做什么了吗?” 郑思韵很了解周宴河的状态。 他平时和正常人无异。 但是受到强烈的情绪波动后,会唤醒身体的第二人格。如果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说,那个次人格就是周宴河的“本我”。 是各种欲望和冲动,行事无原则无道德,服从于“快乐原则”。 上一次出现,是五年前。 周宴河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死在了一桩全国闻名的恶性爆炸案里,那之后,他的第二人格就出现过一段时间。 恰好,那段时间,次人格在学校里教训了一个刺头。 后来,据她了解,主人格周宴河早就很厌烦那个刺头了,但是被各种道德约束,他都忍耐着。 而次人格毫无顾忌。 结果就是,那个刺头被记大过,而周宴河被发现了人格分裂的事,从而被退学。 与其说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如说次人格是周宴河主人格创造出来的。 以此来满足他压抑的欲望。 既然这次是因为“女人”,那他一定会接触这个“女人”。 出于这个基础逻辑,郑思韵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对周宴河而言,就是不道德的,不被允许,而他又极度渴望的存在。 寂静里,咨询室内的时钟每一秒划过的声音都明显。 像是在计时,又像是在催促。 周宴河沉默了许久,才淡漠开口:“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郑思韵盯着他眼睛,咄咄逼人。 周宴河猛地抬眼,眸中冷光一闪。 郑思韵收回视线,浅笑了下:“周宴河,你这样很危险。”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和你什么关系,会让你求不得。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想要‘他’消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试着放下对这个女人执念,要么就遵循自己本心,满足自己欲望。” 郑思韵想了想:“既然这次你都说求不得了,我感觉,还是放下她更容易。” 周宴河讥诮地笑了声:“是吗,我喜欢她九年,我依然喜欢她。” 郑思韵愣住。 九年? “不对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听说你喜欢过谁。” “没听过,就不存在?” 郑思韵哑然。 确实如此。 旋即,她更有兴趣了,没想到她以为的情感缺乏患者还是痴情种,这年头,很少有人默默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了。 第89章 “九年,那你十七岁就喜欢她了?” “是。” “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表白?”以周宴河的条件,应该很难被女人拒绝,怎么可能最后变成“求不得”的心结。 周宴河手掌微蜷,“想过,但是还来不及她就消失了,最近才出现。” 她想问消失是什么意思。 最后想了想,既然周宴河这么说,明显不想透露细节。 郑思韵蹙眉一会儿,又提出疑问:“可是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你的状态一直很平静,上次‘他’出现,也是因为你同学,不是为她。” “因为这几年,哪怕找不到她,我都觉得她会一直喜欢我。” 这次,周宴河足足等了五分钟,才回答她问题。 郑思韵知道说明这个答案,是他不愿相信,或者不愿意提及的。 郑思韵已经推导出了结果:“这次见面,你发现,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是。” 郑思韵想了想:“那你能想办法,让她重新喜欢上你。” 周宴河闭眼。 拒绝再交谈。 “我懂了,既然是求不得,对你来说应该很不道德是吧。”郑思韵喃喃自语。 片刻后,郑思韵看着纸张上头痛,潦草画着的思维导图,突然觉得很头痛。 这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 - 江汀提着购物袋回到家时,天完全暗了。 她走近院子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亮着明亮光的客厅里能看到坐着个男人,而顾老太太正笑眯眯地同他交谈。 江汀推门进去,笑眯眯地打招呼,“奶奶,来客人了吗?” “是啊。”顾老太太兴奋地朝她挥手,“汀汀,是宴河的同学。” 江汀霎时一愣。 看向男人的背影。 “是宴河的小嫂子回来了吗。”男人打趣着转头,看到江汀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江汀暗道倒霉,脸上却挤出个笑容,走了过去:“陈卓,你怎么来了。” 顾老太太看看江汀,又看看陈卓,有些捋不清状况。 “汀汀,你和陈卓认识啊。” “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江汀将购物袋放在茶几上,在顾老太太镇定自若地身边坐下。 陈卓还没回过味来,瞪直了眼看着江汀。 “陈卓是宴河的高中同学,也是你的高中同学。”顾老太太满脸吃惊,“那你和宴河?” 江汀端着得体的微笑:“嗯,我们也是高中同学。” 顾老太太蹙了蹙眉头:“那你怎么不早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以前和周宴河也不熟。” 顾老太太抿唇,目光略带狐疑。 那一刻,江汀笑着,手脚有些发凉。 “他们确实不太熟。”陈卓笑着对顾老太太说,“您也应该知道,周宴河那个性格,除了我愿意和他当朋友,和谁合得来。” 顾老太太想了想,确实如此。 她又笑着斜乜江汀,“哪怕不熟,也该说的,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是我不对。”江汀松了口气,搂着顾老太太的胳膊,“以后有事都不瞒你了。” 顾老太太又和陈卓聊了两句,起身去厨房,“我去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你们两个老同学好好聊聊。” “好。” 目送顾老太太离开后,江汀收回视线,看着陈卓:“你怎么来了?” 陈卓脸上笑容也消失了,阴阳怪气地说:“知道我来的话,你是不是要躲起来。” 当然是。 “怎么可能。”江汀微笑。 陈卓怒了:“江汀你当我傻子是吧,你就是打算瞒我,上次同学会,还有酒店那次,你都没说你和周宴河是这样的关系。” 江汀:“……” “同学会那天,我还犯嘀咕,周宴河怎么对你那么热情。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 陈卓狠狠的一拍大腿,“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敢情你是他小嫂子呢。” “能不对你照顾吗。” 陈卓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一脸“老子真聪明”的兴奋表情。 这时,周宴河的车开进了院子里。 江汀和陈卓同时扭头去看,陈卓整了整衣服,站起来,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准备再次对另一当事人兴师问罪。 周宴河一下车,就看到陈卓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出来。 他眼皮猛地跳了下。 “你怎么来了。”周宴河冷冷地问。 “哟呵,你和江汀串通好了吧,第一句都问我这个。” 周宴河朝着屋内看去,江汀坐在客厅里,也在朝他们这边看。 “我还不是关心你,今天没事,专程来慰问一下。”陈卓抬手搭着周宴河的肩膀,也朝江汀看去,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让我发现了一个这么大的秘密。” “秘密?”周宴河垂下眼,淡淡笑两声,“这算什么秘密。” “哈?”陈卓没听清,手指掏了掏耳朵,“那什么是秘密?” 周宴河没理睬他,拂开他的手,大步朝着屋里走去。 第90章 这天晚饭,异常热闹。 陈卓像个活宝似的,一直在和老太太说他们高中时的事,顾老太太也听得津津有味。 江汀也时不时搭话两句。 只有周宴河沉默着。 不过,他一向这样,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 “诶,江汀,你和宴河表哥怎么认识的啊。”陈卓兴致很高地询问。 江汀慢吞吞地嚼着食物,“一个学校的,他算是我学长,又都是华人。” 陈卓:“真是缘分啊。” “可不是。” 顾老太太继续说:“后来,我身体不好,亦清介绍汀汀给我做饮食规划,当时我一眼看她,就喜欢上了,后来嘛,汀汀就成了我顾家孙媳妇。” 顾家的孙媳妇。 周宴河眸中瞬间冷冽。 只觉得这个加在江汀前面的前缀,无比刺耳。 吃完饭后,顾老太太还舍不得陈卓离开,热情邀请他在家里住下,陈卓求之不得,正要答应,周宴河捞起钥匙:“走,我送你。” 陈卓看了周宴河一眼,他开车来的,哪里需要他送。 不过,他也识趣,客气地同顾老太太告辞。 “陈卓,下周三宴河生日,我们准备给他庆祝,你也来啊。” “好。” 陈卓挥了挥手,“我好兄弟大寿,我肯定要来的。” 顾老太太和江汀站在院子里,目送着周宴河坐进了陈卓那辆车,慢慢开进夜色里。 江汀又和顾老太太聊了会儿,就回了房间。 今天一晚,江汀算是过得心惊胆战。 所幸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她从购物袋里摸出用棕色皮袋子装着的拳击手套,怔怔地看着购物袋下面放着的包装好的领带。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回了那间店铺,买了下来。 这是给另一个“周宴河”的礼物。 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他已经一周没出现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消失了。 这原本是好事,江汀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却有些惆怅。 或许是太累了,半夜的时候,江汀又做了噩梦。 梦里,顾老太太发现她和周宴河在一起。 老太太很生气地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江汀很慌张地解释:他不是周宴河。 顾老太太:不是周宴河,那是谁? 江汀吓醒了。 看看时间,凌晨三点。 她趿拉着拖鞋,起床去喝水。 寂静里,她似乎听到了楼下传来开门解锁的声音。 江汀一愣。 周宴河这么晚才回来吗。 正在她发怔时,她听到了急促的上楼的声音,江汀心脏一跳,抬头朝着紧闭的房门看去。 几秒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像停在了她门外。 江汀握紧了手里的水杯,走到门边站定。 手轻轻搭在了把手上。 又是几秒后,两声轻微的扣门声响起。 同时,江汀旋锁,一把拉开了房门。 第36章 门外果然是周宴河。 “周宴河?” 江汀轻眨了下眼,哪怕已经知道这是哪个周宴河,出于谨慎,她还是再确定了一遍。 周宴河勾了勾唇,低低望着她的眼,“这么快就开门了,在等我?” “嗯。”换作以往,江汀肯定会否认,但此刻她无比诚实。 emily说的对。 哪怕这是一个巨大的bug,但是命运既然馈赠给她了,那她就坦然接受吧。 把握住这“短暂的拥有”。 周宴河没想到江汀会这么回答,愣了几秒后,漆黑眼底顿时涌生出欣喜。 他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是那么好看。 “真的?” 江汀有些动容:“真的,我……” 不等她说完,周宴河笑着将她扯进了怀里。 手中的水杯倾斜泼洒,哪怕江汀眼疾手快将水杯移开,那些水还是浇了他一身。 他依然不管不顾将江汀紧紧地搂在怀里。 江汀同他紧紧相贴的睡衣前襟贴上她胸膛,也被沾湿。那微凉的潮湿,起初让她有些不适宜,但很快被彼此体温熨热,变成了同皮肤一样的温度。 江汀叹气:“衣服湿了。” “知道。” 周宴河的脸埋在江汀颈窝里,一说话就喷上滚烫热气。 江汀觉得痒,缩了缩脖子,但周宴河抱得太紧了,她根本动不了,只得无奈地说:“知道就放开我啊。” “不放。”周宴河下巴压在江汀肩膀,像个极度任性的小孩,“你也抱抱我。” 江汀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背脊。 在万念俱寂的夜晚里,他们就这么静静相拥着,心跳从急促到缓慢,最后满满趋于一致。 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了,只有她背后房间的台灯还在氤氲着橙色的光,勾勒出两人拥抱的剪影。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沉香气息,江汀缓缓嘘气,将心头那点愧疚缓缓积压掉,沉浸进当下的美梦里。 “周宴河。” “嗯。”男人低沉的鼻音,在暗里显得更撩人。 第91章 江汀将脸颊靠在了他肩上,“你才出来,晚上应该不睡了吧。” 闻言,周宴河低笑着,咬了咬她耳廓,暧昧道:“不睡,你想做什么坏事?” “很多坏事,你愿意吗。” “当然。” 周宴河放在江汀腰上的手掌,缓慢地滑过最细的腰线,即将摸上圆润挺翘的臀时,江汀手猛地按住他的手背。 江汀抬眼,即便如此昏暗的视野里,周宴河依然清晰看到江汀涨红的脸颊。 又纯又媚。 原本还带着几分戏弄的眸子,瞬息晦暗无比。 江汀看清了周宴河眼中的暗火,面红耳赤地扭头,另一只手推着他坚硬的胸膛,拉开彼此距离。 身体远离,冷空气灌进来,瞬间让江汀觉得胸口湿透的衣服变得潮湿又黏腻起来。 “你,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她佯装镇定地吩咐。 周宴河调笑:“不用换,脱了就是。” 说着,他真的要去解扣子,江汀简直招架不住。 眼前的周宴河真的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周宴河,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睡,我们出去约会。” 周宴河盯着她水光含媚的眼:“约会?” “嗯,周宴河我以前就想和你约会来着。” 江汀知道这话可能对这个周宴河来说,并不公平,但也没瞒他,出乎意料的是周宴河神色很平静。 “好。” 江汀眨了下眼,“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周宴河漫不经心地笑着,“不管怎么样,即将和你约会的是我。” “不是别的谁。” “……” 江汀怔怔看着周宴河。 他又凑下来,无比纯情地在她唇上轻啄,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深深望进她眼里,“既然是约会,你想我穿成什么样?” 既然周宴河这么说了,江汀也不客气了。 “白衬衫。” 周宴河挑眉:“就这么简单?” 江汀点头:“嗯。” “你来帮我选一下,按你的口味。” 周宴放开了江汀,笑着后退了两步,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摁开了房间里的灯。 朝着他直白地发出邀请。 江汀沉默两秒,跟了进去,走到了衣柜前。 拉开。 清一色的衬衫,大部分都是深色系的,浅色系的白色衬衫也有,不过只占很小一部分,挂在衣柜的角落。 江汀抬手,指尖落在白色那一排上。 她还记得一次活动,班里统一穿白衬衫,那天的周宴河简直让江汀挪不开眼。 之后,她就幻想过,周宴河穿着白衬衫和她约会的场景。 江汀很快在那几件白色衬衫里选出了一件,转身递给周宴河,“就这件……” 江汀卡住。 不知什么时候,周宴河已经将上衣脱掉了,此刻赤丨裸着上身,站在她两步外。 不得不说,周宴河那几年警校没白读,身材真的很好。 宽肩腰窄,身上的肌肉明显,却不夸张,一看就是长期运动练出来的。 “好看吗?”周宴河挑眉。 江汀目光在周宴河腹肌和明显的人鱼线上溜了一圈,收回视线,将衬衫递给周宴河,口不对心地说:“还行。” 周宴河笑了下,没和她计较。 “就这件吗?” “嗯。” 江汀努力不乱看,将目光钉在周宴河胸口那道疤痕上时,不由轻轻蹙眉:“这是怎么伤的。”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痕迹依然明显。 看得出来,当初应该伤得挺重的。 “被一个人渣捅了一刀。” 周宴河套上了衬衫,说得轻描淡写,毕竟这和他关系不大,不值得他多说。 “你不去换衣服?”周宴河意味深长地朝着江汀胸口那片湿迹扫去,“都透了。” 江汀低头一看,立刻抬手捂住了胸口。 她穿的白色睡衣,料子很薄,被水透湿后,隐约能看清黑色胸衣的颜色和轮廓。 “现在挡什么,早看完了。”周宴河勾着唇,笑得邪气。 江汀红着瞪他一眼,快步回了房间。 既然是约会,自然要好好打扮。 江汀换了件一字肩的雾青色衬衫,和亚麻色长裙。 随后又快速画了个淡妆。 然后在接近凌晨四点的雾蒙蒙清晨,和周宴河开着车朝着海边出发。 宛如一场私奔。 “除了在海边看日出,你还想做什么?” 车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周宴河侧目看了一眼副驾的江汀,她随着音乐轻轻摆动着身体,脸色荡着明媚的笑意。 那一刻,真的像是回到了十七岁。 江汀歪着脑袋,在震耳的音乐声里大喊:“我也不知道啊。” 周宴河宠溺地笑了笑,“挺好的,有神秘感。” 两个小时后,周宴河将车停在一片野海的路边,关了震耳的音箱。 路灯朦胧地笼罩着伫立在沿海公路两旁,并不明亮的灯光照亮孤寂的蜿蜒公路。 沿海公路外的海滩冷冷清清,只有小片的白色细沙被照亮,海水藏在更远一点的夜色里,看不清模样。 第92章 “周宴河,到了。” 江汀笑着,摁下车玻璃,将头探出车窗,海风拂起她长发,那一瞬,汹涌的海浪声,剧烈地闯进了耳膜。 那么喧哗。 又那么寂静。 那一刻,江汀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了时间之外。 “啊——” 江汀双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 很快她的声音,又被海浪声吞噬。 江汀连叫了好多声,声音都有些哑了才停下来。 周宴河递给她水,“开心吗。” 江汀拿过来,灌了一口,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超级开心。” “要下车去看看吗。” 江汀摇了摇头,笑着望向远处的夜海:“不,就在车上就行。” 周宴河都由着她。 他伸手过去,抓住江汀的手,手指一根根插进了她指缝,同她十指紧扣。 江汀看了他一眼,也紧紧回握。 两人就那么静默地看着远处的夜海好久,车厢里都飘满了海水的味道,江汀看了周宴河一眼,“周宴河,你生日要到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着,江汀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那个包装好的小盒子,递给周宴河,“看看,喜不喜欢。” 周宴河接过来,拆开看了,然后轻轻挑眉:“领带?” “嗯。”江汀笑看着他,“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江汀小小嘘出一口气,“买的时候,我还怕你不喜欢。” “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周宴河看着她眼睛,又将领带递给她,“帮我戴上。” 一拍即合的想法,让江汀笑容更加甜蜜,“好。” 她朝着周宴河勾了勾手,“靠过来一点。” 周宴河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汀:“你这样,我怎么系。” “既然是你的礼物,应该你主动。”周宴河看着她,暗示意味明显。 江汀默默和他对视两秒,撑着身体,跨坐在了周宴河腿上,同他面对面坐着。 她将领带套在周宴河脖子上。 周宴河懒洋洋靠在椅背,狭长眼皮微挑,从下往上看着她。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光合着腥咸海风一起入内,落进他纯黑的眼瞳里,放肆又无比深情。 俯视着周宴河一副任由摆布的勾人模样,顿时江汀手一紧,绕在一起的领带也收紧了些,箍在他性感滑动的喉结下。 “周宴河,你在勾引我吗?” 这句话,江汀不知在心里腹诽了多少次。 这还是第一次说出口。 “勾引到了吗?”周宴河挑眉看着她。 那样子又欠揍,又引得人心痒痒的。 江汀没有多说,手扯着领带,俯下身,亲住了周宴河的唇,气息交换间,江汀诚实地说:“你觉得呢。” 周宴河邪气一笑,手指灵巧地拨开那碍事的上衣,钻了进去,毫无阻隔地拂过她柔软的腰肢。 带着薄茧的指腹,与皮肤摩擦,像是轻拂春日里一韧最漂亮的蒲柳。 江汀哪儿受过这种撩拨,俯下身抱住了周宴河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了他颈窝里。 “汀汀。” 周宴河在她滚烫的耳根,低哑地呵着气,手继续往上,摸过她脊骨上那道浅浅的窝:“既然你喜欢,那就再勾引多一点。” 他指尖像有火星,江汀轻轻瑟缩了下。 “这么不经事。”周宴河胸口震动着低沉的,勾人的笑音。 细听,还能品出几许挑衅意味。 江汀咬唇,手中攥着的领带都软绵绵地快抓不住,却依然嘴硬,“你才不经事。” 话音刚落,江汀觉得胸前一松,她还来不及惊呼,周宴河另一只手按住她脖子,吻了上来,将所有的声音堵了回去。 晨光渐渐从海平线露出一线鱼肚白。 寂静漆黑的海面,渐渐染上了光,泛出橙红色的粼粼波光。 江汀睁眼,一片明亮的光,蔓进车厢里,照在她红透的脸上。 在缠绵的吻中,她迎来了新一天的日出。 “好看吗?”周宴河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在她耳朵上轻吻了下。 江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从周宴河身上重新回到了副驾,她侧着身体坐着,手肘平直放在敞开的车窗上,下颚抵上去,怔怔地望向窗外。 周宴河看着她背脊上突兀的撑起薄薄衣衫的肩胛骨的轮廓,微微眯眼。 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似乎之前所有的热情主动就像是潮汐,都从江汀身上褪去了,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两片嶙峋的肩胛骨,变得清冷,凌冽。 拒人千里之外。 日出像是一粒咸蛋黄从海面露出一半时,江汀背对着他,没头没尾地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领带吗。” “为什么?”周宴河问。 江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因为是我想帮你打领带。” 周宴河笑了下,展臂从身后抱住江汀,又在她脖子上落下个吻,声音蛊惑,“那你继续啊。” 江汀缓慢侧过半张脸,破晓温柔的光擦过她白皙的脸颊,好似要和那道光融在一起。 第93章 目光落在周宴河脖子上依然松松垮垮挂着的领带,她伸手挑起领带的一端,声音低得像是叹息,“周宴河,你没明白。” “哦,没明白什么?”周宴河的目光被她的动作吸引。 暗红色的布料,被她白皙的手指捏住,颜色对比强烈。周宴河看得心痒,那一刻,想把那手指抓过来。 至于抓过来干什么,他还没想好。 亲一下。 或许更过分一点,咬一口。 他这么想着,真的朝江汀伸手,就要触碰到时,江汀松开了指尖的领带,同时也避开了他朝着她伸来的手。 周宴河抓了个空,登时一怔,抬眸去看江汀,目光在半明半昧的晨光里,深幽无比。 江汀仿佛没注意到,再度扭过头,回避了他的目光,微微躬身,拉开手套箱,果然在里面找到了烟和火机。 她抽出一只,咬在嘴里,熟练地点燃,深吸了口。 白雾在清晨缭绕,散开。 车厢里很快弥漫出微苦的沉香味。 江汀靠在椅背上,透过挡风玻璃望向盛光大作的世界——之前蒙昧的,模糊的,看不清的,都在这一秒似乎变得明朗开阔起来。 “其实这个礼物,不是给你的,是给我自己的。” 江汀单手夹着烟,很久没抽,陷入了往事中,直到指尖燃着的烟被周宴河拿走,她才回过神来。 周宴河将那截烟咬着唇间,看着她痞痞地笑了下,她才想起继续往下说:“在我很小的时候,看到我妈妈给我爸爸打领带,那时候我就想有一天,我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也要亲手给他打领带。” “不是正好,我也愿意你帮我打领带。”周宴河低笑声,吐出个烟圈,“正好,我们绝配。” 江汀隔着烟雾,看着他的眼睛。 那一刻,不知道是烟雾作祟,周宴河觉得她好像在看他,又像不在。 她的眸光是涣散,无焦的。 顿时,江汀身上那种凌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果然,接下来江汀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周宴河,我很贪心。” “不是今天,也不是偶尔碰上那么一次,我想要的是每一天。” “我想要每天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清晨睁眼都能看到他,帮他系上领带。” 她笑了声,直直地看向周宴河眼睛,“但是有可能吗。” 周宴河没说话,狠狠地抽了口烟,将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绕过江汀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上去。 江汀感觉到周宴河将那一口烟渡进了嘴里,有些呛人,但是她没有挣扎,仍由周宴河吮着她的唇舌。 但这次,她没有任何回应。 任由微苦的烟味在唇缝间弥漫。 周宴河也察觉到了,松开了唇,与她额头相抵着,胸口起伏着,低声询问:“汀汀,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宴河,我订好回旧金山的机票了,就在下周。” 周宴河面色不变:“没关系,我来旧金山找你。” “你能吗?” 江汀笑了笑。不是挑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周宴河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很难。 他现在出来一次,都很不容易。 后面再隔山隔海,想见到江汀更是难上加难。 江汀看着他:“我们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周宴河没说话,指间燃着的烟头被他卷进了掌心,狠狠攥紧。 江汀微蹙眉,想要去抓他的手,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既然都决定结束了。 何必再黏黏糊糊,给人留念想,断不干净。 周宴河注意到了江汀的动作,霎时明白了,这次她说的是真的。之前,他还能感觉到江汀身上的挣扎犹豫,但是此刻,她真的下了决心。 额头爆起青筋,他却勾唇一笑,嗓音却低沉无比,“玩我啊,汀汀?” 江汀垂下眼。 她无法解释。 “你就当我是在玩你吧。” 之前,她真的想“及时行乐”,但是突然发现,得到的越多,只会变得越来越贪心。 短暂拥有? 呵。 她定力不够。 真的办不到。 再这么和周宴河厮混下去,她真的害怕,自己变成不能控制自己的怪物。 对。 双重人格周宴河不是怪物。 她才是。 “对不起,周宴河。”江汀轻声说着,打开车门走下了车,沿着熹微的晨曦,快步朝前走着。 那一刻,周宴河眸光沉晦。 很想追上去。 但是他忍住了。 坐在车里,目送着江汀走远。 - 周宴河从机场接回父母时,正是下午时分。 江汀正拖着水管给院子里的草坪浇水,见到顾诩音下车时,愣了愣。 周宴河同顾诩音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顾诩音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更妩媚柔情,不像周宴河,眼里长年堆积冷冽山雪。 她性子也和周宴河大相径庭,热情得很,看到江汀就迎上来,亲热地抓住她手,“汀汀?” 第94章 江汀赶紧将水管,扔到一边,笑了笑:“是我,姑妈。” 顾诩音上前抓住了江汀的手,细细打量。 她以前看过老太太传给她的照片,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长得温柔又漂亮,此刻一看,只觉得整个人比照片上还要吸引人。 是那种没有距离感,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欢喜的好看。 “亦清娶到你,可真有福气。” 周宴河原本正从后备箱帮顾诩音提出行李,闻言,手一沉,力气不免大了一些,后备箱摔得震天响。 不仅一旁的周玉成愣了下,就连顾诩音都被吸引过目光,疑惑看向周宴河。 “宴河,怎么了?” “没什么,手滑。”周宴河淡淡说。 顾诩音和周玉成交换了个眼神,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作为父母,他们还是看得出来此刻周宴河的情绪很不好。 这时,顾老太太也出来。 顾诩音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去和顾老太太拥抱,而周玉成双手交叠在身前,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妈。” “你这孩子,好久不来看我了。” “不是忙吗。” 江汀推开一小步,看着这团聚的景象,眉目间神色寥落。 周宴河提着行李走过来,看她一眼,“方便帮个忙吗?” 江汀回神,“好。” 周宴河将顾诩音的随身的小包递给她,“帮拿一下。” 江汀盯着他掌心的创可贴发呆。 那天在沿海公路上,她走了好久,后来打了一辆车回了家里,而周宴河很晚才回来,那时候他又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周宴河。 他没有说什么。 江汀自然也没问。 “江汀。” 江汀回过神,从周宴河手里接过小包,又看了看他一手一个的行李箱,“行李箱给我一个吧。” “不用。” 周宴河转身往屋里走,“走吧。” “好。”江汀赶紧跟上去。 因为顾诩音回国,顾老太太让阿姨做了一桌菜,全是按照顾诩音的口味做的。 桌上都是欢声笑语。 这样的愉快并未维持多久,结束在一通电话里。 顾老太太微笑着看了眼号码,说了声是顾亦清的,就按下功放,接了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着顾老太太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亦清,你姑父姑妈都回国了,你下午的飞机是不是。”顾老太太笑呵呵地问。 顾诩音:“亦清,姑妈给你准备了礼物,快些回来。” 顾亦清笑着同顾诩音打了招呼,随后话锋一转:“姑妈,礼物给汀汀就行,我有事回不来了。” 江汀眨了下眼,看向顾老太太。 她的面色明显变了,虽然脸上还有笑意,但眼中已经盛满了不满。 “后天宴河生日,不是说好的吗。” “奶奶,我有点重要的事,回不来了。” “什么重要的事。”顾老太太追问,语气已是山雨欲来。 “公司的事。” “公司什么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顾诩音和周玉成对视一眼,随后顾诩音笑着圆场:“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问那么清楚干嘛。” 周玉成也忙道:“是啊,宴河生日也不是多重要的。” 在两人一唱一和的安抚下,顾老太太虽然没再继续追问,但之后脸色一直不好。 一顿原本热闹的接风宴,在沉默里渡过。 吃过饭,江汀趁着几个长辈聊天时,溜到院子外,给顾亦清打了个电话。 她知道一般顾亦清不太敢忤逆顾老太太的,这次明明答应好的事,突然变卦,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肯定和季恬有关。 响了好久,顾亦清才接通电话。 “是不是季小姐那边出什么事了?”江汀开门见山地问。 顾亦清焦躁道:“阿恬不见了。” 江汀一愣:“因为叫不见了?” “她给我发了条消息说分手,就找不到人了,电话打不通,家里的东西也搬走了。” 江汀蹙紧了眉,“你们吵架了?” 顾亦清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就是没有!昨天我们还说好等我从国内回来后,去度假。” 江汀:“……” “江汀,你给阿恬打个电话试试。”顾亦清已经语无伦次了,“说不定你打电话,她会接的。” “你冷静一点。” 江汀低斥,“你都说她电话打不通,我怎么联系得上。” “那我该怎么办?” “到处找找吧,联系一下她认识的朋友。” “对,你说得对。” 顾亦清准备挂电话,江汀又叫住他,“顾亦清,你真的想和季小姐和好吗?” “废话。” 江汀沉了口气,又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解除协议?”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阿恬不在意的。” “顾亦清,你觉得季小姐真的不介意吗。” 顾亦清沉默了会儿,转开了话题:“我去找阿恬。” 耳边传来盲音,顾亦清挂了电话。 江汀知道顾亦清又在逃避了。 第95章 就好像当初顾老太太逼婚一样,他自以为聪明地以为拿她当挡箭牌,就可以逃避掉抉择一样。 江汀捏着手机又站了会儿,缓缓吐气,胸中的窒闷却怎么也排遣不了。 顾亦清找她协议结婚时,在答应之前,她曾约过季恬见面。 哪怕她再需要钱,但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季恬的态度。 如果她不愿意,她肯定不会答应顾亦清。 可当时季恬表现得无比放松。 她说,江小姐,我不介意的。现在状况,亦清不和你结婚也会和其他人,和你,我反而放心一些。你答应其实也是在帮我们,我才能和亦清在一起。所以,你也不必有负担。 那时江汀还觉得这女人真的心胸宽阔。 现在江汀才反应过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度的人。 不过是在强装罢了。 江汀微垂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忽地抬头。 周宴河站在枝叶蔓蔓的大门口,静默地望着她。 江汀强打精神,对他笑了笑:“在这儿干什么?” “你呢?”周宴河反问。 “出来打电话。” “和顾亦清?” 听到顾亦清的名字,江汀眉头就拧紧成结,根本藏不住。 看着江汀的脸色,周宴河却会错了意,以为江汀是因为顾亦清而难受。 他轻轻握了握拳:“江汀,你到底和顾亦清怎么了?” “我们能怎么?”江汀笑了下,“挺好的。” 周宴河蹙紧了眉头。 江汀又笑了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等她走远后,周宴河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hello,mr zhou。”电话那头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 周宴河冷沉着眼,看向江汀的背影:“顾亦清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第37章 “嘿,别说,虽然顾亦清狡猾,前段时间跟了好久,都没查到什么,但最近运气好,我还真拍到点东西。” 那边的人换成了中文,“周老板,现在我在外头有事,回头回去了,我发你邮箱。” 上次在机场里听到顾亦清打的那个暧昧不清的电话后,周宴河就一直怀疑他在出轨。 在旧金山托了人查。 “他出轨了吗。” 那边笑了声:“虽然没拍到直接证据,但是以我多年经验来看大概率是。” 周宴河挂了电话。 浓眉紧蹙。 心情一瞬间很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顾亦清在外头有女人这件事,江汀并非不知道。 他们的关系或许也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和睦。 不然不会上一次顾亦清回国,明明说着去北城旅游,最后 yh 却被他撞见江汀一个人在酒吧。 而且,江汀扔下顾亦清回国这件事,本来就蹊跷。 周宴河有些坐不住了,想试探一下江汀,却没找到机会。 下午,顾诩音短暂休息了下,就精神很好地拉着江汀外出逛街,还不准周玉成和周宴河跟去。 出门前,顾诩音拉着周玉成的衣领吩咐,“你在家里好好和周宴河谈谈心,我总觉得他最近心事挺重的。” 周玉成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开导宴河的。” 大话说来容易,但是实践起来却很难。 父子两在茶室里大眼瞪小眼许久,周玉成楞是没找到突破口。 周玉成当了一辈子程序员,原本就不是多善言的人,小时候带着周宴河都是“聊”代码,那时候他还能滔滔不绝,但要聊聊他有什么“烦心事”,他不是很擅长。 绞尽脑汁没找到切入点,周宴河倒是先开口了:“爸,有什么话要说吗?” 周玉成笑了笑,立刻顺着阶梯下,开启慈父模式:“也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啊?” 周宴河:“没有。” 周玉成:“……”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不愧是他的亲儿子。 沉默中,周玉成默默地喝着茶。 而周宴河反复刷着手机,但是一直没有新邮件来,眉头越粗越紧。 他忍不住有些焦躁。 “宴河。” 周宴河抬头,周玉成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周宴河放下手机,端起来喝了一口。 周玉成看着他,关切地问:“亦清媳妇住在这里,你习惯吗?” 之所以提出这个稍显突兀的话题,因为周玉成是知道这个儿子。 他打小就不太喜欢和女孩子来往,唯一一个往来密切的女生,还是个网友,叫什么[三三]还是[二二]的。 并且时间也没维持多长时间,又没来往了。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任何女性出现。 他和顾诩音已经做好了,周宴河这辈子会孤独终老的准备。 老太太不说了,现在突然住进来个年轻女性,他应该不太适应。 这些父子间的贴己话果然是有效果的。 提到江汀,周宴河蹙了下眉,嘴上却说:“没什么不习惯的。” 周玉成心里了然,这是成年人的体面。 第96章 他懂,他都懂的。 他叹着气,抬手拍了拍周宴河肩膀,叹气道:“诶,辛苦了。” 周宴河知道周玉成理解岔了。 但也没反驳。 说实在的。 这段时间,他过得是挺辛苦的。 “但是忍忍吧,老太太回国总不能让他们住在外头不是。”周玉成还在絮叨,“等他们走了就好了。” 周宴河苦笑:“真的会好吗?” “啊?”周玉成一脸不解。 “没什么。”周宴河说,“爸,要下棋吗。” “好啊。”周玉成简直求之不得。 以前,周玉成教他编代码外,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了,去年两夫妻回国短住时,就留了一副象棋在他这儿。 下下棋,正好让周玉成不那么无聊。 而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打发一下时间。 直到晚饭,那边说的邮件都没来。 这天晚饭,就周宴河、周玉成,还有顾老太太三人一起吃的,顾诩音打了电话回来说和江汀在外面吃了晚饭,要晚点回来。 挂了电话,顾老太太笑着说:“我倒是没想过,诩音和汀汀还挺合得来的。” 周玉成:“可能是眼缘吧,亦清媳妇看起来性格很好,诩音就喜欢这样的。” 顾老太太也笑,语带暗示:“玉成,你们夫妻让宴河也快找一个吧,到时候婆媳俩肯定合得来。” 周玉成看了周宴河面无表情的脸,尴尬地圆场道:“呃,妈,这个顺其自然,我们不急。” “就是被你们惯的。”顾老太太摇头。 吃完饭,顾老太太又出去打牌了,周玉成又拉着周宴河下棋。 他是个臭棋篓子,一直下不过周宴河,但是今天像是棋圣附体,还想继续辉煌。 一局没下完,周宴河手机震动。 他看了一眼,那边发了邮件来了,一个体量不小的附件。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棋盘都移了位。 周玉成赶紧把乱了的棋子摆回原位,“怎么了?” 周宴河定了定神:“爸,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会儿。” 周玉成看周宴河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看了一眼即将胜利的棋局,虽然遗憾,也道:“哦哦,快去吧,喝热水吗。” “不用。”周宴河转身上了楼。 关上门,他打开了电脑,登上了邮箱。 附件里很多照片。 一看就是偷拍的,看起来很模糊。 不过照片上还是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眼就认出来是顾亦清。 就如那边说的,两人看起来很不正常,没有任何亲密举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朋友。 但是什么普通朋友会在晚上,单独去吃晚餐。 周宴河看完那些照片,直接拨通了那边的电话。 “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说起来这就更有趣了,我们查到是顾亦清的大学同学,叫季恬,还是初恋,两人应该谈了好几年,后来不知道怎么分手了,这个季恬就嫁人了,后来又离婚了,最近几年,好像又走在一起了。” 周宴河问:“最近几年到底是几年?” “不清楚,大概有个两三年。” 周宴河表情微变。 两三年。 那在顾亦清和江汀结婚之前,顾亦清和这个女人就有来往了。 那一瞬间。 周宴河突然想起了那次在车上,江汀的崩溃。 “喜欢钱有错吗,钱多好,能解决很多问题。” “我就是看上顾亦清的钱了,我就是想过一点舒坦的日子,怎么了!” “凭什么什么糟糕事都要落在我身上,凭什么就要被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勺的人轻视。” 彼时听着江汀自我贬低,周宴河充满了自责和懊悔,彼时只以为是江汀被他逼急了,才说出的气话。 他也从未将这件事当真过。 糟糕事。 钱。 但现在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会不会—— 江汀和顾亦清之间并没有感情,只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出于利益,才和顾亦清在一起的。 这个想法,让周宴河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再帮我查一个人。”周宴河手背上冒出根根青筋,他觉得自己似乎就快触摸到了真相。 “谁。” “江汀。” “……顾亦清老婆?” 周宴河面色一冷,一字一句强调:“她不是顾亦清老婆。” 电话那边沉默一下,明显被周宴河的气势震慑到了,问得小心:“老板,那你想查江小姐什么?” “她和顾亦清结婚之前的事,尤其查查有没有金钱往来。” - 顾诩音看起来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别的不说,身上多少有些顾亦清身上那种矫情劲。 但是陪着她逛街一下午,江汀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她毫无富家小姐的架子,能一起逛高端商场,也能去地下批发市场。 对吃的穿的,她好像都没有特别的讲究。 并且她思想很开放,江汀和她聊起来毫无代沟,就一个下午时间,顾诩音在她心里就从“长辈”变成了“朋友”。 第97章 “姑妈,你这么开朗的性格,怎么周宴河……那样?”晚饭两人毫无顾忌坐在夜市吃街边小吃时,江汀还是忍不住询问。 “哪样?”顾诩音眨了眨眼,“严肃得像个老头子吗?” 江汀重重点头。 顾诩音叹气:“可能像他爸吧。真的是一点好的都没遗传到我的。” “他长得像你。” “就遗传到我这么一点优点了。”顾诩音掐着小拇指说。 江汀失笑:“这优点就很厉害,长他那样多招人喜欢啊。” 顾诩音脸色又幽怨下去:“长得好有什么用,哪个女孩会对冰块感兴趣,我甚至怀疑母蚊子看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 江汀笑得停不下来。 “说不定有呢。” 顾诩音想了想,点头。 心说,还真的有。 不过,最后还是被他那个性格吓跑了。 十点出头,江汀和顾诩音回到别墅, 周玉成坐在客厅里晕晕欲睡,一听到声音,就蹦了起来,上前挽住顾诩音手臂,粘人得很:“老婆,你终于回来了,累吗。” “有点。” “那我给你捏捏。”周玉成殷勤地说。 “汀汀在呢。”顾诩音幸福地笑乜他一眼。 “当我不存在。”江汀笑着摆手,“我上楼去了。” 顾诩音对她说了声“晚安”,泰然自若地躺在沙发上,“妈和宴河呢?” 周玉成说:“妈没回来,宴河睡了。” “宴河睡这么早?” 不仅顾诩音吃紧,就连江汀听到这话,都脚步一顿。 “宴河说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我去看看。” 周玉成按住她:“快别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舒服能怎么样,多喝热水就好了,而且他现在肯定睡着了,倒是你走了一下午,肯定累了。” 顾诩音想想,确实如此。 也就作罢。 享受起了周玉成的按摩。 江汀又回头看了眼这对恩爱夫妻,愈发不懂,在这样和谐的环境里长大的周宴河,为什么会那么“高岭之花”。 上了楼后,路过周宴河门口时,她朝着周宴河的房间看了看。 一如既往的房门紧闭。 “周宴河,晚安。” 她轻声说,然后收回目光,推门,然后阖上。 江汀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关了房间的主灯,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坐在床上,打开本杂志随意翻了翻,准备看一会儿,酝酿睡意。 扣扣——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江汀放下杂志,问了一句:“谁啊?” 没人回答。 江汀站起来,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姑妈吗?” 这时候除了顾诩音应该没人来敲她门。 “周宴河。” 江汀一惊。 那个周宴河又出来了!? 这次怎么这么快,才几天啊。 江汀紧张地攥住衣摆,踟蹰着,明明上次在海边已经说清楚了,周宴河也没追上来,她以为他已经接受了。 怎么还会来找她。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 江汀立刻回神。 上次,陈卓出现,揭穿她和周宴河是同学后,顾老太太明显已经起疑了。现在周宴河爸妈还在楼下,如果被他们在发现…… 江汀不敢在想,忙快步上前,拉开了房门。 灯光朦胧,周宴河的表情都是模糊的,江汀顾不得那么多,快速且心虚地朝着走廊上看了一眼,然后抓住他手腕,将他拉进了房间。 又快速地阖上了门。 关上门那一瞬,江汀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息。 她回头。 周宴河还背对着她,保持着被她拉进门的状态。 江汀看着他的背影,冷硬地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不是说了结束了吗!” 第38章 周宴河刚想转身。 听到江汀这句话,身形顿时一顿。 什么叫结束? 周宴河微蹙眉,手臂绷直,蜷紧的手背上鼓起青色的血管。 他又想起那天在路边醒来,发现掌心里突然多了个烟头烫伤的画面。 他一直不敢问江汀。 但是现在好像隐约快要有了答案。 看着周宴河僵直沉默的背影,江汀忽然生出内疚,一切都是她引起来——是她意志不坚定给了周宴河希望,后来又是她出尔反尔。 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不由放轻了语气:“周宴河,你转过来,我们聊聊。” 周宴河拳头捏紧,又松开。 片刻后,他转过身。 他们相距本就极近,这一下,身体几乎都要贴在一起。高大的身影,将江汀堵在门口,像是道屏障,将微弱又昏淡的光悉数挡在身后。 逆着的光影从他身侧擦过,让他的面孔愈加的模糊,脸是模糊的,眼是模糊的,眼中复杂的神色也是模糊的。 自然,映在晦深瞳孔里的江汀也是模糊的。 “聊什么?”他问。 江汀似乎不习惯这么近,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身后是门,退无可退。 第98章 “是我对不起你,”她率先道歉,“我不该答应你和你在一起。” 闻言,周宴河藏匿在黑暗里的瞳孔猛缩。 在一起? 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汀深呼出口气。 “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我不值得你喜欢,我们真的好聚好散吧,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那一瞬间,周宴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盯着江汀,喉结轻滚,“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好聚好散。” 周宴河没说话。 却忍不住想,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过是听到江汀回来了,不想继续等下去,就如此坐以待毙,他想去试探一下江汀,问问她和顾亦清的事,没想到却发展成了这样,发现了更大的秘密——他们竟然在一起了。 在这之前,周宴河不是没想过江汀和“他”会有交集。 也不相信江汀说的,“他”对她做过最亲密的举动是拥抱。 就如不久前郑思韵咄咄逼人的发问,那个“他”是否对江汀做过什么,他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 他知道的。 从每次和江汀交谈里,她那刻意闪躲的目光里,他也猜到,事实绝非只是如她说的那样。 她肯定还有隐瞒。 但是从来没想过,江汀会配合“他”,不是单方面的纠缠,而是“在一起”。 这时,江汀神情忽然紧张起来。 周宴河也听到了楼梯那边传来上楼的声音。 不知是谁上楼了。 而江汀在害怕。 是的。 江汀害怕。 哪怕他们此刻在房里,但是因为心虚和害怕,顿时紧张得手臂上掀起了一层细密的颤栗。 她偏着脑袋去听。 直到确定那足音朝着另一边走去,直到消失,江汀才放松下来,又看向近在咫尺的周宴河,小声说:“回去吧。” 周宴河没动。 于是,她轻轻推了一下周宴河,发现他像是驻扎在了地上,根本推不动。 “周宴河。”江汀有些急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 “怕什么?”他问,语气毫无起伏。 江汀真的急死了,口不择言道:“周宴河,我们是有点关系,但是最多就亲了,你有必要这样不放过我。” 周宴河脑子登时嗡地响了声。 什么叫“最多就亲了”。 之前,他还劝慰自己,“在一起”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就眨眼间的功夫,他希望就被捏碎。 如他所想,江汀真的不止和那个周宴河抱过。 他们真的亲了。 见周宴河依然没反应,她咬了咬牙,将话说得更重,“你这样死缠烂打,真的很难看。” 周宴河终于有了反应,鼻腔里溢出一声很轻的冷哼,“就亲了?!” “对啊,就亲了。” 江汀压着声音,干脆将渣女做派进行到底,她以前没见过渣女,但是见过emily的某一任渣男前男友。 干脆活学活用,想要直接断了周宴河的心思。 她故作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这算什么。” “在国外的时候,我不知道亲过多少人了,你就算其中一个,你不要当真我真的会喜欢你,我……我就和你玩玩!” “你不是有洁癖吗,现在知道了,是不是该离我远远的!” “玩玩?” “亲过很多人?” 周宴河仿佛没听到最后一句,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重复扑捉到的关键词。 江汀感觉到了周宴河唇齿间咬出的深深寒意,但是依然掷地有声地说:“是!” 话音刚落,被周宴河的唇狠狠堵住,他粗蛮又生疏,牙齿撞在了江汀唇瓣上。 江汀吃痛地蹙紧了眉。 她愣了一秒,抬起手臂,狠狠地推拒着周宴河,但那两只挣扎的手,被周宴河单手扣住,压在了头顶。 江汀想上脚踹他,周宴河长腿一别,就将她的腿夹住。 这下江汀上下都被周宴河压制住,像是案板上的鱼,被牢牢固定住,两人身体也毫无间隙地紧贴着。 周宴河抬起头,盯着江汀愤怒的脸。 他知道此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对。 他应该放开她。 然后离开这间房间。 但是,这一刻,他的理智完全被爆怒的情绪掌控了。 原来,哪怕江汀和顾亦清没有感情,也不代表,她还喜欢自己,这些年里,江汀还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 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和另一个周宴河,抱过,亲过,在一起过。 她早就忘掉他了。 心里也早就也没他了。 这八年来,都是他他妈的在自作多情。 这个绝望的念头,逼得周宴河眼神发红。 冷戾的眸色,登时像是阴晦天空下盘旋的秃鹰,盘旋不散,非要撕扯出血肉,才肯作罢。 黑暗里,江汀能察觉到周宴河的愤怒,但是却不能看清他到底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见周宴河不再吻她,她觉得似乎可以同他再谈谈。 第99章 “周宴河,你走吧,我真的不喜欢……” 话没说完,男人的唇再次落下来,堵住了她的话。 这次,他好像熟练了些,舌尖直接撬开她的齿关,狠狠地纠缠,撕咬。 各种复杂的情绪,堆积在胸口,让他想要发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几分那些躁动,戾气,嫉妒,不甘。 江汀闭上眼,一瞬间有些沉沦,身体的本能抗拒不了。 就如她抗拒不了周宴河带给她的感觉一样,她几乎忍不住要配合他的动作,但舌尖一疼,她又反应过来,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和谁做什么。 不行。 她不能再错一次了。 江汀骗过脸颊,开始挣扎起来,身体紧贴,衣服间传来窸窣的衣衫摩擦的轻响,江汀脸颊烫得都要烧起来。 “……别动。” 沙哑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低低落在耳边,手却不由自主紧紧地攥住了江汀的手腕,又重复了一次,“别动。” 江汀顿时身体僵硬,不敢再动。 她感觉到了周宴河身体的变化。 他们靠在一起,都没有任何动作,但周宴河克制压抑的喘息声,还有她的心跳声,在黑暗里,像是被无限放大。 带着灼热的气息,狠狠地敲打着江汀的耳膜。 江汀怔怔地望着屋里被光照亮的一隅角落,又偷偷咽了下喉咙。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周宴河。”江汀艰难地开口,“你放开我。” 周宴河仿若没听到,缓缓从她肩窝里抬起头,同时掐住了江汀的下颌,用深沉的眸子,从她的眼,鼻一路下巡,最后落在她嫣红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 喉骨在薄薄的皮肤下,失控地滑动。 “我是谁?”他低低地问。 “周宴河。” “哪个周宴河?” “嗯。”江汀没明白过来。 周宴河喉骨剧烈滚动了下,声音发沉:“主人格,还是次人格。” 现在的周宴河,对江汀而言,太危险了。 不敢再惹怒他,也只能回答这个,在她看来极其无聊的问题。 “次人格。” 那一瞬,周宴河盯着她眼睛,死寂地勾了下唇,嗓音平板得没有一丝情绪,“是吗。” “当然是。”江汀用力点头,万分笃定,“我一直知道是你。” 她以为这样,周宴河就能放过她了,但是下一秒,周宴河再次吻了下来。 江汀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 只能迎合着,希望能消减几分周宴河的怒气。 没想到,她越是配合,周宴河越是疯,江汀感觉她像是要被周宴河吞进了肚子里。 他到底怎么了?江汀想着。 但很快,思绪在蛮横缠着他的舌中被搅得粉碎,江汀彻底堕入了云雾中。 自己也变成了一团云。 而他的体温,像是炙热的熔浆,烫得吓人。 有那么一瞬间,江汀觉得融化了,变成一场雨,落下来。 等雨停歇时,江汀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头灯还安静地挥洒着朦胧的黄色调灯光。 借着这点灯光看过去,屋里空空的,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好像之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 发了会儿呆。 然后走到了穿衣镜前,审视着自己。 脸色绯红,嘴唇又红又肿,唇角还被咬破了。 衣服也皱巴巴的,歪斜的领口处,露出白皙的肩膀,黑色肩带也被拨弄到了手臂处,松松挂着,锁骨的位置,被咬出了一枚鲜红的牙印。 这幅缭乱的模样,江汀看了许久,然后慢慢抬起手臂,将肩带重新挂好。 之前的混乱,她还记得。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为周宴河会对她做什么。 她也放弃了。 觉得这是她挑起来的,她自然应该负责。 但是最后,周宴河却停住了动作。 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望着她的眼睛。 那一刻,江汀都能感觉到他眸底暗藏的伤心和绝望。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周宴河的脸颊,却被他抓住了,哑着嗓子问她: “为什么我不可以。”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扔下这两句话,周宴河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江汀揉了揉额头,坐在沙发上,脑中真的一片混乱。 这一晚,不仅江汀睡不着,一条走廊之隔的另一间房间中,周宴河彻夜未眠,坐在房间里一根一根地抽烟。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烟雾缭绕,又渐渐淡在空气里,像极了他愤怒不甘的情绪沉淀后,只剩下无穷尽的空虚。 他看了看手中那一枚才结痂的烟疤,将烟头又杵了上去。 皮焦肉烂,血迹斑斑。 但他好像丧失了痛觉,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脑中还是反反复复盘旋这那几个念头。 江汀以前真的和很多男人接吻过吗。 去旧金山后,她就忘了自己。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那个周宴河可以,而他却不可以。 第100章 为什么! 是他太无趣了吗! 周宴河勾着唇,抬起手臂,撑住了额头,绝望地轻笑了声。 郑思韵的工作室租在市中心的高端写字楼。 一般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 等她端着杯热咖啡,慢悠悠地到工作室时,发现周宴河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她一惊,咖啡差点洒出来,但她很快平复了心神,将大门打开,对周宴河说:“进来吧。” 周宴河坐在咨询室里,许久没说话。 郑思韵看到他放在沙发上皮开肉绽的掌心,微微蹙了下眉,找出消毒水递给他,“处理一下。” 周宴河没接,只是抬起头,看着郑思韵,“昨晚上,她把我当成他了。” 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但郑思韵立刻明白了。 “发生什么了?” 周宴河盯着墙上挂着的时钟,面无表情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哪怕郑思韵见过大风大浪都觉得讶异,“他们在一起过,又闹崩了,而你的求不得把你当成那个周宴河。” “然后,你就将错就错了。” 周宴河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笑了下,“是不是很卑劣。” “你别先给自己上枷锁。”郑思韵推了推眼镜,“我就想知道,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她了解周宴河的性格,一大早找来,肯定不是倾述的。 他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周宴河眸色冷戾:“我想知道,怎么能让他消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宴河很想笑。 他也只有能耐,对付另一个“他”了。 对江汀生命里出现的其他男人,他束手无策。 第39章 “消失?” “是。” “上次不是说了吗,两个方法,放下执念,或者遵循本心。” 郑思韵揭开咖啡杯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今天的手磨咖啡不知道换了豆子,味道比之前都浓郁了不少。 郑思韵很满意地又品了口,抬起眼皮,继续往下说:“嗯,虽然我知道两个选择对你来说都挺难的,但是你总要选一个吧。” 周宴河盯着她:“我的意思是,让他彻底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郑思韵差点被呛到。 放下咖啡杯后,她沉目仔细地看了周宴河的表情,不像是说笑,顿时,她撑着额头笑开了,“宴河,之前因为他,你不得不从警校退学,也没见你有过这种赶尽杀绝的想法。” “现在有了。”周宴河直直看着她,“有办法吗。” 为了一个女人,想要毁灭另一个自己。 啧。 到底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郑思韵指腹摩挲着纸杯,眸光里精光微闪。看来她也低估了那位求不得女士对周宴河影响,和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除非你没有欲望。”郑思韵耸肩,笑着摇了摇头,“但是人活着就有七情六欲。” “你觉得你能像圣人一样摒弃吗?” 周宴河没说话。 他知道答案。 不能。 如果能,“他”也不可能出现。 自己现在也不可能疯成这样。 喉骨在薄薄的皮肤下轻滚了下,周宴河慢慢闭上了眼。 他来之前其实也猜到了这个结果。 在他六七岁的时候,顾诩音第一次发现他晚上“梦游”,随后就诊,直到他诊断出双重人格后,顾诩音就问过医生,能治愈吗。 哪怕那时候年纪小,对突然出现在医院,他还不是特别了解为什么他好好的,也没生病没发烧,怎么就在医院了。 但是医生的话,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不能保证,不过他年纪小,倒是可以试试。” 那回答是含糊的,不带确定性的。 其实后来,哪怕慢慢懂了怎么回事,他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把医生口中的那个次人格当成朋友。甚至觉得有些亲密,因为他能帮他做许多自己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小时候偷吃不许吃的零食,还是做一些不能做其实却无伤大雅的事,还是将一桶冰水扣在顾亦清头上。 甚至是因为“他”的出现,自己从警校退学。 他都从未生过让他消失的念头。 “他”是因为自己欲望诞生的,所以哪怕闯了祸,自己也应该承受所有的结果。 但是,现在涉及到江汀不行。 他的占有欲不允许,哪怕那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他自己,但他依然不能接受。 看着周宴河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郑思韵也没催他,慢慢喝完那杯味道极好的咖啡,将被子扔进垃圾桶后,又盯着周宴河打量了起来。 “看什么?”感觉到郑思韵的目光,周宴河乍然睁眼。 郑思韵掐着下巴:“周宴河,有没有可能,你的判断错了。” “你指什么?” “你的求不得现在不喜欢你这件事。” 周宴河静静望着她,没出声,但那眼神分明在说“继续说”。 郑思韵笑了下,分析下去:“我是觉得,她应该还喜欢你,不然为什么会你另一个你在一起。” 第101章 “我大胆猜测一下,有没有可能,在她看来,你也是她的高不可攀,或者她身上也套着什么枷锁,不敢靠近你。而另一个你这时出现了,那另一个你也就成了她退而求此次的选择。” “不然,那么快就和那个你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周宴河希望是真的。 但是想到昨晚江汀的话,他机械地说:“不止他,之前,她应该和别的人在一起过。” 郑思韵沉默了。 周宴河盯着她,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说哪怕和其他人在一起,也不说明不喜她了。 郑思韵看着周宴河暗淡下去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心,如此下去,她觉得周宴河状况可能越来越糟。 她想了想问:“你觉得是真话?” 周宴河反问:“不是吗。” 郑思韵无法回答,她又不是那个“求不得”肚子里的蛔虫,她干笑了声:“周宴河,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周宴河抬眼看着她:“我应该自信吗?” “在遇到她之前,你分明很多年没见过她了,但是那时候你也坚定她喜欢你啊,你想一想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江汀那一年装成陌生网友也要接近他,因为每晚上没话找话的闲聊,更是因为她每晚都大胆又热烈的表白。 还有,每一次她偷偷望向他,在被他捕捉到后,又佯装无意地收回的眼神,以及总是佯装自然同他借东西的小心思。 可是现在先是其他男人,然后再是顾亦清,而后又是另一个周宴河,他那些自信早就被一点点敲得粉碎。 “周宴河,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好。”周宴河收敛起繁杂的思绪,看向郑思韵。 郑思韵推了下眼镜:“作为女人,如果我对一个男人没意思,哪怕他再热情如火再说几百遍的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更遑论和他有什么。我只会觉得他是个变态,觉得厌烦,恨不得跑得远远的。” “作为一个心理师,综合你说的深入分析,排除她本身就是对男人来者不拒的类型,我只能把她的做法理解成为对你的情感映射。” 周宴河纠结着眉,郑思韵看着他,觉得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放松地靠进椅背上,笑笑地问:“周宴河,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嘛。” “当然不是!” 郑思韵:“那不就对了,不管她之前交过多少男朋友,但是既然能接受那个周宴河,和他在一起,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不是吗?” 周宴河沉默了会儿,倏地站起来,往外走。 “这就走啦。”郑思韵叫住他。 周宴河站在门口,淡漠侧眸:“你还有话?” “倒是没有。”郑思韵说,“我就想知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治疗还是为了八卦?” “当然是八卦。”郑思韵供认不讳,镜片闪了闪,“周宴河,你不会是直接去摊牌吧?” 周宴河:“我不会那么冒进。” 哦,不冒进。 那也说明不打算放弃。 “你想先试探是吧?” 周宴河看着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郑思韵点头:“我觉得可以,哪怕真的错了,也有退路。” 看着周宴河远去的背影,郑思韵轻啧了声。 “还真是深情啊,我就给了他那么一点希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就下定决心了,也不知道被他喜欢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 这次那边速度很快。 就几天就查到了有用的消息。 电话响时,周宴河戴着拳击手套正一拳砸在沙袋上,红色的沙袋荡起了很大的幅度,在空气里来回摇摆。 他瞥了眼,解开拳击手套,扔在地上,走过去拿起手机接通。 “周先生,我们查到了。”那边声音很兴奋。 汗水顺着锋利的下颌滑下去,一股股从脖子上滑过,周宴河喉骨吞咽了下,“嗯。” “照你说的,我找了关系,查到江小姐在和顾亦清结婚之前,她的账户里确实进了一大笔账,就是顾亦清转进去的。” 周宴河眼神微眯。 关于那个叫季恬的女人,顾亦清藏得深护得全,那边花了一个月都没拍到实际证据。而江汀这边稍微一查,短短两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 爱和不爱简直一眼分明。 不过,他没有丝毫高兴的情绪。 “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国内也有彩礼的说法,说不准呢,是不是。” 那边又自个否定了自己一番,又来了个先扬后抑。 周宴河表情未变,他知道后面肯定还有“扬”,不然收了他那么多钱,就查出这么一点没多少用的东西,也不敢给他打这个电话。 “嘿,但是我们还查到一件有趣的事,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周宴河一向好耐心,也被搞得不耐烦,“直接说,别卖关子。” “江小姐的小姨一直有尿毒症,好像在江小姐收钱之前,就入院了。”那边笑了声,“是不是好巧啊。”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两人的婚姻是有利益关系在,但他们的关系肯定也不太单纯。” 第102章 那边一股脑将了解的情况都说了后,又问周宴河:“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周宴河想让那边继续查查,江汀之前的生活,到底交过几任男朋友。 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听到,江汀和其他男人发生的任何事情。 “不用。”周宴河闭上眼,“就这样了。” 挂了电话后,周宴河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能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顾诩音和周玉成蹲在草坪上整理一串彩灯。 院墙上,已经盘绕了一圈五颜六色的灯圈。 江汀在挨个固定检查。 “好了。”她朝顾诩音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我开灯了。”顾诩音说。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灯都灭了,院子里亮起了一圈绚丽并分的灯光,落在夜色里,像是海簇馆里浮游的发光海母。 江汀的脸上被映上了绚丽生动的色彩。 周宴河站在窗边,静默地望着她。 心跳得很缓慢。 测试完毕,院子里灯又亮了起来。 对今晚上的成就,江汀还是挺满意的,想到周宴河看到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觉得幼稚吧。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笑着朝着二楼看了一眼,看到倚靠在窗户边的周宴河时,她愣了下,随后朝他笑了下。 周宴河不知站在这扇窗边,看过多少回江汀在院子里发呆或者工作了,往常,只要她抬头,他下意识就会藏到窗帘后面,躲起来。 但是这次,他大大方方迎着她目光,然后笑了笑。 顾诩音也发现了,抬头看到周宴河,朝他挥挥手:“宴河,你下来看看。” 周宴河说:“不是不让我帮忙吗?” 明天就是他二十六岁生日,吃过晚饭,他就被顾诩音赶上了楼,说他们要布置一下,还不许他插手。 “你想插手,也插不了了。”顾诩音手臂搭在江汀肩上,“我们都弄好了。” 周宴河点头,“行。” 周宴河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客厅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拼接成字,浅色调的客厅,顿时变得不伦不类,是小朋友喜欢的风格。 周宴河扫了一眼,目光透过挂了一圈气球彩带的落地窗望出去。 江汀和他父母围坐在院子里的小茶几上,说说笑笑。 不知顾诩音说了什么,江汀笑得特别开心。 周宴河走了出去,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江汀和周玉成之间的空位上。 “怎么样?”顾诩音看着周宴河一脸求夸的表情。 周宴河:“嗯,好像又过了一次六岁生日。” 顾诩音撑着脸,微笑看着他:“在我这里,你六岁和二十六岁没区别。” “对啊。”周玉成帮腔,“没区别,都是孩子。” 江汀看着他们聊天,忍不住有些羡慕。 总觉得自己这个外人,在这里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恰好这时,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顾亦清打来的。 这几天,顾亦清为了找季恬三不五时给她打电话,江汀真的烦了,但是此刻,她却像是见到了救星。 她站了起来:“姑妈,我接个电话。” “亦清的吧。” “嗯。” “真好,小夫妻真恩爱。” 江汀笑了笑,拿着手机走到了门外,身后还传来周玉成打趣的声音,“哈哈,说情话吧,还怕我们听到。” 江汀又走远了些,很快那些声音都听不到了,她才接起电话。 “还没找到人吗?”山间夜风吹过,天冷了,有些凉,江汀的语气也有些凉。 “没有。”顾亦清说。 “她经常去的地方,你都找过了吗?”江汀伸手揉了揉眉心。 “找过了。” 顾亦清的声音听起来怏怏的,像是整个人只有一口气吊着,认识这么久,江汀从未见过顾亦清这颓废的样子。 可是江汀一点都不同情他。 这只能说他咎由自取吧。 人生就像指间流沙,有时候什么都想要抓住,反而什么都抓不住。 沉默了会儿,顾亦清再次开口:“听奶奶说,你们要回旧金山了。” 江汀微蹙眉,不知道顾亦清话题扯到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是,等周宴河生日后,我们就回来。” 她以为顾亦清要反对,想方设法让她多留一会儿,但是没想到他却说:“回来吧,说不定你回来了,阿恬会来找你,那我就能找到她了。” 江汀突然有些想笑。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该说顾亦清城府深,还是过于天真。 季恬既然想躲着他,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出现。 “顾亦清,你别找了吧。”又听了好久顾亦青无意义的难过伤心的发泄后,江汀打断他,如此说。 她觉得既然季恬选择了这么做,肯定是不想见到顾亦清的,那就不要让她为难了。 “不可能。”顾亦清暴躁地低吼。 江汀想说点什么,抬眼一看,周宴河朝着她方向走来,她说“行,随便你吧”,然后挂了电话。 第103章 周宴河走到她身侧,并肩站定,目光望着远处的夜色。 江汀江手机放进兜里,侧脸看他,“你怎么出来了?不用陪姑父姑母了。” 周宴河这才侧脸,眸光淡淡落在她脸上,“他们回去休息了。” 江汀点点头。 没再说话。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山间虫鸣声变得清晰。 “和顾亦清打电话这么不开心。”周宴河像是闲聊似的问。 “哪有。”江汀咧嘴笑了笑,“很开心啊。” 周宴河没说话了,看着她,那眼神有些深。 江汀觉得心里毛毛的,周宴河终于挪开了视线,从裤兜里摸出烟,衔在嘴里,“介意吗?” “不介意。” 周宴河点起了烟,呼出一口,淡淡的白雾,飘散在寂静的夜里。 “江汀,你去旧金山后,就跟着你小姨吗?” 不继续谈论顾亦清,让江汀松了口气。但突然聊起她小姨,江汀又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是啊,一直跟着她呢。” “她对你好吗?” “好啊。”江汀说,“特别特别特别好。” 周宴河将烟夹在指尖,他发现江汀为了强调某件事时,就会重复好几次。 这习惯,和从前一点没有变。 “你小姨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周宴河又咬住烟,火星在夜色里像是,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灭。“找到合适的肾丨源吗?” 江汀一愣。 没想到周宴河会问这个。 不由微微蹙眉。 当初她和顾亦清结婚,他不仅给了她一笔钱,用于小姨病情的治疗,还答应帮小姨找到合适的肾丨源。 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这个她也不怪顾亦清,她知道世上等着换肾的人挺多,要找到合适的并不容易。 “没有。”江汀耸耸肩,“不过也不急,现在透析着,也还好。” 周宴河看着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在国内帮你找找。” 闻言,江汀惊讶地瞪大了眼。 不得不说这句话对江汀来说太有吸引力了,让她忍不住想要立刻答应下来。 她却抿了抿唇,小心地问:“周宴河,你为什么要帮我。” 周宴河望向她,眼神比夜色还深:“江汀,你觉得为什么呢?” 第40章 江汀和他对视一会儿,挪开了目光,笑笑地说:“因为我们是同学吗?” 周宴河不意外。 之前在酒吧外头,他就曾用过“你是我同学,我关心一下你不为过”的说辞粉饰太平,掩饰真心。 江汀如果要藏着自己,用这个说法也无可厚非。 既然她这么说,那就从同学开始。 郑思韵说留退路。 不。 这一次,他完全不准备给自己留下退路。 既然,江汀能和主动的那个周宴河在一起。 他也主动一些。 那个周宴河能做到的,他只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要唤醒江汀对他所有的爱。 他要从今往后,要江汀的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他身上。 不管是顾亦清,别的男人,还是另一个他,他都要完完全全从她心里驱逐除尽。 这个过程不要太着急了,毕竟江汀才和另一个周宴河断了关系,腾熏裙号吴而四旧0八义92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应该没兴趣,立刻再和他进入一段感情。 他需要徐徐图之。 见周宴河埋头抽烟,江汀也有些紧张。 她觉得她这句反问,有些不合时宜。 好像要逼周宴河说什么似的。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糊弄过去,没想到周宴河笑了下,淡淡地说:“是啊。” “既然是同学,自然应该的。”周宴河说,“江汀,你把你小姨身体报告给我,换肾需要知道各种指标,我关注着,有消息随时通知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周宴河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江汀眼睛轻睁,看上去有些不太置信。 “你以为我随口说的。”周宴河问。 “没有。”江汀摇了摇头,又说:“谢谢。” 虽有有些不好意思,江汀没理由拒绝。 “没关系。”周宴河笑了笑,又转移了话题,“明天我生日,你说送我礼物,准备好了吗。” 江汀顿时哑然失笑:“当然准备好了。” 周宴河像是来了兴致,“是什么?” “明天就知道了。”江汀眼神闪了闪,卖起了关子,看起来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放松就好。 那距离他再次步入她的心,就更近了一步。 周宴河盯着她,笑笑:“哦,那我就放心了。” 江汀看了他一眼,又轻轻咬了咬唇。 如果早知道要欠周宴河这么大一个人情,她买礼物的时候,就该买贵一点的,现在那副拳击手套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叹气做什么?” 江汀回神:“我叹气了?” “嗯。”周宴河看着她,“很大声。” 江汀:“……” “怎么了?”周宴河问,“不介意的话,给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忧。” 第104章 江汀眨了眨眼睛,也不想瞒周宴河,直白地说:“我在想,你帮我那么大的忙,我的礼物,可能显得有些寒酸了。” 周宴河摘下烟:“江汀,我帮你不是图什么。” 如果早一些知道江汀小姨的事,哪怕那时候在他心里,江汀还是顾亦清的太太,他也会竭尽全力,帮她的。 江汀对着周宴河深邃且认真的眼睛,顿时小鹿乱撞。 她忙移开视线,将卫衣上的兜帽罩到头上,双手环抱着自己身体,原地蹦了蹦,“这天有点冷了诶。” 哪怕江城一年四季都比较温暖,没有明显的冬季,但进入十一月,夜晚站在山间,也能感觉到那种萧瑟的温度。 “回去吧。” “你不回去?”江汀忍不住问他,周宴河比她还穿得少,她至少还穿着挺厚的连帽卫衣,但周宴河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黑衬衫。 周宴河扬了扬指尖还剩着一小截的烟,“我抽完回去。” “好,那晚安了。” “晚安。” 江汀笃笃地小跑着快步往灯火通明的房里跑去,直到消失不见,周宴河才收回目光。 回到家里,江汀也不顾现在旧金山几点了,直接给小姨拨了电话。 是阿尔文叔叔接的。 “喂,鼎鼎。”阿尔文叔叔打着哈欠,但依然坚持用别扭的中文和她打招呼,“泥小姨碎着了,泥呵窝嗦。” 江汀听着阿尔文叔叔别扭的中文忍不住笑了下:“阿尔文叔叔,你把小姨的身体报告传我一下。” “嘎神魔。” “我有个朋友,说可以在国内帮小姨找找肾丨源。” 江汀将周宴河说的话,快速说了一遍。 阿尔法叔叔也兴奋了,中文也不说了,“really?” “of course it's true。” 很快,阿尔法叔叔就将小姨的病历全部传到了江汀手机上。 江汀整理了起来,等整理完备后,她发现手机上还有阿尔文叔叔发来的几条消息。 他有些悲观,还有些怀疑。 [这事暂时不要告诉你小姨,我怕她失望] [之前你老公说一定会找到,但是什么都没有] [你那个朋友可靠吗] 江汀飞快回复:[靠谱,我相信他] [那我也相信你] 江汀将整理好的病历,发给了周宴河后,江汀去泡了个澡,出来就发现周宴河的消息。 [资料我传给了省医院了,有合适的,会通知我的,不要急,慢慢等,这还是要讲究机缘] 江汀看了看时间,才过去了四十分钟。 而且他也没有像顾亦清当初那样几乎是拍着胸脯对她说,一定会帮她找到。他留了余地,但是江汀莫名就觉得周宴河的话,更让人信服。 [谢谢] [不必客气] 第二天,周宴河生日,陈卓下午过来的,还带着郑思韵。 陈卓将一个包装得很好的盒子塞到了周宴河怀里,“兄弟,生日快乐啊。” 郑思韵环视了一圈装扮得花枝招展的院子,玩笑地对周宴河说:“周宴河,你搞得这么盛大,却只请陈卓,不请我,不厚道啊。” 周宴河:“陈卓也不是我请的。” 陈卓啧了声,“怎么说话呢。” 周宴河没理陈卓,又问郑思韵:“你怎么来了?不忙了?” 郑思韵耸肩,半真半假地说:“听陈卓说你今天过生日请客,我就推掉了其他客户,跟着过来了。” 周宴河笑了声。 明显不信。 多半是来找八卦的。 陈卓拍拍周宴河肩膀,“我不是想着人少寂寞吗,就多带了个人过来撑场子,你看我多贴心。” 周宴河蹙了下眉头:“人够多了。” 进了屋,陈卓才明白周宴河这话的意思,忍不住哟呵了声。 客厅里可热闹了,摆了两桌麻将桌,围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年人。麻将在桌面拍出霹雳吧啦的声响,像是放鞭炮似的。 而靠外的一桌上,顾老太太摸着麻将,还不忘拨冗同陈卓打招呼, “陈卓来了啊。” “来了,奶奶。”陈卓嘴甜地回。 “宴河,你好好招呼一下。” 周宴河没说什么,带着陈卓和郑思韵到一旁的偏厅坐下,顿时,空气都安静了许多。 “这些都是你奶奶的朋友?”陈卓用胳膊肘杵了杵周宴河。 “嗯。” 周宴河面无表情地说,“牌友。” 陈卓心里都乐翻了,但不敢笑出来。 郑思韵则是泰然自若地拿起一枚糕点送进嘴里,随后,她微微睁大眼,“哟,哪里买的,味道还真不错。” 周宴河:“家里做的。” “你家阿姨还真厉害啊,推荐我一下。” “不是阿姨。”周宴河说。 “那是谁?” “他小嫂子。”陈卓接过话,也捏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上次陈卓来,就尝过江汀做的糕点了,那时候顾老太太可逮着她好一通夸奖。 郑思韵从来没听周宴河提起过小嫂子,不由朝周宴河看去,顿时看到周宴河脸上露出的烦恶表情。 她镜片后的眸光一闪。 “诶,江汀呢,怎么没见到人。”陈卓又问。 第105章 周宴河说:“和我爸妈出门了。” “江汀是谁?”郑思韵问。 周宴河抬起眼皮看了郑思韵一眼,陈卓一拍大腿,倒是闲不住地介绍了起来,“学姐说起来就巧了。” 周宴河没阻止。 毕竟郑思韵眼尖得很,瞒不住的。 “这江汀以前是我们高中同学,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变成了宴河的小嫂子。” “哦。”郑思韵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宴河一眼,“还真是巧啊。” 陈卓有了听客,又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说。 正说到上次在周宴河家里见到江汀的震惊时,江汀随着顾诩音和周玉成身后,走了过来。 陈卓站起来迎上去,热情地和周宴河的爸妈打招呼。 “阿姨叔叔,还记得我吗?” 顾诩音笑道:“当然记得,陈卓,你可是宴河最好的朋友。” 对这个称呼,陈卓十分受用。 “这么多年了,阿姨不仅记忆力好,人还那么漂亮,我都长成老帮菜了,您还一点都不见老。” 顾诩音被逗得直乐。 那边叙旧得其乐融融,郑思韵的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反复来回在江汀和周宴河身上。 打从眼前这长相秀润天成的女人出现后,周宴河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认识这么多年了,郑思韵还第一次见周宴河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 这对年长的男女是周宴河的父母。 那这女人,恐怕就是陈卓说的“小嫂子江汀”了吧。 也就是那个“求不得”。 确实长了一张让人念念不忘的初恋脸。 “这位是谁?”顾诩音坐在了郑思韵旁边的沙发上,“宴河,不介绍一下。” 周宴河从江汀身上收回目光,“朋友。” 这介绍过于言简意赅了,陈卓补充:“郑思韵,我学姐,也是医生。” 顾诩音来了兴致,“什么医生?” 陈卓嘿了声,“阿姨,我师姐可厉害了,心理医生,现在自己有个心理治疗工作室,当初宴河就是她……” 话没说完,周宴河直接将一块糕点塞到他嘴里,“少说点话,憋不死你。” 陈卓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将糕点咽下去,“对对对,你说得对。” 面前还有个江汀呢,她可不知道周宴河人格分裂的事。难怪不得周宴河要堵他嘴。 于是,他识趣地打着哈哈将话题带走了。 听到心理医生,江汀不由看向郑思韵。 发现郑思韵也微笑着看着她,戴一副金边眼镜,脸上带着笑,给人一种很好接近,很容易让人信任的感觉。 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江汀被她盯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还是也浅笑朝着郑思韵微微颔首。 心里却想,有心理医生在,之后她可要收敛一下情绪,别被她看出来,自己对周宴河有心思。 顾老太太这群朋友都给周宴河准备了礼物。晚饭开始前,一个个轮番送礼。 都是富家太太,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 轮到江汀时,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汀汀,拿出来啊。”顾老太太催促着,江汀不得不拿起那幅拳击手套递给周宴河,“周宴河,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奇怪,”王太太好奇地催促,“拆开看看。” 看到江汀拿出来时,还有那个品牌的logo,周宴河就猜到了是什么。 他拆开外面的浅棕色牛皮袋子,将拳击手套拿了出来。 顾老太太:“汀汀,你怎么想着送拳击手套的。”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知道周宴河会打拳击后,就选了这个。”江汀朝着周宴河笑了笑,“比不得别的礼物贵重,周宴河别嫌弃啊。” “怎么会。”顾诩音维护江汀,“投其所好,这礼物送得不错,是不是,宴河。” “是。” 周宴河唇角勾起,抬眼看向江汀,“我很喜欢。” 这话分明是说喜欢拳击手套,但那一刻,江汀心脏没忍住剧烈颤跳了下。 旁人都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氛围,只有一旁的郑思韵洞悉了一切,抱着胸,轻轻笑了声。 之前,收到再名贵的礼物,周宴河表情都淡淡的。 但收到拳击手套时,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那种开心,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克制不住的欣喜。 看来,那句话没错。 世上最难藏起来的,三样东西,分别是咳嗽,贫穷。 以及按捺不住的喜欢。 第41章 那晚上过得很快。 与其说是周宴河的生日,更妥帖一点的说法,应该是顾老太太即将回旧金山之前,同她在国内认识的这群朋友的聚会,而到后头,周宴河明显也不在意,他的生日就完全被掩去了风头。 晚上,陈卓被周玉成劝了不少酒,吃完饭就醉得厉害,周宴河拖着他进了小楼,然后一直没出来过了。 众人也没找他,这一天这么多人这么吵,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属给足了面子,顾家人都心照不宣仍由他去了。 顾诩音代表周宴河这个寿星,点了蜡烛。 第106章 “代表寿星许个愿吧。”王太太喊。 顾诩音:“那就祝宴河健康快乐。” 说完,招呼着众人一起吹蜡烛,分蛋糕。 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顾老太太开了音乐,在院子里教其他人跳弗朗明哥,顿时,欢笑声充斥满了院子。 江汀端着蛋糕盘子,在院子里找了一处僻静处,边小口吃着蛋糕,边笑眼看着这一片热闹。 “嗨,江汀。” 江汀看得入神时,郑思韵过来了,江汀收回视线,笑笑地同她招呼,“郑医生。” 郑思韵拉开江汀边上的椅子坐下,“别那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好。” 郑思韵没再说什么,就和江汀一样,旁观着这场热闹,场上,顾老太太依然瞩目,哪怕年过古稀,但举手投足间自有韵味。 “顾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跳舞跳得很好的大美人吧。” 闻言,江汀抿唇一笑:“是啊,听奶奶说,当初在校园里,她靠着一只舞就征服了顾爷爷。” 江汀说话时,郑思韵目光又不动声色地在江汀脸上寻移。 江汀感觉到了,停了下来,看着郑思韵的眼睛,直言不讳地问:“思韵,今晚上你盯着我看好久了。” 对她的直接,郑思韵倒是略有意外,“是啊,我喜欢研究人,今晚上一晚上都在研究你。” 江汀眼皮都没眨一下,“研究出来了吗?” “一些些吧。” 江汀:“说说看。” 郑思韵噗嗤一声笑了,半真半假地说:“江汀,找我咨询可是要收费的。” 江汀和不少人打过交道,自然听出了郑思韵言外意——哪怕她真的看出什么来,也不会轻易“吐露”。 顿时,藏在胸怀中那点防备消散了个干净。 她耸耸肩:“哦,那算了。” “放弃得这么快?” “我这人可是抠门得很,不会花钱去满足好奇心的。” 郑思韵笑了笑。 不会花钱去满足好奇心。 自然不会挺而走险去触碰自己不该碰的人。 不论之前,她如何失控,现下是真的打算和周宴河断干净了。 看来,周宴河之后的“试探”,应该不会太顺利。 两人坐在一起,看完顾老太太跳完一曲,郑思韵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江汀作为主人,站起来送她。 送到院门外时,郑思韵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打燃了火。 江汀正要转身回去,郑思韵又从车窗里探出头,在引擎的声响里叫住她。 “江汀。” 江汀回头,“还有什么事?” “哦,就让你帮我给周宴河说一声我走了这事。” 不等江汀回答,郑思韵缩了回去,关窗踩油门一气呵成地将车开走了。 江汀微微蹙眉。 她觉得郑思韵太奇怪了,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行了,干嘛让她转告一回,整得好像是在为她和周宴河创造见面的机会似的。 很快,她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怎么可能,哪怕郑思韵火眼金睛看出她对周宴河有点什么心思,她们也没熟到那个地步。 不过,奇怪归奇怪,不过郑思韵既然交托了,她自然也要办到。 江汀倚在院门口,给周宴河打了个电话。 直到铃声自动挂断,那边都没接。 江汀只得穿过热闹的院子,进屋上楼,走到周宴河房间门口时,看到他房间的门半掩着,亮着灯,却没有人。 江汀目光落在了他床上。 黑色整齐的床品上,手机随意地扔在了床上,而她送的那副拳击手套,也放在了床上。 目光短暂在上面停留。 “看什么。” 背后传来的声音,将江汀吓了一跳,她像是炸毛的兔子,立刻转身,惊魂未定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周宴河。 周宴河应该洗过澡了,换了衣服,身上还有沐浴后潮湿的水汽,头发还有些潮湿,额发耷下来,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江汀心跳越来越剧烈,不知是因为余悸未消,还是看到眼前的周宴河。 “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对视片刻,江汀深觉自己目光可能太过外露了,于是敛了下眼皮,再次先发制人将锅扣出去。 这一招,她在周宴河面前不知用过多少回了。 但这次,好像没什么用。 周宴河垂着眼皮看着她,淡淡地说:“会不会是你看得太专注了。”说着,他又抬眸朝着房里看了眼,“之前,我倒是没发现我房间这么吸引人。” “……” 江汀窘迫得耳根发烫,表情也逐渐不自然,一时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 周宴河喉骨鼓动了下,见好就收,“找我有事?” “是。”江汀放松了,立刻顺杆子下,“郑思韵走了,让我转达你一声。” “嗯,知道了。” 该说的都说了,见周宴河站在自己面前,不准备进屋,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就看着她,江汀又有些心燥。 正想说点什么,周宴河又开口了,“江汀,等会儿你有事吗?” 第107章 “没有。” 周宴河说:“那陪我……聊聊。” 聊聊? 江汀有些困惑。 她和周宴河能聊什么呢。 她总觉得今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古怪了。 “周宴河,我——” 周宴河打断她,眼睛看向她,“江汀,今天我生日。” “……” 江汀心中叹气,一句话就被周宴河拿捏住了。 她拒绝不了。 “好。” 周宴河淡淡勾唇,率先转身朝露台走去。 江汀在原地站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露台上没开灯,但是楼下的灯光依足够亮了,漫上来,将小小的平台上笼上一层半明半昧的光雾。 光线不算明亮,但是足以看清桌上放着一瓶白兰地,和一个沾满水液的杯子。 看来周宴河之前一个人就在这里喝过了。 两人在玻璃小圆桌对面坐下后,江汀就发现了问题。桌面太窄了,周宴河腿又太长,一不小心她的腿就会碰上。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椅子,侧了侧腿。 周宴河仿佛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拿起那瓶酒,又朝着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浅浅喝了一口。 楼下依然热闹得很,不过现在已经换成了复古disco,明明隔得很近,有那么一瞬间,江汀却觉得楼上和楼下是两个世界。 “刚刚你就在这里喝酒?”江汀没话找话。 “嗯。”周宴河应了声,端着酒杯轻轻晃荡,里面的酒液被灯光染成了琥珀色,流淌的光影,落在周宴河敛去锋锐的眼底,颇是有种让人心惊的温柔。 江汀怕被摄了魂,不敢多看,将视线的焦点落在了周宴河高挺的鼻梁上,“那之前姑父让你喝,你不喝。” 周宴河:“我酒量不好,怕醉。” 听他这么说,江汀忍不住笑了,“你不用自谦,我觉得挺好的,同学会的时候可是来者不拒,喝了那么多才醉,姑父那几杯算什么。” 闻言,周宴河抬眼看向江汀:“你还记得那天?” 江汀笑容僵了僵。 当然记得。 她甚至觉得脖子到侧脸那一片皮肤上,似乎又有灼热的呼吸,柔软的唇,落在上面。 江汀知道周宴河在看着她,自然不肯露怯,她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叠,摆出放松的姿态,抬眼对上周宴河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当然。” 她故意顿了一秒,语气掺杂上几分玩笑意味,“记忆犹新。” “哦,是吗。”周宴河平静地问,“我做什么了?” “你嫌自己有味道,当众脱衣服。”江汀笑着,轻啧了声,“周宴河,还好是我,如果是别人,你那不是赤裸裸的勾引吗。” “对你没用吗?”周宴河笑了笑,语气乍一听像是玩笑,细品,又觉得有种若有似无的暧昧。 江汀心漏跳一拍,觉得周宴河应该有些酒意上头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应该说出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话来。 她笑了下,掩饰地说:“那可不是,我可是身经百战,见过不少好看的男人。” 周宴河抿了下唇。 话题沉默了那么片刻。 周宴河又喝了口酒,换了个话题,“后天,你和奶奶就要回旧金山了?” “嗯,差不多该回去了。”江汀放松了不少,算了算时间,“这次回来也挺久的,差不多五十多天了吧。” “55天。” 闻言,江汀才渐渐平复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晚上周宴河每一句话里,似乎都带着钩子,让她心神不宁,忍不住多想。 她不由抬头去看周宴河。 周宴河却没看她,仿佛完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端起酒杯,平静地喝酒,还是那幅淡漠自持的模样。 “你记忆力还挺好的。”江汀还是觉得自己想太多。 周宴河撩起眼皮,又看向她,另一只手抬起,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我记忆一向挺好,什么都记得。” “是吗。” 江汀忍不住吐槽,“什么都记得,之前我们在机场见面的时候,你还装陌生人。” “你不也是。” 对视两秒,江汀说:“我不是看你那样,我才那样吗。” “毕竟我们以前,也不算太熟,是吧。” 周宴河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放下酒杯,看向她的目光很深,“江汀,我以为我们很熟。” 江汀一愣,微微蹙眉。 开始回忆,高中时候的江汀,同周宴河到底算不算熟悉。 “周宴河,把你试卷借我看看,拜托了。” 少女时期的江汀扭过身,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看着面瘫的少年。 他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又再次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弄脏或者弄皱你的试卷。” 江汀这么说后,他才低下头,抽出数学试卷递给她。 啧 这算熟吗? 不算吧。 “汀汀,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喊声,江汀缓缓睁开眼,机舱里暗暗的,还能听到旅客睡觉时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江汀愣了几秒,才发应过来,她已经离开了那座小别墅,已经坐上了前往旧金山的飞机。 第108章 “要到了?” “马上就降落了。” 江汀揉了揉眼睛,朝机窗外看去,云层之下,是灯火通明,仿若星海的城市。 时间过得真快。 不论是周宴河生日后的那天,还是回国这两个月,就流逝得飞快。 那晚上,周宴河也没说什么,就真的随便聊了聊,像是朋友一般。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了外地出差,江汀也没见过他。 但是脑中时不时蹦出那句“江汀,我以为我们很熟”。 没想到梦中都还在琢磨。 江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出头。 飞机准时抵达。 看时间时,江汀手一滑,将后台隐藏的微信聊天记录拨弄了出来。 上飞机前,江汀只在微信上给他留了消息。 [我们走了,谢谢款待] 周宴河就回了一个“嗯”。 又想起那晚在露台上周宴河说的话, 江汀摁灭了手机,轻啧了声,额头抵在玻璃上,小声吐槽:“这算熟?不算吧。” “嘀咕什么呢?” 江汀头一歪,亲昵地靠在顾老太太肩上,闭上了眼睛,将眸中的怅然若失掩藏住,低声说:“我说回来了,真好啊。” 下了飞机,顾亦清开着车早就在机场外候着了。 见两人出了机场,他下车,帮她们将行李搬上了车。 “怎么你自己来的,老陈呢。”顾老太太问。 “这不是想着您回国这么大的事,我就自己来接你了。” 顾亦清这话说得讨人欢心,果然顾老太太脸色和缓了许多,路上还关心起了顾亦清身体。 江汀这才仔细打量顾亦清,他依然体面,只是身上那种阔少爷的意气消减了几分,多了些许鲜见的憔悴。 “哦,最近挺忙的。”顾亦清说。 “那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会注意的。” 顾亦清将顾老太太送回了老宅后,顾老太太看时间不早了,留他们在老宅住下。 顾亦清:“不了奶奶,我和汀汀回公寓去。” 江汀也配合着坐到了副驾位置。 顾亦清主动伸手,牵住了江汀的手,捏了捏。 江汀地甜蜜一笑。 顾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他们,没有勉强:“行吧,路上小心一点。” 顾亦清应了声,倒车出了老宅,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眉宇间藏着的情绪也随之显现出来。 “季小姐还没消息?”江汀也笑不出来了,目光淡淡从顾亦清脸上扫过。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江汀还有好多话,就被这三个字堵了回去。 “我不去公寓了,你送我回小姨哪儿。”扔下这句话,江汀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晚上十点,车抵达到江汀小姨住的地方。 这一片的街道窄小,江汀让顾亦清在街区外就停下了,她拖着行李才下车,顾亦清的车已经调转方向,绝尘而去。 江汀将行李箱拉扯拖出一截,慢慢踱步走完了最后一截路。 这里是华人街,哪怕不早了,街上依旧热闹,好多熟悉的街坊领居见到江汀,都热情地同她打招呼,有那么一瞬间,江汀觉得自己还在国内。 到小姨店门口时,门檐下那两盏红灯笼还亮着。 江汀拖着行李箱走进去,里面竟然还有两桌食客,后厨还腾着白起热雾。 江汀将行李靠边,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朝后厨方向喊,“老板,给我一碗面。” 没多久,小姨就兴奋地走了出来,“汀汀,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不是想给你惊喜吗。”江汀拉住小姨的手,“惊喜到了吗。” “惊喜惊喜。”小姨打量着江汀的眉眼,“怎么我觉得你瘦了。” “是的,茶不思饭不想,就天天盼着你的手艺。” 小姨被逗得眉开眼笑,忙去厨房给江汀做了一碗配料丰富的面,江汀吃完后,催着小姨打烊,牵着小姨的手,一起回了家。 哪怕江汀和顾亦清结婚后,小姨家里属于江汀的那间房间,始终收拾得干净妥帖,无论江汀随时回去,都能入住。 即便房间有些小,只能放下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还有一张书桌。但是江汀每次回到这里,都有家的感觉。 江汀洗了个热腾腾的澡,又从行李箱里拿出那盏小熊夜灯,还有复读机,放在书桌上,准备上床入睡时,房门被敲响了两声。 “进。” 小姨端着一杯热牛奶推门而入,递给江汀。 自从来旧金山后,江汀陷入失眠的泥沼后,小姨听说牛奶可以助眠,每晚都会热一杯牛奶给她。 江汀喝完,小姨又收回空杯子,嘱咐她早点睡后,又关上门离开了。 江汀躺在床上,打开了复读机,听着沙沙的风吹麦浪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 正准备入睡时。 手机响了声。 江汀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是周宴河发来的微信。 江汀点开。 就三个字。 [到了么] 第42章 第109章 其实,江汀没想到周宴河会联系她。 在她想象里,这次从国内离开,她和周宴河之间的联系应该会越来越少,最后也就是躺列表的关系。 这条消息之前那个[嗯]已经是很好的证明了。 江汀收敛起复杂的心情,中规中矩地回了一句:[到了,有什么事吗] 周宴河:[有] 见周宴河这么说,江汀觉得应该是有关小姨的事,不然其他的,她也想不到了。 她不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背脊也挺直了,回得郑重其事。 [好,你说。] 片刻后,周宴河消息又来了:[不是说了么] 江汀:? 她真的一头雾水,怀疑是不是自己智商不够,所以听不懂。斟酌着要怎么回复时,周宴河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江汀小心点开。 熟悉的声音轻轻传入耳朵。 “就问问你到旧金山了吗,就这事。” 江汀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回:[哦,到了,准备睡觉了] 周宴河的消息又过来了,依然是语音。 这次隐约还带着几分笑。 “睡得着?” 江汀觉得耳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爪子挠了下,那种酥麻的感觉,随着流动的血液,一路传递到心脏。 古怪。 这次词不知第几次出现在了脑子里,上次还是周宴河生日那晚上,他们两人在露台上聊聊的时候。 那时候古怪归古怪,但是她能确定那是周宴河。 眼下,两人隔着手机,看不着也摸不住,江汀突然有些搞不清楚,此刻拿着手机和她聊天的,到底是哪个周宴河。 江汀轻咬了下唇,试探地问:[周宴河?是你吗] 周宴看到这条消息时,立刻就反应过来江汀这话的意思。 他微微蹙眉,心里涌起些许难明的情绪。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将那些不好情绪压制下去后,重新按下那个小喇叭,拿起手机说:“是我。” 听到这两个字,江汀放松了些。 这时周宴河又一条语音消息过来了。 “还是你希望是另一个周宴河。” 江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不是] 周宴河那边没回复。 江汀一颗心又七上八下的,她试图解释。 [我就是觉得你] 输入一半,江汀又顿住了,“你”怎么样,好像说什么都不太恰当。 就在她删删改改,想着要怎么回复这条消息时,周宴河消息又过来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理解了。 “觉得离开江城了,我们就应该不联系了?” 江汀顿时有些尴尬:[哈哈,差不多吧] 周宴河:“我不是答应你要帮你小姨吗,怎么可能不联系。” 江汀发了个卖乖的表情包。 周宴河:[好了,晚安] 江汀回复:[晚安] 之后,周宴河的消息没有再来,江汀倒是反复把周宴河这几条语音听了好几遍。 第二天晚上,江汀约了emily见面,两人在一家清吧碰头。 好久没见面了,两人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在江汀意料之中,emily又问到了周宴河。 江汀也没什么好瞒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后,将昨晚的聊天消息给了她看。 拿着江汀的手机,看完聊天记录后,emily看江汀的眼神颇是玩味:“你管这叫不喜欢你?” “我觉得他就差把我在钓你写在脸上了。” 江汀:“……” 她沉默几秒:“怎么可能。周宴河,根本不喜欢我。” emily沉思了会儿,“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还故意卖起了关子,江汀明明知道,还是忍不住问:“什么可能。” “给你发消息的,其实是那个周宴河,昨晚上他在装!” 江汀蹙了下眉头,提出疑问:“他为什么要装?” emily也不确定地说:“可能因为你说要和他断干净,所以只能用另一个身份和你联系?” 江汀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是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自从她和周宴河加上微信后,发过的消息,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遑论发语音了。 见江汀沉默不语,emily戳了戳她胳膊,元气满满地说:“别想了,想多了伤身,顺其自然吧。” 江汀点点头。 拿起杯子和emily碰了一下。 emily叼着吸管喝鸡尾酒,又拿过江汀的手机,听了听周宴河发来的语音,随后一脸的意犹未尽。 “我靠,这个声音真是越听越有磁性啊,有没有照片。” “没有。” “你在国内那么久,都没拍一张。”emily简直就差将恨铁不成钢几个字贴在脸上了。 江汀忍不住笑了起来。 emily掐她胳膊肉,“我真服了你了,还笑得出来。” “不笑,我还哭啊。”江汀说完,表情顿了下,“还想有他照片。” 她又从emily手里拿过手机,点了点,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图,递给了emily。 “喏,这张。” emily饶有兴致地接过来,还往吧台下的灯光凑了凑,顿时哽住:“这不是大合照吗?还是翻拍的。” 第110章 “是啊,我高二结束那年,我们班上的合照。”见emily面露嫌弃,江汀做势就要那回手机,“不看拉倒。” emily侧了下身体,躲过了,“别别别,我看。” 那时候,班上男生更多,班上五十多人,三十多个是男生,但江汀也没特意给emily指那个是他。 他太打眼了,站在一群青春年少的少年毛头小子里面,简直鹤立鸡群。 emily对着灯光瞅了会儿,点着最后一拍靠边的人,“这个吧。” “嗯,是他。”江汀没仔细看,但看她手指落下的位置,就知道认对了。 “啧,难怪不得你会喜欢。”emily说,“这照片糊成这样,都挡不住着迎面而来的视觉冲击。” “可不是。”江汀回忆着往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他才转来班上第一天,我就看上他了。” “看上又怎么样,到现在都没得手。”emily将手机还给江汀。 江汀笑了笑,掩下眼底情绪,又和emily碰了下杯。 重回旧金山后,江汀回了一趟公寓,将她那辆二手的迷你小甲壳虫开出来后,就一直赖在小姨那儿了。 没事的时候,就在店里帮帮小姨的忙,日子过得充实且放松的。 期间,周宴河又联系过她一次,不过没有那晚上的暧昧感觉。 他让江汀带小姨再去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江汀回了个好。 第二天,江汀就带着小姨去了医院,检查报告出来后,她直接发送给了周宴河。 周宴河回得挺快的:[好,收到了,有结果随时告诉你] [麻烦你了] [不麻烦] 看着这两天和周宴河发的那几条消息,江汀心想,那晚上就是另一个周宴河吧。 回到家,吃了晚饭,小姨就开始催着江汀回公寓去。 江汀哭笑不得:“你们这么不想我在这人待着啊。” 阿尔文叔叔,忙可爱地摆手:“妹有。” “啥口音啊。”江汀失笑地问。 小姨无奈地说:“最近店里来了个东北留学生,你叔没事就和他聊天,学了一口大碴子味。” “学得像吗。”阿尔文叔叔笑得有些憨。 江汀冲他竖大拇指。 小姨笑着瞥了江汀一眼,将给她准备的熟食分门别类地打包好,放进保鲜盒装好,“我当然想你在家里多住,可你现在你结了婚了,不能总往娘家跑,别人还以为你和亦清闹矛盾呢。” “哪有。”江汀伸手从没盖好的保鲜盒里捻了一块卤味,放到嘴里,“挺好的。” “那你在我这里这么多天,怎么没见他过来。” 江汀:“哦,他不在旧金山,最近挺忙的。” 江汀没有说谎。 最近顾亦清真的到处找季恬,那天也是为了不让顾老太太生疑,才专门回来接机的。 之后又离开了。 晚上十点,江汀拧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一推开门,一股久未住人的窒闷味扑面而来。 她挥手扇了扇味道,将公寓的窗和通风系统都打开,过了好久,那股难闻气息才渐渐消散。 她将小姨那儿带来的食物,放进了空荡荡的冰箱,又进了房间,将行李箱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回了衣柜。 诺大的衣柜里,只有她的衣服。 这栋公寓,是她和顾亦清的“婚房”。 两人结婚后,就搬来了这里——其实,长久以来,都是她一个人住。 顾亦清也做样子的来过两回。 平时,他都和季恬住在一起。 想到季恬,江汀又拿起手机给她打了电话。 一如既往的关机。 江汀轻轻叹气。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坐在床上又发了会儿呆,江汀拿起衣服进了卫浴间。 接下来几天江汀又恢复了以前的工作节奏,连续去见了几个以前的客户,当面了解状况,并根据他们的情况,给出适当的调整。 这天下午,江汀同客户见面出来,时近黄昏,天边燃着大片的火烧云。 江汀心情颇好地开着车准备回家时,顾老太太的电话来了。 江汀接通了蓝牙耳机。 “汀汀,在干什么呢?” “见了客户,现在开车准备回家呢。” 顾老太太笑道:“别回了,反正你也一个人在家,你直接开过来吃晚饭。” 江汀看着前方的车流,笑了声:“怎么,想我了。” “是啊,可想你了。” 江汀也没拒绝,反正晚上也没事,正好过去蹭饭:“好啊,我过来。” 挂了电话后,江汀在前面的路口调转了头,朝着顾家老宅的方向开去。 半小时后,抵达了顾家老宅,火烧云消退了许多,天色变得昏暗起来。 感应到车牌,地库升降栏杆自动开启,江汀将车开进去停好,忽然发现车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看起来挺硬派的越野。 顾亦清爱车,但大部分都是跑车。 他就没这种车。 江汀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想,走出了车库。 车库外就是老宅的后院,三百多平米的花园,洒满了灯光。 第111章 灯光下,一个飞盘从眼前飞过。 随后一声“汪”,顾家养的那只阿拉斯加luka飞扑了上去,高高跃起吊住了飞盘。 “好样的,luka。”江汀笑着喊了声。 听到江汀的声音,luka兴奋地扭头,然后狂甩尾巴,朝着江汀飞奔了过来。 江汀双眼睁大,顿感大事不妙,忙后退:“别别别,luka冷静。” luka哪里冷静得了,见到江汀只想凑上去撒娇卖萌。 江汀的速度哪里比得上一只人来疯的狗。 她被luka扑倒,一屁股坐在了草甸上。而luka已经扑了上来,爪子搭在她肩上,热情地伸出舌头,舔江汀的脸。 湿糊糊的感觉,让江汀哭笑不得,她不得不 依誮 抬起双手,推拒道:“别舔了。” 江汀以前有过经验,每次都要被luka舔得满脸口水,以为这次也会一样,没想到luka扑了她两下,就停住了。 江汀松了口气,心说,今天终于乖了。 转眼去看,才发现luka被人勒住了牵狗绳,但依然不死心地人立而起,两条前腿还在朝她的方向扑腾。 江汀擦了下脸上的口水,抬头,笑着去看牵狗的人。 眼底顿时浮现错愕。 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身休闲冲锋衣,神色寡淡的男人,不是周宴河又是谁。 “停。” 周宴河拍了拍luka的脑袋,luka倒是听话,安静了下来。 控制住了luka,周宴河转眼,微耷着的目光,落到江汀身上片刻,然后朝前一步,微微躬身,手掌向上,朝着她伸来。 第43章 江汀仰着脖子,盯着周宴河,一瞬间有些恍惚。 无数思绪在脑中乱窜,最后都汇集成一个念头:周宴河怎么会在这儿。 “你准备一直坐在地上?”周宴河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同他表情一样,懒洋洋的。 江汀回过神,看了一眼周宴河朝她伸来的手,犹豫两秒,还是将手搭了上去,“谢谢。” 周宴河手掌霎时收紧,不费力地一拉,就将江汀从地上扯了起来,“不客气。” 等江汀站稳,周宴河就收回了手,没多逗留一秒。 江汀却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那只被周宴河握过的手。 “汪。” luka一声叫,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你把我扑倒,还好意思叫。”江汀挪开视线,盯着luka黑溜溜的眼睛,小声教训它。 luka又叫了一声,蠢蠢欲动地想要朝着江汀扑去,想来是要撒娇。 江汀可再承受不起一百斤狗子的飞扑,眼疾手快,朝边上迈开了一步。 周宴河也适时地扯住了绳套,果然luka又安静了不少,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仰头看着周宴河,乖得不行。 周宴河笑了下,伸手拍了拍luka的脑袋,“乖,就这样,goodboy。” 江汀觉得耳朵又被挠了一下。 “luka还挺听你话的。” 江汀真的觉得挺神奇的。 她知道luka虽然人来疯,但是挺认人的,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向很傲娇。她花了好几个月才和它熟悉起来,没想到在周宴河面前这么听话。 哪怕是养了它这么多年的顾亦清面前,也没有这么热情粘人过。 周宴河抬头看着她:“luka小时候是我捡回来的,名字也是我起的。” 江汀恍然:“原来如此。” 周宴河弯腰将地上的飞盘捡了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扔出去,luka再次追了上去,将luka引开了,周宴河说:“进去吧。” “好。” 两人并肩朝着屋里走,江汀偏着脑袋,看他。 “你怎么来旧金山了?” “我最近在圣荷塞市有个项目要做,来了一段时间了,今天有时间,就过来了。”周宴河淡淡地回。 这时,luka叼着飞盘过来,周宴河将飞盘接过来,又奖励地揉了揉它脑袋。 圣荷塞市距离旧金山50英里的距离,那一片有许多高精尖的科技公司,周宴河在这里要做的项目,想必不简单。 以前都是听顾老太太说周宴河多厉害,履历多辉煌,眼下倒是有了确切的认知。 50英里。 一个多小时车程。 在江城从城南到城北有时候都不止这个时间。 还真是近啊。 “汪。” luka又叫了声,江汀被打断思绪,不由再去看那一人一狗。 luka又叼回了飞盘,显然在同周宴河求夸夸。 皮毛柔顺的luka看起来很威风。 而周宴河。 灯光落拓在他侧脸上,轮廓稍显锋利,但他看向luka的眼神,确是柔软的。 这样的毫无保留的温柔,江汀以前从未在周宴河身上瞧见过,顿时心中暗叹一声。 果然人不如狗啊。 看得出来周宴河来旧金山顾老太太真的是很高兴,不仅让人做了满桌的好菜,还特意拿出一瓶珍藏的罗曼尼康帝开了。 见状,江汀忙表明立场:“奶奶,我不喝,等会儿开车呢。” “走什么啊,就晚就住这里了,反正亦清也不在,你回家也一个人。”顾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周宴河,“今晚宴河也在这里,都留着热闹。” 第112章 江汀忙拿起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也不想走啊,但真的不巧,今晚上我还有一个工作要做出来,您看,我什么都没带过来。” 顾老太太了解江汀,知道她敬业得很。 她当初相中江汀,除了不想顾亦清和那个女人搅合在一起外,这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她喜欢有事业心又聪明的人。 顾老太太没有勉强,但嘴上却嗔怪道:“把自己搞得那么忙做什么,哪怕你休息一段时间,我们顾家也不是养不起你。” 江汀同她贫嘴:“等我哪天不想工作了,就回来当咸鱼,到时候您可不要嫌弃我。” 顾老太太笑着摇摇头:“你啊,就嘴上说说,就闲不下来,就和我年轻时候差不多。” “都是女强人么。” “对。” 看着江汀和顾老太太亲热对谈,周宴河不动声色地蹙眉。 他不信自己稍微一查都能查到江汀和顾亦清之间有问题,一向精明的老太太一点都不知道。 “诶,宴河,想什么呢?” “没什么。” 周宴河回神,恰好看到顾老太太倒好了一杯红酒,放到了他面前。 “宴河,你好不容易来一回,陪外婆喝点。” 江汀看着那盛在玻璃杯里的暗红色酒液,顿时一怔,目光不由落到了周宴河脸上。 他表情淡淡的,盯着那杯酒,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江汀握筷的手,不由攥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么开心的时刻,周宴河拒绝喝的话,顾老太太应该会不高兴吧。 周宴河盯着那杯酒看了会儿,眉头轻蹙了下,不知想了什么,但还是伸手拿起那杯酒,浅浅喝了一口。 “怎么样?”顾老太太很高兴地问。 周宴河:“不错。” “十多年前,我找朋友拿的,这酒有些年头了。” 江汀顿时松了口气。 同学会那次,陈卓说他不喝红酒,因为觉得像血。 看来,一些原则在家人面前真的算不得什么。 周宴河说来这边谈项目的,一顿饭的时间就能看出来,他真的挺忙。 饭桌上就接了好几个电话。 吃完饭后,又是一通电话,他起身去了院子里。luka寸步不离地蹲在他身边,一步都离不了。 江汀和顾老太太坐在厅中聊天时,看到这过分可爱的一幕,顾老太太不由感慨,“luka虽然没和宴河待在一起多久,但是它啊最粘宴河了。” “那周宴河干嘛不把luka带回国去养,因为洁癖吗。” “是亦清不同意。” 顾老太太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江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口一问:“为什么?” 她记忆里,顾亦清也不是多喜欢luka,都是顾家的管家,还有顾老太太在饲养。 在luka心里要论亲疏,顾亦清的地位,恐怕都还比不上江汀这个后来者。 顾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亦清从小就和宴河不太对付,那时候宴河将luka带回来后,养了一段时间。暑假结束,他就要回国上学了。原本那年宴河回国准备带luka回去的,但是luka太小了,身体又不太好,不适合坐长途飞机。宴河就准备再大一些的时候带走,后来,亦清就不同意了,说和luka有感情了。” 江汀暗啧了声。 luka今年九岁了,算算时间,那时候顾亦清都二十出头了,没想到还那么幼稚。 不过说起来,现在顾亦清年近三十,也没见得成熟到那儿去。 周宴河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又将飞盘扔了出去,luka欢快地将飞盘捡回来,放在周宴河面前,伸长着舌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周宴河笑着揉了揉luka的脑袋。 江汀看着周宴河那个笑容,思绪不由繁复起来。 周宴河捡到luka应该是高二结束那年暑假吧。 那时候她和周宴河是同学,还是他的匿名网友,他们每晚上都聊天,她好像依稀记得那年夏天,周宴河在微信上告诉她,他去了国外,还捡了一条小狗的事。 原来,她早就认识luka了啊。 江汀后知后觉地想。 周宴河和祝信通完电话后,牵着luka进了它的狗屋。 luka趴在窝里,伸着舌头对周宴河笑。 周宴河挠了挠luka的下巴,“我走了,下次来看你。” luka笑脸顿时消失,眼角都耷拉下去,可怜巴巴的。 周宴河有些不忍心,“很快的,下次给你带肉骨头。” 说完,周宴河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luka一眼,它已经钻出了狗屋,眼巴巴地望着周宴河。 见他回头,它又咧开嘴吐着舌,热情地甩动着尾巴。 周宴河洗干净手,重回大厅时,左右环顾了下,只看到顾老太太在。 他微微蹙眉:“江汀呢?” “哦,去车库开车了,和你前后脚。”顾老太太看了看周宴河面色,“你找她有事吗?” “没事,就问一下。” 周宴河说着,拿起沙发上搭着的黑色外套,“我有点事,就不在这里留宿了。” 说完,没等顾老太太反应过来,快速朝着门外走去。 第113章 江汀到了车库,正准备开门上车,看到车库里那辆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越野车,又驻足看了两眼,才拉开车门,坐进了她那辆小甲壳虫。 车真的有些旧了。 火打了两次,江汀又踹了一脚,才发动引擎。 江汀慢吞吞地将车从地库里开出去,忽然看到老宅正门口站着个人,长身玉立,又矜贵不羁。 在路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 江汀缓缓停车,探头朝周宴河看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周宴河上前两步,手臂撑在车顶,微躬下身,看着她:“方便搭个车吗。” 江汀有些吃惊:“你不在这里住?” “不了。” 周宴河说:“刚刚我公司同事打电话,我现在要回去一趟,但喝了酒开不了车。” 江汀点头,伸手解锁:“上来吧。” 周宴河绕过小甲壳虫圆钝的车头,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江汀车型本来就小,空间自然比不得周宴河在国内惯开的那辆大g,或者车库里停着的越野车。 他坐在上面,那双长腿根本伸展不开。 看起来有些憋屈。 更要命的是,周宴河坐上来后,车厢里满是他身上的气息,江汀轻轻咽了咽喉咙,登时她觉得整个空间都被压缩了不少。 她握紧方向盘,干笑了下:“我这车,真委屈你了。” “不委屈。”周宴河慢条斯理扣安全带,“我觉得挺好的。” 他又说了个酒店地址,“麻烦送我到这儿。” 江汀知道这个酒店,距离小姨住的唐人街不算太远,距离她住的公寓也不远。 “好。” 江汀重新发动车。 她那辆小甲壳虫一如既往的不太配合,打了好几次,车才发动,甚至发动那一瞬间,江汀觉得自己听到了车里传来的叮铃哐啷的声响。 江汀觉得自己宠辱不惊,只要脸皮厚,什么事都能淡定以对,但这一刻,也绷不住有点脸红。 “车有点久了,不过还能开。”她讪讪解释了一句。 不过周宴河倒是挺淡定的。 他看了江汀一眼,“我可以开窗吗?” “哦,可以。” 周宴河将车窗掀开,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周宴河身上的气息,以及江汀脸上的热度渐渐被吹拂散,她又恢复了平静。 “姑父姑母呢,还在国内吗?” “在。” “他们好不容易回国,你又来了这边,他们该多无聊啊。” 周宴河笑了声,“不无聊,他们在到处旅游,用不着我。” 江汀点点头,看他一眼:“那你要在这边待多久?” “看情况。” 他语调稍顿,“等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或许是车内灯光暗淡,周宴河看她的目光,总觉得有点晦涩, “哦。”江汀挪开目光,没有再多问。 “怎么?”周宴河挑了挑眉稍,“你要请我吃饭?” 江汀没想到周宴河竟然会开玩笑,有些错愕。但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你来吗?” “来啊。” “行,你有空通知我一声。” “好。” 两人就这么随便地聊了一路。旧金山的交通状况不知道比国内好多少,没过多久就到了周宴河说的那个酒店。 周宴河下车后,嘱咐了一句,“回去的时候,开慢点。” “放心,我可是老司机了。”江汀朝着周宴河挥了挥手,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这次车还算争气,没再给她掉链子。 周宴河看着江汀的车开远后,才收回了目光,走近了背后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江汀这晚上忙到挺晚的,感觉睡下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了。 她没有接。 但过了会儿,电话又响起了。 江汀爬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江汀接了起来,整个过程都是迷糊的。 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用英语问她:“江小姐,再和你确认一遍,下午三点,我们来你这里。” 他又重复了一遍江汀的地址,“是这里吗。” 江汀终于回过神来,蹙眉道:“对,是这里。” “好的,江小姐,下午再见。” 江汀赶紧叫住了对方,“是谁给我约的这个车辆保养服务?” “你稍等一下,我看看。”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手机里的声音再次清晰,“不知道名字,但是那位先生姓周。” 第44章 [周宴河,是你给我约的车辆保养服务] 挂了电话后,江汀犹豫了挺久,才发出这一条消息。 周宴河倒是回得挺快的:[是我,昨晚搭你车,感觉车应该有些故障了,最好还是修一下] 看着这句话,江汀微微蹙了眉。 片刻后,她用试探的语气道:[周宴河,你人真好,如果不是保养,直接给我买一辆新车就更好了] 周宴河:[你要吗] 江汀表情僵住。 哪怕就是没有语气语调的三个字,她竟然有种如果自己说“要”的话,周宴河真的会给自己买一辆新车。 第114章 江汀:[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就是真的给我买,我也舍不得我的小车车啊] 周宴河没有再回,江汀看着聊天记录,总觉得周宴河做的事,过于热心了,不是“我们是同学”这一句话,可以解释的。 下午三点,专门的工作人员来江汀住处把车开走了,说是全面维修和保养过后,会再给她送回来。 走之前,江汀问了一句:“多少钱。” 那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江小姐,周先生已经签单过了,你不用担心。” 车开走后,江汀在原地站了会儿,折身回了公寓,按下电梯等待时,她想了想又给周宴河打了个电话。 “你还在旧金山吗?” “在。”周宴河说,“什么事?” 江汀盯着电子屏上不断下跃的数字,咽了咽喉咙:“那晚上请你吃个饭有时间吗。” 周宴河:“有时间。” 江汀:“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周宴河:“都可以,你安排。” “那行吧,我……”电梯门在面前打开,敞开的金属门里头,有一对白人情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 “怎么了?”见江汀不说话,周宴河追问了句。 “哦,没事。”江汀收回视线,没有进去,电梯门又在面前关上了,往地下一层继续去,“我确定好了地点,发你地址定位。” “好。” 下午三点,圣何塞市的天空,蔚蓝如洗,像是无杂质的玻璃。 周宴河接完电话,转身重新回到了在圣何塞市租住的办公场所。 祝信不知道和满脸络腮胡的利威尔说了什么。两人笑得很开心。 利威尔是eg公司的执行总裁,周宴河的技术服务公司ocean接下来在这边和他们有个共同的项目合作。 周宴河重新坐进了黑色的软皮沙发,翻了翻项目合同,对利威尔道:“利威尔先生,你继续刚才说的。” 利威尔笑了笑,继续和周宴河诉说他们公司需要的技术服务方面的述求。 不管他抛出什么样的问题,周宴河都能完美解答。 进入专业时间,祝信作为ocean的社交达人,很有自知之明地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起了咖啡。 五点。 玻璃似的天空,余晖灿烂,像是上好的红翡翠。 双方的合作也谈得差不多了,利威尔站起身,笑着说:“周先生,祝先生,很高兴能和ocean合作,祝合作愉快。” “利威尔先生,我们初来乍到,以后还要你多多帮忙。” 祝信到了他的主场,对应如流,几句话,就把利威尔哄得眉毛都飞上了天。 果然,所有人都喜欢听恭维之词。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利威尔要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祝信正要回答,周宴河开口了:“谢谢邀约,但我有约了,让祝总陪你吧。” 利威尔笑道:“佳人有约吗?” 周宴河笑了笑,没有否认。 “利威尔先生,那我们下次再找个时间约。” 利威尔:“好。” 利威尔离开后,周宴河看了看时间,大步走到了隔壁的总裁办公间。 在衣架上翻找衣服。 祝信跟了进去,看着他的动作,蹙了蹙眉:“什么佳人有约?” 周宴河没搭理他,从衣架上拿出了一套休闲装。 “你刚刚出去接的那个电话,不会就是那个佳人打来的吧。”这句话说出来,祝信都有些将信将疑。 他太了解周宴河了。 怎么可能在重要场合,扔下客户,去接一个女人电话。 周宴河撩起眼皮看祝信:“我要换衣服了。” 明显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祝信啧了声,走了出去,顺带带上了门。 靠在门口的时候,他蹙眉琢磨了会儿,突然一拍脑门。 “靠,不会是周宴河上次说的那个初恋吧。” 和江汀约的时间是七点,现在开车去旧金山时间还算宽裕。 周宴河换好衣服后,直接去了车库。 他甫一坐下,插钥匙点火,副驾的车门就拉开了。 祝信刚要迈步踏上去,周宴河冷冷扫过眼风,他就很识时务地收回了腿,轻轻关上门,重新拉开后座坐了上去。 “你这什么毛病,副驾又不是你老婆,还不准人坐了。” 周宴河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下车。” “不下。”祝信笑眯眯地在后座调整了个坐姿。 “我要去旧金山。”周宴河只得又说,“和你不顺路。” 祝信挑了挑下巴,“那我也去旧金山,顺利。” 周宴河腮侧的肌肉咬紧了一瞬,“你去干嘛?” “玩儿啊。”祝信拍了拍前车坐,还催了起来,“诶,走着,再磨蹭下去,你赶不上约了。” 周宴河实在拿祝信那副无赖样没办法,又不能在这儿和他浪费时间,只得发动了车。 祝信一路都没闲着,问题不断。 第115章 “佳人是你那喜欢好多年那初恋吗?” “你们什么时候遇着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特漂亮啊。” “等会儿,你介不介意,多一个人和你们一起吃饭。” 周宴河回了他两个字:“闭嘴。” “啧。”祝兴回了他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一下午,江汀也过得挺混乱的。 想到最近周宴河奇怪的表现,她又想起了emily那句话“他就差把我在钓你写在脸上了。” 周宴河真的在钓她吗。 江汀想了半天,脑子一片混乱。 她不想用脑子了,干脆拿出塔罗牌,准备给自己占一卦。 将牌从盒子里抽出来时,手机突然响起了。 又是个陌生号码。 江汀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季恬的声音传了过来,“江汀,是我。” “季小姐。”江汀几乎跳了起来。 “是我。”季恬笑了声。 “你现在在哪儿,你知道顾亦清找你多久了吗。” 季恬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江汀,你先答应我,我联系你的事,不要告诉亦清。” 江汀:“……” 季恬叹气:“如果你不答应就算了,那我挂电话了。” “好好,我不说。”江汀叫住她,“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 “俄亥俄州。” 江汀愣住了。 又确定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蹙紧了眉头。 旧金山地处西太平洋海岸,而俄亥俄州位于美国中部偏东,两个地域将近四千公里的距离。 难怪不得顾亦清找不到季恬。 “你去那儿干什么?”江汀追问,季恬笑了声,“做个小手术。”她顿了下,又说:“江汀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就是想找你帮个忙,帮我在手术单上签字,你知道的我认识的人不多,只能找你了。” “什么手术,需要去那边做?”江汀拧紧了眉头。 旧金山怎么也比俄亥俄州繁荣发达,什么手术需要她跑那么远去做。 突然一个念头,猝不及防钻了出来。 江汀惊愕地瞪大眼,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季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 美国有律法,只有特定的州市允许引产。 而俄亥俄州就是其中一个。 季恬低笑了声:“是。” “江汀,这件事真的不要告诉亦清。”季恬的声音那一刻听起来有些孱弱,“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了。” 结束与季恬的通话后,江汀忙定飞往俄亥俄州的机票。 今天的机票都售罄。 只有深夜的红眼航班。 江汀定好那一班,就开始简单收拾行李——这一趟,不管是劝说季恬放弃那个念头,还是去看看季恬,还是真的签字,她都必须要去。 直到周宴河电话打来,她才恍然想起,晚上和他还有约。 而且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了。 江汀深吸了口气,将胸腔中的郁气压了下去,怀着一点他也有事,来通知她一声的微末希望,接起了电话:“周宴河,你到餐厅了吗。” “嗯,到了。” 江汀闭着眼,拍了下额头,“抱歉啊,周宴河,我有点事,下次再找时间请你吃饭好不好。” “什么事?”周宴河问,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江汀:“没什么。” 周宴河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江汀,不要瞒我。” 江汀沉默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不能干脆地拒绝周宴河。 “我一个朋友在俄亥俄州那边遇到点事,我准备过去看看,晚点的红眼航班。” 周宴河:“你现在是还在家里?” 江汀:“在。” “你等着,我过来接你去机场。” 江汀愣住,“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江汀,我让人订机票。”周宴河又抬手看了眼腕表,“半个小时后,我过来接你。” 扔下这句不容置喙的话,周宴河就挂了电话。 江汀怔怔地看着黑屏的手机。 半小时后,周宴河到了公寓楼下面。 江汀拉开副驾,坐上了车,熟悉地扣好安全带,后座忽然传来一声促狭的轻笑。 江汀一怔,回头,才发现后座坐着个男人,抱着胸,看着她,边笑边摇头。 江汀满眼莫名。 周宴河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简短介绍:“我合伙人。” “我叫祝信。” 祝信敛住校,朝着江汀伸出手,“你好,江小姐。” “你好。”江汀正要伸手,周宴河不冷不热地对祝信说:“把安全带扣上。” 祝信啧了声,缩回了手,勾起了安全带,阴阳怪气地说:“认识这么久了,我还第一次知道你会关心人,感动。” 周宴河从后视镜淡淡瞥了祝信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下去”。 第116章 顿时,祝信不敢动了。 前往机场的路上,周宴河和江汀都很沉默。 只有祝信抄手坐在后排,两眼放光,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前面像是演默剧一样的两人。 之前堵塞的思路,此刻顿时醍醐灌顶。 利威尔那边发出过无数次项目合作的邀请,周宴河都婉拒了,说是他们的项目没有什么价值。 难怪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九点,抵达旧金山国际机场。 距离航班还有两个小时。 三人在贵宾休息室里等候。 周宴河瞥了他好几眼,他都装没看到,还拿起一副杂志装模作样看起来。 毕竟从来没见过周宴河追姑娘,这种千年难遇的盛况,哪怕周宴河的眼神能把他戳成筛子,他也要当一名合格且敬业的牛皮糖啊。 周宴河也勘透了祝信意图,懒得再理他,转而询问江汀:“你没吃晚饭吧?” 江汀有些迟讷,“啊?” “想吃什么。”周宴河叫来工作人员送来菜单,递给江汀。 江汀看了一眼,没接:“我不饿,你们点吧。” “我饿了,”周宴河轻声说,“陪我吃一点,就当补欠我晚上的。” 祝信嘶了声,露出酸倒牙的表情。 “好吧。”江汀并没有注意到祝信表情,答道。 简单吃了些东西,江汀状态好了一些,周宴河去了一趟卫生间。 祝信终于找着机会和江汀搭话。 他像是随意闲聊地问:“江小姐,你和我们周总怎么认识的?” 江汀:“高中同学。” 果然没错。 祝信顿时重重地拍了下大腿,表情更兴奋了,他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问:“你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和我们周总谈过恋爱?” 第45章 这几天,江汀一直为周宴河的态度而困扰。 总是会幻想“他这么关注我,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我”,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看起来极其荒唐的想法。 且不说,周宴河从未明确表达过什么,全都是她一个人的胡乱猜测。 而且,现在的她,在周宴河眼里,可是他的嫂子。 这个周宴河端方正直,和那个周宴河可是完全不同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为伦常的事来。 原本江汀已经有些平复的心态,经由祝信的一句话,重新变得波澜起伏。 无数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千丝万缕绕成一个结。 “不是。”江汀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将复杂压制下去后,才状若无事地说了一句,“这谣言,你听谁说的。” 祝信眉心蹙紧,“怎么可能,你……” “聊什么呢?”周宴河走了过来,祝信轻咳了声,正要说话,江汀笑着说:“没有,我和祝先生随便闲聊。” 祝信不由看了江汀一眼。 她怎么比自己还急着掩饰的样子。 有古怪。 祝信原本还想跟着周宴河好好探究一下,但是临登机前,他接到一个电话后,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都消失了,表情变得非常冷漠。 之前的好脾气和涵养都丢了个干净,在公共场所,就飚起了国粹,骂一个叫“祝燕语”的人。 挂了电话后,周宴河看还一脸恶人样的祝信一眼,“什么事?” “呵。”祝信从鼻腔里哼了声,“老爷子生病了,那傻逼打电话来教训我,他妈的,他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说着,看向一脸困惑尴尬的江汀,他又堆起笑脸,“江小姐,我这要赶着回国一趟,就不去跟着你们凑热闹了哈,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饭。” “好。”江汀笑着说,“我请你也可以。” “谁请谁不重要,主要是图个高兴,我看到江小姐就高兴。”祝信扔下这句油嘴滑舌的话,挥了挥手臂,转身要走,听到周宴河对江汀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送送他。” 江汀:“好。” “不用。”祝信刚想说,周宴河看他一眼,他又噤了声。 周宴河送了祝信,很快回来。 上飞机后,周宴河放着自己的商务仓不坐,和江汀旁边的胖大叔换了个位置。 江汀佯装镇定地同他开玩笑:“你这样可不行,如果飞机失事了,人家会以为那个胖大叔是你。” 周宴河淡淡看她:“如果真失事,这里刚好。” 江汀:“……” 周宴河仿佛没看到江汀被噎着的表情,将座椅调了一下,“你那朋友遇到什么事了?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 说到季恬,江汀眉头就蹙成一团,“她在那边做手术,需要监护人,让我过去签字。” 周宴河突然警铃大作,什么朋友好到,需要江汀去当监护人。 不会是她之前的某一任男朋友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周宴河咽了咽喉咙。 江汀睫毛轻敛,心说不能暴露季恬和顾亦清的关系,于是说得极其含糊,表情也挺别扭的,“哦,就在一个聚会上,就那么认识了。” 第117章 是的。 她和季恬见面,是在一个客户的生日聚会上。 她被邀请去参加,然后遇到了顾亦清和季恬,那时候季恬看起来非常瘦弱,最小码的礼服挂在身上都空空荡荡的,一眼看去非常惹人怜爱。 后来,顾亦清就请她帮季恬做饮食调理,之后,他们三个人的命运就那么不明不白地纠缠在了一起。 想起那一次见面,江汀依然有些唏嘘。 见江汀怅然若失的表情,周宴河没有再问什么。 他确实不想从江汀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其他男人的消息。 “睡一会儿吧。”周宴河抬手关掉了江汀头顶的灯,周遭一下暗了下来。 江汀求之不得,忙闭上眼睛。 现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让周宴河跟着一起去找季恬,真的是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飞机落地时才是凌晨,天灰蒙蒙,气候比旧金山冷。 这里的机场也不如旧金山,施设简陋。 大厅里灯昏昏暗暗的,玻璃大门敞开着,寒气只往里灌。 江汀身上的外套根本不御寒,她冷得直哆嗦,呵出的气,在冷空气里,凝结成了白雾。 “你就在这里,”周宴河将行李箱推给江汀,“找件衣服来穿,我先过去。” 周宴河扔下这句话,自己走出了还有大厅,朝着路边停着的一辆越野车走去。 江汀眨了眨眼,觉得这车和那天在顾家车库里看到的那辆是一样的。 周宴河大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很快车上钻下来一个带着毛线帽子脸颊两团红团的白人大叔,周宴河和他交谈时,江汀赶紧拿出手机给季恬发了消息,说明了情况,让她千万不要提到顾亦清。 季恬没回,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睡梦中。 江汀收好手机,抬头去看,白人大叔将车钥匙递给了周宴河,笑着对他说了声“旅途愉快”就离开了。 周宴河回头,江汀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懵了,依然穿着那一身,盯着车发呆。周宴河蹙眉叫了她声,江汀抬头,他朝着她招了招手。 “过来,上车。” 江汀回过神,拖着行李箱,忙揣着手手,小跑着过来,还没靠近,周宴河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她赶紧一头钻了进去。 “怎么不穿衣服?” 江汀对着手掌呵气:“懒得动。” 周宴河没说什么,关好车门,又将车上的暖气开好后,才拧着江汀的行李箱去后备箱放好。 趁着周宴河不在时,江汀眼睛到处乱飘,看到后座上放着几个大袋子,像是什么购物袋。 江汀还没看清,周宴河上了车。 江汀挪回目光:“你车什么时候开过来的?” 闻言,周宴河侧目看她一眼,“不是那辆,这是租的。” 暖气慢慢上来,身上寒意慢慢被吹散,江汀觉得有些困了,在飞机上时,她其实一直没睡好。 她捂着嘴,打了个呵切,语调也变得黏黏糊糊的,“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坐火车过去的。” 季恬所在的地方,在俄亥俄州西部边陲的一座小镇上,并没直达飞机。 下了飞机后,还需要坐三小时的火车才能抵达。 闻言,周宴河一哂,“江汀,你查过那班火车是多久的吗?” 江汀一愣,转眼去看周宴河。 她当时太慌张了,只查询了交通路径,确实没查过详细时间。 周宴河也猜到了:“那小镇偏远,每天只有下午三点的一趟火车。” 江汀:“……” 心说,那可真够偏的。 季恬可真会躲。 “你既然坐晚上的红眼航班过去了,肯定很着急,让你再等八九个小时,你应该等不了吧。”周宴河表情随意,“所以我就雇了车,自己开过去。” 江汀有些讪讪:“还是你细心哈。” 周宴河意味不明笑了声。 江汀摸了下发热的脸颊,又说:“雇车不便宜吧。” 周宴河打着方向盘,朝着机场外头开,“嗯,不便宜。” “多少钱啊?”江汀问。 “你要给我钱?” 江汀点头,试探地问:“你不会不收吧。” “收,”周宴河淡道,“先攒着,以后慢慢还。” “好。” 江汀应着,心说这一趟应该要麻烦周宴河的地方还挺多的,以后一起还也好。 她顿时踏实多了。 “要吃点东西吗?”周宴河侧目看她放松的表情,“后座上有我让人买的吃的,你可以吃一点。” 江汀又是一惊,扭过头,朝着后座看去,诧异道:“这么多吃的?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周宴河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江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傻气,和以前真的一模一样,他心情不错地说:“那边白色的袋子是吃的,其他的是衣服,那边在下雪,气候到零下了,挺冷的,所以我给我们两个都买了。” 江汀呼出一口气,如果这一趟没有周宴河,她应该挺狼狈的吧。 她行李箱里的风衣外套哪儿抵御得了零下的温度。 第118章 三个小时后,车进了小镇。 雪下得很大,黑色的山脊上覆满了一层白,低矮稀疏的房屋掩在一片皓白之中,像是童话世界一般。 街上的人很少,开出去许久,都见不到一个人。 这真是一座慵懒的小镇。 到红屋顶的县医院时,人终于多了起来,还有小孩百无聊赖地在雪地里打雪仗。 周宴河停下车,从后排拿过一件超厚的黑色羽绒大衣,还有帽子围巾等小物件,递给江汀。自己也拿过另一件羽绒大衣。 展开时,周宴河愣了下。 他手里这件羽绒服,和江汀那件明显是情侣装。 他托人采办必须用品时,只说过买两件厚实的抗寒羽绒服,一件男士一件女士的,没想到那人直接买了情侣款。 见周宴河盯着衣服看,江汀系围巾的手一顿,也发现了。 车里顿时淌着一股莫名的暧昧氛围。 不过两人很有默契地忽略了这一点,随后各自穿戴好,下了车,朝着医院里走去。 周宴河和江汀两个外地的东方面孔出现,引来了一路当地人的注目。 打雪仗的小孩吼了一声,江汀转头,小孩捏起一个雪团朝着江汀扔来。 周宴河眼疾手快,拉着江汀手腕扯开,雪团砸在他背脊上。 周宴河回头去看恶作剧小孩,那小孩笑着跑开了。 “真调皮。”江汀伸手帮周宴河拂干净身上的雪,抬眼看到周宴河低头看她,似乎眼中有笑。 江汀一怔,收回手,嘀咕了句,“干净了。”然后摸出手机,给季恬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儿?”风声很大,江汀直接开了免提。 季恬说了病房号。 江汀:“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江汀听到风雪声里,传来周宴河的声音,“这就是你那个朋友?” 江汀扭头去看周宴河,忽而看到他脸上好像有一闪而过的放松。 她有些莫名,但还是回道:“是啊。” 江汀印象里,季恬最瘦的时候,就是第一次在聚会上见面那次。 她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 后来,她帮季恬做膳食调理后,她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许多,但这次几个月不见,她好不容易长出的那点肉都不见了,甚至比她第一次见她时,还要瘦弱。 不仅是瘦弱,甚至江汀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行将枯败的死气。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一见面,江汀还是忍不住怨怪。 季恬却笑了笑,“不是挺好的吗。” 江汀:“……” 她真的不知道好在哪里。 季恬转头去看周宴河,却看到周宴河眸光锐利地盯着她。 季恬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但是片刻,她又恢复如常,礼节得体地对周宴河打招呼:“你好啊,怎么称呼?” “周宴河。”周宴河表情里的锐利消失了,只是语气依然挺平淡的,“小姐,贵姓。” “免贵姓季。” 周宴河不动声色地蹙眉,片刻后又说:“季小姐,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简单的寒暄,江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季恬倒是神色如常地笑着说:“周先生,麻烦你送江汀过来了。” “不麻烦。” “你坐啊。” “不必了。”周宴河看了看江汀,又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好。”江汀简直求之不得。周宴河在这里,她和季恬根本不好说话。 周宴河转身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病房里,顿时只有江汀和季恬两人在了,江汀拉过椅子坐在季恬旁边,季恬还望着门口,兀自发呆。 江汀在她眼前回了挥手,故意逗趣道:“怎么,看上他了?” 季恬笑着摇了摇头,“胡说什么呢,我可很有眼色的,不会和你抢人。” “胡说什么,”江汀小声地反驳,“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吗。”季恬眼睛朝着江汀衣服上一扫,“可你们穿的可是情侣装。” “呃,这是个意外。”江汀解释。 季恬看着有些别扭的江汀,没有继续再打趣她,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我刚刚看这位周先生,就是在想他真是亦清表弟吗?” “是。” “一点都不像。” 当然不像。 顾亦清可比周宴河差多了。 不过,这话江汀只在心里转悠了一圈,没说出口。 “季小姐。”江汀目光落在季恬被褥下面藏起来的肚子上,“你真的不打算告诉顾亦清吗,毕竟这个是你们两个的事。” 季恬沉默了会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侧目望向大雪纷飞的窗外,提起了旧事,“江汀,你还记得,亦清要找你结婚,你来找我问我什么想法那次吗。” 江汀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之前还觉得你真的大度来着。” “之前?”季恬笑了声,“现在不觉得了?” “从你消失那天,我就知道我想错了。” 第119章 季恬又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那时候我是真的很难过。不,其实在这之前的两年,亦清带我见了一次顾老太太,她表示了明确的反对,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开始,我心里面就不舒坦。但是那时候我依然怀着些希望的,觉得有一天顾老太太可以想通,或者亦清可以想通。”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倦。 “但是后来,亦清被逼着结婚,他也妥协了,找到了你。那时候我也想,我是真的爱他,我不想让他为难,非要在我和顾家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所以我想,牺牲自己又怎么样,我之前不也结过婚,他依然愿意和我在一起,他只是给不了我一个名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相爱就可以了。” “只要我们相爱就可以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回顾当时的心路历程。 江汀听得心疼。 她知道,季恬也曾把有过一段婚姻,当成了她人生的污点。 所以她在和顾亦清的这段关系里,把自己放得这么低微。 低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在乎的。 什么都可以接受。 “后来每一天,我都在自我欺瞒,觉得只要亦清爱我就行了,其他的无所谓,真的无所谓,有情饮水饱可能就说的是我。” 季恬自嘲笑着低下头,用干枯的手掌隔着被褥摸上了依然扁平的小腹,“直到我发现怀了宝宝。” 季恬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轻响,她才像是骤然回神,继续往下说。 “我开始迷茫,难道以后也要让我和他的宝宝名不正言不顺地存在世间吗。” “那段时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那次我回了北城,见到了我爸爸妈妈,哪怕当初他们对我失望透顶了,依然愿意接纳我,我是有家的……那时,我突然就像是清醒了,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我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你就留下一条短信,离开了。”江汀坐上床,轻轻抱住季恬瘦弱的身体。 “嗯,不然我还能怎么样。” “我们要不要再问问顾亦清,让他给个选择。”江汀还是不忍心,在那张纸上签字。她知道那对季恬伤害多大。 “江汀,你觉得他能干脆给出选择吗。” 江汀沉默了。 她知道顾亦清太懦弱了,哪怕季恬将这事开诚布公说了,他也会犹豫不决,拖拖拉拉的,想把这事拖延过去。 见江汀沉默,季恬苦笑着将头靠在了江头肩上,“江汀,我不想把孩子作为筹码,那样对我,还是对我和他这段关系都是亵渎。” 还有一句话,季恬没对江汀说。 她怕走到哪一步的时候,顾亦清做出选择,她败给了顾家家业,她怕那样的事发生,怕自己会彻底彻底失望。 她顿了顿,“江汀,我也真的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不明不白地跟着他了,我想重新开始。” “所以,我必须要断了和他所有的牵连,我才能从这段关系里完整地走出来。” 江汀知道,这了断里,自然包括这个孩子。 所以,季恬才会来这里,了结一切。 可是真的能放得下吗。 江汀不知不觉呢喃出了声。 季恬应该也有些迷茫的,沉默会儿,她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个孩子来了以后,我觉得我好像,没那么爱他了。” 如果之前,江汀还试图想要劝说季恬,让她再考虑考虑冷静冷静。 但此刻,她决定尊重季恬的选择。 第46章 明明要临近午时,天色越来越阴,雪花飘蓬如鹅毛,纷纷洒洒地从低矮的天穹处奔赴而下。 周宴站在吸烟区的玻璃房里,眉心紧蹙着,呼出一口烟。 从他看到季恬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顾亦清的出轨对象。 他想过,顾亦清和江汀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却从没想过,江汀竟然和这个叫季恬的女人熟悉到了这种地步。 在生病的时候,能作为监护人,代为签字。 江汀也心甘情愿千里奔赴。 他不由又蹙紧了眉。 那顾亦清呢。 和那女人是分开了吗? 思绪一瞬间,比窗外的大雪还要纷乱。 - “你们确定终止妊娠的话,就在这份手术同意书上签字。”长着一头棕卷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淡定地告诉江汀和季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江汀和季恬对视了眼。 季恬浅笑着点了点头。 江汀拿过同意书,握住签字笔,草草扫了一眼。 她英文水平很好,但是看到那份同意书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看不懂,那一个个字符有些变成了天书。 指关节越手越紧,指关节泛出了白。 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医生看出了江汀犹豫,“你们还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着急的,毕竟是一条小生命。” 顿时,江汀像是找到了一根可以暂时供她浮游喘息的稻草,同时,也像是一条缰绳,在她脖子上越勒越紧。 第120章 对啊。 那可是一条小生命。 只要她签下字,他就会在自己手下消失——只因为自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 片刻后,江汀放下笔,对医生,也对季恬说:“再等我十分钟,我出去一下可以吗。” “当然。”医生微笑道。 江汀又看了季恬一眼,季恬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江汀也想笑,但是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她叹了口气,只得作罢,转身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医院外诺大的院子里,江汀才停下,就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发上肩上都落满了雪。 她拿出手机,给顾亦清打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好久才接了起来。 “什么事?”顾亦清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江汀按捺着脾气,“你还在找季小姐吗?” “不然呢。” “你觉得你这么找有用?找到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就能解开?如果你不能中止我们的关系,不能反抗顾家,什么都是白搭。” 顾亦清冷笑一声,“江汀,我看你是想和我结束协议吧?” 江汀噎住。 顾亦清倒打一耙的水平,真的让她叹为观止。 “我还没问过你,你勾搭上周宴河了吗?” “……” 这一刻,江汀有了想摔电话的冲动。 不过她忍住了。 风雪迷眼,江汀微微闭了下眼,不理会顾亦清的无能迁怒,继续将想说的话说了下去:“顾亦清,如果重来一次,让你在季小姐和顾家之间选一个,你会选季小姐吗。” “江汀,我现在焦头烂额,就不要给我提这些不实际的假设。”扔下这句话,顾亦清径直挂了电话。 江汀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漫长盲音,缓缓放下手机,放松地笑了笑。 她已经给了顾亦清机会。 这个人啊,从来不会反省自己。 在他心里,最看重的永远只有自己。 是她在多管闲事了。 有风雪钻进衣领,顷刻化在皮肤上。 江汀缩了缩脖子,原地蹦跳了两下,双手插在外套衣兜里,转身小跑了两步,准备冲进屋里,顿时,脚步一停。 隔着一扇玻璃,她看到了站在室内的周宴河,还有他夹在手中的烟。 江汀扬眉笑了笑,凑上去:“给我一根。” 风雪声太大,周宴河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看清她张合的嘴。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江汀的电话,“说什么?” 江汀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明明他们面前只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彼此的声音,却像是隔了好远好远,必须要靠着电话才能听清。 “给我根烟。”她提起嘴角笑,边说边在玻璃上用手指写上“烟”字,薄薄的雾气,在她指尖化开。 周宴河看着她冻红的指腹贴压在玻璃上,“进来?还是我出来?” 江汀歪头想了几秒,收回手,重新揣进衣兜里,“出来吧,我还没在大雪里抽烟过。” “嗯。”周宴河转身,大步朝外走,“等我。” 江汀背靠在玻璃上,仰起脸,让漫天大雪落在她脸上。 周宴河出来得很快,走到江汀面前,为她挡住了风。 顿时,风小了不少。 江汀睁开眼,朝着他伸出手掌,周宴河掏出一只,点燃后,递到了江汀手中。 “谢谢。”江汀接过来,吸了一口。 和上次在国内抽过的感觉不一样。 被风雪浸透的沉香味,让江汀那些还撩着触角的神经末梢,安宁了不少。 江汀一口一口地抽着,就像是把最后一丁点的摇摆不定,从燃烧的烟头里彻底焚灭。 周宴河看着她冻红的脸颊,低声问:“季小姐到底生了什么病?很严重?” 江汀低垂着的眼睫上落了雪花一片,她眨眼的瞬间,跌落进吐出的烟雾里。 她淡淡道:“没什么,就怀孕了。” 周宴河瞳孔微缩,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是要流产?” “嗯。” “她家里人知道吗。”周宴河又侧了侧身体,帮江汀挡风。 “不知道。”江汀嘴角勾起一点讥诮,“也不需要知道。” 周宴河没再问什么,陪着江汀抽完那根烟后,一起朝着病房里去。 看到江汀回来,医生还低头看了眼时间,玩笑道:“超时了两分钟,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江汀也玩笑道:“这多的两分钟,是我给自己的忏悔时间。” 医生被她幽默了一把,笑了声,又问:“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江汀和季恬异口同声地说。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医生又叹了口气,将同意书和笔重新递给了江汀。 江汀接过来,正要落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周宴河忽然抬臂抓住了她手腕。 江汀一怔,不解地抬眼去看周宴河。 季恬也微微蹙眉,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由绞紧。 从见到周宴河的第一眼,他看她的那个眼神,季恬就觉得周宴河并不是完全不认识自己。 那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难道他知道自己和顾亦清的关系了,想要阻止? 第121章 “给我来签吧。”周宴河轻声说,他知道如果有选择,江汀不会愿意签下这样的字。之前的抽烟就足以可见。 江汀眨了下眼,立刻明白周宴河的用意。 “谢谢。” 她笑着说,“我自己来签。” 周宴河看出了江汀眼中的坚决,松开了手。 江汀低头,落笔,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同意书签好后,护士直接将季恬推进了手术室。 孕育一条生命,需要很久的时间,用以年计,但是将这条生命摘除,只需要半小时。 季恬从手术室里出来后,整张脸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江汀立刻将准备好的大毛毯给季恬披上去。 周宴河去接了两杯热水过来,一杯递给了季恬。 “谢谢。”季恬对周宴河微笑颔首。 “不客气。”周宴将另一杯递给江汀,江汀接过,开着玩笑调解过于沉窒的气氛:“还有我的?” “你怎么会觉得没你的?”周宴河反问。 江汀:“……” 季恬佯装没看到江汀的吃瘪,低头喝水,淡淡笑了笑,但是笑意从嘴角荡开,还未及眼底,又化做酸楚。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衣领里。 没人看见。 下午两点,季恬可以离开医院,江汀问医生,需要注意什么。 医生:“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季恬身体弱,最近好好养着,不要太操劳就好。” 季恬租住的地方,在小镇的南边,有点距离。 雪下个不停,光线昏暗,明明不到三点,已经有了黄昏的趋势,周宴河打开了车前灯,两道雾光灯,将每一粒雪都照得粒粒分明。 周宴河开得很慢。 路过十字路口时,前方有行人路过,他停下车避让时,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江汀和季恬,喉结轻轻滚了滚,低声说:“季小姐,这里太冷了,你休息一天,明天跟我们一起回旧金山吧。” 闻言,江汀也搭腔道:“是的,回去吧,这里确实不适合养病。” 季恬感激地笑了笑,拒绝了他们好意:“不用了,我还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边环境好,我喜欢这儿。” 江汀沉思两秒,有了决定:“那我陪你一段时间。” 周宴河从后视镜里,看向江汀的眼神,须臾很温柔。 他并不奇怪江汀的决定。 她一向很热心。 高中时,她的好人缘就是源于她的热心。 他会注意到并喜欢上江汀,也是因为她的热心。 “不用了。”季恬拒绝了,这一趟让江汀过来,她已经有愧了,怎么好意思让她留下来照顾自己。 “什么不用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谁照顾你,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工作随意,我就当度假了。” 季恬张了张嘴,江汀又说:“再拒绝,就不把我当朋友了。” 话已如此,季恬承了江汀这份好意。 江汀放下心来,眉眼舒展地抬眼,目光在后视镜里与周宴河遇到。 周宴河淡淡笑了笑,挪开了视线。 江汀却蹙紧了眉头。 她和周宴河一起来的,却没有和他商量,擅自下了决定,周宴河要怎么办? 周宴河这一趟陪她过来,想必耽搁了不少事,她自然不好让他留下来。 江汀斟酌着字句,想着怎么说让他自己回旧金山得好时,季恬目光在江汀和周宴河身上淡淡扫过一回,淡笑着问:“周先生,你忙吗?” 前方的行人已经通过,周宴河重新发动了车。 “不忙。” 季恬微笑看着前方的周宴河:“那你要不要也留下来住一段时间,下周感恩节,这边有独特的庆祝方式,会有篝火宴会,很热闹的。” 周宴河:“好啊。” 第47章 在小镇的这段时间,季恬一直住在镇子南边,一户当地一对老夫妇家里。 季恬叫他们jones先生太太。 这对老夫妇非常和蔼好客,知道江汀和周宴河是季恬的朋友后,非常热情地为他们安排住处,简直视为自己的朋友。 “你们住wendy旁边的房间可以吗?”jones太太以为江汀和周宴河是小情侣,非常自来熟地安排了一件房间。 周宴河面色坦然,江汀闻言,倒是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解释:“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 jones太太眨了眨眼,遗憾道:“那真的可惜了,你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啊。” 江汀就差把尴尬写在脸上。 她根本不敢看周宴河表情,只恨不得从木地板的缝隙里钻进去。 “还有别的房间吗?”周宴河实时解围,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江汀一时放松,一时又怅然。 自己都搞不清楚在想什么。 “没有多的客房了,我先生的书房可以吗?”jones太太问。 周宴河点头:“可以,麻烦了。” 书房比客房小很多,但里面放着一个很柔软的沙发,不算太大,周宴河躺下去应该有些局促。 江汀提议:“我住这儿吧。” 周宴河抱胸靠在门上看着她。 见江汀回头,盯着她眼睛,一言未说,只挑了挑眉稍。 第122章 江汀对视片刻,悻悻收回了目光,败下阵来。 晚上,jones两夫妇热情地用一顿地道的美式餐点款待了他们。 jones先生还开了自己酿的葡萄酒。 江汀不喝酒,被气氛感染也要了一杯。 葡萄酒比不得商店里卖的的纯正,甚至颜色也浑浊,但是味道很香,甚至甜甜的,没什么酒味。 江汀很喜欢,喝完一杯,又拿着空杯子要酒:“jones先生,再给我一杯。” 周宴河微微蹙眉,提醒她,“江汀,这不是饮料。” “知道知道。”江汀脸红扑扑的,朝他摆摆手:“没关系,我有点酒量的,喝不醉。” jones太太笑眯眯望着周宴河:“没关系的,我们经常喝一瓶都不会醉。” 周宴河喝了知道,这酒后劲应该挺大的,有些担心江汀,但见气氛太好了,也没再阻止。 今晚气氛是真的好。 jones夫妇健谈风趣,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被他们说得妙趣横生,屋里全是笑声。 屋里壁炉燃烧得哔啪作响,任由屋外冰天雪地,大雪纷飞,屋里荡着让人舒适的温度。 周宴河也朝椅背上靠了靠。 奔波了一天一夜的疲惫,在这份惬意里,也暂时被卸了下来。 他端着酒杯,透过桌上的烛火,微眯着眼,看向圆桌侧对面河季恬搂在一起,笑个不停地江汀。 有那么一刻,他想,其实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要看到江汀一直这么毫无顾忌地大笑,就像是什么都未曾经历过的稚子般。 季恬到底才做过手术,吃过晚饭后就回房间去休息了。 江汀和周宴河留了下来,坐在壁炉旁边铺着厚厚地毯的休息区,和jones夫妻聊天。 jones夫妻坐在正对壁炉的长沙发上,江汀窝在左边,靠窗的单人沙发里,知道两夫妻对国内的文化特别感兴趣,就一直说个不停,当做是回馈。 她明显是醉了。 中英文交杂着说。 哪怕这样,两夫妻也听得津津有味。 坐在江汀正对面的懒人沙袋里的周宴河,一直挺安静的,目光静静地笼在江汀身上,那葡萄酒的后劲上来了,火光下,江汀不仅脸颊是红的,眼角都飘了层红晕。 她背后的窗外,是洁白的雪花。 那画面美好得几乎不真实,让周宴河挪不开眼睛。 到最后,他几乎没有注意去听江汀说了什么,就一直看着她。 直到jones太太叫到自己,“周,你见过兵马俑吗?” 周宴河将目光从江汀身上挪开,看到jones太太揶揄了然的眼神,他轻咳了声,淡淡道:“没见过。” “那可真遗憾了。”jones先生比不得jones太太的细腻,要粗枝大叶许多,大着嗓门道,“我们一直想去看看兵马俑呢,听说很神奇呢。” “我见过!” 江汀一声大吼,将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江汀身上。 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江汀满足了。 她歪着脑袋笑了笑,边说边在自己手上摸索,找着什么:“我身上有兵马俑,我现在给你们看看。” “太酷了。”jones先生热切地望着江汀,像是好奇的孩子,“你竟然带在身上吗?” “听说那是文物。”jones太太也说。 周宴河看了江汀一眼,有些头痛。 她哪儿来的兵马俑。 不过,他也没阻止,这样的江汀在周宴河看来,也另有一番可爱。 他也想看看,江汀怎么从身上变出一个兵马俑来。 江汀在身上摸了好久,翻了好几个口袋,什么都没找到,紧蹙起了眉头,随后茫然地看向一旁慵懒地靠坐在懒人沙发里的周宴河。 “周宴河,我手机呢。” 那眼神,仿佛是他把她手机藏了起来。 “用我的行吗?”周宴河把自己手机递给她。 他算是摸清了江汀的路数了,所谓的兵马俑应该是要用搜索引擎搜兵马俑的图片。 他不由莞尔。 可不是放在身上么。 想要多少有多少。 江汀摇头没接:“不行,你的没有,我的才有。” 周宴河完全拿她没办法,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衣架边从江汀挂在上面的羽绒外套里摸出江汀的手机,递给了江汀。 “谢谢。”江汀道谢着,要从周宴河手中拿过手机,没有从周宴河手中抽离,她懵懵地抬头,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周宴河喉结轻滚了下,低声问:“你这样还记得开机密码吗?” 江汀盯着周宴河,哪怕醉了,看他靠这么近,脸颊还是烧得更厉害,她抬起另一只手贴了贴滚烫的脸颊,垂着眼睫,小声说:“当然记得。” 周宴河不逗她了,将手机放在了江汀手心,重新坐回了懒人沙发里,好整以暇地等待江汀的表演。 江汀一开始还怔着,直到jones太太笑着喊她,她才回神。 她对着屏幕点了两下,发现密码输入错误,才发现手机拿反了,又正了过来。 第123章 这次终于顺利解开密码,她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又茫然地抬头,“我要干什么?” 周宴河看着她,肩膀轻颤着,笑了起来,目光温柔得不行。 江汀看呆了。 这样的周宴河,可真好看啊。 老两口笑得更夸张,抱在一起,眼泪都笑了出来。 江汀被笑回了神,又摸了下滚烫的脸颊,敛下了眸子,继续盯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周宴河提醒她:“你说你身上有兵马俑,要给我们看。” 江汀愣了会儿,恍然大悟地抬头,“哦,对,兵马俑,我有的。” 她又埋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会儿后,得意地将手机递给了jones两夫妻,“这是我拍的。” 老两口拿着江汀的手机看了看,然后对看了一眼。 jones太太微笑着抬头看缩在小沙发上一脸得意的江汀:“elita,你真的醉了,我们虽然没去过中国,但是也看过兵马俑的图片,好像不是这样的。” jones先生也道:“对,看起来是挺像的,但你这个好小啊,而且好白。” 周宴河也有些好奇,江汀到底给两夫妻看了什么。 “我可以看看吗?” jones先生将江汀的手机递给周宴河,周宴河只看了一眼,表情凝滞住,他喉结滚了几滚,抬眼朝着江汀看过去。 江汀也在看他,见周宴河朝着看来,还是两个周宴河。 她甩了甩脑袋,周宴河又变成了一个。 这才对嘛。 两个周宴河怎么可能一起出来嘛。 她笑了笑,讨赏似的问周宴河:“我拍得好吗?” “……好。”周宴河回。 江汀满足地笑了笑,又用手捂了捂脸颊,完全一副小女儿情态。 “好吗?!”jones先生也是摄影爱好者,不敢苟同,“一看就是随手……” jones太太用手肘杵他突出的啤酒肚。老婆奴jones先生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自觉闭嘴。 “这应该不是兵马俑吧。”jones太太对江汀不抱期待了,她明显醉了,于是笑着问周宴河。 “不是。” 周宴河从江汀身上收回视线,又看了看照片上的那尊摆在展台上的玉白色陶俑人像。 陶俑人没什么特别,就是长了一张面瘫脸。 jones太太好奇:“那这是什么?” “陶俑人。”周宴河说得缓慢,“是陶器烧制的。” 说着,他深吸口气,又抬眼看向江汀,“这应该是江城博物馆里拍的,是吗。” 江汀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这一点头,把自己晃得更晕。 她脑袋一歪,枕在沙发扶手上,小声说:“对,我上次回国专程拍的。” “我去博物馆接你那次。” “嗯。” 周宴河看着江汀,喉头克制轻咽,“为什么拍这个?” 江汀盯着越来越模糊的周宴河,一阵酒意上头,她缓缓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你猜?” 周宴河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依然盯着江汀,目光里情绪翻涌。 看江汀这就睡了过去,jones先生睁大眼,叹道:“也没喝多少啊,怎么就醉了?” jones太太笑着看了看醉过去的江汀,又看看一眨不眨望着江汀的周宴河,捂嘴偷偷笑了笑。 “困了,睡觉吧。”她拉着尚不明白的jones先生站起来,朝着屋里走。 “我还想和周聊一会儿。”jones先生说。 jones太太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下,jones先生立刻不反抗了,微笑着跟着jones太太往屋里走。 那扇门合上前,周宴河抬头,正好看到jones太太对他眨了眨眼睛,口型张合了两下。 周宴河看明白了,她说的是“go for it!” 周宴河起身走到了江汀面前,就着屋里跳跃的火光,看了江汀许久,揉了揉眉心,然后将她横抱了起来,送回了房间里。 不管有再多疑惑,也只有等她醒了再问。 周宴河将江汀抱回房间,将她放在床上时,江汀倏地睁开眼。 周宴河一愣,不确定地问:“醒了?” 江汀没说话,就看着她。 屋里没开灯,窗外的雪光透进来,明晃晃地落在江汀脸上,她眼底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带着小小的怨气。 周宴河有些拿她没办法,又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汀没有回答,依然盯着他,这下就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嗯。”她应了声。 周宴河:“哪里?” 江汀抬手捂心:“这里。” 周宴河:“……” 随意挺不合时宜的,但那含嗔带怨的眼神望向他时,周宴河还是觉得像是有根羽毛从他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挠过。 又酥又痒。 周宴河吞咽了下喉咙,声音有些哑,“那怎么办?” 江汀不答。 周宴河靠近了一些,盯着江汀的眼睛:“为什么要拍那个陶俑人像。” “走开。”江汀忽然挥手,像是驱赶什么,软绵绵的手,碰在了周宴河脖颈侧。 第124章 周宴河还不及感受她指尖擦过皮肤的感觉,江汀头一歪,又闭上了眼睛,这次是真的睡了过去。 周宴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压制了下去。 他抓过一旁的被褥,单腿压在床上,俯下身将江汀严实地盖了起来。 做好一切,看着江汀熟睡的脸,周宴河也没什么好留下的了。 他正要起身,江汀嘴唇蠕动,嘀咕了句什么。 周宴河心头一震,再次凑近,压抑着声音,低声问:“江汀,你刚刚说什么?” 江汀没有回答。 已经彻底睡死了过去。 周宴河看了她好久,起身,坐在床边,低头静默地看着她。 雪光太亮了,她每一缕发丝,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清清楚楚映入周宴河眼里,掀起一场让人心动沉溺的风浪。 “拍那张照片,”周宴河抬手轻轻拨弄了下江汀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江汀不舒服地动了动睫毛,周宴河又收回手,笑了笑,“是因为我吗?” 周宴河还记得高二那年的博物馆一日旅。 他看似毫无兴趣,听了一路陈卓的叽叽喳喳,但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在他几步前的江汀背上。 她所有的小动作小心思,都毫无遮拦地落尽他眼里。 他知道,江汀是故意落后于队尾的。 他也知道,江汀竖起耳朵,在听他和陈卓说话。 他自然也知道,在陈卓玩笑时说起那尊陶俑人像他时,江汀侧目多看了好几眼,注意到了她悄悄将手伸入包中拿手机,然后又默默放回去的小动作。 八年前的江汀有多喜欢他。 他知道的。 都知道。 他每一天都能从江汀身上,察觉到很多很多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动作。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知道江汀在喜欢他,又有多喜欢他。 不过就八年。 不过就这一场想不到的变故。 一切变得云遮雾绕,就连他的心也是,陷在迷雾里,看不清真心和真相。 周宴河想起这段时间,他和江汀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那张她手机里偷偷拍下的陶俑人照片。 还有刚刚她醉酒之际的那句带着些委屈的呓语。 ——周宴河,我这么好,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周宴河喉结滚动着,还是按捺不住,俯下身,在江汀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个吻。 “江汀,我一直喜欢你。” 江汀酒量确实不好,一觉醒来,早就天光大量,外头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窗外的那座像戴了白帽子的山峰,的雪从峰顶,积到了半山腰,变成了一件毛绒外套。 江汀揉了揉昏沉的额头,掀开被子起床,套上鞋,朝着门外走去。 季恬坐在客厅窗户边,听到动静,扭头朝着江汀看来,“早啊。” “早什么?”江汀笑着走过去,“都十一点了。” 屋里飘着浓香的味道,jones太太在厨房准备午餐,江汀踱步过去,“好香啊。” jones太太拿出才烤好的牛角面包递给江汀,“吃一点填填肚子。” 江汀咬了口,毫不吝啬地对jones太太竖起大拇指。 江汀知道美国人做饭时不喜欢外人帮忙,也没有在厨房里多逗留,吃完面包,又回到客厅陪着季恬。 季恬笑道:“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差。” 江汀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周宴河和jones先生都在外面院子里。 昨晚的雪太大了,昨天下午他们过来时,院子的葡萄架被压塌了一半,周宴河和jones先生正在重新搭架子。 周宴河穿着那身和她同款的黑色羽绒服,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买得太大了,她套在身上像是一个桶,但穿着周宴河身上,就长身玉立,十分惹眼。 “周先生真的不错。” 江汀看得正入神时,季恬笑着说了一句。 江汀察觉到了,讪讪收回视线,恰时和季恬的目光对上。 女人最懂女人,那一对视,江汀就知道,季恬看出来自己喜欢周宴河了,她极力掩饰,那点喜欢还是没藏住。 江汀挪开视线,也不继续藏了,垂眸闷闷道:“是不错。” “你不想和他试试?”季恬问。 “怎么试,他可是顾……” 话说一半,江汀倏然住嘴。 季恬倒是挺平静的,没有受丝毫干扰,仿佛她说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是顾亦清的表弟?” “嗯。”江汀叹气。 “可你和顾亦清并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又怎么样?”江汀靠着窗户,不再朝外看,“他根本不喜欢我,我们没有可能的。” 季恬哑然。 她蹙眉看着江汀,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会觉得周宴河不会喜欢她。 就连第一次见面的jones太太明明都觉得他们是一对。 她想说点什么,旋即又蹙紧眉头。 告诉江汀,周宴河喜欢她又怎么样。 第125章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顾亦清的老婆,周宴河的表嫂。 即便以后顾亦清愿意同她解除协议,顾老太太那边呢,她能答应江汀和顾亦清在一起吗。 季恬无声叹气。 她当然知道,不可能。 她只是结过婚,顾老太太就不允许顾亦清和她在一起,更何况江汀这里的状况只会比她更复杂。 哪怕这一天短暂相处,季恬认为周宴河不错,但是她也不管断定周宴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当江汀全情投入这段感情后,周宴河再次遭遇家里人的反对,他会不会和顾亦清一样…… “脸色怎么这么差?”江汀凑上来,关切地问,“要不要回屋去休息一下。” 季恬抬眸看着眼前过于美好的江汀,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江汀打量着季恬过于瘦削的脸颊,“你这个身体还是要好好养身体,多吃一点,少想一点,长长肉才好。” “好。”季恬非常配合,“听你的。” 又和季恬聊了几句,院外传来一声巨响。 “啊。”季恬睁大眼。 闻言,江汀立刻回头。 只见另一边半塌的架子也彻底坍塌了。 周宴河满身是雪,将jones先生压在身下。 江汀一怔,忙跑了出去。 “周宴河,你们没事吧。” 周宴河撑着雪地站了起来,朝着她看过来,“没事。” 说着,他伸手将jones先生拉了起来。 江汀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放下了心。 葡萄架坍塌时,周宴河反应很快,直接扑向了jones先生,拉着他直接扑了出来,周宴河没受伤,只是羽绒服被划破了条口子,白鹅绒飘了出来。 jones先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铁丝划伤了手背。 “谢谢你,周。”jones太太感激地对周宴河说,她在厨房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周宴河反应快,她现在就被压在了那堆废墟下面,想想就后怕得很。 “没事。”周宴河说,“jones太太,你带jones先生进去处理一下伤口,要消毒。” “好。” jones太太忙带着jones先生进了屋。 江汀拧眉看着周宴河,“你……真的没受伤吗?” 周宴河淡淡笑了下:“真没有。” “……” 江汀没说话。 周宴河说:“那我脱了给你看看。” 江汀侧脸,看向一旁的废墟:“不用了。” 她语气发沉,心里很是压抑。 她不敢想,如果架子坍塌下来的时候,周宴河没躲过怎么办。 周宴河朝着那堆废墟走了过去,葡萄架彻底坍塌了,地上还有许多裸露的锈铁丝钉子,挺不安全的。他准备处理一下,免得人再受伤。 看他将那些废旧腐朽的黑色木头捡起来,江汀也想去帮忙。 周宴河阻止她,“你回屋去。” 江汀坚持:“我帮忙,快一些。” 周宴河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他脱下套在身上的羽绒外套,塞到了江汀怀里,“我现在有些热,你帮我拿着外套。” 刚才一通忙活,周宴河早就出了一身热汗。 “这算什么帮忙。”江汀想把外套放到一边,周宴河说:“你拿着,我就这一件外套。” 他顿了下,拿出杀手锏,“你知道的,我有洁癖。” 江汀顿时被拿捏了,抱着周宴河的外套一动不动。 “回屋去。”周宴河说,“外头冷。” “不冷。” 周宴河也没坚持。 周宴河一块一块清理废墟时,江汀就站在他旁边。 突然,江汀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是从周宴河外套里传来的。 “周宴河,你电话。” 周宴河头也没回,继续处理木板上的铁丝圈:“你看看是谁的。” 江汀伸手在周宴河外套里摸索了会儿,拿出手机时,铃声已经停了。 江汀看了一眼,“是祝信的。” 周宴河:“那不管。” “哦。” 江汀应着,又要将周宴河的手机放回去时,屏幕上放快速划过一条微信消息,还是祝信发来的。 太快了,江汀没有看清楚。 “他又给你发微信了。”江汀如实汇报,“你看看吗。” 周宴河还想说“不用管”,回头看了江汀一眼,她站在雪地里,抱着他的外套,一双水润的眼望着他。 到嗓子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以前,或许真的是他太含蓄了。 所以江汀才会觉得他不喜欢他。 那这次,不如将他所有的喜欢和在意,都展示给她知道。 就如jones太太说的。 go for it! 周宴河喉骨轻吞,看着她:“江汀,你……帮我看看他说了什么。” 江汀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她只觉得周宴河可能嫌现在手脏,不愿意碰手机。 周宴河手机没有锁屏,她点进了微信里面。 然后,她双眼缓缓睁大了。 在祝信的那条消息之上,周宴河有两个微信置顶。 第126章 一个是她现在用的那个微信。 她没有心情去琢磨,为什么周宴河要将她置顶在前,她目光落在另一个置顶的头像上。 那个头像很熟悉,穿着橘色连帽衫的小棕熊头像。 她八年前,和周宴河当网友的时候,用过一样的头像。 唯一不同的是,头像旁边的昵称不一样。 她那个号叫[三三] 而周宴河上面的昵称备注是:[小萝卜] 江汀咽了咽喉咙,心想可能这只是巧合,说不定这个叫小萝卜的人,用了和她一样的头像。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进去。 她销号前,最后两条消息,跃入眼帘。 周宴河:[我下周六生日,你敢不敢来] 小萝卜:[怎么不敢] 江汀怔住了。 这个小萝卜,不是别人,就是她。 小萝卜是她亲近的朋友才知道的昵称,周宴河怎么会知道的。 江汀抬眸,朝着几步开外的周宴河看去。 周宴河也看着她,漆黑的目光,在雪地映衬下,像是琢磨不透的深渊。 江汀轻轻吞咽了下喉咙,或者应该说,周宴河什么时候知道[三三]是她的。 第48章 下午三点,季恬睡了一觉起来,屋里安静得很,只能听到壁炉里柴火燃烧的轻响。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照看,火势比较jones夫妇和周宴河离开之前小了很多。 吃过午饭后,周宴河就带着jones夫妇去镇上采购一些感恩节需要的物资。家里只剩下她和江汀在。 现在江汀也没看着人。 季恬捡起堆在壁炉边劈好的木材,放进了火堆里避免熄灭。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随后响起江汀的声音。 难怪不得找不到人,原来在外头。 也不嫌冷的。 季恬笑了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坐在了壁炉前面,烤着火,最近她特别畏冷,只有在壁炉前会觉得好受一点。 江汀接完客户电话,站在廊下,抬头一看,发现才消停了没多久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怎么还没回来啊,走多久了。”嘀咕着,又朝着院子外头看了一眼后,白茫茫的一片,积雪比昨天还厚。 收回目光,推开门进屋,看到坐在壁炉前烤火的季恬,江汀瞬息扬起笑脸,坐到了她身边,又拿起一旁的小毛毯给季恬盖上。 季恬笑:“热。” “热总比冷着好。”江汀不容置喙,又朝着火堆里加了木材,让火更旺一点。 季恬:“要烤熟了。” “熟了好。” 江汀退回去,盘腿挨着季恬坐着,“我问过我小姨了,说小产后要好好养身体,不然要落下病根的。” “知道啦,啰嗦。” 风雪开始呼啸,撞得窗棂晃动作响,江汀看了一眼,轻声说:“又下雪了,怎么这么多雪。” “这儿可是雪乡。” “雪乡?”江汀来了兴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边的冬天很长,从十一月开始下雪,到明年二三月才会停。”季恬朝着外面那座陡峭巍峨的山望去,“这雪再下几天,对面整座山都会变成白色的。” 江汀手指掐着下颚,若有所思地 殪崋 点头:“从短外套变成长外套。” 听着江汀的话,季恬噗嗤一声笑了。 “江汀,你可真有趣。” “一般一般。”江汀和季恬瞎贫。 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外头雪下得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像是末日。 明明才下午,天暗得像是末日。 江汀又看了看时间,明明还没到四点,她问季恬:“超市很远吗。” “不远。”季恬说,“比医院还要近一点。” “那他们为什么还没回来。” 季恬看着江汀,笑而不语。 江汀摸了下鼻子:“你看我做什么?” 季恬看了她一会儿,轻声说:“你和周先生怎么了?” 说到周宴河,江汀敛下眼,声音发闷:“没怎么样,好好的啊。” 季恬笑着摇了摇头:“是吗,好好的,那中午吃饭的时候,你看都不敢看周先生,还有jones他们出去采购,让你一起去,你也不去。” “我吃饭的时候看他干什么,他又不是食物能填饱肚子。”江汀嘴硬得很,“而且我不和他们一起去超市,是因为我答应了要做一顿中餐给jones一家,哪有时间。” 季恬没再多说什么。说来她也挺矛盾的。 她看得出来周宴河和江汀彼此有意,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害怕江汀会受到伤害。 “是不是可以去做晚餐了。”季恬提醒江汀。 “是差不多了。”江汀站起身,朝厨房走,其他菜都简单,但是她想做个牛肉饼,现在需要揉面了。 季恬跟了过来,想要帮忙,被江汀赶了出去:“你现在好好养身体,就是最好的帮忙知道吗,而且我一个人搞得定。” 季恬也没有再和江汀客气。 回到壁炉前烤火。 不一会儿,就窝在小沙发里睡着了。 第127章 江汀看了季恬一眼,望着窗外的雪,轻轻叹气。 季恬的感觉没错。 自从上午,在周宴河手机上看到了被他置顶的两个微信号,意识到周宴河早就知道那个[三三]是她,知道周宴河早就知道她喜欢他后,自己就在躲周宴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觉得不真实。 可能是偷偷喜欢太久了,做了太多的梦,当一切陡然间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时,就会怀疑,产生不真实感。 而开始却步。 而不敢去正视。 害怕她冲上去的时候,她以为的真实碎在自己面前,捡都捡不起来。 所以,当时她装作没看到,给周宴河读了祝信的消息。 “祝信说,祝燕语给老爷子灌了迷魂汤。” 江汀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心情,她注意到了当她轻描淡写将这事带过去时,周宴河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头。 江汀不知道是对她的,还是对祝信的消息。 片刻后,周宴河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她说:“知道了,你进屋去吧,外面冷。” 江汀没说什么,重新把周宴河的手机揣进了羽绒服外套里,这次江汀没有推辞,“那我把你衣服也放回去,放你房间?” “不会脏的。”她甚至还打趣了一句。 周宴河笑了下:“好。” 江汀知道,那时,他们都在粉饰太平。 回忆终止,江汀轻轻叹气。 “诶,真怂啊,为什么当时就不问呢。” 现在,她从那突如其来的混乱里走出来了,突然有些后悔当时的闪躲。 如果当时,她直接问周宴河,周宴河又该要怎么回答。 是不是现在,她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了,眼巴巴地盼着周宴河回来。 江汀突然有了决定。 等周宴河回来,她一定要问清楚。 想至此,江汀脸上缓缓露出个笑容,彻底放下了心中压着的石头。 这个决定,一直到顾老太太的电话打来前都烧得越来越旺。 就像是炉上的火。 江汀擦干净手上的油污,看着火上炖着的汤,笑着接了起来,语气轻松愉快,“喂,奶奶。” “汀汀,你不在旧金山吗。”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挺沉的。 江汀顿时心头一凛,老太太怎么知道的。 她敛了敛心神,试探地问:“是啊。您在哪儿呢。” “在你公寓这边。” “……” 顾老太太叹气,也不绕弯子了:“你和亦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江汀咯噔一下。 之前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 她吞了吞喉咙,“没有啊。” “别骗我了,我看出来了。”顾老太太叹气,“这段时间亦清总不着家,你也是,你们到底怎么了。” 江汀没说话。 她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前她总是能在顾老太太面前表现出来最好的一面,让她觉得她和顾亦清就是恩爱的夫妻。 现在,她完全也可以找个理由像过去一样搪塞过去。 但是这一刻,她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迟疑,顾老太太像是窥探了真相:“汀汀,我知道亦清对不起你,我知道她和那个女人还藕断丝连,但是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她进我顾家的,你永远都是我顾家唯一的孙媳妇。” 江汀脑子嗡地响了声。 再也说不出话来。 下午六点,天完全黑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整个小镇完全陷入迷雾之中。 季恬已经醒了,帮着江汀端盘子上桌。 “江汀,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江汀看向季恬,嘴唇蠕动,想要说点什么,门口传来了引擎声。 季恬笑着说:“他们回来了,我去看看。” 季恬转身朝着门口走,江汀压了压眉心,朝着厨房里走,将鱼放进蒸箱。 厅里传来季恬和jones太太的对话。 “jones太太,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们带周在镇上逛了逛。” “江汀呢。”周宴河问了句。 江汀听着周宴河询问她,微微蹙眉。 心中一阵烦乱。 顾老太太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汀汀,你不要有压力,如果顾亦清敢对不起你,我就没他这个孙子。” “我永远在你这边的。” “你知道奶奶最相信你的。” ……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真的来了。 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 她还是会慌张。 片刻后,门被推开,jones太太走近了厨房,热情地拥抱江汀:“宝贝,辛苦你了。” “应该的。” 江汀微笑,收回了那烦乱的思绪,抬臂同她拥抱。 这时,周宴河也跟了进来。 江汀抬眼,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瞬,江汀率先挪开目光。 周宴河也没说什么,将今天jones一家的战利品,放在了岛台上。 蒸箱响了声,鱼蒸好了。 江汀打开了蒸箱,顿时一股高温蒸汽弥散,江汀去拿隔热手套。 第128章 周宴河先她一步拿过来,戴在了手上。 江汀一怔。 周宴河说:“我来端。” 江汀没说什么。 晚饭时,jones夫妇吃得赞不绝口,一直在夸江汀。江汀却有些心不在焉。 周宴河给她夹了一块鱼。 jones太太笑了起来,还起哄了两句,“elita,你看周对你多好。” 江汀仿佛没听到,只是轻轻抬眼,对周宴河说:“谢谢。” 周宴河看着她,表情淡淡的:“不客气。” 晚饭后,jones太太拉着江汀,让她教自己做那个牛肉馅饼。 听江汀说完后,jones太太兴致很高,就要复刻,还不让江汀帮忙,只留了jones先生在厨房里打下手。 走出厨房,客厅里没人。 季恬的房门关着,应该又回房休息了,这段时间她总是很嗜睡。 而周宴河不知去那儿了。 此刻对江汀而言,见不到他,反而轻松许多。 离睡觉时间尚早,江汀不知道该做什么,想了想,准备出去看看夜晚的雪景。 推开门,风雪就灌了进来,吹了她一脸。 江汀眯了眯眼,走了出去,站在廊下,伸展了一下手臂,走到了左侧廊下的小休憩区的摇椅上坐下。 廊下的灯光,照在雪地上,昏黄一片。远处的灯光,雪山,还有白茫茫的雪原树林,像是画一般。 虽然有些冷,但不得不说,这儿的雪景真的很美。 没有开发过,有着最自然原始的美。 江汀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影模式,走到了院子外头,拍下这静谧的雪夜,准备一会儿发给小姨和emily,还有爸爸妈妈看看。 “我在俄亥俄州一个小镇上,这里挺偏的,但是风景很美。”江汀边拍边喃喃自语,“那边是雪山,很高,目测有三千米左右。” “看到那边那片亮灯的地方了吗,是镇上,这里人不多,从来不会堵车。” “那边那片树林看到了吗,我在里面看到了狐狸。” 江汀拍得兴起,说得也愈来愈兴奋,将周围都拍了一遍后,又回到了院子里,重新坐回了摇椅下,最后将镜头对准了这座伫立在风雪里静谧的小院上。 摇椅轻轻晃着,镜头也有些晃。 “这是我们住的jones先生的家。那边原本是个葡萄架,听jones太太说夏天会长很多葡萄出来,他们会用来酿酒。” “那边是工具房,是jones先生自己建的,他真的什么都会。” 江汀缓慢转移镜头,对准了小院装饰性质的土耳其蓝的两扇院门。 “这院门也是jones先生自己做的,颜色是jones太太刷上去的,是不是很可爱。” 介绍得差不多了,江汀看了眼摄影时长已经到了35分钟18秒,正准备收起镜头。 她笑了笑,敛下眼,正要伸手去点屏幕。 指尖正要触碰到拍摄键时,屏幕里那两扇土耳其蓝的半拱形的院门被推开,空气里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周宴河推门走了进来。 雪落了他一肩,他的头发被灯光染成了暖橙色。 像是老照片里的一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周宴河缓缓抬眸,朝着她看了过来,停下了脚步。 隔着风雪,和一个镜头,两人视线碰上。 江汀轻轻咽了咽喉咙,看着镜头里的周宴河,低笑了声,继续说:“现在进来的这个人,叫周宴河,是我以前喜欢过的人。” 她嗓音轻顿了下,看着镜头里一身黑的男人,“现在,我依然喜欢他。” “我想和他在一起。” 风雪簌簌,她呢喃被淹没。 “但我,也有些害怕。” 第49章 祝信家里确实出了事。 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祝燕语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祝老爷子改了遗嘱。周宴河已经受他骚扰了一下午,但下午确实抽不出时间回他。 晚上,终于有时间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宴河站在雪地里,抽着烟,不走心地听着祝信的抱怨。 “你在听吗?”见周宴河不回复,祝信嗓门都拔高了几度。 “在。”周宴河淡淡应了声。 祝信又问:“你是不是和江小姐不顺利?” 周宴河:“……” 祝信啧了声:“这江小姐还挺奇怪的,你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如果真不行,我们换一个吧,我认识挺多不错的女孩儿,我介绍给你。” 周宴河打断他:“与其这么关心我,不如先搞定你自己的事。” 说完,他径直挂了电话。 在外头又又站了会儿,周宴河才打道回去。 推开院门,打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江汀时,周宴河在原地站了会儿。看到江汀收回手机,低头,再次回避他目光时,周宴河喉口轻咽,重新提步,往前走。 迈上台阶时,他没有进屋,而是走到了江汀身旁的躺椅上坐下,他感觉到江汀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在拍照吗?” 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江汀随口闲话。 “嗯。”江汀应了声,收起了手机,她被周宴河的态度也带得放松了不少,至少他没有说起上午的事,说明他也不想提及微信的事。 第129章 “我挺喜欢拍照的。” 周宴河轻笑了声,意味难明。 江汀转头看他,周宴河没看她,目光笔直地望向前方,从侧面看睫毛很长,原本有些锋利的轮廓,被廊下的灯光氤染得柔和了不少。 在零下的空气里,她耳根抑制不住地发烫,“你……笑什么?” 周宴河回眸看她:“我觉得你拍照拍得挺好的。” 对视片刻,江汀又挪开目光。她下意识又逃避了。 “你又没看过,哪儿就知道了。” “看过。”周宴河说。 江汀克制住不去看周宴河,“我怎么不记得。” 周宴河看了看江汀红得都快透明的耳根,不再看她,也不给她压力,“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笑了声,“昨晚你给我和jones先生太太看过你拍的照片。” 江汀蹙眉。 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么照片?” “陶俑人。” 江汀:“……” 她小心侧目看了周宴河一眼,试图装傻:“什么陶俑人,我怎么不记得了。” 周宴河没戳穿她,淡道:“就江场博物馆里拍的。” “哦。”江汀撩了下头发,像是才想起:“那个啊,随手拍的。” 周宴河没说什么,只是摸出手机,“介意把那张照片发给我吗?” 江汀一愣,“你要那照片干嘛?” 周宴河笑了下,盯着江汀,“以前有人说过,那个陶俑人像我。” 江汀瞳孔颤动了下,有些结巴,“哦,是吗,谁这么不长眼,我怎么觉得不像。” “像不像都无所谓。”周宴河说:“我挺喜欢的。” 江汀心脏咯噔了下。 明明是在说喜欢那张照片,江汀却觉得周宴河像是意有所指。 “你传给我吧。”这话有些强势了。 江汀原本可以不答应的,但她就像是被周宴河操纵的木偶人,沉默着,重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她有定期清理备份的习惯,除了一些照片留在相册里,其他的都会随时删除,所以她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多,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发给了周宴河。 手机响了声。 周宴河垂眸看了眼,对江汀说:“谢了。” “不客气。” 他们之间的气氛,几乎算得上尴尬。 周宴河目光短暂在她身上停留,又克制地收回来,江汀正要松口气,就听周宴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你回屋去吧,别冻着了,感觉你刚刚发照片时手都在抖。” “是啊,真的挺冷的。”江汀佯装没听懂周宴河的弦外音,果真站起起来,“那我回去了。” “嗯。” 江汀越过周宴河,匆匆回了房间。 等江汀走后后,周宴河看了看那张照片,在手机上点了点后,又抬起手心捏了捏眉心,轻轻叹了声。 上午,他把手机递给江汀那一瞬,是想过摊牌的。 但是江汀的反应出乎他意料。 她逃避了。 虽然不知道江汀在想什么,但既然这是江汀的选择,周宴河就尊重她,将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暂时按捺了下去。 他不想逼江汀太紧了。 但是,他也不可能再藏起自己的感情。 八年前就是这样,他一直被动地接受着江汀的喜欢,直到他想要在他生日宴上同江汀摊牌,她却消失了。 这次,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周宴河眯了眯眼。 对于江汀,他势在必得。 江汀回了房间,脸颊还烫得不可思议。 周宴河表达出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她再怀疑,自己就是白痴了。 她想和emily聊聊,但是想到自己畏手畏脚的态度,想了想又作罢了。 这件事太复杂了,说不清楚。 片刻后,手机又响了声。 是客户发来的。 江汀和客户聊了会儿,心态平静多了。 她退出去,又随便翻了一下,看到周宴河头像时,她愣住了。 周宴河的头像换了。 换成了那个陶俑人。 江汀脸颊又开始发烫,旋即心口胀胀的。 但她快速退了出去,依然装作没看见。 这一晚,雪越来越大,砸在屋顶的声音都听得到,江汀翻来覆去睡不住,爬起来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 江汀披起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jones夫妇和季恬早就睡着了。 灯都关了。 只有壁炉里的火燃烧着,给这陷在雪夜里的小屋子,笼上一层昏暗的光。 江汀走到壁炉前,坐在了靠窗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发呆。 听着耳边白噪音一样的声音,她睡意渐渐上涌,眼皮开始发沉。 渐渐地,她阖上了疲惫的眼皮。 哪怕睡着了,江汀因为想得太多,意识其实还是清醒的,所以她感觉到有人朝着她走了过来,感觉到了有人拿起毯子给她盖在了身上。 第130章 然后蹲在了她面前。 江汀想睁眼睛,但是薄薄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掀不开。 但是他身上浸过霜雪的沉香味,很熟悉。 然后,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印在她额头上。 小心的,珍惜的。 仿佛她是什么无尚的至宝。 江汀又在小镇上待了两天,这两天,周宴河依然对她很好,好得好多次jones太太都在起哄,江汀依然装看不明白。 原本打算过了感恩节再回旧金山的。 但是突然接到了顾亦清的电话,说顾老太太病倒了,让她赶快回去。 当天下午,周宴河和江汀就和jones夫妇还有季恬告别。 “elita,你们再留几天吧。”jones太太舍不得地挽留他们,“最近雪太大了,路上危险。” “是啊,明天白天走也好一点。”季恬也劝说着。 通往小镇的路不太好走,如今再加上下雪,可见度低,并不好行车。 但江汀有些等不了了。 她一直知道顾老太太有高血压,这些年保持得好,身体一直很硬朗。现在突然病倒了,江汀知道肯定和自己有关。 因为担心她和顾亦清的婚姻。 所以顾老太太才病了。 这一年来,虽然和顾亦清是假的,但是顾老太太对她是真的好,江汀也真的把她当成亲人在看。 周宴河看了一眼面色不好的江汀,镇定地说:“我会开慢一点的,你们放心。” 见劝说不动,jones太太只让jones先生给车上给他们放了一些食物。 江汀和他们一一拥抱告别过后,开开车门上了车。 车缓慢地穿过雪原,后视镜里那栋小屋连同季恬和jones夫妇都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小小的黑点,被白雪和逐渐暗淡的天淹没。 “不用太担心。”周宴河说,“老太太身子骨一向很好,应该没多大事,你好好睡一觉,到机场了我叫你。” 江汀摇头:“不了,我帮你看着路。” 其实江汀有精力睡,也睡不着的。 雪确实挺大的。 道路和两边的荒野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都不太辨得路。车也颠颠簸簸的,还好越野车底盘高,不然早就陷入雪窝子里出不来。 就这么开了一个多小时。 一路别说没见到车,连车辙子印都看不到。 天也越来越黑了,四周雪雾茫茫,全是荒原。 江汀看着照着原地上的两道远光灯,看了周宴河一眼,正想说什么时,车猛烈地颠簸了下,如果不是安全带拉扯着,她一头撞到了挡风玻璃上。 “没事吧。” 江汀摇了摇头,“是撞到什么了吗。” 周宴河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拉开车门下了车。 江汀看到周宴河矮下身,蹲在车头看了会儿,不知在看什么。 江汀解开安全带下车,顿时刺骨的风吹在脸颊上,她感觉自己都要被风刮走了。 她忙伸手抓住了车门。 “怎……咳!” 她一张嘴,就吃了一嘴雪,呛得咳了起来。 周宴河站了起来,走过来将她推上了车,关好车门后,他也坐回了驾驶位,淡淡地说:“路上有块石头,油箱被撞漏了。” 第50章 江汀看着周宴河将车熄了火,没有暖气,瞬间感觉到车里温度冷了下来。 她蹙紧眉,看了看外头的风雪,喃喃道:“那怎么办?” “你别担心。”周宴河安慰她,“我打电话找人来。” 江汀知道不容乐观。 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加上风雪这么大,谁会放弃温暖的被窝,来这里遭罪呢。 果然如她所想,他听到周宴河用英文给人打电话,应该是他租越野车的那家,对方像是在喝酒,口气懒洋洋地说:“雪那么大来不了啊,要来也只有明早可见度好一些的时候来,你怎么会想到大雪天的开车,不想活了。” 周宴河腮边轻动,打断他:“你开个价,多少钱。” 那边沉默了会儿,像是在寻量。 周宴河也极有耐心地等着。 好一会儿,对方咳嗽了一声,开了一个对江汀来说几乎算得上天价的价格。 周宴河答应了。 “老板,你们等一下哈。”那人殷勤地说,“我们很快过来。” 说是很快,周宴河很清楚,应该快不了。 上次晴空万里,他们从机场那边过来用了差不多五个小时,他们现在走了一个小时左右,还有四小时的路程,再加上风雪天以及这边人的办事速度。 这个时间恐怕只会往上翻倍。 挂了电话后,周宴河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六点,周围早就黑茫茫一片,雪没有停歇的趋势。 到夜里温度只会更低。 他不动声色,怕江汀担心,他只说:“我下去清理一下,看能不能继续走。” “我一起去。”江汀心有不安,如果不是她坚持要赶路的,也不会遭遇这种事。 周宴河像是看穿了江汀的愧疚,“那不仅是你外婆,还是我奶奶,我也很担心,不需你说,我也会连夜赶路的。”他将责任完全揽了过去,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如果我开车的时候再注意一点,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第131章 江汀嘴唇动了动,知道周宴河在安慰自己,满地的雪,其实并不好辨路,周宴河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哪里怪得他。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听周宴河的话。 “好。” 周宴河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乖。” 做完这个动作,不及江汀反应,周宴河已经迅速打开了车门下去了。 好一会儿,江汀才回过神,想着刚才周宴河的笑容和动作,一股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将心脏堵得满满的。 周宴河钻到车底下,清理了油箱附近的碎片。 状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创口较大,根本修补不了。一部分汽油在低温下已经凝结成了冰渣,另一部分还在小股地往下淌。 一股汽油的味道弥漫着。 周宴河知道自救不太可能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在这风雪天里熬过接下来的时间,等到救援的人过来。 稍微沉吟了几秒,他盯着滴落的汽油,很快有了决断。 他从车底爬了出来,重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车里那点仅存的热气,已经在短短时间里,已经被旷野的风雪浸透。 江汀扭过头看他,她戴上了羽绒服上的兜帽,露在外头的脸,冻得没有一点血色。 但她一句冷都没喊,周宴河在外面露天待了十多分钟,状况比她更不好。 “怎么样?” “修不好,只能就地驻扎。”周宴河藏起心疼,快速从jones太太准备的食物里,拿出一大桶的矿泉水。 “你要干什么?”江汀呵出的气在车厢里凝成了白雾。 “接汽油,生个火。”周宴河言简意赅地说着。 江汀眼睛亮了亮。 这个鬼天气总算有办法熬过去了。 “需要我帮忙吗?”她眼巴巴地看着周宴河,“我可以帮忙的。” 周宴河想说“不用,他可以搞定”,看到江汀的眼神,突然说不出口。 在车里等着也冷,不如活动一下,让身体暖和一些。 “你在路边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生火的木材。” “好。” 江汀打开车门,下了车。 朝着路边走了一段,估摸着是路边的田野了,扒拉开雪堆,翻找了起来。 周宴河也飞快将那瓶水倒在了雪地里,然后拿着空了的矿泉水瓶再次利索地滑进了车底。 很快接满一桶汽油,周宴河用雪团堵住了油箱创口,不一会儿表层的汽油就会结成冰,封住创口。 他提着汽油从车底出来时,闻到自己满身的汽油味,蹙紧了眉,再一抬头,看到了江汀走得有些远了,忙喊她回来。 江汀应了声,抱着一怀的杂草和几根伶仃的摘下来的木枝快速跑了回来。 “只找到这些。”江汀有些懊恼。 “没关系。”周宴河说,“够了。” “这就够了?” “点火够了,等下主要用汽油做燃料。” 说着他从后车厢拿出一把锋利的瑞士刀,沿着路边的山壁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块往里凹陷的石壁,蹲下开始挖坑。 这地方确实不错,可以挡一下头上的雪,还比较背风。 江汀终于松懈了几分,蹲在周宴河旁边,看他挖地上的积雪。 “你哪儿来的刀?”江汀对着冻僵的手呵气。 “前几天和jones太太他们去镇上采购,看到了就买了。”周宴河随口回答江汀,挖雪的速度越来越快。 “真巧啊,那还真派上用场了。” 周宴河笑了笑,没告诉江汀,那有那么巧,不过是觉得江汀这一路来俄亥俄州这边,有点奇怪,是他早就让人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说话间,周宴河就用刀将上面的雪清干净了,露出了下面的土层。 土层被冻硬了,挖起来费劲很多,周宴河一刀一刀将表层的冻土挖松后,又挖出了个坑,直接将汽油和土混在一起。 他目光在江汀像是宝贝似的还牢牢抱在怀里的宝贵资源看了看,忽略了那那几根树枝,“把枯草给我。” 江汀忙将枯草全部捧给周宴河。 周宴河接过,将枯草沾了点汽油,侧着身挡风,用火机点燃。 直接扔到了土坑里。 轰的一下,火势就腾了起来。 江汀顿时松了口气,笑着看了周宴河一眼,“我们冻不死了。” 周宴河没江汀那么乐观,他不觉得汽油能顶到救援来之前。 “吃点东西吧。”他说。 “好。”江汀蹲在火堆边,伸手烤着火,驱赶身上的寒气。 周宴河很快上车从车里拿出面包香肠等食物,用瑞士刀处理好江汀找好的树枝外皮,然后穿起来放在火上烤。 很快,面包冒出诱人的香气。 周宴河将先烤好的面包递给江汀。 两人顶着风雪吃完了面包,腹中有了热食,江汀觉得能挨一些了,靠着山壁,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虽然坐在雪天里,到处都是风,但是这是最好的状况了,在车里就不能烤火,只会更冷。 篝火全靠着汽油,不一会儿火势就渐缓,周宴河朝着土里又浇入汽油。 第132章 最后一次将矿泉水瓶里最后的汽油倒入土堆助燃后,周宴河再次钻入车底。 油箱冻住了,那把瑞士军刀委实派上了大用场。 周宴河用刀尖凿开了冰层,满身汽油味地又取了一罐子的油回来。 当他再次在火行将熄灭时,将汽油倒进去时,江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一瓶子汽油能烧半小时左右。 她也开始隐约有些担心。 五小时后,临近夜里十二点,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周宴河再去取汽油回来,只接了小半桶。 不需要她问,周宴河低声说:“汽油冻上了。” 江汀点点头,表示知道。 “别担心。”周宴河说。 江汀笑了下:“我没担心。” 周宴河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最后小半桶汽油浇完后,火堆渐小,最后一丁点火星在纷乱的雪雾里熄灭。 不能再待在雪地里了,会失温很快。 周宴河站起来,当机立断:“走,去车上。” 车上比外面的温度好不了多少,但至少能挡风。 周宴河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将前排的座椅都放下了,让江汀躺着,这样会舒服一点。 然后又给那边打了个电话,响了好久对面才接,周宴河问还有多久,那边含糊地说在路上了,让别催。 挂了电话,江汀虽然冻麻了,还是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这不和国内的段子一样嘛,说是马上到了,其实才出门呢。” 周宴河看了看江汀说话间口中溢出的白雾,想了下,拉开了羽绒服。 听到拉链滑动的轻响,江汀抬眼,看到周宴河在脱自己衣服,顿时愣了下,“你……你脱衣服干嘛?” “有味道。”周宴河说着,已经利落地将那件黑色的羽绒服脱了下来,快速给江汀盖在身上。 男士的羽绒外套宽大,像是一床小被子似的盖在身上,江汀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可周宴河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羊绒线衫,哪里顶得住着鬼天气。 “我不要。” 江汀坐起来,想将羽绒服推回去,周宴河上身倏然靠近,看着她眼睛说:“我还好,不冷,以前在警校的时候,大冬天也在水池里泡过,我身体素质比你好很多。” 见江汀不说话。 他又摸了摸她脑袋,“听话。” 江汀突然发火了,“听个屁。” 周宴河见她发火,笑开了,眼神倒是温柔得不行。 “周宴河,你是在逼我吗?”江汀鼻子发酸。 周宴河又靠近了几分,再往前那么一寸,两人的鼻尖就会碰在一起。 他轻声问:“逼你什么?” 江汀负气地看着周宴河的眼睛。 这个男人在她眼里一向深不可测,可这段时间,他几乎将自己完全剖白给了她看。 明明白白用行动告诉她,他喜欢她。 之前,因为顾老太太,江汀犹豫迟疑了,想要装作看不到他的喜欢河真心。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伪装不下去了。 她知道,周宴河在步步为营,也知道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情势所迫,两人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挨过去就可以了。 完全不必顾及那么多。 周宴河比她更聪明,自然想得到的。 可之前用各种手段撩得她心猿意马,甚至偷偷亲她的人,在这样危险的时刻,偏偏当起了正人君子,同她讲情述理,搞男女授受不亲那套。 非要逼得她一头撞进他精心编制的网中。 可即便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清楚。 江汀看着眼前这张脸,一颗心还是软得不可思议。 她垂下眼,将脑袋靠在了周宴河肩膀上,睫毛扑朔了几下,认命地缓缓闭上了眼:“逼我对你主动发出邀请。” 她声音哽咽,“逼我说喜欢你。” 周宴河喉骨轻吞,将江汀紧紧地揽入了怀里。 “那你,喜欢我吗?” 肩上枕靠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诚实又执着地回应他:“喜欢,很喜欢,一直都喜欢。” 周宴河轻笑:“江汀,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那一刻,江汀依偎在周宴河怀里,感受着迟来的爱意和心跳时,竟然想起了另一个周宴河。 他说周宴河讨厌她。 真是个大骗子。 第51章 江汀的手机已经被冻得自动关机了。 周宴河的国产机倒是挺能耐寒的,不过电量告急,赶在关机前,他又给那边发了个详细定位,并且在车顶上插上了一枚鲜红的小国旗,当做标识。 之后,在江汀的催促下,周宴河也快速钻进了车里。 外头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风雪呼号着拍打着铁皮车厢,挡风玻璃上已经挂了厚厚的一层雪。 车里就像是一座漆黑的冰库。 周宴河和江汀面对面拥抱着,躺在狭窄的副驾上,身上盖着周宴河那件沾满汽油气息的羽绒服,竟然觉得挺温暖的。 “周宴河,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黑暗里,江汀看向周宴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两颗小星星。 第133章 周宴河低笑了声,低语:“你猜。” “猜不着。”江汀不想猜,放软声音撒娇道,“你说。” 这样的江汀,周宴河完全没办法,顷刻间败下阵来,他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就是发现你总是爱在我面前晃荡,有事没事也爱同我找话说,我就开始注意你了,然后慢慢就上心了。” “我那么明显吗?” “很明显。”周宴河说。 江汀:“……” “那你这个‘慢慢’是多久。”江汀不服气地刨根问底,“我用[三三]加你好友的时候,你知道是我吗。” “知道,不然我不会通过。” 江汀莞尔,“你怎么知道的啊?” 周宴河:“有一次,隔壁班有人给你朋友,就是吴婷婷要微信,我听到了,就记得了。” 江汀眉毛都要飞上天了,得意道:“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周宴河笑了笑,诚实道:“那时候还不算喜欢吧,只能算感兴趣。真的喜欢你,应该是加上好友后,天天和你聊,天天听你对我说喜欢” 江汀挑眉,狡黠道:“原来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才喜欢我的?” “不是。”周宴河说,“我在之前没喜欢过谁,我所有的生活都在和代码打交道,其实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直到遇到你。” 寂静的风雪里,周宴河的嗓音温柔得不真实。 “你记得吗,我问过你,什么是喜欢人的感觉?” 江汀其实不太记得了,那一年,她和周宴河说过太多的话了,时到今日,好多已经随着流逝的年月光阴而模糊。 “记……记得吧。”她敛下睫毛,心虚地撒谎。 近在咫尺,江汀的小表情骗不过周宴河,他也没有戳穿。 “那时候你说喜欢一个人就像你那样,每天都想见他,和他说话,和他分享生活里的一切快乐和苦恼,看不到就心慌,觉得这一天过得了无生趣。” 他顿了顿,“我发现,原来我对你一样。” “想每天见到你,想和你说话,想和你分享生活里的一切快乐和苦恼,看不到你就觉得心慌,觉得这一天过得了无生趣。” 对周宴河而言。 是江汀毫无保留的爱慕,让他渐渐长出了血肉,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 以至于,在江汀离开的那八年,每一天他都觉得了无生趣。 江汀眼睛有些发酸,将脑袋埋进了周宴河颈窝里。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其实想告诉你的。” 周宴河眼神沉了沉,“还记得我给你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吗。” 江汀想起看到周宴河和[三三]的聊天对话框,闷闷地说:“记得,你让我去参加你生日会。” “嗯,那时候我其实就想等生日那天,和你说清楚的。” 原来,他们就这么错过了。 两人都沉默了好久,为那无法转圜的往事和楚痛。 听着雪花砸在车顶得轻响,江汀询问:“周宴河,那你找过我吗?” “找过,你消失后,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他甚至还去江城警局报警过,但依然没有消息,现在想来,可能是那时候警方在保护江汀。 “我怎么没看见?”江汀小声问。 周宴河沉默了会儿,“我都删了。” “为什么要删啊。” “我不想每次打开对话框,都看到那些单方面没有回应的消息,那会更让我明明白白地知道,你真的已经不在了。” 江汀没再说什么,将脑袋又往周宴河颈窝里钻了钻,像是恨不得将自己融入周宴河身体里。 发丝蹭在皮肤上很痒。 但周宴河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周宴河。”江汀叫了他一声,又抬起捂红的脸。 “嗯。” “我还有事想问你。” 自从看到周宴河的微信后,她就想了好多好多可能的没可能的事,如今两人终于开诚布公,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周宴河。 她想要一个答案。 “问吧。”周宴河说。 江汀咬了咬唇瓣:“你为什么要读警校?” “想要治疗洁癖。”周宴河笑了声。 “我才不信。”江汀愤愤地说,周宴河无奈地叹了口气,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江汀顿时觉得心口又胀胀的,像是塞满了好多好多的情绪。 这几天,江汀想起了一些事,她记得似乎曾对周宴河说过,警察很帅之类的话。 她咽了下喉咙,继续探索周宴河,“是不是……因为我啊。” 周宴河垂眸看着她,“是。” 江汀松了口气,眼睛弯了弯。 看出江汀的高兴,周宴河觉得那些晦涩的矫情的往事,说出来也没关系。 只要江汀能觉得开心就好。 “那时候你不在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班里就有些流言蜚语说你家出事了,那时候我就想,你那么相信警察,如果我当了警察,有一天你遇到了难事,你去寻求帮助,那我们还能再次遇到,我就能帮助你摆脱困境。” 第134章 “即便不能遇到,这个世上多一名警察,你得到帮助的概率就会变大一些。” 没想到适得其反,说完这番话,江汀眼角慢慢红了。 周宴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哭。” “我没哭。” 江汀哑声说着,掩耳盗铃地再次一头埋进了周宴河怀里。 这次,江汀是真的流泪了。 眼泪落在了周宴河皮肤上。 周宴河叹气声,安抚地抚摸她脑袋。 好一会儿,江汀泪意渐息,她抬起水光盈盈的通红的眼睛,望着周宴河。 “周宴河,我不是故意的玩儿消失的,我那时候真的……” 周宴河凑上去,唇瓣轻轻触碰江汀,江汀眼眸瞬间睁大,顿时想说的话,须臾融化在这个吻里。 周宴河没有过份的举动,就轻轻吻过江汀的唇角脸颊,将那些苦涩都吞进了嘴里。 “别哭,也不用怕,江汀,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江汀自然知道,周宴河是不想让她回忆那些不好的往事,才突然吻她的。 她也自甘坠入这个过分柔情的吻中。 从来没有一个吻,让江汀这么沉醉其中过,一颗心又酸又甜又麻,想要一直这么下去。 两人在黑暗的冰冷的车厢里,亲吻了好久,周宴河率先放过了江汀,将她抱在怀里,外面一片混沌,辨不了时间,但应该很晚了。 他平复着呼吸轻声说:“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救援的人就到了。” “嗯。”江汀应了声,“他们多久会来啊?” “很快了。” 雪还在下,气温越来越低。 救援的人更不知道何时会来,但是此刻窝在周宴河怀里,江汀只觉得无比安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车厢里的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哪怕被他抱着,还盖着他的羽绒服,江汀的手也不如先前热了。 周宴河抓过江汀的手,直接塞进了衣服里面。 手指触碰到男人温热坚硬的肌肉,愣了下,就要把手掌拿出去,周宴河直接隔着衣服,按住了她的手,低声:“别乱动,好好放着。” 江汀:“可是我手冷。” “没关系,捂一会儿就热了。” 江汀看了周宴河近在咫尺的眼眸片刻,在他深沉的充满爱意的目光里缓缓闭上眼,隔了会儿,她想起什么,又倏地睁开眼。 没想到周宴河还看着她。 “又怎么了?”他语气温柔得近乎宠溺。 江汀瓮声瓮气地说:“那个……我和顾亦清没结婚。” 周宴河勾唇:“我知道。” 江汀竟然不觉得惊讶,“行,知道就好,我就不多解释了。” 说完,江汀在周宴河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睡了过去。 凌晨五点。 江汀被周宴河抱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停了辆车,雪亮的车灯,将将明未明的晨曦,扯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车影里站着个人,好像就是那天在机场交车给周宴河的男人。 “来了啊。”她靠在周宴河怀里小声嘀咕。 “嗯。”周宴河将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给江汀盖在头上,“来了。” 江汀点了点头,再次放心睡了过去。周宴河抱着江汀快速上了车,车上已经备好了很厚的毛毯,周宴河将江汀裹起来,“把暖气开最大。” 男人边开暖气,边从后视镜里朝后面看,“周先生,她没事吧。” “没事,开车吧。” 男人点头,车缓慢开了出去,那辆被大雪覆盖的越野车,留在后面。 “周先生,那辆车算是废了,你……” “我知道。”周宴河看江汀闭着眼微微蹙眉,快速打断了男人,“该赔多少,告诉我就行。” 男人吹了声口哨,心情很愉快地闭了嘴。 天即将放晴时,雪比之前小了很多。 后面开得越来越顺,周宴河放松了精神,靠在车上睡了过去。 上午十点,江汀和周宴河抵达机场。 周宴河忍受了一路,终于受不了了,去机场的店里,重新买了一身衣服换上。 看着周宴河松展的眉宇,江汀忍笑不已,两人到机场贵宾休息室时,江汀还在笑。 “笑什么?” “你这个洁癖的毛病改不掉了是吧。”江汀揶揄。 周宴河说:“看情况。” 江汀啧了声,像是没骨头似的靠进了周宴河怀里,“没关系,我不嫌弃。” 周宴河笑笑:“谢谢。” 两人又说了几句,江汀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快乐的时间,总是这么短暂。” 周宴河瞥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顾亦清打来的。 备注显示的“亲亲老公”格外刺眼。 江汀偷偷瞥了眼周宴河,一副讨饶的表情。 周宴河淡道:“接吧。” 第135章 “什么事。” 江汀瞅着周宴河的脸,接起了电话,她还是第一次当着周宴河的面接顾亦清的电话,感觉挺不自在的。 “你到底干什么了,现在才开机。”顾亦清语气很不好,“你知道吗,昨晚我告诉奶奶你联系不上后,她多担心吗。” 虽然知道顾亦清的脾性,以往都能做到心如止水,但是经过季恬的事后,江汀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十分不客气道:“你不告诉奶奶,奶奶会担心吗,嘴长在身上就是用来给人添堵的啊。” “你!” “我什么我,她养你这么多年,屁用没有。” “江汀!”顾亦清从来没被人这么训斥过,脸色非常难看。 江汀才懒得理他:“叫我名字也没用,你去告诉奶奶,我下午就到旧金山,让她别担心。”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周宴河笑了声,江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怼得有多粗鲁。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我平时不这样。” 周宴河但笑不语。 江汀有些急了,“我说真的。” 周宴河朝着她伸出手,江汀愣了会儿,将自己的手掌搭了上去,周宴河挑了挑眉,“给我手机。” “哦。”江汀臊得脸上冒火,正要缩回手,周宴河手掌一翻,将江汀的手掌扣在了掌心里,牢牢抓住。 他用从江汀手中取走手机,“密码?” 江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故意说:“我生日。” 周宴河抬指,输入四个数字,锁解开了。 江汀错愕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周宴河莞尔:“我想知道的,自然能查到。” 江汀笑看着周宴河,“你到底拿我手机干什么?”她眼珠转了转,凑近周宴河,“你不会想删了顾亦清吧。” “我没那么无聊。” 说着,他拿过江汀的手机,点进了顾亦清号码编辑,将“亲亲老公”的备注删掉,然后递给江汀。 江汀歪了歪脑袋,佯装不明白,“你这是干什么呢?” 周宴河:“换个称呼。” 江汀憋笑都憋得肚子都痛了,还是重新备注了顾亦清的名字。 做完后,她又盯着周宴河的目光,点进了他的号码,将周宴河三个字删掉后,笑得像个小狐狸似的,“你想要什么称呼?” 周宴河看她一会儿,淡淡地说:“男朋友。” “这样可不行。”江汀一边说一边输入字体,“太普通了。” 江汀纤细的手指,轻快地敲击屏幕键盘,字体一个一个跃入周宴河眼帘。 最、喜、欢、的、男、朋、友 最喜欢的男朋友。 周宴河眼神倏忽暗了下。 第52章 到了旧金山后,周宴河和江汀就直奔了顾家。 顾亦清知道江汀回来了,一直在门口等着,和luka一人一边。 见周宴河和江汀下车,顾亦清微微眯眼,没想到他们两人会一起,不由来回打量江汀和周宴河。 周宴河仿佛没看到,走上去摸了摸兴奋得一个劲儿凑上来蹭他的luka。 顾亦清轻嗤了声,不阴不阳对luka道:“一年都见不了几回,那么热情干嘛。” 周宴河淡淡看回去:“没有感情,天天见面也白费。” 顾亦清磨了磨牙,也不想这时候和周宴河起冲突,皮笑肉不笑道:“不亲热也没关系,反正是我的。” 江汀还挂住顾老太太,看了顾亦清一眼,懒得和顾亦清计较,问道:“奶奶呢。” 顾亦清适才想起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什么,眉宇蹙了起来,“楼上休息,她……” 他看了周宴河一眼,朝江汀招了招手,走到了一旁。 江汀看向周宴河,他牵着luka,表情挺平静的。 “我过去一下。”她小声说,生怕周宴河不开心。 周宴河淡淡笑了下,“去吧。”说罢,他蹲下身,逗起了luka。 顾亦清走到偏僻的一隅,觉得周宴河听不到他们说话后,才开了尊口:“老太太知道我和阿恬的事了,这两天把我召回来,又不怎么搭理我,现在还在气我呢。” 江汀不意外,那天顾老太太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她那么烈的性子,怎么可能给顾亦清好脸色。 “所以,赶紧把我叫回来,当和事佬。”江汀已经知道了,其实顾老太太没那么严重,是顾亦清故意往严重了说。 “是。”顾亦清也不否认。 江汀磨了磨牙,因为顾亦清的一己私欲,她和周宴河差点出事。 她不冷不热:“然后呢,她知道你出轨,你想我怎么办。” 江汀的话很难听,顾亦清不满地蹙紧眉头,片刻后又一点点松开,想着等下还需要江汀配合,这时候,他不想同江汀把关系搞僵。 “我答应了老太太会和阿恬断了,和你好好相处。”顾亦清说,“等下你也配合一下,就当是夫妻之间的一点小矛盾。” “哦,让我装大度是吧,绿帽子扣在头上了,还浑不在意。” “是。”顾亦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第136章 江汀早就知道顾亦清是这样的人,但亲耳听到,她还是没控制住表情,冷冷地嗤笑出来,质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和老太太解释季小姐的?” 顾亦清抿唇,没有说话。 江汀:“说是她缠着你不放,自甘堕落当第三者的?现在你浪子回头,要和她一刀两断。” 顾亦清表情难看,但也没反对江汀的话。 江汀笑了声,真心为季恬不值。 她狠狠道:“既然如此,你不用再找季小姐了,不和你在一起,她应该过得轻松一点。” “这个轮不到你管。”顾亦清还是没控制住表情,沉声,“你这么急着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和周宴河好上了。” “不是你想让我和他好吗?”江汀反唇相讥,“现在不是如你愿了。” 顾亦清冷笑:“我不管你和周宴河私下怎么样,但是不要让老太太发现!走吧,现在我们去看奶奶。”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江汀还杵在原地,提醒道:“江汀,你还记得我们签过的协议吗。” “在我说结束之前,你没有说结束的权利。” 这话不仅是提醒,还是警告。 江汀目光和顾亦清相对。 拳头攥紧,骨节都发白。 当时签合约时,顾亦清的条款算得很霸王条款,相当于两百万,给她套上了一个不知期限的枷锁,什么时候结束全由顾亦清一手掌控。 但是那时候小姨情况危急,需要挺多钱治疗的,而且顾亦清也承诺会帮小姨找肾丨源,所以江汀一点犹豫都没有地答应了下来,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 那时候,她也丝毫不期待爱情。 当挡箭牌也无所谓。 她只希望亲人过得好。 只是那时候,没想到她会遇到周宴河。 看着江汀变幻莫测的表情,顾亦清已经回复了淡定从容,他笑了笑,“你调整一下情绪,别被奶奶看出端倪了,我去楼上等你。”说罢,转身走了。 没过一会儿,周宴河牵着luka过来,江汀赶紧挽起一个笑,冲着luka拍了拍手掌,“luka来姐姐这里。” 她不敢去看周宴河,很怕周宴河问些什么,但还好周宴河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着她和luka互动,淡声道:“差辈儿了。” 江汀没明白,仰头去看周宴河。 周宴河解释说:“我是luka的爸爸。” 江汀愣了几秒,笑了出来了,刚才的紧张荡然一空。她瞅着周宴河,“周宴河,你这是占我便宜呢。” 周宴河淡淡勾唇,也伸手摸了摸luka的头,眼神很深地看着她:“这算是什么占便宜。” 顿时江汀脑中闪过一些黄色废料,脸颊发热滚烫。 她站了起来,转身朝屋里走:“走吧,去看奶奶。” 周宴河和江汀坐电梯上了三楼,甫一出来,就看到顾亦清靠在走廊上,看他们上来,顾亦清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后,笑了笑。 “好心提醒一句,我不介意,但你们等会儿在奶奶面前收敛一点,她老人家可不想看到自家孙媳和外孙这么眉来眼去的。” 江汀蹙眉。 觉得顾亦清是故意说“孙媳”这个次,来挑衅和嘲讽周宴河的。 “放心。” 周宴河从容应对:“倒是你,好好演戏,别被老太太看出什么,毕竟现在顾家一大半的股权还在老太太名下。” 顾亦清笑容消失。 江汀感觉到了空气里明显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息。 但看到顾亦清被戳到了肺管子,又觉得爽。 “是汀汀来了吗。” 直到屋里传来动静,顾老太太拉开门,顾亦清立刻敛好表情,笑着回身,“奶奶,你怎么起来了?” 顾老太太冷淡地瞥他一眼,“我又没废,怎么不能起来。” 顾亦清哑然:“……” 江汀看顾老太太状态还算硬朗,赶紧走了过去,握住顾老太太的手,“您怎么样了?” 看到江汀回来,顾老太太脸上露笑:“没大事,就前几天血压高,今天好多了。”说罢,她惊喜又迟疑地看向周宴河,“宴河,你怎么也来了?” 江汀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她刚刚和周宴河站在一起,老太太察觉出什么没有。 更不知道周宴河会怎么说。 她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就听顾亦清先一步说:“我给宴河打的电话,让他来看看您,没想到恰好遇到了汀汀。” “是吗?”顾老太太笑着问。 周宴河抬眼,看了顾亦清一眼,他虽笑着,面部肌肉却紧绷着。 片刻后,他才淡道:“是。” 江汀看到顾亦清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恨。 顾老太太气性很大。 前天高血压发作后,顾亦清被管家一个电话召回来后,她几乎就没正眼看过顾亦清。今天亦是同样,她招呼着江汀和周宴河去茶室吃茶点,独独漏了顾亦清。 顾亦清咬了咬牙,想了会儿,跟了上去。 顾老太太正和江汀聊天,江汀略去了些,说这次见的客户在雪乡小镇上,着重说了说那边有多美。 第137章 还翻了几张照片给顾老太太看。 “真美,等我身体好一些,也去看看雪。”边说还边将手机递还给江汀。 江汀正要收起手机,顾亦清在她旁边坐下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奶奶,等您身体好了,我和汀汀带你一起去。” 以前牵牵手这种表面的事,江汀也不是没和顾亦清做过,她从来毫无感觉。 但是今天周宴河就坐在她对面。 哪怕不敢去看他什么表情,但也能感觉到周宴河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浑身每一寸肌肤都觉得不自在。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将手从顾亦清手里抽出来的冲动。 四个人的茶室时,一时间静若无人。 顾老太太看着江汀和顾亦清交握的手,敛下眼皮,端起精致的茶杯喝了口,又放下,才不咸不淡地问:“你这么忙,抽得出时间吗?” “当然抽得出。”顾亦清感觉到老太太态度的松缓,轻轻笑了笑,又看向江汀,“汀汀,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看奶奶吧。”江汀觉得头上悬着一块大石头,根本不敢抬起来。 这一天,顾亦清肉麻得不行。 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汀,时常做一些亲密的动作,还制定起了之后出去旅行的时间。吃饭时更是一个劲儿地给江汀夹菜照顾她。 江汀想佯装自然,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她这个戏演得很别扭。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在顾老太太看来,这就是小两口闹过矛盾后的别扭,江汀不是真的要同顾亦清计较,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顿时放心了不少。 顾亦清的这番表演,颇有成效。 到晚饭后,顾老太太已经能主动同顾亦清说上几句话了。 “你们今晚就在这儿住吧。”顾老太太略微严肃地对顾亦清说,“别回去了。” “好。”顾亦清应着,“我们在这儿住几天陪陪你。” 江汀微笑着,并不说话。 顾老太太满意了,转眼去看一直不发一言的周宴河。他素来安静寡言,所以老太太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的。 只是又问他:“宴河,你呢。” 话题带到周宴河身上,这下,江汀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向周宴河。 见江汀终于看他,周宴河靠在落地窗前,淡淡地说:“我当然在这儿住。” 晚上,江汀和顾老太太又单独聊了会儿,没人其他人在,顾老太太和她推心置腹说了很多,大体意思就是,让她原谅顾亦清,以后他再也不会犯错了,更不会和季恬往来。 江汀心底复杂异常,但面子上也表现得很大度,点了点头说好。 顾老太太彻底安心了,又说了几句话,到底身体不支,回房休息了。 江汀又在客厅坐了会儿,沿着楼梯上楼。 走到拐角处时,阴影处,一只手臂伸了出来,将她拉进了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后脖颈,吻了下去。 江汀被亲得气喘吁吁,但始终静不下心,竖起耳朵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结果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周宴河过于急促热烈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周宴河终于将心中压抑了一天的火气按下去,放开了江汀,垂眼看她唇上,已经泛着红肿的水光。 那是他的杰作。 江汀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小声地抱怨他的大胆,“周宴河,你……你就不怕奶奶看到吗。” “看不到,她不会走楼梯。”周宴河垂着眸,眼神幽深。 江汀:“……” 她真的很服气,不愧是读过几年警校,反侦查能力就是强。 “可还有其他人啊。”她不甘地垂死挣扎。 “顾亦清吗?”周宴河反问。 江汀不说话了,抬头看着周宴河,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周宴河,你这是在吃醋吗?” 周宴河表情不变,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你想要我吃醋?” “当然想啊。”江汀很诚实。 周宴河也诚实道:“是,我在吃醋。” 江汀双手勾住周宴河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角亲了下,像是在奖励。 “乖,别吃醋了,都是假的。” “嗯。” 又抱了会儿,江汀挣开周宴河,“好了,别在这里,该休息了。”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他们都没休息好。 周宴河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江汀疑惑眨眼,“怎么了?” “你去哪儿休息?” “……” “顾亦清房间吗?” 江汀反应过来,噗嗤一下笑了,“哪怕我和他一间房间,都没什么,我一般睡床,他睡沙发。” 周宴河蹙着眉头不语。 江汀逗他:“我不去他房间,难不成去你房间啊。” “去我房间。”周宴河说得很坚决。 江汀愣了一下,看得出来周宴河不是开玩笑的,她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和周宴河已经抱在一起睡过了。 再发生一点什么,她其实也是乐意的。 第138章 “好。” 周宴河表情松缓,江汀拿出手机,想要给顾亦清发个消息。 “怎么?”周宴河问,“还要和他报备?” “不用。”江汀看他一眼,这是醋坛子又翻了,她又收起手机,“不啊,我看看时间。” 她主动牵起周宴河的手,快步朝着二楼周宴河的房间走去。 江汀以为今晚上会发生点什么,周宴河倒是很克制,只是将她抵在门后,深吻了好久,这是她和周宴河第一次吻得这么深。 不再是在雪夜车厢里的浅浅相覆。 他探入她,舌尖极具技巧地纠缠着,吮吸着,江汀觉得上颌都被他舔得发麻。 意乱情迷之中,江汀却有一瞬间的走神。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个月前,在国内,那个周宴河也是把她这么抵在门后霸道地亲吻的。 不过,是另一个周宴河。 “嘶。” 江汀轻喘了声,唇上被周宴河咬了口下唇,她回过神,抱怨,“咬我干什么。” “想什么呢?”周宴河蹙眉看她,声音哑得勾人。 “想你。”江汀说罢,凑上去主动吻他。 这一晚,周宴河又疯又克制,江汀觉得自己像是橡皮泥被他揉捏成了各种形状,但最后周宴河还是气喘吁吁地放过了她,用被子将她包裹了起来,滚着喉骨,压抑地说:“睡觉。” “你……不继续?”江汀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脸滚烫得能把她烧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对男人发出这种邀请。 “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汀看着周宴河晦暗的目光,很快明白过来,她垂了垂眼睑,咬着唇豁出去说:“你控制……唔。” 周宴河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那些不要命的话。 “江汀,不要撩拨我。” 江汀看着他晦暗眼色,乖巧地轻轻点头。 周宴河放开了她。 江汀喜欢周宴河这样,过于的性感,她笑了笑,不知死活地说:“那你辛苦了。” 周宴河额头青筋跳了跳,又按着江汀吻了会儿才放开她起身。 “你去哪儿?”江汀又拉住他,她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周宴河。 “冲凉。” 两个字,顿时又让江汀闹了个大红脸。她松开了手,乖乖地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别冲太久,伤身。” 周宴河一言不发转身去了浴室,江汀愣了会儿,又克制不住笑了起来。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周宴河这么亲密。 半小时后,周宴河走出浴室,带着一身水汽爬上了床。 江汀转身抱住他的腰。 周宴河僵了下,拨开她的手:“冷。” 他身上现在还冒着一股为散尽的凉气。 江汀不愿撒手,她就喜欢这么和周宴河腻在一起,“没关系,捂捂就热了。” 周宴河也没坚持,拉过被子,将江汀和自己裹在了一起。 就这么静默地拥抱了会儿,江汀率先开口:“周宴河,你怎么不问问我和顾亦清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你想说吗?” 江汀点头:“想的。” “那我也想听。” 周宴河真的太温柔了,江汀手指在他坚实的背脊上抓了抓,克制了一下满溢的情绪后,才开口道:“我其实最开始和他只是合作关系,在一次聚会上和他认识的,知道我是膳食营养师后,就找我帮季恬订制饮食,后来他看我还行,又把我推荐给了奶奶。” “奶奶也是江城人,我和她相处得挺融洽的,我帮她规划了两年的饮食,有一次她摔了,还是我开车送她去医院。” 周宴河微微蹙眉。 难怪不得。 那么挑剔的人,会这么中意江汀,如果没有这一件事,想必老太太也看不上江汀的,毕竟江汀家和顾家的差距太大了。 “顾亦清也知道这一点,后来被逼婚,就想着来找我了。”江汀声音闷闷的,“我小姨当时很不好,住院需要很多钱,我就答应了和他假结婚,他给了我两百万,这份协议什么时候结束,由他说了算。” “他是想拖到老太太去世吧。”周宴河冷着眸,他虽然很顾亦清相处并不久,但是知道他想的什么。 只要等老太太去世,顾亦清又表现良好,顾家产业就全部归顾亦清,那时候江汀也没什么用了,自然可以扔掉。 但是现在江汀还是他手上的一枚砝码,所以他不可能扔掉。 江汀也知道。 她叹气道:“是这样的。” “其实他一直挺忌惮你的,你知道吗?” “知道。” 江汀手指轻点在周宴河下颌上挠了挠,像是挠luka似的,“他生怕你也觊觎顾家家业,所以这么多年来,什么都顺着老太太,不敢忤逆她惹她生气,只能放弃季小姐,一直装着孙子。” 她语气一顿,被自己逗笑了,“虽然,他本来就是孙子。” 周宴河抓住江汀作乱的手指,凑到唇边轻吻了下,“两百万吗,连本带利我帮你还给他。” 第139章 他不想江汀再陪着顾亦清演戏了。 每次看都怒火中烧。 江汀抽回手,摇头:“还不了的。” 顿了下,她苦恼地扯了扯头发:“不论怎么说,顾亦清确实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在他说结束之前,我不能毁约。” 江汀知道,顾亦清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那么放心,和肆无忌惮。 她确实被顾亦清拿捏住了。 “只是这样吗?”周宴河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问得很平静。 江汀犹豫了会儿,还是如实说了。 “周宴河,我不想欠任何人,哪怕是你。我喜欢你,我只想单单纯纯和你谈恋爱。” 说罢,她又蹙眉。 其实她现在说这话,完全也立不住脚,她现在和周宴河这种关系并不单纯。 她现在和顾亦清的关系,注定周宴河会成为下一个季恬——见不得光。 她其实挺舍不得让周宴河变成季恬那样。 可她又自私地不愿放弃周宴河。 沉默了会儿,她抬眼望着周宴河的眼,“周宴河,我现在很对不起你,但我现在不能公开你。如果你觉得委屈,现在可以。” 她眼睛有点潮湿,“可以,放弃我的,我——” 周宴河倾身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 “江汀,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会放开你的。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吗。” 这一刻,江汀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但是在爱里,谁又甘愿做圣人呢。 “那你。”她迟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宴河笑了笑,柔声问:“觉得我可怜吗?” 江汀点头。 周宴河搂住她的腰,同她耳语,“那就对我好一点,多补偿我。” 江汀凑上去吻了吻他,“这样可以吗。” “可以。”周宴河眼神波动着,暗火四溢,“但是不够。” “那这样。”江汀手伸入周宴河睡衣下摆,纤细手指在他腹肌上摸了摸,周宴河看着她,眉头倏然拧紧,又痛苦又性感。 他不知道这是江汀在奖励他,还是在惩罚他。 江汀被周宴河着鲜见的脆弱表情,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不错眼地看着他。 原本的羞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周宴河快乐。 她手指划过腹肌,继续往下,微凉的手指即将嵌入他松垮的睡裤里,周宴河一把抓住了江汀纤细的手腕,哑声道:“好摸吗?” “好摸。”江汀痴痴地说,“周宴河,你是我见过身材最好的。” 除了他的。 江汀还看过谁的。 周宴河蹙紧眉头,将江汀牢牢钳制在怀中,不许她再作乱,也不再去想那些江汀以前的男人,嘶哑着说:“不要闹了,睡觉。” 江汀乖乖应了声,过了会儿小声说:“周宴河,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啊。” “没有。”周宴河吻了吻江汀的额头,“我很高兴。” 是的。 嫉妒之外,他最多的情绪就是开心。 能和江汀在一起,他感觉自己残缺多年的人生,终于圆满了,浑浑噩噩的日子,也终于有了落点。 这一晚,江汀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没有陪睡的小物件在身边,没想到就这么被周宴河抱着,她很快坠入了梦乡中。 连一个梦都没来得及做。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模模糊糊睁眼,就看到周宴河将手机拿了过去,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摁灭了。 “谁的电话?”她撑着坐起来,黏黏糊糊地问。 “顾亦清。” 江汀顿时醒了觉,她咬了咬牙,尾音却带着没睡醒的鼻音:“肯定是催我的。” 她又问:“几点了。” 周宴河:“九点。” 江汀吓了一跳:“这么晚了。” “担心被发现。” “是啊。” 她赶紧蹦下床,去拿衣服,周宴河长臂一伸,挽住她的腰,将她捞入怀里,唇在她脖颈上暧昧地磨蹭。 “放心,顾亦清会处理好的,他只会比你更担心。” 江汀痒得直缩脖子,笑着掰他的手,“别闹了,快放开我。” 周宴河又在江汀脖子上啄吻了下,语气黏糊,略带几分怨怪,“汀汀,这么久不见了,一见面你就对我说这话,真让我伤心啊。” 江汀动作倏然一顿,笑容也消失,她缓缓转过脸,看向周宴河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好半晌,她咽了咽喉咙,开口:“……是你。” “是啊。” 周宴河挑眉一笑,“这段时间,你想不想我。” 第53章 为了配合顾亦清演戏,江汀在顾家老宅住了两天。 这两天的时间,江汀简直不想回忆。 就两个字——混乱。 第二天下午时分,坐上顾亦清车,从顾家出来时,她终于长长输了口气。 她侧目去看顾亦清:“前面把我放下。” “周宴河要来接你?”他嗤笑着问。 第140章 江汀懒得理睬他。 顾亦清也不在意,开车行至前方的路口停下了车。 江汀拉开车门,下了车。 顾亦清笑笑地再次嘱咐:“我不管你和周宴河发展到了哪一步,不要让老太太知道。” 说完,径直开车离开了。 江汀蹙着眉头在原地站了会儿,远远看到周宴河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开了过来,她收起了脸上的厌恶,在车停在面前时,看起来心情颇好的上了车。 周宴河非常体贴,探过身帮江汀扣好了安全带。 “谢谢。”江汀笑着说。 “光谢就够了?”周宴河看着她,目光有些深沉。 江汀身体前探,在周宴河嘴角吻了下,正要离开时,周宴河快速按住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犹如隔靴搔痒的吻。 直到把江汀吻的气喘吁吁,他才放过了她。 哪怕吻过了,周宴河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江汀有些心虚地垂下眼:“怎么了啊?” 周宴河没说话,伸手挑开了江汀脖子上围着的围巾,白皙的脖颈上印着一个非常明显的牙印。 那一圈的肌肤,呈现出明显的红肿,足以看出咬的人,当时下了多大的力气。 江汀不自在地要抓过围巾,将脖子遮起来。周宴河抓住了她的手腕,盯着那枚牙印,眼中戾气丛生, “他咬的。” 他语气毫无波澜,江汀却觉得大事不妙,含糊地应了声。 周宴河拇指浅浅抚过那片红肿,江汀怕痒地瑟缩了下,“别摸了,还不是你咬的。” 周宴河沉声:“不是我。” 江汀愣了下,旋即笑了。 以前都没看出来,周宴河原来是个醋坛子,不仅吃顾亦清的醋,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好,你不是他,我知道。” 江汀抱住周宴河,不让他再看脖子上的咬痕,心里默默将那个周宴河骂了一百遍。 这人真的恶劣。 之前就骗她说,周宴河从来不喜欢她。 昨天晚上还故意留下这么个要命的痕迹,害得周宴河生气。 江汀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抚到周宴河,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臂揽住了江汀的腰,力道很大,江汀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静静拥抱了会儿,江汀觉得周宴河应该消气了,周宴河又问道:“除了这个,他还做什么了吗?” 江汀心中微叹,“没有。” “真的?”周宴河不太相信,之前江汀就骗过他。 竟然不相信自己。 江汀有些动气地推开周宴河,可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她那点小怨气很快就消失。 这种神色她很熟悉,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周宴河看起来向来游刃有余,哪怕面对顾亦清恶意的挑衅,他从来也轻松化解,没想到这样强悍的一个人竟然在害怕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江汀明白了什么。 昨日早上那个“周宴河”又出来了,江汀想着他曾经骗自己,对他自然没有好态度。 推开他后,就出了房间。 后来一整天,她更是都和顾老太太待在一起,“周宴河”也做不了什么,江汀也不担心他会说什么,毕竟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晚上,她不准备和“周宴河”一个房间。 一是毕竟这是在顾家,早上从周宴河房间出来时自己提心吊胆,生怕被顾老太太瞧见。 二是和这个“周宴河”共处一室太危险了。 当她准备去了二楼的一间客房休息,没想到正要推门而入时,循规蹈矩了一整天“周宴河”却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脖子上咬下了这么一个牙印。 那时候,她以为“周宴河”要发疯时,没想到他只留下这么一个牙印,抹了下嘴角,对她笑笑就离开了。 江汀蹙了下眉头,现在她突然明白“周宴河”那在她看来像是报复的举动,其实不然,是他故意留下的,给周宴河看的。 他在挑衅周宴河。 他就是故意的。 想明白关窍,江汀又将那个“周宴河”唾骂了一顿。 “然后就是今天早上,你就回来了。”江汀看着静默不语的周宴河,心中只打鼓,希望他能把这事翻篇。 周宴河和江汀对视了会儿,坐直了身体,发动了车。 江汀松了口气。 车开出去后,周宴河表情也随之平静,他问江汀:“想去哪儿?” 闻言,江汀露出个苦恼神色,现在公寓那边她也不想去了,小姨家也不好回去,不然她又要多想。 周宴河目光淡淡从她脸上掠过:“那去我住的地方。” “好。” 江汀以为周宴河要带她去上次住的酒店,没想到直接开到了海湾边的一栋大厦的地下车库,周宴河牵着江汀进入电梯,按下楼层数时,江汀这才询问:“这是哪儿啊。” “我买的房子。” 到了楼层,周宴河指纹解锁,江汀进入那个可以看到远处海湾的大平层,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看起来一层不染。 “过来。” 周宴河还倚靠在门边,江汀收回目光走过去,“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从江城回来这边的前两天,我就先过来了,然后买了这套房。” 第141章 周宴河在密码锁上按了两下,打开了后台设置管理,抬眼看向江汀,“来,录个指纹。以后你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可以过来这里。” 江汀故意忽略了后半句,歪了歪头,拖着暧昧的调子道:“难怪不得那两天你突然出差了,原来比我还早就来旧金山了啊。” “嗯。” 周宴河抓起江汀的右手,温柔又不失强势地将江汀右手拇指,摁在了指纹感应器上。 智能门锁提示,继续输入。 江汀任由周宴河引领着她的手,笑着问:“所以,你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来追我的咯。” “嗯。” 随着周宴河的回答,显示屏上的指纹慢慢完整。 江汀只觉得指尖都在发热,她笑吟吟地问:“周宴河,你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周宴河又带着江汀的手覆上去,智能锁提示指纹录入成功,周宴河这才抬头,看着江汀:“你可以慢慢发现。” 江汀磨了磨牙,感觉这个男人可恶极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撩拨得她心潮起伏。 录入完指纹,周宴河拉着江汀在沙发上坐下,拿过药箱,要用消毒水给她脖子上的牙印消毒,江汀原本觉得没必要,但是想着周宴河那个性子,也没拒绝,乖乖地任由他动作。 看着仿佛强迫症似的,用碘伏仿佛帮她脖子上牙印消毒的周宴河,他唇角抿成一道直线,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了不得的病毒。 江汀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周宴河,你真的那么不喜欢另一个周宴河吗。” 周宴河动作一顿,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抬眼看着江汀:“以前没感觉,但现在不喜欢。” 江汀没料到是这么个回答,“为什么以前没感觉。” 周宴河没直接回答,反问:“你没问过他吗。” 江汀撇嘴:“那个骗子,我才不问,怕他骗我。” 她顿了顿,愤愤道:“说不定他说喜欢我,也是骗我的。” 周宴河沉默了一秒,说:“他是真的喜欢你。” 江汀愣了愣。 她倒是没想过周宴河会替那个周宴河辩白。 周宴河摸了摸江汀的脸颊,“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你?” 江汀回忆了会儿,看了看周宴河的表情,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毕竟在他看来那个周宴河同他并不是一个人。 当着他的面,说和“周宴河”的事,怎么想都不太妥当。 周宴河看出来了,“没关系,你说。” 江汀:“他说高中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 周宴河没什么表情:“这是骗你的,遇到你以后,我很顺遂,他根本没出现过。” 江汀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问:“那是因为什么?” 周宴河抓住江汀的手,放在了心房的位置,江汀感受到薄薄线衫下面,属于周宴河蓬勃的心跳声。 明明抱过亲过,还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过,江汀还是觉得脸颊抑制不住发烫。 “是因为我喜欢你。”周宴河一字一句地说。 江汀脸颊更烫了,她抬头对上周宴河眼睛,努力理解着周宴河说的话。 因为周宴河喜欢自己,所以那个周宴河才喜欢自己。 是这样吗。 “江汀,我也对你有过隐瞒。”周宴河望着江汀的眼睛,“我以前让你觉得我和那个周宴河完全是两个人,其实不是的。” “他不是我,也是我。” “他是因为我欲望而生的,他做的事,都是我想做,却苦苦压抑的事。” 江汀彻底糊涂了。 周宴河看着她眼睛:“如果我不喜欢你,他也不可能喜欢你,哪怕我和他性子不同,但我们的爱憎都是相同的。” “那时候,我误以为你和顾亦清在一起,嫉妒得要死,又碍于伦理道德压抑自己,那个‘周宴河’就出现了。” “可以说,他就是我黑暗面的放大和透射。” 他又自嘲笑了下,缓慢述说着从来不予外人道过的内心阴暗面,“以前我当然不讨厌他,毕竟他做的都是我想做的事,有时候我甚至庆幸他的存在。” “我可以理所当然地将那些坏事都归结在他身上,让自己置身于事外。” 江汀缓缓睁大眼。 她突然想起了在那个搜索引擎上看到关于[挖墙角]的记录。 所以,那不是那个“周宴河”做的,而是眼前的周宴河。 “但是,你不行。”周宴河嗓音变沉,几乎咬牙道,“我不能忍受他碰你。” “坚决不行。” 江汀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反手抓住他。 周宴河哂笑一声:“其实,我和他没有任何分别,一样的阴暗。” 江汀安抚地用手指摩挲了下,仿若是安慰,“你不阴暗,你很好。” 感觉到江汀的小动作,周宴河抬头,眼睛隐忍得赤红,“我曾经想过让你和顾亦清离婚,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将你藏起来锁住,只让你看到我只有我。” 他喉骨克制地轻吞,“即便是这样,你怕不怕我?” 江汀心疼了,那时候周宴河该多绝望,才会生出这样极端的想法啊。 第142章 她凑上去吻了吻周宴河,“不,我喜欢你。” 周宴河看着近在咫尺这张脸,心中复杂的情绪慢慢沉淀,他抬臂将江汀揽入了怀里。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都告诉你。” 江汀想了会儿,“你说他是因为你嫉妒顾亦清,他才出现的。” “嗯。”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他还存在?” “……” 江汀好久没等到答案,周宴河倒是放开了她。 他抿了抿唇,然后站起来,转开了话题,耳根可疑的有些泛红,“想吃点什么,我订餐。” 说着,他想朝一边走,江汀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说说嘛,男朋友,我想了解你的所有事。” 那略带撒娇的甜蜜话音,撞进心间,化成了淡淡的叹息。 忆樺 周宴河转过身,低头看向江汀,“因为我还在嫉妒。” 这下,江汀是彻底不明白了。 “嫉妒谁?” “……” 周宴河没说话,江汀脑中转了转,肯定不是顾亦清,难道是…… 她迟疑地问:“那个你吗?” 周宴河点头,片刻后又说:“不止。” 不止? 还能有谁。 江汀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了。 周宴河看着她迷茫的表情,闭了下眼:“那些所有拥有过你的男人。” 拥有过她的男人? 江汀蹙了蹙眉,愈发搞不懂周宴河话中的意思了。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拥有过我的男人,周宴河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周宴河自觉失言,敛下眼皮,将眸中的失落和不甘藏了回去,漆黑的眼眸平静如水,“没什么。” 周宴河自知这句“没什么”惹到江汀了。 之后,她对他态度始终淡淡的。她从来没这样过。 晚饭送来时,周宴河夹菜给她,她动都没动。 周宴河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江汀看也不看他,反而将生气的姿态做实了几分。 周宴河知道江汀是故意的,他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低垂着眼皮说:“那晚上是我。” 江汀一愣。 这句话太没头没尾了,她再想沉着气势,也忍不住去看周宴河。 周宴河对上江汀的眼睛,反倒镇定了不少,他拿过湿巾擦干净手指:“在江城那晚上,敲你门的人是我,不是那个周宴河。” 江汀大脑快速运转,顿时回过味来。 那晚上,她说了那么多狠话,并且抱在一起亲了那么久差点就失身的人,竟然是周宴河。 那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她和那个周宴河,并非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怪之前,她说周宴河只留下了个牙印,他会不信。 毕竟她早就骗过他。 看着心虚地夹起方才他夹去的菜,送入嘴里的江汀,周宴河捻起一只虾,又剥了皮,放到她碗里:“那时候你说和我玩玩的。” “说你以前……亲过很多人。” 江汀蹙眉,“我说过吗?” “说过。” 江汀回想了下,脸色一变。 周宴河淡笑道:“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江汀讷讷地回,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见周宴河并没有计较自己骗她的事,江汀放心了不少。 脑中又在回想那晚上发生的一点一滴。 难怪不得,他会问自己,他是哪个周宴河。 难怪不得,最后离开前,他会留下那两句痛苦的诘问。 ——“为什么我不可以。”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这两句在那时候听起来参不透的话,在此刻,江汀终于明白了。 前者是在问她,为什么她可以和那个周宴河在一起,而他不可以。 后者是在问她,为什么以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 江汀心疼地看向周宴河。 那时候,周宴河彻底失控地吻她咬他,就是因为她这句话。 江汀握住筷子,“知道我谈过很多恋爱,你是不是很难受。” 周宴河也没隐瞒,又拿起一只虾剥着:“嗯,是难受。” 江汀有些受不了了,正要开口说话,周宴河说:“但是我能理解,那时候你过一定过得很难,想要找到消遣来忘记一些事情,就像是抽烟一样,我理解的。” 虽然说着理解,周宴河眼中神色却越来越黯淡。 江汀手横过桌面,抓住了周宴河的手,周宴河惊讶地撩起眼皮,江汀也看着他:“除了另一个你,我没和任何人在一起过,那是我骗你的。” “不,是骗另一个周宴河的。”江汀纠正道。 周宴河盯着她,眼眸微动:“为什么骗他?” 江汀:“因为我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因为我知道,他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我最最最喜欢的人,只有你,我不想要一个替代品,我只想要你。” 周宴河喉骨剧烈起伏着,像是藏着无数难述之言。 “要嫉妒,也该是那个他嫉妒你。”江汀抬手揽住周宴河的脖颈,凑近他耳朵,“周宴河,你不需要嫉妒任何人,我只喜欢过你。” 第143章 两人算是彻底摊开了自己,晚饭过后,两人一起去外面的海滩逛了会儿,手牵着手,走在柔软的海滩上,像是所有的情侣一般。 江汀心情异常的好,回去时,她对周宴河说:“明天一起来看日出好不好,以前我就想着和你一起来看日出,坐在海滩上,见证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周宴河笑了笑,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被路灯照亮的脸颊上,“好。” 周宴河的平层公寓房间不少,但是整理出来的只有主卧,江汀不得不和周宴河睡在一起。 她知道今晚上会发生什么,回程路上,他们在超市买了不少食物,结账时,当着她的面,周宴河坦然自若地捡了两个小盒子扔进了购物车里。 江汀装作没看见。 其实脸滚烫了一路。 回到家,周宴河平静地将食物分门别类地放入了冰箱时,让江汀先去洗澡,江汀哦了声,赶紧跑进了主卧的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周宴河只开了一盏小灯,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手机,听到声响,抬头朝着江汀看来,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昏暗,江汀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缓慢且晦暗地在她身上游移。 她咳了声:“你去洗澡吧。” “好。”周宴河站起身,进了浴室。 江汀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只能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心跳也有些急促,她想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时,看到十分钟前,国内那个客户陈先生找她。 江汀回了几句,对方说邮箱把新的体检报告传给他了。 江汀手机上没有国内的邮箱,手笔记本又没带身上,她想了想走到了浴室门口,抬手轻轻扣了扣。 水声停了。 “怎么了?”周宴河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江汀:“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书房的电脑吗,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今天江汀大致参观了一下周宴河的房子,书房里算是周宴河常用的地方,布置比卧室看起来还完备。 周宴河淡淡笑了下,他以为什么事,“用吧。” 江汀用周宴河的电脑,登陆了邮箱,看了看陈先生的病历报告,又给他留了言后,就关闭了电脑。 正准备离开书房时,她目光扫过放在另一面墙侧的小沙发,顿时被一个小装饰吸引了注意力。 沙发上面的墙壁上,一条长长的银色铁链子垂落下来,一直隐藏在沙发上的抱枕后。 江汀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装饰,有些好奇,提步走了过去。 她先看了看铁链的上半段,是被铁筋焊接在墙壁上的,她伸手拽了拽,特别结实。 然后她目光顺着两只粗的铁链往下,看向那个黑色的抱枕。 她扯着铁链一端,将下半断提拧了起来。 铁链下方竟然连着的是一个金属圆环。 江汀看了会儿,喃喃:“手铐?” 看起来像是手铐,但是她以前见过又不太一样。 一般的手铐有钥匙孔,但是这个没有,上面镶嵌着密码锁,应该是特质的。 “周宴河在屋里装这个干嘛?”江汀嘀咕了一句,随后脸色变了。 她又想起之前周宴河说的话。 ——“我曾经想过将你藏起来锁住,只让你看到我只有我。” 江汀咽了咽喉咙。 这手铐…… 不会是周宴河专门用来锁她的吧。 第54章 江汀拿着那改造过的金属手铐,看了很久。 说实在的。 她也不算什么保守的人。 在她看来小情侣玩儿点情趣实属正常,但是一来就这样,非免有点过于刺激了。 周宴河找来的时候,见江汀正拿着那副手铐,低头看着。 周宴河愣了一秒,眼神微眯,还是提步走了过去,“用完电脑了。” 听到周宴河清淡的嗓音,江汀如遭雷击,立刻扔下手铐,还欲盖弥彰地用靠垫藏起来。 “哦,用完了。” 江汀拨弄了下耳边的碎发,含含糊糊回答着,酡红着脸颊快步往外,周宴河突然轻笑一声,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感觉到手腕上的钳制,江汀浑身剧震,只觉得周宴河的手烫得像是烙铁。 她咽了咽喉咙,没有回头,背对着周宴河,双目直直望着外面,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亦什么也没想过,“怎……怎么了?” 说话声都有些结巴。 周宴河没有回答,她倒是听到金属链子被周宴河捞起碰撞发出的窸窣声响。 顿时江汀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不问问,这个手铐用来干嘛的?”周宴河掺杂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不想知道。”江汀梗着脖子,死不回头。 周宴河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唇角弧度愈发明显。 “那我告诉你好不好。” “不用。” 江汀拒绝得很干脆。 但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被周宴河抓住的那只手腕上,覆上了一点冰凉,江汀大惊,转头去看,只见那手铐已经套进了她过于纤细的手腕。 江汀傻眼。 还真是用来拷她的。 她倏然睁大眼,苦着脸地去看周宴河,男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沉,却又同他动丨情时不太一样,细细看去,能看到眼底藏着一抹促狭笑意。 第144章 江汀顿感这事还有得商量,“周宴河,不要开玩笑了,我又不是犯人,你给我戴这个干嘛。”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金属扣紧的轻响。 周宴河真的将她扣上了。 江汀:“……” 见江汀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周宴河忍住笑意,淡淡地说:“没开玩笑,本来就给你打造的,喜不喜欢。” 江汀眉心抽搐,气恼道:“我喜欢黄金的,你怎么不打一副黄金的。” “不行。黄金太软了,铐不住。” 见周宴河说得一本正经,江汀真的欲哭无泪。 “你认真的啊。”江汀试探地问,周宴河挑了下眉,“你觉得呢。” “没得商量吗?” 周宴河像是思考了下,随后道:“可以商量。” 江汀眼睛顿时亮如星辰,有商量就好办了。 可周宴河迟迟不提条件,只是垂着眼看向她,摆明了是想让她主动表现,亮出筹码。 以后怎么没看出周宴河这么闷骚呢。 江汀磨了磨牙,还是靠近了周宴河几步,垫起脚尖潦草地在周宴河唇上吻了下。 “这样可以了吧。” 周宴河喉咙滚了滚。 他其实没感觉到什么诚意,但是也没再为难江汀,他不想将江汀逼急了。 他看得出来,江汀对这幅手铐挺排斥的。 “勉强满意吧。” 江汀长长松了口气,又看了眼手上的银色手铐,“密码多少。”她想自己解开,不然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周宴河的犯人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周宴河没答应。 “我来。” 江汀也没坚持,毕竟现在她有求于人。 只能朝着周宴河伸出手。 周宴河抓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空荡荡套在江汀的手铐,却没动。 雪白细腕套着这支镣铐,垂下的金属链子一直蔓延到他掌心,看起来好像是他完全地掌控着她。 周宴河顿时觉得喉口发紧。 眼中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无边的晦暗。 见周宴河盯着自己的手腕,并不解开,江汀突然心悸。 周宴河不会反悔了吧。 “周宴河,你解开啊。”她催促道,“不然就告诉我密码,我自己来。” 周宴河抬眸,看她一眼,并没有去碰密码,而是一手抓住手铐,一手将她的手掌捏拢,手腕轻轻磨蹭着手骨,一点痛意都没有地从她腕上直接摘了下来,扔到了沙发上。 江汀眼瞳收缩了下。 心中疑惑泛滥。 周宴河把手铐订制大了? 不然怎么这么容易就取下来了。 周宴河却忽然抬起她刚刚被手铐拷过的手,垂眸在她手背上,烙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像是在安抚哪怕被摩擦过的皮肤。 那个吻,柔情得不行。 江汀却觉得心口上被烫了下。 她稳了稳心神,不让自己被周宴河诱惑,又瞥了眼沙发上的手铐,迟疑地问:“这不是给我准备的吧。” 周宴河抬眼,眸中柔情得不行,“什么?” 还在装傻。 江汀咬牙挑明:“手铐。” “不是。”周宴河不逗弄她了,“哪怕我无数次想过将你铐起来,但还是不舍得,看你刚刚那么慌,怕你觉得我是变态,所以还是要告诉你。” 江汀松了口气,又看了看那扔在沙发上的手铐,还在想,不是拷她的,那是干什么的。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看看周宴河,追问了一句,“那是给谁的?” 周宴河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下,指腹温存地抚摸过江汀的脸颊,笑笑,“不一定是给谁的。” 江汀见周宴河不配合。 她磨了磨牙,重新拿起那副手铐,捧在手里看了看,又抬头:“密码多少?” “你要干嘛?” “打开。” 周宴河一瞬间就猜到江汀想做什么了。 看江汀表情,如果他不打开,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他微叹着,接过手铐,输入了密码。 镣铐弹开。 江汀盯着周宴河输入的密码,蹙了蹙眉。 竟然有八位,而且毫无规律。 也不知道周宴河怎么记住的,也不怕记混了。 周宴河又将手铐递给了江汀,似笑非笑道:“你要铐我?” 江汀接过手铐后,“恭喜你,猜对了。” 说完,她手掌抵上周宴河的胸膛,微微一用力,周宴河就顺着她的力道,朝后仰倒,跌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他下颌微抬,望着江汀,狭长的眼角掺着些许缱绻笑意和深情,看着江汀。 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那固定在墙壁上的铁链从周宴河左肩上面延伸而出,原本另一端被江汀执在手中,在空中蹦出一条微弧的曲线。但随着江汀朝着他走近,当他们小腿交错着相挨时,江汀握在手中的铁链,下垂出的弧度越低,垂落在了周宴河身上。 江汀动了动手腕,铁链就轻轻晃动,像是被她捏在手中的一条长鞭。 女王得不行。 周宴河滚着喉骨,看看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他的江汀,又看看不时从脸侧滑过的铁链,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 第145章 江汀蹙眉,气势汹汹的:“不准笑!” 周宴河不笑了,伸手去拨弄又一次从脖子上滑过的铁链。 “别动。”江汀又说。 周宴河收回手,笑意消失,眼梢上挑着,又恢复成了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他语气淡淡的,没有情绪,“把我当犯人了?” 江汀这点气势,和周宴河比起来真不够看的。 她咽了咽喉咙,“是。谁让你不说实话。” 周宴河看她一会儿,竟然点头:“好的,江警官,我听话。” 江汀被他这一声叫得不上不下,瞪了他一眼,才勉强维持住气势,“左手抬起来。” 于是,周宴河抬起左手。 江汀将手铐铐上去,然后一按,锁上了。 周宴河的腕骨比她粗很多,手铐带上去,他活动的余地都无几,更别说像她那样,将手掌从中滑出来。 除非他一根根卸掉自己的手骨。 江汀沉默了。 她真的猜对了。 周宴河却淡淡看一眼,“还挺合适的。” 江汀知道周宴河是在逗自己的,她深吸了口气,跨坐在了周宴河腿上,盯着他:“你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周宴河哑口无言,无法辩驳。 江汀眼眶红了。 “是。” 他抬手摸了摸江汀的脑袋,“江汀,你何必这么聪明。” 问出来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搞得自己难受。 “不聪明一点,就被你骗是吧。”江汀瞪他,某种依稀有了水光浮动。 周宴河抹掉她眼角潮湿:“我不想骗你。” 江汀鼻音渐重:“不想还不是骗了。” 周宴叹息声,道歉:“对不起。” 江汀残存的气势,一瞬间就完全消失了。 她低头,靠在周宴河肩膀,“对不起什么,你哪儿对不起我了,不准说对不起。” “好。”周宴河顺从道。 过了会儿,江汀才抬头,她情绪已经控制住了,但眼睛的红却掩藏不住:“你来旧金山这一段时间,他出现过吗。” 周宴河又笑道:“这还是审问?” “是。” “我以为我已经刑满释放了。” “没有。”江汀霸道地说。 周宴河在江汀泛红的眼角吻了吻,“出现过一次。” “什么时候?” “你那么关心他?”周宴河问。 江汀扯了扯手铐上的链子,愤愤道:“我是关心你,我想知道你大费周章地搞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还每天睡在这里,到底有用没有。” “我去奶奶家见你的前两天,他出现过一次。” 周宴河摸了下江汀脸颊,又想起江汀脖子上的牙印,微微眯眼,“也不算大费周章,这是我自己选的,既然想要靠近你,又不愿意他出来骚扰你,就只有这样了。” “他不知道密码,打不开这手铐。” 江汀恍然大悟:“所以,你密码设置得那么长。” 周宴河:“是。” 江汀几乎能想到那个周宴河一觉醒来,看到自己手腕上拷着这么个玩意儿,又挣脱不开气急败坏的表情。 她笑了下,“你进步了,终于知道爱惜自己了。” 以前在国内,周宴河因为她,有家不能回,还熬着不肯睡觉,把自己搞得憔悴得不行。 还给她那个什么电击棒。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这个东西,虽然看起来也不太好,至少周宴河能安心睡觉,也不用伤害自己。 “是啊,我进步了。”周宴河也笑。 片刻后,不知江汀想到了什么,她蹙了下眉头。 “怎么了?”周宴河注意着她每一分表情。 “你就被这么拷了一天是吧。”江汀心疼,还伸手揉了揉周宴河的腕骨,周宴河戴着肯定不会舒服,哪怕只是睡觉的时候。 周宴河眼眸闪躲了下,“没有一天。” “没有?怎么可能。” 江汀盯着周宴河,据她了解,只要那个“周宴河”不睡,他们就绝没有换回来的可能性。而“周宴河”绝对不会因为被锁住,就会乖乖睡觉,他一定会熬到熬不住为止。 一天都是少的了。 甚至更久。 江汀还想细问,周宴河又吻了她一下,“天不早了,你今晚还要让我戴着手铐着睡觉吗。” “怎么可能。” 江汀瞪他一眼,“你愿意,我还不愿意。” “密码多少,我给你解开。”江汀扑闪着眼看着周宴河。 周宴河隔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江汀不干,非要自己动手,这是周宴河为她而戴上的镣铐,当然要她自己亲手来解。 周宴河头疼,“江汀,我自己来,密码太长了。” 江汀眯了眯眼睛,定定看着周宴河,“周宴河,你是不是又有事在瞒我。” 她低头看了眼手铐,任性起来,“你不说清楚,我们没完。” 周宴河败下阵来,“这个有电,密码那么长,输入错误会释放强电流,我怕你一不小心错了,会电着你。” 江汀:“……”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周宴河在说什么。 第146章 周宴河趁着江汀怔忪,快速输入密码,将那副镣铐从手腕上摘了下来,远远地扔在了一边。 才夸他有进步,没想到在这里挖了个坑。 那个电击棒比起这个,简直不够看。 江汀眨了眨眼睛,又想起了当初周宴河一脸淡定地将电击棒塞到她手中的场景,“多少伏?” 不等周宴河回答,她又连声追问,尾音发颤,“超过50v吗?你说他……并没有出现一天,是不是他输错了密码,被电了。” 肯定是这样的。 那个“周宴河”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好不容易出来,绝不甘心就这么被锁着,一定会尝试输入密码。 然后输入错误,改造过的手铐会释放强电流…… 江汀喉口发紧。 一瞬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周宴河”被强电流电晕,周宴河自然就醒了过来。 当然用不了一天。 有可能“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尝试输入密码。 江汀真的太聪明了。 什么都能一眼看穿。 周宴河将她脑袋摁进怀里,安抚道:“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江汀奋力挣开了周宴河的怀抱,周宴河看着她猩红的眼一怔,抿了抿唇线,想要说点什么,江汀突然凑上来,亲吻过周宴河的脸,鼻梁,唇。 “以后不要这样了。”江汀霸道地说,“你是我的,你身体是我的,你每一个细胞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我都舍不得伤害你,你凭什么。” “好,我是你的。”见江汀不计较了,周宴河轻声回应着。 “你永远是我的。” 江汀攀着周宴河的肩,毫无章法,吻得混乱,像是讨糖吃的小孩在到处蹭。 周宴河起初觉得好笑,渐渐的笑不出来了,他被江汀蹭吻得气息渐重,后来也克制不住,钳制住江汀的下颚,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汀的眼睛,哑声道:“嗯,我永远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周宴河,你不要嫉妒任何人,我爱你。” 她抬起手臂,揽住了周宴河的脖子,主动送上了唇,热烈地吻他。 周宴河没有一秒的犹豫,衔住她柔软馨香的唇舌,猛烈地回应她。 酝酿了一晚上的情,热,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燃。 江汀很快就被吻得骨酥腿软,气喘吁吁地同周宴河一起靠在沙发上,她攀住周宴河的肩膀,凑到周宴河小声说了一句话,顿时,周宴河眼底的暗潮翻涌得愈加剧烈。 他看了一眼那副落在沙发上,闪过银光的金属物,喉咙剧烈起伏。 他很想照江汀说的做。 但终究还是不忍心。 江汀是自由的,他并不是自己的犯人。 但他再也忍不住这隔靴搔痒的亲吻,将江汀横抱而起,大步朝着卧室走去。 江汀做好了准备,当周宴河进来的那一瞬,她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难受吗?”周宴河强撑着没动,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发紧,他却温柔地用指腹,捻去江汀眼角的泪水。 江汀摇了摇头。 “不,继续。” 她不难受,但是就是想哭。 周宴河拧着眉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周宴河,我爱你。” 江汀直接抱紧了周宴河劲瘦有力的腰肢,迎合了上去,用行动告诉他,她真的不难受,她喜欢这样。 “我也爱你。” 周宴河俯下丨身,含住了江汀的唇。 …… 江汀说好了来和周宴河起来看日出。 但接下来几天早上,她都起不来床。 两人就和所有热恋期的情侣一样,每天都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做饭,当然还有少不了做,爱。 以前她觉得周宴河冷淡,但这几天下来,她才发觉周宴河粘人得很。 除了吃饭做饭,偶尔出去逛逛,他们的时间几乎都消磨在了床上。 几天下来,周宴河精神依然很好,今天下午还专门去了一趟圣何塞市那边处理工作的事,她只能卧在床上休养。 “真不想去。”周宴河走之前,还帮江汀按揉着酸软的腰肢。 江汀笑了声,扭头看他一眼,“不去怎么行,那是你的工作。” 周宴河虽然舍不得江汀,虽然那份合作也只是一个过来找江汀的幌子,但他一向认真,既然答应下来的项目,就会尽力做好。 他又缠着江汀吻了会儿,才起身离开。 周宴河走后,江汀也不知道做什么,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直到中午时分,周宴河打电话提醒她吃饭,她才勉强爬起来,去吃周宴河准备好的丰富饭菜。 吃饭时,emily视频电话打来,emily休假,原本想约江汀一起出去逛街的,一看到江汀的脸,她灵敏的嗅觉就察觉到了异样,上下打量着江汀。 江汀被她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脸,“看什么?” emily脸凑近了屏幕:“我感觉你今天看起来,特别有女人味,像是才被滋润过。” 没想到emily这么直白。 江汀差点呛到,她感觉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原本只是猜测。 第147章 但是经过这么一茬,emily几乎确定了。 “你真的和人睡了!”emily尖叫道,“是不是那个高岭之花,是不是。” 江汀点了点头,“是,我们在一起了。” 在emily的催促下,江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emily一脸满足,笑容比她自己谈了恋爱还要灿烂,连连称赞周宴河不错,还磨着江汀答应了带周宴河出来见她。 江汀答应了下来。 emily想了想,又问:“那你和顾亦清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这件事,江汀一直不愿意太去想,此时被emily点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答。 结束和emily通话后,江汀想了想,给顾亦清打了个电话。 虽然知道现在这婚姻是顾亦清手上的筹码,想要解除协议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周宴河对她付出了赤忱的感情,她也要对这份感情予以回报。 主动出击,总比坐以待毙好。 电话响了很久,顾亦清那边很久才接起来,像是在故意吊江汀胃口,“什么事?” “我们什么时候见见。”江汀说,“我还是想和你谈谈协议的事。” 那边沉默了会儿,“我现在有时间,一小时后,你来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店。” “一小时太赶了。”江汀蹙眉。 “公寓或者你小姨那儿过来,应该够了。” “我不在那里。” 顾亦清故意拖着调子,冷淡笑了声,“哦,你和周宴河在一起吧,啧,我倒是忘了。” 江汀磨了磨牙,知道顾亦清就是故意的。 她依然好声好气:“一个半小时后见。” 顾亦清声音冷下去:“我只有一小时后有时间有十分钟时间,我后面还有很多事。” 江汀同他商量:“那,重新约个时间可以吗。” “江汀现在是你求我。”顾亦清提醒她,“今天过后,我不一定有兴趣再同你谈合约的事。” 江汀咬牙:“行,你等我。” 江汀随便收拾了下,打了辆车就朝着顾家公司去了,周宴河住的地方有些远,江汀催了司机很多次,并答应加钱,终于赶到了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就是当初他和顾亦清签下合约的那家。 一年多过去了,这儿也没怎么变。 江汀坐了会儿,顾亦清才姗姗来迟。 他坐在江汀对面,“我以为周宴河会和你一起来,看来,他对你也就那样吧。” 江汀强按下不悦,平静地说:“我和你的事,他不用参与进来。” 顾亦清哼笑声。 江汀不想和顾亦清多待,现在她是越来越不待见这个男人,也不和她耗时间了,直言道:“我想和你解除协议,你要怎么才能答应。” 顾亦清身体微微前倾,眼中藏着恶意,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可能吗,江汀?我怎么可能会解除那份协议呢!” 江汀脸色突变,意识到又被顾亦清耍了。 但她按捺着脾气,和心中泛起的恶心,继续和他谈。 “江汀,你真的喜欢周宴河?” 江汀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绕到这上面来了,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将他当成你那个初恋的替代品吗。”顾亦清端起咖啡喝了口,目光死死地盯着江汀。 这段时间,他并不好过,奶奶已经对他不信任了,嘴上提起周宴河的频率越来越高,话语之中隐隐有着警告。 如果他再不听话,顾家的产业她不介意给周宴河。 顾亦清真的恨透他了。 奶奶,江汀,还有那只狗luka,都喜欢看重周宴河超过他,在他们面前,他毫无存在感。 就连世界上最爱他的阿恬也不要他了。 他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顾亦清从未这么挫败过。 此时此刻,他想要找到一点慰藉,想要听到江汀再说一遍,她只是将周宴河当成替代品。 他想再听江汀说一遍。 江汀默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其实已经猜透了顾亦清的想法,她只要顺着顾亦清的话说,或许这次谈判还能容易一些。 甚至还有谈成的可能。 “不是。”江汀说。 顾亦清倏地蹙紧了眉头,放在桌上的拳头也握紧了。 “周宴河从来不是什么替代品,我喜欢他,他就是我那个初恋。” 江汀还是不想否定贬低周宴河。 尤其是在顾亦清面前。 顾亦清表情已经可见狰狞,那身绅士的皮瞬间被撕了个粉碎。 江汀不欲再和顾亦清浪费时间,她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站住。” 江汀蹙了下眉,侧眸去看顾亦清,他脸上的狰狞消失了,但脸上依然阴沉得可怕,“江汀,你转告周宴河,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他活得舒心的。” 话音刚落,江汀端起桌上那杯柠檬茶,泼在了顾亦清脸上。 顾亦清被淋了满脸谁,抬手抹了下,愤怒地盯着江汀,“你疯了是吧。” “我没疯,倒是你不正常了。” 江汀将杯子放回去,“顾亦清,你比我想的还要下作,季小姐离开你,真的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148章 第55章 同顾亦清见过面后,江汀去超市买了些新鲜的食材,回了周宴河那座靠海的大平层。 输入密码,推开门,看到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兜,接着电话,听到声音回头看她的周宴河,江汀愣了一秒,立刻收起了面上的郁结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 “就这样,挂了。”周宴河看着她,挂了电话,朝着江汀快步走过去。 江汀依进了周宴河的怀里,明明才在一起不算久,但这种亲密的举动就像是刻入了骨子里,江汀做来非常自然。 她埋头在周宴河怀里嗅了嗅,“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晚点吗。” 上午周宴河离开时,就说过要见个客户,晚点回来。 “想早点回来。”周宴河垂着浓黑的眼睫,摸了摸她还沾染了室外凉意的脸,“去哪儿了?” 江汀提起手中的食品袋:“还能干什么,出去逛了逛超市。” “是吗。”周宴河看着她,目光平静,江汀莫名的就觉得心虚,她觉得周宴河仿佛看穿了自己在说谎。 “……当然是啊。”她自己都没发觉地咬了下唇瓣。 在路上时,江汀就打定主意了,不告诉周宴河,她见过顾亦清的事。 倒不是怕周宴河吃醋,就是单纯不想把这些事用来惹周宴河恶心。 周宴河依然垂眸看着她,那双眼睛锐利又温柔。 江汀突然就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不是逛超市,我骗你的。” 周宴河:“嗯。” 江汀咬了咬下唇,垂着眼又说:“周宴河,但我不想说。” 周宴河好像叹了口气,语气温柔,“我不逼你。” 江汀埋在周宴河怀里笑了起来。 之前在顾亦清那儿憋了一肚子的气,顿时一扫而空。 吃过一顿两人一起做的晚饭后,周宴河和江汀各自抱着笔记本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上的事,亲密无间,又互不打扰。 手肘不时擦碰在一起,那种隐秘的亲密,让江汀觉得很熨帖。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满足的感觉了。 和客户聊得差不多后,江汀朝着周宴河看了一眼,他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江汀看不懂,但是盯着周宴河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还是不由看得出神。 “看我干什么?”周宴河并没有看她,目光还聚集在屏幕上。 江汀没想到会被周宴河发现,愣了下,笑着控诉:“周宴河,你不认真工作。” 闻言,周宴河才微微侧眸,望着她,漆黑眸中蓄着点笑,“我很认真。” “认真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江汀得意地挑了挑眉。 周宴河又敲了几行代码,将电脑合上,放在了一边:“我不用看,都知道。” 江汀:“那么厉害?什么时候拥有的这种超能力?” 周宴河直接掐着江汀的腰,将她抱到了腿上,“九年前就有了,那时候你每次偷偷看我,我都知道。” 回忆起从前的事,江汀觉得甜蜜又遗憾。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附身抱住了周宴河的脖颈。 往事不可追,还是把握好当下最重要。 晚上睡觉前,周宴河洗漱时,江汀收到了祝信的消息,长篇大论,看得江汀头疼。 周宴河从浴室出来,江汀赶紧笑着拍了拍床面,周宴河掀开被褥坐上去,搂住江汀的腰,眼神有些沉。 江汀知道什么意思,忙推着他的胸口,不让他吻。 周宴河看着她。 江汀简直受不了那个眼神,和luka有得一拼。 她好笑地凑上去主动亲了亲周宴河,才道:“刚刚祝信给我发消息了。” 周宴河蹙眉,一脸不高兴:“他给你发消息干嘛。” 江汀忍笑:“就让我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国去,还说大本营还是在国内,国外的合作谈妥了,就该回来看看大本营了,公司里一群人眼巴巴看着你,不要当昏君。” 周宴河抿了抿唇,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还真的一脸想将昏君当到底的做派,“回不去,这边有事还没完。” 江汀听祝信吐苦水,已经知道这边的项目都在收尾了,剩下的鸡零狗碎的事,根本用不着周宴河亲自坐阵。 他为什么不想回去,江汀知道原因,心中十分甜蜜。 她趴在周宴河胸口,手指挠他下巴:“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但是你公司那边还有事让你去处理啊,你不在,祝信撑不住。” 周宴河没回答,喉结轻轻滚了滚,“那是他没用。” 江汀没想到周宴河还有这么幼稚毒蛇的一面,心中都笑开花了。她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下,“回去吧,逼死祝信,以后你还哪里找他那么厉害的贤内助。” 周宴河听到贤内助,微微蹙眉,明显不悦。 江汀立刻说:“他自己说的。” 周宴河不说话了,看着江汀。 江汀又亲了下他的鼻尖。 见周宴河还是不说话,江汀又去亲他喉结和耳廓,带着绵绵的情谊。 周宴河终于缓缓睁开眼,盯着捣乱的江汀,“你就那么想让我走。” 江汀愣了下,倏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才不想你走。” 第149章 周宴河表情稍霁。 江汀继续哄他:“周宴河,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我根本不想你走,但是你再不回去,祝信都要叫我妲己了。” “我可不想当祸水啊。” 周宴河被江汀委屈巴巴的语气,逗出了一点笑意。 “我很快回来。” “好。”江汀笑了笑,“我等你。” 周宴河又说:“最多五六天,处理好那边的事,我就回来。” 江汀想说不用那么急的,她怕周宴河累着,但对上周宴河不舍的目光,她又将喉口的话咽了回去。 “五六天啊,我算算时间,那时候差不多圣诞了诶,我们可以一起过节,你说是不是。” “嗯。”周宴河应了声,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 江汀又亲了亲他的脸,哄他:“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六日,那该多少年了,等你回来,我肯定比现在还爱你。” 周宴河嘴角微微翘起,手捏住江汀的下巴,缓缓吻了上去,唇齿相交时,他吐息炙热地说:“江汀,谁教你这么哄男人的?” “没人教。”江汀狡黠眨眼,小声在他耳边说,“碰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周宴河并不怀疑这话。 他也是。 碰到江汀,他无聊又单调的生命里,像是突然照进了一束光,让他明白了何为在乎一个人,珍惜一个人,担心一个人,还有爱一个人。 在江汀的催促下,周宴河第二天就回了国,emily没有见到周宴河,对着江汀抱怨了好久。 江汀知道理亏,明明安排好了见面,又不得不推迟,她一个劲儿地对emily道歉,还买了一瓶她垂涎的香水送给她,才勉强安抚住了emily。 周宴河回国几天,江汀也开始想周宴河,即便两人每天都视频聊天也不够。 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很快这种空落感就因为顾亦清的一个电话烟消云散。 上次她和顾亦清算得上是不欢而散,顾亦清打电话来时,江汀就预感到没什么好事。 如她所料,顾亦清让她第二天晚上去参加一个股东孙子的满月宴。 以前她不是没有陪着顾亦清参加一些重要聚会,以顾太太的身份,但是兴许是顾念着季恬,一向次数很少。 在所有人眼里,顾太太不喜聚会。 股东孙子满月宴这种事,放在以前顾亦清说都不会对她说起,现在竟然让她一起去参加。 “我不想去。”江汀自然拒绝,“这种宴会,我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顾亦清:“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顾亦清确实是和她撕破脸了。 因为那杯柠檬茶。 以前还好商好量,现在字字都剑拔弩张地提醒她,他们之间有合约,江汀要遵守。 江汀被拿捏住了,深呼吸:“顾亦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亦清笑了声:“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带我太太,去见见朋友。” 他刻意咬重了“太太”两个字。 江汀蹙眉,突然就看穿了顾亦清打的什么算盘——他在报复周宴河。 他现在半身污秽,也试图拖着周宴河陷入水深火热。 “谁是你太太。”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江汀沉默了会儿,声音透着疲累:“顾亦清,你真的挺幼稚的。” 顾亦清笑了声,无言。 江汀揉了揉眉心,她不想和顾亦清争辩什么,他现在被嫉妒蒙蔽了心,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时间,地址。” “明晚上六点,我去公寓接你,打扮漂亮一点。” 说完这句话,顾亦清就挂了电话。 晚上,再和周宴河视频时,江汀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周宴河。 她不想骗周宴河。 周宴河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江汀倏然心里直打鼓,“宴河。” 她小小声地叫他名字,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这还是江汀第一次这么叫他名字,没有连名带姓,透着一股亲昵感。 周宴河勾了勾唇,“这是在求原谅?” 江汀可怜巴巴地点头。 又问:“你原谅我吗?” 周宴河又叹息声:“你又没错,我原谅什么。” 江汀松了口气,对周宴河飞了个吻,“你真的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结束视频电话后,江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虽然周宴河知道自己和顾亦清之间的关系,但是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让自己的女朋友和其他男人去逢场作戏,周宴河反而这么淡定,这反而让她觉得不正常。 周宴河到底在想什么。 江汀完全猜不透,叹了口气,决定不想了,打开电脑,又开始剪视频。 第二天下午,江汀回了一趟和顾亦清的公寓,在那个房间里顾亦清准备了挺多礼服的,江汀只有和顾亦清出去,装作顾太太的时候会穿。 她随便挑了一件黑色丝绒长礼服换上。 坐上顾亦清等着楼下的车时,江汀发现开车的是顾亦清的助理,是他身边的心腹,也不装了,冷着脸坐得离顾亦清远远的。 第150章 顾亦清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落在她身上。 江汀被他看得心烦,“管好你的眼睛。” 顾亦清嗤笑:“放心,我不会对你有兴趣。” 顾亦清变得越来越尖锐,连那层绅士的皮都彻底剥了。 “这样多好,小人就不要装君子了。”江汀反唇相讥,“我自在,你也自在。” 顾亦清懒得理他,闭了眼睛。 晚上,到了宴会地点,顾亦清又套上了那层君子如玉的皮囊,对江汀可谓是关怀备至。 江汀忍住白眼翻上天的冲动,微笑着和他虚与委蛇。 不过江汀就是来当一件漂亮的花瓶的,后来,顾亦清顾不上她,去和其他人人脉聊天喝酒,江汀就和那些太太们聊天。 应该也说不上聊天,而是她们在聊,这些太太,都是顾家公司的高管或者股东的太太们,她们聊的那些,江汀都参与不进去,只能微笑着听,当个背景板,不时应和一声。 她实在无聊,趁着去卫生间的机会,拿出手机骚扰一下周宴河,说宴会多无聊,不如和他一起待着舒服。 这话不仅是在告诉周宴河自己在做什么,也是在安抚他。 难忘江汀一片良苦用心,周宴河没有回。 江汀又发了一句:[忙完了,回我啊,不然我就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太太群里,江汀又听着太太们谈笑,脸都要笑僵时,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太太们都扭头去看。 只有江汀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快速瞄了一眼,周宴河还是没回。 一个小时过去了。 这么忙吗。 她蹙着眉头,想着周宴河是不是生气了,太太们的声音细细地传入耳朵。 “那不是eg的利威尔先生吗。” “真是他,eg和顾氏有合作。” “倒是没有,不过看样子这次能合作成功了。” “利威尔先生旁边那个年轻人又是谁?” “不知道,看样子是他朋友。” “利威尔的朋友,那应该也不简单。” “长得真不错,也是华人吧。” 江汀收好手机,也朝着太太们看的地方看去,主人家和一群西装革履的男士,围着一个棕发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他旁边站着的人,年轻,冷峻,挺拔,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 在她望过去的时候,深邃淡漠的目光,就迅速笼住了她的眼睛。 第56章 那位太太们口中的利威尔先生应该来头很大,周宴河只和江汀隔着人群遥遥的目光交汇了一眼,很快他就被人群包围住了,簇拥着往宴会厅走。 目光跟随着人流,直到一群人走到了视觉盲区,见不到踪影,江汀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微垂着头微微嘘出口气。 太太们还在聊着,话题自然围绕着才来的利威尔先生,以及周宴河,江汀漫不经心听着,手机突然响了声。 江汀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周宴河发来的消息。 就三个字。 [跟着我] 江汀立刻抬头,看到周宴河从视线里走过,只有他一个人,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根本没看她一眼。 许多人都看着周宴河,想要攀交,但他气质太冷冽了,一时没人敢上前。 江汀等了会儿,众人视线不再聚焦在周宴河离开的地方,她才站起身,对各位太太笑笑:“失陪一下。” 太太们点点头,也没对江汀的离开多关注,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 为了不引人注意,江汀先装模作样的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折道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灯火透明,但无人造访,安静得能听见屋檐下风撞动风铃的脆响,同室内的热闹糜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汀环顾了一下四周,沿着石道,继续往前走,哪怕入冬了,院子里的植物依然绿意森森,越往院子里走越是安静,就连屋子里传来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了。 走到一处时,江汀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想给周宴河打给电话,就听到旁边的阔叶芭蕉林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 江汀收好手机,鞋尖微转,沿着主路旁延伸出的小路走了过去,茂密的枝叶擦过她裸露的手臂,又凉又痒,江汀侧了侧身躲过,不愿意继续往前,压低声音叫周宴河名字。 没有回音。 江汀来了点小脾气,跺了跺脚,“周宴河,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哦。” 周围安静得很,窸窣声被寂静完全吞噬,江汀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时间,有那么点渗人。 “我真的走了!” 江汀咬牙转身,身后伸出一只手臂,抓住了她的胳膊,“别走。” 她□□的皮肤有些凉,周宴河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旋即又靠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用体温熨着她的体温。 江汀压住要飞上天的嘴角,故作严肃地转过身,盯着周宴河的脸时,那点弧度还是没压制住,彻底笑开了,“你怎么来了?” 树稍落下的影子,摇曳在江汀白皙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光里,她的眼神明亮得像是星辰。 周宴河微微一哂,“你觉得呢?” 第151章 江汀撇嘴,又有些小得意,叹气声,“来监视我的吧,不放心我?” “不是监视。”周宴河喉结微滚,纠正她的说法,“就是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来了。” 像是吃了一粒糖,江汀只觉得甜得不行。 她才不管周宴河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这里,只要看到他,她就觉得开心。直接倾身抱住了周宴河的腰,像是猫似的,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骗人,我才不信。” 周宴河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喟叹声压在胸口,平静地说:“利威尔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他要来参加了宴会,就邀我一起来了。” 江汀埋在他怀里憋笑,毫不犹豫地戳穿他,“是他邀请你的,还是你主动让他邀请你的?” 江汀太聪明了,周宴河有些不能招架。 干脆沉默不语。 江汀抬头,看着周宴河紧锁的眉心,笑得全身发抖,周宴河被她笑得微恼,直接低头封住了她的嘴。 江汀不敢再外面厮磨太久,和周宴河腻歪了会儿,就拍了拍他的胳膊,仰头道:“该回去了。” “嗯。” 周宴河低低应着,却没有放手的打算。 “……”江汀无奈地望着他,“再不放手,要被发现了。” 说完这句话,江汀看着周宴河不动声色眼眸里快速划过的一丝晦暗,立刻住嘴。 她心虚地垂下眼皮,明明她和周宴河才是男女朋友,搞得反而像是在偷情。 “周宴河,对不……” 话没说完,周宴河竖起两根手指,抵住了江汀的唇,“永远不需要对我说那三个字,如果非要说。” 他低头凑近江汀耳朵,“我希望是另外的字眼。” 江汀耳朵被他的气息灼烧得蔓延上一片滚烫绯红,她缓缓点头,“周宴河,我爱你。” “不论是今天明天,还是昨天,我都爱你。” “周宴河,我超级超级喜欢你,每一秒都比上一秒多一点。” 江汀的情话信手拈来,周宴河抬了抬嘴角。 他喜欢这样直白又热烈的江汀,这让他觉得他们并未分开那八年,她还是从前那个总是将满腹爱意毫无保留传达给他的羞怯又勇敢的少女。 江汀脸太红了,还要补妆,口红完全花了,这么回去太过显眼,她便让周宴河先回去,自己又在外头待了十来分钟,才提步回了屋内。 “去哪儿了?” 江汀被吓了一跳,看到是顾亦清,紧绷的肩颈缓缓又放松。 她没好气地瞥了站在门口的顾亦清:“透气。” “是吗。”顾亦清似笑非笑,目光更是在她唇上逡巡。 江汀懒得理睬他,直接朝屋里走。 在太太群里坐定,没多久顾亦清跟了过来,一脸绅士笑意地问询在座的太太们是否可以坐一会儿,太太们自然没意见,顾亦清就在众人的打趣声里,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江汀身边。 “顾总和顾太太倒是郎才女貌。” “可不是,还疼老婆,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啊。” 太太们你一眼我一语地调侃着两人关系,顾亦清微笑着接受,甚至还抓住了江汀的手,裹在掌心里,江汀还想抽回手,但顾亦清劲儿很大,江汀根本无法与他力量抗衡,最终也放弃了。 看小两口浓情蜜意,太太们交换了个眼神,都借故离开,把这一方小小的角落,留给了他们。 “够了吗?”太太们一离开,江汀笑容消失,“可以放手了吧,没人看到了,可以结束表演了吧。” 顾亦清挑眉,侧目朝着远处看去,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身体往她的方向压了压,几乎同她耳语,“还结束不了。” 江汀一怔,立刻抬眼看去。 主人家杜先生带着周宴河和利威尔先生走了过来,他嗓门洪亮,人未至声先到。 “顾总,你怎么在这儿,我们找你好久了。” 顾亦清将握住江汀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过来陪陪太太坐坐。” 杜先生大笑:“以前还有人说顾总和顾太太关系不好,看看这腻歪样,谁能信。” 顾亦清微微扬起下颌望向站在几步开外,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周宴河,挑眉微笑,“杜董,谣言怎么能当真呢,杜董找我有事?” “嗯,当然。” 杜先生引着周宴河和利威尔坐下,周宴河恰好坐在了江汀和顾亦清正对面,江汀一抬眼,就能与他对上目光。 “你们有事,我先失陪一下。”江汀如坐针毡,想要离开这地方,还有这出戏。 “没关系,我们就随便聊聊,你走了,顾总怕是会魂不守舍。”杜先生直接断了江汀后路,利威尔先生大笑。 江汀甚至看到周宴河也微微掀了一下嘴角。 只是那个笑,比不笑,还让她心惊胆战。 在调笑里,江汀咽了下喉咙,微微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她只保持着微笑,目光定在杜先生那张圆胖的脸上,一点都不敢朝着旁边站着的周宴河身上偏移,但她能依然能感觉到那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手心出了汗,借着拿水果的势,挣脱了顾亦清的手。 第152章 顾亦清也没有再纠缠上来,这让江汀缓缓松了口气。 “顾总,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eg的利威尔先生。” 利威尔是外国人,杜先生换成了英文,热络地同顾亦清介绍利威尔和周宴河。 利威尔脾气很好地同顾亦清寒暄了两句,杜先生又介绍起了周宴河,“旁边这位青年才俊,是ocean的周总,顾总,你应该听说过吧。” 顾亦清没立刻回答,看向周宴河,缓缓一笑,“听过,当然听过。” 江汀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周宴河没有吭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江汀也不敢抬头去看他,伸手又去拿果盘里的凤梨,正要送入嘴里,顾亦清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偏头,将那块凤梨咬入了嘴里。 姿势亲密得很。 江汀看着手中的牙签石化。 没想到,顾亦清还不肯罢手,又笑着对江汀说:“汀汀,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宴河。” 一时间,江汀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她不动声色地呼气,将牙签扔进了垃圾桶后,才缓缓抬头,目光对上周宴河的脸,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江汀微笑:“是啊,好巧。” 杜先生迷惑了,看看顾亦清,又看看周宴河,“顾总,你和周总认识?” “何止是认识,还很熟呢。”顾亦清放松地靠近沙发里,“我们是表兄弟。” 他盯着周宴河,慢条斯理地补充一句,“亲的。” 江汀蹙眉。 顾亦清不是一向讨厌和人提及他和周宴河的关系,这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 在杜先生和利威尔先生惊讶的表情里,顾亦清看了江汀一眼,又悠悠然地说:“宴河,你表嫂之前还说想请你到家里吃饭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周宴河没有做声。 江汀咬了咬牙,不敢看周宴河表情,但顾亦清的居心,她已经看到一清二楚了。 “是不是啊,汀汀。”顾亦清又笑着看向江汀。 江汀忍住了拿起桌上的苹果塞进顾亦清嘴里的冲动,她端起笑,面向周宴河,“是啊,你……有时间的话。” 周宴河和江汀对视片刻,看到她眼底的恳求和抱歉,缓缓一笑:“有,随时有时间。” 顾亦清表情冷滞了一秒。 三人间的气氛沉凝得很,杜先生和利威尔都没察觉到,或者是察觉到了,都没表现出来,毕竟桌上人人都是人精。 非常自然地带过了这一茬,聊起来商业上的事。 江汀听了会儿,根本听不懂,余光始终跟随着周宴河。 而顾亦清越发过分,总是不时秀恩爱,周宴河虽然面无表情看着,但她依然能看出他藏匿得很深的恼火。 在顾亦清再一次抬起手,想要碰江汀肩膀时,江汀本能快于理智,条件反射偏身躲过了。 那一瞬间,江汀觉得感觉到了空气碎开了。 顾亦清愣了愣,旋即又挽起笑,像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生,“怎么了?” 在众人目光里,江汀勉强笑了笑,“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去了。” 几人谈着事业上的事,正渐入佳境,被江汀这么一打岔,杜先生忙道:“顾太太,我在楼上给你安排房间。” 顾亦清也道:“汀汀,我送你上楼去休息?” 江汀坚决拒绝:“不了,我认床。” 顾亦清盯着江汀,面色变了几变,江汀笑着,因为强忍着火,眉心轻压着,看起来真得像是身体不舒适。 杜先生和顾亦清对视,两人这次好不容易攀上了eg,顾亦清这么走了,显然都不愿意。 江汀也看出来了,“没事,我让司机送我。” 顾亦清松了口气,正想说好,一直沉默的周宴河幽幽开口,“我送你。” 江汀一愣,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顾亦清面色不善地看周宴河一眼,站起来:“不用,我送你嫂子就行了,你还是多陪陪利威尔先生吧。” 利威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不用陪,我无所谓。” 江汀:“……” 片刻后,江汀对顾亦清说:“那我们走吧。” 顾亦清点头。 对杜先生说了几句,就拉着江汀的手往外走。 周宴河盯着他们的背影,表情阴晴不定。 利威尔先生盯着周宴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江汀随着顾亦清走出杜家时,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懈。 她对社交向来精通,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在车上,江汀没再同顾亦清说一句话,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疏冷的状态。纵然对今天顾亦清的所作所为有很多不满,江汀也懒得再说。 车开到市中心,江汀让顾亦清停车。 顾亦清冷淡看着她:“不是不舒服吗?” 江汀:“现在好了。” 顾亦清鼻翼中轻哼出一声,不无讽刺地说:“好得倒是挺快的。” 江汀装作没听见,又对司机说:“停车,让我下去。” 司机听从顾亦清的,他没有发话,一直朝前开着。 江汀只能去看顾亦清:“我不回公寓,我去小姨家。” 第153章 顾亦清闭着眼:“我送你过去。” 江汀盯着顾亦清看了两秒,嗤笑道:“不用,我自己去,现在你回去,还能和利威尔先生聊上一会儿,知道你是周宴河表哥,利威尔先生对你好像很感兴趣啊,可不要错过这种好机会。” 顾亦清面色一变,缓慢睁眼,盯着江汀没有说话。 江汀也无畏地看着他。 她起初也只以为,顾亦清提及他和周宴河的关系,只是想要让周宴河不爽难堪,但看之后利威尔先生因为他们的关系,对顾亦清以及顾家的产业有了浓厚的兴趣后,她才再次反应过来,顾亦清还在借周宴河的势,给自己拉拢关系。 片刻后,顾亦清喉咙动了动,压着被看破的羞恼,冷冷吩咐司机停车。 司机在路边停下,江汀一点没耽误拉开车门下了车。 顾亦清的车也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江汀视野。 江汀靠在路灯下,并没有打车,她给周宴河发了消息。 一个求饶的小人。 周宴河很快回了一个揉脑袋的表情包,还是从她那儿偷来的。 周宴河一向有板有眼,就事论事,鲜少发表情包,没想到还会收藏她的表情包,并发给她,看来并没有生气。 江汀松了口气。 江汀:[你什么时候结束?] 周宴河:[还要等一会儿] 江汀:[真是辛苦了] 周宴河这两天几乎都在飞机上,一到旧金山就马不停蹄地来了宴会,可想而知有多累,江汀是真心心疼他。 周宴河:[不辛苦] 江汀又和周宴河闲聊两句,看到一辆出租车,招手上车时,抱了小姨家地址后,车缓缓开动,周宴河消息又来了。 周宴河:[不要想那么多,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江汀元气满满地回了个好后,摁灭手机,靠在车窗上,叹了口气。 哪儿有那么好过去的。 顾亦清现在明摆着就是要咬着周宴河不放了。 正沉思着,周宴河消息又来了。 周宴河:[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 江汀:[什么礼物] 周宴河:[自己回家去看] 江汀嘴角微勾。 周宴河竟然也玩儿起了情调了。 而且“回家”两个字,让她觉得非常踏实。 顿时,刚刚的郁闷消减了很多,江汀重新对司机报了周宴河住所的地址。 第57章 eg公司闻名遐迩,旗下产业众多,遍布各行各业,在硅谷都赫赫有名的存在,不知多少公司想同他家攀扯上关系。 杜先生和利威尔早就认识,但没什么交情,这次请柬只是出于礼节发了一下,万万没想过他真的会来。 还带来了ocean的总裁周宴河过来。 他也早就听过周宴河的大名,年纪轻轻能将公司做到他那样的,鲜少见到。 素来不好相处的利威尔对他也是青眼有加,再加上他竟然意外的是顾亦清的表弟,杜先生铆足劲想要同他攀扯好关系,走一条捷径。 倒是没想到周宴河意外的不接招。 他始终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杜先生局促地搓了搓手,绞尽脑汁还想说点什么事,没想到顾亦清去而复返,杜先生长嘘了口气,觉得找到了救星,忙朝着顾亦清招手。 “亦清,你回来了啊。” 闻言,周宴河抬眉,朝他看了眼,又垂下了眼皮。 江汀为了不让他多想,特意给他发了微信,说她和顾亦清分开走了。 但对顾亦清不回家,重回这里,他也没有丝毫意外。 他看得出来,顾家公司很想和eg攀上交情。 对顾亦清来说,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轻易松口。 利威尔先生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顾先生不用送太太吗?” 顾亦清面带微笑,对付得游刃有余,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太太对利威尔先生很是崇拜,不让我回家,专程让我回来和利威尔先生学习。” 他还故作懊恼地摇了摇头,“妻命难违啊。” 周宴河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表情凉薄。 利威尔诧异道:“顾太太竟然知道我?” 顾亦清吹捧道:“很少有[天堂]的游戏玩家不知道利威尔先生吧,贵公司的游戏[天堂],我太太也很喜欢玩儿呢,听说当初这游戏是你一力推动的。你可是幕后教父啊。” 顾亦清借着江汀的名号,和eg旗下子公司开放的一款大热游戏,打开了局面,再加上杜先生也在旁边不是递话圆润,和利威尔交谈甚欢。 周宴河能感觉到顾亦清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略带挑衅的目光。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什么含义。 从小顾亦清的攀比心就很强。 现在更是拼了命想得到顾老太太的认可,证明他比周宴河强。 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了eg的人,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当然不可能错过,接下来的时候,全是他的侃侃而谈,俨然一副精英模样。 又听了会儿顾亦清的自我推销后,周宴河属实没什么耐心,江汀只给他发了一个到家的消息后,再没有消息过来,也不知道她看到礼物是什么心情。 第154章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 “周总,还有约吗?”察觉到他的动作,利威尔打断了顾亦清的话,笑着问了一句。 周宴河抬眸,正对上顾亦清笑得有些难看的表情,“嗯。” 周宴河还是那么言简意赅,甚至有些冷淡,但利威尔先生丝毫不在意。 他笑着将目光扫量过顾亦清和杜先生,“既然周总有约,那下次找机会再聊吧,我也告辞了。” 顾亦清正将自己的宏图大愿说至关键时刻,闻言,顿时一怔,看向周宴河的眼神越发莫测难明。 杜先生和顾亦清是统一战线的,能和eg合作是再好不过的机会,眼下正说至关键处,怎么能放他走。 他清了清嗓子:“利威尔先生,时间还早,再坐一会儿吧,我最近得了几样古董藏品,两位如果感兴趣,一道移步至偏厅看看。” 杜先生也算投其所好,知道利威尔对古董感兴趣,特意提到这事。果不其然利威尔脸上出现了兴味。 “去吗。”利威尔偏头看周宴河。 周宴河:“我对藏品没兴趣。” 利威尔耸肩,又看向满脸笑意的杜先生,“那算了吧,下次再找机会,我和周总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离开。” 杜先生表情僵住,话已至此,他和顾亦清只能讪笑着,将他们送走。 目送着周宴河和利威尔并肩而立的背影,杜先生眯了眯眼睛,侧目去看顾亦清,嗤笑了声,“你这表弟挺有能耐的,利威尔先生竟然对他这么……” 见顾亦清表情不善,他琢磨了一下措辞,“看重。” 顾亦清没什么表情,盯着周宴河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眸中闪过一点阴郁。 “是吗,没看出来。” 杜先生瞥顾亦清一眼,原本打算让顾亦清通过周宴河的关系,走走门路的话,也咽了下去。 周宴河自己开车来的。 到了停车坪时,和利威尔告别时,利威尔突然叫住他。 周宴河回头,静静等着他要说的话。 利威尔:“那个顾真的是你表兄?” “嗯。” “不太像啊。”利威尔抱着胸,叹道,语气中还带着一缕兴味。 周宴河没兴趣去揣测他在想什么,没有回答。 利威尔又轻“啧”了声,却一点不恼。 几次交往下来,利威尔挺喜欢周宴河的,他喜欢和一切有能力的人当朋友,而周宴河明显是他结交过的有能力的人里最拔尖那个。 所以哪怕周宴河性格对他来说过于沉默了,他也乐意同他结交。 而刚刚的顾亦清,和周宴河完全像两个对立面。 巧舌如簧,热衷于推销自己,但偏偏能力不行,还不踏实,在周宴河这种天才面前,完全沦为了庸才。 他之所以浪费时间,听了他那么久的不靠谱的事业心,全看在了周宴河面子上罢了。 “这时候祝总在这里就好了,我说什么他都能接住话。” “后面我会让他来对接。”周宴河开口。 利威尔哭笑不得,上前一步轻拍周宴河肩膀,“周,你真的没有一点幽默细胞。追女孩儿,还是要幽默一点得好。” 周宴河表情微动。 利威尔却挥了挥手,大步上了车。 周宴河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了。 客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而沙发上,江汀蜷着身,睡着了,她手臂还搭在蹲坐的luka的身上。 luka看到周宴河回来,兴奋得咧嘴吐舌头,想飞奔上去迎接周宴河,但周宴河做了个“定”的收拾,luka前腿在原地小小地迈步,还是蹲坐了回去。 周宴河走上去,奖励似的揉了揉luka的脑袋,又低头去看江汀,她还穿着礼服,身体的曲线被玲珑包裹。 黑色礼服上,还沾染着白色的狗毛。 周宴河轻叹着,想抱起她,才俯下身,衣领就被江汀拉住了,周宴河重心不稳,朝下一跌,双臂飞快地撑在江汀身体两侧。 周宴河勾了勾唇,“骗我?” 周宴河的呼吸,扑在面上,很舒服,江汀懒洋洋地眯眼,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周宴河领口,声音带着些睡过后的鼻音,“才没有,刚刚睡着了,不过你一开门我就醒了。” “哦,所以等着偷袭我?”周宴河弧度很小地挑眉。 “不是偷袭。”江汀纠正他说法,“是迎接你。” 周宴河笑了笑,低头要去吻江汀的唇,被冷落的luka从周宴河臂弯里钻进来,毛茸茸的狗头挡在两人之间,兴奋的表情,好像在说,它也想一起玩耍。 江汀叹了口气,将luka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推着周宴河坐了起来。 旖旎散去,江汀侧眸,笑眯眯看向盯着周宴河,“礼物就是luka吗?” 周宴河坐在江汀边上,也伸手挠了挠luka的下颌,“喜欢吗?” 江汀眯着眼笑,她只不过前段时间随口对周宴河说过她特别喜欢luka,觉得他特别可爱,但是因为不想去顾家老宅,所以很难见到他。 没想到转眼,周宴河就将他带过来了。 虽然开门的一瞬,差点被luka扑倒,但之后她和luka玩得很开心。 第155章 她正要开口,周宴河目光扫向凌乱的客厅,微微叹气:“不用回答,我知道了。” 江汀笑出了声,展臂抱住周宴河,“等会儿我会收拾好的。” luka也凑热闹地汪了声,前腿也讨好地搭在了周宴河膝盖上。 看着同样可爱的一人一狗,周宴河眼神瞬息温柔,“不用,我来收拾,以后总要习惯的。” 江汀明白了什么,倏然瞪大眼,“你的意思是?” 周宴河蹙眉掸了下江汀头发上沾着的白色毛发,“我今天把luka从顾家带回来的时候,就给老太太说了,想以后自己养luka。” “汪。” luka像是听懂了,嘹亮地叫了声。 江汀也满脸欣喜,“luka好高兴啊。” 片刻后,她脸上出现忧愁的表情,“顾亦清应该不会同意吧。” 周宴河面不改色,“luka本来就是我的狗。” 江汀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周宴河看着她。 江汀将头歪在周宴河肩膀上,“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争强好胜的。” 周宴河沉默了会儿,危险地眯眼,缓缓吐出一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更何况他不是兔子。 从前,他不屑于和顾亦清争什么。 凡事都顾全大局。 但最近顾亦清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把他惹怒了。 他所做的,根本只是为了泄愤而已。 而江汀被他当成了一颗打击报复他的棋子。 三天后,顾亦清终于发现luka被周宴河带走的事,直接打了电话来兴师问罪。 周宴河等了这个电话,也等了许久了。 第一通电话他没有接。 直到第二通,他才缓缓接了起来。 顾亦清:“周宴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就打算和我过不去。” 周宴河坐在落地窗前,半张脸沉浸在黄昏里,表情看起来冷漠至极。 “和你过不去?你是不是高估你自己了。” 顾亦清哑然。 他意识到自己的气急败坏落了下风,调整了下呼吸,用命令的语气说:“把luka送回来。” 周宴河凉薄勾唇,不做声。 顾亦清:“周宴河,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的睚眦必报,你不过就是因为我和江汀的事,才给我难堪吧。” “难堪?” 周宴河挑眉,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给顾亦清难堪过,“你指什么?” “你是不是和利威尔先生说了什么,我给他打电话,他才会说不认识我。” 周宴河愣了秒,顾亦清和利威尔才认识多久,他竟然就贸然给人打电话。 不过随后他也淡然了。 这像是顾亦清做出来的事。 太过于急功近利。 “顾亦清,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蠢。你觉得利威尔如果看好你的项目,有意和你合作,就凭我一句话,他就能打消念头?” 顾亦清沉默了几秒,依然怒气未消。 怎么可能消得了。 他的怒气从明白周宴河比他优秀开始就一直积攒了如今。 “周宴河,你别得意。”顾亦清现在完全知道了周宴河的软肋,之前周宴河查他,现在他也在查周宴河,“江汀,我不会放手的。” 他想要激怒周宴河,没想到周宴河反倒笑了声,无比讥诮,“这句话,你应该说给季恬听。” “……” “顾亦清,你当初为了顾家产业让季小姐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季小姐离开了,其他的你可要抓牢了啊。” 顾亦清冷声:“你什么意思?” 周宴河没再继续,直接挂了电话。 这件事周宴河没和江汀说起过,不想让江汀扫兴。 毕竟圣诞要来了。 周宴河向来不过任何节日,包括自己的生日,不被人提醒都记不得,但是因为江汀期待,他也对这一天有了期待。 平安夜那晚,周宴河原本准备好了和江汀一起过,顾亦清一个电话打来,又扰乱了。 顾亦清让江汀陪他去见朋友。 这是这段时间,顾亦清不知第几次找江汀。 周宴河和江汀都知道,顾亦清就是故意的。 挂了电话,江汀气得身体发抖,周宴河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安抚。 “周宴河,你不生气吗。”江汀转身,略带抱歉地看着周宴河。 周宴河勾唇,“不生气。” 江汀垂着眼:“你不用哄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她沉默几秒,下定决心似的说,“周宴河,我其实咨询了一下律师。” “嗯?”周吃惊看着她。 他看过江汀和顾亦清的协议,某种程度上来说,有许多漏洞,完全可以视作霸王条约,江汀可以解除的。 江汀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无非两个原因。 一是,她并没有足够的钱还给顾亦清,她又不愿意用周宴河的。 二是,毕竟当初顾亦清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了她,对她而言是恩惠。如果不走到无路可退的一步,她不愿意当那个“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人。 第156章 现在为了他,江汀想要主动拆那座桥了。 “然后呢。”周宴河低头,抵住江汀额头,声音又轻又缓,揉着夕阳的温柔。 “如果他不同意,我想走法律途径解除合约。”江汀咬了咬下唇,有些羞赧地瞥周宴河一眼,“不过我钱不够,可能……要和你借一点。” 她又忙说:“我慢慢还你,可以吗?” 周宴河勾唇,“不可以。” 江汀愣住了。 周宴河是不愿意借钱给她吗?还是想要直接给她? “周宴河,我……” 周宴河抬手捂住江汀的唇:“放心,走不到这一步。” 他永远不会让江汀走到最后一步。 他要她毫无负担。 他要她以后永远都像是十七岁一样,绽放最明媚的笑容。 “不过,我们还是要守约,顾亦清那边,你去吧。” 周宴河这句话却让江汀有些懵,不过见他表情淡定成竹在胸的样子,江汀灵光一闪。 “周宴河,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话说一半,江汀又顿住,怕如果不是她猜的那样,不是给周宴河添堵吗。 “我什么?”修长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按揉过江汀柔软的下唇,几近撩拨,语气却十分正经。 江汀张嘴咬了周宴河指腹:“你好大度。” “哪里大度了。” 周宴河幽深目光在江汀身上转悠了一圈,因为今晚有约会,江汀穿得十分漂亮。 他幽幽的,隐约露出一点不知真假的醋意:“先去换件衣服,我可不想你穿成这样去见他。” 第58章 周宴河嘴上说着嫉妒,但临出门时,却没有让江汀换下那身因他而穿戴好过于漂亮的衣服。 周宴河还当上了司机,跟着前往顾亦清朋友家。 江汀浑身不自在。 “我自己去吧。” 在副驾坐定后,江汀还在垂死挣扎,试图劝他回去,当着自己正牌男友的面,和其他男人逢场作戏,周宴河嘴上说不在意,但她不能真的就将周宴河当做大度宰相王安石呐。 “我送你。”周宴河不容置喙。 江汀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周宴河的手臂,撒娇道:“今晚上不知道要陪着顾亦清应酬多久,我不想让你等嘛。” 周宴河骨子里的强硬还是改不掉,完全不为所动,他朝着江汀瞥去一眼,提醒:“安全带系好。” 江汀叹气一声,乖乖扣好。 周宴河发动了车,嘴角轻勾,带着几分莫名意味:“一晚上而已,更久的时间我都等过了。” 江汀闭嘴了,眼光也柔软了几分。 周宴河等了她八年时间,对他而言,这点时间确实算得了什么呢。 可她真的不想再让周宴河再等她了。 江汀打定了注意,等到了亮个相后走过过场,就像是上次那样装个身体不舒服什么的,提早离场。顾亦清不是要营造恩爱的人设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可能强人所难。 还有,协议的事。 江汀准备再和顾亦清提提…… 这次聚会的地点在郊区,周宴河将车开到后,周遭陷入黑暗中,那栋矗立的别墅灯火通明,充满了圣诞的欢快氛围。 顾亦清在路上时,已经催了江汀好几次了,此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身边还站着穿着一对男女,姿势亲密,气质卓越。 顾亦清和他们说笑交谈着。 江汀认得这对男女,是顾亦清的大学同学,顾亦清和这两夫妻关系挺好,是顾亦清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也是这次发出聚会邀请的主人。 三人也看到了远远开过来的车。 见顾亦清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开过来的那辆车。 “是江汀来了吧。” 男主人笑着拍了拍顾亦清的肩,“上去迎一下啊。” “好,那我先过去了。” 顾亦清皮笑肉不笑地微微眯眼,沿着车道,提步往前。 “亦清,知道你着急,也没必要再车道上走啊。”男主人笑着打趣。 顾亦清没有回答,依然迎面走在车道上。 车里,周宴河也盯着顾亦清。 这种时候,人一般都要躲避车,但顾亦清就不偏不倚地在正前方,朝着车的方向走来。 车前灯笼着他,只能看清一道模糊的黑夜,像是扑面而来的恶意和挑衅。 “他疯了吧?!”江汀盯着顾亦清,蹙紧了眉头,眼见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撞上顾亦清了,江汀扭头去看周宴河,“快停车!” 未料,周宴河勾唇,“没必要,他会躲开的。” 说完,他丝毫没有减速,甚至还踩了油门。 一声轰鸣在夜色里回荡,带着摄人的气势。 江汀心说,完了。 她怎么忘了,周宴河有时候也挺疯的。 江汀第一次觉得这两人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血脉牵系的。 见周宴河不停,反而加速,顾亦清也愣了。 原本往前的从容步伐,顿时一停。 看着加速朝着他开来的车,喉咙滚了滚,霎时间无数念头在脑中流转,就在车要撞上来一刻,他的身体本能已经压过了所有的思绪念头,快速且狼狈地朝着旁边一闪,那辆黑色的越野车犹如飞奔的,猎豹从他身侧开过。 第157章 那一瞬间,顾亦清僵立在车旁。 垂在腿边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这一次,他又输给周宴河了。 车停在别墅前时,江汀还惊魂未定。 她深深喘气几回,扭头去看周宴河,他修长手指还搭在漆皮方向盘上,目光冷冽地看向车后镜倒映着的顾亦清的僵直背影,嘴角放松地勾着。 江汀好久没见过周宴河这么失控的样子了。 “周宴河,你……” 周宴河回头,目光恢复了她常见的样子,语气淡然笃定,“我知道他会躲。” 江汀不说话看着他。 周宴河笑了下,又说:“他没那么大的胆。” 江汀摇了摇头,捂着狂跳的心脏,“我也没那么大的胆。” “下次不会了。” 周宴河认错认得特别及时,还抓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掌,捂着,讨好和安抚的意味明显。 “……” 片刻后,江汀叹气,“我真是要好好盯着你才行。” 周宴河莞尔。 笑容一时堪称璀璨。 这时,车玻璃被敲响了两声,江汀回眸,只见顾亦清已经站在了车门外,透过车窗玻璃,清晰可见脸上还有没藏好的抽动扭曲。 “我下去了。”江汀从周宴河手里抽回手,准备去解安全带。 周宴河又抓住了她的手。 江汀一怔,周宴河笑着说:“你在车上等我。” “啊?” 江汀一脸懵,周宴河忍不住笑了,“你不会真的觉得我那么大度,让你继续和顾亦清在他朋友圈里刷存在感吧。” 说完,不等江汀反应过来,周宴河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顾亦清抬头,视线越过车顶和周宴河交接。 周宴河淡道:“身手不错,躲得挺及时的。” 顾亦清最后一点平和都维持不住了,脸色瞬息铁青。 “周宴河!”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亦清,怎么了?”男主人朗声询问。 一向绅士著称的顾亦清却像是没听到,没有回答,恶狠狠地盯着周宴河。 男主人蹙眉。 他早就发现状况不对,前面搞不清状况,一直没上前,此刻见顾亦清明显被激怒了。 而车里能看到江汀还坐在副驾上,没有下车的打算。 这场面怎么想怎么诡异。 他想了想刚刚擦着顾亦清身边呼啸而过的车,生怕两人打起来,想要上前劝说两句。才提步,女主人就勾住了他的手臂,对他轻轻摇头。 “不要去掺和。” 男主人思量一秒,也决定听从妻子的。 “亦清,这位先生好像找你有事,我们去里面等你,你快点过来,晚宴要开始了。”女主人维持着得体笑容,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顿时,半明半晦的夜色里,只剩下了那三人。 顾亦清盯了周宴河一会儿,嘴角又缓缓露出点蔑视笑意,他不再直面周宴河,反而看向车里坐着的江汀。 “江汀,今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已经足够江汀听到,“你就是这么履行协议的。” 江汀蹙眉,想要打开车门。 没想到周宴河比他快一步,锁上了车门。 江汀愣住,不知周宴河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亦清,我有事想和你谈,这边来。”朝着角落的方向走了两步,见顾亦清没跟上来,周宴河回头,微微沉眉。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顾亦清冷笑,又意有所指地说,“你不 銥誮 是和江汀关系那么亲密了吗,有什么她不能听的。” 顾亦清挑拨离间得明显。 但周宴河不为所动,微微一哂,然后报出了一个人名。 顾亦清面色剧变。 周宴河笑了下,转身往角落走去,顾亦清咬着牙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走得不太远,江汀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能看清周宴河和顾亦清面上的表情。 周宴河从始至终淡定自如,而顾亦清的表情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最后是颓败。 江汀半个身子几乎都趴在车窗上了,迫切想要知道周宴河到底给顾亦清说了什么。 二十分钟后,顾亦清朝着车的方向走来了,而周宴河还停留在原地,表情轻松地望过来。 顾亦清苍白着脸,站在车窗外。 江汀微微蹙眉,不知道顾亦清想做什么。 也沉默地等着。 片刻后,顾亦清抬起眼,隔着车窗玻璃,朝着江汀看来。 “江汀,我们的协议到现在为止中止了。” 江汀倏然睁大眼。 “为什么!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顾亦清看不到江汀的表情,只是盯着反光的茶色玻璃里面倒映出来的他的那张颓丧又愤恨的脸。 他不想再看,抬眼朝着周宴河的方向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扯了扯嘴角,他单手撑着车顶,脸缓缓贴近车窗,压低的声音,像是撒旦的诅咒。 第158章 “江汀,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吗。” 顾亦清对江汀说过太多话了,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江汀就精准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眉头不由厌恶地下压。 “什么?”她依然装作不知。 顾亦清当然看不到江汀的表情,他笑了下,眉眼点染上阴郁色泽。 他一字一句地隔着车窗说话。 “我说过周宴河有病的事。之前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最近我知道原因了。” 江汀嗤笑。 果然。 顾亦清比她想的还要恶劣很多。 江汀:“不想。” 顾亦清愣了愣,“你就这么害怕吗?看来你对你们感情也没什么信心啊。不过作为伙伴,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他嘴唇恶意的张合,“他有双重人格,是个怪物,危险得很,你小心一点了。” 说罢,他直起身,又朝着不远处的周宴河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别墅。 很快,背后传来了车发动的声音,那辆越野车缓缓开走。 顾亦清回头,望着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的车,忽而嗤笑。 现在江汀知道了周宴河一直隐藏的秘密。 不知道还能和他走多久。 毕竟,谁愿意和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呢。 想至此,他突然心情好了几分,提步朝着屋里走。 忽然,手机震动。 他拿了手机扫了一眼。 是江汀发来的消息。 不会这就害怕了吧。 他轻啧了声,点开消息,笑容滞在了眼尾。 江汀:[真的吗?一个男友两种不同体验,我可赚大了!!(* ̄︶ ̄)] 另一边,车已经开了出去。 见江汀低头捣鼓手机半天,终于发出了消息,周宴河瞥她一眼,“在发什么?” 江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嘴角噙着一点发泄后的笑意,就是不回答。 “不想回答,我在生气。” 周宴河宠溺一笑,坦白道:“我手上抓住一点顾亦清的把柄,所以他答应解除协议了。” 他故意停下,等着江汀的反应。 江汀也知道周宴河在钓她,她原本想保持矜持,等他主动开口。 毕竟他偷偷摸摸将顾亦清的把柄都抓住了,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她。 但等了会儿,没想到周宴河真的是她不问,他就不再往下说。 江汀愤愤地咬了咬下唇,睁眼瞪他,不甘心地咬饵,“什么把柄。” 周宴河眼底有藏不住的笑容,语气却轻描淡写,“嗯,我无意发现他在转移顾氏公司的资产。” 江汀眼珠子都要落出来了。 她一直知道顾亦清很看重顾家的资产,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看来是真的急了。 “这辈发现,要进去吧。” 周宴河点头。 沉默片刻,江汀又看向周宴河,眯着眼,“无意发现?真的这么巧吗?” 她才不信。 自从周宴河追来旧金山后,她就不相信周宴河说的“巧合”。 周宴河就知道瞒不过江汀,他其实也没打算瞒江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用了点手段。” 江汀追问:“什么手段?” 周宴河看她,没有直说,“我是做什么的?” 江汀盯着周宴河,很快回过味来。 周宴河可是互联网行业的大佬,技术堪比黑客,如果他有心想要找到什么线索,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这毕竟是不道德的,甚至涉及到法律方面的问题。 哪怕之前,怀疑她和顾亦清关系,他也没有亲自动手,而是雇侦探去查询资料。 周宴河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显然也是被顾亦清逼急了。 江汀沉默了会儿,将车窗摁下,夜晚的风灌了进来,她感觉滚烫的脸颊上的温度降了一些,她抬手搓了搓,小声叹道:“真没想到他会这样。” 周宴河淡淡应了声,一点都不意外。 江汀又长长叹了声。 “还想他呢?” 一股似真又似假的醋意弥漫。 江汀忍不住笑了,那些负面的思绪,也随着这一笑,消散在夜风里。 “谁想他了。”江汀笑意盈盈地哄周宴河,“我现在眼里心里只有我男朋友。” “那你叹气干什么?” “顾亦清虽然愿意解除协议,可是……要怎么和你家里人说啊。”江汀苦恼得用额头去轻轻撞了撞玻璃。 “放心,我不是顾亦清。” 江汀当然知道周宴河不是顾亦清,但是她还是担心。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顾亦清的老婆,周宴河曾经的嫂子。 周宴河将车停了下来,微侧过身,伸出双手捧着江汀的脸,让她面对自己。 “干什么?”江汀闷闷地问。 “你看到什么了?”周宴河轻声问。 江汀盯着周宴河的脸看了一会儿,含蓄地抿住了唇角的笑容,“我男朋友。” 第159章 周宴河无奈叹气,“除此之外呢。” 江汀凑近,在周宴河脸上亲了亲,“还有无与伦比的帅气。” 周宴河摇了摇头,又将额头靠近江汀,周宴河眼睛看向江汀,“我眼睛里有谁?” 江汀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我。” 周宴河又说:“不止。” 江汀疑惑了,“……还有什么?” 周宴河轻声说:“还有我们一同经历过的时间,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你都在我眼里。” “江汀,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你站在我身边,让我看到你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我都能处理好,我也不在乎外界用什么眼光看我。” 他手指轻轻摩挲她眼下柔软的肌肤,“所以,你能相信我吗。” 那一瞬间,天空有烟花炸开,倒映在周宴河漆黑幽深的眸子里,点燃出斑驳灿烂的光亮。 江汀想。 不止这些。 周宴河眼里,不止有她,有他们经历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还有周宴河对她隐晦的,热忱的,毫无保留的美好眷恋和爱意。 这份爱意,足以让荒原长出茂密葱茏的植被,让沙漠深处汇聚清澈的湖湾,让萤火虫飞上夜穹,让孤独的月亮不再孤独。 江汀眼眶发热,重重点头。 “相信。” “周宴河,我相信你。” “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赖上你了,特别死皮赖脸,就像是八年前每天找你聊天一样。” “嗯,这样很好。”周宴河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这次,他也会比八年前更主动。 不会将那份纯粹热烈的爱,蹉跎成无法挽回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