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少年》 第1章 [现代情感] 《香樟少年》作者:莯只【完结】 孟辞意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母亲是知名模特,父亲是资深企业家,完美继承了双亲颜值和智商的她从小顺风顺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十五岁那年,她找到了另一个月亮。 少年面容清隽,衬衫洁白,孤独又安静,满足了孟辞意对青春的所有幻想。 后来,两人考入同一所高中。 老同学重逢,闵邯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盒巧克力棒:“让你爸离我妈远点。” 孟辞意:? - 众所周知,闵邯是朵摘不下来的高岭之花。 然而毕业典礼那天,他眉目间难得多了一抹柔和,送花给刚刚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天鹅一般的女孩。 谁知孟辞意只是看了那捧花一眼,没有动作。 高岭之花就这么被无视了。 吃瓜群众表示:最爱嗑的一对彻底be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却不曾想他们的心还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傍晚的咖啡厅里,昔日风光无限的少年甘拜下风,语气卑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别和他在一起了行不行?” |表面高冷实则腹黑学霸校霸bking x 表面心高气傲实则软萌芭蕾小仙女 |酸甜口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校园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辞意,闵邯 ┃ 配角:沈杬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年永远绚烂 立意:奋发向上 第1章 善举 楔子 有些心动,是从惊鸿一瞥开始的。 十月末的夜晚。 又是一场大雨过境。 孟辞意推开玻璃门,清新甜润的空气夹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气扑面而来。 她随手捋了下刘海,很快便适应了黑暗。 常年练舞的缘故,她身材较好,一袭白色连衣裙将少女的玲珑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除此之外,她还化了淡妆,本就精致的眉眼经过修饰,多了这个年纪少有的明艳动人。 孟辞意的房间在别墅二楼。 向下望去,院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 她百无聊赖地拨动盆栽的叶片。 一颗水珠滚落,迅速融入到泥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终于有了动静。 黑色宾利停在院前,孟廷从后座下来,绕过车尾,拉开左侧车门。 那是孟辞意第一次见翟丽媛。 那个即将成为她继母的女人。 在此之前,孟辞意设想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自怎样的家庭、性格如何、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其中最好奇的,是容貌。 她爸爸孟廷是妥妥的颜控,不然也不会娶她妈妈。 虽然他们在她十岁的时候离婚了就是了。 孟辞意合上门,前去迎接。 鱼尾裙随着下楼梯的动作,花瓣一样浮动。 站定的那一刻,孟廷刚好揽着翟丽媛从玄关走到大厅。 见她在此等候,两人分开来。 “辞意,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翟阿姨。”孟廷介绍道。 目光落在孟辞意的裙子上时,他的神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孟辞意穿的是她妈妈最喜欢的裙子。 至于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然而是孟廷多想了。 孟辞意对他娶谁并不感兴趣,她所在意的,不过是眼前这个女人够不够格当孟太太。 “翟阿姨好,很高兴见到您。”孟辞意笑容官方。 “哎,辞意真懂事。”像是松了一口气,翟丽媛同样展颜微笑,“小姑娘比照片上还漂亮呢,小明星一样。” 孟辞意欣然接受她的夸赞。 从小到大,大部分人初次见她,脱口而出的都是这句话。 这之后,他们会发现相比“漂亮”,她的内在也着实令人惊叹。 这往往需要一个过程。 孟辞意享受这个过程。 晚餐已然备好。 简单打过招呼,众人围坐在餐桌前。 左右两把椅子中,孟辞意选择了翟丽媛对面那把。 翟丽媛感到奇怪,却也没多想。 说实话,来之前翟丽媛有些忐忑。 毕竟没有哪个孩子会对继母有好脸色。 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孟辞意显然不属于“孩子”的范畴。 有礼的言辞、得体的举止,处处彰显着超出年龄的矜贵气质。 果然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就是不一样。 在三人的配合下,餐桌上的气氛格外融洽。 唯一让翟丽媛不自在的,是孟辞意时不时投射而来的视线。 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像藏了一百个心眼,温良的表象下满是打量与探究。 翟丽媛:“辞意,听你爸爸说你会弹钢琴?” 孟辞意:“皮毛而已。” 高中学业紧张,众多爱好中,坚持下来的只有芭蕾。 “什么皮毛而已,你看这孩子就是谦虚。”一旦提起女儿,孟廷立刻化身推销员,“我们家辞意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记得好像还考了什么六级证,那个证的含金量可不低呢。” 孟辞意:“……” 又来了。 “这么厉害。”翟丽媛很是给面子,“不像小邯,除了学习没什么突出的。” 第2章 孟廷:“对了,丽媛,小邯不是也在一中吗?” 翟丽媛:“嗯,说不定他和辞意还见过呢。” “小寒”是谁? 孟辞意努力回想,隐约记起孟廷曾说过,翟丽媛有一儿一女。 孟廷:“小邯成绩这么好,到时候多教教辞意,她最近退步了。” 翟丽媛:“那是必须的,毕竟是哥哥。” 孟辞意:“……” 孟廷口中的退步,是指从年级第一到年级第二。 如果这都算退步,再往后退个十名岂不是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管他什么小寒小暖,想帮她,先考上年级第一再说吧。 - 不知不觉间,夜幕低垂。 从主食到甜点,孟辞意收获的只有失望。 翟丽媛没达到她的预期,准确来说是相差甚远。 吃饭吧唧嘴、拿反了刀叉也就算了,竟然还打了个嗝。 若是这样的人成为家庭成员,那么今后邀请孟家的宴会她都不会出席了。 也不知老爸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望着屋外两人相互道别,孟辞意心想。 “辞意,你觉得翟阿姨怎么样?” 没多久,孟廷回到客厅,坐到孟辞意旁边的沙发上。 作为家长,他一向尊重孩子的想法。 不过父女双方都知道,这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孟辞意很乖,通常不会反对孟廷作出的任何决定。 这次她同样表示支持。 上楼,回屋,关上门。 孟辞意先是洗了个热水澡,随即来到书桌前。 她看了眼时钟。 时间还早,还能复习一会儿。 换作以前,孟辞意才不会考试前临时抱佛脚。 奈何新学期伊始,第一就被别人夺了去。 虽说对方可能是在运气上略胜一筹,但孟辞意一直是一个有长远目光的人。 一想到自己即将背上“万年老二”的名号,她睡觉都开始做噩梦。 首先复习考试会考到的文言文。 考虑到语文是她的拉分项,又写了一套真题。 解题过程中,手机响了一下。 孟辞意分神,朝屏幕看去。 是一条微信消息。 今夕:【明天出来逛逛?】 发消息的是她初中兼高中同学,名叫何姩。 从附中考入一中的同学虽多,a班的却寥寥无几,且大多是男生。 以前是一个学校的,都喜欢抱团取暖,孟辞意和何姩也不例外。 于是两个三年没说过几句话的女生花了不到一周,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孟辞意打字回复:【下周吧,明天要复习。】 盯着输入框里的一行字,她莫名感觉很没面子。 也就迟迟没有发送。 从小学到初中,她孟辞意每次考试都位居榜首。 如今居然因为一个侥幸超过她的家伙挑灯夜战。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思索片刻,孟辞意长按删除键,回了一个简短的“好”。 然后将手机关机,继续做题。 导数的最后一问一如既往的复杂。 孟辞意琢磨了十多分钟,捋顺思路后已是夜里十点。 她有早睡早起的习惯。 因此喝了杯牛奶,便睡下了。 梦里,她在全国舞蹈大赛上拿了一等奖。 翟丽媛和孟廷分手了。 前者早已实现,后者还需努力。 - 翌日。 孟辞意应约到电影院和何姩一起看了场动画电影。 看完电影,两个人去宠物店买了包猫粮。 “你家养猫了?”孟辞意喝了口柠檬汁。 “捡的学校门口的流浪猫。”何姩给她看照片,“前几天我妈来接我,看它可怜,就带回家了。” 照片里的小奶猫毛绒绒的,像个雪白的糯米团。 隔着屏幕都挡不住的可爱。 “孟辞意,你听没听说年级第一要转班的事?”何姩的小道消息一向灵通。 “是吗?”孟辞意漫不经心道。 “据可靠消息,第一不光学习好,长得也不错。”何姩向来热衷于学校里的八卦,“好像刚开学那阵就有女生向他表白,不过被拒绝了。” 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无非分为两种。 一种是学习好的,一种是颜值高的。 两者兼得,则声名远扬。 “高一参加竞赛,还考了全市第32名,这是什么概念?”何姩孜孜不倦地为新同学打广告。 “比我低12名的概念。”孟辞意还在看小猫的照片。 “好吧,成绩上也许没那么出色。”何姩把话题转移到颜值上,“不过这么一来,咱班可算有帅哥了。” 孟辞意不再言语。 倒不是表示认同,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打碎了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心。 结完账,何姩说她要好好抱一抱佛脚,就先回去了。 孟辞意则在商场里逛了逛饰品店,打算买个手链再给司机打电话。 忽然,她感觉到衣角被施加了一股向下的力。 目光从手链移向一朵大红花。 孟辞意:? 植物成精了? 下一秒,“大红花”抬起头。 孟辞意这才发现那是个小姑娘。 第3章 小姑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像上好的玛瑙,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渐渐的,影子被泪水淹没。 孟辞意慌了神。 她环视四周。 店里只有收银员和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果不其然,小姑娘怯生生道:“姐姐,我迷路了。” “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孟辞意蹲下来,下意识柔化了嗓音。 小姑娘摇摇头。 孟辞意:“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小姑娘点点头。 孟辞意:“记得家在哪里吗?” 小姑娘:“记得。” 闻言,孟辞意皱了皱眉。 究竟是多不负责任的家长,才会放任小孩子擅自跑出来。 “好,那姐姐叫个车。”孟辞意掏出手机。 谁知刚点开打车软件,小姑娘径自走出饰品店。 孟辞意急忙追上去。 她小跑到小姑娘身边,焦急道:“我知道你想赶快回家,但是走之前总要和我说一声吧?万一被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小姑娘没理她,只顾快步向前。 孟辞意觉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小孩子嘛,都是莫名其妙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商场门口。 小姑娘突然别过头,含怒瞪着她,“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孟辞意:??? 怎么前一秒还在寻求帮助,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孟辞意有点恼了。 “你是坏人!”小姑娘笃定地说。 “我怎么就成坏人了?”孟辞意匪夷所思。 “你就是坏人!”小姑娘指着她,义正辞严道,“哥哥告诉我上陌生人的车会被拐到大山里,平时我和哥哥都是坐地铁回家的!” 孟辞意:“……” 真是证据确凿,理由充分。 “坐地铁,我就是好人了?”孟辞意心觉荒唐,却也只好妥协。 小姑娘想了想:“对。” 于是乎,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孟小姐带着小孩来到商场直通的地铁站。 正值晚高峰,周围人来人往,分外拥挤。 人生中第一次乘坐地铁,孟辞意虽然不清楚流程,但只要识字,便不算困难。 小姑娘似乎很熟练,熟知在哪里买票,从哪站上从哪站下。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一栋居民楼前。 “姐姐就送你到这里了,自己上去吧。” 话是对小姑娘说的,孟辞意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她头顶的那朵花上。 “上楼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踩空了。” “谢谢。”小姑娘低声说。 踩上楼梯时,头上的大红花已经换成了珍珠发卡。 至此,孟辞意转身离开。 殊不知自己做好事不留名的优良行为,做得不是那么彻底。 第2章 玩笑 周一。 年级第一转班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老班不在,交头接耳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早自习铃声打响,才有所收敛。 “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一片嘈杂声中,陶知行转过身,说。 何姩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琢磨数学题。 “在数学课代表眼皮子底下补作业,可以啊你。”陶知行调侃道,然后假装标题党,“惊!a班班长趁地中海不在,竟做出这事!” “地中海”是他们班班主任。 至于为什么起这么个外号,看他头顶就知道了。 “哪凉快哪待着去。”何姩头也不抬。 陶知行:“呦,挺狂的嘛,我看你是……” 何姩:“滚远点。” 陶知行:“……” 怎么一大早就跟吃了弹药似的。 当班长了不起啊。 没过多久,语文课代表来收作业。 语文课代表是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叫张质文,他爸妈都是一中的老师,不过都是教高三的。 何姩从课桌左上角抽出条纹本。 紧接着,她露出招牌式微笑,“花名册夹在第一页,麻烦帮我转交给杜老师。” 张质文:“好。” 像是害羞,他连前一排的本子都忘了收,匆匆去往办公室。 看着上一秒笑靥如花,下一秒化身无情的肝作业机器的何姩,陶知行不禁感叹女生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随后他回过身,伸着脖子望向“敌军”。 那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 五官立体,皮肤白得像被漂过,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只见第一把桌椅搬到讲台一侧,便坐下来写题。 转班对他来说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卷。 陶知行盯着看了几秒,姑且有了第一印象。 挺装的。 不过女生好像都喜欢这种类型。 就比如姚妍,平时比爷们都爷们一女的,竟也看直了眼。 呵,肤浅。陶知行暗自评判。 而后他看向身旁的空位,又朝讲台边上的第一看去。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铃声伴随着疑惑打响。 过了会儿,地中海端着杯枸杞茶迈上讲台。 他一向准时进班,今天应该是碰到了要紧事。 第4章 放下玻璃杯,地中海小声对第一说了些什么。 第一站起来,走出去。 “地中海这是整哪一出?”陶知行习惯了热脸贴冷屁股,扭过头,才发觉后桌同样空无一人,“孟辞意怎么还没来?” “起晚了吧。”何姩补完作业,有惊无险地喝速溶咖啡。 讲台上,地中海清了清嗓子。 台下配合的安静少许。 “都别吵吵了,一天到晚就会聊大天,没个正形。”由于是北方人,地中海讲话时不可避免地带着点口音,“我宣布个事。” 他冲门外的第一招了招手,“进来吧。” 第一:“……” 全班同学:“……” 还挺有仪式感。 就这样,第一又一次踏入a班教室。 地中海:“来,做个自我介绍。” 第一登上讲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许是第一印象过于深刻,陶知行觉得这人在俯瞰众生。 像是不喜欢备受瞩目,第一冷着张脸,以自身为源头的低气压向外扩散。 几近降到冰点之时,他薄唇微启,“闵邯,3班转来的。” 地中海皱眉:“没了?” 闵邯:“没了。” “真是个有个性的同学啊。”地中海笑着打圆场,“那就请闵邯同学为大家讲讲学习方法吧。” 闵邯微不可察地蹙眉。 没听说新班主任是这么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最主要的是真实。”地中海以为新同学不好意思,“以后每次考试结束,咱们都有这么一次分享会,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家吸取他人经验,提升自己,所以站在上面的同学,尽管畅所欲言。” “刷题。”等他说完,闵邯不假思索道。 “可否说得详细一些呢?”地中海头一次见这么不配合的,“月考取得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竞赛又排在了前列,这其中有没有诀窍和大家分享?交流互鉴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嘛。” “说过了。”闵邯并不配合。 “具体阐述一下。”地中海步步紧逼。 闵邯不语,像在思考。 片刻后,他开口说:“刷语文题、数学题、英语题、物理题、化学题、生物题。” 台下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地中海:“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地中海印象中的优等生,理应是品学兼优,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闵邯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 恰在这时,孟辞意进班。 不明所以的她替闵邯回答了这个问题,“堵车了。” 台下笑作一团。 地中海无奈地摆摆手,“回座位吧。” 见闵邯坐到讲台旁边,地中海往后排一指:“倒数第二排不是有个空位吗?搬那去。” “你,进来吧。”这话是对孟辞意说的。 安置完学生,地中海用剩下的时间进行“洗脑”工作。 “都放下手上的事情,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我在这里多说两句。” “众所周知,咱们a班呢,是最好的班。” “既然是‘最好’,就要树立榜样作用,只有排头跑得快,整个队伍才能提速……” 和往常一样,老老实实被洗脑的加起来没几个,大家都各忙各的。 孟辞意找出数学习题册,动笔画图。 已知椭圆c的长轴长为四,离心率为二分之一…… 题干读到一半,课桌冷不丁的遭到撞击。 笔袋掉到地上,颜色各异的彩笔滚得到处都是。 孟辞意抬头,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对视。 那里面尽是漠然,仔细观察,才能瞧出其中的玩味。 “撞车了,不好意思。” 说罢,闵邯蹲下来。 指节分明的右手将彩笔一根一根拾起,放回原位。 直到“肇事者”落座,孟辞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 自从闵邯转入a班,后门时常有女生逗留。 哪个年级的都有,她们隔着长方形玻璃往里边看,一旦地中海察觉,立马溜之大吉。 “孟辞意,你看。”何姩斜着眼,“这都第多少个了。” “你羡慕啊?”孟辞意随口说。 “怎么可能。”何姩放下水杯,果断道。 过了几秒,她说:“好吧,其实是有一点。下头男又谈恋爱了。” “下头男”是何姩的前男友,上初中的时候谈的。 起先,何姩和很多女生一样,被坠入爱河的甜蜜感冲昏了头,千方百计地对下头男好,后来才发现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前两天陪张三吃饭,后两天送李四回家,期间还送王五赵六礼物。 最后何姩忍无可忍,送了他本《男徳手册》便终止了这段关系。 “然后呢?”孟辞意在这方面有些不解风情。 “那种人渣都能被人看上,我为什么不行。”何姩叹了口气,“我也想要甜甜的校园恋爱啊。” 突然想起什么,何姩扭头问:“孟辞意,你谈过没有?” 闻言,孟辞意指间的水笔停滞了一瞬。 思绪也从解答题转移到初三那年夏天。 第5章 天朗气清,蝉鸣聒噪。 香樟树下的少年只需看一眼,就惊艳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没有。”孟辞意合上笔盖。 “那我平衡了。”何姩站起来,“走,小卖铺。” 一中小卖铺面积不大,胜在东西齐全。 夏天卖冰棒,冬天卖热可可,零食也都是市面上卖的最好的。 面包在货架的最后一排。 挑选口味的过程中,孟辞意又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悲催。 昨晚复习得久了点,早上起晚了,匆忙间忘了吃早饭。 希望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下去。 拿起一袋巧克力面包,孟辞意忽然发现货架后面有个窗户。 真正令她在意的,是窗外的人。 清一色的校服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面前站着两三个女生,不是他们班的,看样子在找他要联系方式。 由于各方面出众,闵邯上初中时就很受欢迎,经常有女生和他搭话,桌肚里的礼物更是没断过。 不过据孟辞意所知,他没有作出过任何回应,就连有人向他表白,态度都十分冷淡。 想来也是,要是挨个回应,第一的宝座就要拱手让人了。 结完账,孟辞意故作不经意地问:“你想追新转来那个?” 何姩不假思索:“闵邯帅是帅,但不是我的类型。我喜欢热情的,像他这样和冰箱似的,还是算了吧。” 孟辞意:“那你加油。” 何姩:“有够敷衍。” 孟辞意:“谢谢。” 闵邯帅吗? 孟辞意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她不会轻易下定论。 人们都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孟辞意没吃着葡萄,她不想变成酸鸡。 “孟辞意,你和闵邯认识吗?”何姩换了话题。 “不认识,怎么了?”孟辞意不解。 “瞎猜的。”何姩说。 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必须加入一个社团。 作为文学社社长,何姩不止一次尝试和闵邯交流。 那样凝练的语言,恰到好处的情感抒发,让一个热衷于文学的人控制不住的好奇这些文章的作者有着怎样的思考。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闵邯始终对她爱答不理,一如对待其他成员那般。 迟迟没有进展,何姩也就放弃了。 而今早那句“撞车了”,明显有开玩笑的成分。 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居然会开玩笑。 何姩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再想下去。 也许是心情好吧。 第3章 饭卡 上午第四节 课,往往最为躁动。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陶知行把饭卡揣兜里。 铃声一经打响,便以光速冲出去。 当然,其他人也不例外。 不出五秒钟,教室只剩零星几人。 诸如此类的野蛮战争,孟辞意向来置身事外。 需要排长队的,都是糖醋里脊、三鲜烧麦一类,像她这种素食者,慢慢悠悠溜达过去即可。 “孟辞意,你还要吃多久青菜啊?”跟着孟辞意吃了两个月绿叶菜,何姩忍不住吐槽道,“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变成和尚了!” “没逼你吃。”孟辞意照惯例点了一份水煮青菜和一碗米饭,“在你投入油炸食品的怀抱前,先提醒一句,相比上个月,你脸上多张了三个痘。” “那是青春痘。”何姩狡辩道。 “还有,下周测八百米。”孟辞意补充道,“如果鸡翅能帮你飞到终点就再好不过了。” 何姩:“……” 不吃了还不行吗。 暗暗吐槽孟辞意的毒舌,她无意间瞥见刷卡器上的数字。 条件反射般瞪圆了双眼。 “我去,孟辞意你家里趁矿啊?饭卡里存两千!?” 音量远大于震惊。 瞬间,数十道目光汇集而来。 孟辞意使出惯用招数:装路人。 她卡里之所以有两千块,不过是为了图省事。 和其它学校网上续费的电子手环不同,一中的饭费只能到食堂去充,且规定只能在周一和周二的大课间,不如一口气充到够用。 “富婆,你包养我吧,我很好养活的……”何姩越说越离谱。 打完饭,孟辞意转身,想去找个空位。 视野被敞开着的校服遮挡。 她稍稍仰头,看清面前人面容时脸几不可察的红了红。 好羞耻。 “借过。”孟辞意努力保持淡定。 闵邯侧身。 食堂里熙熙攘攘,双人座位早已一扫而空。 孟辞意端着餐盘来到一处四人座位前,坐下来,何姩坐她旁边。 “要不回教室吃吧?”何姩四下张望,提议道。 “太远了,而且主任不让在班里吃饭。”孟辞意向来遵规守矩。 “好吧。”何姩叹了口气,随即朝满载而归的陶知行挥了挥手,“陶知行,过来!” 语气像在喊一条哈士奇。 陶知行正和班上一个男生聊天打屁。 听到何姩叫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走过来。 陶知行:“二位姐姐,你们快行行好吧,我都要被霸凌了。” 何姩装无辜:“霸凌?什么霸凌?” “就之前那个恶霸啊。”陶知行委屈巴巴地说,“上次看见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就说什么放学别走,等我点颜色瞧瞧,要不是姚妍顺路送我回家,吾命早就凉矣!” 第6章 陶知行口中的“恶霸”,是指5班的张贺。 张贺是体育生,刚开学那阵对孟辞意表示过好感,被婉拒后反而兴致更甚,天天在a班门口守着。 当然,地中海不是吃素的,上周下达最后通牒后再没见张贺出现在走廊。 他不知道的是,张贺只是转移了战地。 这也是何姩叫陶知行一起吃饭的原因。 面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孟辞意并非无法摆脱。 但如果孟廷得知了这件事,张贺的麻烦就大了。 而眼下,有麻烦的是他们。 还剩一个空位。 以前这个位子是姚妍的。 她了解孟辞意的状况,并主动提出帮忙。 但今天姚妍胃不舒服,午饭也被允许带到教室。 事发突然,他们总不能随便拖一个下水。 然而这么想的似乎只有两个女生。 “闵邯!过来坐!”陶知行大声冲窗口附近的高个子招呼道。 “你没事吧你?不带这么欺负新同学的。”何姩怀疑他脑子缺根弦。 “放心。”陶知行意味深长道。 不明白陶知行这货是胸有成竹还是想祸害同桌,何姩没太担心。 倒不是因为陶知行无厘头的许诺,她清楚闵邯不会和他们一桌的。 旁人眼里,陶知行的邀请,仅仅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友善。 闵邯不需要友善。 笃定这一念头,何姩眼睁睁看着闵邯拉开斜对面的椅子,坐下,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 这人吃错什么药了? “哎,闵邯,你发没发现自打你转来我们班,外头好多女生盯着你看?”作为社牛人士,陶知行擅于向任何人搭话。 “没注意。”闵邯夹了口白菜,不咸不淡地说。 “你不觉得那个黑长直还挺好看的吗?”陶知行觉不出丝毫尴尬。 “没注意。”闵邯予以同样的回答。 “这你都无感?哦,你该不会是那个吧?听说好多女生向你表白都被拒了。”陶知行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闵邯睨他一眼。 原本漠然的神情沉了沉。 “离我远点。” “……”这下陶知行尴尬了。 何姩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之后,沉默在饭桌上延续。 孟辞意细嚼慢咽地吃饭,何姩把玩着价值不菲的饭卡。 陶知行想和他同桌解释自己的取向问题,再三思索后还是放弃了。 解释就是掩饰。 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叶,孟辞意看到对面的餐盘里除米饭外只有几片白菜叶。 闵邯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夹菜的手势也没怎么变。 稍稍纠结了一下,孟辞意决定和他打个招呼。 她和闵邯虽然算不上认识,但怎么说也算有过交集,总不能像陌生人似的。 “闵邯,你加入其它社团了吗?” 正欲开口,何姩抢先一步问道。 闵邯:“没有。” 何姩:“学校不是规定每个人必须加入一个社团吗?” 闵邯:“嗯。” 何姩:“我建议你还是回文学社比较好,下个月我们这的待遇又升级了……” 听着何姩源源不断地“推销”,孟辞意轻抿嘴唇,打消了萌生的念头。 那件事过后,他应该不想再见到她了。 何必自讨没趣。 - 于理科生而言,最无聊且提不起兴趣的莫过于语文课。 后排男生仗着地理位置优越,打下课铃前便睡得昏天黑地。 “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为课本上的人物涂上艳丽红唇,再画双粗眉毛。 端详着那滑稽无比的面容,何姩满意地合上笔帽,托着腮思考。 她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 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蓦地,何姩用力拍了下桌子。 想起来了! 同时,她又一次收获数十道目光。 沈老师扶了下眼镜,“何姩,你怎么回事?” 何姩:“没事,桌子上有只飞虫,现在它已经‘气息奄奄’了。” 死气沉沉的课堂爆发出笑声。 沈老师也无奈地笑了。 何姩可笑不出来。 等孟辞意记完文常笔记,她畏畏缩缩地说:“孟辞意,我告诉你件事,你别打我。” “什么事?”孟辞意不以为然。 “你先答应我。”何姩吐出的每个字音都在颤。 孟辞意:“我答应你。” 何姩:“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啊……” “我好像把你饭卡落食堂里了。” 话音落下,孟辞意始终没反应。 她在光与暗的分界处,阳光为其侧脸勾勒出一圈毛绒绒的边。 何姩咽了咽唾沫。 罪人一样等待属于她的审判。 谁知等到的是一句云淡风轻的:快下课了,等下一起去找找吧。 “孟辞意,你是天使啊。”何姩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思来想去,憋出这么一句。 “没事,会找到的。”孟辞意安慰道。 两千块,对学生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可丢了就是丢了,生气或埋怨起不到任何作用。 第7章 “你别担心,我一定帮你找到。”何姩信誓旦旦。 事实证明,话不要说得太满。 两人在食堂找了一圈,始终不见饭卡的影子。 “孟辞意,你看你是给我个痛快,还是等我妈手刃了我。”何姩绝望道。 “广播站可以帮失物招领,我先去那里问问。”吃肉来腾旭裙死二儿贰捂九以斯柒,每天更新po文海废文清水文相比丧的一批的何姩,孟辞意显得格外冷静,“你先回去吧。” 何姩点点头,顶着朵阴云走开了。 从小她就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一直延续至今。 之前她弄丢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诸如尺子橡皮一类,也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会酿成这般大错。 郁闷地趴在课桌上,何姩用自动铅笔不停地戳一块橡皮。 不小心把橡皮弄掉了,就改戳陶知行的后背。 “我去,疼死我了。”陶知行倒吸一口气,扭头说,“没招你没惹你的,不至于使这么大劲儿吧?” “就扎你。”何姩理不直气也壮。 “哪有你这样的。”陶知行觉得她不可理喻,不曾想又被戳了一下。 这回比刚才轻一点。 依旧不可理喻。 “何姩,你……”转过身,双腿伸到过道上,陶知行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后半句话被何姩的表情硬生生堵了回去。 “你没事吧?” 何姩:“吃你的溜溜梅去。” 陶知行:“……” 广播站将失物招领信息选定在下午第二节 课发布。 随着清澈的女声响起,何姩的心总算安定了些。 “中午在食堂捡到有黑色卡套的饭卡的同学,请马上到广播站归还此物,重复一遍……” 没等广播结束,余光里多了张贴有名字的卡片。 何姩有点懵了。 这么奏效的吗? “你的黑卡。” 不带半分温度的声音响起,闵邯背着光,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狭长的双眸愈发深邃。 他习惯性将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 细长的指间夹着的,赫然是那张丢失的饭卡。 孟辞意眼睫微颤。 她放下水笔,接过卡片,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皮肤。 冰冷的指节,不出一秒的接触,却像一把燎原的火,点燃了心脏。 急忙缩回手,孟辞意嘴唇动了动,竟忘了言语。 “我们两清了。”说罢,闵邯坐下来写题。 孟辞意:? 什么叫两清了? 第4章 兄妹 临近入冬。 太阳卯足了劲,极力表达对提早退场的不满,不经意造就人间美景。 像有一把火点燃了半边天,晚霞红得通透,为整座城市布上一层暖色。 抬起头,即可观赏这一景致。 将作业和复习需要用到的书本装进书包,孟辞意拉上拉链,同何姩并肩走出明德楼。 途中,何姩提出一起回家。 “为什么?”孟辞意愣了愣。 照理说,女生和女生结伴回家是件很平常的事。 然而每个班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深藏不露的富豪。 孟辞意便是其中一员。 上小学起,她便叮嘱司机将车停到少有人经过的地方。 以免秘密败露,也就从不和他人同行。 “学校门口新开了家奶茶店,我请你,庆祝你找回了饭卡,我捡回了条命。”何姩仍对白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不顺路吧。”孟辞意和以前一样找借口。 何姩:“你家住哪?” 孟辞意反问:“你家住哪?” 何姩报了个小区名。 孟辞意果断道:“方向相反。” “店里有座位,可以喝完再走。”何姩仍在坚持。 “改天吧。”孟辞意搪塞道,“家里有点事。” “那好吧。”何姩有些遗憾地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穿过人群,步行四百米左右,孟辞意买了杯热可可,坐进劳斯莱斯后座。 车窗蒙上一层雾气,模糊了交错着的街道。 闲暇时间,她和很多女生一样,喜欢刷刷微博。 只不过她不喜欢看娱乐板块,对当今时事和热聊话题倒是很感兴趣。 不出意外的,晚霞上了热搜榜前十名。 #c市火烧云# 点进词条,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不超十秒,却赢得了数万点赞的视频。 孟辞意戴上蓝牙耳机。 视频没有配乐,画质模糊,拍摄手法也算不上专业,全靠风景撑着。 还不如看现实里的。 于是她摁熄了屏幕。 不料被雾气阻碍。 迷蒙中的街景,倒也别有一番看头。 视野中深浅变幻的红色交织在一起,逐渐多了一丝丝的蓝。 盯着窗外时隐时现的轮廓看了许久,孟辞意伸出食指,在玻璃上写了个“邯”字。 一笔一画,工工整整。 倏尔,像是才回过神来,她抬手擦掉字迹。 水渍冰冷,在手心里攥了一路。 - 踏入家门,孟辞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玄关处多了双高跟鞋,衣架上挂着件貂皮大衣。 王姨忙里忙外的,孟廷拿出珍藏已久的红酒,神情间的喜悦快要溢出来。 第8章 来到客厅,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翟丽媛双腿交叠着坐在欧式沙发上,一见她便立刻露出笑容,“辞意回来啦。” 和初次见面一样,翟丽媛浓妆艳抹,从头到脚的名牌,充分做好了当富家太太的准备。 “翟阿姨。”孟辞意礼貌地叫人,想起今天是翟丽媛搬进来的日子。 这之前,家里大体没怎么变,变的都是细节。 比如卫生间里新的洗漱用品,鞋柜里毛茸茸的拖鞋,梳妆镜前摆了一排的肤护品。 对于这一切,孟辞意始终没什么感觉。 许是早料到孟廷会开始另一段恋情,新的家庭成员的出现,以及原生家庭再不可复原。 但当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今后将取代妈妈的位置时,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学校待了一天累了吧,快去洗个澡,出来就可以吃晚饭了,有你喜欢的糖醋里脊。”翟丽媛起身,作势要帮她提书包。 “谢谢。”孟辞意侧身避开,径自上楼。 她不喜欢陌生人碰她。 手臂僵在半空,翟丽媛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概是错觉,不然仅过了一个白天,同一个人对她的态度为何截然不同。 不过那孩子漂亮是真的。 法式刘海遮掩着光洁饱满的额头,唇瓣粉嫩,鼻梁挺翘,双眼明亮而透彻,藏着不易觉察的乖张,像极了她的生母,骨子里透着股天生的傲气。 孟辞意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四菜一汤已经准备好了,餐厅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正纳闷,孟廷对她说:“辞意,等会儿翟阿姨的儿子过来,咱们四个在一起吃顿饭。” 孟辞意点点头,随即看了眼时钟,19:10。 在房间里故意消磨的时间,终是没能敌过无礼者的迟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她明白对方压根没打算来。 “孟廷,咱们先吃吧。”翟丽媛望着窗外,语气略显遗憾。 “再等等吧。”孟廷说。 “别等了,再等辞意该饿着了。”翟丽媛叹了口气,“而且小邯……应该是不来了。” “行吧。”孟廷右手覆上她的肩,“你别多想,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点很正常,今天一个脾气,明天又是另一个脾气。” 翟丽媛蹙紧了眉。 内疚感一缕缕的将她填满。 闵邯没能赴约,她一点也不怪他。 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儿女,从那以后,她自己都恨自己,闵邯不愿见她,才是再正常不过。 饭桌上的气氛明显逊色于昨日。 翟丽媛郁郁寡欢地切着一块鹅肝,孟辞意又生性少言,能活跃气氛的只有孟廷。 “辞意啊,在新学校还适应吧?”开学两个月以来,孟廷头一次问起女儿的高中生活。 “嗯。” “老师和同学怎么样?” “都挺好的。” “那就好。”孟廷抛出真正想问的问题,“你见过小邯,不,闵邯没有?” 孟辞意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老爸怎么会问起他? “那小孩儿个头挺高的,皮肤特别白……我这儿有他的照片,你看看。”孟廷说着,不太熟练地摆弄手机。 小寒。 闵邯。 两个名字重合在一起,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闵邯是我同班同学。”孟辞意顿了顿,“怎么了?” “哦,忘了告诉你了,他是翟阿姨的儿子,也就是你哥哥。”说罢,孟廷转而看向翟丽媛,喜笑颜开道,“丽媛,我就说咱两家有缘吧,俩孩子到了一个班里去。” 听他这么说,翟丽媛也笑了起来,“是啊,还是在a班,两个孩子都这么优秀。” “将来兄妹俩互帮互助,一定能双双考进名牌大学。” “才刚哪到哪,别把孩子逼得太紧了。” …… 其乐融融的氛围重归于此,没人注意到孟辞意的异样。 所有声音逐渐远去,她能听到的,只有清晰鲜明的“兄妹”二字。 闵邯是翟丽媛的儿子。 简单易懂的一句话,愣是让做得出数学压轴题的好头脑一片混乱。 饭后,孟廷把孟辞意叫到书房。 带上沉重的木板门,孟辞意站在距办公桌两米远处,静等他忙完。 常年有熏香的习惯,凡是孟廷的房间,都有一股或浓或淡的檀木香。 檀木具有修身养性的功效,且有助于平心静气,也是多亏了这种香,步入中年的男人的脾性越发和善。 处理完公司月度报表,孟廷摘下老花镜,示意孟辞意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辞意啊,爸爸有件事想拜托你。” 孟辞意攥了下衣角,隐隐有了猜测。 不等她回答,孟廷接着说,“你看,既然你和闵邯是同学,平时有那么多接触的机会,能不能试着说服他,让他来家里吃个饭?” 如果闵邯是个六岁小孩,他大可以给他买个当下最流行的玩具;亦或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只要给他个体面的工作,再给些好处就能搞好关系。 可对方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个年纪的人,不再单纯,也不曾沾染世故,是天底下最让人难以捉摸的存在。 “我和他不是很熟。”孟辞意垂眸,“他是前不久才转到我们班的。” 第9章 话里是事实,也是委婉的拒绝。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熟不熟的?”孟廷只觉得可笑,“这样吧,不是快到你生日了吗?想要什么尽管和爸爸说,爸爸什么都给你买,怎么样?” 孟廷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再是得到一个洋娃娃就欢天喜地的小姑娘。 但他没办法,想搞定棘手的问题,就要先搞定不是那么棘手的。 “可是……”孟辞意犹豫不决。 她答应别人,一向建立在自己有十分把握的前提之下。 而孟廷的请求,连百分之十的可能都很勉强。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孟廷走过来,坐到沙发的空位上,长出了一口气,说:“爸爸最近是忙了一些,但是你的支持爸爸都看在眼里,也很感谢你。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知书达理的女儿,是我的福气。” “没事的,爸。”孟辞意轻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还是这么乖。”孟廷在她头上摸了两下,“爸爸保证,这是你帮爸爸的最后一个忙。” 孟辞意抿着唇,没出声。 她动容了。 父母离婚后,一直是孟廷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因过劳几度住院,可谓尽心尽力。 这也是孟辞意对他万般顺从的原因。 都说母女连心,父女同样如此。 孟廷眼角多了几条长短不一的鱼尾纹,对孟辞意的答案心领神会。 第5章 抹茶 “大家注意,写到这里,一定要注意x的取值范围……” 清早的数学课上,即使困倦,同学们的目光紧紧集中在白板上。 唯有一人除外。 教室后排,闵邯趴在课桌上,左手手臂搭在脖颈处。 算上早自习,他已经动也不动地睡了一个多小时。 周围人对此见怪不怪。 虽为第一,闵邯并不热衷于学习。 或者说,他并不符合“好学生”的标准。 上课开黑,下课打球,累了就听音乐,困了就睡。 难得握起笔,也大多是在做练习题,课堂对他来说似乎只是摆设。 由于刚转班不久,闵邯的行为暂时还没有引起老师们的注意。 也可能对其早有耳闻,既然没什么影响,索性放任不管。 “倒数第二排那个,站起来醒醒盹!” 显然,邢老师不属于“放任不管”中的一员。 只见她将粉笔从中间掰成两段,半截粉笔在空中形成一个抛物线。 可惜力道不够,击中了无辜人士的头部。 “嘶——”无辜人士捂着头顶,低声说,“邢姐也太猛了。” 他同桌:“唉,本来就不聪明。” “不好意思啊。”自从五年前教a班以来,邢老师就很少扔粉笔头了,功力有些下降。 许是恼羞成怒,她的火气丝毫未减,拔高了音量道:“闵邯,还不快站起来!” 全班的视线汇聚过来。 陶知行实在看不下去,赶紧又推了推他同桌。 “哥们,快醒醒,打球去了!” 据目前观察看来,能让闵邯提起兴趣的,有且仅有打球。 每天中午,也不知是谁从外边喊了一声,闵邯便立刻摘下耳机或撂下笔,成为球队中的一员。 果不其然,这招十分奏效。 像是终于被叫醒,修长的手臂垂至身侧,闵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他醒得不算艰难,但肉眼可见的是,他真的很困。 凌乱的刘海堪堪遮住眼睛,挡不住里面的寒光,浑身散发着平静而又可怕的气场。 对,就是可怕。 陶知行作为同桌,感受比他人更为深切。 即刻,闵邯离开座位,径直走向前门。 陶知行暗道不妙。 这位哥该不会睡傻了,把他的话当真了吧? 邢老师也慌了神:“你、你干什么?老师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是吧?我警告你……” 事情的发展并非如他们所料。 闵邯拾起只剩半截的粉笔,“唰唰”地写起来。 不一会儿,黑板上多了两种解题方法。 其中一个灵活运用所学知识,简化了过程;另一种则用到了大学知识,少有人看懂。 总之,这两种方法都是易算不易想类型的。 “同桌,你怎么这么牛逼啊?”陶知行真诚发问。 “做过。”闵邯说。 “做过就记得这么清楚?看都不看一眼就能写出两种解法?”陶知行追问。 闵邯:“做过很多遍。” 陶知行试图刨根问底:“很多遍是多少遍?” 闵邯:“和你的问题一样多。” 说完便往桌上一趴,接着补觉了。 陶知行:“……” 他还是研究研究他同桌堪比机器人一样逐行写下的解题过程吧。 “本数学课代表光荣殉职。”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了半节课,陶知行生无可恋地瞪着横撑,往后一仰,呈摆烂状。 “你问问你同桌呗。”何姩对数学没那么执着,和大部分人一起跟着老师的进度走。 也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同……”陶知行刚想虚心请教,就见他同桌又睡着了。 也罢。 秋高气爽的早上,不好好睡一觉简直是罪过。 第10章 不料趴下没一分钟,粉笔头精准落在头顶上。 何姩憋笑憋得辛苦。 对陶知行的躺枪视若无睹,孟辞意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盯着黑板上那狂草又不失美观的字迹。 晨光透过玻璃窗,照亮的永远只有半张桌面。 没来由的,她想起数学竞赛时的情景。 依稀记得,那天闵邯坐她斜后方。 她看见他的时候还挺惊讶的,毕竟初中时的倒一钉子户获得竞赛名额,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你会在最高处看到我的。” 少见曾许下的承诺于脑海中回响,一声比一声清晰。 本想着等考试结束后再去打招呼,谁知才写完填空,闵邯就提前交卷了。 他走过她身边时,带起了一阵风。 很轻很轻的风,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以及一中没有的,香樟叶的香气,令人心生怀念。 -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 以免肌肉拉伤,正式上课前,体委会带领大家慢跑两圈。 然而体育老师没想到热身运动也会导致学生受伤。 跑了不到一圈,孟辞意崴了脚。 坐在树荫下,望着长长的队伍,她默背圆周率以消磨时间。 背着背着,注意力被一只瓢虫吸引。 认真地数它翅膀上的黑色点点,一道黑影缓缓靠近。 出于昆虫的本能,瓢虫飞走了。 “拿着。” 清透的嗓音响起,为朗朗秋日平添一丝寒意。 孟辞意抬起头。 仰视的视角,能看到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下颌线以下,是白到女生都会嫉妒的纤长脖颈。 运动的缘故,略为单薄的胸膛略微起伏。 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孟辞意降低视野。 视野里多了一盒巧克力棒。 “无功不受禄。”她说。 闵邯收回手。 这和他预想中的不同。 孟辞意:“昨天为什么没来?” 闵邯:“临时有事。” 这个借口真是要多假有多假。 孟辞意:“可以理解。”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没心没肺。 闵邯知道她会错了意。 却也没说什么。 他们像以前那样肩并着肩沉默。 微凉的风穿过发梢,抚过少年的面颊,终销声匿迹于季节交替。 “闵邯,你……” “同桌!来打球啊!” 对面的篮球场上,陶知行扯着脖子喊道。 剩余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多,闵邯只好速战速决:“让你爸离我妈远点。” 孟辞意:? 还没搞清楚状况,闵邯起身,朝球场走去。 孟辞意叫住了他。 “你东西忘拿了。” 无功不受禄,她要贯彻这一点。 闵邯置若罔闻。 远处传来欢呼叫好声。 天上掉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孟辞意拿起那盒巧克棒,拆开包装,捏起一根含入嘴中。 饼干酥脆,抹茶甜而不腻。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口味? 是巧合吧。 打消疑虑,孟辞意隔着百米远,望向那灵活的身姿。 好像做梦一样。 还是连续的美梦。 如果可以,她想继续酣睡下去。 “孟辞意,孟辞意!”何姩不知从哪冒出来。 她按耐着激动,凑到孟辞意身边,明知故问道:“你觉得闵邯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做贼心虚似的,孟辞意说话都有点结巴。 “我可看见了,而且‘赃物’就在你手里。”何姩辞严意正道,“孟辞意,咱俩什么关系?你不能和别人说,还不能和我说吗?” 她们这种情窦初开的高中生,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感情方面的事。 作业完没完成不关心,谁对谁有好感,谁又被谁拒绝了倒是摸得门清。 孟辞意眨了眨眼:“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何姩:“……” 也是。 接下来的十秒钟,孟辞意看着何姩的表情从兴奋到震惊,再从震惊到失望。 没办法,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 何姩:“这么说,闵邯是你哥?” 孟辞意纠正:“准哥哥。” 看似局势大好的恋情被扼杀在摇篮里,洋溢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心遭受重创,何姩摆摆手:“罢了,罢了。” “巧克力棒来一根。” “给。” 将巧克力棒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模仿着抽烟的样子,何姩吸了口巧克力棒顶端,吐出一团白雾。 真是苍天瞎眼。 好好的青春偶像剧,就这么烂了尾。 此时的另一边—— 同学之间打篮球,不讲究比分,输赢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如果进球一直是对面,就没意思了。 “哥们,可以啊,连进三球,不考虑走体育?”说话的是杜鹏飞,a班体委,也是唯一一个体育生。 “成绩不允许。”闵邯毫不谦虚。 倒也没因为杜鹏飞的称赞而高兴。 秦海升说的没差,a班书呆子太多了,多到零星几个有运动细胞的死活也拽不动,打起来一点也不尽兴。 第11章 “也是。”杜鹏飞笑了,黝黑的皮肤衬得牙齿洁白如玉。 陶知行站在闵邯旁边,不得不感叹,同样是一个队的,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有的心胸豁达,被虐得体无完肤还在夸对手,另一些则黑着张脸,见不得别人抢了风头。 递给闵邯瓶矿泉水,瞥了眼他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的侧脸,陶知行心说也不能怪那些柠檬精,光这一副皮囊,不知抢走了多少择偶权。 “你看我干什么?”被盯得不自在,闵邯拧上瓶盖,对上他的视线。 “啊?没事,就碰巧看着你了。”陶知行不明白自己慌个什么劲。 这下换闵邯盯着他了。 陶知行心里发毛,却又不好劝他换个地儿看,不然显得他居心叵测似的。 “你真是gay?”半晌,闵邯总结出这么一句。 陶知行:“……” 当时就该解释清楚的。 “放心,我不搞歧视那一套。”闵邯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我有一哥们也是这条道上的,过得挺不容易的。” 陶知行追悔莫及。 “咱说点别的吧。”他转移话题道,“我看见你解散之后干什么去了,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出手了。” 闵邯没回话。 似乎还在想他哥们的事。 陶知行:“要不要我帮你支点招?” 闵邯回过神来:“什么招?” 陶知行:“追女生的招啊。” 闵邯:“你追到过?” 陶知行:“……” 扎心了老铁。 “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她不是一般的难搞定。”陶知行指了指脑袋,“人间清醒。” 话音刚落,陶知行没听错的话,闵邯笑了一声。 不禁心生疑惑。 有什么好笑的? 第6章 八卦 以免耽误学生上下节课,体育老师通常会提前五分钟下课。 孟辞意回到班里,下课铃打响。 没过多长时间,何姩也回来了。 “咦,什么味啊。” 体育课过后的教室,即便三扇窗全开着,也满哪都是汗臭味。 继续待下去,可以说是上刑也不足为过。 “去接水吗?”孟辞意握着空了的保温杯,说。 “你确定?”何姩递给她一个印了卡通图案的口罩,“张贺在外边堵你呢。” 孟辞意皱了皱眉。 早在两周前她便以为张贺会放弃,如今看来,对方的执着已然超出她的想象。 “其实吧,张贺那张脸还是挺帅的,球打得又好。”何姩语气里带着点惋惜,“他将来肯定适合当电话销售,狗皮膏药似的,想甩都甩不掉。” 狗皮膏药是个笑点。 孟辞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两个小梨涡。 不等梨涡消退,袖子被人往右侧一拽,身体顺势倾斜。 何姩:“孟辞意,你看。” 孟辞意循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 隔着走廊,闵邯将手肘撑在正对后门的窗台上,随意找了个支点倚靠,慵懒而随意。 午后阳光强盛,他原本乌黑的短发晕染出浅淡的棕色,周身也似镀了一层薄薄的光圈。 许是光线的原因,视野变得狭隘。 以至于孟辞意过了会儿才搞清何姩要她看的是什么。 闵邯正在和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聊天。 走廊不算宽敞,因此能够听清他们的对话内容,无非是考试或球赛一类的事。 校方计划在12月下旬举办篮球比赛。 之所以选在寒冬腊月,据说是为了激发学生热血拼搏的精神。 这个消息教导主任没公布,班主任也毫不知情,而风声就这么防不胜防的流露出来,导致许多男生无心学习。 “狗皮膏药终于放弃了,可喜可贺。”收回视线,何姩祝贺道,“说来也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该换目标了。” 孟辞意:“你觉得他还会去纠缠别人?” 何姩:“那肯定啊,狗改不了那啥。” 很快,这句话便灵验了。 孟辞意听到张贺说他是来给她送水的,眼看就要上课了,麻烦闵邯转交给她。 想好该怎么拒绝,闵邯恰好走进来。 他单手提着那瓶饮料,穿过桌子和桌子之间的过道时被英语课代表叫住,好像在问他要作业。 随后闵邯坐到座位上,“滋啦”一声拧开了瓶盖。 孟辞意:? 还带半道截胡的? - 学生常说,所有任课老师里最时髦的,定要数英语老师。 a班同样如此。 英语老师姓袁,曾有出国留学的经历,小道消息说她是个坐拥十套豪宅的富婆,老公则是某知名企业的股东,教书只是兴趣爱好。 夸张的传言先放到一边,时髦这一点,从袁老师的穿衣打扮即可体现。 韩剧女主风外套,一天一套不重样的连衣裙,飘逸的大波浪,就连同事都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good morning students.”袁老师的英语发音一如既往的标准。 “good morning teacher.” “都坐下吧,把昨天的小测卷子拿出来。” 看着自己59分的试卷,陶知行有预感,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没有一分钟是好过的。 第12章 因为学生常说的还有一句话。 所有任课老师里最暴躁的,也要数英语老师。 “一看这张卷子我就来气,你说你们怎么想的,全是基础题的卷子居然能答成那副样子!先别说后面的阅读题,单选错五个以内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本来我还对你们抱有挺大的希望,毕竟是a班的学生,照理说底子都是很不错的,做题也认真仔细。这可到好,简直胡写乱写,出门前是不是都忘了带脑子了?成心气我是不是?” “都给我听好了啊,就这一次,以后谁再敢这么错,别怪我狠罚!” 照着架势,原子弹还要持续爆发一阵子。 在此期间,何姩又是翻书包又是翻桌肚,急得焦头烂额。 孟辞意略显担忧地说:“找不到了?” “宝贝,再给我点时间。”何姩模仿八点档电视剧里男主角的口吻说。 孟辞意已经猜到了结尾。 果然,直到原子弹宣泄完怒火,何姩依然一无所获。 孟辞意对自己借她试卷订正答案的行为深感懊悔。 “老师,我和孟辞意能和前桌拼桌看卷子吗?”何姩举着手,侠义地补充道,“友人因我受到牵连,所以老师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 孟辞意:“……” 这是吃了多少个古偶女主。 全班哄堂大笑。 意料之中的,原子弹没发脾气。 原子弹的怒火是有针对性的。 且通常只针对男生。 “李信讲选择题第一题,下一个陶知行,做好准备,别站起来支支吾吾的。” 接下来原子弹会把男生挨个点一遍,只要答不对,等待他们的将是一阵腥风血雨。 “同桌,救急,这个怎么讲啊?”陶知行赶紧抱大腿。 “非谓语,主动。”闵邯言简意赅道。 陶知行:“爱你。” “呃……纯洁的爱。” 此时的陶知行还不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即使讲解正确,还是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陶知行,你再不济也得考及格吧?你信不信随便找个初中生都比你考得高?下次再不及格,你就往回掉两级吧,这的老师没人能教你!” 陶知行欲哭无泪。 差一分及格的痛谁懂? 不过这次考得差,真不能怪他。 一来他擅长的是理科,以后打算走竞赛,二来这张试卷远没有原子弹说的那么简单。 所谓基础题,也就前几道而已。 越是做到后面,越能体会到什么叫生无可恋。 陶知行的座位靠墙,何姩便将椅子搬到了裴明珠旁边。 她们两个是同一个社团的,话又都比较密,一旦聚到一块,保准叽叽喳喳个没完。 快乐唠嗑的过程中,难免忽视了友人的感受。 坐到闵邯身边的那一刻起,孟辞意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张试卷时。 主科中,要说她最拿手的,非英语莫属。 却也只得了85分。 而唯一的满分得主,正戴着耳机,屏蔽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 “我帮你记笔记吧。”原子弹讲到阅读题,见闵邯仍在摆弄手机,孟辞意提出道。 闵邯看她一眼,然后从只有两三支笔的笔袋里拿了支红笔给她。 “谢谢。” 闵邯垂着头,接着打游戏。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滑动,每一次攻击都发挥着最为显著的杀伤力,不出一会儿,所在队伍大获全胜。 伸手轻轻一拽,耳机于双耳脱落。 闵邯仰着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紧接着,他注意到水笔被物归原主。 下意识朝临时同桌看去。 白净的侧脸,整洁的校服,以及顶端有颗小宝石的花里胡哨红笔。 察觉到他看过来,孟辞意无辜地说:“你那支没水了。” 闵邯:“黑板上写的什么?” “强调句句式,情态动词用法……” “不是这些,最边上那句。” “周五学校有考试任务,故下午三点放学。”一字不落地念完,孟辞意感觉有些奇怪,“你近视?” 闵邯:“嗯。” 轻微的近视,度数不深。 孟辞意:“为什么不戴眼镜?” 闵邯:“还没配。” 孟辞意:“那上课听讲怎么办?要不要我去和老师说一声?” 闵邯:“近视和听力有什么关系?” 光靠听就能听懂? 孟辞意刚想这么问,转念一想,也许他真的能做到。 学霸的世界,凡人不懂。 随手将耳机丢到桌面上,闵邯眯着眼,下巴抵在叠放着的胳膊上。 一段时间后,他说:“既然东西收下了,事情就要办到位。” 声音不大,却像有种特别的穿透力,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你不要了的。”孟辞意理直气壮。 “谁说我不要了?”闵邯勾唇一笑。 含着一股痞气的笑意,像盛满了光,他的眼睛尤其明亮,似乎除了复杂的几何题,还能看透一切他想洞察的。 孟辞意承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酥酥麻麻。 “无赖。”她小声说。 第13章 “嗯。”闵邯保持趴着的姿势,“答复呢?” 孟辞意不语。 她不喜欢翟丽媛。 但如果老爸喜欢,她可以跟着喜欢。 自从父母闹离婚,孟廷满脸愁云惨淡,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后来怏怏不乐变成了漠然,漠然持续得久了,人就像机器一般丧失了生活的乐趣,是翟丽媛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现状。 “第23题,闵邯。” 这时,轮到闵邯讲解题目。 他站起身,还未开口,原子弹继续说:“本次测验呢,虽说普遍成绩不理想,但也有考得好的同学,就比如闵邯,去得了满分的成绩,值得表扬。” 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优异的学生,原子弹更是如此。 却只是点到为止。 每个班级都是一个小社会。 过分惹眼,必将遭到羡慕嫉妒恨,占比不同罢了。 闵邯坐下后,像是忘了刚刚提出的问题,脸冲墙睡觉去了。 原本只写了答案的试卷上逐渐多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 - “哎,你知道吗?听说他每科考试都是抄的。”一经下课,平头分享新鲜见闻。 “不会吧。”斜刘海不信。 “我有个哥们和他一个初中的。”平头信誓旦旦,“他当时就一小混混,天天混日子那种,别说学习,来上课就不错了,估计是托关系进的一中。” “那回答问题怎么解释?他有超能力,预知老师问他哪道题,提前搜好了答案?” 如此一来,“他”所指代的人显而易见。 平头这下连编都编不出来了。 八卦的浪潮转移到后排角落。 “孟辞意,来这里。”何姩招招手,神神秘秘的样子。 看这架势,大概是要爆猛料。 孟辞意不明所以,但还是找了个空位。 待三个女生凑到一起,裴明珠说:“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哎呀你快说吧,都钓了我一节课了。”何姩等不及了,“要是消息不够劲爆,今天的奶茶你请,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那不是孟辞意不在嘛。”裴明珠依旧不紧不慢,“相信我,听完你得把整个奶茶店的奶茶都给我买下来。” “是是是。”何姩没脾气了。 裴明珠又往前探了探。 似是觉得不够隐蔽,她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偷听后用气音说:“闵邯喜欢咱们学校的老师。” “纳尼!?”何姩惊呼。 “嘘!”裴明珠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一点会死啊?” 何姩捂住嘴,“你继续。” “我有个朋友是3班的,有一次她去抱练习册,办公室的门没锁,她进去的时候看见闵邯和他们班班主任抱在一起,嗯……也有可能是在……” “接吻。” 第7章 同桌 十月的最后一场大雨驱散了残存的暑气,c市迎来首次降温。 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掉了路边柏树枝头的黄叶,流浪猫不再四处游荡,街道像罩上层冷色调滤镜,尽显萧瑟。 上学的路上,孟辞意和往常一样刷微博。 偶然发现首页里多了个叫“空心饼干”的博主。 点进头像,“空心饼干”有一千多粉丝,十几条博文。 最新的一条是她先前看过的晚霞视频,只不过才注意到有配文。 “我梦见了云,以为你在里面。 今天我见到了云,才明白那就是你”。 文邹邹的,不明觉厉。 孟辞意又往下翻了翻。 其它的博文全都是“空心饼干”写的诗歌随笔,或长或短。 她挑了几篇反复去读,许是对浪漫过敏,愣是什么也没读出来。 再看评论区,清一色的夸赞,有的人还分享出自己的经历。 所以说孟辞意不懂多愁善感的那一类人。 倒也没有取关。 - 对学生来说,冬天到来的迹象,来源于冬季长跑。 令人呼吸急促的音乐响起,一个个小方队在偌大的操场上匀速移动,只有参与其中,才能体会到有多累人。 “不行了,要死了。”何姩从未感觉椅子如此亲切,“陶知行,给我接杯水去。” “凭什么?”陶知行决心反抗。 “凭你是个帅哥。” 抗议结束。 陶知行拿着两个水杯,美滋滋地接水去了。 “闵邯,孟辞意上哪去了?”见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何姩问。 她记得孟辞意说有点不舒服,就没陪她上厕所,现在应该到教室了才对。 “被语文老师叫走了。”闵邯戴着耳机说。 “哦。”何姩习惯了他的冷淡,翻开课本,复习下节课要默写的单词。 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孟辞意大致猜到了原因。 果真,姜老师桌前摆放着她上午作文课时交上去的作文,脸上愁眉不展。 “辞意,你来啦,坐。” 姜老师是一位十分优雅的女性。 举止得体,说话讲究措辞,且没对学生发过脾气。 当她看到孟辞意的作文时,姜老师承认,胸口有一簇火苗在潜滋暗长。 但比起怒意,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你的作文老师看过了,相比上次呢,还是有很大进步的,可要是想追上班级平均分,还需要一定的努力。”姜老师尽量把话说得婉转,“来,我们分析一下。” 第14章 “高中作文呢,主要以说明文为主。” “说明文,简单来说就是说明道理,说理时最重要的是逻辑清晰,这一点你做得非常好。” “其次呢,是文笔,虽说说明文不需要华丽的语言,但你的文笔未免有些质朴了。” 从小学一年级看图写话开始,写作一直是孟辞意的弱项。 大概是思维偏理性,初中阶段,她的作文还勉强说得过去,到了高中,便只能停留在中下游。 “这是这次作文里写得最好的一篇。”姜老师递过去一张满是字迹的作文纸,“你看完写一篇读后感,字数不限,最好能找出别人作文里的优点,并化为己用。” “好的。” “加油,老师看好你。” 从办公室走出来,孟辞意拿着两份作文,轻叹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写作水平迟迟提不上去,距离孟廷向她提出那个请求起,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事情却毫无进展。 她将其归咎于和闵邯搭话的机会太少。 闵邯转入a班以来,迅速受到新同学的欢迎,一会儿新同学找他帮忙推导理科题,一会儿老同学叫他去小卖铺,想约他,恐怕要看日程表才行。 “孟辞意,刚我看见你跟姜老师谈话了,姜老师跟你说什么啦?”下楼时碰到地中海。 作为班主任,地中海向来对a班学生的学习情况很是上心,并尽他所能给予帮助。 孟辞意将姜老师的话概括着复述了一遍。 地中海:“你介意老师调座位不?” 这个决定看似突然,实则地中海暗搓搓谋划了好久。 他经常在后面观察学生们的日常举止,近期其他人没什么变化,唯独陶知行,把唯一一点用来学习的时间都放到了打游戏上。 要想根治行为,没收手机起不到半分效果,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学生有多少部手机。 他要做的,是切断“传播途径”。 于是周一早上产生了一张新的座次表。 众人纷纷凑过去围观。 照惯例,座位整体挪动了一排,除少数人换了同桌以外,没有别的变动。 “孟辞意,我舍不得你啊!”何姩哭丧着脸挪桌子,“地中海怎么想的,居然让我跟那货坐同桌。” “跟我坐同桌怎么了?你以为我想跟你坐啊?”陶知行毫不客气地回怼。 “给你脸了是吧?”何姩本来心情就差,被他这么一激,更是火上浇油。 边听着他们两个拌嘴,孟辞意边清理桌面。 她要从倒数第一排搬到正数第一排,加上女生东西多,算得上大工程。 清完桌面,课桌的一端被人扶住。 闵邯冷着脸,命令的口吻:“你抬另一边。” 有男生搭把手,自然轻松许多。 可孟辞意不想他帮忙。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也许是因为他上周提出的要求,反正她就是不想他帮自己。 “不用。”孟辞意说。 闵邯愣了一下。 “你一个人搬不动。”他难得有耐心。 “我说了不用。”孟辞意执意道。 闵邯脸色难看。 既然不听劝,他索性绕到桌肚前,独自抬起课桌。 孟辞意不明白他这是搞哪一出。 但并不介意多个免费的苦力。 不紧不慢地推着椅子,她没能觉察到身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闵邯转入a班的第一天起,何姩就瞧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虽然孟辞意说他们只是兄妹,但闵邯对她的态度总让人感觉不像那么回事。 “我去,你东西怎么这么多啊?干脆把我的位置空出来给你放杂物算了!”陶知行看着两张椅子之间的垃圾袋、置物架以及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篮球,吐槽道。 “这叫‘精致’你懂不懂?”何姩的视线仍未从那两个人身上移开。 面容清隽的少年,扎着马尾的少女,光是站在一起,都像极了校园青春偶像剧。 “算了,骨科使不得。”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何姩总结出这一结论。 “什么骨科?”陶知行比较单纯,“大部分东西都是我搬的,你拿几本书还能伤着骨头?” - “孟辞意,走,去厕所。” “孟辞意,快点,去小卖铺,晚了就买不到脏脏包了。” 几乎每节课课间,何姩都会找各种借口出教室闲逛。 相对的,孟辞意需要再三麻烦她的同桌。 “闵邯,让一下。” “闵邯,我出去。” “闵邯……” 次数多了,只叫名字,闵邯便站起身。 小憩也就此被打断。 一上午,他被迫中止的除睡眠外,还有一局游戏和一道竞赛题。 重新坐下后,游戏输了,题也没了思路。 对此孟辞意挺不好意思的。 却也没办法。 “快点,快点!” 耳边是何姩的夺命连环call,孟辞意屈着腿,尽快通过狭小的空间。 “我的天,怎么这么帅啊。”在走廊绕了三个来回,何姩感叹道。 学校里,最令她欢心的,莫过于看帅哥。 从b班溜达到4班,再从4班溜达回来,可谓大饱眼福且雨露均沾。 孟辞意:“哪个?” 第15章 何姩犹豫不决:“都挺好看的,难分胜负。” 孟辞意不是很理解:“你在选妃?” 何姩没绷住:“用词挺直接啊。” 孟辞意:“不打算挑一个追一追?” 以前,凡是何姩看上的男生,多少会收到一份早餐、一瓶饮料,两三天后,则是告白。 无论对方接受与否,她从不灰心丧气,心态稳如老狗。 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何姩显得稳重了许多。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孟辞意觉得她曾提到过的辉煌事迹带了点吹嘘的成分。 “不了,爱情这种东西,谁碰谁是狗。”何姩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以我还是远观吧。” 观着观着,就快上课了。 何姩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上,习惯性朝前排望去。 孟辞意还站在过道上。 而闵邯低着个脑袋,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他看上去那么专注,以至于孟辞意不忍心打扰。 这是原因之一。 闵邯正在写的是去年数学竞赛的压轴题,全国做出来的寥寥无几。 孟辞意昨晚抓耳挠腮,却只做出了前两问,对第三问毫无头绪。 照理说,她感兴趣的只有题目。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孟辞意的视野中只剩解题的那只手,着了迷似的,再无心思考。 颀长的手指,分明的指节,薄薄皮肤之下的青筋有着蓬勃的力量感。 凑近一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 那个夏天的蝉鸣又一次回荡开来。 “看够了?” 入迷之际,一道清冷的嗓音入耳。 孟辞意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无异于小偷被主人抓了现行。 不过她偷的不是财。 “你知道我在看啊?”孟辞意有些尴尬地说。 “嗯。”闵邯算出最终结果,盖上水笔笔盖,“我还知道你有另一种办法可以进去。” 他将旁边的桌子往前一推,两张桌子之间立刻多出条空隙。 孟辞意:“……” 不早说。 第8章 深秋 a班老师有个习惯。 那便是阶段性考试前从不复习。 所以别的班在讲去年期中卷子的时候,a班在讲文言文。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来讲《梦游天姥吟留别》。” “首先我们来了解时代背景……” 一如往常,闵邯埋头写物理练习题,为下个月的竞赛做准备。 孟辞意不理解他这种行为。 既然无视课堂,上学的意义何在? “了解完时代背景,作者信息以及个人履历于文言文学习来说也相当重要。” “那么请闵邯同学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本篇文章作者。” 闵邯停笔。 脱口而出的是准确无误的文学常识。 文学常识这种在考试中只占两分,却要反复去背的知识即使在a班也少有人能做到熟练掌握。 更不用说像闵邯这样滚瓜烂熟。 孟辞意悟了一个真理——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上学的。 她想试试随便找一个作者,然后将闵邯说的和百度上比对。 肯定很好玩。 “不是死记硬背下来的。”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又或许是她把想法都写在了脸上,闵邯沉声解释,“爱好。” 孟辞意:“你喜欢背东西?” 闵邯:“……” 放弃和她交流,闵邯合上习题册,又拿了本新的出来。 亏他还觉得她挺聪明的。 “老师带领大家剖析课文之前,先请大家以同桌为一组,对文章进行理解性翻译。” 同桌之间合作翻译,是语文课上的必备环节之一。 也是孟辞意最讨厌的环节。 孟辞意:“你想翻译前半段还是后半段?” 闵邯:“前半段。” 分工完毕。 闵邯单手拿着课本,拖着慵懒的调子,看似不经意,每一个字都解读得精准到位。 “你学过?”孟辞意忍不住问。 “根据前后文不是都能分析出来吗?”闵邯反问。 真的假的?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孟辞意默读后半段的第一句。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还好。 应该不是很难。 “熊咆哮……龙□□……之后它们去喝岩石里的泉水。” 前半句翻译完了,孟辞意自我感觉良好。 信心满满地翻译后半句。 “树林很深,长满了栗子,高处的岩石很震惊。” 闵邯:“……” 若非她一脸专注,他怀疑她是来搞笑的。 “这句的正确翻译是‘熊在怒吼,龙在长鸣,岩中的泉水在震响,使森林战栗,使山峰惊颤’。” 他每发出一个字音,孟辞意脸颊的温度就会上升一些。 怎么会差这么多? “殷”不是喝水的意思? 闵邯:“剩下的我来?” 孟辞意:“好。” - 中午,班主任全部集中到会议室开会。 午休没人盯班,纪律委员又聊得比谁都欢,a班不可避免的吵闹起来。 “孟辞意,来打牌吗?二缺一!”隔着七八个人的距离,何姩大声喊道。 第16章 孟辞意摆摆手。 她有午睡的习惯,不睡上一小会儿,一下午都昏昏沉沉的。 趴下后,不知怎的,噪声好像扩大了一倍。 任由她换了两个姿势,依旧没有半分困意。 “闵邯,能不能把耳机给我用用?” 有线耳机不像蓝牙耳机,降噪功能基本为零。 孟辞意生无可恋之际,耳机里发出音乐声。 音量适中,柔和的曲调轻轻按压着神经。 没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孟辞意鲜少在午睡时做梦。 不过那天她的确做了个奇葩的梦。 她梦见自己的结婚典礼上,闵邯以哥哥的身份发言。 有关她的没讲几句,话题就扯到了古诗文上,像被迫营业的小孩子一样,一首接一首地背唐诗宋词。 因此孟辞意是笑醒的。 慢慢地坐起来,她摘下耳机,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半张人脸。 吓得她条件反射般拽住闵邯的手臂。 不是说好妖怪只会在晚上出没吗?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跑出来吓人!? “妖怪”:? 闵邯:? “你做噩梦了?”闵邯出声问。 “……对。”看清对方完整的面容后,孟辞意认为比起“被鬼吓着了”还是“做噩梦”能挽回一丝颜面。 “你同桌挺有意思的啊。”秦海升忍俊不禁,“走了,厕所,顺便打把排位。” 闵邯拔下耳机,把手机揣兜里,离开教室。 上完厕所,顺带抽了根烟,秦海升一本正经地问:“闵邯,你觉得以我的成绩还有希望考进a班吗?” 闵邯果断道:“没有。” “真羡慕你啊,和美女坐一块。”秦海升酸得像颗柠檬,“上个月艺术节,你同桌上台跳了段芭蕾,那腰,那腿,啧啧啧……” “你想说什么?”闵邯打断他。 “闵邯,你都不知道你同桌有多抢手。”没察觉到四周的低气压,秦海升将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当时那场景就跟明星开演唱会似的,一群男的跑去要微信……” 说着说着,秦海升戛然而止:“哎,你说我是不是把美女吓着了?” 闵邯:“你说呢?” 秦海升沉默。 越想越觉得孟辞意不光长得好看,性格也特可爱。 “对了,闵邯,你赚多少了?” “近一千。” “这么快?这么多?”秦海升难以相信这是打了半个月游戏的收入,但就闵邯的实力而言,倒也正常,“怎么突然想挣钱了?” “下周我妹生日。”闵邯淡淡地说,“她想请几个同学吃饭。” 秦海升点点头。 他也有个妹妹,他前两天还找她借钱来着。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正换鞋,孟廷质问道。 “陪同学买了点东西。”孟辞意如实说。 经不住何姩软磨硬泡,周一起她就改乘地铁上学了。 放学后,何姩拉着她到一家甜品店排长队,只为一块巧克力蛋糕。 孟辞意不吃甜食,但还是排了半个小时。 还好地铁的速度要比轿车快很多,天黑前赶回了家。 “以后注意时间,再回来这么晚就让司机接你去了。”孟廷警告道。 “知道了。”孟辞意背着书包上楼。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后天考试,明天晚上要养精蓄锐,今晚是复习的关键。 她一定要拿第一。 这么想着,孟辞意翻开语文习题册。 还没做几道题,门就被敲响了。 “辞意啊,该吃晚饭了,等会儿再学吧。”门缝里传出翟丽媛的声音。 思维脱离题目,孟辞意应了一声。 她没听错的话,楼下有人从楼梯上跳下来。 五岁摔伤以后,她就再没听到过这种声响了。 显然不是孟廷那把年纪能够制造出来的。 走过去察看,孟辞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那天在商场里遇到的小女孩。 “来,辞意。”孟廷朝她招了招手。 孟辞意来到客厅,和沙发上的少年四目相对。 小女孩跑到少年身边 ,牵住他的手。 回想闵邯曾对她说过的话,孟辞意以为他不会来的。 起码不是今天。 “闵邯就不用我多说了,你们是同学,相互之间都有了解。”孟廷介绍道,“这个小姑娘是闵佳,闵邯的妹妹,告诉姐姐你今年几岁啦?” “八岁。”闵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荷叶头衬得她的皮肤比哥哥还要白。 八岁? 初次见到闵佳的时候,孟辞意还以为她只有五六岁。 “天生个子矮。”闵邯瞧出了她的疑惑。 闵佳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少顷,众人齐聚餐桌前。 闵邯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只喝两口汤便掏出手机打排位。 没有半分交流的意思。 这番举动要是换成家里人,孟廷肯定要大发雷霆的,但对方是他的准继子,再怎么看不惯也只能赔笑脸。 “小邯,你个子这么高,得有一米八五了吧?” “没量过。” “小邯,每天接送你妹上下学会不会不太方便?要不要叔叔给你们俩雇个司机?” 第17章 “不用。” 类似的对话还有很多。 无论孟廷如何尝试和他对话,闵邯的回答始终超不过五个字。 “丽媛,你说下周是佳佳的生日对吧?”孟廷提出道,“要不来家里过吧,办个派对,想请谁请谁。” 翟丽媛:“不会太麻烦你和辞意了。” 孟廷:“怎么会,到时候我找人把客厅布置布置……” “我们自己过。”闵邯打断他说。 “可是佳佳更愿意在这里过生日不是吗?”翟丽媛看向对面吃了一嘴蛋糕的小花猫,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脸。 “哥哥去哪我去哪。”闵佳字正腔圆道。 “那好吧。”翟丽媛只好妥协。 这家人怎么回事? 孟辞意越发感到奇怪。 她周围坐着的似乎不是一家人,反倒像苦大仇深的敌人。 但想想也是,没有哪个离异家庭的亲子关系完美无缺。 吃完饭,闵邯就要带着闵佳回去了。 孟辞意送他们到院门口。 深秋的傍晚,晚风萧瑟,凉意快要滲到骨子里。 裹紧校服外套,才能勉强抵御寒冷。 纠结了半天,眼看就要分别,孟辞意开口说:“闵邯,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你和翟阿姨之间……” “你说得对,不关你的事。”闵邯好像不愿谈及此事。 孟辞意深吸一口气:“能和你聊聊吗?” 闵邯:“去秋千那边玩一会。” 这话是对闵佳说的。 “我们时间不多,想说什么尽快。” 孟辞意抿了抿唇。 对他的好感度难得有所提升,又跌回了负值。 “你为什么要反对我爸和翟阿姨?” 孟辞意自以为知道问题的答案。 无非是不想昔日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此分道扬镳,对双亲的选择心怀不满。 她也是这个答案的持有者。 直到她看到孟廷脸上的笑容。 比起无休无止的争吵,和翟丽媛在一起,孟廷才算过上了真正的婚姻生活。 “你想知道?”闵邯略微低着头看她,眸光融化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深邃。 孟辞意以眼神回答。 少许的沉默过后,闵邯说:“我去查了网上那些关于你爸的爆料。” “我妈受的罪已经够多了。” “我只想她过得好一点。” 孟廷和范予纯离婚那阵闹得很难看。 为了尽可能捞到更多财产,范予纯对其进行多次抹黑,让吃瓜群众看足了热闹。 可孟辞意相信孟廷是无辜的。 她无法证实,却一直坚定的相信着。 “佳佳,走了。” 望着一高一矮的背影,没来由的,孟辞意感觉心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冷风灌进来,手脚也冰凉。 第9章 偷看 回到客厅,孟廷正和翟丽媛谈论些什么。 就神情来看,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放慢脚步。 “丽媛,你放心,于律师跟我是老交情了,这点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我相信你,也相信于律,就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邯和佳佳本来就是你的孩子,你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 “嗯,那就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用跟我客气。”孟廷为自己和翟丽媛倒上一杯热茶,转而对孟辞意说,“辞意,下周佳佳的生日你也去热闹热闹,爸爸出钱。” 孟辞意不想去,却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奇心害死人。 - 自那一次见面以后,孟辞意感觉她和闵邯之间的气氛发生了某种变化。 说不上好,说不上坏。 很是微妙的一种状态。 考试那天,闵邯坐1考场第一位,孟辞意坐他后面。 开考前,孟辞意又一次对自己说,一定要拿第一名。 争强好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有一切在掌控之中,才能缓解她这些天来的烦躁。 上午第一场考语文,第二场考物理。 不出意外的话,作文写跑题了,物理能得满分。 草草吃了一个面包就算吃过午饭,孟辞意拿着试卷,前往语文办公室。 和多数心有不甘的考生一样,明知自己得不了多少分,她还是想“死”得明白。 “孟辞意,你去语文办公室吗?”迎面走来的是张质文。 孟辞意:“对。” 张质文:“姜老师现在不在,你可以等一会儿,一般姜老师吃完午饭就回办公室了。” 孟辞意:“好。” 张质文:“考得怎么样?” 考完试,同学之间相互问一问很正常。 只是询问的是张质文,令孟辞意感到有些意外。 “还可以。” 张质文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两秒钟后,他笑了笑,便从她身边绕过去。 以免打扰到正在休息的老师,孟辞意在外等候。 才过了一分钟,她就有点无聊了。 身后有个窗台。 从二楼往下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们大多从食堂往回走。 像一条涌动着的蓝白相间的河。 这条河里,秦海升那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尤其显眼。 第18章 孟辞意的脸快要贴到玻璃上。 呼出的热气汇集起来,汇成一个巴掌大的圆。 闵邯不在那一行人之中。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要和他们打球的。 继续于茫茫人海寻找着那个身影,过往种种浮现眼前。 还记得初三那阵学习压力很大,每天中午,她都要到操场上,手里捧着本单词手册,装出一副背单词的样子,眼睛一个劲地往一个人的身上瞟。 不知何时起,她陷入无限的矛盾中。 既想早点摆脱升学的压力,又想晚点毕业。 因为一旦毕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先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听到没有?” 隐隐传来的训话声将思绪拉回现实。 听声音,训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老师。 也许她并不知道,这样温柔的语调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这件事暂且保密。” “记住,以后可千万不能擅自离校。” “嗯。” “你怎么也这么啰嗦了。” 孟辞意回过头。 那个男声她再熟悉不过。 悄悄溜到后门,孟辞意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 只见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扎着丸子头,身着米白色长裙的女生,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和学生没什么分别。 高一生基本都知道她是3班和4班的数学老师。 因为和一个前不久离职的语文老师太过般配,全校都在嗑他们两个人的cp。 孟辞意想起裴明珠分享的八卦。 起初她是坚决不信的,毕竟师生恋这种事在现实里太少见,此刻却动摇了。 对指责感到不满,老师踮起脚,轻轻弹了一下闵邯的额头。 闵邯扬起唇角,眼底尽是旁人未曾见过的温和。 像是真的在谈恋爱。 孟辞意没再偷看。 她背靠着墙,心里五味杂陈。 经过前门时,闵邯走出办公室。 两人视线短暂的交汇。 触电一般,孟辞意低下头,快步离开。 - “孟辞意,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没考好?”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后有个晚自习。 由于没人盯纪律,人们该换位的换位,该聊天的聊天,考试带来的紧张氛围消散一空。 何姩捏着瓶豆奶,桌上放着看了一半的言情小说,安逸得好像明天就放假了。 孟辞意想过将午休时的见闻告诉她。 但如果被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会对闵邯造成不好的影响,包括那位老师,也便作罢。 “生理期。”孟辞意随口扯了个谎。 “你再忍忍,我给你冲点红糖水去。”何姩肆无忌惮地去了水房。 之后,孟辞意竟真的有点不舒服。 不过疼的不是肚子。 枕着胳膊趴下来,隔着墙,她听到闵邯又在被训话。 这回是地中海。 “你说你天天跟3班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混在一起干什么?你跟他们一样吗?” “中午利用课余时间打打球,锻炼身体,我不说什么,可学校明令禁止晚自习自由出入教室,你这是公然违背校规校纪,要不是陈主任网开一面,你就等着背处分吧!” …… 等地中海唠叨累了,闵邯开口说:“我为什么要上晚自习?” “这还用问?复习,准备明天的考试啊!”地中海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我说的是‘我’,不是‘他们’。”闵邯如实说,“我将来选理,明天考化学生物,我都能拿满分。” “好,都能拿满分是吧。”地中海明显不信,“但凡多扣一分,给我写三千字检讨。” “回去吧。” 每个班都有这样一种能力。 即使上一秒乱成一锅粥,下一秒也能个个埋头学习,安静如斯。 孟辞意感觉到闵邯在她身边,翻开竞赛套题,在空白处计算。 大约五分钟,他写完了那道题。 却没再落笔。 “你怎么回事?” 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孟辞意保持趴着的姿势,闷闷地说:“不舒服。” 闵邯:“哪儿不舒服?” 孟辞意:“头疼。” 本以为礼貌性的关心到此为止,闵邯指间旋转的笔“嗒”的一声掉下来,随之入耳的还有一句冷冰冰的“坐起来”。 孟辞意不喜欢他的语气。 也就迟迟没有动作。 耳边没有任何动静,闵邯大概是在盯着她。 不由得后背发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意识越发混沌,孟辞意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校外不知是哪条街车辆拥挤,微弱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待道路畅通,只剩纸笔摩擦的窸窸窣窣。 闵邯打破僵局,“快点,不然给你爸打电话了。” 孟辞意:“……” 算了,这是他的极限了。 忍着头痛支撑起上半身,还没反应过来,额头被冰冷的手掌覆盖。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闵邯:“你发烧了。” 孟辞意:“我去和班主任说一声。” 闵邯:“等我。” 随后他站起身,以去厕所为由离开教室。 第19章 “哎你个臭小子,谁说让你去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地中海叹了口气,也是快没脾气了。 他要去哪? 孟辞意一头雾水地捧起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红糖水。 明天的考试怕是去不成了。 白复习了那么久。 心情些许的低落,孟辞意收拾好书包,闵邯正好回来。 他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有盒退烧药。 应该是在校医室买的。 “改天我请你吃饭。”孟辞意不想占他便宜。 “随便。”闵邯一手拎起她的书包。 领完假条,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明德楼。 立冬降至,太阳一天比一天落得早,不到五点半,天就全黑了。 夜晚,校园内万籁俱寂。 踩碎落叶的脆响清晰可闻。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孟辞意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轻易捕捉到了。 “兄妹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闵邯单手提着书包,书包上的小熊挂坠一晃一晃的。 他这句话里有开玩笑的成分。 没曾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闵邯,你真觉得我们会成为一家人?”孟辞意不明白自己在较真个什么劲。 闵邯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最后,他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音。 “对。” 孟辞意没说话。 闵邯送她到车上。 “药每隔六到七小时吃一次,明天我帮你请假。”闵邯扶着车门,进行简短的交代。 他身后是昏黄的路灯,暖色调灯光投射下来,为他添上一抹柔和。 明亮的眸里映着他的影子,孟辞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谢谢。” 闵邯转身离去。 司机发动汽车,窗外的风景向后退去。 靠着车窗,孟辞意阖上双眼。 脑海中浮现出办公室里的情形。 她一向理性。 明知那一幕说明不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有了这次发烧,才发觉闵邯原来还有如此细心体贴一面。 如果他们是情侣,那他对她肯定特别温柔。 - 治发烧的方法无非就那几种。 吃药、睡觉、打针。 若是前两者奏效,就可以免除最后一项。 烧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退烧药后有所好转,孟辞意仍感觉浑身无力,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醒来时烧已经完全退了。 像是预知到她肚子饿,翟丽媛端着碗粥走进来。 “辞意,觉着好点没有?”将碗放到床头柜上,翟丽媛俯下身,关切道,“要不再测一次体温?” “不用了,谢谢翟阿姨。”孟辞意靠着枕头,眉眼低垂着,长发披在肩头,少有的乖巧温顺。 一手托碗,一手拿勺。 粥是温热的,入口也刚刚好。 “慢慢喝啊,烫。”翟丽媛说着,拉开卧室的窗帘,“发烧感冒最重要的就是多喝水,几杯水下肚,什么病也没有了……” 自从翟丽媛搬进来,就辞退了佣人。 家里的事全部由她亲自操办,打理得井井有条。 距离菜市场关门还有一段时间,翟丽媛拿着拖把和抹布,准备打扫房间卫生。 “翟阿姨,我自己来就行。”孟辞意不想麻烦她。 “不行,你快好好休息,万一复发了怎么办。”翟丽媛一口回绝。 孟辞意没再坚持。 不知不觉间,一碗粥见了底。 “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你爸工作太忙,实在抽不了身。”临走前翟丽媛嘱咐道。 “好。” 第10章 喝酒 房门关闭,孟辞意长吁一口气。 这种久违的关心让她无所适从。 有记忆以来,孟廷和范予纯忙于事业,陪她度过一次又一次生病的,一直只有佣人。 她很难被琐碎小事所打动。 却忽然觉得翟丽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翟丽媛去往菜市场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一人。 孟辞意照惯例刷了会儿微博,没多久便没了兴致。 近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校园生活之中,突然闲下来,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认真思索一番,她来到一楼。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摆着一架钢琴。 她从七岁开始练琴,练到初二,前前后后取得了两三个等级证书,升学的缘故,就暂时搁置了这个爱好。 掀开琴盖,十指放到琴键上。 明明才过去一年,却格外陌生。 挑了首练习曲,磕磕绊绊地勉强弹完。 接着,孟辞意翻到她最喜欢的曲目。 《城南花已开》。 这首虽然是她的心头好,但孟辞意始终对自己的演奏不满意。 节奏和技巧上问题不大,可就是不对味,总感觉差点什么。 因此此次尝试令她颇为吃惊。 或缺的东西找了回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聊胜于无。 一曲终止,手机提示音响起。 今夕:【在吗?】 白日孟:【在。】 今夕:【退烧了吗?】 白日孟:【嗯。】 今夕:【考完试我们去吃烧烤,你去不去?】 第20章 白日孟:【都有谁?】 今夕:【我、桃子、姚妍、赵晨杉、贾懋、闵邯。】 孟辞意手指一顿。 也不知何姩动用了何方神圣,闵邯竟也参与其中。 今夕:【去不去?】 白日孟:【去。】 - 出门前,孟辞意在校服和连衣裙之间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选了校服。 怕孟廷担心,她没给司机打电话,乘地铁出行。 晚高峰时段的地铁上人挤人,空气稀薄得像在山顶。 好不容易到了站,孟辞意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疾不徐地溜达到学校门口。 看了眼手机,17:25。 时间还富裕,她打算到附近买杯热巧克力奶。 绕到侧门,没走多远,有条卖小吃的小胡同。 何姩说的烧烤店也在那里。 正思考着该给其他人买什么饮料,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孟辞意停下脚步。 学校围栏外,少年一跃而起。 敞开着的校服外套因风鼓起,飞鸟一般,轻松降落到另一侧。 行云流水的动作像加了低倍速,在脑海中反复放映。 仅凭背影,孟辞意便认出那人是谁。 翻墙这种事,无论在哪所学校都不足为奇。 总有那么几个叛逆的灵魂,经不住学习生活的压抑,追求短暂的自由。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孟辞意的认知里,他简直是“压抑”的代名词。 难不成压抑久了也要寻求刺激? 想起前一天偷听到的内容,她微微蹙眉。 怕不是惯犯。 这么想着,孟辞意看向道边停着的自行车。 想必那便是“作案工具”了。 仔细看,自行车没有上锁。 孟辞意灵机一动。 有了交通工具,来回的速度快了很多。 风拍在脸上,拭去了高烧的混沌,神清气爽。 穿过沿河的街道,可以看到一座小学。 孟辞意小学就是在那里读的。 朝里面望去,教学楼新刷了漆,两侧各多了一个花坛。 过了放学时段,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围没什么人。 哪天进去看看吧。 孟辞意这般心想。 将自行车停到原位,提着两袋饮料回到校门口,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何姩隔着老远冲她招手。 “孟辞意,你是不知道啊,那化学卷子就不是给碳基生物写的,我当时心态都快崩成渣了,巴不得直接走人。”奶茶也无法打消何姩的生无可恋。 “就这?不都是基础题吗?”陶知行贱兮兮地说。 “你不欠一下难受是不是?” “难不难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90稳了。” “好啊你!” 紧接着,陶知行遭到了“正义的制裁”。 而闵邯取代何姩的位置,走在孟辞意旁边。 “闵邯,翻墙的事……”孟辞意没想好该怎么说。 “你要打小报告?”闵邯挑眉。 怎么可能,又不是幼稚园小孩子了。 却赌气似的,孟辞意笃定道:“对。” “你确定?”闵邯眉眼间漫上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笑起来有股痞气,双眸里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偏是未知最耐人寻味。 孟辞意险些乱了心神。 “确定。”她脆生生道。 “我看这个你是不打算要回来了。”闵邯不知从哪变出一张小票。 是买饮料时的小票。 孟辞意随手丢到车篓里,忘了拿出来。 她懂了闵邯的言下之意。 要死一块死。 孟辞意:“幼稚。” 闵邯:“谁说要告老师的?” 孟辞意:“……” 好吧,是她幼稚在先。 人行道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行走。 孟辞意等人走在前面,姚妍和赵晨杉以及贾懋跟在后面。 何姩扭过头观察情况。 果然,赵晨杉和贾懋聊得正欢,完全把姚妍晾在了一边。 可恶。 要不是贾懋非要跟过来,那两个人也不至于没有半点独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姚妍怎么就看上赵晨杉了呢? 姚妍长了将尽一米七五的高个子,体型在女生里算健壮的;赵晨杉目测不到一米七,还瘦瘦弱弱的,性格也有些阴暗,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那张脸。 搞不懂这些颜控在想什么。 一行人抵达烧烤店时,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板娘笑眯眯地出来迎接。 “两串鸡翅、一串烤面包、十根羊肉串、两根热狗棒……”何姩化悲愤为食欲。 陶知行:“你知道变胖不会减轻挨打的疼痛吧?” 下周三有家长会。 考得好乐不思蜀,考不好自求多福。 何姩把菜单递给别人,“先点这些,阿姨顺便帮我把旁边这人炸了,涂番茄酱,谢谢。” 等人们都点完菜,何姩又要了七瓶低度啤酒。 在未经他人同意的情况下。 孟辞意:“我家人不让喝酒。” 何姩:“凡事总有第一次。” 孟辞意:“可是……” 何姩:“有什么好可是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第21章 顶着那样一张温婉可人的脸说出如此豪放的话语,也就何姩独一份了。 孟辞意还是不想喝。 却又不好再拒绝,显得矫情。 况且只喝一瓶不会醉的吧? “你们你听没听说张贺被人打了?”姚妍撬开瓶盖,说。 “活该。”何姩顿时心情大好。 张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仗着家里有点关系,除了在校内胡作非为,还时常招惹校外的人,有今天的下场实属报应。 孟辞意却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被谁打了?” 姚妍:“好像是晚上被偷袭的,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果真蹊跷。 孟辞意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管他是谁,也算为民除害了。”何姩趁陶知行打游戏的工夫,从他盘里拿了串鹌鹑蛋。 陶知行:“我可看见了啊。” 何姩:“so?” 不等陶知行为自己主持公道,何姩注意到对面的铁盘里多了两个烤香肠,“闵邯,你不是不吃肉吗?” “是送给这位小帅哥的。”老板娘语调轻快道。 “不公平,我也要。”何姩越发不理解颜控了。 “好好好。”老板娘宠小孩子似的又送了她一个炸鸡排。 张贺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纵使心存疑虑,孟辞意也没再多想,毕竟只是毫无依据的主观猜测。 在视野盲区,也就是桌子底下,她将自己瓶子里的酒倒入另一个玻璃瓶。 然而“所有人”并不包括闵邯。 “你这是干什么?” 暗箱操作被发现,孟辞意心里一紧。 分辨出是闵邯,才松了口气。 “哥哥帮妹妹喝酒不是应该的吗?”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些得意。 闵邯接过酒杯,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帮你喝可以,先叫声‘哥’。” 孟辞意:? 还带这样占便宜的? 她当然不能如了闵邯的意,但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 “……” 从小到大,孟辞意参加过很多比赛,诸如诗朗诵、歌唱一类。 她向来从容应对,从不因外界因素乱了阵脚,却突然体会到有口难开的滋味。 “逗你的。”不知过了多久,闵邯开口说,“多你这么个妹妹,换谁也无福消受。”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孟辞意愤愤地咬了口金针菇,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别说,还挺顶的。 虽说是低度酒精,但对初次喝酒的人来说,接受度要小得多。 孟辞意感觉头又开始晕了。 能有个哥哥是她向往至今的事。 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哎,闵邯,你耳朵怎么那么红?”何姩手指着说。 孟辞意闻声看去。 还真是。 难不成他也是第一次喝酒? 可哪有喝醉红耳朵的? 该不会是因为老板娘夸他长得好看吧? 想到这里,孟辞意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这么高冷的人,也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夸奖而不好意思。 “就是啊,你耳朵怎么红啦,小帅哥?”孟辞意调笑道。 算是报了“哥哥”的仇。 第11章 午后 酒足饭饱后,大家相互道别。 天色已晚,日落前,孟辞意便给司机打了电话。 附近不方便停车,王师傅发过来一个地址,显示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巷道。 小巷乌漆麻黑,犬吠声此起彼伏,唯一的一盏路灯还一闪一闪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熄灭。 鬼片既视感。 孟辞意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王师傅。 硬着头皮走进去,她紧抿着唇,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这么渗人的地方,哪怕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遭不住啊! 科学证明,越是在视野受阻的环境下,人的听觉越是灵敏。 提心吊胆之际,耳边窸窣作响。 孟辞意心提到了嗓子眼。 壮着胆子回头,发现那只是枯叶的摩擦声。 即便是虚惊一场,戒备不减反增。 夜里只有不到10摄氏度,孟辞意手心直冒汗。 浓重的黑暗,总像蕴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各个角落。 继续往前走,她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刚开始,孟辞意以为又是自己吓自己,渐渐的,她发觉不是那么回事。 有人在跟着她。 对方步调和她基本一致,奇怪的是,不会因为她的变化而变化。 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几乎想也没想,孟辞意拔腿就跑。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可她实在太害怕了,索性放手一搏。 她在运动会上跑得都没这么快。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好几次险些被绊倒,快速找回平衡后朝着巷口的那一缕光狂奔。 终于,她被光亮包围。 坐进车里,孟辞意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王师傅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孟辞意:“师傅,可以走了。” 王师傅:“不等等你哥?” 她哥? 孟辞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王师傅指的是谁。 第22章 即刻,车门被人拉开。 先是跨进来一条长腿,紧接着,闵邯坐到后排的另一个位子上。 孟辞意脱口而出:“刚才跟着我的人是你?” 闵邯学着她的口吻:“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是你?” 孟辞意语塞,气愤转变为恼羞成怒。 她不是随便表露情绪的人,半天憋出一句“神经病”。 随后别过头,假装看风景。 一时间,车里只剩微弱的电流声。 心跳逐渐归于平稳。 冷静下来,她意识到闵邯并没有错。 反倒是自己骂人不对。 “对不起啊。”孟辞意纠结片刻,还是道了歉,语调里含着些许的不情愿,“我还以为你是跟踪狂。” “你有过相似的经历?”闵邯问。 孟辞意没说话。 不过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是上初中时的事了。 参加完班级聚会,回家的路上,她被陌生人尾随了两条街。 幸亏当时离家不远。 可即使安全到家,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有前车之鉴还不长记性。”闵邯自顾自地说,“有人跟踪你,首先要报警。你跑得再快也是女生,体力远不及对方,还容易打草惊蛇。” 孟辞意心说难道我不知道吗? 刚要回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遇到这种事,给我打电话。” “听到没有?” 孟辞意小声嘟囔:“知道了。” 她始终听不惯他的语气。 冷硬又含着命令的意味,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对他唯命是从。 现在却没那么反感了。 黑夜只剩静谧祥和。 劳斯莱斯驶进前院。 闵邯先一步下了车。 孟辞意换好鞋,看到他正和翟丽媛在厨房谈话。 八成和孟廷那天说的事有关。 她没多在意,径直上了楼。 偷听没有好下场。 这一点无需再证实。 - 一中的老师一向讲求效率。 周一中午,便出了全科成绩。 由于是网上判卷,成绩又相对保密,需要老师帮忙查询。 因此每到这个时候,全年级办公室里人满为患。 第二天的考试没能参加,便与理想的排名无缘,孟辞意成了班里最佛系的人。 其他人就全然不同了。 小道消息一经扩散,全班一窝蜂地冲向二楼。 不夸张地说,比干饭都积极。 没过多长时间,陶知行就回来了。 常年干饭第一名,在查分上也能发挥优势。 一脸得瑟样地坐到孟辞意旁边的位子上,陶知行吹着口哨,脖子还随着旋律一动一动的。 考的如何一目了然。 考得好,想显摆是必然。 但自己说出来显然不自然,而且太low。 陶知行翘着二郎腿等待一个被询问的机会。 一分钟过去,他发现自己像一团空气一样,被完完全全的无视了。 “孟辞意,你不好奇我考了多少?”陶知行实在憋不住了。 “不好奇。”孟辞意专心解题。 “你装一下呗。”陶知行可怜巴巴地说。 “你考得怎么样?我好好奇啊。”孟辞意漠不关心道。 “哼哼。”陶知行秒变自信脸,“年级十二呢。” “好厉害啊。”孟辞意依然面无表情。 陶知行得到满足,仗着老师不在,肆无忌惮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场内竞争激烈,何姩只赶上了末班车。 眼看快上下午第一节 课,才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 孟辞意叫住她:“考得怎么样?” 陶知行不满:“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 何姩摇了摇头。 伸出手比了个“五”。 孟辞意:“第五?” 何姩:“五十。” 年级第五十名,对平行班来说,是个相当好的成绩了。 但在a班,则面临着被调班的风险。 自建校以来,a班只有三十五个名额,从不多一个少一个。 能留下来的,全都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筛选的尖子生。 好在不是期末考试,还有翻盘的机会。 “没事,成绩有波动很正常,下次努力就好了。”孟辞意劝慰道。 “万一我下次也没考好怎么办。”何姩叹了口气。 “那就等下下次。” “下下次就是期末考试了,考不好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何姩的忧虑并非凭空产生。 上次月考,她只考了第三十七名,一个岌岌可危的名次。 本想着期中往前提几名,不曾想进步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何姩:“桃子,你考了多少名?” 陶知行愣了一秒:“二十。” “毁灭吧。” 没等何姩收拾好颓废心情,上课铃打响。 闵邯和往常一样踩点进班。 不一样的是,地中海没批评他。 “大家放下手里的事情,听我说两句。”地中海清了清嗓子,一副要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想必大家都知道,期中考试的成绩呢,都已经出来了,根据咱班的总体成绩,我进行了简单的分析……” 第23章 本就极具催眠作用的话语于午后效果更为明显。 没听多久,孟辞意的眼皮打起架来。 眼看数学题还有一问没算完,她不想中途放弃,不然找回思路太浪费时间,便强撑着。 “整体来看,咱班这回考得不错,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以平稳的心态迎接今后的学习生活。” “接下来,我将针对表现突出以及有较大进步的同学提出表扬。” 最终结果意外的难算。 用完了半张草稿纸,还有一个未知数没算出来。 孟辞意托着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地中海喋喋不休。 闵邯又一次位居榜首,且超出第二名将近五十分。 张质文年级第二,相对月考有很大进步。 而她参与考试的成绩在年级站位里遥遥领先,语文毫无意外的拉了垮。 “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孟辞意低声立下flag。 “是吗。”闵邯听见了,指尖的笔转了几个360°,“我等着你。” 孟辞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睡前,她的记忆不是很清晰。 所以醒来的时候,对肩上的校服外套没什么印象。 - 接下来的几节课,闵邯成了各科老师的重点表扬对象。 在满分或接近满分的成绩面前,平日里对其散漫作风的嫌弃荡然无存,可以说是逮到机会就夸。 对此,闵邯面不改色,甚至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这令孟辞意感到惊奇。 “他们夸你你不高兴啊?”她趴在桌子上,仔细观察闵邯的表情。 神情漠然,嘴角放松。 如果是装的,那他可以去当演员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闵邯眼也不抬地解题。 “算了,当我没说。”孟辞意从语文书的夹层里抽出答题卡。 仔细想想,闵邯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受任何因素影响,不悲不喜。 然而所有运筹帷幄,都在看到孟辞意的作文时崩盘瓦解。 应姜老师之命,闵邯要帮他同桌批改考试作文。 起初他没当回事。 写作于他而言不是难事,改写同样如此。 但当他读完全篇后,看法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 孟辞意:“怎么样?” 她对自己写的作文颇有信心。 闵邯:“我能重写一篇吗?” 孟辞意有点受打击。 心说有这么烂吗?这可是她狂背作文选的成果。 于是她质疑:“你怎么知道我写好不好?” 闵邯:“我把第一段给你念一遍。” 孟辞意连忙阻止:“不用了,你重写吧。” 可恶,眼光真准。 见她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闵邯作出详细解释。 “三个事例都还可以,但是文笔过于生硬。”他指着其中一句,说,“就比如这句‘日子真是过得太快了’,可以改成‘分秒宛若沙砾,沉在涌动的长河中’。” 孟辞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还能这么写啊。 “还有这句,可以改成‘纵使历史的火光明灭不定,他们的光辉事迹永远耀眼’。” 孟辞意开始怀疑人生。 她的语文绝对是体育老师教的。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她打断道,“你是怎么提升文笔的?” “多读多写。”闵邯想不明白自己哪来的耐心。 “哦……”孟辞意还是摸不着头脑,“有什么推荐吗?” 闵邯原想随口说几个知名作者。 鬼使神差的,他从书包里找出一本散文集。 “我看完了,借你。” 孟辞意双手拿着那本书。 很厚很重,封面挺好看的。 “我下周还你。” “不急。” 后来,这本散文集在孟辞意卧室的书架上吃了三年的灰。 第12章 表彰 大考过后通常有个表彰大会。 作为主持人,孟辞意对着小镜子化好妆,又理了理发型,只身前往报告厅。 负责本次大会的陈主任给她一份稿子。 都是些车轱辘话,也没什么复杂的词句,她草草看了一遍便有了把握。 等全年级学生到齐,孟辞意在台上站满了二十分钟。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一(a)班的孟辞意,很荣幸站在这里发言。” “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学期过半。这半个学期里,充满了笑容和辛勤的汗水,相信大家在老师和家长的帮助下收获颇丰……” 诸如此类的场面话占了满满一张纸。 等她念完,轮到陈主任发言。 只见体态发福的中年男人来到灯光下,寸草不生的头顶像个通了电的灯泡。 台下嬉笑连连。 陶知行:“我知道为什么不开灯了。” 何姩:“好奇地中海站上去是个什么效果。” “都安静一下。”陈主任对这突然的笑声毫无头绪,“表彰前,我先对考试迟到的同学提出批评。” 有关考试第一天的记忆浮上脑海。 孟辞意大致猜出是谁。 “高一(a)班的闵邯同学,公然违背校规校纪,在数学考试上迟到了一个小时,在此提出批评。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第24章 迟到一个小时还拿了满分? 确定这是批评吗? 孟辞意往台下扫了一眼。 闵邯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低着头,光线太暗,看不清是在睡觉还是玩手机。 他旁边的陶知行惊讶得下巴快掉到地上。 点名批评后,陈主任将年级第二到第二十的名字挨个念了一遍,并让他们上台领奖。 陶知行一手拿着奖状,一手拿着奖品,愣是笑不出来。 心说我可能不是人,但闵邯是真的狗。 陈主任:“接下来,请本次考试获得第一名的同学,也就是……” 报告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陈主任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同一个人??? “闵邯同学,请上台致辞。”扶了下眼镜,确定自己没看错,陈主任音量都小了几分。 大会开始前应该通读稿件的。 孟辞意心想。 在陶知行的提醒下,闵邯走上台。 全场肃静。 大家都好奇这个被点了两次名的是个怎样的人。 聚光灯下,闵邯笔直站立,双臂垂在身体两侧。 他万众瞩目之时,孟辞意离他最近。 近到能看清那凸起的喉结,细密眼睫投下的弧形阴影。 步入社会之前,成绩,是判断一个人价值的主要标准。 站在顶端的人,往往受到仰视,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这里的老大。 某人却似乎并不自知。 闵邯摘下话筒。 短促的噪音响起。 怕他像在班里一样随意,地中海提前为他准备了发言稿。 照着念总该会了吧? 本以为万无一失,地中海上下打量台上的人一番,顿时心生不妙。 发言稿呢? “我没什么想说的。”闵邯作势要把话筒放回去。 “别别别。”地中海急忙冲过去,“你啊,就是太害羞了,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得学着适应,再说我不是给你准备了……” “那张纸?”闵邯不以为然,“我当草稿纸了。” “你……”地中海想要发飙,考虑到全校师生都看着呢,也只好收敛了脾气,回到座位上。 他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他没有证据。 好在闵邯貌似听了进去。 他握着话筒,嘴唇动了动。 “请勿盲目模仿。” 地中海:“……” - 自从闵邯在报告厅“一战成名”,陶知行能感觉到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崇拜和佩服占了大多数,夹杂着一丝丝的“拽什么拽”。 这使他越发觉得,跟闵邯当哥们挺威风的。 “闵邯,你什么时候开始吃巧克力了?”回到教室,陶知行从闵邯桌肚里发现了一个粉色铁盒,上面印着某巧克力品牌的logo。 “别人送的。”闵邯把它拿出来。 “别人?别人是谁?”陶知行打开盒子,里面除了巧克力什么也没有。 闵邯听而不闻。 他从桌肚里找了根笔,接着解导数题。 “不是,你真不好奇是谁送你的?”陶知行不肯罢休,“好歹也是份心意,而且你收了人家的东西,总得有所表示吧?” 然后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礼物。 看样子都是女生送的,有蛋糕、零食,还有情书。 陶知行震惊:“你一个礼拜就收到了这么多东西?” 闵邯纠正:“一天。” 陶知行哽住。 怕是比他一辈子的都多。 “不打算谈谈?”陶知行怂恿道,“就当练手了。” 此时,孟辞意正在做值日。 她边擦前门玻璃,边等待闵邯的回答。 “目前不考虑。”闵邯干脆道。 骗子。 孟辞意端着盆出去洗抹布。 “没想到你还挺专一的。”陶知行靠着椅背,仰天长叹,“桃花运不要分给我点啊——” 闵邯把那些礼物全部送给他。 某种意义上,算是分给他了。 白捡一大包零食,陶知行喜滋滋地回位上课去了。 这节是政治课。 政治老师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上课和催眠没什么区别,班里马上就倒了一大片。 午睡过的缘故,孟辞意精神尚佳。 认真做着课堂笔记,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天花板上传来细微的声响。 楼上未免太闹腾了些。 她没多想,换粉色荧光笔勾画段落。 “让开。”闵邯突然说。 孟辞意:? 她好端端坐在这碍他什么事了? 闵邯:“快让开。” 孟辞意:“为……” 不等她反应过来,闵邯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往左边一侧拉。 下一秒,挂壁式风扇的外罩垂直掉落,制造出不小的声响。 这下全班都清醒了。 “你们俩没事吧?”老头走近来查看情况。 他教了几十年书,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照年轻人的说法,真是活久见了。 “没事。”孟辞意惊魂未定地说。 再晚一秒,她就要进医院了。 “下课之后让班主任把维修工找来,咱们接着上课。”老头气定神闲道。 第25章 就这样,结满灰尘的外罩被放到多媒体讲台上。 催眠仍在继续。 “闵邯。”孟辞意轻声呼唤。 闵邯摘下耳机:“嗯。” 孟辞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闵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孟辞意:“你是怎么做到预知未来的?” 刚刚那一幕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怀疑闵邯有超能力。 闵邯:“……” “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孟辞意竖起三根手指。 “……”闵邯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像在看智障。 这个年纪还相信超自然事件的人,估计只有她一个了。 得知闵邯是听到外罩脱离本体的声音,及时抬头察看才帮她幸免于难,孟辞意肉眼可见的失望。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是那么坚定了。 下课后,何姩通知地中海找维修工。 地中海:“这么点事还犯得麻烦人家?薛凯,你过来一下。” 薛凯:“我可不会修那玩意。” 地中海:“江涛。” 江涛:“我恐高。” 地中海:“陈书桓。” 陈书桓:“陈书桓请病假了。” 地中海:“……” 现在的男生都怎么回事?要不是他上岁数了,修个电扇不是分分钟的事。 “有螺丝刀吗?”人人推脱之际,闵邯主动揽活。 修电扇需要一定的身高,地中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但万一掉下来摔傻了怎么办?还指着他考清北呢。 “有。”眼下没别的办法,地中海只好说,“我办公室里的笔筒里有一支。” 陶知行十分有眼力见的跑腿去了。 等他回来,闵邯站上桌子,这一幕正巧被原子弹看到。 “修电扇呢?这还没到夏天就坏啦?” 毕竟是见证了一中建校的老古董,也难怪。 原子弹本打算说订练习册的事。 目睹此情此景,她难得夸奖道:“以后女生找对象就找这样的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不少女生悄悄红了脸。 地中海多希望她们间接性失聪。 玩笑话,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课间的嘈杂声中,闵邯分明听到了低低的一个字音。 下意识朝他同桌看去。 孟辞意在整理笔记。 纸上花花绿绿的,让人产生一种眩晕的错觉。 - 闵邯转班以来,最令地中海宽慰的,莫过于班里养成了求知好学的良好风气。 一到课间或中午,闵邯的座位旁都会人来问他自己拿不准的题目,有时是一两个人,有时围得密不透风。 也就是说,孟辞意的同桌变成“公共财产”了。 午休时,她本想问一道竞赛题,吃完午饭后看见队伍已经从第一排排到了后门。 只能回到座位上冥思苦想。 常数a、b、c的值求出来了。 试判断取最大值还是最小值。 昨天上晚自习的时候,闵邯解出了这道题。 这么复杂的题干,也不知他怎么找到的突破口。 “我还是不太懂,能再讲一遍吗?” 焦头烂额的间隙,闵邯那边也出了点小状况。 题完完整整讲完了,陶莹莹还是没懂。 孟辞意替她捏了把汗。 闵邯绝不是有耐心的主。 但凡是他讲过一遍的题,多问一遍,都要遭受冷嘲热讽。 “好。”闵邯一反常态,“不过这是最后一遍,后面还有人等着。” “谢谢。”陶莹莹很是感激。 自动笔的铅一下子断掉。 孟辞意有些恼了。 对她不耐烦,对别人那么温柔。 自己好歹也是他同桌,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算了,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孟辞意集中精神,继续思考。 她思考时有个习惯。 不同于她同桌的转笔,她喜欢将水笔夹在指缝间,末端一下又一下的点着习题册。 闵邯听觉敏感,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也许是吵到他了,每每听到这种微小的声响,他便放下笔,帮着提供思路。 这次同样如此。 “哪道不会?”闵邯解答完陶莹莹的物理题,问。 “啊?”孟辞意愣了愣。 “我问你哪道题不会。”闵邯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孟辞意更懵了。 后面不是还排着那么多人吗? 陶知行都不能走后门,她插队合适吗? “你不用排队。”闵邯解释道,说完又补了一句,“同桌不用排队。” 同桌不用排队。 哪来的歪理? 不过她喜欢。 “早说嘛。”孟辞意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这道,谢谢同桌。” 学生时代,除了一道道题目外,我最在乎的就是谁和你多说了一句话,你又多看了谁一眼。 以至于忽视了那些明目张胆的偏袒。 第13章 测试 一中周围是整个学区。 学区里有一所小学,两所高中和一所职校。 因此每到放学时段,交通濒临瘫痪。 方圆几十里水泄不通,鸣笛声此起彼伏,照这架势,直到天黑也难以恢复畅通。 第26章 这便是乘地铁回家的好处。 “孟辞意,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个电视剧看了没有?” 去往地铁站的路上,两个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孟辞意:“看了。” 何姩:“那个女配真是气死人了,三天两头的挑事儿,说话还带夹子音,听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孟辞意:“我也不喜欢她。” 何姩拔高了音调:“我就知道你没看!” “谁说的。”孟辞意心虚道,“我看到半夜呢。” 昨天作业太多,她光是写作业就写到了十一点多,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追剧。 “那部剧连女主都没有,哪来的女配?”何姩彻底拆穿她。 还有没有女主的电视剧? 孟辞意不常看剧,对此大为震惊。 苦想借口时,她们同时看到不远处围了一群人。 看校服,又是一职的在聚众斗殴。 对于这般混乱场面,行人习以为常。 只顾绕过去,接孩子的接孩子,该回家的回家,最多报个警。 “可惜了,没赶上文明进化。”何姩将电视剧的事抛之脑后。 “咱们走快点吧。” “嗯。” 加快脚步,孟辞意朝人群中看去。 意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看,那个是不是赵晨杉?” “还真是。”何姩疑惑,“人家打架他掺合个什么劲?” 相比那些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赵晨杉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像被群狼围攻的小白兔。 来不及搞清楚状况,纹身男一脚踹到赵晨杉肚子上。 赵晨杉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纹身男拽着他的衣领,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恶狠狠地将其丢回去。 赵晨杉头磕在金属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何姩有点看不下去了。 可惜她爱莫能助。 好在赵晨杉那边不止一个人。 即刻,纹身男脸上挨了一拳。 指缝间的烟烫到手指,疼得他呲牙咧嘴。 看清打他的人是谁,何姩更困惑了。 平时也没见赵晨杉和张贺说过话,怎么突然到一块干架去了? 没多久,他们两个都被牵制住。 为首的黄毛轻蔑道:“就你这德行的,还犯得着老子偷袭?要不是这地儿不够隐蔽,老子他妈非得给你长点教训。” 话音刚落,警笛声由远及近。 黄毛等人跳上摩托车,扬长而去;赵晨杉和张贺则被带去了局子。 也不知那一脚会不会把赵晨杉踹出内伤。 何姩吸了口奶茶,左手揣进兜里。 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然转天他也不会好端端地来上课。 - 昨晚下了雨,下午天还是雾蒙蒙的。 空气湿冷,深浅不一的水洼上漂着落叶。 临近比赛,体育课上,球队的十一个人热过身后便到篮球场上进行训练,其余人分散开来。 只剩枝干的梧桐树下,何姩将昨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姚妍。 姚妍没多惊讶,眉头一皱,说:“怎么又出了这种事?” 何姩:“又?” 姚妍将一个月前的围殴事件缓缓道来。 学校附近的巷子里,不知又和什么人闹了矛盾,张贺被拳打脚踢。 那时姚妍因为买文具绕了个远,恰巧撞见这一幕。 刚想装没看见赶紧离开,就见赵晨杉把书包抡到一个人的后脑勺上。 本以为这人有多能打,结果是多送了个人头而已。 第二天赵晨杉鼻青脸肿地坐在教室里,被她好一阵笑话。 笑话够了,姚妍问起打架的事。 赵晨杉说他其实早就和张贺断绝来往了,但想到曾经的交情,还是帮了他。 “其实我知道,就算他们没当过朋友,他也会帮他的。”姚妍意味深长道。 而她面前的两个单细胞生物愣是没觉出其中另有含义,只觉得是对喜欢的人的粉红滤镜。 “真不理解这种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自己无恶不作也就算了,还非要牵连别人。”何姩掏出藏在裤口袋里的手机,输入锁屏密码。 “怕不是小脑发育不正常。”姚妍靠在围墙上,“他还说自己是一中校霸来着。” 何姩:“笑死。” 姚妍:“加一。” 两人闲聊的工夫,孟辞意已经写完了一道奥数题。 一心二用的缘故,她解得很慢,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上面。 球场上,伴随着声声鞋底摩擦胶皮地面的声音,练习有条不紊地进行。 “姚妍,就咱班这样的能挺过预赛吗?”何姩朝篮球场那边望去,倍感忧愁。 姚妍:“以前肯定不行。” 身处一千米只有三个男生合格的班级,别说夺得头筹,能输得体面都是想也不敢想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一切皆有可能。 “杜鹏飞,你和郑源换个位置。” 一节课下来,闵邯对球员的水平有了大致的了解,借此进行调整。 杜鹏飞:“好嘞。” 无论是从前锋调到后卫,还是从后卫调到前锋,只要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优势,都是合理的安排。 然而有的人不是这么想的。 第27章 郑源的脸当即冷了下来,却也没说什么,一举一动里带着明显的怨气。 之后没过多久就下课了。 球在郑源手上,听到集合哨声,他直接把球往操场上一扔,转身离去。 “嘿,这孙子怎么回事,等着谁给他擦屁股呢?”陶知行感到匪夷所思。 话音落下,他见闵邯捡起来那颗球。 陶知行:“闵邯,你还真给他擦,不是,惯他这毛病啊?” 闵邯平淡道:“这屁股要是没人擦,下次体育课全班都不能进器械室了。” 陶知行:“也是。” 邯哥就是邯哥,有大局意识。 拂去球面上的黑麦草,闵邯还完东西,到小买铺买了盒百奇棒。 一根接一根地咀嚼,勉强压下了烟瘾。 他能体会郑源的心情。 当一个人想去证明点什么,却发现实力与目标相距甚远时,情绪上的失控是难免的。 表现出来,就未免有些掉价了。 “闵邯,吃什么呢?”陶知行刚洗完脸,刘海翘翘着,十分有喜感。 闵邯把剩下的半袋送他。 陶知行吃了半节政治课。 “刑事责任是指犯罪行为应当承担的法律责任,主刑和附加刑两刑事责任包括照刑事法律的规定追究其法律责任……”讲台上,老头孜孜不倦地念经。 打完第十个哈欠,陶知行实在忍不住了。 侧着脑袋枕在胳膊上,等待困倦吞没残存的意识。 忽然,他想起昨天刷到的一条短视频。 大概内容是说要想测试你和你的异性同桌是否有纯洁的友情,睡觉的时候就将脸对着她。 于是陶知行的脸换了个朝向。 起先,何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后来却淡定不下去了。 “你看你妹呢?” 冷不丁的,脑门被红笔敲了一下。 陶知行:“谁看你了?我睡觉呢。” 何姩:“丑到我了,把头转过去。” 陶知行:“……” 好男不跟女斗。 这么一来,他也不困了,百无聊赖地摆弄桌上的魔方。 “本案中,张某对李某实行殴打,并造成一级伤害,那么张某应做出哪几种赔偿以及承担哪种责任呢?” “我找一个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老头翻了翻花名册,“郑源。” 郑源站起来,“老师,我这种良好市民哪知道啊。” 陶知行:? 想哗众取宠,这笑话未免太冷了些。 “我觉得闵邯比较适合这个问题。”郑源继续说。 此话一出,教室里多了种微妙的气氛。 新同学不受欢迎是很正常的事。 但多数人只是在背地里表达不满,像这样堂而皇之的还是头一个。 老头:“那就请闵邯回答吧。” 闵邯起身。 他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 “张某应付刑事责任,赔偿包括但不仅限于医疗费、误工费。” “未满十八岁的呢?总得进去吃几天牢饭吧?和暴力狂同处一室,谁来保障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啊?”郑源接着煽风点火。 他没少听有关闵邯的传闻。 有人说闵邯初中就特别易怒,通常是别人说点什么就急了眼,打人下的都是死手。 也就是说,使其露出原形再简单不过。 “已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应当负刑事责任,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不满十八周岁的人,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闵邯并没如他的意,“所以不用担心,法律会保障你的安全。” “很好,看来闵邯非常了解法律知识。”老头赞赏地点点头,“坐下吧。” 郑源不屑地“切”了一声。 这场风波就此平静。 两天后,闵邯被一个女生叫出教室。 对方是郑源的女朋友,一见他便唯唯诺诺地道歉,说郑源不过是想在她面前逞威风,多进几个球,无意冒犯。 闵邯接受了她的道歉。 他本身就没多在意。 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那好不容易被压制的暴戾情绪。 第14章 撒谎 周五,阴了一整周的天总算放晴。 趁着天气好,放学后,孟辞意没急着回家。 她手艺欠佳,就到店里买了点现成的饼干,来到理德小学。 “哎,你停下。”保安打开窗户,将她拦下,“你来干什么的啊?” 孟辞意:“探望老师。” 保安大爷摆了摆手:“不行,除非给老师打电话,让他接你来。” 这让孟辞意犯了难。 她哪里有老师的电话号码。 可就这么走了,又略显可惜。 高中生课业繁忙,这种机会不是说有就有的。 孟辞意继续争取:“大爷,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您能通融一下吗?” 见她这般执着,大爷走出保安亭。 看她穿的一中的校服,说:“进去吧。” 孟辞意:? 刚才不是还说不准其他人进吗? 得到许可,她提着饼干进入校园。 校园内部没怎么变样,操场还是记忆中的大小。 过了这么久,老师们居然都要记得她。 第28章 只可惜班主任在两年前退休了,有点小遗憾。 出来的时候到了放学时间。 小孩子们按身高排成队,大排头举着班牌,整齐有序。 一见家长来接他们,和老师道别后便一蹦一跳地跑过去,笑着说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不自觉地盯着看了一阵子,孟辞意有些羡慕。 她的父母从没来接过她。 没一会儿,羡慕就被一杯热乎乎的抹茶冲淡了。 边喝边走,孟辞意望见柏树下有个人穿着一中的校服。 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那人戴着口罩,头上的黑色鸭舌帽压得低低的。 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她想起新闻上勒索小学生的不良少年。 “你来这里干什么?” 经过那人身边时,那人出声说。 孟辞意左右看看,周围没有别人。 不良少年是在和她说话。 想起公众号上说的,对付这种难缠的小混混,态度要强硬。 孟辞意:“离我远点。” 不良少年语气里明显的不悦:“你怎么回事?” 孟辞意:“你管我。” 不良少年:“……” 他用食指勾住口罩边缘,向下一拉,露出下半张脸。 孟辞意这才认出他是谁。 “你干嘛装神弄鬼?” “瞎说什么呢。”闵邯将口罩重新戴好,“倒是你,这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认得出来,穿的和嫌疑犯似的。”孟辞意吐槽。 这时,她于人群中看到闵佳从校门口走出来。 便对闵邯说:“闵邯,那不是你妹妹吗?” 闵邯在原地不动:“是。” 孟辞意不解:“你不是来接她的吗?怎么不过去?” 闵邯不语。 孟辞意刚迈出一步,被他拦住。 孟辞意:? 这是在做什么? 训练小孩子独自回家? 有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培养独立自主的能力确实挺重要的。 过了一分钟,一个中年男人溜达到闵佳面前。 他提起印有公主图案的书包,背到肩上,另一只手牵着闵佳过马路。 孟辞意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还未开口,却见闵邯已然朝反方向走出了十米远。 这个方向通往地铁站,她忙跟了上去。 孟辞意:“你知道有人来接佳佳对吧?” 闵邯:“你管我。” 孟辞意:“……” 无语的间隙,她忽然想到一种不好的情况:“你该不会把你妹卖了吧!?” 闵邯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但想逗逗她:“你怎么知道的?” 孟辞意情绪激动:“佳佳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看你是早就不想再照顾她了!” 据她所知,闵邯的爸爸有过犯罪前科,被放出来以后成天抽烟打牌混日子,闵佳的生活几乎全靠闵邯照料。 而闵邯是她遇到过的最没耐心的人,会做出这种行为属于意料之中。 闵邯:“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孟辞意:“那是怎么回事?” 闵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辞意:“我不信。” 闵邯无意解释。 当他看到孟辞意按了两下“1”时,只好一一道来。 那个男人是他爸,闵佳近期由他接送上下学。 到目前为止,虽然每天还算准时,但他担心他爸会因为牌局忘记接闵佳放学,就亲自来看看。 孟辞意:“所以你那天才擅自离校的?” 闵邯:“嗯。” “那佳佳一个人去商场的事怎么解释?” “吵架后她趁我不注意擅自溜出去的。” “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孟辞意努力思考:“高考失利。” 闵邯:“嗯。” 孟辞意立即收回:“不行,太轻了。” “骗人的孤寡一辈子。” 闵邯:好。” 这下孟辞意信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闵邯并非和表面一样冷漠。 只是将细心和体贴留给了他在乎的人。 “明天是佳佳生日吧?”孟辞意手里的抹茶凉透了,“我还没给她准备礼物,她有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钱。”闵邯不假思索。 “……还有别的吗?” “没了。” “……” - 闵佳生日当天,孟辞意到礼品店买了个洋娃娃,连带孟廷准备的公主裙一起送给她。 收到礼物的那一刻,闵佳乌黑澄澈的眸子里多了抹亮色,小声嘟囔着说:“谢谢姐姐。” 随后忙跑到卧室换上裙子。 孟辞意在闵邯家转了一圈。 说是转了一圈,环视四周,房间布局便看了个大概。 除面积小以外,屋子采光较差。 客厅阴森森的,透不进外界的光,暖气也不是很足。 厨房里有铁质厨具碰撞的声响,应该是闵邯在准备晚饭。 想到那张脸和围裙的适配度,孟辞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本以为能亲眼目睹闵邯贤惠的一面,不曾想才转过身,闵邯就在他面前。 第29章 和在学校时不同,他穿着休闲随意,短发略显凌乱。 不变的是周身散发出的冷气。 孟辞意被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闵邯没反驳。 他头上戴着一顶用水彩笔上色的滑稽的生日帽,递给孟辞意一顶橙色的,“戴上。” 孟辞意眼神里透露着抗拒,“可以不戴吗?” 闵邯:“闵佳专门给你做的。” 孟辞意小心翼翼地戴上。 闵邯拾起茶几上的蜡烛,像转笔那样旋转起来。 孟辞意:“其他人还没到吗?” 从小,她每次过生日都要邀请朋友来家里庆祝。 这种日子,就要热闹一点才好。 闵邯:“没有其他人。” 上周,闵佳还兴致勃勃地告诉他会有几个同学来做客。 看这意思,以及闵佳失落的表情,不难猜出他们合伙骗了她,又放了她鸽子。 对于闵佳这种患有后天性心理疾病的孩子,能和别人说上话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他人对闵佳怀有的不同的看法,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那要不要来我家?”孟辞意提议道。 闵邯:“不去。” 孟辞意:“为什么?” 不等闵邯开口,闵佳推开门。 她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开心地转了一圈,裙摆像绽放的樱花。 孟辞意夸赞道:“佳佳真可爱。” 心想要是她也有个妹妹,肯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闵佳腼腆地扑进她哥哥怀里。 闵邯宠溺地抚摸着她柔顺的短发。 拆完礼物,到了切蛋糕环节。 闵邯端来一个有奶油小兔子装饰的蛋糕,上面插了根蜡烛。 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火焰在烛心上停留片刻,形成了一小簇火苗,轻轻摇曳着。 闵邯:“许个愿吧。” 闵佳双手相握:“我希望……” 孟辞意提醒:“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闵佳愣了一下:“可我之前都是说出来的……” 坏了,说错话了。 孟辞意连忙打圆场:“放心吧,都会实现的。” 闵佳笑了。 天完全暗下来。 昏暗的客厅里,只有微弱的烛光堪堪照明。 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此情此景格外温馨。 像一家人一样。 思绪些许的恍惚,孟辞意唱起生日歌。 歌声柔美,伴着掌声,环绕在小小的一隅。 闵邯没跟着唱,只在末尾说了句“生日快乐”。 “姐姐,你的头发好漂亮啊。”晚饭时,闵佳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 一来二去,她和孟辞意熟了,交流也愈发顺畅。 “小嘴真甜。”孟辞意笑弯了双眼,“佳佳喜欢的话也可以留长呀。” “不要。”闵佳垂眸,“爸爸不喜欢长头发。” “佳佳,多吃点。”闵邯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 闵佳没再吭声,闷头吃饭。 饭后,孟辞意陪闵佳玩了会儿飞行棋。 两局结束,闵佳突然问:“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 孟辞意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就孟廷的态度来看,八成是没有转机了。 “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想让你当我的姐姐。”闵佳抛掷骰子,闷声闷气道。 孟辞意手指一僵。 “爸爸说如果我的妈妈和姐姐的爸爸结婚了,我和哥哥就要和妈妈一起住了。” “我不喜欢妈妈。” “妈妈是骗子,是她不要我们的,我讨厌她。” “我只想和爸爸还有哥哥在一起,我……” “闵佳。”闵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再去吃块蛋糕,冰箱放不下了。” 闵佳下地穿鞋。 孟辞意放下骰子,披散着的长发于肩头滑落。 待房间只剩两个人,闵邯将外套递给她,“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孟辞意没有离开的意思。 却还是接了过来,“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闵邯送她到楼下。 闵邯:“到家记得报平安。” 孟辞意没理他。 像是还在为被赶出来的事生气。 闵邯:“那些话是闵佳胡说的,你不用当真,也不要报着看热闹的心态追究。” “知道了。”孟辞意撒了个谎。 她走后,黄昏告一段落。 夜幕之沉,好似黎明从未来过。 第15章 躲藏 近些天,孟廷经常会给闵家兄妹俩添置生活用品。 有时是一套画笔,有时是一双名牌运动鞋,基本上想到什么就买什么,出手大方从不吝啬。 平日日程紧凑,大部分时间,孟廷不能亲手将东西交给对方。 孟辞意就担起了跑腿的任务。 提着满满当当的布袋,坐了七站地铁,轻车熟路地找到目的地。 抬手敲了敲门。 半分钟后,屋内没有一丝动静。 她又敲了两下。 依旧无人回应。 大概是不在家。 孟辞意坐到楼梯上,等他们回来。 楼道里的窗户关不上。 明明只是细小的一条缝隙,整个楼道却都是冰冷的,冻得人瑟瑟发抖。 第30章 出于好奇,她翻了翻袋子。 里面有些零散的文具、两个装有练习本的书包以及一部手机。 手机是市面上的新款,还没拆封。 她拿出来看看,又放了回去。 这一带过于陈旧,听说要不里多久就会被拆了盖商品楼,居民多数已经搬离,孟辞意在小区里碰到过的加起来超不过十个。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脚步声。 轻而规律,一直延续到六楼。 孟辞意起身让路。 直起腰的那一刻,恰好和脚步声的主人对视。 “初老师。” 面前的人比她矮一些。 脸蛋白净清秀,头上扎着略显孩气的丸子头,神情间透着十六七岁的青涩稚嫩。 让人难以相信是重点中学的老师。 “我认识你,你是a班的孟辞意对吧?”初春眯着眼,勉强看清她的脸,“你也住这?” 孟辞意:“我在等人。” 初春:“等这家人?” 孟辞意:“嗯。” 初春有点惊讶。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没多过问,只递给孟辞意一篮砂糖橘。 初春:“同学,可不可以帮我转交一下?学校那边有点事。” 孟辞意:“好。” 等初春走远,孟辞意挑了个大一点的橘子,慢吞吞地剥开外皮。 到家里来送东西,未免太大胆了吧。 不怕被家人发现吗? 就前几次的经验而言,闵佳的爸爸鲜少在家。 风险是降低了没错,但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往吧?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闵邯那么矜持的一个人,面对喜欢的女生也会乱了分寸。 既然胆子不小,他们会不会趁没人在…… 红晕氤氲,染透了脸颊。 一瓣砂糖橘入口,酸得牙疼。 “你要在那坐到什么时候?” 浮想联翩被打断,孟辞意抬起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心理活动是不会被探察的。 拎着菜市场的塑料袋,闵邯掏钥匙开门。 孟辞意随他进屋。 “佳佳呢?”见闵佳不在,孟辞意问。 “剪头发去了。”闵邯回,“你来这里干什么?” 孟辞意才发觉自己把袋子落在了楼梯上。 赶紧回去拿,幸亏还在原处。 “袋子里是我爸买的书包什么的晓说裙四尓二尓吾救依四七整理本文发布,送你和佳佳的;橘子是初老师送的。”孟辞意将布袋和篮子放到沙发上,就要回去,“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等一下。”闵邯叫住她。 他进到卧室。 不一会儿,提了两三个一模一样的袋子出来。 “把这些和你拿来的一起带回去。” 孟辞意:? 开什么国际玩笑。 “想也别想。”她果断道,“我是坐地铁来的,你知道光是这一袋就有多重吗?” 闵邯:“我付你超重费用。” 孟辞意:“……你当寄快递呢?” 闵邯:“一公斤多少钱?” 孟辞意:“……”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没有感情的运输机器是吧? 孟辞意:“总之,我是不会帮你带回去的。” 闵邯:“不行。” 孟辞意对他的执着表示不理解。 都是白给的,有什么好拒绝的? “除此之外,替我转告他,不要想抚养权的事。”闵邯蹲下来,用绳子将布袋拴到一起。 “你别想太多,我爸的一点好意而已,和那个没关系。”孟辞意坚持道。 就闵邯家的条件,即便收下这些,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换谁都替他觉得可惜。 闵邯直视她:“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接受别人的施舍?” 孟辞意:“可你还没到可以工作的年龄吧。” 闵邯直起身:“欠下的人情迟早要还,还的早与晚,只不过是利息多与少的问题。” 孟辞意没再说话。 片刻后,她提起袋子,有些艰难地打开门。 - 转眼间,距离球赛只剩一个礼拜。 原子弹兑现了期中考试前的承诺,只要英语考到年级第一,就空出一节课用来练习打球。 这一行为引起了地中海的不满。 当然,地中海不会当着原子弹的面表达情绪,a班全员成了大怨种。 “打篮球,强身健体,挺好的一项运动。” “可是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成天抱着个球往外边跑像什么样子?” “再看看楼上的11班,上次考试年级倒数,不灰心不气馁,一天天的埋头苦干,我一进去,班里可以说是鸦雀无声……” 以往,地中海的碎碎念没几个人听进去。 现在却全都竖着耳朵。 女生祈祷着一天不知多少度的洗脑早些停止。 男生祈祷着地中海说快点,好让他们利用剩下的时间到操场上练习。 除了对篮球的热爱,男生们热衷于篮球的原因还有关键两个字——面子。 别看学霸表面风光,还是有很多苦恼的。 就比如被质疑只会学习,是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第31章 不然那些沉迷于理科难题的书呆子压根不会参与这场纷争。 “真服了,就不能上课说啊?非要占午休。”陶知行身体向后倾斜,不小心碰掉了同桌的百乐笔。 “快捡起来,我看看坏了没有。”何姩满眼心疼,“要是真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陶知行:“……” 扭头日常观摩学神,意外的,学神没在写题。 陶知行伸长了脖子。 看见闵邯在读一首诗。 陶知行:“闵邯,你这是开始走文青路线了?” 闵邯:“有意见?” 陶知行:“那怎么会,您慢慢欣赏。”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希望大家踏下心来,不要心浮气躁,一步一个台阶地提升自己。”午休过半,地中海终于终止了长篇大论。 球队成员一股脑地冲出教室。 这个点要想占到场地,全凭运气捡漏。 就目前形势来看,他们运势欠佳。 左边的篮球场被3班占了,另一边是9班。 9班后边还排着8班。 江涛:“得,在地中海脑袋上打吧。” 薛凯:“不比在地上刺激多了。” 眼见没戏,陶知行抱着球说:“闵邯,咱回去吧。” 闵邯好像没听见。 径直朝3班那边走去。 陶知行心说他怕不是要去硬碰硬。 为了区区场地,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 便将闵邯拦住:“哥,没必要,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闵邯:“有必要。” 陶知行:? 闵邯:“练了这么久,要想获得更大的上升空间,需要进行切磋。” 陶知行:??? 没搞错吧? 他们班和3班打比赛,那不叫“切磋”,叫“虐杀”好吗? 3班全都是大高个也就算了,那个和闵邯来往密切的叫秦什么升的,是全校出了名的“体育牲”。 初三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全国大赛上多次夺得短跑前三名,简直不像人类。 不等他反抗,“非人类”迎上来。 秦海升:“怎么这么晚才下来?我们都要走了,地中海午休还占啊?” 陶知行:“别提了。” 秦海升:“说出来不怕你们羡慕,我们班主任从来不拦着我们打球,还问我们学习压力大不大,实在不行就把每周的自习改成体育。” 陶知行:“你们班还缺人吗?” 强烈的抗议在喉咙里横冲直撞,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闵邯为了集体荣誉不惜卖面子拜托3班的同学陪他们练习,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陶知行:“老秦,闵邯跟你说过我们班的情况吗?” 秦海升:“什么情况?” 陶知行:“练习情况啊。” 秦海升面露尴尬。 马上接话说:“好好练就行,肯定有进步。” 陶知行心领神会。 懂了,走到哪算哪吧。 闲聊结束,两个班各占半个球场。 一场关乎面子的战争一触即发。 这之前,秦海升跟班里人提前打过招呼。 他说得直接,让他们能放多少水就放多少,别让哥们丢了面子。 因而此次切磋令他颇为震惊。 比起前两个礼拜那些书呆子一副人生中第一次碰到球似的,堪比“人类初次尝试征服四肢”的惨淡光景,投篮和配合竟然都顺眼了起来。 不过即使闵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a班球队也只能做到“顺眼”,和他们这些恨不得住在操场的没法儿比。 陶知行也察觉到了实力的悬殊。 在自己班里,他跑完全程也没觉出过累,如今赛程过半,就喘起来没完了。 前锋发挥失常也就算了,配合更是打得稀里哗啦,投进的十个球八个都是闵邯进的,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了。 筋疲力尽地倒在球场上,呼吸间满是胶皮的难闻气味,陶知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抬根手指头的劲儿也没有。 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累。 在学校里,学习好的人很少体会到挫败感。 今天算是悟了个明明白白。 由此以来,打球成了有史以来最振奋人心的难题。 别看学霸的体能有待上升,干劲是一等一的。 一旦有了空闲,球场上就有a班学生的身影。 大风挡不住,地中海拦不住,掀起了一阵运动的热潮。 女生也跟着沾光。 孟辞意盯上三楼的钢琴很久了。 虽然家里有,音质也比普通的钢琴好一些,但能在学习生活中忙里偷闲本事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弹到一半,她发现窗台上有本乐谱。 内层用楷体写着三个字——俞正修。 在记忆中努力搜寻这个名字,她记起俞正修是3班的语文老师。 因为是中法混血,一经开学就获得了超高人气,可惜十月末辞了职,从此再无音讯。 语文老师会有这样一本品味脱俗的乐谱集,着实超乎孟辞意的认知范围。 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借来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将其放在谱架上,指尖于黑白琴键中游走,流畅的旋律随之涌现。 也许是太过投入,对他人的存在毫无觉察。 第32章 倏尔,曲子走了调。 她有轻微的强迫症。 但凡弹错了一个音,就要从头再来。 这回却没这个打算。 快上课了,她的英语书借给了3班的同学,万一那个同学忘了,还要到3班去拿。 盖好红棕色的琴帘,握上门把手。 隔着厚重的木板,说话声距她只有不到五米。 孟辞意立刻辨认出了对方。 初春:“给你送去的橘子吃了吧?” 闵邯:“嗯。” 初春:“好吃吗?” 闵邯:“酸。” 初春:“估计你也知道,我去的时候碰到孟辞意了,实话告诉我,你俩什么关系?” 有没有搞错,学校隐蔽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在这里? 还偏偏让她撞见! 捂上耳朵,孟辞意缩到离他们最远的钢琴后面,不想再听到一词一句。 措不及防的,音乐教室的门被人推开。 孟辞意条件反射一般蹲下。 是初春。 她拿走了那本乐谱。 之后木门再次被关上。 孟辞意长舒一口气。 扶着墙起身,忽然注意到钢琴边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开口,吓得她双腿一软。 “你躲什么?” 第16章 桃花 “我……”孟辞意思来想去, 没憋出半句合理的解释。 总不能说她不想打扰到某人谈情说爱,迫不得已才躲起来的吧? 虽然没什么毛病,但估计闵邯脸上挂不住。 闵邯也不在意。 “地中海叫你, 下了第一节 课去他办公室。”他瞥了眼窗前枯萎了不知多久的盆栽, 说,“这周末我和闵佳去你家住。” “知道了。”孟辞意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灰。 孟廷向她提起过这件事。 他说得含糊, 但只要前后联系起来, 差不多能摸清原委。 在资深律师的帮助下,翟丽媛打赢了官司。 她的胜出并非无稽之谈。 她半只脚踏进了孟家, 能给孩子提供的资源比前夫强出太多, 而前夫的暴力前科就能使他彻底丧失话语权。 考虑关系不能闹得太僵, 翟丽媛缩减了条件。 她放弃了完全抚养权,只要求两个孩子周末陪她两天。 “没了?” 盯着那张风轻云淡的脸,闵邯手臂撑在琴盖上,幽深的眼眸像夜里的海平面。 表面平滑如镜,内里暗涛翻涌。 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 其实才是最难懂的那一个。 她会将想要展现的情绪显露出来, 至于那些隐蔽难懂的,任谁也无法窥见分毫。 孟辞意对他的问话不以为然。 一个人住进来, 和三个人没多大差别。 顶多是添上两套餐具, 玄关多了两双拖鞋。 没什么坏处, 好处还是有的。 就比如以后的周末,他们不能继续肆意往来。 闵邯那么聪明, 摆脱了一时头脑发热,肯定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荒谬。 将大好前程当作筹码, 赢则不赔不赚,输则全盘皆输。 “东西带全一点, 周围买不到生活用品。”孟辞意权当没听懂,“牙膏和拖鞋都有一次性的,嫌麻烦的话可以只带贴身衣物。” 她没去看闵邯的表情。 只顾关好窗,回班上课。 - 讲课前,原子弹公布了英语竞赛名额。 一共二十个,a班占了一多半。 初赛成绩好与否,对鼓舞士气起到很大的作用。 因此原子弹很是重视,还说要是进了市里前三十,她自掏腰包请吃大餐。 “闵邯,你英语怎么样?”陶知行一下子来了精神。 “一般。”闵邯桌子上摊着课本,手里搁桌肚里打字聊天。 “能进前五十吗?” “没一般到那个份上。” “……”陶知行切实感受到了杀伤力,“周末有空吗?” 闵邯放下手机。 “你晚了一步。” “哈?” “刚别人约了周六,周日我有事。” 这业务也太忙了点吧。 陶知行:“谁约的你?” 闵邯:“朋友。” 陶知行:“秦海升?” 闵邯:“不是。” 陶知行:“秦海升?赵广坤?薛昱臣?” 闵邯没反应。 那就都不是。 奇了怪了。 就陶知行对他的了解,除了3班几个玩得不错的,再无其他人和闵邯往来密切。 陶知行:“是之前你说过的那个……” 闵邯:“嗯。” 陶知行刚要问能不能算他一个。 想了想,还是算了。 转过身,不小心被女生发卡反射的光晃了眼。 下午这阵阳光最足。 即使外边冻得人直哆嗦,坐在教室里还是很暖和的,暖气加成下,像置身于烤红薯的煤炉中,热得陶知行恨不得把上衣也脱了。 他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闵邯,你不热啊?” 闵邯:“不热。” 不热?真的假的?他都快冒汗了。 陶知行不信。 难不成高冷的人能把空气也变成冷的? 第33章 回想起来,闵邯好像从没脱过外套。 该不会是…… 陶知行想起听 殪崋 过的传闻。 传说闵邯家势力雄厚,他爸是某个组织的老大,闵邯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 对□□继承者来说,纹个身自然不在话下。 胳膊上有条龙,岂不是酷到爆炸? 陶知行激动万分:“闵邯,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呗。” 闵邯瞥他一眼。 无声的拒绝。 陶知行央求:“就看一眼,你不好意思的话去厕所脱也行。” 何姩:? 说什么呢,基情四射的。 好歹也是在学校,懂不懂收敛。 心思回到手链上,何姩抬起手腕,转了转。 淡粉色琉璃在充足光线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最近很火的“桃花链”。 据说戴上后不超24小时,桃花运就能不请自来。 本来不抱希望,谁曾想竟灵了验。 挽着孟辞意去上厕所的时候,有个高年级的找她要联系方式。 对方比她高出一头,寸头干净清爽,讲话很有礼貌,一看就是乖巧大狗狗那种类型。 确定他不是在问孟辞意,而是真的在问自己的那一刻,何姩内心加特林齐放。 原来在美女身边也能等到春天。 幸运手链诚不欺我! “他加我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何姩兴冲冲地打开微信,通过好友验证。 该发点什么过去呢? 文字?表情? 看着空白聊天框,她犯了难。 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对面发过来一条某平台的砍价链接。 致你:【麻烦帮我砍一刀行吗?就差0.01了,感激不尽!】 何姩:“……” 孟辞意强忍着没笑出来。 “你说他脑子是不是缺根弦?班里那么多人,非要让我帮他砍,信不信我直接上物理砍刀?”何姩越想越气。 “没准你是最后一刀。”孟辞意尽自己所能安慰道。 “小心点,别再让我撞见了。”何姩气鼓鼓道,“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类似的怨气输出持续到放学。 何姩低头看手机,嘴里不停抱怨着。 孟辞意请她喝了杯热奶茶,两人并肩走在天桥上。 周遭人潮涌动,脚下川流不息。 兴许是错觉,总感觉天桥上的风比地上冷一些。 孟辞意低下头,下半张脸埋入围巾里,刘海被吹到额头两侧。 少年人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何姩吐槽起昨天看的综艺。 孟辞意静静地听着,偶尔发表观点。 她的兴趣爱好和同龄人出入略大。 这也是她朋友比较少的原因。 何姩不介意。 在保持的自身爱好的同时试着理解她的。 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孟辞意险些摔倒,何姩扶住了她。 撞人的女生似乎很急。 头也没回,便迅速消失于视野中。 “什么人呐,道歉不会吗?没家教。”何姩有点生气,“孟辞意你没事吧?有没有崴到脚?” 孟辞意没说话。 还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认识?”见身边人目光发楞,何姩问道。 “初中同学。”孟辞意翘着的睫毛颤了颤。 “一中的?” “一职。” “关系怎么样?” “一般。” “没跟我好就行。”何姩笑吟吟道,“竞赛那天一起走吧,昨天出了个闲置,我请你吃肯德基。” “好。” 之后何姩说了什么,孟辞意再无印象。 占据她脑海的,只剩那张被彩妆覆盖的青涩面庞。 总有些回忆,纵使百般逃避,还是会以各种方式出现在生活中。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 - 回到家,孟辞意久违地提出一个请求。 孟廷皱紧了眉:“周末去你妈那住?你知道你妈住哪吗?”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孟廷和范予纯与之相差甚远。 离婚时闹得太僵,导致这些年以来两人的联系少之又少。 孟辞意:“妈妈她接了份新工作,在d区,坐公交一个小时的车程。” 孟廷本意是不想让她去的。 范予纯是混娱乐圈的,只要是娱乐圈里的人,人际关系都免不了混乱,万一把孟辞意带坏了,想带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但既然孟辞意提出来了,又像提前做了准备,直接拒绝显得不通人情。 “想去就去吧,住不惯就回来。”孟廷说,“周五起码过来一趟,咱们聚一块吃顿饭,然后我让王师傅送你。” 孟辞意没说话。 孟廷当她默认了。 到厨房接了杯水,孟辞意上楼收拾东西。 收拾到一半,敲门声响起。 得到允许后,翟丽媛走进来。 “需要帮忙吗?”她温声道。 “不用,您忙一天了,快去休息吧。”孟辞意仍保持着对生人的客气。 第34章 而且收拾行李这种事,自己做才方便些。 翟丽媛清楚生活常识,便没插手。 却也没离开。 “辞意,上学累不累?” “还好。” “食堂吃得习惯吗?” “嗯。” “辞意,你能不能跟阿姨说说,小邯在学校是什么样的?”良久,翟丽媛温声道。 “成绩还可以,体育也不错。”孟辞意叠起衣服来很细致,每件衬衣都四四方方的。 “不是说这个。”翟丽媛顿了顿,“我想知道他在学校有没有朋友,老师喜不喜欢他,那孩子从小就孤僻……” 身为母亲,儿子的消息只能从别人口中打听,算是种悲哀。 这种悲哀很快被忽略了。 等闵邯搬进来,他们母子俩会有多到数不清的相处时间,关系也将有所缓和。 至于闵佳,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哄起来更容易。 翟丽媛是这样期盼的。 可她忘了,有些伤害是刻在心里的。 像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是清除不掉的隐患。 “抱歉,翟阿姨,我和他不熟。”犹豫了几秒,孟辞意选择了最简单的回答方式。 “这样啊。”翟丽媛没把她的敷衍放在心上,“那我就不打扰你啦。” 第17章 袒护 星期五放学后, 孟辞意以胃疼为借口躲过了晚饭。 拖着行李箱进入电梯,直达顶楼。 来之前范予纯给了她备用钥匙。 拧开门锁,换上拖鞋, 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复式公寓空荡荡的, 没什么人气。 吃完的泡面丢在桌子上,沙发上还有两三件毛衣, 偶尔传出几声鸟鸣。 习惯了家里有佣人打扫, 孟辞意只简单收了收衣服。 大致整理好房间,便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阳台上摆着个银色鸟笼, 里面有一只鹦鹉。 玄凤鹦鹉羽毛呈淡黄色, 喙两侧是鲜明的红, 会说“你好”“再见”等简单词汇,十分讨喜。 孟辞意陪它玩了会儿,就听门铃声响。 是忘带钥匙了吗? 她来到玄关,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多岁,长相不修边幅, 但也算得上周正。 卡其色西装被精致熨烫过, 上衣平整,裤管笔直, 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见开门的是孟辞意,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微笑道:“你是辞意吧?” 孟辞意带着点防备,“您是?” “沈杬舟, 沈璨杨的儿子,也就是你哥哥。”沈杬舟温和地说, “叫我沈哥就好。” 沈璨杨,电器界知名大亨, 也是范予纯的男朋友。 为了做生意,沈璨杨常年漂泊在外,范予纯陪在他身边,一年内孟辞意连亲妈都见不着几次面,更别说这位准继父。 “沈哥。”孟辞意乖乖叫人。 她讲话时语调里有种南方人特有的柔软,像无意间撒了个娇。 “真乖。”沈杬舟忍住想在她头上摸一摸的冲动。 孟辞意对他并非毫无印象。 范予纯离开a市前他们见过,不过是在很久以前了。 依稀记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总是用拙劣的魔术逗她开心,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礼物,还代替父母去参加她的家长会。 凭借这点模糊的记忆,孟辞意对眼前的男人抱有好感。 “沈哥,进来坐,我去沏壶茶。” 沈杬舟本打算送完东西就回公司的,碍于热情,只得进屋坐下来。 况且他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扭头就走,总归失了礼节。 孟辞意在厨房里翻了一圈,终于在壁橱紧里边找到了一包白茶。 不是什么好牌子,但拿来待客已经足够了。 将茶叶倒入玻璃杯中,冲上热水。 没一会儿,香气四溢。 “茶很香。”沈杬舟品了一口,称赞道。 作为上市集团副总经理,他当然能品出茶的好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茶优良与否还掺杂着另一个条件。 孟辞意略显拘谨地站在他旁边。 这时离得近了,她发觉相比初见时,沈杬舟身上多了种出身名门的矜贵气质,没那么好接近了。 “站着干什么?坐下,让哥哥好好看看。”沈杬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示意孟辞意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孟辞意照做。 人们都是女大十八变,上下打量一番,沈杬舟却没瞧出她明显的变化。 一定要说哪里变了,便是小孩子天性中的活跃因子转化为少女的恬静温顺,以及越发灵动的双眼。 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的眼睛。 颜色和轮廓都是那样完美,像上好的宝物,让人萌生不出半点亵玩的心思,不自觉地静下心来细细观赏。 沈杬舟:“听范阿姨说你在一中读书?” 孟辞意:“对。” 沈杬舟:“那咱们算半个校友。我高中也是在一中读的,毕业前保送了a大。” 孟辞意:“好厉害。” 沈杬舟:“过奖。” 好多年没见,两个人之间难免有些生疏。 第35章 孟辞意不会聊天,好在沈杬舟绅士风度十足,话题接连不断。 手指摩挲着杯壁,沈杬舟抬腕看表,“我等下还有个会,范阿姨没回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给你送好吃的。” “谢谢沈哥。” “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气。” 走出公寓,沈杬舟发动suv。 半小时后,车停在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这里将要举行一场大型拍卖会。 场外豪车无数,场内名流觥筹交错,等待着活动开始。 换作平常的拍卖会,沈杬舟看都不看一眼。 在举办方千方百计地邀请,并且承诺有上等货的情况下,这才赏脸光顾。 步入大厅,sale立马迎了上来。 为他介绍此次拍卖的详细内容。 沈杬舟对这种近似于苍蝇的嗡嗡声心生厌烦。 掏出几张红票子堵住了她的嘴。 艺术是用来欣赏的。 不是用来说三道四的。 拍卖会进行过程中,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范予纯:“沈总,上个月说的那只镯子……” “放心吧,我沈杬舟许下的事还没有办不到的。”沈杬舟把玩着圆滚的绿檀珠,唇角的笑意就没褪去过,“交给小美女了。” 范予纯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你见到辞意了?” “何止见到了,那小嘴儿一口一个‘哥’的叫得可甜着呢。” 说话的间隙,台上展示柜里的瓷器落拍,工作人员换上新的拍品。 绒布中躺着一条由白水晶打造的项链,据说出自俄罗斯珠宝大师之手,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到这条项链的瞬间,沈杬舟想到了一个人。 二话不说将其拍下。 - 晚上,范予纯发短信来说临时有事,需要忙一阵子。 于是整个周末,孟辞意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来时没带书包,又不太习惯一个人住,周日孟辞意便回了孟廷那。 前院难得有人。 闵邯和闵佳一个烫着秋千,一个坐在长椅上,共度夕阳下的悠闲时光。 感觉到她的靠近,闵邯抬起头,顺势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孟辞意心直口快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闵邯:“哪有赶客人的道理?” 孟辞意哽住。 “复读机啊你。” 她倒不是不欢迎他们。 莫名觉得闵邯不该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 好像他们真的成了一家人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 “周五那天我碰见张小清了。”孟辞意将碎发捋到耳后,说。 她原本不想提起这件事的。 话到嘴边,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 “嗯。”闵邯望向做摆锤运动的秋千,时间长了,有微弱的催眠效果。 “关于那件事,我认为我有必要……” “呀,辞意你什么来的?”话说到一半,被翟丽媛打断,“外边这么冷,天都快黑了,还不快点进来?菜都快凉啦!” 闵佳从秋千上跳下来。 跟在大人和哥哥姐姐后面。 到卧室配套的卫生间洗完手,闵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了。 “哥哥,可以帮我梳下头吗?” 闵邯拿起台盆柜上的梳子。 顶着个不三不四的丸子头,闵佳恰巧碰到从房间出来的孟辞意。 孟辞意盯着她看了半天。 这是什么新兴潮流吗? 凌乱美? “闵邯,佳佳的头发是你绑的?”孟辞意问道。 “嗯。”闵邯丝毫没觉出哪里不对。 没等孟辞意吐槽,孟廷从主卧出来。 “怎么还这么见外,快叫‘哥’。” 孟辞意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便放弃拯救闵佳的头发,径自走向楼梯。 谁知孟廷是认真的。 “孟辞意,在你妈那待了两天怎么还越来越没教养了?听不见我说话是吗?” 孟辞意停下脚步。 转过身,对上孟廷冷硬的视线。 乖惯了的孩子从不顶嘴,连为自己辩解都很困难。 他们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生怕又一次惹怒了对方。 “是我不让她喊的。”空气几近凝固之际,闵邯插话说。 两人同时朝他看去。 “闵佳说‘哥哥’只有她能叫。”闵邯说瞎话不眨眼,“是不是,佳佳?” 闵佳配合地点点头。 气氛缓和了些。 像春季的冰川,虽有小部分融化成水汇入河流,仍冻得人直发僵。 “行吧。”孟廷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凝重,“都下来吃饭吧。” 待楼下传来交谈声,孟辞意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她很久没见过孟廷发脾气了,吓得手心都出了汗。 “谢谢。” 闵邯牵着闵佳经过身边时,孟辞意低声说。 她没想到他会帮她。 心中的感激不住的滋生。 闵邯冷冷地丢下一个字:“笨。” 随后走下楼梯。 第36章 - 睡前,闵佳吵着要听故事。 她在陌生的环境中睡不踏实,只有童话能助她安然入眠。 少儿读物,天真纯粹得如出一辙。 王子娶了公主,猎人救了少女,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闵邯这一念,就是一个小时。 嘴唇发干,他喝了口床头柜上的水,解答闵佳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哥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水晶宫殿吗?” “没有。” “糖果屋呢?” “没有。” “星星罐总该有了吧?” “没有。” 夜很长很静。 闵佳睁着眼睛,搞不懂为什么现实里什么也没有。 要是能生活在书里的世界就好了。 “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有人及时出现来帮我吗?像王子那样?” “会。” “会有人来帮哥哥吗?” 闵佳没得到回答。 枕边呼吸声均匀,她的守护神哥哥睡着了。 第18章 查岗 转天早上。 孟辞意到厨房吃早饭, 桌前空无一人。 翟丽媛留了张字条。 大致内容是说要趁着菜品种类多早点去菜市场,叮嘱她趁热把牛奶喝了。 赌着气吃完了三明治,孟辞意出门上学。 昨天还帮她说话, 今天连上学都不等她一起。 什么人啊。 “前方到站海光寺站, 请乘客站好扶稳,文明礼让……” 列车启动, 心中的不快仍未消散。 惯性使然, 孟辞意没站稳,险些撞到别人身上。 找回平衡, 低头看手机的上班族中, 她注意到一对同校的情侣。 细瞧才发现是姚妍和赵晨衫而已。 他们脑袋凑到一块, 像在分享短视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许是过于迟钝,亲眼目睹这两个人在一起且举止亲密,孟辞意的第一反应是:人那么多,能占到座位也太厉害了吧。 她想过去打个招呼, 碍于人与人之间相隔过窄, 只好作罢。 快乐是你们的,我只配看着。 看腻了, 孟辞意将手机解锁, 点开微博。 “空心饼干”发布了新作。 “我不赞颂冬天, 因为冬天万物萧瑟。 我想化作春风,化作夏蝉, 化作秋皛, 在你指间, 在你耳畔,在你眼里。 后来发觉, 你是春风、夏蝉、秋皛, 邂逅了我漫漫长夜的冬。” 是写给喜欢的人的吗? 还不错的样子。 孟辞意点了个赞,往下刷。 数字时代,各色各样的新闻只需五分钟便了解了大概。 随后她去看了何姩一个月前推的言情小说。 没看两章,就被章末广告上的科幻读物吸引了。 多数人眼里复杂枯燥的文字到她这里成了宝贝。 那样瑰丽的想象,是科技论文大赛一等奖也未曾企及的。 不由自主地入了迷,以至于差点坐过站。 急着下车,一不留神,快乐的两人不见踪影。 反正等会儿还能见到,孟辞意刷卡出站,踏入校园。 远远望见五六个人围在宣传栏前。 她没有凑热闹的习惯。 但当她听到一个名字时,还是止住了脚步。 亚克力玻璃里面是新张贴的范文。 通常被放在这里展示的作品都经过老师们的精心挑选,是精品中的精品。 孟辞意看到一半时,走过来一个女生。 女生离开后,她才读到结尾。 考试时间150分钟,作文只占不到一个小时。 这篇作文的遣词用句却都像反复斟酌的成果,引言也用得极为精妙。 孟辞意无端觉得文笔熟悉。 她读过的书少,寥寥几册中又想不起来是那本。 少顷,疑虑被小骄傲取代。 “你看这个词用的真好啊,我在书上看到过一次,看完就忘了。” “这文笔也是绝了,确定不是哪个大作家代写的?” “确认过眼神,是这辈子也修不来的才华。” 诸多称赞入耳,似乎被夸的人是自己。 孟辞意移开目光,前往明德楼,眼底尽是雀跃。 数万里外的高空晴朗。 秋日作出美好的告别。 厉害吧? 那么厉害的人,是我哥。 - 孟辞意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安置羽绒服。 班里没有集中放羽绒服的地方,搭椅子上又怕被踢脏了。 她便将其折好,收进袋子里,挂到课桌一侧的粘钩上。 这之后,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自习,孟辞意打算先完成昨天没做完的卷子,再尽可能多地温习英语单词。 断断续续地写了半个小时,到了压轴题。 题干里的已知少得可怜,难以想象出题人是抱有怎样的心态来虐那批考生。 做题做多了,都会有种直觉。 就比如读一遍题干就确定这题能不能解出来。 这次直觉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有难题,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同桌。 第37章 “闵邯……” 孟辞意这才发现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不禁感到疑惑。 是迷路了吗? 还差一个月都快过去一学期了。 不会遇到交通事故了吧? 这种事好像不会发生在地铁上。 想不出个所以然,孟辞意翻开单词手册。 前桌孜孜不倦地聊八卦,导致她无法专心。 陶知行:“还记着3班那个辞职了的语文老师吗?我听一个家里趁矿的哥们说他是回去继承家业了,富得流油。” 何姩:“假的吧,也太离谱了,哪有放着ceo不干来当老师的?” 陶知行:“千真万确,那哥们他爸认出他来了,还打招呼了。” …… 下了早自习,闵邯姗姗来迟。 今早地中海没来盯班,他侥幸逃过一劫。 课间班里闹腾得厉害。 多一个少一个人,和追逐打闹以及有趣的话题相比,没什么关注度。 放下书包脱掉外衣,闵邯身上依然散发着寒气。 像在外面冻了很久。 孟辞意找出那张卷子,铺到他桌子上。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闵邯画了一条辅助线,“有事。” 孟辞意:“什么事?” 闵邯:“急事。” 孟辞意:“急事是什么事?” 闵邯撂笔。 由审题改审她。 离得近了,面部优点被无限放大。 那双狭长的眼眸愈发勾心摄魄,神秘感层层递进,像宇宙的边缘,像斐波那契数列。 孟辞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被某种物种吸引一般,难以自持。 “你看我干什么?”慌乱地错开视线,孟辞意没好气道,“我脸上又没有答案。” 闵邯:“你在查岗?” 孟辞意:? 这人是被冻傻了吗? 即便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面颊还是红了红。 那种细密的炙热感,只有她自己体会的到。 一凉一热,还真让人受不了。 “逗你的。”闵邯还她套卷,“辅助线做完了,哪里不懂再问。” “……” 今天a班有升旗任务。 孟辞意看也没看那道题一眼,便前去领发言稿。 途中,她瞥见初春和张校长在楼梯拐角处,不知在说什么。 放慢脚步,谈话变得清晰。 初春:“不好意思啊张校,我妈说身体不舒服,我带她看病去了,就迟了一会儿。” 张校长:“没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下次注意就好。” 初老师也迟到了? 是巧合,还是他们商量好的? 斟酌过后,孟辞意选择相信前者。 失去周末的相处机会,处于热恋中的两人定会另辟蹊径。 想必以后“特殊情况”还会多得多。 放在以前,她能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甚至帮忙打掩护。 可如今眼看闵邯就要成为孟家的一份子,出于家族荣誉,她不能容忍不良作风延续。 她要阻止他们。 - 提到腊月,一中学子脑中的关键词有且仅有一个。 因大风天气,球赛被推迟到周三。 齐心协力的祈祷下,总算顺利开展。 预赛总共六天,选在午休时间进行。 十二个班抽签分为六组,杜鹏飞手气差,抽到了第一天,对手还是和5班。 “能不去吗?我丢不起那人。”食堂里,何姩咬了口炸虾球,丧气道。 “他们不是练过了吗?”孟辞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练过了就没问题的吧?” “是吗?”何姩看向对面的陶知行。 陶知行心虚地别过头。 要是突击比日积月累更有效果,那他们高三再来上学就可以了。 “要怪就怪杜鹏飞,他平时抽卡手气就臭。” “打比赛关出场顺序什么事?” “关乎……关乎士气。” “笑死,还有士气呢。” 陶知行闷头干饭去了。 一想到接下来他们会被5班虐成什么狗样子,碗里的鸡米花都不香了。 年级里出了名的强的有3班和9班,其次就是5班。 除了这三个班,随便挑一个都不至于没希望。 闵邯撂下筷子,说:“少吃点,暴食无异于认输。” 陶知行含泪将鸡米花拱手让人。 回班后,何姩率先察觉到教室里的变化。 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多了一瓶功能饮料和一块巧克力。 何姩:“这还没输呢,供品都摆出来了?” 陶知行:“大佬好心投喂,你就不能说点阳间的东西?” 孟辞意:“这些都是谁送的?” 这个问题直到开赛前才有了答案。 多媒体设备上放着剩余的巧克力、一大摞本子,以及三岁小孩玩的小汽车。 和严肃的中年人格格不入。 地中海习惯性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关于本次比赛,老师有话想跟大家说。” 陶知行:“我去,他没事吧,有什么事不能比完赛再说?” 第38章 何姩:“太好了,不用丢人显眼了。” 孟辞意接着背单词。 闵邯流利地按键盘打字。 “篮球比赛,是一中历年来必有的一项活动,其宗旨,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说到这里,地中海的眼神变得坚毅,“但我认为,还有一条宗旨,是永不放弃。” “我问过体委了。虽然咱们班的水平是差了一点,但是队员们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战败不可耻,不战才可耻。” “有了这种可贵的精神,我们才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敢于突破自己。” “老师给大家准备了一些礼物,大部分是我这些年来从领导那得来的。” “每进一个球,就可以任选一个。” “你们要相信自己,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将我的荣誉延续下去。” “行了,都下楼吧。” 也许是地中海的话语起到了鼓舞作用,上半场,比分只差了二分。 这令在场所有人刮目相看。 弱鸡如a班,竟能同5班抗衡。 真是活久见了。 虽说三分之一都是闵邯的功劳,其他人的发挥明显优于日常训练,各种动作连贯了许多,配合打得也还说得过去。 薛凯:“就这?” 江涛:“就这?” 陶知行:“就这?” 不同于他们一脸得瑟样,赵晨杉面色通红,大口喘着气。 姚妍递过去一瓶水,他一口气喝了大半。 “赵晨杉,你要是不行就换替补吧。”见他状态不好,陶知行提议道。 “我没事。”赵晨杉抹了把汗。 打球累是累了点,但这种感觉是他未曾体会过的,解出多少道题也得不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挺燃的。 他想再多体会一下。 下半场,除了合作和技术外,拼的更是耐力。 a班个个咬紧了牙。 本以为只要正常发挥就有赢的希望,不曾想5班耍起了阴招。 带头的是张贺。 以这人的人品,干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像是早有预谋,出手和角度都被精心算计过,卡在裁判的死角。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接二连三的,几乎5班全员搞起了小动作。 他们先是挑准了赵晨杉当软柿子捏,再逐一攻破前锋和防守,可谓行云流水。 两次黄牌警告后,a班女生坐不住了。 何姩:“明摆着的作弊都看不见?裁判是朵拉吧!” 姚妍:“对面6号是碰碰车吗?” 边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孔知孝:“5班那些疯狗能不能别乱咬人啊?” …… 众说纷纭之际,5班的6号被罚下场。 闵邯趁此活动筋骨。 他胳膊长腿长,属于看背影就是帅哥那一类。 女生见了好爱,男生见了好笑。 眼看就要输了,还装什么装? 比分差了十多分,就是科比转世也救不回来。 然后全校人见证了仅凭一个人是如何追回十分的。 闵邯从小和玩伴打野球,什么阴招没见过,就5班那点小伎俩,放到初中都不够用。 要是中规中矩地打,他还能继续放水。 不识抬举,就只能品尝亲手酿就的后果。 何姩:“闵邯,他真的,我哭死。” 姚妍:“明明可以稳赢,偏要我心电图上下乱窜。” 孟辞意吃着爆米花,全程波澜不惊。 她早就见识过闵邯的实力,也预料到预赛会赢得轻轻松松。 唯一的看点,就是闵邯如何像带娃一样,手把手带整支队伍。 非常戏剧性的,比赛结束前两分钟,双方比分只差一分。 纵使5班严防死守,闵邯还是来到了球框前。 纵身一跃,无数道目光集聚在他身上。 突然,输不起似的,一个大块头猛地撞过去。 篮球落了地。 第19章 过往 最后一球没有进框。 考虑到5班堂而皇之的作弊行为, 裁判判定a班胜出。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鸦雀无声。 强烈撞击下,闵邯和撞人男一起倒在球场上。 a班队友把闵邯背到了医务室, 至于撞人男, 5班好面子的纷纷走开了。 何姩:“人肉炸弹可还行?” 姚妍:“玩不起别玩,什么人啊。” 离场后, 何姩和姚妍去厕所, 孟辞意到小卖铺买了瓶冰水。 瓶身太冰,手掌被冻得发红, 便改捏瓶口。 穿过学生宿舍, 老校区附近, 有栋不起眼的平房。 挨间找了一遍,后门左侧的房间挂着一个锈迹斑驳的门牌。 孟辞意推开门,被呛了一下。 消毒水的气味中,闵邯屈着一条腿,坐在窄小的病床上, 另一条腿垂落下来。 “吱呀”声响起, 他抬眸看去。 孟辞意来到病床一侧。 将冰水放到矮柜上。 闵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孟辞意:“那是给你敷肿用的。” 闵邯:“我没受伤。” 孟辞意:“没受伤还要别人背你?” 第39章 闵邯:“嗯。” 孟辞意:“……” 附近荒无人烟, 檐下麻雀的鸣叫声清脆悦耳。 校医迟迟不来, 闵邯起身走出医务室。 孟辞意:“不再等等吗?” 闵邯:“再等就自愈了。” 也是。 孟辞意和他一起走向教学楼。 落叶都被清扫干净了。 柏油路平直, 伸向望不到头的另一端。 半路,她扭头看他的侧脸。 像孟辞意这样参加过选秀的, 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外表最大的优点在哪里。 闵邯的优点是侧颜。 虽然正脸也不逊色,分明的棱角还是更胜一筹。 有人说, 这种人边界感强,不易亲近。 此时, 孟辞意只觉得若是被切割成碎片的阳光洒下来,照在他脸上,一定很好看。 “闵邯。”她唤他一声。 “嗯。” “我还没向你道歉。” - 一年前。 盛夏的附中,蝉鸣嘹亮而透彻。 红色跑道上,男女各排一列,匀速跑400米。 等女生回来全班一起做完健身操,便散开来自由活动。 “呼——累死我了,怎么初三还要上体育课啊,还以为能解放了呢。”张小清一屁股坐到草坪上,汗珠顺着下颌滑入衣领。 孟辞意用手扇了扇风。 缕缕热风和作威作福的暑气相比杯水车薪。 体育课上的运动量不算大。 但在这般酷暑下,光是呼吸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张小清:“跟我来。” 说着便握住孟辞意的手腕。 体育课纪律宽松,就算回教室也没人管。 还没从快要中暑的虚脱感中解脱出来,孟辞意被拽到学校后门。 一个倚着摩托玩手机的男生早早在外等候。 男生染了一头黄毛,嘴里叼着根烟,耳垂上还打了一颗耳钉。 妥妥的流氓造型。 张小清冲他喊:“宝贝,想我了没有?” 男生走过来,隔着铁栏杆递她一个塑料袋。 里面有两瓶冰可乐,一盒清凉贴。 张小清笑得甜蜜:“你对我真好。” 男生也笑了:“嘴怎么这么甜。” 孟辞意站在一旁,看两个人眉目传情了好久。 待男生驱车回校,才问:“你不是和他分手了吗?” 张小清:“没有啊。” 孟辞意:“那你和昨天那个男生……” “闹着玩而已。”张小清毫不在乎,“又没人当真。” “可你们不是……” “差不多得了啊,少谴责我。”张小清撕开清凉贴包装袋,“有这时间自己也物色几个,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没有。” 孟辞意闭了嘴。 她对感情的定义并不清晰,但无论再怎么模糊,也知道一段感情里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一旦有人插足,两个人之间就会迅速分崩离析。 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可如果张小清偏要如此,她也不好多说。 张小清说过,朋友在一起最主要的就是开心,不开心就做不成朋友了。 张小清人缘很好,男生女生都喜欢和她玩。 孟辞意自以为是无趣的人,不明白张小清为什么选择了她,但她明白要懂得感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孟辞意和往常一样给张小清带了早饭。 带的是张小清喜欢的汉堡。 张小清咬了一口,没咬着肉。 见她没什么精神,孟辞意关心道:“忘写作业了吗?” “不是。”张小清声音平静得有些怪异,“作业没写,我也不打算写。” 到底是还是不是? 孟辞意不解。 “蔡远扬知道了。” 孟辞意整理笔袋的动作停顿。 “他有个朋友在附中,他打的小报告,估计没少添油加醋。” “他说要弄死我们。” “我都不想回家了,怎么办。” 孟辞意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会安慰人。 “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张小清起身,将没吃多少的汉堡丢进垃圾桶。 整个早自习,孟辞意没有见着她的影子。 思维混乱,一道题也没做完。 张小清回教室后玩了一天的手机。 因为明确表示过无升学意向,各科老师对此视若无睹。 放学后,考虑到张小清上午说过的话,孟辞意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张小清瞥她一眼:“你能帮上什么忙?” 孟辞意:“我会尽我所能。” 张小清:“得了吧你。我雇了个打手,足够把那孙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孟辞意:“打手?” 张小清:“嗯,咱学校的。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啰里八嗦的烦不烦。” 如张小清所说,回家的路上,竟真的没人骚扰她们。 到了晚上,孟辞意写完作业,想去弹会儿琴的时候,张小清发来消息。 小清呀:【方便打电话吗?】 第40章 孟辞意:【你打过来吧。】 语音通话接通。 张小清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点哭腔:“孟辞意,怎么办啊,那个人把我的钱退了,还让我自己看着办。” 孟辞意:“那个打手?” 张小清:“嗯。” 孟辞意:“怎么能这样?” 张小清:“好像是被蔡远扬吓着了,没出息的东西。” 事已至此,只能说张小清引火烧身。 可当时心智还不成熟,孟辞意还觉得她挺可怜的。 通话的末尾,孟辞意得知那个打手的名字。 不由得将手机攥紧了些。 翌日,偌大的操场上,孟辞意在围墙边的香樟树下等候。 夏季的香樟枝繁叶茂,叶与叶之间严丝合缝,太阳光线都被削弱了几分。 等着等着,她的腿麻了。 这种滋味可不好受,站着坐着都不是,被迫钉在原地。 “你找我干什么?” 高挑的少年进入树荫里。 气温高,蝉又叫得太欢,他心烦意乱,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凶是凶了点。 谁知孟辞意忽然坐到了地上。 闵邯:“……” 孟辞意:“……” 这就吓着了? 原来还有胆子这么小的人啊。 闵邯心想。 他俯下身,伸出手。 却被拍开了。 “闵邯,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参与这种事了吗?”孟辞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即使没气势,也只好以这般姿态说话。 “你说什么呢?”闵邯拧眉。 “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 “张小清来找过你,对吧?”忍耐着不适感,孟辞意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主任不是说再背一个处分就把你开除吗?” 闵邯:“嗯。”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关你事。” “为了钱对吧?”孟辞意直勾勾地盯着他,“是不是只要人家给你点钱,你就能为他卖命?” “你就这么廉价吗?” 利刃般的话语出口,孟辞意自己都怔住了。 她本打算说得委婉一些,话一出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闵邯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好面子,况且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我说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好,跟我没关系。”孟辞意深吸一口气,“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说完就后悔了。 万一有隐情呢?万一闵邯还没来得及和她解释呢? 懊悔,换来的只有一句“随便”。 自此以后,他们再没单独见过面。 即便孟辞意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因校外斗殴,闵邯被予以特大警告处分。 而他的检讨中从未出现第二个人的名字。 张小清之所以说他退了钱,不过是不想扯上关系,在朋友眼里留个还算过得去的形象。 这笔钱,可能一开始就不存在。 好在校方给了闵邯机会,没有将其做退学处理。 一个月后,孟辞意和张小清绝交。 起初孟辞意让张小清去道歉,张小清不愿意。 后来张小清说她会去道歉,只不过需要时间。 一拖就是一个月。 这期间,孟辞意知道同样要向闵邯道歉的还有自己。 但她说什么也无法鼓起勇气。 从小,孟廷告诉她人活就要活得体面,低声下气的样子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哪怕明知是自己做错了,也不要自我怀疑,反省后不重蹈覆辙就可以。 如今她体悟到,所谓体面,同懦弱无异。 她讨厌懦弱的自己。 “一年前那件事,对不起。” 第20章 奖励 比完赛, 地中海挨个派发奖品。 进球的奖品相对丰厚,没进球的也有鼓励奖。 除闵邯拿了一摞本子外,其余人都选的小汽车。 带轮子的塑料玩具小车, 对小孩子来说幼稚, 对高中生来说刚刚好。 陶知行:“江涛,咱俩用小车赛跑, 赢的人请吃午饭怎么样?” 江涛:“可别怪我没让着你。” 两人俯下身, 分别将玩具车放到过道上。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陶知行:“就看你的了,小红!” 江涛:“小蓝冲啊!” 闵邯:“……” 赢了午饭, 陶知行兴致高涨:“闵邯, 咱俩也来一局?” 闵邯:“不了。” 陶知行:“为什么?” 闵邯:“怕输。” 球赛获得胜利, 看得出地中海也心情颇好。 泡了珍藏已久的茶叶,嘴里还哼哼着小曲。 何姩也沏了杯茶。 清香的气味传了一小片。 盯着漂浮的茉莉花出神,孟辞意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宁。 安宁得她一觉睡到了下午第一节 课。 姜老师:“闵邯,让你同桌别睡了。” 过了会儿,她又一次朝靠墙那一排看去。 第41章 孟辞意仍旧酣睡着。 姜老师:“闵邯, 你同桌怎么还睡着呢?” 闵邯并非充耳不闻。 他有说一句“上课了”。 叫不醒, 他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直接上手吧? 于是他凑近了些。 “醒……” 孟辞意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刚睡醒的缘故,她的视线不是很清晰。 目光发直, 双眼中含着浓浓的困意, 睫毛扇动的频率很慢, 面颊上漫着浅浅的红。 “妈,晚上还吃泡面吗?” 说完, 孟辞意眨眨眼睛,别过头看向前方。 表情瞬间不再懒散。 白板上醒目的“劝学”两个大字。 她在学校。 她刚才干了什么? 哦, 将闵邯错认成妈妈。 还问他晚上吃什么。 孟辞意脸颊烫得能煎个鸡蛋。 人生在世,午睡需谨慎。 闵邯:“食堂不提供泡面, 而且只有住校生才能在学校吃晚饭。” 孟辞意:“……” 嘲讽意味不要更明显。 “我梦到我妈了。”她试图挽尊。 “嗯。” “我妈可漂亮了,身材也好,是模特呢。” “嗯。” “但是她很忙,有记忆起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上周也是。” 喃喃自语着,神智愈渐清醒。 孟辞意心说她真的是睡傻了,不然怎么会和闵邯说起这些。 姜老师:“第二段同桌之间先相互翻译一下,有不会的随时问。” 闵邯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 孟辞意心猿意马地听着。 “我曾整天空想,不如片刻学习的收获大;我曾踮起脚跟远望,不如登上高处能够见得广……” 觉察到孟辞意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闵邯从文言文中分神,看进她的眼眸。 看似是在走思,实际上她在专注地想着什么。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闵邯:“你想见她吗?” 孟辞意:“谁?” 闵邯:“你妈。” “想是想。”孟辞意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光凭想是见不到的。” 范予纯的事业蒸蒸日上,模特的工作就够她忙了,还要抓准时机进军娱乐圈,逢年过节也见不着人影。 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有哪个孩子不想和妈妈在一起。 儿时,孟辞意问孟廷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孟廷说只要她成为足够优秀的人,妈妈就会回来了。 孟辞意听信了他的话。 从那天起,她凡事都要争第一,每得到一个奖项,她都会感觉自己离妈妈更近了一点点。 后来孟辞意再次问起妈妈的事。 孟廷当时因公务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半分哄她的心思。 “想回她早就回了,哪有哪个妈妈一年半载不回来看自己的女儿的。” 孟辞意咬着唇,没发出声音。 想回早就回了。 原来是这样啊。 - 一天的课程结束,孟辞意走出校门,陪何姩去买奶茶。 半路收到来自孟廷的短信。 孟廷:【王师傅来接你们。】 孟辞意不明就里。 但既然是孟廷安排的,照做就是了。 何姩有点失望:“姚妍她们都走了,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回去了?” “下次我请你。” “成交。” 想到还要经过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孟辞意不寒而栗。 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朝那个方向走去。 寒冬时节,太阳直射点向南半球迁移。 北极圈即将迎来彻底的黑夜。 站在巷子的入口,孟辞意的脑海中不断播放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抖动的画面中,女主角被数不清的丧尸追赶,叫声歇斯底里。 蓦地,她被石头绊倒,脚踝疼得怎么也站不起来,丧尸将她包围。 孟辞意没往下想。 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进去?” 孟辞意一惊。 回过头,警戒感降低了些。 闵邯单肩背着书包,书包拉链里钻出一条线,连接左耳的耳机。 周围亮度过低,衬得他的肤色正常了许多。 “走吧。” “嗯。” 两个人一起,就没那么恐怖了。 兴许是错觉,从这里看到的月亮比别的地方亮很多。 孟辞意仰起头,望天上那寥寥几颗星。 她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我眼中的世界飘忽不定。 他携万丈春晖而来,拂袅袅青烟而去,留下未曾知晓的惊涛骇浪。 先前孟辞意不信,但其惊艳还是给她留下了印象。 现在却是百口莫辩了。 静默中,闵邯难得主动搭话:“你怕黑?” 孟辞意:“是也不是。”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这人挺矫情的,有人在的时候就怕,没人在的时候就不怕。” 第42章 闵邯:“还真挺矫情的。” 孟辞意:“是吧。” 幕布一样的夜空中,木星发散出微小的光辉。 据说这颗星星会带来好运。 “恭喜你可以一直矫情下去了。” 闵邯说这句话时声调平得像条直线,日常聊天的口吻。 孟辞意愣了愣。 随后嗤笑:“骗子。” 闵邯:“你说什么?” 孟辞意:“没什么。” 月色清白,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轿车停在一家鞋店前。 拉开车门,闵佳在里面玩魔方。 小姑娘和她哥哥一样聪明,打乱的魔方一睁眼一闭眼的工夫就能恢复原状。 孟辞意实打实的佩服:“佳佳,想不想挑战更有难度的?” 闵佳停止复原:“想。” 孟辞意:“姐姐给你买个新的,下周就能寄来。” 闵佳:“谢谢姐姐。” 这声道谢甜到了孟辞意心里。 她忍不住捏了捏闵佳软乎乎的小脸蛋,说:“不用跟姐姐客气。” 这时,王师傅想起什么。 “孟小姐,这是一位姓沈的先生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从手套箱里找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孟辞意接过来,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条闪着碎光的项链。 对奢侈品有所了解的她一眼就看出其价值不菲。 因此略有迟疑。 沈杬舟虽和她关系近了点,但也算不上多熟。 送这么贵的东西,难道只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 得知孟廷要和翟丽媛领证的那一刻,孟辞意像是突然丧失语言能力。 祝福的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半句,和另外两个人一样淡然。 为了宣布这个喜讯,孟廷特意喷上发胶,还穿了参加重要场合才会穿的西服。 整个人容光焕发,像年轻了十岁。 饭桌上,孟廷举起酒杯:“今晚特地把大家都叫过来,就是为了分享我们喜悦的心情。” “我和丽媛思考了很久,最终毅然决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对你们来说或许突兀了一点,但我和丽媛都上年纪了,有些时机一旦错过就抓不住了。” “我知道,你们也知道,两个家庭的结合谈不上容易,但我相信有了你们这些孩子的祝福,日子定能过得幸福美满。” “大家干杯。” 碰杯后,喝酒的喝酒,喝饮料的喝饮料。 闵邯全程冷着脸,闵佳一刻不停地玩魔方。 孟廷不再没话找话,一顿饭就这么静到异常的吃完了。 傍晚,孟辞意被叫到书房。 书房整体采用木质装修,灯光也是暖色的。 “辞意,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孟廷语气里透着担忧。 “没有。”孟辞意摆弄着衣服上的蝴蝶结。 “那就好。”孟廷咳嗽两声,“婚礼我和你翟阿姨打算一切从简,邀请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吃吃饭……” 孟辞意牙齿抵住下唇。 她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对孟廷和翟丽媛早晚会进行到这一步心知肚明,却还是觉得维持晚饭时那样就可以了,不需要更亲近了。 孟廷:“辞意,你看你能不能劝劝小邯和他妹妹……” “不行,爸。”孟辞意站起身,柔软的音调,态度却不容置疑,“对不起。” 孟廷蹙眉。 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抗拒。 “行吧。”孟廷只得另寻他法,“早点休息。” “您也是。” 孟辞意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褪去一身的疲惫。 睡前,她照惯例到厨房热牛奶喝。 橱柜上有一杯已经热好的。 用卡通水杯盛放着,水蒸气不断上升,上升到一定高度后融入空气之中。 是翟阿姨帮热的吧。 孟辞意捧起杯子,刚要抿上一口,就听角落里有个人说:“哪来的小偷?” 她差点呛到。 孟辞意:“你故意的是不是?” 闵邯:“是。” 孟辞意:“……” 闵邯来到她身旁,端起那杯牛奶。 孟辞意:“是给佳佳的吗?” 闵邯:“嗯。” 小孩个头比同龄人矮太多,得好好补补。 走之前,他给了她一块饼干。 小熊形状,有奶油夹心的。 孟辞意:“这是什么?” 闵邯:“奖励。” 第21章 守则 c市虽为南方, 冷气团过境时却是丝毫不手软。 全球变暖是假的,没有暖气是真的。 每年这段日子,孟辞意随身携带暖宝宝, 房间里的小太阳更是24小时没断过电。 孟廷说她娇气, 怎么别人都能泰然自若地过冬,偏只有她扛不住风寒。 打开立式空调, 调到29摄氏度。 放下遥控器, 孟廷短暂的出神。 同样娇气的,还有范予纯。 第43章 他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 没入冬, 空调就被调到最高度, 家里热得待不下去。 翟丽媛将刚炒好的西红柿鸡蛋端到桌上:“又不冷,开什么空调呀,多费电啊。” 孟廷捏着报纸:“孩子冷,开会儿就关了。” 翟丽媛:“辞意她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吃饭?” 孟廷:“弹琴呗,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翟丽媛:“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兴趣是大人培养的, 孩子小时候磕磕绊绊地学, 等真感兴趣了,大人反倒不乐意了。” 孟廷:“是, 你说得有道理。” 生意场上说一不二的上市集团总经理, 此时立场却没那么坚定。 作为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 他一直在盼望当下这般幸福美满的日子。 温馨的屋子、热气腾腾的一日三餐、知心的伴侣、懂事的子女。 似乎只要活在当下,过去那些不愉快都能烟消云散。 沉浸在幸福和满足中, 饭吃到一半,孟廷才注意到闵邯的位子是空着的。 “小邯人呢?” “一大早就说出去了, 去哪也没说。”翟丽媛又盛了碗汤,“可能找同学玩去了吧。” 但愿如此。 孟辞意暗想。 吃过午饭, 她就去上补习班了。 两节小班课,讲的都是竞赛题,陶知行和她同班。 “你看这男的,高二的,我一周刷到两次了,全是官宣。” “xxx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上啊!我去,怎么想的,白给的人头不要!” 两个小时的课程,陶知行什么都干了,唯独没听讲。 孟辞意也不指望他消停,没打扰到她就行。 下周有场物理竞赛,虽然涉及不到保送名额,证书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况且技多不压身,有总比没有好。 “孟辞意,你说闵邯该不会真是那个吧?” 加速度还没求出来,孟辞意的思路被打断。 “那个是哪个?”她问。 “就是那个啊。”陶知行说了等于白说。 孟辞意自以为对“那个”没多好奇。 却无意识地刨根究底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陶知行将手机往她那边移了一点。 一分钟前,闵邯发了一条朋友圈,并显示地址。 风力较大,老城区的街道尘土飞扬。 座机画质中,黑底白字的“五爱”招牌十分显眼。 之所以显眼,是因为上面印着朵玫瑰花,和难以看懂的非主流语录。 这种大胆的设计放到十年前都很少见。 “这是个gay吧。”陶知行解释道。 孟辞意翻遍了脑中几千个英文词汇,依然不知道他所说的单词是什么意思。 陶知行料到她不谙世事,再次进行解释。 孟辞意:“你的意思是说,闵邯是……” 陶知行:“我可没说。” - 下课,孟辞意去了趟打印店。 扫店家的收款二维码转过去一块钱,她拦下辆出租车直奔五爱。 她去过闵邯家,大致能判断出这家店的位置。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在曲折的窄道里绕了几个来回,回到起点,天色暗了几个度。 电缆理不清的毛线一样缠绕在一起,水泥路上的小广告贴了一层又一层。 空气浑浊,孟辞意被悬浮着的固体颗粒呛得直咳嗽。 她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想一出是一出了。 但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时间内,一个人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打架斗殴就算了,还和老师谈恋爱。 和老师谈恋爱就算了,竟然还…… 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经过一家鞋店时,孟辞意突然感觉身后站了个人。 在她回头之前,那人张口叫她:“孟辞意。” 少年和以往的周末一样,穿的从头到脚的黑。 他好像很爱听歌,无论何时口袋里都有一小段耳机线冒出头。 孟辞意被吓到了:“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闵邯扯了下嘴角:“大姐,我都跟了你两条街了。” 他身边站着个个子同他一般高的男生,脖子上类似项圈的饰品格外显眼,发型是当今最流行的狼尾。 狼尾男将胳膊搭在闵邯肩上:“这是你妹?” 闵邯:“嗯。” 他看了孟辞意一眼,这次她意外的没有反驳。 孟辞意现在没心情纠结“妹妹”的问题。 她一把拽过闵邯,大步朝路口走去。 狼尾男懵了:“怎么了这是?” 闵邯指了指脑袋。 狼尾男心生惋惜。 小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可惜是个傻的。 这一带做买卖的不少,生意却大多冷清。 少有店家能赚回本金,换了一批又一批。 拐进一条胡同,孟辞意站定下来。 闵邯也止住脚步。 虽说上初中时翟丽媛就给他买了手机,但闵邯不常用微信,那条朋友圈是同事用他手机误发的。 第44章 误发也就算了,还配文:又是无1无靠的一天呢~ 得以及时删除,还要归功于秦海升提醒。 大海啊大海都是水:【原来你好这口啊,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保证优质。】 闵邯:【滚。】 大海啊大海都是水:【?】 那条朋友圈消失后,同事主动来道歉。 又是请吃饭又是献殷勤的,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本该是过去了。 可看着眼前刘海被吹乱且被某种他读不懂的气势笼罩的女孩,闵邯莫名觉得两者之间有联系。 具体是怎样的联系,他想不清楚。 孟辞意没他微信,但说她是出于巧合出现在这里,他是不信的。 整条街孟辞意能进的只有烧烤店。 千金小姐来吃一块五一串的烧烤,他更不信了。 闵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孟辞意:“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闵邯默许。 他不介意她做无谓的挣扎。 “闵邯,你真想当我哥吗?” 闻言,闵邯怔了怔。 孟辞意直勾勾地盯着他。 风声沉匿。 檐下的流浪狗吐着舌头,等待夜雨降临。 闵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火腿肠。 他剥开包装皮,俯下身,送到流浪狗嘴里。 你说呢? 闵邯原想这么说。 对于不能决定的事情,随波逐流是最好的选择。 “嗯。” “那你听好了,想当我哥,必须遵守上面的每一条。”孟辞意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纸,“否则后果自负。” 闵邯接过。 a4纸上俨然印着《中学生守则》。 闵邯:“……” 大致扫了一眼,其中几条和人们熟知的不太一样。 就比如“积极参加劳动,不早恋”。 衔接得突兀生硬,后半句还用马克笔圈了起来。 闵邯:“你编的?” 孟辞意没理他:“读完没异议的话在背面签字。” 闵邯将纸翻过来。 反面的内容同样让人晒干了沉默。 “今日起,乙方资源遵守甲方要求,做一个品行优良、服务社会的好青年。 如有违反,罚抄《守则》一百遍”。 孟辞意:“你签不签?这个时间晚饭都快做好了。” 闵邯:“我签。” 在乙方处签上自己的名字,闵邯按了下圆珠笔笔帽。 笔锋劲利,随随便便写出标准的楷体。 “这样就可以了。”孟辞意收回“合同”,“回家吃饭吧,乙方。” 人与人之间,主打的就是一个信任。 第一次没能做到,第二次也不晚。 “你喜欢狗吗?”回家的路上,孟辞意随口提起。 “还好。”闵邯在打游戏。 手机屏幕上,舞着剑的虚拟角色放出大招。 特效放出的蓝色光芒短暂的照亮了墨黑的眸。 闵佳过完生日,闵邯就很少上游戏了。 应陶知行等人苦苦哀求,他周末偶尔登一下,带他们把连跪的分上回来。 “我也喜欢,可惜家里不让养。”孟辞意叹了口气,随即眼里浮上对未来的憧憬,“等将来搬出去,我一定要养一只大狗,越大越好。” 闵邯:“为什么?” 孟辞意:“什么为什么?” 排位赛又一次获胜。 count:【卧槽,这也能赢!!!】 桃汁:【邯哥牛逼我已经说累了。】 庞蟹啊庞蟹都是腿:【感谢升星之恩!】 闵邯:【不玩了。】 桃汁:【??为啥啊?】 闵邯:【根据《中学生守则》第五条,中学生不得沉迷网络游戏。】 摁熄了屏幕,闵邯肩膀放松,欣赏熟悉而充满烟火气的夜景。 车窗敞开了一条缝,烤羊肉串的味道钻进来。 卖火龙果的大娘收了摊,骑着三轮车反方向行驶而过。 闵邯:“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小的东西吗?” 孟辞意:“谁说的,大的多有安全感啊。” 闵邯:“罚抄一百遍也是为了安全感?” 这种对付小学生的办法,也亏她想得出来。 孟辞意:“这你别管。” 闵邯:“我是乙方,我有知情权。” 孟辞意:“不好意思,合同成立后我方不做任何解释。” 闵邯:“……” 甲方的蛮横无理在十六岁小姑娘身上也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22章 走丢 半路, 闵邯接了个电话。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眉心蹙起:“你说什么?” “我马上回去。” “嗯。” “怎么了?”孟辞意察觉到他状态不对。 像青天白日蓦地打了闪,暴雨紧随其后。 闹市区的红绿灯长达两分钟。 塞车严重, 给人无论多久都无法到达目的地的错觉。 “佳佳走丢了。”闵邯说。 他略低着头, 暮色和发丝将他的情绪包裹起来,放到不为人知的角落。 第45章 闵佳是个认家的孩子。 闵为民不靠谱, 常是丢下她一个人, 闵佳三岁就能独自找到回家的路。 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光是想想闵佳在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 就让人万般不安。 孟辞意想说点什么表示安慰。 但此时此刻, 好像说什么都没办法起到宽慰的效果。 她能做的, 只有陪他熬过这煎熬的车程。 - 闵佳是离家出走走丢的。 患上幽闭症以来,她的一日三餐失去规律。 闵邯告知过翟丽媛闵佳的饮食习惯,不想吃就油盐不进,等她饿了,自然会找你要吃的。 算上今天, 闵佳连续两天没吃过饭。 翟丽媛看不过去, 就说了她几句。 出于担心,翟丽媛话说得重了点。 这导致了闵佳出现了逆反心理, 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后打开二楼的窗户, 跳了下去。 孟廷第一时间报了警。 翟丽媛声泪俱下, 说闵佳要是有什么事,她也不活了。 “我负责找到佳佳, 但是从明天起,她的事我说了算。” 这话是闵邯对翟丽媛说的。 说完, 他推门离去。 孟辞意跟了上去。 “佳佳应该走不远,你在小区里找, 我去附近的商店。”她思路清晰道。 “不用。”闵邯果断地说,“我大概知道她在哪。” “你怎么知道的?” “别管。” “……” 过了地下停车场入口,有一个小花园。 花园常年有人打理,即使枯木遍布,仍有栽种松树添上一抹盎然。 正中央有一方池塘,夏天会有管理员养鹅养鸭,池塘两侧摆放着长椅,闵佳就坐在那上面,细而短的小腿晃来晃去。 小姑娘身上有种和她哥一样的清冷气质。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降了温。 孟辞意感到不解。 闵佳就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两个大人怎么会找不见她? “她想让你找到,你才能找到。”闵邯又一次发动读心大法。 孟辞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果然这兄妹俩都不是一般人。 待两人靠近,闵佳从椅子上跳下来。 习惯性去牵闵邯的手。 “知道错了吗?”闵邯质问道。 “嗯,我再也不乱跑了。”闵佳弱弱地说。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闵佳不作声。 闵邯就这么等着她。 闵佳不是任性的孩子。 做出这样的行为,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我不喜欢妈妈。”过了许久,闵佳开口说,“妈妈不是以前的妈妈了。” “那以后我们不来这里了好不好?”闵邯声线变得温和。 “好。”闵佳仍心怀顾虑,“但是姐姐呢?” “嗯?”闵邯不太懂她想表达什么。 “我还想和姐姐一起玩。”闵佳小眼神里流露着失落。 孟辞意有些受宠若惊。 她连忙蹲下身,说:“佳佳想去玩的话,可以给姐姐打电话,姐姐随时去接你,好不好?” 闵佳:“真的吗?” 孟辞意捏了捏她的脸蛋:“当然是真的。” “说话算数。”闵佳笑了,小猫一样圆溜溜的眼睛里浮现出喜色,“我第二喜欢姐姐。” 孟辞意心都快化了。 她这人有个特点,不经夸,表面平静,内心狂喜。 “那第一是谁呀?” “哥哥。” “佳佳还不想回家吧?我现在就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 孟辞意打车到附近的商场,带闵佳吃了三十块钱一个球的冰淇淋球,又拍了大头贴。 姐妹俩玩累了,就丢下闵邯,荡着秋千欣赏日落。 坐到旁边的位子上,孟辞意才发现原来这里的视角那么好。 不受楼房阻挡,视野延伸到地平线,橙红色的天空一览无余。 小孩子想象力丰富,闵佳伸手指着云彩,说这朵像小熊,那朵像桃心。 孟辞意含着笑应和。 闵佳:“姐姐。” 孟辞意:“怎么啦?” 闵佳:“姐姐的妈妈去哪了?” 孟辞意是想扯个谎糊弄过去的。 转念一想,闵佳不是好糊弄的孩子。 “姐姐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如实说,“这之后我们就不住在一起了。” “那姐姐的妈妈在哪呢?”闵佳重复了一遍问题。 “她也在这座城市里。” “也在看天空吗?” “也许吧。” - a班虽是a班,但一学期下来,班级氛围还算轻松。 大家吃吃零食,聊聊八卦,四个月多就快过去了。 期末考试的到来,将百分之九十的悠闲打破。 以前考差了没什么,挺多挨地中海两句说落;这次考不好,可是要卷铺盖走人的。 历年来,每逢期中或期末考试,a班和b班都要进行大大小小的变动。 第46章 残酷而不可避免。 相比之下,靠墙那一小片的气氛就欢快许多了。 何姩11月月考考了年级第10,自以为拿到了免死金牌,继续她的摸鱼生涯。 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觉,作业按时完成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借鉴”而来,导致老师们都以为是陶知行一条咸鱼搅得满锅腥。 “桃子,你家汽车时速305千米啊?”何姩把卷子拍到桌上。 陶知行拿过来卷子看了看,没忍住笑了出来:“小数点被你吃了?” 何姩:“你写小数点了?” 陶知行:“那不然呢?我坐高铁上学?” 何姩郁闷地点上了点。 想起物理老师问她的时候,她没觉出哪里不对,遭到了整间办公室的嘲笑。 陶知行递过来一袋薯片:“吃点?” 何姩撕开包装:“都归我了。” 膨化食品乃快乐源泉。 何姩不一会儿便忘了烦恼,忘了忧愁。 “闵邯,上号带我局排位,请你喝饮料。” 闵邯:“上不了。” 何姩:“为啥?” 闵邯:“详情见《中学生守则》第九条。” 何姩:? 什么守则? 只见被篡改的《中学生守则》贴到了座位一侧的墙上。 第九条:中学生应绿色上网,不得沉迷网络游戏。 何姩颇感震惊。 原来真有人遵守这个玩意啊。 她前桌的孟辞意:“……”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没有闵邯带,排位难得连胜,何姩哼起歌。 又升了一颗星,地中海走进教室。 “大家手上的事停一停啊。”地中海拧着眉看纸上的小字,“我来宣布一下参加本次物理竞赛的名单。和以往一样,对名额的竞争可以说是非常激烈,入选的同学不要骄傲,没入选的也不要灰心……” 不久前,一中为确定名额的分配进行了一场小测。 由于是选拔性的测试,题目难度堪称惨绝人寰,不少人写到第二题就提前交了卷,免得浪费生命。 “入选的同学有闵邯、孟辞意、郑远扬、贾懋……” “a班双霸”的入选,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倒是贾懋这个万年倒数钉子户,居然也有农民翻身的一天。 陶知行:“哟,可以啊。” 何姩:“这是假冒的贾懋吧?”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物理是贾懋的学科特长,初三便取得了奥林匹克一等奖。 此次入选,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愿赌服输。”课间,贾懋到第一排课桌旁,曲起食指敲敲桌面。 随后两人朝小卖铺走去。 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据天气预报说夜间会有小雪。 即便如此,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依然暖融融的。 “吃哪个味的?” “巧克力。” “给。” “谢啦。” 买完百奇棒,回去的路上,贾懋和一个女生打招呼。 姚妍:“谁啊?” 贾懋:“不知道。” 姚妍:? 贾懋上初中时人缘就很好,性格大大咧咧的人朋友都不会少。 作为他的前同桌,姚妍对其社交悍匪一般的社交能力深表佩服。 贾懋:“你和老赵怎么样了?” 姚妍:“能怎么样,还那样。” 贾懋:“你们这进展也太慢了吧,上周我撮合的那对都卿卿我我好一阵了。” 姚妍沉默。 她是主动的人,但在这种事上,她不想过于主动。 “上周那对是女生表的白,可勇了。” “高中本来就三年,就算结果不太好,高二就分班了,到时候谁也见不着谁。” “不行咱就换,下一个更乖。” …… “贾懋。”姚妍打断他,“万一他不喜欢我这样的怎么办?” “男生不都喜欢那种娇小的女生吗?” “像我这样一米六七,又是体育生,不太可能吧。” 人是生来趋利避害的生物,哪怕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一旦考虑到不利的一面,仍会三思而后行,或退避三舍。 “你要是觉得你个子太高,也可以找个子高的啊。”贾懋别过头。 姚妍:“你这是在劝我放弃?” 贾懋:“是也不是。” 姚妍盯着他看了两秒。 心说这人什么时候变得矛盾了。 第23章 视频 孟廷和翟丽媛的婚礼定在1月下旬举办。 婚礼准备期间无疑是忙碌的, 孟廷白天工作,晚上处理公务之余还要订场地、预约跟拍摄影师。 嘴上说着办简单点,实际却不沾边。 到了周末, 孟辞意以郊区距考点近为由到范予纯那躲清净。 拎着行李来到客厅, 她看到铺满了茶几的糖果。 “辞意,金色那盒巧克力是你爸专门请人从法国带来的, 要不要尝一个?”翟丽媛停下扎丝带的动作。 搬进孟家以来, 她身上越发多了女主人的从容端庄,不复往日那般拘谨。 第47章 “不用了, 我不太爱吃甜食。”孟辞意委婉地拒绝。 “好吧。”翟丽媛将巧克力盒放到腿上, “辞意, 听说参加竞赛的还有小邯?” “对。” “真的呀,我都有点不敢相信呢……这孩子学习这么好了啊。” 翟丽媛印象中,闵邯的成绩一直处于中游,家里出事后一落千丈。 还以为他会就此一蹶不振,不曾想中考竟考入了一中, 之后更是稳居榜首。 翟丽媛:“辞意, 考试那天,你能不能和小邯一块走啊?” 孟辞意:“好。” 翟丽媛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欣慰地笑了。 - 独居的好处, 无疑是想吃吃想睡睡。 一觉睡到九点, 孟辞意起床泡了袋泡面, 吃完便坐桌上做题。 地中海规定,凡是有竞赛任务的同学, 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可以暂缓。 听上去甚是无情,但已然是地中海最大的仁慈。 为了应对明天的考试, 孟辞意为自己准备了半本真题,打算用上午的时间刷完。 至于剩下半天, 她还没做计划。 题目完成得还算顺利,除了两道压轴题不会以外。 孟辞意盯着参考答案看了好久,还是摸不清门路。 平时她遇到难题,都会积攒到一起,周一一起问同桌。 可现今情况不同,即便考不了原题,有种新的思路也是相当重要的。 孟辞意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她没有闵邯的联系方式,只能从班级群里找。 众多头像中,那个初始头像格外显眼。 孟辞意点进去,添加好友。 对面马上有了动静。 好友添加成功。 和那些花里胡哨的昵称不同,闵邯的微信昵称就叫闵邯。 朴实。 再看朋友圈,一片空白。 无华。 闵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聊什么? 孟辞意犹豫起来。 直接表明目的会不会不太好? 她又不擅长扯别的话题。 考虑到不能拖下去,孟辞意发过去两个字:【你好。】 打招呼的方式简洁而官方。 闵邯:【好。】 孟辞意:“……” 这是哪位领导来视察了。 闵邯:【你有事找我吧?】 闵邯:【我还有事,限你半个小时。】 孟辞意:“…………” 对方不墨迹,她也就不客气了。 孟辞意:【我想问你两道题。】 闵邯当即打语音电话过来。 电话接通。 闵邯:“题目拍照发我。” 孟辞意照做。 闵邯:“先做受力分析。” 孟辞意:“好了。” 闵邯:“我看不到。” 于是语音转了视频。 再次按了接通,孟辞意心里一紧。 明明早上梳了头也洗了脸。 闵邯:“怎么了?” 他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一张帅脸几乎盛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那边光线不是很好,模糊而狭窄背景里,酒瓶整齐排放着。 常年生活在富裕家庭,孟辞意一眼看出那几瓶酒的价值不菲。 “没事。”她说。 讲解继续。 闵邯选择的都是极为简练的方法,在提升动脑能力的同时节省大量时间。 难理解也是真难理解。 “等一下。”到了第二问,孟辞意跟不上了,“你慢点,太快了。” 快? 闵邯反应过来其真正含义。 他停下:“哪不懂?” 孟辞意:“第一行后面那个公式。” 她说这句话时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就闵邯的性子,等他往后讲了好多,转过头来问第一步,被骂是不可避免的。 只求他骂轻一点。 闵邯笔尖的方向移动:“这里?” 孟辞意:“对。” 闵邯:“确实不好理解,用到了大学知识,不懂随时打断我。” 孟辞意:“好。” ……? 这就完了? 领导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一顿操作过后,已知条件少得可怜的题目被剖析开来,变得通俗易懂。 虽然这种事发生在闵邯身上让人习以为常,但孟辞意还是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对,应该说是神。 闵邯:“半个小时到了。” 孟辞意:“谢谢。” 她想了想,又说:“考试加油。” 闵邯:“加油。” 挂了视频,孟辞意无意识地舒了口气。 莫名有了底。 “小美女,和谁聊天呢?” 孟辞意抬头。 对上一双浸入南半球和煦春光的眸。 沈杬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手里还提了饭菜。 孟辞意:“沈哥。” 沈杬舟:“过来吃饭吧,别学了。” 沈杬舟拎着塑料袋进了客厅。 他打开电视,切到体育频道。 沈杬舟:“我这人吃饭的时候必须得看点什么,不介意吧?” 第48章 孟辞意摇头。 相比上次见面,沈杬舟的穿着随意了许多。 纯色v领t恤,休闲长裤搭配gucci的腰带,穿在他身上贵气不减。 沈杬舟:“选了几道你们小孩爱吃的菜,尝尝合不合口味。” 孟辞意:“沈哥费心了。” 沈杬舟:“你瞧你,这哪是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别紧张兮兮的,放松点。” 闲聊的间隙,孟辞意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有枚戒指。 没记错的话,这是不婚主义的象征。 感觉到她的视线,沈杬舟顺势看向那枚素戒。 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想知道吗?” “什么?” “为什么我保持单身。” 孟辞意承认她有些许的好奇。 但还没上升到“想知道”的地步。 沈杬舟自顾自地说:“高中谈了个女朋友,谈了六年,分了,就不想再谈了。” 孟辞意:“抱歉。” 沈杬舟:“有什么好抱歉的,分分合合乃人间常事。” 孟辞意:“对了,沈哥,这个还你。” 她起身从包里找出小方盒,放到沈杬舟手心里。 沈杬舟打开。 是他之前送她那条项链。 不悦感油然而生。 他沈杬舟送出去的东西,不存在被退回来的道理。 何况成为先例的还是个小姑娘。 沈杬舟收好眼中的愠色,和气道:“不喜欢?” 孟辞意否认:“不是,它太贵重了,我不想让你破费。” “这你不用担心,哥哥有的是钱。”沈杬舟将项链从丝绒布上取下来,“美丽事物的天职就是和美丽的人相称。” 钻石项链被系在孟辞意脖子上,与洁白的脖颈相得益彰。 沈杬舟愣了。 也许是提起过的缘故,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十六岁的女孩,戴着他给买的十块钱一条的廉价项链,漂亮得任何人、任何事物都难以与其相衬。 起初沈杬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但当他心中禁锢已久的某种东西彻底挣脱束缚的瞬间,尝试得到了确切的结果。 “谢谢沈哥。” “以后不许这么客气了。” 球赛无聊到极致。 即使是孟辞意这种门外汉,也看得出是单方面的压制。 沈杬舟却似乎津津有味。 哨声吹响,饭刚好吃完。 孟辞意收拾好餐盒,开始做周末作业。 “写什么呢?”沈杬舟凑过来。 “数学作业。”孟辞意不太喜欢别人打扰她。 沈杬舟抽走桌上那张试卷。 他从头至尾扫了一遍:“你上高三了?” 孟辞意:“高一。” 高一就出这么变态的题? 沈杬舟放下卷子,不自讨没趣,“跟哥哥出去玩吧?” 孟辞意:“我还有作业……” 沈杬舟:“少来,你哥我好歹也是985研究生毕业,搞竞赛的写哪门子作业。” 眼见谎话被揭穿,孟辞意低下头。 不情愿地上了车。 孟辞意:“沈哥,咱们去哪?” 沈杬舟:“你想去哪?” 孟辞意想不出来。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 沈杬舟:“怎么作风也这么老派,无欲无求是吧?” 孟辞意的确不是会享受的人。 有意识起,她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填满,弹琴是她唯一的解压途径。 沈杬舟:“你这样特别容易被人骗。” 孟辞意:“真的?” 沈杬舟:“真的。” 孟辞意:“你怎么知道?” 沈杬舟避而不答。 他骗过,他当然知道。 “晚上有个饭局,你妈也在那。”沈杬舟从手套箱里取出一副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在这之前我带你去逛街,想要什么随便买,用金钱弥补一下这些年没能陪你的遗憾。” 这明显是玩笑话。 孟辞意却当了真:“不需要。” 沈杬舟颦眉,车速差点飙到80迈。 这小兔崽子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地拒绝他就算了,连个台阶也不给他下。 沈杬舟:“辞意,不管你怎么想,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哥哥这份心意,你要是不想接受,我也不会逼你。” 孟辞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杬舟:“那就当你同意了。” 第24章 图片 沈杬舟将车停在繁华热闹的商业街。 整条街的名牌, 孟辞意挑了个价格还算合理的。 销售迎上来:“请问需要帮忙吗?” 沈杬舟看了眼身边人:“给她挑条裙子,端庄点的,要当季新款。” 只看沈杬舟腕上的手表, 销售便知来了大客户。 冲泡花茶, 冲起业绩。 沈杬舟对茶这方面比较讲究,不轻易喝没喝惯的。 但见对面的杯子空了, 也想尝尝。 廉价的味道。 沈杬舟:“梦梦。” 孟辞意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她, 眼眸转动。 这是她的小名。 沈杬舟身子往前探了些, 第49章 依譁 胳膊撑在腿上。 她和他鼻尖和鼻尖之间的距离不到十厘米。 长相出众的人有种与生俱来的令人愉悦的魔力。 口腔中微微的苦涩化为乌有。 沈杬舟:“哥哥问你个问题, 你实话告诉我好不好?” 孟辞意:“好。” 沈杬舟:“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是不是你男朋友?” 孟辞意:“不是。” 沈杬舟:“真的?” 孟辞意:“真的。” 沈杬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双眼。 格外纯净的眸色, 要么心思简单, 要么藏事藏得深。 她是哪一种? 这让985心理专业毕业生犯了难。 但这并不重要。 沈杬舟挺直腰板。 茶杯被放回原位,接触到桌面的一刻,浮着的叶片沉了下去。 沈杬舟:“你不会在骗哥哥吧,长这么漂亮没人追?还是说那个人是备胎?” 孟辞意对他这番话感到不舒服。 还没弄清不舒服在哪里,沈杬舟又说:“逗你的, 这么大点的小孩都学会养备胎了还得了。” 说完, 销售十分适时地出现。 “衣服准备好了,美女方便试穿吗?” 孟辞意借机躲进更衣室。 上车起, 她的头就有点疼, 手脚也凉得厉害。 作为生病大户, 她知道她十有八九是发烧了。 拖着愈发沉重的身体试了两套,孟辞意牵起裙摆, 左右侧了侧身。 “就这件吧。”这件是最便宜的。 “不适合你。”沈杬舟对他的审美一向抱有十足的自信,“不如上一件。” “我喜欢。”孟辞意不接受他的建议。 短暂的缄默。 沈杬舟笑了一下。 似乎不在意她的否定, 说:“那就这件了,包起来吧。” 销售:“好的, 请您到前台结账。” 孟辞意松了口气。 她没换回原来的衣服,穿着蕾丝长裙抵达饭店。 他们参加的是某个剧组的聚餐,走廊里时不时经过影视行业从业人员。 孟辞意以为自己发烧烧到眼花了。 不然电视上的广告代言人,怎么一下子到了现实生活中。 沈杬舟:“你和范阿姨挺长时间没见了吧?” 孟辞意:“嗯。” 沈杬舟:“进去吧。” 推开包间的门,于满屋人中寻找。 孟辞意提着包包,来到正陪笑脸的女人身旁。 范予纯脸上化着浓妆,勉强盖住岁月留下的痕迹。 鱼尾礼服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露出大面积的皮肤。 她没注意到她。 手里端着酒杯,和一位知名导演谈笑风生。 眼看就要拿到角色了。 范予纯清楚她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送过多少礼。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半点差错。 可慢慢的,她发现导演的目光移向别处。 范予纯随之看去:“辞意,你怎么来了?” 未等孟辞意开口,陈导捕捉到商机,先一步道:“小姑娘,你是组里的吗?怎么没见过你?” 孟辞意:“不是。” 陈导:“来面试的?” 孟辞意:“不是。” 也是。 面试早在半个月前结束了。 陈导端详着眼前这张堪比当代流量小花的脸,怎么看怎么称心。 像这种无需乔装打扮,名副其实的少女,放到青春剧里当个配角也是再好不过的。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张名片:“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陈御,是个导演,这上面有我曾负责过的影视剧片名。” 孟辞意收下名片,搞不清状况。 也便没察觉到范予纯拉下了脸。 陈导:“我这有个适合你的角色,有参演的打算吗?” 孟辞意:“不好意思,我还是学生。” 陈导:“学生也没关系,不耽误你上课。” 孟辞意:“抱歉,麻烦您多考虑我妈吧。” 陈导的视线在范予纯和孟辞意之间游走了一个来回。 “你说范老师是你妈?” 范予纯脸色更差了。 她重新换上笑脸,对陈导说:“陈导,这是我女儿,性格比较内向,您见谅。” 陈导重新审视这个目测不到十七岁的女孩。 快速作出了决定。 陈导:“范小姐,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角色。” 范予纯:“谢谢陈导。” 陈导:“但有个前提。” 范予纯:“您说。” 陈导:“让你的女儿也参与演出。” 范予纯面露难色。 陈导去了洗手间。 包间的角落只剩母女二人。 范予纯轻叹口气,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她指间夹上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刺激的气味分散开来。 “这导演还真够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不是朋友介绍的,我还不稀罕那个角色呢。” 孟辞意要了杯柠檬汁。 一块一块地把里面的冰挑出来。 第50章 范予纯:“你自己过来的?” 孟辞意:“沈哥送我来的。” 范予纯四下张望,不见那人的身影。 “你以后离他远点。” 一个为了对付他爸爸能和外人联手的人,再好也好不到哪去。 范予纯:“拍戏的事你怎么想?” 孟辞意:“我不想拍戏。” 范予纯料到她会这么说。 孟辞意小时候,她和孟廷不是没让孟辞意朝这方面发展过,奈何孟辞意演技实在拉垮,就放弃了。 可范予纯不会放弃。 她眼神里带着点恳求:“辞意,陈导说不耽误学习,你一天天在学校里泡着多没意思,就当多个兴趣爱好。” 孟辞意自然不愿答应,又是竞赛又是期末考试足够她忙的了。 却又难以拒绝。 范予纯的转型计划至今不太顺利。 演员这行本就竞争激烈,加上年纪不吃香,与大量机会失之交臂。 孟辞意:“拍摄时间尽量定在周末。” “好,我去沟通。”范予纯眉梢含笑,“你可真是妈妈的好宝贝。” 胜利在望,熄灭了烟,她踩着高跟挤到人群之中。 所谓饭局,最重要的不是“饭”,而是“局”。 来到这里的人的嘴无一是用来吃饭的。 人声嘈杂,孟辞意感觉头疼得快炸开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柠檬汁,就枕着抱枕睡着了。 - 竞赛前一天,闵邯在五爱打工。 下午要复习,就提前下班了。 酒吧离家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过马路前,岳晚追过来:“你走这么快干吗?等会儿我会死啊。” 和闵邯一样,岳晚也是五爱的员工。 自从上次失恋后在闵邯朋友圈找1,闵邯对他的态度日益冷淡。 闵邯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岳晚小声嘟囔:“什么人啊,这么记仇。” “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 碎碎念没完没了,闵邯用冰淇淋堵住了他嘴。 岳晚果真不再吐槽,小孩子一样踢起了空饮料瓶。 气温降至零下,地上泼盆水就能结冰。 小吃街上没有一条野猫,也不知去了哪里避寒。 闵邯打开微博。 他空闲时发过几首诗,不曾想意外收获了一些人气,随手拍个晚霞还能上热搜。 这个号闵邯是用本名注册的。 后来粉丝多了,他又恰好于夹心饼干中吃到一个空心的,就改了名。 闵邯记起他新发了一首诗。 点进主页看反响如何。 网友a:【家人们谁懂啊,想到前男友了,破大防了呜呜呜……】 网友b:【好伤感。】 网友c:【文笔真好,这样的文字不多见了。】 …… 林林总总的id中,闵邯在热评前十种看到一个熟悉的。 白日孟:【都是汉字,拼到一起就看不懂了。】 闵邯进到她的主页中。 对方上传过一张照片。 单凭这张照片,闵邯便确认了她的身份。 看似离谱的巧合又一次发生了。 岳晚伸着脖子:“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有生之年能亲眼见证冰山融化,实为不易。 闵邯将手机屏幕倾斜。 岳晚:“切,还不让看,不就是美女嘛,又不跟你抢。” 谁还没个对象了,他男朋友还有腹肌呢。 在同一界面上停留良久,闵邯再次收到“白日孟”的消息。 这回是微信上的。 对方什么也没说,发过来一张图片。 少女阖着眼帘,长发花一般于洁白的床上绽放,纤细的手腕被男人的手扣住,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闵邯:【你是谁?】 白日孟:【你猜。】 闵邯:【我报警了。】 白日孟:【报警抓谁?抓她哥?】 闵邯记得孟廷说过,孟辞意有另外一个哥哥。 比她大十岁,前些年在海外经商,回国后帮父亲打理分公司事务。 但如果真的是孟辞意的哥哥,为什么要给他发这种照片? 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猜测对方的用意之际,岳晚瞥见他的手机屏幕:“还看呢?这得多有姿色啊,快把你魂都勾跑了。” 闵邯:“滚。” 岳晚:? 无可救药的直男。 第25章 依赖 次日。 沈杬舟凌晨便离开了, 早上还贴心地订了早餐。 孟辞意开门取外卖。 袋子里有一个馅饼、一碗粥。 她坐在餐厅的木椅上,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却也没细究,考前看一遍易忘的知识点还是很重要的。 看着看着, 她想起翟丽媛提出的请求。 这个点, 闵邯估计都上车了。 “近日,一入室抢劫案引发巨大轰动, 犯人作案手法熟练, 疑似惯犯……” “一男子醉酒驾车,撞倒行人后竟直接开车驶离, 肇事逃逸过程中又撞倒数辆电动车……” 第51章 “新型诈骗手段层出不穷, 电信诈骗可谓防不胜防……” 吃完早点, 孟辞意换上晾干的衣服,裹上厚重的羽绒服。 羽绒服是她上周和何姩逛街时买的同款,长至小腿,帽子上还有羊毛制的软和的边。 在身上贴了暖宝宝,戴上口罩。 确认一切保暖装备就绪, 才出了门。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有序递减。 左眼皮跳动, 预示着有好事到来。 走出单元门,即便只露出眼睛, 还是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凉意。 孟辞意扯了扯毛线帽, 使其没过耳朵。 “有这么冷吗?穿的像只企鹅。”闵邯差点没认出她来。 孟辞意又双叒叕被吓到了:“你能不能别老是神出鬼没的?” 闵邯:“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 还要多明显。” 确定不是从哪钻出来的? 孟辞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闵邯:“来接你。” 孟辞意以为的“接”,是指和她步行到轻轨站。 谁知出了小区, 闵邯扫了辆共享电动车。 闵邯:“看着干什么,你也扫。” 孟辞意:“我不会骑。” 闵邯:“坐后座。” 孟辞意:“不要。” 闵邯:“那就等着迟到吧。” 孟辞意:“……” 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后座上, 孟辞意做好了被寒风洗礼的准备。 闵邯丢来条围巾。 孟辞意:“给我的?” 闵邯:“不然呢?” 孟辞意:“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闵邯:“怎么说?宝宝快围上,别着凉?” 孟辞意:“……” 他这话从哪学来的。 许是闵邯和“宝宝”两个字过于违和, 孟辞意没照他说的做。 她捏起围巾的一角,放风筝似的任其随风飞扬。 对小学生来说幼稚,但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电动车同飞舞的围巾穿过大街小巷,收获了不少回头率。 闵邯:“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孟辞意:? 他问这个干吗? 闵邯:“打你电话没打通。” 孟辞意:“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他们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 耳边只剩商店门口播放的流行乐。 闵邯张口。 还没说点什么,电动车后轮突然收到一股阻力。 他迅速停止骑行,双腿撑在地上,这才恢复平衡。 闵邯回头,看见围巾卷到轮子里了。 刚要埋怨,感觉到腰部被紧紧地抱着时,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过了三秒钟,才抬起头,弱弱地说:“没事了吗?” 闵邯转过头。 “嗯,没事了。” 两人下车。 闵邯蹲下,将破烂不堪的毛线全部抽出。 自此,孟辞意再不信玄学。 左眼皮跳,分明是飞来横祸的前兆。 孟辞意:“这条围巾多少钱?我转你。” 闵邯:“佳佳做的,不值钱。” 佳佳做的? 孟辞意顿时一万个懊悔。 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懊悔的情绪持续到进考场。 直至她下定决定重织一条,才专心做起了题。 - 竞赛题就是竞赛题,很多题思路新颖到吐血。 压轴题连第一问都搞不懂,只得堆满了公式。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没涂卡的抓紧涂卡。” 铃声打响,孟辞意停笔等待收卷。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明年再战。 出了考场,她止住脚步。 南方的教室均为露天式,一楼的情况一目了然。 花坛一侧,闵邯耳朵里塞着耳机,不断地戳着手机。 这家伙居然提前交了卷。 沿着楼梯下去,碰到了贾懋。 贾懋和她打招呼:“孟辞意,考得怎么样?” 孟辞意:“还好。” 贾懋:“这卷子出得可真没水平,也太简单了吧。” 孟辞意:“你压轴题也写出来了?” 贾懋:“秒杀。” 孟辞意以为这种变态是少数。 结果汇合后,闵邯更是语出惊人:“写完睡了会儿,醒了就出来了。” 孟辞意:“……” 人言否? 贾懋:“我约了姚妍出来吃饭,你们要不要一起?” 高中生身上有种特质,凡是考完试,无论是小测还是大考,都要聚到一块吃顿饭。 美名其曰放松。 闵邯:“我都可以。” 孟辞意:“吃什么?” 贾懋:“烧烤。” 烧烤脑袋是这样的。 出去吃饭,首选必是烧烤。 孟辞意印象中也有这么个人。 她想不明白,那些油炸食品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偶尔吃一次倒也还不赖。 到了店,众人才发觉这家烧烤是贾懋家自己开的。 第52章 老板娘,也就是贾懋妈妈乐呵呵地送上菜单:“懋懋的同学来啦。想吃什么随便点,给你们免单。” 姚妍狂喜。 她装矜持道:“阿姨,这不太好吧。” 贾懋妈妈:“小姚,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你们每天学习这么累,多点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姚妍:“那谢谢阿姨啦。” 贾懋拿来和人数等同数量的汽水,接着帮她妈忙活。 串串摆满了桌子,多半是姚妍厚脸皮的功劳。 姚妍:“你们考得怎么样?” 贾懋装模作样地叹气:“别提了,那破卷子,晦气。” 闵邯:? 孟辞意:? 怎么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姚妍:“看来这次我赢定了。” 孟辞意:“你们赌了什么?” 姚妍:“烧烤。” 孟辞意:“……” 不愧是烧烤脑袋。 “小姚,你挺长时间没来了吧?阿姨看你都瘦了。”贾懋妈妈心疼地说。 “哪有,我还重了2.5斤呢。”姚妍挑了串面包。 “我去,你连小数点都记得啊?”贾懋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女孩子注重身材管理很正常啊。”贾懋妈妈转而对姚妍说,“但是体重这东西,适度就好,阿姨认为你现在就很好看了。” 这种话姚妍都只是嘴上答应下来,压根没往心里去。 她天生大骨架,再不减肥,和那些娇小的女生就没有可比性了。 姚妍:“孟辞意,你看什么呢,饭都不吃了。” 孟辞意撂下手机:“家里人让我早点回去。” 其实她在看教程。 看似粗糙的围巾,织起来需要十足的耐心。 光是织法就有好几种,孟辞意选了个最简单的,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姚妍和贾懋妈妈的聊天贯穿始终。 “小姚,头发长长了不少啊,是要留长发了吗?” “嗯。” “还要五花肉吗?阿姨再给你拿点去。” “不用了,阿姨,够吃了。” “店里冷,我去开暖风。” “阿姨,您歇会儿吧,别麻烦了。” 期间,姚妍嘴角沾上了蘸料。 贾懋抽出张餐巾纸,帮她擦干净。 如此亲密的举止,在场没有一人觉出不对劲,包括贾懋妈妈。 搞得孟辞意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 移开视线,她看向旁边的闵邯。 经常一起打球的原因,闵邯和贾懋还算熟悉,讨论完一道题的具体解法,又约了下周末组队打排位。 学霸,是能体现在多个方面的。 就比如他们口中所说的专有名词,孟辞意听起来像天书。 饭后,贾懋将人们送出门外,就回店里打扫卫生,迎接高峰期了。 姚妍:“我家就住这附近,先回去啦。” 孟辞意:“拜拜。” 姚妍:“拜拜。” 这个时间段,孟辞意没想地铁上人会少,但也没想到险些挤不上去。 抓住仅剩的一点空隙,勉强站稳,她靠在玻璃挡板上,低头刷手机。 闵邯默默地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群。 空间狭窄,他干什么都不方便,凝视着黑沉沉的隧道。 闻到洗衣粉的香味,孟辞意摘下一只耳机,才发现他们直接离得那么近。 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唇纹和睫毛。 他在看什么?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孟辞意侧过头,和那双幽邃的眸相视。 心跳就这么加了速。 她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一个人的帅。 还是侵略性的帅。 “你去吗?”动车驶过三站,闵邯说,“婚礼。” “不知道。”孟辞意还没想好。 孟廷是希望她去的。 但她总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别扭。 “佳佳呢?” “她不去。” “你呢?” “因为某人不知道,所以还不知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是不去,某人不就显得太可怜了。” “某人”心生好笑。 她才不需要他陪。 更没到可怜的地步。 可话没说出口,孟辞意猛然间认识到,她的想法是有违内心的。 他在她身边,她能获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不想失去,尤其是在那样的环境下。 “那说好了,只要我去,你就必须到。” 依赖是赌博。 明知可能输得倾家荡产,却上了瘾,筹码只增不减。 第26章 冷水 考试周, 一切大致有了定数。 挣扎的松懈下来,放弃的继续摆烂。 校区翻新后,暖气供给充足。 教室换了新白板, 老师使用起来方便了许多。 政治课上, 何姩手机放桌肚里打字。 作为摆烂大户,她上课摸鱼已是常态。 但动不动就傻笑, 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第53章 陶知行心觉诡异:“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何姩:“先给你自己办个年卡。” 陶知行:“干什么呢?” 何姩快要把她埋进屏幕里:“和crush聊天。” 陶知行:“你还有crush?” 何姩:“瞧不起谁呢。” 陶知行好奇她对面是谁。 可惜再问, 何姩就不搭理他了。 陶知行像游戏打到一半被强制下线一样难受。 决定惩罚她一下。 老头虽然眼力见不怎么样,却有在讲课时在班里来回遛的爱好。 遛了三圈, 才发现有人在偷偷玩手机。 何姩就这么被强制下线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手机, 一点紧张意识都没有, 再看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哪有坐在这么好的教室学习的条件。”老头板着脸训她。 何姩闷声不响。 估计脑子里还在想她的crush。 “你怎么回事?”等老头走开,何姩诘责道。 陶知行欠揍地说:“学会换位思考了吧?” 何姩瞪着他:“你死定了。” 下课铃才发出一个音节,陶知行溜之大吉。 反正他早晚得回来,何姩从他书包里翻出包薯片, 守株待兔。 贾懋走过来, 手指了指外面:“何姩,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何姩想不出是谁。 她习惯了抱团取暖, 外班的朋友几乎为零。 出了教室, 何姩的脸刷的红了。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啊?”周云天一见她就笑。 人来人往中, 他一米九的身高尤其夺目。 何姩开玩笑说他应该叫“周一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下次去水房等我。”何姩还是不自在。 “好。”周云天垂眸看她, “怎么突然不回微信了?” “别提了,我同桌,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桃子,居然不帮我放哨, 害得我手机被没收了。” “什么时候还?” “还不知道呢,怎么说也要期末考以后了吧。” 地中海对手机的把控尤为严格。 开学那阵有个同学打游戏被抓到了,至今没还。 “好了,别不开心了,大不了我每次下课我都来找你。”周云天安慰道,“去水房找你。” “嗯。” “想喝奶茶吗?放学请你。” “想。” 何姩仰着脑袋,心说线下果然比线上好得多。 能听到他活泼的语调,看到他眉宇间飞扬的少年气。 受伤的心灵得到治愈。 一中查早恋查的严,男生女生接触得多了,也会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两人待了一小会儿,就回各自的班级了。 “那个男生是谁?” 刚坐到座位上,何姩的小秘密就瞒不住了。 她和周云天聊天的时候,孟辞意和裴明珠恰好上厕所回来。 八卦的气氛瞬间推到了顶点。 何姩:“普通朋友。” 裴明珠:“你把我当地中海骗呢?” 关于恋爱的话题,最不该避讳的就是闺蜜。 何姩没想瞒着她们,但她和周云天的关系还没定下来,万一没成,岂不尴尬。 何姩又撕了包薯片:“好吧,他是我crush。” 孟辞意:“crush?压碎?镇压?有人欺负你?” 裴明珠:“你家网是2g的?” 孟辞意:? 裴明珠:“crush是网络词语,是暧昧对象的意思。” 孟辞意:“他是哪个班的?” 何姩:“高二(b)班。” 高二? 孟辞意:“让你砍一刀那个?” 何姩:“……是。” 她也没想到他们还会有交集。 还好当时没把人拉黑,不然就收不到周云天的解释,以及早晚安了。 何姩转移话题:“别光说我,姚妍和赵晨杉怎么样了?” 聚众八卦有一条法则,谁不在,谁便成为被八卦的对象。 裴明珠:“还那样呗。” 孟辞意:“倒是她和贾懋……” 何姩:“她和贾懋?” 裴明珠:“她和贾懋怎么了?” 孟辞意描述出周末烧烤店里的情形。 何姩:“你们背着我吃烧烤!” 孟辞意:? 重点在这里吗? 裴明珠:“放心啦,就是闵邯和陶知行在一起,那两个人也不可能成为情侣的。” 何姩:他俩初中就认识了,要是真有什么,早就当不成朋友了。” 孟辞意觉得她们说得有道理。 但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 期末考试于人们而言像一场噩梦。 天亮了,噩梦也就消失了。 “假期,是同学们逆风翻盘的时机,别人享受,你学习,一个多月下来,你的知识储备量就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对你们以后的学习生活来说无疑起到良好的辅助作用……” 从地中海说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台下大多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寒假计划。 兢兢业业了半学期,谁不想好好放松放松。 第54章 “好了,我就说到这里,希望大家能做到心中有数,充分利用寒假。” “值日生记得打扫卫生。” 叽叽喳喳声无限放大。 靠墙那排几个女生围绕一个话题商量了好久。 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就被推搡着来到闵邯面前。 “闵邯,我们今晚有个聚会,你有空吗?” 上学时说不上话,放假了就连面也见不着了。 再不把握机会,就太可惜了。 “不好意思。”闵邯下巴朝《中学生守则》一抬,“上面明确规定,没写完作业不准出去玩。” 女生:? 孟辞意:“……” 根本没有这一条好吗。 她不止一次后悔制定盗版《中学生守则》了。 被贴上墙以来,这份守则就成了闵邯的挡箭牌,百试百灵。 女生满头问号地回座了。 被拒绝的言辞太过离谱,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满头问号。 孟辞意站起身,作势要撕掉那张万恶的纸。 闵邯握住她手腕:“你干吗?” 孟辞意:“把它撕了。” 闵邯:“不行。” 孟辞意:“我写的,行不行我说了算。” 闵邯:“法律上来说,你将它赠予我,它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孟辞意:“……” 不无道理。 但她不想讲道理。 孟辞意:“还我。” 闵邯:“不还。” 装木作样地整理杂物,趁闵邯不注意,孟辞意搞起偷袭。 闵邯反应快,双手立即箍住她的腰。 好细。 闵邯心想。 练舞蹈的腰都这么细吗? 把人按回椅子上,闵邯撕下守则,叠好,收起来。 孟辞意不得已选择放弃。 属于她的小团体都收拾好书包了。 “咱们去哪玩?”何姩兴冲冲地说。 “要不咱们去ktv吧?有家特别便宜,还送饮料。”姚妍提议道。 “饶我们一命吧。”贾懋显然有着别样的经历,“吃顿饭得了,我可不想遭那个罪。”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何姩:“说的也是,考完试大家都累了,不如先吃饭,改天再约。” 赵晨杉:“三比一。” 姚妍一展歌喉的权利就这么被剥夺了。 何姩:“闵邯,你去不去?” 闵邯:“不去。” 何姩:“为什么啊,我还想报昔日上分之恩呢。” 陶知行:“就是就是。” 他们这般劝说,大概没考虑到每个人的家庭情况是不一样的。 在场只有孟辞意清楚,以闵邯的生活条件,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吃喝玩乐更是奢望。 闵邯坚持立场。 何姩:“好吧,正好帮我做值日。” 孟辞意:“我也不去了。” 何姩:“你怎么又不去了?” 孟辞意:“家里有事,才想起来。” 值日的任务落到了不参加聚会的两人头上。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整栋楼安静下来。 同太阳的缓缓落下一般悄无声息。 在洗手间接了盆水,孟辞意回到教室。 放入抹布,手指浸入冷水,又退了出来。 闵邯:“我来。” 孟辞意:“我可以。” 闵邯:“不和我对着干难受?” 盆被抢走。 修长的手指漫上淡红。 孟辞意:“你冷吗?” 闵邯:“不冷。” 孟辞意:“骗人。” 闵邯:“习惯了就不冷了。” 说罢,他的手背贴在温热的脸颊上。 孟辞意身体颤了颤。 温度传递至皮肤,内里的某个地方好像也被冰了一下。 如果当下是夏天,那么整个夏天都是清凉的了。 闵邯:“你还有个哥哥?” 正擦着门窗,孟辞意应了一声:“嗯。” “亲哥?” “不是,他是我妈妈重组家庭的孩子,比我大十岁。” 二十六岁的男人发那种消息? 排除了恶作剧的可能,闵邯打算再观望一阵,不妄下结论。 “怎么了?” “没事,等下我去接佳佳,你也来吧。” “好。” 闵邯拖完地,值日就完成了。 出了校门,孟辞意在奶茶店里给闵佳买了杯热红茶。 “佳佳最近有在好好吃饭吧?”她想起闵佳近几周饮食不规律。 “吃的越来越少,昨天只喝了碗粥。”闵邯说,“买了汉堡也不吃。” 汉堡是闵佳最喜欢的食物。 “那怎么行?” 第27章 互判 “我带她看了医生, 去完中心医院又去了心理诊室,基本判断出她的症状不是身体不适,是心理问题造成的。” “心理问题?” “嗯。” 小学生都是在班主任带领下放学的。 小孩子们按班级和性别排成一条条队伍, 有序等待家长来接。 第55章 等待中, 孟辞意遇到了一个人自称剧粉,问她要签名。 她所出演的电视剧还在拍摄中, 对方大约是通过官方发布的花絮里看到的她。 孟辞意没练过签名, 就工工整整地写下名字。 闵邯:“你是演员?” 孟辞意:“群演。” 闵邯:“大明星啊。” 他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意,薄唇勾起, 夸的既不真心也不实意。 有些人, 光是笑笑就犯规。 孟辞意有种被晃了一下的错觉。 闵佳他们班出来得最晚。 见到她时, 红茶都凉了。 班主任:“你是闵佳的哥哥吧?” 闵邯:“是。” 班主任看向孟辞意:“这位是?” 孟辞意:“我是她姐姐。” 班主任:“二位方便等一等吗?关于闵佳,我有些话想说。” 孟辞意:“好。” 闵邯:“嗯。” 牵着闵佳小小的手,孟辞意隐约感觉到她的不安。 等班里同学都走了,不安的情绪才褪去了些。 班主任将他们带到人没那么多的地方。 闵佳的手稍稍松开。 班主任:“我从教这么多年,学生之间小打小闹很正常, 你们也别太紧张。 闵佳在班里文文静静的, 很乖,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班里一个活跃的女孩起了冲突, 当天我对双方都进行了批评教育, 她们谁也不肯说原因是什么。 今天两个人打起来了,闵佳把那个女孩挠伤了, 情绪也比上次激动得多。 你们是闵佳的家长,是她最信任的人, 和孩子多沟通沟通,最好弄清其中的缘由。 我就说这么多, 早点回家休息吧。” 告别了老师,众人刷卡进站。 地铁上难得有座。 还是三个连着的座位。 闵邯背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抱着闵佳的。 闵佳小口小口地喝红茶。 闵邯:“为什么打架?” 闵佳不说话。 闵邯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闵佳还是没说话。 闵邯:“不说是吧?不说不许回家。” 闵佳:“凭什么?” 闵邯:“凭我是你哥。” 他这么做对闵佳太严厉了点。 但他必须这么做。 闵佳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回忆起三年前的自己。 闵邯上初中时班里有个“恶霸”。 “恶霸”每隔一段时间有会带着几个小弟找个人来欺负,且专挑老实人。 起初,他们挑了个体态偏胖的男生。 男生被他们殴打谩骂,还要端茶送水,一个月都没撑住,就退学了。 闵邯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恶霸”本以为事情的发展能再次如他所料,不曾想闵邯并非任他们摆布。 不在父母庇护下长大的孩子,多少是有野性在身上的。 虽拳脚不精,解决他们几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恶霸”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拉拢了职校的堵人。 那天闵邯受了很严重的伤,还被学校记了处分。 可即便如此,闵邯从不低头。 一次降低了身段,一辈子都得被踩在脚下。 弱肉强食,放在文明社会同样适用。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他的暴力得以终止。 那个人像盛夏刺目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接纳了他,若非她的帮助,他也许还在泥沼里挣扎,永不见天日。 他不确定闵佳能否遇到阳光。 所以他要成为阳光。 快到站,闵佳终于开了口。 声音抖得厉害。 “赵祺祺在我饭菜里倒水,还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妈妈跟别人跑了,爸爸还是个赌徒……” “她还和别人一起孤立我,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人和我玩……” “吃午饭的时候,她又往我饭盒里吐口水,我没忍住,就打了她。” 她说着,眼泪滴到了胳膊上。 孟辞意抱住了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我控制不住自己。” 认识初老师以前,心理治疗的费用全靠家里承担。 为了减轻爸爸和哥哥的负担,闵佳尽全力尝试,试图驱散曾经的阴霾,可耳边总有人在提醒她,她无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 现实的残酷像一块巨石,压得年幼的女孩喘不上气。 “佳佳,不想说的话别再说了,你做得很好了。”孟辞意在她的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到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明天去看医生。” 心理问题不是小问题,要交给专业的人处理。 孟辞意深知这一点。 “姐姐,哥哥,你们会讨厌我吗?”闵佳呜咽着问。 “当然不会,你只是需要我们的帮助而已。”孟辞意摸摸她的头顶。 - 当晚,孟辞意搜索了有关幽闭症的资料。 资料中说,患有这一心理疾病的孩子部分对出门都心怀恐惧,治疗需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就日常表现来看,闵佳的症状算轻的。 第56章 但也不排除她勉强自己的可能。 点开新界面。 还没看清内容,手机因电量不足关机。 充上电,孟辞意到卧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连牛奶都忘了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那么小的孩子,经历了那么多不该经历的事,想必内心无比煎熬。 想着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脸。 他呢? 闵为民坐牢的时候,闵邯也还是个孩子。 他也很难过的吧。 据说还是他从闵为民手上救下的闵佳。 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这一晚,孟辞意做了好多梦,醒来时全忘了。 早餐翟丽媛做了三明治。 她手巧,中餐西餐都会做,还买了台咖啡机,拉出的花也很漂亮,一天一个样。 孟廷连着喝了两周的咖啡,直呼上班时更有精神了,还托人采购了进口咖啡豆。 见孟辞意才来吃饭,他说了她两句,就接着品咖啡了。 翟丽媛:“辞意,你想来一杯吗?我会做甜的,你们小孩肯定爱喝。” “不了阿姨。”拒绝后,孟辞意想到什么,又说,“还是来一杯吧,我带走。” 闵邯在学校总是一副困倦的样子。 哪个老师叫都叫不醒,通常下午才有所好转。 孟廷:“你干什么去?” 孟辞意:“佳佳找我玩。” 她不想告诉他闵佳生病的事,怕他过度重视吓到闵佳。 孟廷:“哦,那你带妹妹去点好玩的地方,吃也吃好的,要是钱不够找爸爸要。” 孟辞意:“好。” 孟廷:“再问问闵邯生活上有没有要搭把手的,叫他别跟我客气。” 孟辞意:“好。” 吃了两个三明治,她便去换衣服了。 翟丽媛端着杯卡布奇诺,舒心地说:“这几个孩子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 孟廷附和道:“小孩子嘛,玩着玩着就到一块去了。” - 孟辞意乘车抵达心理诊所。 来得早了,诊所还没开门。 孟辞意荡起秋千。 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总的来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大的四方小院,别致的小洋楼。 门是玻璃的,室内干净整洁。 没多久,闵邯和闵佳也到了。 打了玻璃上的电话,前台告知诊所营业时间在中午。 孟辞意提出去图书馆。 竞赛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市前50名还需参加复试。 在此之前,复习还是有必要的。 闵邯:“你能进前50?” 孟辞意:“不确定,万一呢。你呢?” 闵邯:“去个零。” 孟辞意:“……” 打了辆出租车,花十五块钱就到了市中心图书馆。 大厅里空位很多,借了两本一模一样的题册,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闵佳也选了喜欢的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 闵邯撸起袖子,看了眼手表。 “计时一个小时完成。” 孟辞意翻到和他相同的一页。 计时开始。 三人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闵邯:“给我。” 孟辞意:“干吗?” 闵邯:“互判。” 写满答案和计算过程的a4纸互换。 孟辞意判得很仔细,然而到答案的最后一行,一处错误也没发现。 无论是哪道题,闵邯答得都非常缜密,找不出丁点纰漏。 倒是她,压轴题没做出来不说,还扣了10分马虎分。 闵邯:“前50别想了,后面加个零差不多。” 孟辞意:“……” 可恶。 孟辞意:“闵邯,我一直挺好奇的。” 闵邯:“好奇什么?” 孟辞意:“你是怎么做到进步那么快的?” 从年级垫底到市重点尖子生,闵邯仅用初三一学期便完成了蜕变。 这令人难以相信,又大为吃惊。 闵邯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将纸叠了三下,合上题册。 怎么做到的呢? 天资聪颖还是夜以继日的刷题? 都不是。 她要他上来,他就上来了而已。 当一个人有了执念,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从小到大,闵邯从没有抓住过什么。 偶尔亲手留住了想要得到的东西,那种感觉他体会过一次,就狂热地迷恋上了。 闵邯:“天才。” 孟辞意:“……” 第28章 落幕 闵邯:“快到时间了, 走吧。” 还了书,再次来到诊所前。 和他们一起进院的还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戴着副银丝边眼镜,镜腿上挂着花里胡哨的链子, 五官周正, 面容和善。 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小患者:“是闵佳和她的家属吧?” 闵邯:“是。”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段又生,这里的主治医生。本来这个点诊所是不开门的, 给你们走个后门。” 第57章 后门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段又生周围的人都知道,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婆控”,不惜推掉高额薪资也要回国内陪老婆。 要不是看在她老婆的面子上, 堂堂著名心理咨询师怎会为一个高中生开小灶。 还免除了全部费用。 掏钥匙开锁, 段又生进屋, 泡了壶茉莉花茶。 闵邯等人在真皮软沙发上等。 闵邯:“待会儿进去,你就像前几次一样,他问什么你说什么。” 闵佳:“好。” 闵邯:“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不用害怕。” 闵佳:“好。” 段又生端来了茶。 他不急着开工,而是和他们闲聊起来。 段又生:“这位之前没见过啊?女朋友?” 闵邯:“不是。” 段又生:“那是?” 闵邯:“妹妹。” 妹妹? 段又生没听说这家有两个妹妹。 孟辞意:“我们是重组家庭。” 段又生了然。 “重组家庭。”他细细品味这四个字, “在新的家庭里过得开心吗?” 闵佳不假思索道:“开心。” 段又生:“哥哥姐姐呢?” 闵邯和孟辞意都没想到他会问到他们身上。 一时间没有回应。 段又生也没指望能问出点什么。 研究心理学的, 最擅长通过观察微表情得知一个人真实的想法。 何况对面是未经人事的少年。 无需刻意探查,便可知晓一二。 离异家庭的孩子, 心思最重。 镜子碎了, 再粘好, 但是会留下缝隙。 他们的心思就藏在狭小的缝隙里,自以为没人看得见, 也不想被别人看见。 段又生:“小朋友,和我来吧。” 闵佳去了二楼的诊室。 孟辞意注视着鱼缸里游动着的金鱼, 陷入沉思。 她开心吗? 父母离婚后,她就很少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了, 喜怒哀乐都像白开水,没有半点滋味。 直至那年香樟树下,她遇见了和她相似又全然不同的人。 他带她逃课,带她去小卖铺喝冰汽水,还带她看了大海。 她的心在那时候复活了。 “孟辞意。” 闵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孟辞意:“嗯?” 闵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孟辞意:“没听清。” 闵邯:“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点。” 孟辞意:“我还不饿。” 闵邯:“那等你饿了再吃。” 块头最大的那条金鱼吐了个泡泡。 泡泡只有戒指上的钻那么大,维持了一秒就破了。 闵邯走到门口,停下。 “佳佳的事,谢谢你。” 什么? 他说什么? 等孟辞意回过神,院子里没了人影。 她听到了。 未解的题目有了答案。 - 剧组的工作比想象中还要忙碌。 数百号人马不停蹄地为各种各样的事奔波,永动机似的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至于配角,就清闲得多了。 孟辞意扮演的是女主闺蜜的闺蜜,不起眼到可怜。 她却很满意。 不起眼的小角色,就算演得不好,也不会被键盘侠骂。 “辞意,你来啦。”范予纯递来杯奶茶,“男主助理买的,我减肥,你喝吧。” 她所饰演的是女主的妈妈,戏份不多不少。 范予纯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但她只是业界新人,还是知足常乐为好。 孟辞意接过来,插上吸管。 奶茶里的冰都化了,又甜又腻。 范予纯:“你爸快结婚了?” 孟辞意:“嗯。” 范予纯:“那个女的还挺有两下子的。” 她不理解,孟廷娶过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还能看上那样其貌不扬的。 范予纯:“她对你怎么样?” 孟辞意:“翟阿姨对我很好。” 范予纯:“行吧,会伺候人,也算个优点。” 下场戏开拍前,孟辞意到更衣室换上戏服。 化妆师给她化了个淡妆。 这场戏主要讲的是女主被欺负,男主替她打抱不平。 而女主闺蜜的闺蜜,暗恋男主三年,恰巧目睹这一幕,心里嫉妒万分。 嫉妒。 这对孟辞意来说,是陌生的字眼。 她少有体会,更不知该如何通过表演显现出来。 陈导:“卡!” 这条又没过。 重拍五次了。 陈导招手:“孟辞意,你过来。” 孟辞意来到他身边。 陈导:“演得还可以,就是有的细节能再完善一下。男主擦女主脸上的水,你看到了,你嫉妒。这个嫉妒呢,可以通过表情表现出来,就比如皱眉、抿嘴,你面无表情,观众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人物就不够立体。” 孟辞意:“好的。” 陈导:“不着急,慢慢来,先去休息休息。” 第58章 场外有把旧了的木椅。 孟辞意坐下来,翻看剧本。 翻到后面,她才发现她的角色对男女主的关系起到了决定性影响。 还是很坏的影响。 没多在意,孟辞意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认证通过后,她的账号有了一些粉丝,不多,但每天都在增加。 有的粉丝会给她发私信。 鼓励的话语,让她从中汲取到力量,也产生了一种“她演得没那么差”的错觉。 孟辞意挨个回复完,应要求,发了张自拍。 立马有十多条评论。 网友a:【好米!戏里戏外都好好看!】 网友b:【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网友c:【我爱美女啊啊啊啊啊啊,多发点,爱看。】 …… “梦梦。” 孟辞意抬眸。 是沈杬舟。 或许是光线原因,他深目如潭,垂感极佳的丝质上衣衬出他良好的身材比例,一双长腿活像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 这般英俊的外貌,放在演员中也毫不逊色。 “我看了你的表演,觉得你演得非常好。”沈杬舟拉过来把椅子,自来熟道,“再不让你过,大不了咱就不演了,谁稀罕这玩意。” “我想把自己的戏份都演完。”孟辞意不喜欢半途而废。 “那导演捡到你,可真是捡着宝了。”沈杬舟话锋一转,“福箓桥那边新开了家日料,评价还不错,拍完哥带你去。” “不了,沈哥。”孟辞意记得范予纯对她说过的,“我累了。” 沈杬舟:“又不给哥哥面子是不是?” 那家日料他半个月前就订了。 孟辞意:“不是,我真的累了。” 沈杬舟:“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孟辞意:“司机来接我,不麻烦你了。” 沈杬舟挑眉。 他还没碰着过这么难熟络的小姑娘。 像雪天烧着木炭的小屋,他进去,给了个面包,就把他赶了出去。 沈杬舟:“梦梦,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孟辞意:“没有。” 沈杬舟:“……那就好。” 他抽完烟,便离开了剧组。 孟辞意忽然有些内疚。 沈杬舟对她那么好,她却因为妈妈的一句话冷落他。 下次见面,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 孟廷和翟丽媛的婚礼成功举办。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闵佳也来参加了。 她穿着蓬蓬的白色纱裙,像个小天使,笑起来灿烂得像放晴的天空。 孟辞意:“佳佳不是说不来吗?” 闵邯:“她说想看妈妈穿婚纱的样子。” 孟辞意心头一暖。 果然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 孟辞意:“佳佳的饮食恢复得怎么样了?” 闵邯:“基本正常了。” 孟辞意:“那太好了,学校那边呢?” 闵邯:“办了转学,下学期直接去新学校上课。” 婚礼没有正式的流程,和早些年一样,叫上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唯一高调的,是孟廷定做的十层大蛋糕。 用刀子切下一块,孟辞意找遍了周围,没看到叉子。 闵邯:“你找什么呢?” 孟辞意:“叉子。” 闵邯:“那这个是?” 看着插在蛋糕上的塑料叉,孟辞意想搬去火星生活。 自己什么时候插上去的? 孟辞意:“其实我要找的不是这个。” 闵邯:“那是?” 他自然不信,但还是陪着她演。 孟辞意:“我在找……你。” 闵邯:“找我?” 孟辞意:“对,找你。” 她又切了块蛋糕,让他给佳佳送去。 面子得到挽留,但不多。 闵邯:“过了这一天,我就是你哥了。” 不同以往,他说这句话时神情严肃。 像在宣誓。 孟辞意:“你不感觉特别神奇吗?” 闵邯:“嗯?” 孟辞意:“我第一次见你那天,我们还谁也不认识谁,现在都成兄妹了。” 闵邯:“世事难料。” 孟辞意:“嗯,世事难料。” 不知怎的,她最近总是想过去的事。 蝉鸣从聒噪热烈到鸦雀无声,她和他从陌生人到朋友。 正值青春的轻狂,尝到新鲜的叛逆。 曾经以为没有尽头的日子,如今像太阳那般遥远,也像太阳那般闪耀。 待落日下山,她才发觉,夏天已经结束了。 第29章 初雪 寒假比想象中漫长。 孟辞意没给自己报太多补习班, 这使她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 为了充分利用假期,她去剧院当了临时演员。 剧目《希尔薇娅》在c市的排期为一个月左右,现已进行了半个月。 其中一位芭蕾舞者受了伤无法继续参演, 她便顶替了上去。 这份工作看似光鲜, 报酬却很是微薄。 不过孟辞意来这里打工也不是因为缺钱。 第59章 五岁起,她每周都在练舞, 即使学业繁忙也从未间断。 她想借此机会验收成果。 和孟辞意一同演出的多数艺校毕业。 当她们得知孟辞意年仅十六, 无一不表示吃惊。 舞台剧一天分上下午两场,周末休息。 一周的演出结束, 孟辞意抽出部分薪水请何姩看了场电影, 又吃了顿饭。 火锅店人气爆棚, 她们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排到座位。 何姩:“你那么辛苦赚来的钱,我在这蹭吃蹭喝,还怪不好意思的。” 孟辞意:“以后还回来就好了。” “还真能还回来。”何姩灵机一动,说,“下周我和周云天约会, 你也来吧?” 早在一周前, 周云天向她表白,两人确定了关系。 快是快了点, 可寒假就那么短, 不抓紧就又开学了。 “我去干什么?当电灯泡啊?”孟辞意没这个癖好。 何姩:“你帮我参谋嘛。” 孟辞意:“谈恋爱还需要参谋?” 何姩:“好吧, 其实我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孟辞意:“紧张?你?” 何姩:“讨厌。” 说来奇怪,她和男生在一起从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担心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担心自己的举止不是那么妥当。 何姩:“我好像……还真挺喜欢他的。” 孟辞意:“不容易。” 何姩:“……”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她夹了一筷子肉,放到碗里。 配上米饭, 简直不要太幸福。 孟辞意碗里也有块牛肉。 何姩刚想帮她夹走,就见孟辞意把它吃掉了。 何姩:“你不是不吃肉吗?” 孟辞意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解释道:“我没看清。” 没看清? 好牵强。 何姩发挥怀疑精神。 孟辞意扯开话题:“何姩,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何姩坏笑:“有情况?” 孟辞意:“没有,好奇而已。” 何姩:“哦……” 孟辞意在她心目中的可信度直线降低。 “其实吧,我也说不好。”何姩托着下巴,“大概也许可能是脑容量被挤占了一样,想的全都是他;和他待着,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特别特别开心;不想他和别的女生说话,恨不得把他藏起来……” 孟辞意还是不理解。 也没想理解。 何姩:“竞赛结果出来了吧?怎么样?” 孟辞意:“还行。” 何姩:“还行是指?” 孟辞意:“第23名。” 何姩拍案而起:“我去!孟辞意,你牛啊!” 孟辞意:“低调。” 谁说她只能考前500的。 傻眼了吧。 暗自得意地笑了笑,她脑中闪过何姩的话。 笑容僵住了。 何姩:“高一打基础,高二985,下半学期的生物竞赛,看我怎么碾压你们。” 她的生物成绩稳居年级前5不下。 其它科再均衡一下,高二拿到保送资格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现实比理想骨感得多。 何姩的信心满满没存续多久,丧气地说:“周云天明年就要去c大了。” 孟辞意:“一年很快的。” 何姩听不进劝:“大学里美女那么多,他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 孟辞意:“连校园里的诱惑都抵不住,将来更禁不住社会的考验。” 何姩:“你好成熟。” 孟辞意:? - 两人分别后,孟辞意回剧院的空房间练舞。 她和经理打过招呼了,晚上八点前锁门即可。 练到一半,经理进来送了两张门票。 剧院的规模不算大,也没什么知名度,不然也不会聘用她一个外行人。 考虑到上座率,经理为演员以及工作人员不止一次分发免费票。 一口气喝了少半罐水,孟辞意就地坐下。 汗水濡湿了头发,顺着额头流到鼻子,再从鼻子流到地板上。 捏着两张票,孟辞意略有纠结。 这也许是她和沈杬舟破冰的契机,但范予纯又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喝光塑料瓶里的水,孟辞意选择不乖一次。 她找出沈杬舟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没能接通。 要不还是请闵佳来看吧。 小孩子肯定对舞台剧感兴趣的。 动摇之际,来电铃声响起。 孟辞意按下接通键。 “喂?沈哥。” “什么事?”沈杬舟那边很是嘈杂。 他沙哑低沉的嗓音混淆其中,难以分辨。 “你不方便的话,我先不说了,不是要紧事。” “别,你说,哥听着呢。” “剧院经理送了张票,你要是有空……” “我去。” 沈杬舟答应得太快。 以至于孟辞意以为他根本没在生她的气。 “明天下午三点。” “行,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第60章 练习到天黑,孟辞意脱下舞鞋。 鞋子是新买的,早已被磨出了洞。 收拾好东西,她瞥见窗外点状的红。 凑近去,望着路灯上挂着的电子灯笼,才意识到春节就要到了。 她对节日的期待比常人低一些。 她的家人也是。 就算年三十来了大客户,孟廷也会从饭桌上抽身,前去接待。 春节不春节的,摆设罢了。 推开门,闵邯在外等候。 他站在正对着她的地方,手机开了手电筒,提供充足的光线照明。 孟辞意:“怎么不敲门?” 闵邯:“万一你吓着了,又讹我呢?” 孟辞意:“……” 说的她热衷于讹人似的。 出了大门,西北风裹挟着北方的严寒扑面而来。 孟辞意在包里翻翻找找,掏出条围巾。 围巾是她一针一线织的,倾注了大量心血。 但这也不是样式还没小学生做的好看的理由。 闵邯:“真丑。” 孟辞意:“你就不能委婉点?” 嫌弃归嫌弃,闵邯还是将其缠到了脖子上。 保暖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孟辞意:“不是说丑吗,丑还戴啊?” 闵邯:“不能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心意。” 孟辞意:“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闵邯:“不客气。” 不知不觉间,拌嘴成了相处的常态。 就连他们自己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空中飘落雪花。 孟辞意伸手去接。 孟辞意:“下雪了。” 闵邯:“嗯。” 雪下得愈发密集,逐渐覆盖了车顶和房屋。 南方下这样的雪,可不多见。 闵邯:“你还在跳舞?” 孟辞意脚步一顿。 她不太喜欢别人看她练习,她想展现出来的是最好的一面,而不是半成品。 闵邯:“我不懂舞蹈,但是我觉得你跳得挺好的。” 孟辞意:“真的?” 她从小接受的是批评式教育,考了99分,也会因马虎扣掉的1分被指责。 闵邯:“准确来说,是非常好。” 孟辞意羞红了脸:“骗子,哪有那么好。” 闵邯:“我没骗你。” 孟辞意:“你就是在骗我。” 那样直白的夸赞,别说她,换作谁也无法坦然接受。 闵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孟辞意:“上高中以后,我就很少跳舞了。舞蹈这个东西,一天也不能断的,松懈一天退步一年。” 闵邯:“比初一军训那次跳得好多了。” 三年前,军训的文艺汇演上,孟辞意的确表演了舞蹈。 在闺蜜的催促下百般不情愿地跳了一小段,就接着当观众了。 他居然还记得。 孟辞意:“你又不是我们班的,你怎么知道的?” 闵邯:“千里眼。” 孟辞意:“吹牛吧你。” 初雪时陪你看雪的人,将陪你看一辈子雪。 孟辞意在某本书上读到过这句话,并且希望它是真的。 - 物理竞赛复赛定在二月份开展。 此前,孟辞意过了最有年味的年。 翟丽媛注重节日仪式感,节日期间变着花样地煮鱼炖肉。 闵邯和闵佳搬过来住了些日子,一家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孟廷买了好多烟花爆竹。 市内不让放,便开车到郊区的大片空地上。 孟廷:“佳佳,来,叔叔给你点仙女棒。” 火线进入打火机的火焰中,仙女棒的另一端霎那间迸发出美丽的烟火。 闵佳的眼睛都亮了。 翟丽媛举起相机:“佳佳,我给你拍张照。” 聚好焦,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岁月长河中的细沙被封存。 带来的烟花放完了,四周一簇接一簇的火花接连升上天空,绽放开来。 “哥哥,姐姐,你们快看,那朵好漂亮!” “那朵也是!” “那朵也漂亮!” 闵佳前所未有的兴奋。 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撒起了欢。 闵邯:“不都长一个样子吗?” 孟辞意:“没品位。” 不远处有人在大喊。 是新一年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 闵佳也跟着喊:“三!二!一!” 夜空被点亮。 花火璀璨,少年绚烂。 闵邯转头,对身边人说:“新年快乐。” 孟辞意:“新年快乐。” 第30章 月色 春节过后, 气温回升。 这于他人而言,是踏青的预告;对孟辞意来说,她出门前终于不用全副武装。 到了学校, 扫视一圈, 也没瞅见贾懋等人的身影。 国旗下只有a班的蒋美涵,和两个外班的同学。 孟辞意对蒋美涵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似乎从早到晚都在学习, 是个刻苦的女生。 孟辞意过去向她打招呼。 第61章 许是没听见, 蒋美涵没有反应。 气氛就这么尴尬的延续下去。 过了一阵子,地中海不疾不徐地从教学楼走过来。 “闵邯人呢?”他问。 孟辞意:“我没看见他。” 地中海:“这臭小子, 这个时候还迟到。” 一中参加竞赛的学生统一由大巴接送。 众人上了车, 闵邯才姗姗来迟。 车辆启动。 孟辞意知道贾懋怕是失去继续参赛的机会了。 好在依他的豁达心胸来看, 照片往荣誉墙上一贴,就够他神气的了。 地中海:“还知道来啊。” 闵邯:“我不来一中不就废了?” 孟辞意:“……” 地中海:“……” 猖狂也得有个限度吧。 a班的都对闵邯的性格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对他话狂理不狂的特点心知肚明。 也有一种可能,这对他来说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的。 邻座的男生白了一眼,“切。” 学霸之间相互看不顺眼很正常。 由于不可避免的竞争关系,对处于金字塔顶尖的人产生妒忌心理, 是人之常情。 闵邯不理会他, 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补觉中,音乐里混进一丝杂音。 他睁开眼。 旁边的蒋美涵像是有话要说。 便给了她一只耳朵。 蒋美涵:“闵……闵邯, 你想吃薯片吗?” 生硬的话题, 不恰当的时机。 不常沟通的人, 说起话来是这样的。 闵邯本来连她也不想理的。 但这好像是两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话,就那么睡过去显得太不礼貌。 闵邯:“谢了。” 昨晚打工到深夜, 他还没吃早饭。 蒋美涵:“你还要别的吗?我这还有很多零食。” 闵邯:“不了。” 吃了多半袋,倦意越发强烈。 闵邯将吃剩的利用座位间的空隙递出去, “吃不了了,帮忙解决一下。” 孟辞意:“我不吃剩下的。” 闵邯:“犯公主病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公主病, 孟辞意把剩下的吃光了。 吃完喝了罐酸奶,靠着椅背睡起午觉。 漫长的路程,睡眠是打发时间的首选。 车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睡着了。 微弱的鼾声中,唯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蒋美涵凝视着身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中难以平静。 她还是头一次离这么近看他。 比在教室里、篮球场上清楚多了。 也好看多了。 闵邯换班以来,她一直在为能和他近一点付出努力。 然而三个月过去,还是止步不前。 不是说进步就进步那么简单的。 在a班,超越是个不切实际的词语。 达到目标前,先攒足了动力,也是很重要的。 这么想着,蒋美涵的目光大胆起来。 白而薄的皮肤,青筋于下方若隐若现。 不经意露出的锁骨,应该能像网上那样,养一条鱼。 沉迷之时,突然有人叫她。 吓得蒋美涵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下去。 孟辞意:“蒋美涵,你饿吗?我这有面包。” 蒋美涵强装淡定地说:“不用了,我不饿。” 孟辞意转回身子。 前不久大巴停在服务站的时候,她下车上了趟厕所。 回来就见蒋美涵盯着闵邯不放,要吃了他似的。 孟辞意心觉诡异,制止了她。 心里有些不爽。 就像自家的白菜被邻家的猪拱了。 咽不下这口气,碍于邻里关系又不好据理力争。 放心不下,孟辞意借小小的缝隙偷看。 不料和蒋美涵对视。 心跳飙升。 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孟辞意忙恢复原来的姿势。 好可怕。 - 考点在城市的边缘。 不甚发达的区域,便利店都寥寥无几,到哪都覆着一层灰。 复赛分为理论和实验。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两天一夜。 5班的秦雨露崩溃了:“这是什么破地方啊,哪都脏兮兮的,水房里的虫子大得刷新我的认知了,晚上不会还有蟑螂钻我嘴里吧?真是服了,我不考了还不行吗?” 任她怨天尤人,孟辞意一声不吭地铺床。 一方面,她还在想车上的事;一方面,这里的卫生同样令她无语。 她是个有洁癖的人。 无论何时,她的房间总是一尘不染,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有固定的更换周期。 要她在这里过夜,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秦雨露:“你们学霸心态也太好了吧,这都能适应。” 她不禁发出感叹。 紧接着,孟辞意将才铺好的床垫塞回了行李箱。 秦雨露:? 孟辞意:“对不起,你一个人对抗蟑螂吧。” 秦雨露:??? 第62章 不要啊! 拎着行李箱,做好申请,孟辞意在考场附近的旅店开了间房。 这里的条件依旧不怎么样,但相比宿舍,已然是天堂般的存在。 她这才安心地将行李从行李箱中一一取出。 收拾得差不多了,何姩发来消息。 今夕:【到宿舍了吗?】 白日孟:【到了。】 今夕:【环境怎么样?别的班的都打死三只蟑螂了。】 白日孟:【还可以。】 今夕:【真的假的?】 白日孟:【他们说的有点夸张了。】 今夕:【拍张照片看看。】 孟辞意:【在食堂。】 死要面子是要活受罪的。 看看墙上的钟表,到了晚饭时间。 没聊几句,孟辞意就去打饭了。 食堂规模不大,菜品也少得可怜。 盛了西红柿鸡蛋和米饭,孟辞意抽出湿巾擦了擦椅子。 秦雨露:“不至于吧,孟辞意。” 洁癖竟在她身边。 孟辞意又给她和自己的筷子消了毒。 才吃一口,就吃出了鸡蛋壳。 秦雨露:“那是……” 孟辞意:“嗯。” 秦雨露:“不是,你看那边。” 孟辞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蒋美涵和闵邯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旁,聊得很是投机的样子。 秦雨露:“你这个正牌不去管管?” 孟辞意:“正牌?” 秦雨露:“你和闵邯不是一对吗?” 孟辞意:“你听谁说的?” 秦雨露:“不是都这么说吗?” 孟辞意对此并不知情。 从秦雨露口中得知,她和闵邯早早被绑在一起,成了公认的情侣。 孟辞意:“你们为什么会那么想?” 秦雨露:“这还用问,你们关系那么好,谁能想到你俩是清白的。” 在学校,就算并排飞行的鸟也免不了被八卦的命运。 更何况出双入对的人。 秦雨露:“我还挺期待你会做出点什么的呢,这下好了,cp都嗑不成了。” 回旅店,孟辞意对刚刚那一幕耿耿于怀。 她尽量不去想,可翻开专项练习,莫名的焦躁使她无法集中精力。 蒋美涵的所作所为告诉她,白菜被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再不采取行动,菜园里就只剩泥巴了。 点开和闵邯的对话框。 初赛前一天讲题后,他们的聊天记录定格在那里。 她发过去一个表情。 是个小熊的笑脸。 闵邯:【又讲题?】 白日孟:【发错了。】 孟辞意不知自己用意何在。 大大方方的不好吗? 闵邯:【哦。】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孟辞意决定再抢救抢救。 白日孟:【天气好冷。】 闵邯:【还好。】 白日孟:【你干什么呢?】 闵邯:【买牙刷和漱口杯。】 买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他也有洁癖? 孟辞意有种找到同好的归属感。 她向他推荐了常用的品牌,还帮他避了雷。 闵邯:【你说的没有了,xx牌的可以吗?】 白日孟:【也行。】 放下手机,做了道题。 孟辞意猛地意识到自己偏题了。 白日孟:【你在哪?】 闵邯:【你房间门口。】 孟辞意:? 认真的? 通过猫眼朝外面看,闵邯真的在走廊里。 手上提着购物袋。 拧开门锁,孟辞意说:“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 闵邯:“你爸让我给你送东西。” 孟廷有她的地址。 想必是他告知他的。 孟辞意侧身。 为闵邯留出进来的空间。 闵邯:“我就不进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孟辞意:“我可以自己去买。” 闵邯:“女生晚上不能一个人出去,太危险。” 孟辞意:“好吧。” 闵邯:“还有,不能轻易邀请陌生人,尤其是男人进屋。” 孟辞意:“哦。” 闵邯:“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孟辞意想说的话全憋回了喉咙。 她搜索袋子上超市的名称,这家超市距她三公里远,来回就是六公里。 他明明可以找借口不去的。 怎么那么灵光的脑袋,放到现实就不好使。 睡前,闵邯提醒她关好门窗。 不知是不是给孟廷捎的话。 孟辞意检查了一遍。 白日孟:【都关好了。】 闵邯:【嗯。】 窗外夜色明朗,月光莹润。 自然之美能打动凡人的心。 踌躇片刻,孟辞意输入“晚安”二字,发送。 闵邯:【晚安。】 第31章 酒吧 复赛题目难度提升了一大截。 一套卷子做下来, 孟辞意头都大了。 秦雨露和她同一考场。 第63章 受完物理的酷刑,嚷嚷着要去买奶茶。 好消息,方圆百里, 还真有家奶茶店。 坏消息, 遛断腿。 抱着运动使人健康的目的,孟辞意陪她骑车到荒郊野岭。 闵邯跟着她们。 孟辞意:“其实你不用和我们一起的。” 闵邯:“人越少的地方越不安全。” 也是。 孟辞意便由他去了。 道路颠簸, 但不影响秦雨露喝奶茶的决心。 摄入糖分, 烦恼烟消云散。 孟辞意:“我去旅店拿下作业。” 闵邯:“我也去。” 回来时食堂正在供应午饭。 打好饭,孟辞意和秦雨露各占一个空位, 闵邯在她们旁边。 秦雨露:“你俩和好了?” 孟辞意:?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 闵邯表现得过于黏人了。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下一秒, 疑惑得以解开。 蒋美涵端着餐盘,坐到仅剩的座位上,“你们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孟辞意:“不会。” 秦雨露:? 这心也太大了吧,对方明显居心叵测。 难不成是策略之一? 蒋美涵:“那就好。” 这顿饭吃得很是安静。 蒋美涵能感觉到她的加入不是那么恰当。 可凡事都有个过程。 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走出食堂,孟辞意打算去图书馆完成暑假作业。 又是拍戏又是跳舞的缘故, 她的作业还没怎么动。 却被闵邯拽着胳膊带到背风处。 孟辞意:“你发什么神经?” 闵邯:“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闵邯竟然会找她帮忙。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 孟辞意答应下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去做。” 闵邯:“能不能让蒋美涵离我远点?” 孟辞意:“这种话不该由你亲自对她说?” 闵邯:“不行。” 他并非不好意思开口。 面对女生, 他总是把话说得委婉。 蒋美涵听不懂什么是婉拒。 就必须有个人负责有话直说。 闵邯不是没直说过。 他上初中时被一个女生表白, 拒绝得太过直接, 导致女生哭了。 止不住的鼻涕眼泪,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 得知他的遭遇, 孟辞意没忍住笑了。 闵邯:“你笑什么?” 孟辞意:“没什么。” 原来看似冷酷无情的闵邯,也会对女生束手无策。 还蛮有趣的。 闵邯:“还有需要买的东西吗?” 孟辞意:“目前还没有。” 闵邯:“有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孟辞意:“好。” 校园里如影随形的两个人又到了一起。 蒋美涵想过去搭话, 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 长久的羁绊,是坚固的麻绳, 单凭剪刀是剪不断的。 眼前的场景有些刺眼,蒋美涵背过身,把专心备考放在首位。 她得变成刀子才行。 - 相比理论,实验就容易得多了。 铃声打响,便迎来了解放,回程的大巴似乎都快了不少。 假期余额只剩五天。 这五天,孟辞意好好休息了一下。 过分利用假期,就会导致精力不足。 调整好精气神,才能迎接新一学期。 一觉睡到十点,孟辞意下地洗漱。 餐厅有刚出锅的皮蛋瘦肉粥,喝一碗身上哪都是暖的。 翟丽媛:“小心点,别烫着了。” 孟辞意:“嗯,阿姨您熬的粥真好喝。” 翟丽媛:“喜欢就好。” 日积月累下来,她和孟辞意的关系不像往日那般无所适从。 多了些亲情在里面。 翟丽媛:“院子里有个姓沈的先生找你,说是你的老师,他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说是不急,等你醒了再说。” 姓沈的老师? a班的地理老师姓沈,但孟辞意从未收到过家访通知。 来到前院,才发现哪有所谓的沈老师。 沈杬舟降下车窗,得意地睨着她。 孟辞意:“沈哥。” 沈杬舟:“上车。” 沈杬舟车里的内饰发生了变化。 从清一色的黑,变成了清一色的白。 沈杬舟:“喜欢吗?” 和孟辞意重逢以前,他三番五次地带人回家。 懒得开车了,就在车上解决。 之所以换掉,是怕弄脏了他的宝贝。 孟辞意:“还好。” 五位数的全套内饰换来了不咸不淡的评价。 沈杬舟不气反笑:“就当你喜欢了。” 他反手送去一个小盒子。 孟辞意认出了盒子上的logo。 沈杬舟先发制人:“最后一次,拍卖会那天这件没什么人拍,我就捡了个漏,又没人可送,就送你了。” 孟辞意只好收下:“谢谢沈哥。” 沈杬舟:“戴上吧。” 里面是一对耳环。 第64章 孟辞意:“我没有耳洞。” 沈杬舟:“那就等打耳洞了再戴。” 孟辞意:“你为什么要装老师?” 沈杬舟:“怎么?不喜欢沈老师?” 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领结打得很漂亮,配上平光眼镜,还挺像那么回事。 自从在片场里吃瘪,沈杬舟就一直在等待。 他从那天孟辞意的眼神中明白,她会主动来找他,态度也将一转先前的话冷漠。 就算判断失误,也不能再热脸贴冷屁股贴下去。 人性就是这样,一天给她颗甜枣,转天又给一颗,日复一日下去,就会形成一种叫“习惯”的东西。 这种东西很神奇。 也有极强的威力。 孟辞意:“咱们去哪?” 沈杬舟:“酒吧。” 孟辞意:“我爸不让我去酒吧。” 沈杬舟:“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孟辞意:“真不行。” 沈杬舟摆出一副可怜的神态,恳求道:“梦梦乖,哥哥前几天失恋了,你陪陪哥哥好不好?” 孟辞意对失恋没什么概念。 但就她的认知而言,失恋的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新闻上还报道说有人因此而轻生。 既然沈杬舟要她帮他化解苦恼,她作为妹妹,就不该拒绝。 否入则后果不堪设想。 车停在一家酒吧前。 “五爱”。 这家店的名字怎么看怎么熟悉。 孟辞意想起来了。 是陶知行给她看过的那家。 孟辞意:“能不能换一家?” 沈杬舟意味深长地勾唇:“为什么?” 孟辞意:“这家……灯太暗了。” 沈杬舟:“灯暗点才好,不然让别人看见哥哥哭得稀里哗啦的,哥哥这张老脸还往哪放?” 孟辞意没再争论。 关于沈杬舟的选择她说了太多“不”,特殊情况偶尔要顺着他一次。 酒吧里面暗得看不清地板。 客人只能祈祷脚下没有障碍物。 和大部分酒吧不同,这家店还算有情调。 音乐播放的是莫扎特第三小提琴协奏曲,空气中有红酒的醇香。 暖调灯光下,两个男人拥抱着纠缠在一起。 情调瞬间全无。 孟辞意急忙扭过头,看琳琅满目的酒瓶。 果然是陶知行说的那样。 沈杬舟挑了个角落。 在服务生的推荐下,点了瓶葡萄酒。 瓶盖被撬开。 深红色的液体注入酒杯。 沈杬舟:“来一杯?” 孟辞意:“好。” 苦涩自舌尖蔓延开来。 孟辞意无意识地皱眉。 沈杬舟:“行了,别喝了,我给你点了柠檬汁。” 今天他意外的通情达理。 孟辞意:“谢谢哥哥。” 沈杬舟:“你这孩子,就是改不了客气的毛病。” 两人寒暄起来。 聊得都是家长里短那点小事,沈杬舟问,孟辞意答。 然后他们谁也没说话。 足足一分钟,酒吧里半点声响也没有。 沈杬舟长吁一口气:“能不能听哥哥发发牢骚?” 他说的什么,孟辞意没听清。 她只关注闵邯在哪。 她想他是不希望她来这里的。 同学和同学到服务生和客人,到底会不自在。 沈杬舟似乎未能察觉她的心思。 径自说:“哥哥岁数不小了,不结婚是有理由的。” “你这个年纪,还不懂情啊爱的,我也不指望你懂。” “哥哥呢,和那个女生认识好久好久了。” “我们就是像你这么大遇见的。” 店里一共三个人。 客人只有他们。 “我们十六岁就在一起了。” “我算算,都十年了时间真快啊。” 闵邯好像没来上班。 沈杬舟:“梦梦?” 孟辞意忙停止左顾右盼。 沈杬舟:“上课走神可不是好习惯。” 孟辞意:“抱歉。” 沈杬舟:“那我接着说了。” 孟辞意:“嗯。” “算了,说太多也没意义。” “分个手,有什么忘不了的。” “和买珠宝是一个道理。珠宝这玩意挑人,戴上要是不好看,就退,退完换新的。” “也可以留着,就是没什么意义,不能戴在身上的,看多了早晚就腻了。” 之后,沈杬舟再没吐出一个字。 只是不断地喝酒。 葡萄酒喝完了,喝红酒。 红酒喝完了,换啤酒。 吧台旁有人唱歌。 歌声很有故事感。 “听悲伤的情歌看离别的戏,我突然就好想你。” “听窗外的风声看下雨,失去灵魂失去了你……” 悲伤。 难过。 牵肠挂肚。 还挺应景的。 沈杬舟喝醉了。 孟辞意尝试叫醒他,无济于事。 她该怎么办? 总不能把沈杬舟一个人丢这吧? 第65章 孟辞意犯了愁。 “谁允许你来这种地方了?” 身后响起熟谙的冷感嗓音。 第32章 察觉 闵邯身着工作服, 帽子压得很低,双眼藏着黑暗中。 这里的工作服和别的地方不大相似,紧身的上衣和长裤, 将他颀长的身材完美展现出来。 近期闵邯负责值夜班。 这也是她来时没能见到他的原因。 “你不是也在。”孟辞意莫名心虚。 “不一样。”闵邯脸黑得吓人, “他是谁?” “我哥。”孟辞意没去看他的眼睛,“我妈那边的哥哥。” 闵邯怔了怔:“你们来这干什么? ” 孟辞意:“喝酒。” 情感生活是个人隐私。 她不想透露细节。 闵邯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还学会喝酒了?”他训小孩似的训她。 “只喝了一点点。”孟辞意辩解道。 虽然暂且不知道他的目的, 教她学坏也不行。 闵邯:“他喝醉了?” 孟辞意:“嗯。” 闵邯:“他住哪?我送他。” 孟辞意:“你工作那边没问题吗?” 闵邯:“嗯。” 孟辞意:“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闵邯:“你扶得住他?” 孟辞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就没再客气。 店里换了首英文歌。 随着入夜之深, 灯全都打开了。 闵邯被晃到了。 扶沈杬舟到门口,他听到沈杬舟在他耳边说:“你抢不过我。” 他知道他说的抢是指抢什么。 闵邯:“走着瞧。” 沈杬舟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可笑至极。 上了出租车, 沈杬舟仰着头装睡。 路灯发出的光交替着打在他脸上。 孟辞意:“你想好选什么科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超前了。 闵邯:“全理。” 孟辞意:“为什么?” 他的理科公认的更好一些。 闵邯:“有挑战性。” 孟辞意:“……” 冒这么大的险真的好吗? 不过闵邯理科也不差就是了。 闵邯:“你呢?” 孟辞意:“全理。” 闵邯说选理, 是逗她的。 但此刻起, 他真的考虑选理科了。 闵邯:“要不我半文半理吧,不然要是你学不明白,我要学九科。” 孟辞意:“……” 瞧不起谁呢。 闵邯送他们到公寓。 沈杬舟几乎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脸色和往日没太大差别,演戏演得不能更假。 大拇指触碰识别屏, 孟辞意指纹解开门锁。 闵邯:“这里面还有谁?” 孟辞意:“没别人, 就我们两个。” 闵邯:“你回家去。” 孟辞意:“为什么?” 太晚了,她懒得折腾了。 闵邯:“不为什么。” 孟辞意:“莫名其妙。” 把沈杬舟撂到主卧的床上, 看着那张貌似人畜无害的脸, 闵邯想不通。 想不通他为何不止一次的威胁他。 带上门, 看到客厅里的孟辞意,他便明白了。 屋里只开了盏落地灯, 灯光比酒吧里的还要柔和少许。 少女披散着头发,融入光中。 柳叶般的眉, 纯黑的瞳。 睫毛如蝶翼一般,上下扑闪, 像一幅油画。 闵邯:“你必须听我的。” 孟辞意:“凭什么?” 除了懒,她不想回家还源于孟廷说要她出国留学。 孟辞意不想出国。 可孟廷非说国外的资源更为优质,还说他有个朋友的孩子也在那边,有个照应。 闵邯:“凭我是你哥。” 孟辞意:“你不是。” 闵邯语气沉下来:“孟辞意,他有什么好的?一条项链就收买你了?” 孟辞意匪夷所思:“你在说什么啊?” 闵邯:“你不听话是不是?” 他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带她出单元楼。 孟辞意感觉出他的反常。 “你怎么回事?放开我。” “不行。” “再不放我喊了。” 深更半夜的,就算喊,也没人出手相助。 孟辞意也没打算喊。 “怪不得佳佳会离家出走。” 闵邯以一种她读不懂的眼神看进她的双眼。 他没说话,任她胡闹下去。 - 早上。 进入教室,孟辞意见班里多了好几副新面孔。 上次期末考试为将近十人换来了挤进a班的机会。 相对的,也淘汰了将近十人。 好在何姩、陶知行他们都还在。 地中海没排座位,就先按原来的位子坐。 何姩一见她便送她一个小挂坠,“周云天买的,让我分分。” 挂坠是孟辞意喜欢的兔子形状。 她将其挂在笔袋拉链上。 陶知行:“我的呢?” 何姩:“忘了。” 第66章 陶知行:“终究是没爱了。” 何姩无视他,炫耀地展示自己的:“我的是半个爱心,和他那个是一对的。” 孟辞意:“好好好,知道你谈恋爱啦。” 何姩:“可惜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赵晨杉是被刷下去的其中一员。 姚妍一早上都郁郁寡欢的。 新同学的加入,使得每人要再次做自我介绍。 地中海按学号顺序点名。 “闵邯。” 无人应答。 “闵邯人呢?没有是吧,下一个。” 一学期下来,地中海已熟知闵邯的作风。 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大家好,我叫申羽,特长是画画,希望能在这个班里交到好朋友。” “我叫郭子儒,爱好是踢足球和架子鼓,想组队的都可以来找我。” “我叫张运良,对历史比较感兴趣,要是有能一块探讨的加我微信,我微信号是……” …… 自我介绍还没结束,广播提醒人们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 只得中断。 开学典礼,无非是校长讲完主任讲,主任讲完学生讲。 学生代表换了人。 孟辞意还记得升上一中那天,是她发的言。 站在站台上,能看清每一张脸。 闵邯身高突出,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惊讶得少背了三句话。 “老师们,同学们,今日我们欢聚一堂,隆重举行下半学期的开学典礼……” 典礼占了一节数学课。 后边的课还是要按部就班的上的。 荣誉墙上贴了贾懋的照片。 他得了一等奖。 贾懋一个不落地带他认识的人前去参观。 先是故作无意地经过,随即一指:“呀,这是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姚妍的评价是:儿子出息了。 a班来了个新的数学老师。 初春抱着课本和学案,还没讲一个知识点,就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 下课问问题的积极性大幅提高。 闵邯中午才来学校。 不等他靠近,孟辞意叫上何姩去水房接水。 那晚后,他们谁也没联系谁。 孟辞意反思到自己话说得过分了。 想去道歉,却又好面子。 雨后,天色湛蓝。 如果不是课程紧凑,在走廊上吹吹风是不错的选择。 何姩:“孟辞意,b班那个新来的长得是不是特帅?长得像明星,是谁来着……” 孟辞意:“这么快就变心了?” 何姩:“谁说的,我是帮姚妍物色呢。” 孟辞意:“狡辩。” 何姩:“我说真的,她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吧。” 她不理解姚妍的所作所为。 说好听点是长情,说难听了,不就是偏执。 孟辞意:“我理解她。” 何姩:“境遇不同的两个人,是没办法互相理解的。” 孟辞意拧紧瓶盖。 谁说她和她境遇不同了。 闵邯桌旁又排成了长队。 地中海笑说他哪是来上学的,分明是来上班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不是不能问。 只是闵邯能一次性解答全科的题目,比较有效率。 大家都在追求效率。 数学课代表的题目得以解决,排到了蒋美涵。 她问了道化学题。 孟辞意用余光看她。 蒋美涵听得很认真,明白了就去写过程,好像还做了笔记。 《中学生守则》重新被贴在墙上。 阳台的绿植发出芽来。 孟辞意也卷起来。 边做题,边琢磨着怎么道歉。 “这步错了。” 即将写到结论,被初春打断。 地中海有事,找她帮忙盯班。 但地中海似乎忘了,她也是班主任。 初春只好派班长维持3班纪律。 孟辞意:“初老师。” 初春:“嘘,别吵到别人。” 她指出了她的错误。 并叮嘱她以后多加小心,要么就太冤了。 孟辞意:“谢谢初老师。” 初春:“没事。闵邯,你和我出来一下。” 他们要去干什么? 即使相信闵邯不是冲动的人,孟辞意仍略为担心。 初春比她想象的还要招人喜欢。 班上那些男生暂且不提,何姩都对她深有好感。 温柔而有立场的老师,在一中很少见。 孟辞意抓起本书假装去问问题。 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人无信不立。 她先躺一会儿。 初春和闵邯就在门外。 以免显得不自然,孟辞意去往办公室方向。 她听到了初春提了闵佳的名字。 还说要是段医生的办法没有效果,她再帮联系其他心理医生。 她怎么会说起闵佳? 孟辞意回忆起段医生口中的“后门”。 那种诊所,单看装修,治疗费都便宜不到哪去。 难道她就是“后门”? 第67章 在洗手间待了五分钟,孟辞意在保洁人员狐疑的目光中回班。 心里冒出来股别样的滋味。 原来还有比她更了解他的人。 这令她感到失落和羡慕。 还有一丁点的嫉妒。 兔子玩偶冲她微笑。 孟辞意将它背过去。 与此同时,闵邯转过头来。 “你是不是怀疑我和初老师之间有什么?” 第33章 坦诚 孟辞意一惊。 他该不会真会读心术吧? 闵邯当然不会。 就以前孟辞意怪异的行为, 结合她拿语文书去问题,不难推测出这一结论。 孟辞意:“没有。” 闵邯:“真的?” 孟辞意:“好吧,骗你的。” 闵邯笑了。 他很少笑, 搞得孟辞意更羞耻了。 闵邯:“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还没转班的时候初老师是我的老师,我们还是邻居, 仅此而已。” 孟辞意:“哦。” 羞耻是羞耻了点, 她总算放下心来。 果然他还是很清醒的。 闵邯侧着头,眉眼间还沾染着缕缕笑意, 使他看上去不再有距离感。 春风般和煦而迷人。 闵邯:“孟辞意。” 孟辞意:“嗯?” 闵邯:“我们坦诚相待吧。” 人和人之间能做到百分百信任和不隐瞒, 是非常难的事。 但他想试试。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 似乎只要同意, 就能知晓他的全部。 孟辞意:“不要。” 不是她不想。 她还有秘密瞒着他。 “好吧。”闵邯也不强求,“你还有要问我的吗?” “没有,哦不对,有。”孟辞意说,“你是0?” 她搜过“0”的特殊含义。 她是不信闵邯是那一类人的, 但既然闵邯要她问, 她就问了。 闵邯:? 陶知行:? 偷听模式启动。 闵邯:“……那是同事发的。” 孟辞意:“哦。” 陶知行:没劲,打游戏去了。 闵邯脸都快绿了:“你觉得我是0?” 他们店里的0绝大多数言行和着装偏女性化。 孟辞意无辜:“我没有, 你让我问的。” 闵邯:“……” 要是她真信了, 他就该重新审视自己了。 孟辞意:“昨天晚上, 我讲话没过脑子,不好意思啊。” 她气的是没人尊重她的意愿, 擅自帮她做决定。 不讲道理的转移了情绪。 但闵邯是好意的。 没有血缘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或多或少的安全隐患。 闵邯:“没事。” 孟辞意:“那张纸可以撕下来了吗?” 闵邯:“不行。” 孟辞意:“怎么还是不行?” 闵邯也睡觉去了。 守则在原来的位置, 又将陪他们度过半个学期。 - 出国不是孟廷说着玩玩的。 他已经着手联系了考托福相关人员,还从四面八方打听了相关信息。 孟廷:“辞意, 不是爸爸说得夸张,留学对一个人的作用非常大。你看老岳家孩子,他家二儿子,就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帮他爸打理公司三年了,没出过一点差错……” 翟丽媛夹给他块鸡肉:“行了老孟,饭桌上别说这些。” 孟廷:“这不是怕辞意不明白嘛,小孩什么都不懂,别等错过了机会再来怨我。” 翟丽媛:“辞意才不会这样呢,你快吃饭吧。” 若非有人堵上了孟廷的嘴,孟辞意就放下筷子回房间了。 她不知道大人是不是都这样。 固持己见,谁的话也不听,以为丰富的阅历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她表达自己的意见,就成了叛逆。 熬过晚饭,孟辞意便去做作业了。 一中老师每天为学生布置的任务都很繁重。 这点尤其体现在作业上。 过了零点,还差英语练习册没写完。 孟辞意伸了个懒腰,考虑要不要留到早自习再做。 敲门声响起。 翟丽媛为她热了牛奶:“辞意,还没睡呢?” 孟辞意:“作业有点多。“ 翟丽媛:“实在不行明天再说吧,睡眠充足才有精力听课。” 孟辞意:“好。” 翟丽媛:“辞意,我个人认为不出国也没关系,国内也有很多发展的道路,你又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她这番话让孟辞意好受了些。 反对的话语多了,就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翟丽媛抹除了她的自我怀疑。 孟辞意:“谢谢翟阿姨。” 翟丽媛:“你呀只管好好学习,你爸那边我来解决。” 眼前人如此通情达理,令孟辞意难以相信她会丢下儿女,过享乐的生活。 那也是翟丽媛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闵为民坐牢后,她受不了打击,就把两个孩子交给长辈照顾。 她想有新的生活。 她不想被过去的阴影影响一生,她要取回她应有的家庭和事业。 第68章 可后来,她慢慢醒悟到她是不能卸下身为母亲的责任的。 愧疚感会将她吞噬。 但她醒悟得太晚了。 两个孩子对她的态度都不像对待他们的妈妈,而是可憎的背叛者。 特别是闵佳,甚至不愿见她。 自那以后,她决心补偿他们。 尽她的全力换孩子们过得幸福快乐,且再不为物质方面发愁。 翟丽媛:“没事,辞意,不用跟阿姨客气。” 她对孟辞意的好,是在弥补。 弥补孟辞意原生家庭的不圆满。 终有一天,也将弥补自己的错误。 - 南方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早。 夏日疯长的野草初具雏形,街道两侧的树木钻出嫩芽。 结冰的河水融化,柳枝深入水面。 下午体育课,a班和b班排在了同一节。 被何姩说像明星的男生和人们迅速打成了一片,还一起打起了球。 b班有两个男生还挺有水平的。 闵邯和他们一打就没个够。 男生间就是这样,只要打球,就是兄弟。 女生则没那么简单。 女生的小团体意识比男生强。 即便转班转了将近一周,要想融入,还是很困难的。 社牛除外。 原9班的张柚和何姩喜欢同一个偶像团体,轻易融入进来。 加上姚妍是个碎嘴子,话题就没断过。 张柚:“你们班地中海管的也太多了吧,我做个美甲都要管,静姐都没这么多事。” 何姩:“他的变态还不止这些呢。” 张柚:“这么离谱的吗?” 何姩:“他去年还收了我个手机呢,说考到年级前10才还。” 张柚:“那岂不是很难。” 何姩:“根本做不到好吗?” 何姩:“我这还有个更离谱的……” 孟辞意对闲聊不是很擅长。 她说话没趣,又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就充当聆听者的角色。 就这么听着,也蛮好的。 张柚:“孟辞意,你是不是演过电视剧?” 孟辞意:“演过配角。” 她从没对朋友提起过。 演技太差,她不想丢脸。 但托剧情真实以及男女主角是流量明星的福,那部剧出圈了。 连配角都得到了人们的关注。 孟辞意还收到了网剧主角的出演邀请。 被她拒绝了。 何姩:“真的假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张柚:“是吧?我就说《青葱》里面的那个女配像你。” 何姩:“妈耶,孟辞意,你出息了啊。” 姚妍:“长得好看就是好啊,还能上电视。” 孟辞意:“只是运气好。” 她的微博粉丝达到三万了,学校里认识她的人也不少。 有的高年级的还专程到一楼来看她。 张柚貌似对演戏饶有兴味。 向她咨询了很多相关的事。 成为偶像剧女主角,大概是每个女生的梦想。 何姩和姚妍偷溜去小卖铺。 收银员:“你们不是在上课吗?” 何姩:“你就当我们没来过。” 她买了阿萨姆奶茶和零食,姚妍则买了瓶冰可乐。 冰柜冷气足,可乐里结出了冰块。 何姩:“你喝这么冰的?不像我,养生。” 姚妍:“奶茶和零食也叫养生?” 何姩:“不喝冰的就算。” 姚妍:“……” 自由活动不剩多少时间了。 篮球触碰胶皮地面的响声此起彼伏。 姚妍望向对面的篮球场:“你们说我要不要去送水?” 何姩:“去啊,愣着干嘛。” 张柚:“你这样不太好吧?” 何姩:“有什么不好的?” 张柚:“姚妍,你喜欢b班那个脖子上有条毛巾的男生?” 她说得太直白。 姚妍支支吾吾好一阵才承认。 张柚:“可是他有女朋友了啊。” 何姩:“啊?” 姚妍整个人都僵住了:“你是不是看错了呀?赵晨杉他……” 何姩:“就是,你可别瞎说。” 张柚:“真的,他女朋友是校外的。” 何姩:“校外也可能是朋友啊。” 张柚:“真不是,不信你们去问b班的,他低调,就没发朋友圈官宣,有人还看见过他女朋友来接他,鞋都是一模一样的……” 注意到姚妍表情不太对,何姩碰了碰她胳膊:“你少说两句吧。” 张柚没再添油加醋。 暗恋蓦然间终结,姚妍只感觉头脑发懵。 手掌中的冰可乐没了温度,水珠落下来。 她想过他会喜欢别人。 却没想到预想和现实不是一个概念的。 张柚劝解道:“你别难过啊,依我看那个赵晨杉没什么好的。那个女的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嘴还特脏呢,好像人品也不怎么样,起初赵晨杉还不乐意,但是没追多长时间他就答应了。男人嘛,都是轻浮的。” 何姩关心地说:“姚妍,没事吧?” 第69章 赵晨杉说他毕业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的。 还说他不是外貌协会,更看重一个人的内心。 姚妍:“我没事,我一个人待会儿。” 她朝教学楼走去。 孟辞意:“我陪你吧。” 姚妍:“不用,别跟过来。” 第34章 逃课 “你怎么了?” 听闻第五次叹息, 闵邯不解道。 早上还挺有精气神,上完体育课就萎靡不振的。 “没事。”孟辞意用红笔勾画题干。 鬼才信。 但既然她不说,他只能等她。 “算了, 我还是告诉你吧,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孟辞意的脑容量不够了,寻求外援, “你向我保证。” “……我保证。”闵邯不理解但照做。 孟辞意将姚妍失恋的事说了出来。 闵邯:“所以呢?” 孟辞意:“我想开导开导她。” 闵邯:“怎么开导?” 孟辞意:“没想好呢。” 闵邯:“可以从她感兴趣的事物上入手。” 孟辞意:“姚妍喜欢吃烤串, 要不我请她吃顿烧烤?” 坐第二排的两人的窃窃私语声被原子弹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子弹掰开粉笔,扔出半截:“闵邯, 你说我们讲到第几题了?” 闵邯:“第九题。” 原子弹愣了一下。 显然想不明白他开着小差是如何做到听讲的。 殊不知这对闵邯来说是基础操作。 原子弹:“出去站着去!天天上课不好好听, 说睡就睡, 你当课堂是闹着玩的!” 她像是心情不好,生活中不大顺心。 不经意的将怒火宣泄在闵邯身上。 闵邯到教室外罚站。 原子弹:“孟辞意,你说,咱们讲到第几题了?” 她就是象征性的一视同仁。 女孩子都脸皮薄,好面子, 孟辞意平时表现又比较好, 没必要和课堂混子一个待遇。 混子回答了,孟辞意只需重复一遍。 谁知孟辞意这孩子实诚。 说她不知道。 原子弹:“你也外边站着去。” 给你机会了, 奈何不中用啊。 这是孟辞意生平第一次罚站。 羞臊里还掺杂着新鲜。 身前是鸟鸣, 身后是核弹讲题的声音。 隔壁班在讲三角函数, 另一个隔壁班在讲英语课文。 闵邯:“你还真够傻的。” 孟辞意:“你才傻。” 闵邯:“原子弹没说我说错了吧?” 孟辞意:“没有。” 闵邯:“那你不会照着我说的说?笨。” 孟辞意:“你才笨。” 放眼望去,各年级学生都在位子上听讲, 只有他们在傻站着互怼。 南方的教学楼忽然没那么浪漫了。 闵邯移动脚步:“走吧。” 孟辞意:“去哪?” 闵邯:“逃课。” 上初中时,他也带她逃过课。 摆脱死气沉沉的化学课, 翻墙到香樟树下乘凉。 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投射下斑驳光影。 没什么人经过,话语总是少之又少。 孟辞意:“我不去。” 要是被孟廷得知她不务正业, 会被骂的。 闵邯:“随便。” 他插着兜朝后操场走去。 没走几步,孟辞意跟了上来。 孟辞意:“不能出学校。” 闵邯:“嗯。” 像这样躲到无人知晓的角落,没隔多久,却像久违了。 兴奋和刺激像催化剂。 一发便难以收拾。 一中的物理实验室少有人在。 负责管理的老师时常忘记上锁。 闵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开了门。 随即轻车熟路地躺到某位老师留下的躺椅上。 孟辞意打开窗户通风。 她搬了把椅子,来到闵邯身边。 这里是视野死角。 外面的人通过玻璃也看不见。 午后阳光甚好。 虽不是在香樟树下,却找到了那份温馨的宁静。 闵邯分她一只耳机:“听吗?” 孟辞意接过来,塞进耳朵。 都是纯音乐。 有几首是她听过的。 闵邯不知从哪变出来本书。 和之前一样,心无旁骛地读。 作文写得好的人普遍爱看书。 闵邯也是其中一员。 孟辞意别过头,看到那上面写了一句话—— “我将远远地爱你,隔着冷静的距离”。 还挺深沉。 实验室里没有钟表。 她提心吊胆的,生怕错过了下课,不正当的行为被公之于众。 闵邯:“现在是两点二十五分。” 也对,手机是有显示的。 孟辞意略微安心下来。 闵邯:“感情方面你可以去问我同事,今晚我去那里打工。” 孟辞意:“好。” 闵邯:“下周末我和佳佳去你家住。” 孟辞意:“方便的话你们多来住些日子,翟阿姨虽然……但是她毕竟是母亲,一定……” 第70章 嘴巴被捂住。 未出口的言语被强行制止。 闵邯低声说:“有人。” 室外传来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 也不知是和他离得太近,还是做贼般的快感,孟辞意心脏快速跳动。 快要跃出胸膛。 她能闻到薄荷味洗衣粉的香气,和化学试剂怪异的味道。 也能听到他的心跳。 扑通。 扑通。 待声响消失,闵邯松开手,翻了页书。 孟辞意没有说下去。 这种事还是当事人自行消化的好。 闵邯:“玩会儿五子棋?” 以前逃课的时候,为了帮她打发时间,闵邯提出手机借她玩游戏。 然而孟辞意连当下最火的游戏都不会玩,只会玩五子棋。 遭到了闵邯的嘲笑。 孟辞意:“好。” 五子棋这种游戏讲究策略。 出棋时需多加考虑,每一步都要谨慎。 孟廷对她说过,人生和下棋一个道理。 一步赢,不见得取得最终胜利。 一步错,必然导致步步错。 人在动脑时每一秒都过得飞快。 下了两局,就快下课了。 孟辞意:“我们走吧。” 闵邯:“嗯。” 孟辞意有点失落。 也不能说是失落,就像小孩子在游乐场玩耍了一天,夕阳西下回家时的落差感。 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都身心愉悦。 闵邯:“想不想再来一次?” 孟辞意:“不想。” 嘴上却没那么诚实。 逃课还是被发现了。 原子弹本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站个十分钟就回班上课。 再一看,人没了。 地中海找遍了这个学校,怀疑他们人间蒸发了。 就这样,两人错上加错,被地中海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闵邯,你自己不学好能不能别带坏别人?打扰孟辞意听课也就算了,居然还拉着她逃课,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 准确来说,被数落的只有闵邯。 “是,你是学习好了点,学习好就有特权吗?考了年级第一就了不起了?课想不上就不上了?” “别说考年级第一,就是全市第一也不行!学生就是学生,就得守学生的规矩。” …… “这次就先放你们一马,下不为例,都走吧。” 地中海难得宽宏大量。 但即便宽宏大量,还是给他们家长打了电话。 闵邯家长的号码没打通。 孟辞意爸爸和他说了足有半个小时。 出国和逃课加在一起,孟辞意的耳根子怕是很难清静了。 - 快放学时出了竞赛名次。 闵邯真考了全市第一,孟辞意第二十三,蒋美涵第四十五。 何姩:“考这么高还要不要命了?” 陶知行:“大佬竟在我身边。” 此消息一经传出,同样轰动了整个高一办公室。 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没错,全市第一却不多见。 闵邯总是在刷新他们的认知。 地中海:“有什么好的,刚逃完课,那小子,皮得很。“ 老师们改夸孟辞意。 地中海:“这孩子挺乖的,可惜是‘共犯’。” 老师们:? 学霸都这么叛逆了吗? - 放学后,孟辞意没回家。 而是和闵邯来了五爱。 他说的那个同事没来。 她又不想挨孟廷骂。 闵邯只好将她安置在员工的房间。 五爱老板给每个员工的待遇都是包吃住。 闵邯只吃不住,这间房就空了下来。 屋子有半年没打扫过了,里面有张桌子。 椅子表面破损,用透明胶粘了起来,不影响写作业。 闵邯:“你在这待着,哪也别去,有需要打电话。” 孟辞意:“好。” 闵邯俯下身,胳膊撑在桌子两侧。 看着她从笔袋里拿出支黑水笔。 孟辞意被他盯得不自在。 “你可以走了。”她说。 “你说……要是你爸知道是我把你拐跑了,他会怎么想?” 她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闵邯字字咬得暧昧撩人。 好像他俩真有什么似的。 “能怎么想,不就是连你一起骂。”孟辞意看似淡定地做起了题。 “也是。”闵邯直起腰身,“也不是一次二次了,不差这一次。” 孟辞意承认是自己思想龌龊了。 他说什么都感觉不对劲。 闵邯:“最好给叔叔打个电话,地中海全学校找,叔叔不得全世界找。” 孟辞意:“好。” 闵邯:“理由编个像样点的,别一听就是假的。” 孟辞意:“哦。” 她有那么蠢吗。 交代完,闵邯便去工作了。 换衣服前,孟辞意问他:“闵邯,你不写作业啊?” 闵邯:“那点作业,一个小时就写完了。” 第71章 孟辞意:? 你的作业和我的不太一样。 夜里,孟辞意回到家。 孟廷给她定的门禁时间是九点,还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这是孟辞意离孟廷发火边缘最近的一次。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孟辞意做好挨训的准备。 可孟廷只是看了她一眼,说让她早点休息,就没再多说了。 孟辞意侥幸逃过一劫。 心里却不比挨骂好受。 第35章 责任 酒吧的营业时间都很晚。 凌晨, 闵邯在他爸的老房子的玄关轻手轻脚地换鞋。 迎面一股酒精的气息。 “闵为民,你喝酒了?”闵邯对他爸向来是直呼姓名。 闵为民也不介意。 客厅里,闵为民倚着沙发, 醉倒在地上。 鼾声如雷。 闵邯的脸色和光线一样暗。 “佳佳, 开门,是我。”他敲了敲卧室的门。 闵佳拧开锁, 探出个脑袋。 确定来者身份, 才卸下警惕。 “哥哥。”若不是闵邯回来,她一夜都不会睡。 “不用怕了。”闵邯轻拍她的肩。 “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和我一起睡好不好?”闵佳哀求道, “爸爸他会来打我的。” “好, 我不走。”闵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快睡吧。” 闵佳爬上床。 还是不敢闭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闵邯:“想不想听故事?” 闵佳:“想。” 闵邯从书架上拿了本童话书。 选了个短一点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她总是带着一顶红色的帽子,所以大家都叫她小红帽……” 小红帽, 经典的故事。 闵佳听了一遍又一遍, 闵邯讲了一遍又一遍。 总是讲到大灰狼被猎人杀死,闵佳才肯入睡。 闵邯为她掖好被子, 从外面锁上了门。 闵为民醒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闵为民拖着沉重的身子, 说, “我跟老杜他们打牌去了,他们给我酒, 我没喝,他们非要给我, 就喝了点。” “你这是喝了点?”闵邯在最后一个字上加重音。 “不多,就半瓶。”闵为民打了个酒嗝。 闵邯不信。 闵为民:“嗯……就喝了一瓶, 真就一瓶。” 闵邯还是不信。 闵为民:“两瓶。” 这小子怎么那么精。 也不随谁。 闵邯:“闵为民,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闵为民:“记得。” 闵邯:“记得你还喝这么多?你知不知道佳佳都不敢睡觉?” 闵为民:“就这一次。” 闵邯:“一次也不行,你要是再碰酒,我和佳佳就去租房子住。” 对某些东西上瘾的人是最不该被相信的。 不论他们如何发誓,都会被一时的欲求击溃。 闵为民:“行行行,真是白瞎了养你们俩。” 闵邯去另一间卧室,找出睡衣和替换校服。 闵为民腰不好,只能睡床。 家里只有两张床,他在客厅打地铺。 闵为民:“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闵邯:“说什么?” 闵为民:“逃课。” 闵邯:“嗯。” 闵为民:“你这孩子,不怕挨打了是吧?” 闵邯:“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闵为民瞪眼珠子:“我是你老子!还我有什么资格……” 他气呼呼地睡觉去了。 闵邯走进浴室。 他家的花洒用了十多年,坏了,换了个新的。 温热的水龙自头顶布满全身,疲惫感由此卸下。 睫毛上挂着水珠,他穿着睡衣出来。 还没睡下,便接到了孟廷的电话。 对方打过来三次了。 闵邯:“喂?” 孟廷:“小邯。” 接下来的十分钟,孟廷话里话外要他安分点,就算胡闹也别带上孟辞意。 作为父亲,提出这样的要求在情理之中。 他们一年前见过。 那时闵邯和孟辞意认识了没一个星期,他就带她在上课期间去了网吧。 孟辞意说话的技巧太过拙劣。 未成年人的身份瞬间暴露无疑。 老板老师打电话,老师给家长打电话。 闵为民在鬼混,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孟廷公司有事,过了三节课才来。 他不分青红皂白骂了孟辞意一顿。 当着所有老师的面,不留一丝情面。 闵邯看不下去了:“叔叔,是我带她去的,你要骂就骂我。” 孟廷的火烧得更旺了:“还搁这给我成英雄呢,你知道为什么你爸都不管你了吗!?” 过往与此刻重叠。 闵邯握手机的手攥紧。 孟廷:“辞意是拥有美好前途的人,在她成为她想成为的人之前,一步也不能出错。叔叔不指望你能帮上她,但是……我不说你也明白。” 言外之意,要堕落你自己堕落,别耽误了孟辞意。 闵邯:“嗯,我明白。” 第72章 孟廷:“明白就好,休息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 竞赛获得名次的学生的照片被贴到了荣誉墙上。 照片下方有一句话,是学生留下的座右铭。 陶知行: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蒋美涵: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孟辞意:一步一个脚印。 闵邯;一步两个脚印。 看到闵邯的座右铭,孟辞意怀疑他在抬杠。 但似乎没毛病。 何姩打趣道:“你们这不想座右铭,像情侣个签。” 孟辞意:“别瞎说。” 陶知行:“还能改吗?我想改成一步三个脚印。” 何姩:“别贫了,马上进考场了。” 学生时代是由一张张考卷堆积起来的。 小测、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接连不断。 高一要考九科。 孟辞意写完生物,考场里很多人趴着睡着了。 像这种将来不会选的科目,能适当划水。 前桌的闵邯早早进入梦乡。 除了第一次月考,开学以来,他们一直是一个前桌,一个后桌。 从未变过。 高分段提分困难。 闵邯却每次都能比她高出二十分左右。 这二十分,注定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一小时过去,人们从后往前传上去卷子,就一窝蜂地涌入走廊。 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监考老师也被堵住了。 监考老师a:“第一排第一个那个是年级第一吧?我看他连名字都没写就趴下了,卷面也是空白的。” 监考老师b:“真的假的?那孩子不是没掉下来过吗?交白卷还能考第一?” 孟辞意:? 她全神贯注地考试,没去关心别人答没答卷。 但如果真如她们所说,闵邯岂不是要跌落神坛? 这是她的梦想。 可她不希望梦想以这种方式实现。 午饭时,孟辞意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闵邯轻描淡写地说:“困了。” 孟辞意:“困了就睡?” 闵邯:“不然呢?” 他打工打到深夜,不困才奇怪。 照理说,闵为民有正经工作,养活他们家不成问题。 但也只够吃喝。 闵邯不想闵佳没有别的小孩子玩的新款玩具。 不想闵佳穿破了洞的旧衣服。 打工两年,他攒了些钱。 足以负担额外开销。 随着年级升高,学业日益繁忙。 他想过辞掉酒吧的工作。 何姩:“那你后面三科还考吗?” 闵邯:“我回家得了。” 何姩:“真的啊?” 恋爱使人变傻实锤。 陶知行:“闵邯,你睡了一科,总排名怎么办?” 闵邯:“就这么办。” 陶知行:“太好了,年级排名减一。” 闵邯:“年级前十还是没问题的。” 陶知行:“……” 再加一。 - 学校大门外,过一条马路,有个接地气的商品街。 商品街周围还有卖小吃的,每到放学时段,没人能抵挡美食的诱惑。 何姩吃了一根烤肠、一碗烤冷面、一个冰淇淋。 过足了嘴瘾。 周云天跟在后面。 负责帮何姩提书包,拿小吃,活像个行走的大号衣架。 周云天:“还有想吃的吗?我去排队给你买。” 何姩:“想吃烤玉米!” 周云天:“别的呢?” 何姩:“还没想好,先买这个吧。” 周云天:“好。” 处于热恋期的人,周身无时不刻冒着粉红色泡泡。 他们两个的泡泡都快升上高空了。 陶知行:“啧啧啧,有对象就是好啊。” 何姩:“羡慕吧?” 陶知行:“切,我才不羡慕。” 何姩:“我看你除了嘴是硬的,哪都是软的了。” 陶知行:“扯吧你。” 孟辞意:“你们差不多得了。” 他们这次来主要是帮姚妍散心。 助她早日走出失恋,重回我单身我快乐的阳光之下。 不是看何姩秀恩爱来的。 姚妍:“我真没事,你们玩你们的,不用在意我。” 贾懋:“就是,不是还有我了嘛。” 姚妍嫌弃地说:“你?还是算了吧。” 贾懋:“别这么冷漠嘛。” 见姚妍恢复了精神,孟辞意悬着的心略微落下来。 那天她看上去真的很伤心。 伤心得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何姩:“我们去买烤玉米,你们先去逛。” 姚妍:“好,我们去前面看看。” 一行人分散开来。 闵邯进到一家手机专卖店。 孟辞意:“你买手机干吗?还是老年机。” 闵邯:“给佳佳。” 他挑得很仔细。 最终选了个三百块的翻盖手机。 手机成色还可以。 型号是过时了亿点,不影响使用就行。 有了这个,闵佳就能随时联系他了。 第73章 闵邯:“把你的号码存上。” 孟辞意:“好。” 闵邯:“以后你也是她的家长了,我的电话没打通,她就打你的,你负起责任来。” 孟辞意:“好。” 闵邯:“你遇到什么事就打给我,我负责。” 孟辞意心跳漏了一拍。 他说负责,没说负起什么样的责任。 不禁引人浮想联翩。 “好。”她迟了会儿,说。 “走吧。” “嗯。” 第36章 因为 贾懋本想留大家一起吃串的。 奈何人们各自有事, 留下来的,只有他和姚妍。 他们选了家新开业的烧烤店。 座位都是室外的,不算干净, 但也没人在意。 贾懋说他请客, 随便点。 姚妍:“你发财了?” 贾懋:“不是,你就当是吧, 想吃什么点什么。” 姚妍狐疑:“出什么事了, 对我这么好。” 贾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亏待过你似的。” 姚妍真没客气。 就像在他家的店一样, 点了整张桌子的串串。 太阳落了下来, 降到地平线以下。 余晖穿透浸染了四分之一的天空, 橙红色的光芒四散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氛围感十足。 贾懋开了两罐啤酒。 给她一杯。 贾懋:“酒也随便喝。” 姚妍:“喝醉了你背我回去啊?” 贾懋:“超过一百斤当我没说。” 姚妍:“细狗。” 很多人认为男生和女生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 姚妍认为他们是错的。 有趣的灵魂相遇并交好,是不分性别的。 听起来有点理想化了,但有些时候,太俗气了也没好处。 姚妍:“贾懋, 你说我是不是只适合当兄弟啊?” 贾懋:“你从哪看出来的?” 姚妍眼珠转了转:“你想啊, 赵晨杉只把我当朋友,你也是。” 贾懋:“谁说的?” 他想也没想就那么说了。 话出口, 霎时, 他大脑比闵邯的生物卷子还白。 心脏砰砰直跳。 比他中考时跳得还要剧烈。 姚妍:“不然呢?” 贾懋:“我没把你当朋友。” 姚妍:“那你把我当什么?” 贾懋:“闺女。” 姚妍:“……” 正经点会死啊。 不过这样也好。 老去揪着过去不放, 也没什么意义。 姚妍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贾懋最喜欢看她笑, 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姚妍:“贾懋,你能不能帮我给赵晨杉捎过去件东西?” 贾懋:“不太行。” 贾懋:“我跟赵晨杉掰了。” 是他单方面掰的。 赵晨杉不明所以, 他懒得和他说一个字。 姚妍:“为什么?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贾懋:“谁跟他好,我那是为了帮你探探他的底细, 万一他不是个好东西怎么办。如今看来,他还真是。” 姚妍:“那我自己去吧。” 贾懋:“别,你还是给我吧。” 姚妍从书包里翻出块手帕。 手帕近乎全新,少有褶皱,看得出来被保存得很好。 这是三千米长跑比赛上,赵晨杉给她的。 当时她体力不支,不小心摔了一跤。 腿上鲜血直流。 赵晨杉本想想给别人的。 看她可怜,就给了她。 贾懋:“这不是……” 他认识这块手帕,姚妍向他显摆过。 姚妍:“嗯,看见了还能想起来,丢了又可惜。”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个年龄就开始睹物思人了。 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贾懋:“成,我帮你还回去。” 余晖不见踪影。 串也吃得吃得差不多了。 姚妍脸上还带着红晕。 只不过不是夕阳的痕迹,而是喝了太多酒的表现。 贾懋:“两罐了,别喝了。” 姚妍:“那你给我拿汽水来。” 冰凉的汽水和快要把头顶掀开的碳酸气泡冲散酒后的眩晕。 姚妍直呼爽。 烦恼忘得一干二净。 世间好似再没有令她愁眉苦脸的事了。 贾懋就这么陪着她,一如从前。 姚妍是个情绪不太稳定,并且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 中考那阵压力大,姚妍说唯有吃串能缓解心头重担,他就经常陪她吃。 他肠胃不好,吃一次肚子疼一次。 有一次还进了医院。 贾懋:“姚妍,你开心吗?” 姚妍:“我当然开心啊,啤酒配烧烤,人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贾懋:“我也开心。” 但不仅仅是因为这顿饭而开心。 因为周末,因为黄昏。 因为你。 - 一中的判卷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转天各科成绩都下来了。 郑老师:“我听说这次第一换人了?不是那位钉子户了啊?” 第74章 林老师:“可不,人家第一一张卷子没写,掉第九去了。” 郑老师:“一张卷子没写还能第九?” 林老师:“可不,我也纳闷呢。” 白扔100分年级第九。 闵邯以新的形式创造了神话。 生物老师: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生物课上,任老师没少阴阳怪气。 就比如“我看有的人啊,也不缺我生物这100分”“睡觉的想睡就睡,不就是睡嘛,都睡,都睡”之类。 孟辞意蚌埠住了。 何姩等人也蚌埠住。 闵邯睡了半节课,看她憋笑的样子,说:“考第一这么高兴?” 托他交白卷的福,年级第一换了人。 孟辞意有幸登顶。 她却高兴不起来。 闵邯生物起码95以上,算95,也比她高30多分了。 胜之不武。 任老师:“看在闵邯同学给我得了教育生涯的第一个零蛋的份上,大题我就不讲了,他上。” 闵邯刚醒就被予以重任。 他也不推辞,登上讲台。 一题讲完,由于方法简练,大部分人听不懂。 他又讲了一遍。 任老师:“都听明白了吗?” 杜鹏飞:“也许?” 陶知行:“可能?” 贾懋:“大概?” 任老师:“还是换我来吧。” 考试考试不行,讲题讲题不行。 要你有何用。 闵邯回位。 “你听懂了吗?”他问。 “听懂了。”孟辞意习惯了他反人类的思维。 “你听懂了就行。”闵邯要求不高。 下了课,陶知行一马当先冲出教室。 成功打到回锅肉。 何姩也打到了,是周云天代劳的。 周云天是体育生,人高腿也长,愣是排在陶知行后面。 陶知行指了指他的头:“这你就不懂了吧?打饭靠得是这个。” 何姩:“你没有不照样能打到。” 陶知行:“……” 何姩:“你们听说了吗?隔壁班有两个女生争举牌打起来了,其中一个都被骂哭了。” 陶知行:“有视频吗?” 何姩:“没有。” 陶知行:“没劲。” 月考过后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举牌的学生代表了整个班的精神风貌,挑选起来不容马虎。 张柚:“咱班定谁啊?” 何姩:“这还用问?肯定孟辞意啊。” 从小学到初中,孟辞意始终担任举牌的角色。 今年她却不想举了。 孟辞意:“还是别人来吧。” 何姩:“为什么啊?” 孟辞意:“影响同学关系和睦。” 她初二时有个关系不错的闺蜜。 她想举牌,老师不让她举,就再也没和孟辞意说过话。 何姩:“你这么说我有印象,是那个谁吗?” 孟辞意:“嗯。” 何姩:“没事,你不用怕,出什么事我们担着。” 陶知行:“就是,谁怕谁。” 出风头就是这样。 站得高了,难免遭人羡慕嫉妒恨。 孟辞意不喜欢出风头。 却对老师的安排无能为力。 大课间,杜鹏飞去会议室开会,带来了报名表。 和含蓄内敛的班级不同,a班显眼包众多,争先恐后地报名。 杜鹏飞:“老宋,你这体格还跳高?要不你先原地起跳我看看?” 虽说运动会是以重在参与为主,但成绩太难看了丢的是全班的脸。 可谓报名一时爽,成绩火葬场。 宋威虎起跳。 鞋和地面只分开了十厘米。 杜鹏飞:“你投实心球吧,跳高不太适合你。” 跳高是个很小众的项目。 没人练过,连器材都没怎么摸到过,报名的也少之又少。 宋威虎估计也是抱着玩的心态报名的。 杜鹏飞:“咱班男生还有没报名的吗?一千米也还差一个,没有我就上交了啊。” 一千米不小众。 大众得让人害怕。 经历过体育中考,不少男生表示此生再不愿碰长跑。 那种窒息感至今还记忆犹新。 闵邯:“我来。” 杜鹏飞:“好嘞!” 闵邯的出现,无疑填上了a班巨大的漏洞。 这也是他没去抢项目的原因。 报了项目的学生,放学后能够留在操场上练习。 孟辞意报的100米短跑。 说是练习,实际上她是以练习为借口不回家。 孟廷要给她报托福班。 还说什么再不报就来不及了,她起步得比同龄人晚太多了。 翟丽媛不是没劝过他,但孟廷态度坚决,谁也劝不动。 来到观众席,孟辞意将书包垫在腿上,又垫上本大一些厚一些的书,形成一张简易的桌子。 真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作业都写不完还在那跑啊跳的。 第75章 难不成是集体荣誉感强烈? 和集体荣誉相比,她还是更担心作业写不完被赶出教室。 春日的风还有些许寒冷,夹带着新鲜草木的清香。 一中也有一棵香樟树,还不见冒绿芽的迹象,但早晚会枝繁叶茂。 万物生灵处于长期休眠后的苏醒时期。 说一天一个样也不为过。 春天是躁动季节。 视线不由地移向操场。 操场中央的少年一跃而起,短暂的于空中停留,过杆。 有人为他叫好。 有人心中雀跃。 作业没怎么动,少年尝试的高度节节攀升。 手机提示音响起。 沈杬舟发来了微信:【梦梦,在哪呢?】 白日孟:【在学校。】 沈杬舟:【我去接你。】 第37章 好像 开学一个月以来, 他们网上聊天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起先孟辞意对他的语气还是毕恭毕敬。 时间长了,会在他的循循善诱下倾诉烦恼。 她和他说了孟廷要她出国的事。 沈杬舟给出的建议是能躲就躲,躲到孟廷看不见地方。 一来二去, 孟廷连人都找不着, 更别提连劝带强制的让她留学。 孟辞意听了他的话,打算到范予纯家避一阵子。 孟廷什么时候消停了, 她再搬回去。 写了道数学题, 孟辞意收好书本。 走到大门,碰到秦海升他们。 陶知行:“孟辞意, 你怎么回去?” 孟辞意:“有人接。” 闵邯从中觉出异样。 孟家的司机早就不管接送上下学了。 孟廷宁可派司机也不会亲自接送。 那么来接她的人就只剩一个。 陶知行:“哦……我想找人a个打车钱, 没有就算了。” 闵邯:“来接你的是谁?” 孟辞意:“不告诉你。” 她说了闵邯又该反对。 索性不提。 闵邯不依不挠:“你必须告诉我。” 孟辞意:“凭什么?” 眼见气氛不对, 陶知行用眼神说:他俩咋了? 秦海升:母鸡啊。 闵邯:“你过来。” 他将孟辞意带到其他人听力范围以外。 陶知行和秦海升更疑惑了。 有什么话还得背着他俩说? 闵邯试图保持冷静。 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 孟辞意搞不懂他抽什么疯。 却只好配合他。 “孟辞意,沈杬舟那个人对你来说太危险,你还要我说到什么地步才明白?” 张口,闵邯没能如愿控制住情绪。 再一次因她失了分寸。 “你这样很莫名其妙。”孟辞意想不通他哪来的火。 他和沈杬舟只见过一面,还是在沈杬舟不清醒的状况下。 她不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天生的恶意。 可除此之外, 又没有合理的解释。 “孟辞意, 你就听我的,离姓沈的远点行不行?” 闵邯知道他这么说没什么可信度。 但他仅有一张照片作为证据。 这张照片可能是沈杬舟拍下来给她父母报平安。 也有可能是手滑, 错发给了他。 单凭这个下定论太荒谬了。 他也是在靠直觉, 注定无法被信任。 “凭什么, 我看上去就那么听话吗?”孟辞意蹙眉,“你让我和什么样的人往来, 我就和什么样的人往来?” “你就信我一次。”闵邯的姿态不能更低。 “闵邯,你谁啊?你和我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你没资格管我。” 闵邯双唇绷成一条线。 无力感席卷了他。 “要是出事了,给叔叔打电话。”他放弃了, “叔叔不接就打给我,我对你说的话永远算数。” 孟辞意总感觉他有难言之隐。 既然他不说,她也不能逼他说。 他太奇怪了。 像换了个人似的,陌生起来。 “二位聊完了吗?” 沈杬舟的话语传来。 他胳膊肘抵在车顶上,身体倚着车门,颇有种公子哥的潇洒懒散气质。 路过的人频频朝他看去。 也不知是看人还是看车。 沈杬舟:“梦梦,想我了没有?” 孟辞意没理她。 这类令人害臊的话说出来就够丢脸的了,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还是那么冷漠。”沈杬舟看向她面前的闵邯,“这位是……同学?” 孟辞意没有对双方进行介绍。 径自上了车。 沈杬舟帮她关上车门。 转身,露出得逞似的微笑。 闵邯瞳孔收缩。 他后悔怀疑了自己的判断,但来不及了。 汽车启动。 行驶到宽敞的马路上。 他就这么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路口。 懊悔和愤恨升腾着,快要令人抓狂。 - 车里播放着孟辞意在微信上说过的交响曲。 沈杬舟听不出这些曲子到底哪里好,没完没了且没记忆点。 第76章 亏他还学了三年钢琴。 沈杬舟:“刚才那个男生是你哥吧?” 孟辞意:“嗯。” 沈杬舟:“叫什么?” 孟辞意:“闵邯。” 沈杬舟:“他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孟辞意被他问住了。 她从没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过。 沈杬舟:“不许说都好,你要是幼儿园小朋友,我也就放过你了。” 端水不好使,就要换下一条法则——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孟辞意:“沈哥。” 小姑娘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像团热乎的糯米,把人心都捂化了。 孟辞意的声调偏冷感,却不知怎的冒出这么一声。 直击心灵。 沈杬舟:“这还差不多。” 他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带人去吃自助餐。 碰到生意上的伙伴,便拼了桌。 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项目上。 他们说的孟辞意完全听不懂。 就绕着餐厅转了一圈,拿了些食物。 沈杬舟工作和日常判若两人。 眉宇间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自信。 那种张弛有度,是孟辞意理想中的未来的自己。 吃完饭,工作也聊完了。 双方告别后,沈杬舟含着歉意地说:“手上这个项目处于紧要关头,事关很多人,很多钱,忽略我们家梦梦了。” 孟辞意:“没关系,工作要紧。” 沈杬舟:“真懂事。” 这样和气体贴的沈杬舟,怎么会是闵邯口中有危险的人。 打消疑虑,孟辞意从手套箱里找出薄荷糖。 薄荷糖清新爽口,缓解了她轻微的晕车。 孟辞意:“沈哥,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接我的。” 沈杬舟:“工作哪有你重要。” 孟辞意对自己有个百般照顾的哥哥感到庆幸。 但她不确定兄妹之间是不是都像他们这样。 沈杬舟的热情让她下意识回避。 回避之时又在思考这么做会不会伤了感情。 孟辞意:“沈哥。” 沈杬舟:“嗯?” 孟辞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沈杬舟:“你猜我做什么工作?” 孟辞意:“反正不是老师。” 沈杬舟笑:“半个多月不见,变幽默了。” 他谎称老师的身份,是为了图个方便。 他的身份阐明起来太麻烦,不如充当最值得信任的角色。 沈杬舟:“我帮我爸打理公司,至胜,听过吧?” 孟辞意:“没有。” 沈杬舟:“不出半年,你哥哥我就是董事长了,厉不厉害?” 他说这话时眼中十分坚定。 似乎对这件事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孟辞意:“厉害。” 她是女孩子,孟廷就没想让她继承公司。 老一辈的思想里,女人相夫教子排在第一位,不必看重事业。 沈杬舟:“想不想和哥哥一样?” 孟辞意:“想。” 她活在新时代。 她当然想凭借努力创造出一番事业。 虽然这个目标还远,但她绝不会任人摆布。 沈杬舟:“那等你毕业了,来哥哥公司当高管好不好?哥哥给你加薪。” 孟辞意:“上司要一视同仁才有说服力。” 沈杬舟:“是是是。” 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 得知要孟辞意搬过来,沈杬舟为公寓请了保洁阿姨。 阿姨每周都回来打扫一到两次不等,保证室内卫生,随时可以住人。 车停在地下车库。 沈杬舟掏出钥匙上锁。 孟辞意:“沈哥,我妈她还在这边住吗?” 沈杬舟:“拍完你参演的那部,范阿姨又接了部新戏,在组里。” 孟辞意:“是什么样的角色呀?” 沈杬舟:“是部家庭伦理剧,演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上部戏不是反响不错,范阿姨接到的邀约都还挺可观的。” 孟辞意点点头。 怪不得妈妈总是不接她的电话,原来是在忙啊。 沈杬舟同情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妈在他出生时就难产去世了,他连他妈的面都没见过。 但他妈肯定不像范予纯。 范予纯对亲生女儿的漠视,他都看在眼里。 在片场忙着讨好导演和制片人,一个月不见面也无所谓。 比起孟辞意,会展上的珠宝才更衬她心。 有这种冷血的妈妈,真够让人心寒的。 聪明如孟辞意,却并没有觉察到范予纯对她的漠不关心。 还天真的以为范予纯忙得连和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 无论哪种爱,他都会以他的形式补给她。 沈杬舟:“你去洗澡吧,今天哥哥下厨,给你露一手。” 孟辞意:“沈哥你还会做饭?” 沈杬舟:“岂止会做,你的胃啊就等着享福吧。” 孟辞意半信半疑地去泡澡。 公寓里有个浴缸,放满温水,泡进去,像身在云端一般享受。 第77章 事实证明,沈杬舟没吹牛。 孟辞意泡得有点久,骨头都软了,从楼上下来,看到餐桌上摆了两碗牛肉焗饭。 香气四溢。 卖相极佳。 沈杬舟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洗完了?锅里还煲着汤,再等五分钟就能开饭了。” 孟辞意:“我能帮忙吗?” 沈杬舟:“不用,你等着吃就行。” 孟辞意:“好。” 沈杬舟有五年没下过厨了,难免手忙脚乱。 好在他记性好,菜谱都还记得,手艺也不减当年。 两碗汤端上桌,孟辞意的双眼中流露出赞许。 她崇拜地说:“沈哥,你好厉害啊。” 这是她第二次夸他厉害了。 沈杬舟晃了神。 好像。 她和她好像。 第38章 爆发 孟辞意和他初恋的长相没有一处相似。 但她们在性格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乍一看清冷高傲不好接近。 接触多了, 就会发现她们只是表面如此。 她们会对他心软。 会不吝惜赞美之词。 会因为一点小事打心眼里开心。 “沈哥,你怎么了?”见沈杬舟的动作停住,孟辞意怕他累着了, “快歇会儿吧。” 沈杬舟身为公司高管, 忙了一天还要给她做饭,不累才怪。 孟辞意决心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没事, 哥就是头有点疼, 老毛病,缓过来就好了。”沈杬舟的眼镜因做饭时的烟雾摘掉了, 双眸更显温润, “快吃吧, 再不吃该凉了。” 他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 孟辞意主动引出话题,也是只言片语地回。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给他设置如此之多的障碍。 使他和心仪的女生间不得顺利。 他甚至连光明正大追她的权利都没有。 孟辞意:“沈哥,下周我生日,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沈杬舟:“当然可以。” 也罢,他的小姑娘过了生日也才十七岁。 这么早就下手, 未免太不是人了。 沈杬舟:“梦梦, 你怎么头发没干就出来了?” 孟辞意:“吹风机坏了。” 沈杬舟:“我卧室还有一个,先借你。” 孟辞意:“好。” 沈杬舟嘴上说是借, 想得却没那么简单。 肢体接触是拉近关系再好不过的方式, 机不可失。 这是孟辞意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简约的装修, 床头柜和琉璃台上除生活必需品外别无其他。 “卫生间太小,你坐床上来。”沈杬舟将吹风机的插头插入墙壁插座。 “好。”孟辞意还在担心他, “沈哥,你不舒服的话我还是自己来吧。” “哥没事。” 按下开关, 暖风吹干每一根发丝。 少女的长发软而清香,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光滑的后颈。 沈杬舟心说他何必找这罪受。 “以后找对象, 就得找哥哥这样对你好的。”他开玩笑地说。 “好。” 孟辞意的回应不像在开玩笑。 导致沈杬舟差点当了真。 待卧室只有他一人,杨术打来电话。 杨术是c市有名的太子爷,家财万贯,风流成性。 沈杬舟自以为不是他那种人,却阴阳差错和他成了朋友。 杨术:“舟,你在家吧?” 沈杬舟:“在。” 杨术:“行,我安排的保洁员快到了。” 沈杬舟:“会不会太晚了?” 杨术:“这还晚?你老年人是吧。” 沈杬舟:“准备睡了。” 杨术:“不行,不准睡,等你见着我给找的妞,保你一晚上睡不着。”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杬舟意识到不对劲。 他冲去玄关,已经来不及了。 孟辞意给所谓的“保洁员”开的门。 “保洁员”外面裹着大衣,穿了黑丝袜的长腿露出,对这般场景见怪不怪。 “保洁员”:“沈先生,这位要一起玩吗?” 沈杬舟气的肝疼。 他说:“你给我出去。” “保洁员”说着就要脱衣服:“别呀沈先生,我来都来了,你看我……” 沈杬舟厉声道:“我说了让你出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保洁员”搞不懂了。 但杨术交代她,不论沈杬舟说什么,她都得照办。 便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沈杬舟这下真头疼了。 这个杨术,怎么脑子里尽是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怪不得厨房里一层灰。 孟辞意想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沈哥,那个人是谁呀?” 沈杬舟平复好心情。 他得圆得好一些,才能挽回形象。 孟辞意这个年纪该懂这些了。 所以他更要谨慎。 沈杬舟:“上门推销的,这是第三次来了,态度不强硬点赶不走。” 孟辞意:“是买什么的?” 第78章 沈杬舟:“保健品。” 孟辞意:“真不容易啊。” 沈杬舟:“不容易也不能这么晚来打扰别人,是不是?” 孟辞意:“嗯。” 看来她信了。 沈杬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他回房,不留情面地骂了杨术一顿。 杨术:“别这么大的火气嘛,火气伤身。” 沈杬舟:“杨术,我警告你,再发生类似的事,我跟你没完。” 杨术:“好,没完,行了吧?” 沈杬舟:“挂了。” 杨术:“别,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行不行?” 沈杬舟:“怎么补?你给我跪下磕头?” 这帮纨绔子弟不光心怀鬼胎。 脸皮也是真厚。 杨术:“去你妈的,沈杬舟,瞧你那德行。不就是个女的嘛,把你在意的,无视兄弟的好意不说,都快给人当孙子了。” 沈杬舟:“轮不到你讽刺我。” 他失去过一个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半点差错也不能出。 杨术:“舟,我问你,那女的多大?” 沈杬舟多说了一岁:“十七。” 杨术听说过他喜欢年轻的。 没想到这么年轻。 杨术:“你真是个畜生啊。” 沈杬舟:“你说完了没有?” 他对自己的有悖伦理心知肚明。 但他宁愿承受来自内心和世间的谴责,也不想松手放他的鸟儿走。 鸟儿一经展翅,会飞往他无法触及之处。 善念一时,悔恨终生。 - a班的举牌还是定了孟辞意。 有了前车之鉴,地中海让学生们像选三好生那样匿名投票。 公平公正。 何姩兴致勃勃地说:“孟辞意,你想好穿什么了吗?” 孟辞意:“校服。” 以前不管别人穿什么,她都在保持朴素。 何姩:“你逗我玩呢吧?” 难得实现穿衣自由,不精心打扮一下可惜了。 孟辞意:“就穿校服。” 何姩:“绝对不行,你的衣服就交给我了,保证秒杀全场。” 孟辞意:“别了吧。” 何姩:“不,我就要你漂漂亮亮的。” 孟辞意拗不过她。 就由着她来了。 何姩对衣服研究得还算透彻。 清楚当下流行什么款式和不被时光打败的经典款。 她在某购物软件里搜搜看看了一上午。 最终选定lolita。 孟辞意:“会不会太招摇了?” 何姩:“7班那个比皇太后都隆重。” 孟辞意:“又不是去结婚的。” 何姩:“花嫁款和结婚有什么关系?穿个花嫁都是新娘了?” 孟辞意:“我感觉不太行。” 她从没穿过这种裙子。 何姩:“我感觉特别行。” 马不停蹄地购买配套的首饰,她立志要让孟辞意成为举牌中最美的那一个。 可正处花季的少女,没有哪一个是不美的。 也是不能够去比较的。 操场上。 随着张裁判一声令下,两个女生同时起跑。 短跑考验的是爆发力,需要全程加速。 身影快如闪电,充分展现出运动之美。 张柚:“孟辞意比上次快了1秒,姚妍只快了0.2秒。” 姚妍也报了短跑。 她在运动方面很有天赋,跑出来的成绩和体育生相近。 相对的,提升起来也很困难。 姚妍:“我先歇歇。” 孟辞意:“我也是。” 张柚:“我去给你们买水。” 汗水顺着脖子流下,小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孟辞意记不清她们跑了多少次,快到她的极限了。 姚妍却像没事似的,呼吸平稳均匀一如往常。 她闲不住,上网搜跑步技巧。 自从赵晨杉谈了恋爱,她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这份努力不单体现在运动上,她的小测排名还上升了。 深刻验证了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 姚妍:“孟辞意,你看,他们说这样发力会轻松些。” 孟辞意:“好,我们下次试试吧。” 何姩对她们的淡定感到震惊。 赵晨杉和他女朋友就在十米外。 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姚妍:“你休息好了吗?” 孟辞意:“嗯。” 姚妍:“那继续吧。” 何姩:? 张柚水还没买来,就又开始了? 真够拼的。 还是当观众好啊。 姚妍:“何姩,来帮我们计时。” 何姩:“来了。” 又跑了三次,孟辞意的成绩维持在一个数字上下摆动。 她问姚妍这是怎么回事。 姚妍说,你缺少爆发力。 想找爆发力,先找爆发点。 孟辞意想遍了令她生气的事。 还是没找到爆发点。 姚妍:“不着急,这得慢慢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的嘛。” 第79章 张柚:“就是,来补充体力。” 功能饮料对体力缺失起到补充作用。 孟辞意满血复活。 何姩:“张柚,你怎么不喝?” 张柚:“不是很渴。” 她唯独没给自己买。 何姩不大相信。 回想起来,她总是这样,不吃零食,午饭只吃一个菜。 何姩:“你喝口我的。” 张柚:“啊?” 何姩:“敢嫌弃我是不是?” 女孩子的温柔随处可见。 这个地球没有女孩子转不了。 “再跑一次吧。” “好。” 张柚将秒表归零:“预备——跑!” 起跑前一秒,孟辞意潜意识里迸发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爆发力由此而来。 张柚:“孟辞意加油!快很多了,坚持住!” 风声呼啸。 双腿拼命向前奔跑。 再快点,似乎能飞向天空。 但好像太快了。 以至于孟辞意看到跑道有人时,没刹住车。 第39章 吃醋 何姩:! 张柚:! 姚妍:! 这下真·撞车了。 对面来车为张质文。 没注意到她们这边在练短跑, 因冲击力向后一个趔趄。 情急之下,他张开双臂,减轻了双方的伤害。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 体内的荷尔蒙正处于迸发的初期。 当肢体接触和少女淡淡的体香一并袭来时, 没有几个是遭得住的。 张质文的头脑像一个星球。 被另一不规则运动的星球撞击后自然和人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正常运作。 他脖子都蔓上了红色:“孟辞意, 你没事吧?” 孟辞意想搬到外太空生活了。 人可以死, 但不能社死。 她生无可恋地说:“没事,不好意思。” 张质文:“没事就好, 是我没查明路况, 该道歉的是我。” 何姩她们过来问询两人的身体状况。 确定人没受伤, 忍不住偷笑。 孟辞意在她们眼里从来都是神态自若的仙女形象。 这下形象全没了。 原来仙女坠入凡间,也会染上傻气的嘛。 张质文:“抽空去趟语文办公室,姜老师找你。” 孟辞意:“好。” 姜老师为什么找她,孟辞意心里有数。 语文考试她记错了时间,作文写是写完了, 却还没小学生写得好。 作文题目是“怎样才不算虚度时光”。 孟辞意想不出该拿谁的事件举例, 就直接阐述观点。 想到什么写什么,只求给个辛苦分。 姜老师:“你们接触议论文半年多了, 我不要求你们写得多好。 但我说过, 拿不准就举例。 你看你这篇文章, 全是自己的论述。 论述有且必须要有,但毫无逻辑的长篇大论是最忌讳的。” 孟辞意全神贯注地听她讲。 仍是悟得不透彻。 要是真能一点就透, 她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比方说你看你第二段的分论点。 论点是可以的,后面的论述根本不沾边, 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来。 跑题是你最大的毛病之一。 拿到题目呢先不要急着写,先构思, 想好写什么再动笔……” 作文就是这样,不是你想写好就能写好的。 看似容易,一字一句却都要经过长期积累,凝练成自己的语言,非一日而成。 蒋老师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解,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还不理解,就去问问你同桌,你们都是同龄人,相互理解起来容易很多。” 孟辞意:“好。” 快上下一节课了。 一中的学生都还算守规矩,会在提前回到教室。 孟辞意陷入纠结之中。 她不想把卷子给闵邯看。 要是他知道他悉心指导出篇小学生作文,不知会做何感想。 下节是美术课。 美术老师上第一节 课起,就没正式教过美术。 有关艺术史的视频一放就是四十五分钟。 视频声较大,为讲小话学生争取到片刻的自由。 闵邯在刷新买的套题。 他做题速度很快,一套题不出五天就做完了,批改后换新的。 孟辞意将作文纸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桌肚。 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以为掩藏起来就能不被发觉,不必承担后果。 “拿出来吧。” 闵邯既不是神也不是鬼,一语戳破她的小伎俩。 孟辞意:? 他不是在盯着题吗?怎么发现的? 她嘴硬:“拿出来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闵邯陪着她耗:“真的?” 孟辞意:“真的。” 闵邯:“那语文书里夹着的是什么?” 她忘了有一种叫“余光”的东西。 这种东西,能切实观察到同桌的一举一动。 孟辞意:“一张普通的纸。” 第80章 闵邯:“有多普通?不给我看,难不成给张质文看?” 孟辞意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她不得不败下阵来。 作文纸摊在旁边的课桌上。 “你能不能别老是挖苦我啊。”她嘟囔着抗议。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陶知行:? 挖苦?只有他听起来像吃醋吗? 闵邯:“我怎么挖苦你了?”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眼底那种别样的意味呼之欲出。 孟辞意:“你又装。” 闵邯:“我可没装。” 孟辞意:“无赖。” 闵邯嘴角上扬。 她总是藏着掖着,就别怪他无赖。 窗台上绿植的芽又长高了一截。 宣告其历经寒冬后的崭新生命。 闵邯挨句读那篇作文。 孟辞意写得都没他读得认真。 她不懂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应该明白烂泥扶不上墙的道理。 孟辞意:“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我也不指望作文能得多少分……” 闵邯:“有进步。” 孟辞意怀疑她听错了:“你说什么?” 闵邯:“逻辑不顺但语言相比之前优美凝练,有进步。” 孟辞意怀疑他还在演。 这么烂的作文,居然能得到夸奖。 长期的目标,需要的不只是信念,还有阶段性的鼓励。 车开久了还要加油,更何况是人。 闵邯:“我送你那本书还没看吧?” 又被他说中了。 孟辞意:“没有。” 闵邯:“那就别看了,我送你本新的。” 被转交他人的散文集,终是也没能逃过吃灰的命运。 - 傍晚,闵邯向酒吧老板提交了辞职信。 老板是个爽快人,支付了他这个月的工资,就放他走了。 同事那可没这么简单。 他们合伙给闵邯办了送别宴。 老板的催促下,一群人吃吃喝喝够了,作鸟兽散。 闵邯去了趟银行。 查看过余额,他将工资全部存进去。 够他和闵佳花一阵子了。 酒精按摩着他时刻紧绷的神经。 闵邯吐了口浊气,肩头轻松下来。 这周末,他要带闵佳去看恐龙标本。 还得给她添件夏天的衣服。 要是闵佳想,可以把孟辞意叫上。 腿部肌肉打颤。 他坐在路缘石上,望向空中那轮明月。 闵佳的状况稳定下来,闵为民的工作也转了正。 他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终于走上了正轨。 本该是这样的。 闵邯艰难地爬上楼,屋里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 “佳佳!” “闵为民!” 没人回应。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闵佳这个时候在家里写作业才对。 他想起闵为民说过转正后请他们吃饭。 同事们盛情难却,他就拒绝了。 到附近去找,闵为民经常光顾的那家饭馆被围得密不透风。 闵邯挤进去。 “他妈的,瞧你那孙子样,老子今个不把你干残废了老子不姓闵!” 闵为民被劝架的路人拦着,指着和他一样脸红脖子粗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 他这人脾气爆,能动手就不动嘴。 这个毛病在监狱里也没改过来。 他见闵邯来了,想拉他一块打:“儿啊,你来得正好,给老子弄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逼……” 闵邯只在意他妹妹的安危:“佳佳在哪?” “佳佳……”闵为民像是才记起有这么个人,“先别管她了,又丢不了,你快……” 他话没说完,闵邯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打掉了他颗牙。 方圆五米内停滞了一秒。 儿子打老子,还打得这么狠的,实在不多见。 闵为民缓过神来,气得眼珠子通红,“我操,你他妈想死是吧?!敢打你老子,活腻歪了是不是?!你就站那,看老子不连你也……” 闵邯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真正的愤怒是无声的。 不管有声没声,这玩意都没有用。 无能者在丢人显眼罢了。 闵邯在人群中寻找。 大伙自动为他让路。 他已经过了遇到事情哭喊吵闹的阶段。 纵使胸膛中像有一只野兽在嘶吼,他也能用铁链紧紧地拴住它,不让它掌握主权。 隔壁桌的大婶往巷子深处一指:“你找那个小女孩是吧?她跑去这个方向了。” 闵邯循方向而去。 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和嘈杂声。 要是闵佳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饶不了闵为民和他自己。 闵为民酗酒就是个前兆。 他早就该和闵佳搬出去的。 在闵为民那种人眼里,亲人远没有酒和其它陋习重要。 第81章 不值得同情和怜悯。 闵为民刑满释放后,他们就该躲得远远的。 能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大打出手的人,不配得到机会。 夜风将额前脸侧的短发向后吹去。 这是闵邯从喝醉到清醒最快的一次。 思绪混乱。 心烦意乱。 这片区域没有路灯。 闵邯高声呼喊,数十声后,闵佳应声。 “哥哥!哥哥我在这呢!” 她从不会让他找不到她。 哥哥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闵佳在垃圾桶旁的角落。 她蜷着身子,像只幼小可怜的流浪猫,胳膊上有道抓痕。 闵邯:“怎么弄的?” 闵佳:“别人抓的。” 闵邯:“谁?” 闵佳:“一个讨厌的小弟弟,他找我要吃的,我不给,他就抓我。” 闵邯:“回家。” 他背对着她,蹲下来。 闵佳跳上去。 闵邯感觉她轻了不少。 闵佳:“哥哥,我们不和爸爸住了好不好?” 闵邯:“嗯。”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他再不会让闵佳受委屈。 垃圾堆里钻出条野狗,冲他们吠叫。 闵佳的头埋进他的颈窝。 夜还很长。 月光将影子拉得更长。 第40章 噩梦 在家安顿下来, 闵佳讲述了前因后果。 闵为民带她到饭馆吃饭,旁边坐的是入狱期间和闵为民不对 依誮 付的狱友。 狱友又是炫耀又是阴阳怪气。 闵为民没理他。 狱友却来了劲。 他儿子想吃烤鸡翅,狱友就让他去邻桌拿。 闵佳不给, 小男孩偏要。 闵为民叫小男孩滚蛋, 小男孩气不过,挠了闵佳一下。 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闵佳推开他。 小男孩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照理说小孩子的事, 大人不应参与才对。 但狱友显然是达成了目的,拎起闵为民的衣领就打。 闵为民不甘示弱, 场面混乱起来。 闵邯:“睡吧, 我给你讲故事。” 闵佳:“好。” 念着通俗易懂的语句, 闵邯的心思全然不在童话书上。 搬家肯定是要搬的。 搬去哪,租金多少,都还是问题。 他存下的钱根本不够支付房租。 就算租了最便宜的房子,谁来送闵佳上下学? 闵为民出狱前,是老一辈轮流照顾他们。 如今爷爷有高血压, 姥姥有糖尿病, 谁也抽不了身。 读到结尾,闵邯自己也有些犯困。 他给闵佳盖好被子, 便躺到地铺上, 沾枕就着。 他梦到此生难忘的那一幕。 那是个周五, 学校组织郊游,要求每个学生交200多块钱。 他犹豫了一路该怎么开口。 那时闵为民赌博把房子赔了进去, 吃了苦头仍不愿收手。 成天嚷嚷着只要再给他点钱,他就能翻盘。 生活条件拮据, 一家人迫不得己搬到老旧的居民楼。 这里雨天会漏水,厨房地板的瓷砖都被跑得不像样子了, 停电停水更是再常见不过。 翟丽媛从小就是大家闺秀,哪里过得了这种苦日子。 她和闵为民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得邻居都听不下去了,也跟着吵。 那天闵为民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钱,去外边赌了一天,全输光了。 他一气之下喝光了家里的酒。 翟丽媛瞅见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骂他骂得很难听。 两人动了手。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得多。 即便翟丽媛抄起菜刀,还是占下风。 闵佳闻声赶来。 她小而单薄的身躯挡在他们之间,想要保护妈妈。 翟丽媛将她护在怀里。 却被闵为民一把拽过来,下手不比对翟丽媛轻。 闵邯到家时,看见门是开着的。 他急忙冲进去。 客厅里,翟丽媛意识模糊。 闵佳嗓子都哭哑了。 他掏出手机,拨打120。 告知了接线员大致情况和详细住址,他又拨出一通电话。 做完这些,他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 闵佳:“哥哥,你快来,妈妈对你有话要说。” 闵邯走过去,跪在翟丽媛身边。 翟丽媛头上有个大窟窿,不断地躺着血,嘴唇因失血过多泛白。 “小邯,佳佳。” “妈妈可能不行了,你们……你们千万要记得妈妈说的话。” “你们还小,你们要有更好的生活……” “要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妈妈才放心。” 闵佳泣不成声。 闵邯的心脏快要停跳。 “小邯,你是哥哥,要照顾妹妹,听到没有?” 沾满血的手抚摸闵邯的脸颊。 闵邯攥住它,保证他一定会照顾好闵佳。 “嗯,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翟丽媛阖上眼。 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82章 闵邯惊醒。 他出了一身的汗,呼吸急促。 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做梦。 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他穿好校服。 随即去到闵佳的卧室。 不用他叫,闵佳被隔壁的鼾声吵醒。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就等他来。 闵佳:“可以走了吗?” 闵邯:“嗯。” - 孟廷总说遇到困难就来找他。 这回轮到他派上用场,他却表现得不太乐意。 孟廷:“小邯,你虽然快成年了,但怎么说都还是个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总归不安全,也不方便。你独自生活就很困难了,更别说还要带着你妹妹,简直就是胡闹。” 闵邯不吭一声。 这些他都懂,但他没别的办法。 孟廷:“有矛盾咱们就解决矛盾,你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叔叔,叔叔给你想办法。” 年轻人就是性子急。 他上百万的单子出了事,不照样得慢慢谈。 闵邯:“解决不了。” 孟廷:“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闵邯:“算了。” 他牵着闵佳就要离开办公室。 孟廷:“哎,你别走,给我回来。” 从这俩小孩跑到公司来找他,到要他帮他们支付房租,再到一言不合就走人,他始终满头雾水。 好歹说清楚是怎么个事吧? 不然他就这么任他们摆布,万一闯了祸怎么办? 闵邯:“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孟廷:“你得说明这件事的原委,我听完,觉得行,我就帮。” 生意人从不轻易做决定。 他们通常要基于事实上考虑到各方面因素,斟酌利弊,才能给出答复。 闵邯完完整整地给他讲了一遍。 孟廷思量片刻,说:“房子我先找着,再给你俩雇个阿姨,帮着做饭、接送佳佳。在这之前,你们先住到家里来。” 闵邯:“多久能找到?” 孟廷:“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最多两三天。” 闵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他的任务减轻了些。 孟廷:“但是我有个条件。” 闵邯:“你说。” 孟廷:“出国的事,你劝劝辞意。这孩子啊,跟我赌气,一天天的连家都不回了,我劝她她也不听。你们岁数差不多,说不定你说比我说管用。” 出国。 这个字眼使闵邯大脑宕机。 孟辞意要出国? 什么时候的事? 他像根木头,愣愣地站在原地。 神情转变为少有的茫然无措。 她肯为他指明她去哪里,他还能跟上她。 她不肯,他就半点辙也没有。 他最怕她不肯。 孟廷头一次读懂他的微表情:“她没跟你说过啊?你们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 闵邯打断他:“她在哪?” 孟廷:“她妈那。” 闵邯:“你知道她和谁住在一起吗?” 孟廷:“她妈。” 闵邯:“是她那个姓沈的哥哥。” - 孟廷和沈杬舟有过合作。 他和他接触了小半年,逐步了解到那是个笑里藏刀里的人。 不但杀伐果决,且掌控欲极强。 和他做了一次项目,孟廷就不想有第二次了。 抛开沈杬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谈,就性别来说,他是个男人。 孟廷作为父亲,不允许他的女儿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共处一室。 他带上闵邯,驱车前往范予纯的公寓。 开门的是孟辞意。 她还以为是沈杬舟来拿早晨忘带的手表,“爸,闵邯,你们怎么来了?” 她明白闵邯和孟廷一同出现意味着什么。 也明白她的固持己见到此结束了。 但她不想就这么算了。 孟廷:“限你十五分钟收拾行李,跟我回家。” 孟辞意:“我不走。” 孟廷:“你不想走也得走。” 孟辞意:“我就要留在这。” 孟廷:“就要留这是吧?后果自负。” 当着别人的面,他不好说重话。 可如果孟辞意还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另当别论了。 如他所料,孟辞意就算再怎么逆反,还是明事理的。 没多久,她提了个行李箱出来。 孟廷:“这就对了嘛,咱们什么事都能好好商量,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 孟辞意垂着眼帘。 像被抽了魂似的,先前那股灵动一扫而空。 经过闵邯身边时,她抬眸。 小声说了些什么,便上了电梯。 这是她唯一一次有勇气坚持自己的想法。 就这么被他们联手摧毁了。 车上,三个人的心事一个比一个重,谁也没说话。 吃过午饭,就去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主卧有个配套的露天阳台。 翟丽媛好侍弄花草,阳台被她摆得不留一点活动的空间。 依次浇过水,翟丽媛拉上窗帘:“老孟,出什么事了?看你们都蔫了吧唧的。” 第83章 孟廷:“害,别提了。” 翟丽媛:“是关于辞意出国的事吧?” 孟廷:“你还学会明知故问了。” 他想不通。 孟辞意那么听话懂事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逃课、违背他的意愿。 一切都要归咎于一个人。 翟丽媛:“实在不行,就别逼孩子了。” 孟廷:“不行。” 翟丽媛:“你看你这脾气,驴都没你犟。” 孟廷:“我就是不想让她后悔。” 翟丽媛:“后悔也是孩子自己的事。 老孟,我能理解你,人们都说不撞南墙不死心,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撞南墙,我也怕他们撞破了磕疼了。 可他们还年轻,他们要到出去撞撞,才能对自己的定位有清楚的认知。 就算你帮了她这一次,等你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有的事,是需要孩子亲生经历的。 你帮不了她。” 孟廷沉思。 半晌,他像终于摆脱了某种桎梏,长吁一口气。 “你说得有道理。”他摘下老花镜,“就按你说的办吧。” “哟,我还真给你说动了。”翟丽媛喜笑颜开,“睡吧,睡足了觉接着上班去。” 第41章 冷战 校运会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这是他们升入高中的第一个运动会, 何姩为此费了好大心思。 研究完举牌的妆造,又选起了班服。 班服是一个班级风貌的重要体现。 因此她挑选时眼光极其严格。 好不容易踩着拟定的日期节点挑好了,却被地中海以浪费为由拒绝。 传统观念里, 一件衣服买了穿不了几次, 实属浪费。 何姩磨了他好多天也没有进展。 迫不得已寻求外援。 “孟辞意,你最好了, 帮我和地中海说说, 让他同意吧,好不好?”她晃着孟辞意的胳膊, 拜托道。 “老师说不行就是不行, 和谁去说没有关系。”孟辞意在做值日。 “谁说的?”何姩在死缠烂打上还没尝过失败的滋味, “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你不是前阵子才在竞赛上取得了名次,哦对了,还有闵邯,你俩一块去, 绝对能行。” 不止是她, 班里很多女生和她一样想美美的去走方阵。 否则别的班都争奇斗艳的,就他们班还穿着校服, 也太丢脸了。 全班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她不管用, 就转移到这两位学霸身上。 凭他们的底气和口才, 成功概率能翻上不止一倍。 不料孟辞意拒绝得更干脆了。 “不行。”她说。 “为什么呀?孟辞意你不爱我了是不是?”何姩嘟起嘴。 “我去地中海办公室了。”孟辞意撂下抹布,逃似的走开了, “你另谋高就吧。” “别啊。” 眼见没戏,何姩无精打采地睡午觉去了。 目的没能达成, 她睡不着,盯着虚无的一处发呆。 不知怎么的, 她觉得孟辞意最近变得更高冷了。 藏着什么似的,不愿意和她们分享,和她聊天时也只能得到简短的回复。 像极了某座冰山。 何姩:“桃子,你说孟辞意这是怎么了,不会真不爱咱们了吧?” 陶知行:“不是不爱,是‘恨乌及乌’。” 何姩:“什么意思?” 陶知行:“她和闵邯闹矛盾了。” 何姩:“什么矛盾?” 陶知行:“具体我也不清楚,昨天我和闵邯去小卖铺碰见她了,我想请她喝瓶汽水来着,她都没理我。” 何姩:“你怎么确定你不是被他讨厌的那个?” 陶知行:“哥这么迷人还能招人烦?” 何姩:“……” 电视剧里的油腻男主还是少学为好。 人家油,是在颜值的基础上。 没颜值,就要挨打了。 陶知行的迷之自信,来源于他涂护肤品涂了一个多月。 陶知行他妈妈是化妆品店店主,店里新上了款“祛痘神器”,非要给他涂上。 起先陶知行宁死不从。 后来他动摇了,在妈妈的赞美声中失去自我。 从自恋中分神,陶知行想起那天他问闵邯发生什么了,致使孟辞意对他的态度差到这份上。 闵邯反过来问他,如果你有一个特别信任的人,突然有一天背叛你了,他还能重获你的信任吗? 陶知行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比登天还难。 闵邯说也是。 陶知行不知道那次对话和孟辞意的疏离是否有关联。 但他希望她能和闵邯重归于好。 他俩好的时候,总能给人一种“他俩要是不好,世界就没有爱了”的感觉。 他想他俩一直好下去。 - 活动前期的校园,弥漫着浮躁。 走廊里你推我搡着的男生险些和孟辞意相撞,她连忙避开。 男生:“不好意思啊。” 孟辞意:“没事。” 高二的年级主任目睹这一幕。 第84章 叫下那两个男生,一顿批评教育。 孟辞意加快脚步。 她和闵邯的冷战持续了将近一周。 就连姜老师让同桌间翻译文言文,他们都互不搭理,更别说合伙声讨。 除此之外,这一周也有好事发生。 孟廷终于不再张口闭口要她出国留学,难得心平气和地和她谈了次话。 他说以后会尽量尊重她的意见,不强行要求她走他规划好的路。 还说年轻人就是要自己闯闯,他创业那时也是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去做的。 孟廷能撒开手,都要归功于翟丽媛的不懈劝导。 孟辞意对她心怀感激。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沈杬舟那边就难交代了。 沈杬舟以为她起码住上半个月。 菜都买好了,却没人吃了。 他说他要补偿,孟辞意答应了他。 至于补偿的内容,沈杬舟还没想好。 孟辞意敲开办公室的门。 拉开椅子,她这才发现闵邯也在这里。 当着地中海的面,她不好说什么。 硬着头皮坐下了。 地中海:“喝茶,都喝茶,刚泡好的。” 桌前摆着杯热乎乎的绿茶。 地中海是为数不多的像款待客人一样对待学生的老师。 孟辞意觉出其中有诈。 似乎只要喝了一口,就要对地中海提出的要求照单全收,便没动。 地中海:“老师叫你们来,主要是像你们个任务。运动会不是要开始了嘛,还缺两个主持,你们俩有没有这个兴趣?” 果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闵邯:“没有。” 孟辞意:“我也没有。” 地中海:“……” 闵邯天生反骨就算了,怎么孟辞意还反上了? 孟辞意:“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常年担任主持,她深知双人主持的任务远没有念念稿子那么简单。 这要经过反复的练习和彩排,也就是说,她和闵邯免不了交流沟通。 她才不要。 地中海:“不许走,都说说你们的原因。” 选主持人是年级组长的职责。 地中海想给班里其他人展现自己的机会,奈何运动会紧挨着期中考试。 俗话说能者多劳。 他可不能轻易放了他们。 孟辞意:“举牌和主持的时间相冲突。” 地中海:“这个你不用担心,走方队时换主持人,驳回。” 孟辞意:“……” 失算了。 地中海:“闵邯,你呢?” 闵邯:“她不同意我就不同意。” 孟辞意:? 地中海:? 地中海:“你就不能和别人搭档?” 闵邯:“我这人社恐,和别人搭档紧张。” 孟辞意:“……” 地中海:“……” 重新定义社恐。 这下,决定权就交到了孟辞意手上。 纵使大脑飞速运转,她也没想出合适的借口。 地中海:“孟辞意,你没什么不方便了吧?” 孟辞意:“没有了。” 地中海:“这就对了嘛,年轻人不要扭扭捏捏的,要全方位地展示自己,是不是?” 孟辞意心说要是她没在台上发过言就好了。 也能扯个社恐什么的。 闵邯和她的心境截然相反。 这招卑鄙是卑鄙了点,胜在有用。 地中海弯下腰,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我把稿子给你们,你们多练练,争取别卡壳……哎?我稿子呢……” 孟辞意多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了。 在场一共三人,两个都是坑人好手。 趁地中海找稿子,闵邯以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合作愉快。” 他语调里满是揶揄,分明没有好好合作的意思。 倒像计谋得逞,在耀武扬威。 孟辞意:“厚颜无耻。” 闵邯:“谢谢夸奖。” 孟辞意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敛。 谁知闵邯的无理取闹远没有到此结束。 孟廷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他和闵佳暂时在孟家住。 放学时,他故意拖拉,打发走陶知行他们。 等孟辞意起身,他火速跟上去。 作业都忘了收。 何姩买奶茶,他跟着。 乘地铁,他也跟着。 孟辞意不明白他图什么。 难免有些不自在。 何姩下车后,她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闵邯:“这也是我回家的路,怎么,你把这路包了?” 他人高马大的,挡在她面前。 摆着最冷的脸,干着最幼稚的事,和一年前一个样。 孟辞意是他见过的在难哄榜里排首位的女生。 但凡惹到她了,不脸皮厚点,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说话。 孟辞意:“骗人,你就是在跟着我。” 闵邯:“那又怎样?” 孟辞意:“无赖。” 他别以为只要死皮赖脸,她就会原谅他。 第85章 她最讨厌这种人了。 而闵邯猜到冷战的程度会升级。 提前备好了下策。 “你那道数学题还没解出来吧?”他眯着眼看她,“你说巧不巧,那道题我刚好会做,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你教。”孟辞意全程注视窗外,也不知这隧道有什么好看的。 “真不用?”闵邯怀疑她在嘴硬。 对热衷于理科的人来说,解不出题无疑是难受的。 他不信她扛得住这份难受。 孟辞意不理他了。 两人默然相对,保持了十多分钟。 讲题没能散发出充足的诱惑。 闵邯打算再观察观察。 正要作罢,孟辞意耐不住对知识的好奇心:“辅助线怎么做?” 闵邯伸出食指。 在雨天有层雾的玻璃上画了个草图。 “能看清吗?” “嗯。” 他记下来了那道题的每一个数字。 甚至每一个细节。 闵邯这人就是这样。 在不在意的事上得过且过,真要上了心,比谁都认真仔细。 “这道题的难点在于要从端点处引出辅助线,从而构建出新的条件……” 孟辞意得到了答案。 却没得到真正的答案。 第42章 肾虚 运动会开展前夕, 地中海仍是一口咬定不准订班服。 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出现了转机。 闵邯:“班服批准了,别订太花哨的就行。” 何姩:“谁说的?” 闵邯:“地中海。” 何姩下巴快惊掉了:“你怎么做到的?” 闵邯:“你猜。” 管他怎么做到的, 能订就行。 何姩打开某购物软件,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闵邯拧开瓶盖, 喝了口水。 不间断的据理力争令他口干舌燥。 其实要说服地中海很容易。 地中海再怎么无情, 到底是有血有肉的人,打感情牌即可。 虽说高二文理分班不会影响到a班和b班。 但他们之中多数人今年就能通过竞赛、小卷等得到保送名额, 从而毕业。 班服不仅仅是一件衣服, 还是美好高中生活的纪念。 他说到这里, 地中海一改强硬的态度,语气都染上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慈祥和蔼。 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他对闵邯所说的再熟悉不过。 高中三年很短,a班更短。 若是班服能在有限的时光中创造出无限的回忆,他又有什么阻拦的理由呢? 闵邯在题册上扯下个角, 写上字。 写完攥成团, 丢给他同桌。 这个新思路还是孟辞意启发他的。 上午上课时,原子弹让交换检查作业完成情况。 老师布置的习题, 孟辞意都会用心完成, 即使这对她的成绩作用不大。 闵邯的练习册压根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换作平日, 孟辞意会替他保密。 就算原子弹没发现,闵邯对课堂纪律视若无睹, 还得去罚站。 现在情况有变,这样太便宜他了。 孟辞意撕下张有小熊图案的便利贴。 通过文字表达出她提出的条件:放学还跟着我, 我就告老师。 闵邯无所谓地说:“那你告吧。” 反正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孟辞意举手:“老师,他整本都是空着的。” 何姩:? 陶知行:? 全班人:?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就这样,下节原子弹的课,闵邯也要去外面站着了。 展开纸团,孟辞意看到内容,顿感无语。 那上面写着:厉不厉害? 她回:还是站两节课更厉害。 闵邯:“你真这么觉得?” 孟辞意:? 这人病得不轻。 何姩:“桃子,你要不要穿jk?” 陶知行:“我可去你的吧。” 历年有显眼包穿裙子,都能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社交悍匪如陶知行,也扛不住全校人的目光。 何姩:“贾懋你穿不穿?” 贾懋:“太前卫了,别了吧。” 陶知行都不行,他就更不行了。 何姩:“你们又不是明星,哪来这么重的包袱?” 陶知行:“要不让周云天穿?” 何姩:“我可去你的吧。” 陶知行:“那不就得了。走了老贾,再跑两圈去。” 贾懋:“这个远我还一次没跳呢,先保个面子吧。” 越是临近比赛,众人越是热情高涨。 操场上积水成片,午休时段依然人满为患。 班级荣誉和个人荣誉,可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男生都下去了。 女生做完卫生,也去训练了。 教室里没人关电扇。 自建校起运作了几十年夏天的风扇吱呀呀地转着。 地中海走进来,按下开关。 扇叶停止转动,微弱的噪音消散。 还有两个月。 - 春雨经过时的气温总是忽高忽低。 第86章 昨天还阴雨连绵,冻得人直打哆嗦;今天就艳阳高照,暖和得像提早步入了夏天。 剧烈运动下,人们大汗淋漓。 身上散发出的热量完全不能和户外相抵消。 陶知行一瓶可乐都灌进去了,还是口干舌燥。 恨不得把上衣脱了。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报长跑? 临阵脱逃还来得及吗? 反观闵邯,像是隔绝了室外温度,还面不改色地裹着外套。 离谱的是,他连汗都没出。 陶知行:“闵邯,你该不会是神仙吧?” 闵邯:“还有三圈,跑步时不要说话。” 陶知行:“你记错了吧?我怎么记得还有两圈?” 闵邯:“看来你不光体力差。” 耍小聪明失败,陶知行咬紧了牙。 沉淀不易,桃桃叹气。 何姩:“是我的错觉吗?桃子快透支了。” 张柚:“可是他才跑了两圈啊。” 姚妍:“你们忘了冬季长跑他天天系皇帝的鞋带了?” 何姩:“也是。” 冒着99%当分母的风险,也要填上长跑名额。 这种精神可歌可泣。 何姩:“你们说咱还能看见闵邯脱衣服的样子吗?” 张柚:??? 大家都这么开放了吗? 察觉到话里有歧义,何姩纠正道:“不是衣服,是脱外套,外套。” 没好到哪去。 张柚心想。 姚妍:“是不是体寒啊?” 张柚:“肾虚?” 何姩快笑死了。 孟辞意也没绷住。 闵邯肾虚。 这个消息很快穿到了陶知行耳朵里。 陶知行:“不能吧?” 闵邯要是肾虚,他也就还剩半个肾。 孟辞意趁火烧鸭子:“身残志坚,值得佩服。” 何姩:“值得佩服。” 陶知行:“值得佩服。” 闵邯身体有缺陷还在练习,他就更不能松懈了。 骄阳下,绕着操场又跑了五圈。 陶知行实在是不行了。 但这次,他想到的不是自己:“闵邯,要不你先歇会儿吧。” 闵邯:“我不累,你想休息就休息吧。” 陶知行:“我都知道了,你别太勉强了。” 闵邯:“你知道什么了?” 陶知行:“都懂,我就不多说了。” 男人都好面子。 有些事,没必要说得太直白。 闵邯:“我不懂。” 陶知行以为他还在装傻。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 陶知行:“闵邯,你也不用自卑,都这个年代了,科技很发达的,什么毛病都能治,别说一个小小的肾虚,就是绝症也有的是办法……” 闵邯:“你说我肾虚?” 怎么他自己都没听说过? 陶知行:“我可没说啊,何姩她们说的。” 闵邯:“……”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闵邯::“我肾不虚。” 陶知行:“闵邯,你真不用不好意思,这没什么的,哥几个都会照顾你的。” 闵邯:“……” 一中体育组有个更衣室。 里面不大,还有柜子可以存放物品。 以免出汗太多上课时难受,他们通常会换上备用的上衣和短裤,练完带家去洗。 脱掉吸满汗的运动上衣,陶知行灵机一动。 闵邯也在这间更衣室换衣服。 那他岂不是有幸见到闵邯裸露上身的样子? 这画面的稀有度堪比海里淘金。 虽然变态是变态了点。 但不容错过。 陶知行从校服短袖里探出脑袋。 闵邯还没来得及穿外套,一双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只见他的小臂上有一条疤痕。 那道疤看上去有十厘米长,如小蛇般舒展着身子,触目惊心。 陶知行怔了怔。 闵邯家不会真是□□吧? 发觉他的视线,闵邯和他对视。 眼神比毒蛇还危险。 陶知行:“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种要被杀人灭口的预感。 闵邯轻笑:“这下信了吧?” 陶知行:“信,你有五个肾。” 闵邯:“……” - 尚好的天气,沈杬舟买了鲜花和蛋糕,来到郊外的墓地。 为了见她,他特意定制了一身黑色西装。 袖子和裤管笔直而平整,衬得他格外精神。 他带来的是她最喜欢的百合花。 蛋糕也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梦梦,我来看你了。” 沈杬舟跪坐在她墓前。 “你想我了没有?” “我可是特别特别想你。” 她是她家的独生女。 她这一生都在被爱着,去世后也是如此。 她的墓无时不刻被扫得很干净。 她的笑容无时不刻灿烂如星。 沈杬舟鼻子一酸。 埋头于工作中时还好,和孟辞意见面时也还好。 第87章 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她。 没有遭遇那场人为的意外的话,他的梦梦也长大了吧。 有多高呢?大概一米六? 性格也不像从前那般任性了吧。 还是任性的好。 任性点,他才能宠着她。 “梦梦,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 “钱不够花找我要,我别的没有,钱有的是。” “你那么爱吃,想吃的东西都能吃到吧?吃不到就托梦告诉我,我跑遍全世界也得让你吃着。” “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你。” “我这么疼你,你怎么都不来见见我,我都梦不到你了。” “不对,你来见我了。” “我很喜欢那个新的你,但我还是更喜欢你,我啊,最喜欢你了。” 沈杬舟落了泪。 每次来看她,他都会落泪。 那种积攒已久的思念是常人体会不到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都这个年纪了,还鼻涕眼泪的流个没完,多不像样子。” “沈正那边的情况我基本控制住了。” “你放心,只要我还在,我就会让他付出代价,他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不配自在地活在世上。” “梦梦啊。”沈杬舟眼眸中浮上毫不掩饰的温情脉脉,他摸了摸遗照上她的脸,笃定地说,“你是我的。” 无论是你,还是新的你。 都是我的。 第43章 骗子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却记不得了。 生活中的烦恼, 旅行时的美景,炒菜时的心得。 他统统想和她分享。 可他闭上眼,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张脸。 那张脸侵占了他的思绪, 使他无法继续和她的对话。 只是替代品而已。 沈杬舟时刻告诫自己。 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喧宾夺主就太滑稽了。 更滑稽的是,他放纵了她。 “沈杬舟, 是你吧?” 背后不知何时起多了位老妇人。 老妇人手里拿着朵玫瑰, 穿着素雅,唇上口红鲜艳。 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她的神色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沈杬舟:“阿姨。” 老妇人:“欸。” 孤零零的玫瑰和一大束百合一并摆放在墓前。 老妇人和她的女儿打了招呼。 沈杬舟:“阿姨, 你和梦梦聊, 我先走了。” 老妇人:“别,你就在这待着。梦梦她最喜欢你了。” 心脏像被刀片剜了一下。 沈杬舟留了下来。 邓好梦出事那年,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邓好梦的父母对他很是赞赏,对婚事全力支持,他的父母却截然不同。 沈正一口咬定要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而非小县城出身的普通女孩。 他不顾父母反对, 认准了邓好梦。 他本以为他的坚持能带给她幸福。 不曾想是一场人为的车祸。 肇事者入狱后,他在悲痛之余调查出肇事者的详细信息。 如他所料, 肇事者和沈正间有过联系。 往事化作悲愤涌入心头。 仍旧清晰, 仍旧鲜明。 难以想象邓好梦的父母在知晓这件事的真实面目后会做出何种反应。 老妇人慈眉善目地说:“梦梦, 你看,沈杬舟来看你了, 你开不开心呀?” 她是独自一人偷偷来的。 她老伴怕她伤心,也怕自己伤心, 总在刻意抹去邓好梦在这世间的踪迹。 就比如摘下了墙上的全家福,清空了那个没人住的房间。 可这些都是徒劳的。 自欺欺人罢了。 和沈杬舟不同, 她没说太多。 她笑着,静静地端详着女儿生前的容貌,做到正确对待亲人的去世。 沈杬舟是羡慕她的。 恐怕他此生都做不到。 老妇人:“我听到过一句话,只有在人们都忘记那个人时,那个人才真正的离去了。所以只要我们还想念着梦梦,梦梦她就不会离开我们,对不对?” 沈杬舟:“对,您说得没错。” 他的梦梦永远不会离开他。 老妇人:“你还有想对梦梦说的吗? 沈杬舟:“没有了。” 老妇人:“那我们和梦梦告别吧。” 沈杬舟提出送她回去。 老妇人腿脚不好,便同意了。 沈杬舟没用导航。 他忘了什么也忘不了她家的路。 老妇人注意到了这一细节:“杬舟,你今年26岁了吧?” 沈杬舟:“嗯。” 老妇人:“26岁,到成家的年龄了。” 沈杬舟:“我暂时没还有那方面的打算。” 老妇人:“有女朋友了吗?” 沈杬舟:“还没有。” 老妇人:“那就去认识新的女生吧,你条件这么好,女生们不得争着抢着的。” 沈杬舟:“阿姨,我正处在事业的上升期,我真没……” 老妇人:“我想梦梦也是想要你幸福的。” 沈杬舟抿住了唇。 这是不可能的。 第88章 她就是他的幸福。 - 送邓好梦妈妈到家,沈杬舟到以前经常去的面馆坐了坐。 老板认出了他,由于不善言辞,就没和他搭话。 沈杬舟主动道:“您还认识我吗?” 老板:“认得,认得。” 没有搭话,还因老板不想追忆起他人痛苦的经历。 痛苦从不是能挂在嘴边的。 沈杬舟要了碗经典的牛肉面。 老板忙活去了。 店里的装修布置没怎么变。 唯一变了的,就是柜台上那个白菜样式的装饰品不见了。 哪天有空了,沈杬舟盘算着买一个送过来。 原模原样的才好。 等待中,他接到范予纯的电话。 沈杬舟:“有进展了吗?” 范予纯:“快成了。” 沈杬舟:“沈正没觉出端倪吧?” 范予纯:“别老沈正沈正的,那是你爸,别没大没小的。” 沈杬舟轻蔑道:“范予纯,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你忘了还是把你安插在沈正身边的?” 沈正的二婚,看似是美满的黄昏恋,实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想毁掉一个人,首先要毁掉他的事业。 人失去了财产,等于失去了一切,至少就沈正现在的状况而言是这样的。 范予纯是他见过的最拜金的人。 在这种人眼里,除了钱,其它的什么都无关紧要。 多亏了范予纯这一特质,他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范予纯:“你这人真是没救了。” 沈杬舟:“知道就好。” 老板将牛肉面端上了桌。 沈杬舟专心吃起面来。 牛肉和面的分量还是那么足。 汤还是那么好喝。 沈杬舟吃东西从不讲究光盘行动,吃饱为止。 这次少有的吃了个精光。 “老板,买单。” - 运动会前一天。 新闻报道称c市一女人被一男子跟踪后杀害,至今未被捉拿归案。 案发地在一中附近。 此事一出,商品街不复往日那般吸引无数学生前来光顾。 干了五年的章鱼小丸子摊中止营业,整条街冷清下来。 地中海:“最近发生的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都早点回家,禁止在校外逗留,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该嘱咐的嘱咐完了,地中海也下班了。 罪犯作案不分性别年纪,任何人都要防范于未然。 何姩:“孟辞意,要不咱先别买奶茶直接去地铁站吧,我妈早上都把我说怕了。” 孟辞意:“我爸来接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何姩:“好吧,那我先去赶公交啦,拜拜。” 孟廷得知这则消息后,请了司机接送他家三个孩子上下学。 待风波平息,再按他们喜好来。 闵邯同陶知行他们去训练了。 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座位,孟辞意背上书包。 真是不该来的时候来,该来的时候不来。 好在白天长了些,晚上七点左右才天黑。 她想起化学老师说过要她的笔记,便先带着笔记本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 她放下本子,外面传来地中海的声音。 “闵邯,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就可惜了。” “a大每年只给一个名额,校方经多方面考虑,我又好说歹说的,他们才不计前嫌把这个名额给了你。” “你说你妹妹要有人照顾,难道你爸妈不能照顾吗?爸妈照顾不了不能雇个保姆?” “别因为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耽误了你的前程,听到没有?” 孟辞意对他说的事略知一二。 传闻a大每年都会在重点学校放出小卷名额,高一试水,高二正式投放。 a大是每个a班学子的梦想。 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那里汇聚着最为雄厚的师资,学习氛围极为浓厚,若是能进入那样的学校,哪怕概率渺茫,试一试也是好的。 地中海教了这么多年书,头一次见拒绝的。 还是不经考虑的拒绝。 孟辞意没急着出去。 她靠着墙侧着耳朵听。 闵邯:“既然这么重要,那你把名额给别人不就完了。” 地中海:“这不是学校选拔严格,但凡有一个成绩比你好的,也选不上你。” 闵邯:“我不去。” 地中海:“非逼我联系你家长是吧?” 闵邯:“能联系的到的话,请便。” 地中海:“你这孩子……” 闵为民不靠谱,闵佳又不想和翟丽媛住。 能照料年幼的闵佳的,只剩他一人。 比起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家人在闵邯心中占据更高的地位。 地中海:“行吧,你快回家去,我给你爸妈打电话。” 孟辞意连忙起身。 和地中海擦肩而过。 闵邯像是早就发现了她,就在门口守着。 两人差点撞上。 闵邯:“又偷听呢?” 第89章 孟辞意:“我才没有。” 闵邯:“你真的不擅长说谎。” 孟辞意恼羞成怒。 又不理人了。 闵邯也不介意,和她保持五米内的距离。 殊不知她气的不是被戳穿。 孟辞意自以为他们的关系算好了。 是同学也是兄妹,他却连这种大事都不告诉她。 罪加一等。 闵邯:“不是说了不让你走这种地方?” 深巷一如既往的岑寂。 少年清澈的嗓音划破夜空。 孟辞意:“要你管。” 闵邯:“行,长本事了是吧。” 孟辞意嘀咕着说:“你才长本事了。” 闵邯听见了。 他无言以对。 他从没想过要在高一结课前进入a大。 这对谁来说都为时过早了,也便没和别人说。 怎么就惹到她了。 月黑风高。 周遭场景像极了何姩玩的恐怖游戏。 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有披头散发的女鬼窜出来。 孟辞意胆子小,但处在气头上,也没那么害怕了。 闵邯叫她:“孟辞意。” 孟辞意置若罔闻。 那么好的机会,没人甘愿就这么错过了吧。 还说什么坦诚相待,分明是在刻意隐瞒。 他想瞒到什么时候? 到临走那一天?他到底在不在乎她的感受? 大骗子。 大骗子。 “你还需要我吗?” 第44章 小猫 你还需要我吗? 孟辞意脚步一顿。 闵邯也停下来。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似乎只要维持下去, 思想和行为就都不会越界。 事实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他们初见时开始转动。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怪就怪那棵香樟树。 怪它投下来的光斑太过耀眼,迷了她的眼, 乱了她的心。 怪就怪年少的心跳。 为那个人多跳了几下, 就忘乎所以,全身上下的细胞运作失调。 湿冷的风撩拨少女的发梢, 亲吻少年的脸颊。 他们都知道他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也正是如此, 扰得孟辞意心烦意乱。 她并非大公无私。 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动了心思的人去到城市的边缘,从此和她相隔千里。 她又不想自私自利。 只因一己私欲, 导致他失去此刻最重要的东西。 最后她还是没能作答。 闵邯迈开步子, 来到她身前。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说, “我没想过去a大。” “那你也该告诉我。”孟辞意没那么气了,还在闹别扭。 “嗯,我错了。”敛去傲气,闵邯罕见的态度良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孟辞意嘴上没说, 心里原谅了他。 “以后不许再走这条路了, 一定要走的话,和我一起。” “好。” 孟辞意抬着头, 眼睛亮晶晶的。 好似收集了万丈星河。 闵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这么乖。 像只高贵的小猫, 平日生人勿进, 但只要见到主人,就会凑上去百般亲昵。 孟辞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整懵了。 双眼里除了光亮, 还多了丝傻气。 闵邯笑:“怎么呆住了?” 孟辞意:“我又不是小猫小狗,你摸我头干吗?” 闵邯:“你是小猫。” 孟辞意:? 闵邯喜欢猫和狗, 相比狗,对猫的喜爱多一些。 每次看到了, 都会蹲下来喂点吃的,再rua一rua。 那么就得到了三个已知条件。 闵邯喜欢猫。 闵邯说她是猫。 那得出的结论岂不是…… 孟辞意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题做多了。 等量代换个什么劲啊。 司机在老地方等着他们。 上了车,孟辞意有点犯困。 学习就够她忙活了,还要配合何姩进行各方面筹备,精力不足也是自然。 点了十分钟的头,过了红绿灯,她枕在闵邯肩上。 闵邯不动,充当人型靠枕。 路上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快到家时,闵邯将她叫醒。 孟辞意慢慢地坐直。 她早就醒了。 其中一次刹车时,她身体前倾,被闵邯扶住。 醒来后,她眯着眼。 前方车灯化作无数光点,闯入视线。 她就自私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不过分吧。 闵邯脱下外套:“刚睡醒容易着凉,披上。” 孟辞意照做。 外套还残存着他的余温,比她的大了不止一个码数。 闵邯觉得她更像小猫了。 盯着看了又看。 孟辞意:“你别看我了。” 闵邯:“你叫一声。” 第90章 孟辞意:? 既然他厚脸皮,她也不能一直吃亏。 不就是声哥嘛,叫了又不会少块肉。 闵邯声线降低,散发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魅惑:“不是这个。” 孟辞意:“哪个?” 闵邯:“你是猫,你说该怎么叫?” 他这话八成是学的酒吧里那些人。 孟辞意:“变态。” 闵邯:“谢谢。” 孟辞意:“厚颜无耻。” 闵邯:“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逐渐大胆的暧昧,被第三个人察觉。 通过后视镜,他们的一言一行被孟廷捕获。 - 地中海言出法随。 联系不上闵为民,他就给翟丽媛打了电话。 真是活久了什么事都能遇上。 把香饽饽拱手让人,很难想象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 说他傻吧,也不傻。 说他不傻吧,也挺傻的。 闵邯吃过饭,就被叫到了书房。 孟辞意做作业做到一半,手机提示音反复响起。 班群里合计着给地中海买束花。 今夕:【买哪种花寓意好一点?】 桃子:【各位高抬贵手,挑个便宜点的吧,吃土了。】 茉莉奶绿:【虽然是心意没错,但太便宜了也不合适吧。】 小雨转晴:【要不玫瑰?】 桃子:【你认真的?】 我爱周末:【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水星:【百年好合。】 不减十斤不改名:【永结同心。】 小雨转晴:【???】 …… 作业做得差不多了,孟辞意决定去后院待一阵子。 她种的花上周发了芽,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 夜里不再冻得人五指冰凉。 在翟丽媛的悉心照料下,不大的院子充满生命力。 到处是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空气好似都比别处清新了些。 角落里,孟辞意找到了她的蝴蝶兰。 她对花不感兴趣,这是翟丽媛以劳逸结合为理由,帮着她种的。 说来奇怪,自那之后,她关注起蝴蝶兰的长势情况。 每天早上都习惯性的看一眼,再去上学。 如今,花已开了两三朵。 嫩黄的花蕊,粉紫色的花瓣,香气要离得很近才能闻到。 “姐姐,这个是什么花呀?” 闵佳穿着泛黄的连衣裙,吊带式的设计显得她尤其瘦小。 “是蝴蝶兰。”孟辞意耐心解答道,“漂不漂亮?” “漂亮。”闵佳也嗅了嗅,“好香。” 闵邯站在她们身后。 赏完花,就坐在了秋千上。 秋千对他来说小了。 荡起来略微困难。 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孟辞意叫了他三次,他才有反应。 闵邯:“怎么了?” 孟辞意:“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闵邯:“能说什么,劝我珍惜机会,别留遗憾。” 孟辞意:“那你是怎么想的?还和以前一样吗?” 闵邯:“嗯。” 接下来要说什么,孟辞意写作业的时候便想好了。 却说不出口。 或许是今晚月色柔美,又或许是花的盛开,使她不忍打破这般美好。 闵邯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孟辞意捋了下头发,“没有。” 闵邯:“你怎么总是这样?” 孟辞意:“哪样?” 闵邯:“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先做计划,安排好了再实行。”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都拘束得好像说错一个字,就会失去很多东西。 又不是什么官员名人,何必用麻绳把自己绑起来。 这也许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认为只要做到完美,就不会有人失望,不经意间失去了自我。 孟辞意:“哪有。” 她不喜欢束手束脚。 同时羡慕那些无拘无束的人。 闵邯:“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掂量个没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除非你不想说。” 孟辞意:“好。” “哥哥姐姐,你们快看。”闵佳指着圆桌上的一盆花,大声说,“是昙花,老师给我们讲过,这种花只会在晚上开,我看见它开花了!” 昙花一现。 有短暂的繁荣之意。 孟辞意配合地上前去观赏。 闵邯捏起朵落了的,别在闵佳耳朵上。 闵佳:“姐姐,我好看吗?” 孟辞意:“好看。” 闵佳:“姐姐也要戴!” 孟辞意在花盆里挑挑选选,没找到朵完整的。 闵邯拾了朵金枝玉叶,给她。 这花适合她。 有金贵的寓意。 金枝玉叶的花朵比较娇小,孟辞意别了两三次也没成功。 闵邯伸手帮她。 人都有敏感的地方。 孟辞意的是耳朵。 说悄悄话都勉强之处,被人碰了几下,就受不了了。 第91章 “你快点行不行?”她好痒。 “还真是金枝玉叶。” 闵邯说话引发的气流进入耳朵。 更痒了。 孟辞意:“你什么意思?” 闵邯:“夸你呢。” 真的? 孟辞意瞥他一眼。 信你才怪。 “孟辞意!”孟廷在门外呼喊,“你过来!” 话语里明显带有怒气。 “姐姐,叔叔他怎么了?”闵佳吓着了。 “没事。”孟辞意也搞不清状况,“你和哥哥继续玩。” 进屋后,才明白孟廷发火的源头在哪里。 自从把她从范予纯家接回来,孟廷就怀疑她对男女有别这一定则的认识不清晰。 她和闵邯虽是兄妹,但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要小心为好。 他的宝贝闺女,可不能让别人随随便便占了便宜。 孟辞意:“爸,我知道了。” 孟廷:“嗯,考a大的事,你也多劝劝他。我找好了房子,佳佳随时都能搬过去,保姆也找的有经验的,做饭啊接送佳佳上学啊都不是事,别让小邯有负担。” 孟辞意:“好。” 孟廷转过头,说:“唉,小邯这孩子,心眼是真挺好的。” 窗外,闵邯为闵佳一一告知花的种类。 闵佳忘了,他就再说一遍,不厌其烦。 孟廷:“对妹妹体贴到这个份上,不是所有哥哥都能做到的。” 孟辞意也看向窗外。 兄妹俩的背影被鲜花绿叶包围,十分温馨。 闵佳朝她招手。 还想和她玩。 孟廷:“去吧,记得我和你说的。” 孟辞意:“嗯。” 孟廷品着茶,望着三个小孩。 看不清,就戴上了眼镜。 静谧和谐的场景,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也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第45章 投稿 运动会共计一天。 上午进行耗时较短的项目, 下午则是长跑和教师拔河。 一大早,班里不少女生化了妆。 由于手法不熟练,化成什么样的都有。 相比那些新手, 何姩就老练多了。 不仅有技巧, 还有一大盒名牌化妆品,都是她省吃俭用买的。 张柚:“何姩, 你给我化化呗, 借我根口红也行,我那支颜色太深了。” 何姩:“我还以为你过敏了。” 张柚嘟了嘟嘴:“我周一才知道周桐她们都化妆, 眼影什么的都是现买的, 也没怎么做功课, 把能踩的雷全踩了。” 小学生中有流行的文具或小玩意,是因为盲目的跟风心理。 长大后,人们依然有这种心理,只不过换了形式。 周围人都精心打扮,不想成为素面朝天的怪胎, 也在情理之中。 何姩:“借东西行, 借人不行。” 张柚拿起一支唇釉:“为什么?” 何姩:“我还要负责咱班举牌的妆造呢,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 话没说完, 孟辞意换好衣服, 走进教室。 衣服是何姩准备的, 裙摆蓬松得像刚出炉的面包,搭配猫耳发卡, 华丽又可爱。 包括女生在内,都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孟辞意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熊猫。 不然怎么都盯着她。 就连闵邯也是。 从厕所出来时, 她碰见了他。 担心闵邯又使什么坏招,她留心提防着。 却只是被捏了猫耳。 何姩:“嗨, 仙女。” 孟辞意:“是不是很奇怪?” 何姩:“是挺怪的。” 孟辞意:“我去换了吧。” 何姩:“怪美的。” 孟辞意:? 随后,何姩将毕生所学都用在了他们班“门面”上。 紧赶慢赶,才在开幕式前化完了全妆。 张柚带了亮片,在其眼皮下方加以点缀。 真人版洋娃娃就大功告成了。 何姩:“好了,去大杀四方吧!” 张柚:“这也太米了,我要和你合照发表白墙!” 孟辞意对着镜子打量着装点过后的五官。 这是她从没尝试过的风格,初次尝试还是蛮成功的。 但是这猫耳…… 昨晚的情形历历在目。 她无法直视这对耳朵了。 孟辞意:“能不戴头箍吗?” 何姩:“当然不行,这是灵魂所在。” 孟辞意:“没有灵魂照样能穿。” 何姩:“那怎么行,柚子,你说是不是?” 她依次征询了张柚、陶知行、闵邯的意见。 征询到闵邯时,他说无所谓。 无所谓还捏? 有够装的。 孟辞意暗自吐槽。 最终这场裁决以三比一结束。 不出意外,“灵魂”要在它的主人头上待到短跑比赛。 - 开幕式对学生来说可有可无。 无非就是些秃顶和在秃顶路上的领导老师讲话,又臭又长,没完没了。 台上是俊男美女,就有所不同了。 第92章 何姩:“就说我审美怎么样吧。” 陶知行:“整体还行,把松糕鞋换成高跟就更好了。” 张柚:? 他怎么那么专业?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告别寒冬,我们迎来了第37届运动会。”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体内名为运动的细胞同万物一并苏醒,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有无限潜力的自我……” 应校方要求,闵邯身着西装,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登台次数使他毫不怯场。 反倒是孟辞意,直接少看了一行。 “本次活动中,我们将深刻体悟到……学习的疲惫。” 此言一出,全场无声。 全校人疑惑且无语。 深刻体悟到学习的疲惫? 这是哪位魔鬼写的稿?搞活动也不放过他们。 像有把大锤从天而降,孟辞意被敲晕了。 她从未出现过这种失误。 失误也就算了,居然没有继续念下去。 放任尴尬肆意扩散。 “我们将深刻体悟到学习的疲惫得以一扫而空,运动予人的能量远超我们想象,流下的汗水,能使我们强健体魄,更能使我们获得精神上的力量……” 话是闵邯接过去的。 后面那些内容不在稿子上,是他临场发挥出来的。 孟辞意朝他看去。 被闵邯身上发出救世主般的光辉晃了眼。 何姩:“是读错了吗?” 陶知行:“不像。” 张柚:“那就是闵邯的失误?” 陶知行:“也不像。” 一场乌龙就这么过去。 人们对主持人口误的关注停在开幕式结束。 没人提起,不代表没人在意。 孟辞意想转学。 转去她脚趾扣出的那座学校。 “没事吧?”下场后,闵邯问她。 “没事。” 小腹隐隐作痛。 孟辞意拧着眉,心说怎么就这么倒霉。 大姨妈什么时候来不好。 偏要挑这个时间。 希望没弄脏裙子。 闵邯:“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陪你去趟校医室?” 孟辞意:“不用。” 闵邯:“你别倔。” 孟辞意:“我没倔。” 月经羞耻,对他们这么大的孩子而言是普遍存在的。 女生对女生都羞于启齿,更别提向男生寻求帮助。 闵邯:“那你不舒服了告诉我,打电话发微信都行。” 孟辞意:“嗯。” 趁还有空,她去了校医室。 卫生巾在上个月便用完了,她没有即时把备用的放进书包。 这哪是倒霉。 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校医:“痛经严重吗?” 孟辞意:“挺严重的。” 校医:“我这只有热水袋,你要吗?” 孟辞意:“要。” 校医:“可以去床上休息,记得和班主任打招呼。” 孟辞意:“谢谢。” a班是全校第一个走方队的。 孟辞意不敢多歇,掐着点躺了十分钟,就抱着热水袋出去了。 热水袋被她藏在校服里。 远看完全看不出。 一并藏在校服里的还有手机。 此时振动起来。 何姩:“孟辞意,你上哪去了?都找你呢,马上就到咱班了。” 孟辞意:“我这就去。” 何姩:“你抓紧吧,来不及的话举牌就要换人了。” 痛感刺激着神经,孟辞意只想喝杯热水以求缓解。 她又没做错什么。 老天爷为什么要施以酷刑惩罚她? 要是真能找人替代她就好了。 可这样一来,何姩的心血就白费了。 “喝下这个可能会好一点。”闵邯给她一个保温杯。 尝了口杯里的液体,孟辞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是红糖水。 他怎么知道的? 肯定是发动了读心术。 是去校外的药店买的吗? 不对,药店离这里有五公里远,就是骑车也那么快。 “你窥探我隐私。”孟辞意愤愤道,“流氓。” “校医和我说的。”闵邯比她淡定得多,“你不用不好意思,月经是女性的正常生理现象。” 道理人人都懂。 但实行起来还是很难。 “你这个是哪来的?” 总不会有人随身携带红糖吧? 何况是男生。 “佳佳也快到了有生理期的年纪,我就上网做了功课。”闵邯说,“红糖是上周末在药店买的,放书包里没拿出来。” “哦。”肚子好受多了,孟辞意又用瓶盖喝了一杯,“谢谢。” 她想起孟廷说过的话。 像闵邯这样的哥哥,确实不多见。 对外人冷冰冰的,连个好脸色也不愿给。 对家里人却是细致入微。 “怎么样,是不是深刻体悟到哥哥对你的关心了?” “……” 收回前言。 第93章 有的人再细致入微,也改变不了本性。 “还想喝吗?” “我这还有。” “你要是需要卫生巾,我这也有。” “不用。” 孟辞意整张脸都红了。 没必要这么齐全吧。 她羞得选择了另一条通往操场的路。 并命令闵邯不许跟过来。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不行。” - a班全体参加了方队表演。 除举牌外34个人都穿着班服,白衬衫配黑裤子或百褶裙,整齐划一。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句话。 生是a班的人,青春不死。 杜鹏飞喊口号喊破了音。 大家想遍了难过的事才忍住没笑。 才回到观众席,表白墙就更新了。 一中表白墙:【谁有举牌小姐妹的微信?急,在线等。】 何姩刷到了,兴奋地说:“孟辞意,你看表白墙了吗?” 孟辞意:“没有。” 何姩:“你上墙了,有人要你的联系方式呢。你说我要不要推给他?” 孟辞意:“不要。” 何姩:“万一是个帅哥呢?” 孟辞意:“帅哥也不要。” 何姩:“行吧。” 开展大型活动,忙的不是校领导,是表白墙的皮下。 人都是视觉动物,少年亦是如此。 只见一次,便产生了某种冲动,不至于根深蒂固,但那一刻是无比难忘的。 比赛开始前,孟辞意和闵邯各收获了三条左右投稿。 可谓人气旺盛。 孟辞意本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何姩他们去买水,她无事可做,进入了和表白墙的聊天框。 投稿分为两种形式。 一种是匿名,一种是实名,孟辞意选了前者。 白日孟:【墙墙你好,我要投稿。】 一中表白墙:【好的哦。】 白日孟:【a班闵邯是个好人。】 一中表白墙:【没了吗?】 白日孟:【没了。】 一中表白墙:【好的。】 看不懂但大受震惊。 第46章 长跑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台风于周边城市登陆, c市也将受到牵连。 分完饮料,何姩仰望天空,担忧地说:“不会真下雨吧?”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艳阳天。 这也太不准了吧。 陶知行像听到了什么晦气话:“你可别瞎说啊, 乌鸦嘴。” 何姩:“我怎么就乌鸦嘴了?” 陶知行:“上回你说原子弹抽查, 真抽了,害我罚抄了二十遍。” 何姩:“你确定是我害的你?” 陶知行:“那不然呢?” 何姩:“……” 他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 一旁的孟辞意也在留意天气状况。 不过她盼望的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被痛经折磨着, 没人想去跑步。 能在教室里悠哉悠哉地看电影, 才是人生乐事。 “请有跳远比赛项目的同学到操场南侧集合……” 陶知行:“天空一道巨响,第一闪亮登场。” 何姩:“去吧倒数第一。” 陶知行:“你就等着打脸吧。” 何姩:“记得说你是别的班的。” 陶知行:“哼, 你就等着……” 何姩五官紧凑:“这新上的饮料也太酸了吧。” 陶知行:“……” 无视我是吧? 昔日的我你爱答不理, 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何姩:“孟辞意, 来口水。” 水? 哪来的水? 意识到她指的是那杯红糖水,孟辞意谎称里面没水了。 何姩:“真的?给我掂掂。” 孟辞意:“嗯……其实这杯里也是饮料。” 何姩:“哪有人用保温杯装饮料的?” 孟辞意无话可说了。 将杯子放在她和姚妍的座位之间。 何姩:“好啊你,孟辞意,你竟然嫌弃我!” 孟辞意:“我没有。” 何姩:“你之前还让我喝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孟辞意:“不是……” 还没论出个所以然, 保温杯被一个人握住。 五指转开盖子, 闵邯喝了一口。 何姩瞳孔地震。 共用水杯? 这俩人绝对有猫腻! 甜热的糖水流入喉咙,闵邯这才发觉他拿错了杯。 用惯了自己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你的杯子呀, 我在主席台那边找到的, 刚想去失物招领。”孟辞意企图蒙混过关。 “你失忆了?这不是……”被狐疑的目光凝视,闵邯改口说, “是我的。” “还你。” “谢了。” 难为他一天救两次场。 孟辞意松了口气。 广播响起跳高检录的通知。 闵邯转身离开。 红糖水就这么远去。 孟辞意欲哭无泪。 - 比赛进程和结果都会实时播报。 第94章 跳远前三没有一个是a班的。 闵邯在跳高上扳回一城,充分发挥腿长的优势, 得了第一。 这就证明有些人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 何姩:“快到短跑了吧?” 姚妍:“下一个就是。” 何姩:“你们不去准备准备?” 姚妍:“有什么好准备的?我打探过敌情了,只要正常发挥, 前五没问题。”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正常发挥的。 额头冒汗,孟辞意紧咬下唇,肚子还是像有蚂蚁啃食一般疼痛。 像她这种经期症状明显的,平时都是要请假的。 关键时刻掉链子,显得不是那么得当。 姚妍:“哎呀,孟辞意,忘和你说了。” 孟辞意:“号码布吗?我自己做了一个,书包里就有别针。” 姚妍:“不是,胡莘说她来例假跑不了800了,你能顶替她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孟辞意:“能不去吗?” 姚妍:“你不想去?” 孟辞意:要不你先问问别人?” 姚妍:“都问过了,一个比一个能找借口。” 见孟辞意踌躇不决,她补充道:“要是你同意,胡莘说可以替你跑100。” 虽然但是,100和800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孟辞意努力挣扎:“不能空出来吗?” 姚妍:“校长严格要求每个项目都要报满,说是还会影响下个月班级评比。” 同学有难。 无人替换。 班级评比。 这下孟辞意彻底没办法推辞了。 只得答应下来。 日上三竿,上午的比赛告一段落。 姚妍如愿得了第三名,奖品是一个笔记本。 何姩:“第一的奖品是什么?” 姚妍:“文件夹。” 何姩:“敢不敢再抠点?” 姚妍:“有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何姩:“你看见孟辞意没有?你去检录那阵就见不着她了。” 姚妍:“没。” 抱着下午会好起来的侥幸心理,孟辞意躲在医务室,喝光了红糖水。 外面雷声作响,就是不下一滴雨。 她只能干着急。 校园表白墙又有了十多条更新。 翻着翻着,孟辞意发现由她撰写的那一条下方多了几条评论。 殊:【?】 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北方的鸟:【这是脑补了一出怎样的情感大戏?】 信女愿三天吃素换晴天:【一股清流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这么好笑吗? 孟辞意没觉得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切到微博首页。 先前杀害女子的犯人已被捕获。 一男子狠心将2岁大的孩子从楼上丢下。 一女子偷了超市里的鸡腿。 …… 许久没冒泡的空心饼干发了新的微博。 空心饼干:【我这是被拒绝了?】 这条博文一如他往常的风格。 换谁也读不懂。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孟辞意撂下手机。 闵邯提着一袋东西。 他拉开柜子,放入袋装红糖。 原来他不止对家人上心。 “好点了吗?”闵邯将空了的袋子揉成团,揣口袋里。 “嗯。”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孟辞意不敢说长跑的事,“难得开运动会,我还想多待会儿。” “你不疼了?” “不疼了。” “不疼还来校医室?” 孟辞意攥了攥床单。 撒谎怎么那么难。 “算了,随便你。”闵邯想起曾被闵佳说管得太多,“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你才哭。” “要我背你吗?” “我又没瘸。” 闵邯无奈地笑了。 笑容里还有溺爱小孩子的意味。 “小犟驴。”他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怎么还带动手的?”孟辞意捂住他弹过的地方。 “你管这叫动手?讹人是吧?” “无赖。” “我怎么就无赖了?” “我说你无赖就是无赖。” “还带这样的?到底谁是无赖啊?” 像被黑色塑料袋罩了起来,外界的光幽微而暗弱。 好似再过上不久便是夜晚。 “小犟驴这次怎么没犟?” “犟什么?” “短跑是胡莘替你跑的吧?” “嗯。” “这就对了,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勉强自己。” 乌云密布。 少年的心中却是一片晴朗。 孟辞意错开他的视线。 不止是因为心虚。 他们的关系,似乎在兄妹的模式中稳定了下来。 闵邯是很会照顾人的哥哥。 她是被照顾得很好的妹妹。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她不愿如此。 却只能望洋兴叹。 第95章 “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闵邯还要去帮着处理学生会的事。 “等一下。”孟辞意叫住他。 照这样发展下去,虽不尽人意,但总比戛然而止好得多。 就像看一本书,哪怕到最后情节是令人痛心的,也胜过没有结局。 “怎么了?” “没什么。” 她想得到结局。 又抑制不了胆怯。 - 何姩订了全班人的奶茶,地中海给报销。 白板上投放着《海绵宝宝》。 孟辞意来的晚,只看了个尾巴。 她不常看动画片,没看懂。 走过方队,她便换上了班服。 腰部略为松垮,便找了个小夹子固定。 关掉多媒体,陶知行有模有样地说:“姚妍,截止13时6分……13秒,战况如何?” 姚妍:“再拿一个第一或者第二,有可能进前三。” 陶知行:“不容乐观。” 何姩:“也不是谁害的。” 陶知行:“少在这阴阳怪气我,谁行谁上。” 何姩:“我又没说是你,这就对号入座了?” 能进a班的,都多多少少沾点争强好胜。 凡事都力求做到最好,做不到最好也要达到理想中的标准。 可生活中有很多事,重要的不是结果。 过程美好,就够了。 张柚:“你们差不多得了啊,有这工夫,不如去拉外援。” 何姩:“拉什么外援?我们孟辞意一定能力挽狂澜,对不对?” 孟辞意在做题,装听不见。 然则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站在塑胶跑道上,孟辞意深吸一口气。 痛感不再清晰。 四肢还是颇为乏力。 但既然来都来了,她不想丢a班的脸。 无路可退,那就全力以赴。 各班的加油打气声整齐划一。 比赛还没开始,就先一步较量起来。 陶知行:“你们说咱班能行吗?” 姚妍:“那必然啊。” 陶知行:“怎么感觉孟辞意状态不太对呢。” 姚妍:“你哪里看出来不对了?” 何姩:“就是,别瞎说啊,我们孟辞意可支棱着呢。” 陶知行:“但愿如此吧。” 发令枪打响前,闵邯到操场边缘围观。 这里视野好,也方便上场。 集合前他又去了趟校医室,不见人影。 他以为孟辞意扛不住,回家去了。 当他看到她在1号跑道上等待起跑时,当即绿了脸。 第47章 纵容 众所周知, 长跑难的不是跑,是长。 前两圈对大部分人来说还算轻松,到了第三圈, 人体便会承受程度不一的疲惫。 这种疲惫伴着心跳急促、四肢无力, 说让人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枪响到现在,已经划分出了层次。 体育生、孟辞意以及三四个人在第一梯队, 第二梯队紧随其后, 至于剩下的,拿奖的希望就格外渺茫了。 秦海升:“坤, 你猜谁第一?” 赵广坤:“最前面那个呗, 一看就是老油条。” 如他所说, 2班体育生不是吃素的,孟辞意光是跟在她身后就很吃力了。 专业和业余的差别比认知中还要大。 论体力,论技巧,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拼耐力阶段还好,到了冲刺, 差距会更明显。 秦海升:“我猜孟辞意。” 赵广坤:“赌点什么?” 秦海升:“行啊。” 赵广坤:“那你铁输。” 秦海升:“输了也认了。” 赵广坤:“为啥啊?你吃错药了?” 韩数勾上他俩的肩:“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爱情呗。” 赵广坤不理解。 爱情这玩意,能有铁板鱿鱼好吃? 还没下赌注, 闵邯嘴里冷不丁地冒出两个字。 “逞强。” 秦海升:? 这是说谁呢? 逞强是个中性词。 但明知在能力以外, 还非揪着一个念头不放, 就是贬义了。 疲劳加上生理期作祟,孟辞意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物放大又缩小, 缩小又放大。 她像处于虚拟的世界中。 无论是考试名额,还是未完成的比赛, 都没那么重要了。 在这里,她可以逃避一切不想面对的事。 似大漠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子, 原封不动也好,随风飞扬也好,不会有人在意。 很快,她被迫从放空中抽离。 胸腔即将炸裂一般,每迈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 面对从未有过的状况,孟辞意些许的慌了神。 她经常锻炼,有一定的素质基础,照理说即便跑完全程也不该超负荷。 “高一(b)班投稿。我的好闺蜜宋姚,和你做朋友是我在学生时代最最幸福的事,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都倍感珍惜,祝你取得好成绩!” “高一(7)班投稿。赵颜,你作为7班唯一参加长跑的女生,是全班同学的骄傲,我们都将以你为榜样,热血拼搏,用汗水书写青春华章。” 第96章 “高一(2)班投稿。杨淑玉,加油,干就完了,奥力给。” 广播员2g上网,以朗诵的音调念出“奥力给”三个字,引得台下嗤笑连连。 孟辞意却完全笑不出来。 有长跑经验的人都明白,呼吸节奏是十分关键的一环。 她的节奏乱了。 眼看就要提速,这无疑是个噩耗。 “桃子,是不是下雨了?”感觉到雨滴落下,何姩掌心朝天。 “下了,不算大。”陶知行的小平头帮他及时感知到天气变化。 “真是的,这雨早不下晚不下,非要把人们淋个遍。”何姩忿忿道。 c市的雨通常来得迅猛。 和风细雨和大雨倾盆间不存在过渡,衔接得措不及防。 有先见之明的飞速进到教学楼,集体荣誉感爆棚的坚守原地等待结果。 何姩等人属于后者。 在他们眼里,场上的人还在奋斗,场外的人反倒先当了逃兵,简直天理不容。 “还剩一圈,孟辞意,坚持住!” “咬住牙,胜利在望!” “加油!冲啊!” 喉咙深处浮上血腥气,孟辞意眉头紧蹙,准备加速。 雨点下降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顷刻间,小雨演变为中雨。 “三号抄近道了吧?” “绝对抄了,不然怎么那么快到前面去了?” “裁判呢,我要举报!” 和体育生间的距离不断拉大,位次一直在变化。 这么下去,很有可能被反超。 孟辞意没想太多,只顾铆足了劲向前奔跑。 风呼啸而过。 再快一点,少女似乎能凌空飞起。 终点线就在眼前。 越来越近。 “孟辞意,相信自己!坚持住!” “我们在这等着你呢!” 体育生冲线。 紧接着是孟辞意。 “第三!” “啊啊啊孟辞意你太牛了!” 竞争激烈,孟辞意一连超过三名对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一奇迹般的场景使a班瞬间沸腾。 就连地中海,也振奋得鼓起掌来,全然不顾地上的伞。 他不禁深刻体悟到,当班主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日夜接触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们年轻,他们热血,他们热烈。 仅仅是看着,就好像倒退了三十年。 他和他们一样年轻,一样热血,一样热烈。 “哎,你看,她没事吧?” “是不是冲得太猛了啊?” “要不要去扶一下?” 像是失去最后一丝力气,孟辞意瘫坐在地。 额前凌乱的发丝黏在皮肤上。 滴在跑道上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起先人们以为她只是累了,缓缓就好。 可一分钟过去,何姩察觉到了不对劲,“我过去看看。” 不等她走近,有人将那娇小的身躯打横抱起来。 朦胧的光景中,这一幕鲜明到了极致。 那么拽的一个人,也有收敛锋芒的一天。 似拾起一片娇嫩的花瓣,每个动作都很轻。 何姩停步。 不自觉地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后来,那张照片在表白墙上流传了很久。 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可以说是要多少女心有多少女心。 情窦初开的女生对此毫无抵抗力。 草莓星冰乐:【我又相信爱情了!!!】 妤:【在现场,我是草地。】 忘了想念:【人家本来就是情侣吧?】 江临海:【尊嘟假嘟?不会是摆拍吧?】 ava:【你们信这是真事还是我是秦始皇?】 锅包肉赛高:【回复ava:你是秦始皇!】 小企鹅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参见秦始皇!】 …… 一中的舆论环境还不错。 但这种爆炸性的事情传出来,还是免不了猜想和谣言满天飞。 高年级的一并加入讨论。 传播范围甚至波及了校长老师。 吃瓜群众一个比一个激动,当事人却置身事外。 因雨势过大,1000米暂定明天上午的大课间补办。 剩余时间由各班自由安排。 注定和热闹无缘,孟辞意躺在床上。 闵邯不和她说话,她也不上赶着讨骂,闭着眼装睡。 网上说听雨有助眠的功效。 是不是真的放到一边,惬意是挺惬意的。 期间何姩和姚妍来过一次。 送来一袋巧克力和功能性饮料。 孟辞意:“谢谢。” 何姩心有余悸:“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孟辞意不想让她们担心:“没事。” 姚妍还是不放心:“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是低血糖什么的怎么办?” 小病不容忽视。 新闻上有很多类似的案例,病人对感冒发烧不屑一顾,等真的重视了就晚了。 第97章 闵邯:“她没事。” 何姩:? 姚妍:? 孟辞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这个道理没错。 但是也不带这么清的吧? 何姩:“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闵邯:“我怎么不知道?” 何姩刚要说你这不是强词夺理。 闵邯率先道:“她身体怎样,我比她清楚。” 何姩:??? 姚妍:??? 这是她们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生怕那位继续危险发言,孟辞意连忙说:“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回去吧,要不地中海该发飙了。” 何姩:“行吧,那你注意……多休息。” 停顿中藏着的是“安全”一词。 姚妍:“保重。” 话里藏着的是“及时打给警察蜀黎”。 要不是了解闵邯的人品,两个女生绝不会放任孟辞意和张口闭口虎狼之词的人独处。 门才被带上,孟辞意脱口而出:“神经病。” 闵邯斜眼看她。 眉梢微挑。 又是端茶递水,把人抱过来,就换来了个“神经病”。 小白眼狼。 未说出口的心理活动在孟辞意眼里成了纵容。 她顺杆往上爬:“我不舒服,你帮我去食堂打份饭吧,钱我微信转你。” 闵邯:“你中午没吃饭?” 孟辞意:“嗯。” 闵邯凝眸。 深潭般的双眼俨然变成死海。 她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还是在反复横跳。 却不知怎的,他发不起脾气。 像在一个上了锁的密闭房间里,氧气一点点被抽走。 明知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奈何只能听天由命。 那时的他不曾知晓,钥匙就在他手里。 何时开,开哪个锁,全部由他决定。 闵邯也出去了。 目光短暂地追随他到窗外,孟辞意倚着床头,肚子瘪 得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 还说有事随叫随到呢,真有事了就溜了。 她也溜了算了。 以她现在的情况,回家休养是明智的选择。 向地中海申请了提前离校,孟辞意拨通司机的电话。 王师傅说他正好在这附近,马上到。 于是闵邯回来的时候,校医室里再无一人。 只有灯还开着。 孟家多数是智能灯。 那种灯会感应声音,从而实现自动开关。 将还热乎的饭菜放到桌上,他没有即刻去往教室。 雨还大。 他要避一避。 第48章 怀抱 校门外, 孟辞意没等多久,便有车来接她。 拉开车门,看到的却是一张多日未见的脸。 “沈哥?”孟辞意不掩吃惊。 “怎么样, 够惊喜吧?” 沈杬舟摘了眼镜, 好让他看上去不像熬了一个礼拜的夜的奔三人士。 殊不知他的疲乏从见到孟辞意的那一刻起荡然无存。 眼神不知比前些日子活跃了多少倍,头疼的老毛病也不犯了。 倒像那个收到惊喜的人。 孟辞意记得他说过, 近些天有一个大项目接近收尾, 他忙完了就来找她,顺便庆祝。 工作上的喜悦, 难道不该和同事分享? 她不懂沈杬舟叫上自己有何用意。 “这么早就放学了, 开家长会?”来接孩子的家长般, 沈杬舟问起学校的事。 “运动会。”孟辞意答道。 “梦梦参加了什么项目?” “800米。” “拿奖了吗?” “嗯。” “真棒,奖品是什么?” “没领。” “没领就没领,反正不管是什么,都给你补一份。” 浑身发冷,孟辞意按下座椅加热键。 沈杬舟立时了然, 开了暖风。 他本想带她去公司举办的庆功宴上看会儿节目, 晚上到预定的饭店美餐一顿。 照这情况,估计什么都做不成了。 “沈哥, 送我回家好不好?”孟辞意带着些歉疚地说, “下次一定陪你, 多晚都行。” 沈杬舟:“家里有人吗?” 孟辞意:“没有。” 沈杬舟:“你爸不是给你找了个后妈吗?你后妈呢?” 意识到这话略显粗鲁,他改口道:“是姓翟是吧, 翟阿姨。” 孟辞意:“去上班了。” 沈杬舟:“上班?” 孟辞意:“嗯,在我爸那帮忙。” 翟丽媛是个天生有商业头脑的人。 打印文件类的简单事务不能满足她, 在孟廷的劝阻下进了销售部门。 一个退出职场十余年的女人,从零做起, 几个月下来居然有模有样,貌似还升了经理。 沈杬舟听闻,觉得饶有趣味。 翟丽媛比范予纯聪明得多。 进到那种家庭,说是奔着过日子去的,就太扯了。 嫁入豪门只是起步,如何光明正大得到想要的东西,才是关键。 第98章 放长线钓大鱼,是正确的选择。 孟辞意:“我给王叔打的电话,怎么来的人是你?” 沈杬舟:“不想见我?” 孟辞意:“没有……” 沈杬舟:“那不就完了。” 孟辞意:“……” 车拐入陌生的路口。 觉察到不对劲,孟辞意提醒道:“沈哥,你开错了。” 沈杬舟:“没开错,去我家。” 孟辞意:“不要。” 她对沈杬舟口中的“大项目”没有概念,但想必刚刚解除高压的他需要休息。 沈杬舟:“别任性。你家连个人都没有,谁照顾你?再说了,你不想吃我做的饭?” 孟辞意:“我不想麻烦你。” 沈杬舟:“有什么麻烦的,心甘情愿就不叫麻烦。” 孟辞意不吭声。 又一次妥协。 很多次,她都想问问沈杬舟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们那么多年没见过面了,昔日的兄妹情早已被冲淡,他做这么多,单单是为了重拾彼此之间的情谊吗? 是的话,她也要做点什么来回报他的付出才好。 沈杬舟:“梦梦。” 孟辞意:“沈哥。” 沈杬舟:“你先说。” 孟辞意:“沈哥,这周末我要去商场买衣服,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你眼光好。” 沈杬舟那么忙,应该没时间做这些没多大意义的事。 孟辞意抓住这一点来表心意。 谁知沈杬舟二话不说答应了。 随即调侃道:“难得啊,主动约我一次。” 孟辞意为自己打抱不平:“不是约过你。” 沈杬舟鼓励似的在她头上揉了两下:“保持住。” 孟辞意:“沈哥你要说什么?” 沈杬舟:“忘了。” 孟辞意:“忘了?这么快?” 沈杬舟想说他可不是干什么都快。 话没出口又咽了回去。 在小朋友面前,少开点黄腔比较好。 否则就不是情趣了。 - 生理期喝奶茶的代价是胃疼了一路。 孟辞意一万个后悔。 肠胃不同何必硬融。 进屋,沈杬舟带她去洗手间。 孟辞意借此进行了笼统的参观。 沈杬舟的公寓和范予纯家类似,都是复式的。 不同之处在于,他这很干净,中式复古装修衬得整间屋子雕梁画栋。 用雕梁画栋来形容这里并不为过。 孟辞意头一次在一个人的家里迷了路。 二楼漆黑一片,她摸索着绕了半天,死活找不到楼梯。 找不到楼梯也就算了,唯一亮着的洗手间也蒸发了似的,不给她半点光源。 怎么会有房子大到这种地步。 不要太离谱。 倏尔,身后传来吱吱的响声。 仿佛有人踩在地板上。 而后墙壁上的光影发生移动。 他们在顶楼,车灯照不进来。 孟辞意停下脚步,不寒而栗。 她胆子不小。 但眼下这种又黑又有来路不明的声音的处境,压根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颤颤巍巍地拨打沈杬舟的号码,孟辞意贴着墙蹲下。 太可怕了。 好像往前一步,就会遭遇不测。 在走廊见到缩成一团的她时,沈杬舟忍俊不禁:“我家是大了点,但还不至于和迷宫一样吧?” 孟辞意张红了脸:“别笑话我了,快把灯打开。” 网上有个词叫ptsd,是创伤后遗症的意思。 孟辞意是典型的ptsd患者。 自那次被跟踪以后,她对黑暗环境产生了恐惧心理。 总感觉被人如影随形地跟着,有时还会幻听到脚步声。 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上周末她去了段医生的诊室,还在持续治疗中。 打开暖黄色的灯,看见那双眸中闪着的泪光,沈杬舟知道她是真吓着了。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抱住了她。 她在发抖。 他不明白她经历过什么,致使她在本不该心怀戒备的地方如此担惊受怕,只能尽他所能使她多一些安全感。 “梦梦乖,不怕了。” “有我保护你呢。” 孟辞意点了点头。 男人的怀抱温暖而坚定,消去了看似无理取闹的不安。 可沈杬舟似乎抱得太紧了。 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口处,他的心跳沉闷且有力,击打着她的耳膜。 长久以来独自背负着无法释怀的感情,一直以来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沈杬舟自己清楚。 此刻,那种感情得以释放。 隐忍着,如履薄冰地释放。 是她先露出那样的表情的。 就别怪他了。 孟辞意有些透不过气来:“沈哥,我们去吃饭吧。” 沈杬舟:“嗯。” 却没放手。 孟辞意试探道:“沈哥,你怎么了?” 他过于反常了。 像抓住救命稻草,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第99章 梦梦。 梦梦。 沈杬舟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脖颈,以近似深情的语气说:“想你了。” 孟辞意心直口快:“又不是好多年没见。” 沈杬舟笑了:“不愧是将来要学理的。” 孟辞意:? 这和学不学理有什么关系? 好在因为这句话,沈杬舟放开了她。 说晚饭还在收尾,叫她等一会。 以免让她久等,他午饭没吃完就紧赶慢赶驶往学校。 他们两个都没吃饱,索性提早开饭。 客厅里,孟辞意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暖水袋。 沈杬舟怕她无聊,给她开了电视。 孟辞意不会用遥控器,向他请教。 沈杬舟:“你说你不会用遥控器?” 孟辞意:“不会。” 沈杬舟:“你们小孩连电视都不看了?” 孟辞意:“不看。” 当今互联网飞速发展,相比手机,电视里的内容有限,逐渐退出青年人的视野。 沈杬舟:“行吧,老了老了。” 教会孟辞意使用常用的按键,他去倒了杯热水。 转过身,见她拿着茶几上的相框。 沈杬舟递过去杯子,“趁热喝。” 他坐下来,同孟辞意一起欣赏。 那张照片是他十八岁的时候拍的。 考完高考最后一科,邓好梦拉着他,借着横幅和鲜花营造出的独特氛围,在相机前留下属于他们的记忆。 时至今日,那天考了什么题目沈杬舟一道也记不得了。 唯独记着她穿了什么样的衣裳,化了什么样的妆容,对他说“你还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时羞涩又紧张的面庞。 那年的天空特别的蓝。 空气也分外清新。 最好的年华,许下的誓言比任何事物都要纯洁,没有分毫顾虑,牵起手就能闯遍天涯海角。 孟辞意:“这个女生是谁呀?” 沈杬舟:“普通同学。” 谁会把普通同学的相片印出来摆家里? 还一摆就是那么多年? 孟辞意不傻。 但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能逼他。 烤箱提示音响起。 沈杬舟起身,去完成剩余的菜肴。 孟辞意投入到时事新闻中。 每时每刻,全国各地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案件。 或发人深省,或骇人听闻。 香气弥漫。 令人垂涎三尺。 视如珍宝的人,从不是随随便便挂在嘴边上的。 如英国女王所说,悲伤是爱的代价。 有多么爱,失去后就有多么难过,是收支相抵的。 第49章 决定 当晚, 孟辞意久违的失眠了。 凌晨一点,头脑依旧比考试时还要清明。 她下了床,站上阳台。 胳膊撑在围栏上, 低头是万家灯火, 抬头是漫天繁星。 随着科技的发展,城市污染愈发严重。 这般景色已然不多见。 她数起星星。 一颗。 两颗。 三颗。 …… 数到第二百三十一颗, 孟辞意望着划破夜空的航迹云, 思绪与之飞越大气层。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距离这种东西。 妈妈移居国外,说常来看她, 却因此老是食言。 和沈杬舟分别那一天, 他们拉了勾, 约定还要一起玩飞行棋,重逢却在经年之后。 似乎一旦产生距离,就会衍生出孤独、冷漠,甚至猜忌。 即便曾经很是要好,也会面临关系迅速生疏, 急转直下的状况。 这个大大的世界成就了很多人, 也拆散了很多人。 “想什么呢?觉都不睡了。”敲门没人应,沈杬舟推开房门, 来到她旁边。 说是短期内不会再忙得焦头烂额, 但毕竟是自家产业, 难免有些残局等着收拾。 财务报表审到一半,他口干舌燥。 次卧是主卧到厨房的必经之地。 “睡不着。”孟辞意耷拉着眼皮说, “沈哥,你怎么也没睡?” “手上还剩点工作没处理完。”沈杬舟盘着掌心里的核桃, “早些处理完,就能早些带你去玩了。” 他披着长款针织外套, 眼镜些许的反光。 远方霓虹灯的光映过来,为他添上一丝烟火气。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和温柔体贴的邻家大哥哥,看似不搭边的两个身份,沈杬舟切换自如。 “我不急的,哥你注意休息。”孟辞意也想玩核桃。 “好。”沈杬舟分她一颗,“你呢,白天喝咖啡了?” “没有。” “有心事?” 孟辞意犹豫了一下。 考虑该不该和他说。 “你哥我大学是学心理学的,虽然后期没深造,改学了金融,但也许能给出建议。”沈杬舟自谦道。 专业课年年前十,能差到哪去。 不过比起那个人还差了点。 沈杬舟攥拳,核桃硌得他左手发疼。 好在一中有领先于其它学校的培优计划。 第100章 成绩出众的学生,会在高考前被分配到各个名校考小卷,以实现充分利用人才资源。 出身贫苦家庭的人,在面包和玫瑰之间做何抉择,一目了然。 “沈哥,你说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呢?”孟辞意向他寻求帮助,“就算是凭本意做出的选择,将来也不一定不反悔的吧?” 这个问题是她替闵邯问的。 也是替自己问的。 中考时有过的担忧卷土重来,她担心他们这次没那么幸运。 沈杬舟组织好语言,说:“其实没必要想太多。只要不违背自身意愿,哪怕以后事情发展得不如意。时刻听从内心。” 听从内心。 孟辞意有所领悟。 沈杬舟:“好了,不早了,该睡了。” 孟辞意:“嗯。” 沈杬舟:“晚安。” 孟辞意:“晚安。” 走到门口,沈杬舟步子一顿。 核桃还没还他。 也罢,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送她了。 于是五位数的文玩被孟辞意压在枕头底下,就此失去了它的价值。 - 隔日,孟辞意旁边的椅子上是空的。 平时闵邯断断续续的出勤没人管,也就地中海动动嘴皮子。 只要不太过分,不影响成绩和毕业,随他怎么来。 然而闵邯这个月旷课的天数已经有了被退学的风险。 不得不引起重视。 地中海连泡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空杯子往讲桌上一放,严肃道:“闵邯这小混蛋哪去了这是,有他号码的告诉他跑完1000再走。” 全班只有孟辞意能回答他。 但她不想,显得她多了解他似的。 孟廷找到了适合租住的房子。 离孟家很近,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闵邯大概是看房去了。 陶知行:“我有。” 地中海:“那你给他打。” 陶知行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掏出了手机。 何姩幸灾乐祸地说:“你完了。” 若是被其他任课老师抓到还好,顶多口头警告。 至于地中海,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都心知肚明。 地中海:“这次我就当看不见,该上交的还是要上交的啊。” 何姩:? 地中海什么时候能屈能伸了? 众目睽睽下,陶知行开了免提。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接通。 陶知行:“闵邯,你干啥呢?” 闵邯:“说事。” 陶知行:“你还来得了学校吗?大课间补运动会的长跑。” 闵邯:“没空。” 陶知行:“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闵邯:“我的是石头。” 陶知行:“……” 那就不是他挤得动的了。 接收到求助的目光,地中海亲自上阵:“闵邯,我以班主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赶到学校。” 胜利就在眼前。 他不容许烤熟的鸭子飞了。 闵邯:“3班秦海升欠我顿饭,你让他替我。” 地中海:“……” 闵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他们也不好强求。 又不好照闵邯说的去别的班搬外援,最后换了杜鹏飞。 杜鹏飞还算争气,拿了第五名。 a班如愿进前三。 何姩:“好可惜啊,第二和第三只差那么点。” 张柚:“可以啦,知足常乐。” 人生在世,遗憾是常态。 也可以说人生是由遗憾拼凑起来的。 所以心态至关重要。 比赛结果是不可控的,但人的主观意识是可以自由调整的。 地中海捧着奖杯,在主席台上乐开了花。 实打实做到了精神胜利。 隔壁b班老师夸a班会玩又会学。 地中海不复往日那般谦虚的作风,说那必须的。 这话是他和学生学的。 用在这时再合适不过。 “a班的都过来,拍集体照!”地中海特地从家里翻出了落灰的相机。 a班全体站成四排。 副班主任,也就是原子弹帮着调整位置,以防有人的脸被挡住。 “三,二,一。” “茄子!” 快门声落下,运动会正式告一段落。 曾有老师说过,玩得越尽兴,心收得越快。 得到证实前,地中海以为这是天方夜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个别不良分子以外,期中考试前a班整体状态非常好。 入班即静,入座即学,佛脚抱得死死的。 见眼下没什么好操心的,地中海便把注意力放到不良分子身上。 不论是逃课还是故意考差,闵邯想要达到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未来的栋梁冒傻气冒个没完。 地中海:“初老师,你还有没有闵邯的住址?” 初春:“有。您这是要去家访?” 地中海:“嗯。” 初春在文件中翻找:“最近没有家访计划,是闵邯又惹事了吗?” 第101章 地中海:“害,别提了。” 他不说,初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在便利贴上誊写地址,撕下,检查无误后,给地中海送过去,“闵邯是个好孩子。” “是好孩子。”地中海收好,“我去让好孩子清醒过来。” - 站台附近,地中海碰到孟辞意在等车,两人打了个招呼。 放学时段的公交车上人满为患。 孟辞意主动让座。 地中海扶着腿坐下。 他腿脚不好,四节课下来,走路都费劲。 身旁有两个女生激烈地聊着八卦。 发现老师也在场,立马水泥封嘴。 地中海从裤兜里掏出纸条,确认好将要下车的站点,别过头冲孟辞意说:“你和闵邯走得挺近的吧?” 孟辞意:“还好。” 地中海:“你不用提防我,你们年纪轻轻的,男生和女生之间什么也没有才不正常,别影响学习就行。” 地中海这么古板的人,在恋爱方面倒蛮开明的。 可惜他的开明没用对地方。 孟辞意:“闵邯是我哥。” 地中海目瞪口呆:“你说真的啊?” 孟辞意:“但他不是我亲哥。” 她本不健谈,很少对外讲起她和闵邯的关系。 但万一地中海跑到校长那里打小报告,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地中海:“那你知道闵邯他为什么不来学校吗?” 孟辞意演戏演全套:“不是很清楚。” 地中海:“听说他还有个妹妹?” 孟辞意:“嗯。” 地中海:“亲生的?” 孟辞意:“嗯。” 地中海:“多大了?” 孟辞意:“八岁,在上小学。” “哦……”短暂的停顿后,地中海说,“孟辞意,要是闵邯他再不开窍,你有没有替补的打算?” 孟辞意不语。 这个机会是属于闵邯的。 她从没想过替代他,也不可能替代他。 地中海:“考虑考虑吧,凡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不要,还有不少人抢着要呢……” 孟辞意:“我也不要。” 抹去犹豫和迷惘,像飞扬不定的沙粒得以聚拢,日积月累化作坚硬的石块,她的语气中有且仅有肯定。 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 像小时候放飞了心爱的鸟儿,略带遗憾的庆幸着。 遗憾是他不再属于自己。 庆幸是他属于他自己。 地中海并不感到意外。 只敞开窗,驱散晕车带来的眩晕感,“就不学好吧。” 第50章 梦醒 道路拥堵, 两站开了半个小时。 刹车和油门来回切换,地中海拉开车窗,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他没忍住吐了。 好在提前备了纸袋。 坏在一波接着一波。 等地中海那没了动静, 孟辞意递他一颗薄荷糖:“老师, 您吃这个,会好些。” 糖是从沈杬舟那拿的。 这时派上了用场。 地中海:“好, 谢谢你。” 晕车的原因, 他骑了半辈子自行车。 自行车被偷了,通往闵邯家的又仅有这一条线路的公交车。 他想过了这么久, 晕车的症状也许会有所减轻。 结果落得这般下场。 煎熬着直到下车, 地中海产生了徒步回家的念头。 看他仍是一副乏力的样子, 孟辞意怕他出什么毛病,“老师,您还好吗?” 地中海硬撑着说:“好多了。孟辞意,你家也住这?” 孟辞意:“不是,我来找一个人。” 地中海:“找谁?我跟你一块去。” 孟辞意:“不用了, 老师。” 地中海:“不行, 你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孟辞意:“……” 像违背了自然规律, 路边的柏树不见半分绿意。 同这片街区一起, 卷入更新换代的洪流。 突然踩着滑板车冲过来的小孩把地中海吓了一跳, 急忙后退让路。 惊魂未定地跟着孟辞意穿过洗车一条街,过了丁字路口, 到达目的地。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废墟。 望着运作中的吊车,地中海说:“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孟辞意:“没有。” 地中海:“这儿是幸福里小区吧?” 孟辞意:“嗯。” 地中海:“闵邯家条件是艰苦, 但还不至于艰苦到这种程度吧?” 孟辞意:“……” 也不知他是幽默还是真以为闵邯住这。 从工人那里得知,这一片居民楼因过于陈旧, 有坍塌的风险,政府对当地居民进行补偿后施工队便动了工。 “先这样吧,明天我去要新住址。”地中海不死心道,“我和你说的事再考虑一下。” 孟辞意一个字也没听到。 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来的路上,她十分忐忑。 怕闵邯不听劝。 怕自己反悔。 课本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的决心恐怕撑不到三,再都难说。 第102章 课本上还说,天无绝人之路。 闵佳和闵为民迎面走来。 孟辞意:“佳佳?” 闵佳扑进她怀里:“姐姐!” 签了拆迁合同,闵为民订了周边一家酒店。 看在房租比预想中还要便宜的份上,就忽视了环境的惨不忍睹。 自打父子俩闹掰起,闵邯一次也没有来过这边。 闵为民觉得维持现状挺好,起码两个孩子不用陪他遭罪。 孟家有钱,有关系,跟着翟丽媛生活,定是要比跟着他这个有污点的人强没了边。 抛开物质不谈,他自知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锒铛入狱,没做好榜样不说,孩子给了他机会,却没吸取教训,又一次让一己私欲占了上风。 就在他认为不再有人需要他时,闵佳来找他,说要是他肯协助她,哥哥能上好大学。 闵为民连帮什么忙都不知道,一口答应下来。 地中海凭借长相相近认出了他:“闵邯父亲,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闵为民:“方便,方便。”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孟辞意就无从得知了。 那天过后,闵邯没继续找房子。 学校里依旧不见他的身影。 何姩和周云天闹了矛盾,两人整整一周没说一句话,何姩万般纠结要不要当那个破冰的人。 班上有个女生拿到留学资格,留下一袋文具和零食,飞往欧洲。 离别拉开序幕。 某天放学后,孟辞意来到一家网吧。 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嘴里脏话不停,抽烟不耽误打游戏,看样子经常放未成年人进来。 有客人来,他象征性地应付,“一小时十块,不还价。” 孟辞意不是来上网的,“我来找人,找到就走。” 老板对用这套说辞有刻板印象,“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想免费过夜的是吧?我这不是旅馆,一边去。” 没得到通融,孟辞意只好付了一个小时的钱。 还好钱没白花。 数张对着电脑面无表情的脸中,唯有那张最突出。 突出的白,突出的帅。 初中到高中,他什么都变了,唯有一点没变。 心情郁闷了就去网吧,体会虐杀带来的快感。 孟辞意坐到他旁边,“将来的a大高材生怎么还不去备考?” 闵邯戴着耳机,耳机上罩着卫衣的帽子。 他喜欢穿黑色,似乎只要他想,就能迅速与黑暗融合,不被世人觉察。 偏有人天生反骨。 不厌其烦地拽他出来。 “学校规定学生无故旷课15天以上做退学处理。” “你背着处分,校方的处理只会更严格,这不是成绩好就能说了算的,谁来也没用。” “闵邯,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附中的樟树下,孟辞意问过同样的问题。 躺在草坪上的人说他在找手感,练熟了以后在现实里也能杀出重围。 他逗她,她没有配合着笑。 他也就收起了嘴角的弧度。 还吹什么杀出重围,那时的他连出了校门之后工作还是上学都决定不了,到处都是一团糟,没切腹自尽就不错了。 “没有意义。”闵邯说。 游戏还在进行。 由他操控的角色倏然间一动不动,一队的陶知行立马慌了,“闵邯,你哪去了?是不是网卡了?靠,怎么偏挑这个时候!” 闵邯闭麦。 暂时退出这场混战。 “不是所有事都有意义,就算有,也是人为赋予的。” 孟辞意一时语塞。 他说得不错,她又不擅长探讨这种高深的话题,相当于挖了坑给自己跳。 不如单刀直入。 孟辞意:“明天和我去上学。” 闵邯:“不去。” 孟辞意:“为什么?” 残血之际,血管分明的手敲打键盘。 原本胜券在握的排位赛被他搞得刻不容缓,陶知行敢肯定要是他在icu里,心电图绝对特别精彩。 孟辞意直戳软肋:“你在逃避。” 闵邯:“我没有。” 孟辞意:“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游戏结束。 错失良机,对方反败为胜。 “你呢?孟辞意。”闵邯反过来问她,“你又在干什么?” “你清楚我在干什么。”孟辞意斩钉截铁道,“你还要装傻吗?” 闵邯脱去耳机,起身走去外面。 目光没有朝她偏离半度。 望着他的背影,跟上去还是留在这里,孟辞意没能即刻作出判断。 她脸皮薄,最不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 大家都是有骨气的人,不会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轻易改变想法,况且这么做太不体面。 她不体面过一次。 很幸运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但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别说他,她自己都嫌烦了。 她的勇气没那么多。 她已经尽她所能,问心无愧。 可即便好面子,胆子小,孟辞意还是追了过去。 她愈发费解。 为何反复的劝说,换来的只有头脑一热的愚笨的行为。 第103章 没来由的,无厘头的。 新年的烟火一般迸发而出,谁也拦不住,怎样也拦不住,直冲夜幕。 又像老天在耍赖皮,偏不循规蹈矩,执拗地改写了命运。 后来她才明白,哪有什么命运。 过去和未来都在那一刻注定,而那份冲动,建立在深思熟虑之上。 “闵邯。”她唤他的名字。 闵邯驻足。 期待于此时和心脏同频共振。 脆弱的夕阳,即将被光和影切割开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理,打电话也不接。”孟辞意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么下去,我就不管你了。” 闵邯又不说话了。 比起和她对着干,孟辞意更讨厌他的沉默。 偏执的认为不会得到认可,干脆放弃尝试沟通,构筑无形的屏障。 “你能不能别老是让我推着你?”孟辞意不肯善罢甘休,话不过脑地说,“中考那时也是,是不是只要我撒手不管,你就在那里一辈子发烂发臭?” “对。”闵邯回过身,“孟辞意,你说对了。” 孟辞意意识到说错了话。 闵邯并非如此。 他肯吃苦,他有上进心。 绝不是她说的那样的。 想要补救,却为时已晚。 “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滩泥巴,烂泥扶不上墙,别白费力气了。” 无论何时,闵邯都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 他克制守己、如履薄冰,时刻明确身份地位,不渴求得不到的东西,不碰不该碰的人。 “可你答应我要去最高的地方的。” 似大梦初醒,她是真的难过了。 卑微的幸福的来源霎时间被切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捧着那千丝万缕,企图恢复原状。 “‘去最高的地方见你’。”闵邯指正,“这是原话。” 攀至高峰,是为了见你。 不是为了日出,不是为了看重峦叠嶂。 只是为了见你。 “是你没信守承诺,还是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你一直在耍我。”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一下子将她带回了那个和他形成强烈反差的,炽热的夏天。 第51章 初见 一切的一切, 都要归咎于那个盛夏。 如果不是那一眼,可能后来的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六月,香樟树肆意生长, 似有无穷能量的生命体。 叶片交叠挤压, 撑起碧绿的穹顶。 透过缝隙,能看到一个无比耀眼的光点。 像缩小的太阳, 那么远, 又那么近。 “孟先生,您女儿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孩子成绩很好, 有足够的资质进入附中学习。”王主任恭维道, “真是有其父必有女啊。” “您说笑了。”孟廷对这套格外受用, 眼尾笑出了鱼尾纹,“主任,我想问问我们家辞意在哪个班呀?” 附中不是很好的学校。 起码和孟辞意先前就读的学校比起来是这样的。 所以能否分到好的班级至关重要。 退而求其次可以,但也不能太次。 “这个您放心,我提前和他们班主任打过招呼了, 您女儿被安插在重点班, 重点班氛围好,教师团队也是一流的, 孩子在名师指点下, 定会更上一层楼。”王主任信誓旦旦地说。 附□□计三千余名学生, 他不是对哪个家长都这么殷勤。 女儿的入学办理较为顺利,孟廷一高兴就捐了款, 那笔钱足够建栋新的教学楼。 “那就麻烦您了。” “您别客气,我还要感谢您呢, 把这么优秀的孩子送来我们这。” “哪有您说得那么夸张,辞意她挺普通的, 也就是芭蕾八级,钢琴六级,竞赛还或多或少拿了点证书。” “哟,这孩子还懂音乐呢。” 大人之间的吹嘘和客套孟辞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站在孟廷身边,背挺得很直。 不插话,孟廷要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像个完全照程序运转的机器人。 王主任和其他上了岁数的老师不同,他不讲究养生,玻璃杯里盛着白开水,办公室里的空调冻得人直打寒战。 手心冰凉,孟辞意吸了吸鼻子,只想赶快逃离。 “辞意,快谢谢主任。”不知过了多久,孟廷朝她招招手,说。 孟辞意顺从地道谢。 却连谢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孟廷最擅长的一出戏终于快要落幕,她无需继续配合出演。 不出所料,两人又彼此恭维几句,商务到极致的对话迎来尾声。 孟廷还有事,剩下的入学手续是孟辞意自己去办的。 琐碎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看似容易,放到一起就成了一座大山。 而她是锲而不舍的愚公,以生疏的手法,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却不见成效。 忙活完已是正午,本以为能稍作休息,初三的学长踩着下课铃声,带她参观起校园。 附中不算大,放眼望去便能观其全貌。 狭小的操场,简陋的教学楼,没有游泳馆或羽毛球馆。可能是年头久了,那些建筑的颜色如同蒙上一层雾,不大鲜明,衬得到处都死气沉沉的。 第104章 深呼吸后,压抑感褪去了些。 这里没有激发出孟辞意半点探索的兴趣,她和刚才一样,想逃。 引起她反感的,不是这里条件差,而是这里是新的。 于她而言,是崭新的。 父母离婚后,她讨厌起崭新的事物。 孟廷将房产留给范予纯,购置了现在的别墅。 别墅很大,人却很少。 无论是生活用品还是和家人的相处模式,都是她不曾熟悉的,一家人团圆和美的痕迹就这样被抹去,无影无踪。 “美女,加个微信?”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接近他们,流里流气地说。 拦路要联系方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在附中,就更为平常。 “不了,我不加不熟的人。” 学长刚想解围,就听孟辞意淡淡地说。 漂亮又优秀的人,从不缺追求者。 孟辞意上小学时就学会了拒绝,果断干脆地拒绝,不然任由暧昧发展下去,就会如苔藓般泛滥成灾。 “别不给面子嘛,不都是从不熟到熟的,加上聊聊天不就成了?”男生不依不挠,“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不想和你聊天。”孟辞意也不让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来二去,再怎么厚脸皮,也该放弃了。 “哼,谁稀罕,没劲。”男生不再自讨没趣,悻悻地走开。 学长:“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孟辞意:“你又不是他,没必要道歉。” 重新打量她一番,学长发觉这个女孩不简单。 哪都不简单。 教学楼里仅有专供老师使用的洗手间。 学生想上厕所,只能去大门不远处的平房。 渐渐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了人气,周遭不再沉闷死寂。 附中的校服是常见的蓝白配色,比一中的浅一个度。 孟辞意不小心领大了一码,还没去调换,凑合着松松垮垮地穿。 她平时都是穿这个码数的,忘了对于过于肥大的校服,要再小一码。 路过的少女的马尾一晃一晃的,银制蝴蝶发饰相互碰撞,发出轻且脆的声响。 小球场上很快便聚满了人,烈日下像在煎鱼,正面煎完煎背面,不一会儿就能烤个十分熟。 相比之下,孟辞意好似不在一个次元。 她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步幅平稳,不苟言笑。 同肆无忌惮升腾着的青春气息不同,她身上散发一种别样的清纯,加上是生面孔,频频引人侧目。 “小卖铺后边那片是宿舍楼,不是我说咱学校宿舍条件不好啊,那简直就不是人住的。要是对昆虫感兴趣可以试试,保证你在里边看见的虫子比百科全书上还多。” “你看足球场边上那个球框,上面那个洞是我踢出来的。你可别跟主任打小报告啊。当时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我一个大脚就得那玩意干废了,也太不结实了。” “勤学楼一楼有实验室,一个做物理实验,一个做化学实验。嘶,这么一想,都快毕业了,我们做实验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学长是个话唠,每到一处,都会长篇大论地介绍,其中百分之八十是他和他朋友在这些地方发生过的趣事。 即将离校的准毕业生,都难免萌生出留恋的情绪。 好像只要早些怀念,记忆中留得住的就多一些,毕业典礼上哭得不那么惨烈。 他说得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孟辞意隐忍着的不耐。 太吵了。 她喜欢安静的人营造出的安静的环境。 出于礼貌,她不会打断他。 时不时的附和一声,其实根本没在听。 重新捋了早上那道没能做对的题目的思路,没有笔和纸,就在脑子里解。 解到一半,慵懒的阳光令人不自觉的出神。 孟廷应工作要求,带她搬来c市后,她所接触到的人和物都是陌生的。 这种陌生的感觉病毒般侵蚀着神经,擅自改变了她的思路。 失落和空虚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处。 “咱学校的规章制度虽然不严格,但是听我一句劝,在王主任眼皮子底下千万别干这事,何涛那是走狗屎运了……” 漫不经心的神游着,视线移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 用“巨大”形容并不为过,孟辞意从未见过那样大的一棵树,大到让堆放了旧课桌椅的角落惹人注目。 不过吸引孟辞意的,不是那棵树。 是树下的人。 那一瞬,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面目模糊。 名为悸动的相机只对他聚焦。 少年有一双狭长的眸,唇是淡粉色,鼻梁高挺,刘海覆着修长的眉,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他倚着树干,一条腿屈着,手肘搭在膝盖上,皮肤和衬衫洁白,似玉,似云。 树荫下,少年睡得很熟,他们的贸然闯入没有打扰到他,反而衬得他宛若不沾染世俗的天外来物,同罕见的香樟一起组成了完整的景致。 第105章 安静的人。 安静的环境。 美好到不现实。 孟辞意眨眨眼睛,才确认这一幕是真实的。 过了课间时间了吧?他不去上课吗? 穿着校服,应该是这的学生吧?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学长原不打算多言,但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提了个醒:“那种人,你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孟辞意难得提起兴致,“哪种人?” 学长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头:“不是我揭短啊。那人叫闵邯,是我同班同学,刚来学校就跟别人打起来了,还……总之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凡是知情的都会觉得,他这么说算很客气了。 提起闵邯,全校□□成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魔头。 抽烟喝酒,欺负同学,霸道蛮横,是不良的典范。 打完预防针,学长又絮叨起来。 殊不知他的奉劝起到了反作用。 孟辞意先是品味那个名字。 闵,大致可以确定是姓名中常见的那个“闵”。 至于hán,她猜是寒冷的寒。 闵寒。 泯灭,寒冷。 和他相配。 然后揣测起学长对他的评价。 不好惹的人物。 这样的标签贴在那个静若安澜的人身上,显得天马行空。 她不信。 既然眼见不为实,她要用其它办法确认。 于是那天,孟辞意找到了比数学题更值得探究的东西。 说来奇怪,她一向循规蹈矩,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乖巧,听劝,是家长和老师眼里最放心的孩子。 却毫无征兆的,那股叛逆的念头历经十四年的无声无息,陡然破土而出。 她倒要看看,有多不好惹。 第52章 心动 一转眼, 距离孟辞意到附中读书过去了一周。 这期间,她干什么都是形单影只的。 班里的友谊大多形成定数,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 而且她没兴趣当第三个人。 她没有社交欲望, 同学们也不敢靠近她。 全年级都知道重点班来了个美女,也知道美女十分高冷, 几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有胆子大的去搭话, 得到的回应也无一不是冷淡的。 久而久之,形成了恶性循环。 午时, 孟辞意和往常一样去打饭。 她要了一份糖醋里脊和白菜, 米饭是免费的, 一共十五块钱。 “我能坐这吗?” 正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有人找她拼桌。 食堂人多位子少,孤僻如她,也免不了和素未相识的人一同用餐。 不等她说“好”,女生径自坐下。 快速地看了她一眼, 孟辞意发觉她和自己并非素未相识。 女生在班里的座位和她隔着条走道, 是她的准同桌。 孟辞意之所以眼熟她,是因为她的活跃。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 属于这个年纪的活跃, 无拘无束, 能够把真性情展示给任何人。 “你也打到糖醋里脊了?”女生自然地引出话题,“真搞不懂那些大妈怎么明知大家都喜欢吃, 才做这么点,又不是爱豆签售, 搞什么饥饿营销。” 孟辞意没有接话,也不懂该如何接话, 暗自同意她的观点。 要不是好吃的菜量少到离谱,人们也不至于一个比一个快地火速冲下楼。她不愿争抢,能打到最后一份全凭运气。 她不回应,女生也不在乎。 像是料到她不会轻易开口,发起第二波攻势,“哦,对了,我叫张小清,和你一个班的,看你总是在闷头学习,估计对我没什么印象。” “有印象。”孟辞意咽下一口饭,说。 “是吗?”张小清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我呢。” 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想忽视都难。 孟辞意也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拘谨和与生俱来的虚伪。 而那少有的真实的部分,是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产生了好感。 接下来,她们又聊了点有的没的。 诸如英语老师的口音、下周是不是要体测一类。 女生间的友谊,大多是这么开始的。 从彼此的生活中寻找共同点,以此为基础进行不深入的交谈,怕冷场,又怕言多必失。 显然,张小清不怕冷场。 她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口齿伶俐且思路清晰,吊打班会上的一句断三次的老班。 和她在一起,不用绞尽脑汁的找话说。 这便是她人缘好的原因之一。 “孟辞意,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闲聊有些突兀的中止,张小清认真地说,“你保证你不生气。” “我保证。”孟辞意抿了口水,她这周加起来都没今天说的话多。 同时,心里升起一股预感。 通常需要确认对方会不会反感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张小清打了退堂鼓,“算了吧,我怕你讨厌我。” 孟辞意:“我不会讨厌你的。” 张小清将信将疑地说:“真的?” 第106章 孟辞意:“真的。” 张小清:“那我可说了啊。” 孟辞意:“嗯。” 张小清还是犹豫不决。 她转过头,假装在看墙上的菜单,指尖扣着桌面上的小广告。 显而易见的小动作,似乎所有情绪都摆在你面前,一览无余。 以至于直到毕业前夕,孟辞意才意识到那些都是惺惺作态。 不得不承认,她演技很好,恰好的时机,准确的表情,像个训练有素的演员。 张小清那伪装的热情,伪装的纠结,骗过了包括她在内的很多人。 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孟辞意,觉得她没必要这么拘束。疼训君羊四贰儿尔雾九一似柒,每天更新柔柔文,吃肉来她们才刚认识,就算一方被惹恼了,也能及时止损。 “我有点好奇,就是好奇而已。”张小清终于提出她的问题,“我有个朋友说你家里很有钱,傲气,瞧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才不和我们玩的,你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吗?” 孟辞意愣了愣。 她不是傲气,只是比起一群人吵吵闹闹,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觉察到她神态有变,张小清手忙脚乱地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没有恶意,我……” “没事。”摩挲着发烫的水杯,孟辞意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富,也不傲气,不爱与人交往,是性格所致。” 她表里如一,完全不介意。 不少人这般评价过她,要是听进去每个人的言论,并加以反省,向他们辩解,久而久之,她也许会选择融入。 “这样啊。”张小清又笑了,这次是歉意地笑,“我就说是她们想多了嘛。” “你看,我没生气吧?”孟辞意幽默了一下。 这便是她和张小清友谊的开端。 由糖醋里脊展开的,抱有目的性的开端。 - 常言道,是金子就会发光。 孟辞意不想发光,但奈不住她是金子。 期中考轻松拿下年级第一,带领校辩论队闯入决赛,活像小说女主照进现实。 “孟辞意,你偷偷开挂了是不是?”看着手边那张满分的周考试卷,张小清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哪有人会做压轴题的?你是天才吧?” “哪有那么夸张。”孟辞意低调地将卷子对折,收进桌肚。 “我可一点没夸张,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种人。”张小清还在吹彩虹屁,“内外兼修,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孟辞意被她夸得不好意思。 忙叫她别说了。 不加掩饰的赞美,要比那些矜持官方的更令人心花怒放。 她光顾着害羞,没留意到张小清的目光挪回自己的卷子上时,眼底骤然阴冷下来。 女生间交朋友很容易,嫉妒也很容易。 似笔尖触碰纸面,起初是个芝麻大的小点,慢慢扩散开来,最后染得一张纸满是墨黑。 “5班那个男的真烦。”张小清扒拉着手机,低声骂道,“舔狗。” “他有这么怪的癖好?”孟辞意吃惊地说。 “癖好?”张小清立马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笑死了,你不会按字面意思理解的吧?你不上网啊?” 她切到浏览器,搜索关键词后递给孟辞意。 百度百科显示,“舔狗”作为网络语的该词,其含义是指代那些毫无尊严去跪舔他人的人。 原来是网络用语。 孟辞意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他在纠缠你?” “喏,你看。”张小清叹气,“这人老没话找话,我都明确表示过了我不想和他谈恋爱,还没完没了的。” 微信聊天界面里,那个被备注为“3号”的男生从早到晚对张小清嘘寒问暖,有时还会送东西。 他的手段实在不高明。 与其幻想日久生情,不如换个目标。 张小清是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 爱看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理想型八成是又高又帅的冷淡酷哥,怎么吃死缠烂打这套。 又高又帅。 冷淡酷哥。 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孟辞意眼睫轻颤。 那之后,她再没遇到过他。 人群中,她时常刻意寻找他,却连像他的都找不到一个。 早知如此,应该去要个联系方式的。 这么想着,孟辞意疑惑她怎么变成了她不欣赏的那类人。 她认为单看外表,就想要去了解一个人,这么做太幼稚,太荒谬。 却忘了一见钟情也是心动的一种,也没有发现她已陷入其中。 发现了也晚了。 动了情的心,就如同一脚踏入沼泽,呼救或挣扎都是多此一举。 “孟辞意,孟辞意,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张小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做了噩梦惊醒一般,孟辞意身子一抖,课本掉了下去。 张小清:“吓着你了?” 孟辞意:“没有。” 张小清:“没有还这么大反应?” 孟辞意:“抱歉。” 张小清:“不是,你道什么歉啊?” 第107章 有够莫名其妙的。 习惯性整理碎发,孟辞意咬唇,还是没能清醒过来。 那天起,她就多了个秘密。 说不得,碰不得,不许外人窥探分毫。 秘密的内容,她自己也不清楚。 因此才是秘密。 见她仍在走神,张小清丢下她,和前桌娄惠息下楼上厕所。 楼梯上,娄惠西调侃她说:“怎么样?给大小姐提鞋挺有意思的吧?” 张小清翻了个白眼:“去你妈的,还我给她提鞋,反过来还差不多。” 娄惠西:“呦呵,脾气还挺大。” 她们姐几个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不少人都瞧不起张小清。 认准了孟辞意家有钱,就上赶着讨好人家,心甘情愿当起了小跟班,有够廉价的。 在隔间里点了根烟,缭绕的烟雾升上天花板,一团接一团。 烦闷感褪去了些,张小清的头抵在门板上,“啧”了一声。 找补似的,给她看了追求者发来的消息,没想到她不是默然,就是走神。 瞧不起谁呢。 不就是先天条件好了点。 有什么了不起的。 盯着脚上发旧的脏运动鞋,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躁动起来。 打火机偏在这个时候没了气,张小清又打了两下,将其丢进垃圾桶。 她扔的力气大了些。 里面的不明液体迸溅到地上,还有她的鞋子上。 隔壁的娄惠西囔着说:“张小清,你犯什么病啊?抽假烟了是不是?这么大动静。” 张小清没理她。 她推开门,拧开水龙头洗手,洗脸。 眼妆花了,她使劲抹了一把,双眼周围变成了重灾区。 娄惠西被她吓了一跳:“我去,你神经病啊,大白天的扮什么鬼?” 张小清还是没理她。 她也觉着丑,但既然丑,不如丑得彻底点。 左思右想,她还是不懂。 怎么老天爷偏心到这个地步,她没有的,其他人没有的,全都一箩筐地给了一个人。 第53章 翻墙 早自习前, 孟辞意在早点铺买早点。 做同桌以来,给张小清带饭成了日常。 范予纯是不让她吃这种路边摊的。 她去了国外,也就没人管她。 “阿姨, 我前面还有多少人?”眼看就快迟到, 孟辞意焦急道。 “快了,还一个。”老板娘马不停蹄地摊着煎饼。 这个时段的早点铺总是生意火爆。 快捷美味的食物是为了早上多睡会儿的学生党和上班族的不二之选。 苦苦等待下, 总算拿到两份鸡蛋灌饼。 这个点, 四周没什么人了。 付过钱,孟辞意瞅了眼时间。 她还剩5分钟。 经计算, 要是能达到全国冠军的水平, 就能幸免于难。 附中对纪律的把控很严。 凡是违背校纪者, 一次警告,二次检讨,三次处分。 她身为风纪委员,要以身作则。 加上脸皮薄,她心想反正都是死, 不如搏一搏。 绕到西门附近, 抬头看着足够两米多高的围墙,孟辞意咽了口唾沫。 还是算了吧, 她太高看自己了。 除非长双翅膀, 飞过去。 认命般叹气, 孟辞意攥着塑料袋,试图找出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 肚子疼?出车祸了? 不对, 还是堵车了现实点。 可主任肯定不会信的。 严格的规章制度下,他什么理由没听过。 定有人比她精明, 能想出一般人想不到的千奇百怪的点子,她只能捡他们剩下的。 还是老老实实认错好了。 孟辞意又叹了口气。 灰心丧气之际, 事情出现了转机。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孟辞意相信这世上有人的背上是有一双翅膀的。 看不见,摸不着。 却足以辅助男生凌空跃起,稳稳地停在墙的顶端,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趁他还没翻过去,叫住他:“同学。” 男生回头。 视线交汇的瞬间,孟辞意怔住了。 是闵邯。 她不是没幻想过他们重逢时的场景,甚至不止一次。 在教室里,她从书本中分神,看到他来抽查眼保健操;亦或是操场上,整齐的队伍中,他们有缘的在同一排。 不曾想是当下这般情形。 她怕挨训,想和他一起翻墙。 “有事?” 还是俊朗的面容,吐出的字音里充斥着不耐。 闵邯穿着黑色t恤,校服外套披在外面。 口罩拉到下巴上,鸭舌帽压得很低。 他斜着眼看她,没什么表情。 深幽的眸子中仿佛藏着一个凄冷无比的世界。 明明是同一个人,气场却截然相反。 孟辞意莫名感觉到寒意。 情况紧急。 她试了好多次,还是无法提出那个请求。 这太奇怪了。 还会立下不属于她的不好的人设。 再三思量,孟辞意义正言辞地说:“你是哪个班的?你的行为有违校规,我要做记录。” 第108章 闵邯仍是那样漠然地注视着她。 倏地挑起唇角,眼神仿佛在说:你当我傻? 随即一跃而下。 本就没想记他的名字,孟辞意捏了捏书包带,走去正门。 道路两侧种着柏树。 葱绿的夜,粗壮的枝,美中不足的是要比校内的香樟稀疏些。 孟辞意没去作比较。 她只记住了,这里是她和他第二次碰面的地方。 快一个月了,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先前那些猜想都被推翻,故事有了续写的可能。 纵使躲不过被警告的命运,她居然在庆幸没落下逆反顽劣的第一印象。 还好急中生智。 - 附中的课堂氛围不太好。 不留情面的说,是很差。 平行班里,上课和下课别无两样。 即使是在实验班,也有人睡觉、玩手机。 “后排别低头了啊,这都要考试了,还不专心听课,那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象征性地提醒后,物理老师念起了ppt。 一个假装在教,一群假装在学。 这已然是常态。 放弃通过听讲获取知识,孟辞意翻开辅导材料,结合课本自习新课。 这章是月考前的最后一章,难度略大,她看了半节课,没有丝毫头绪。 “我都睡醒一觉了,你还看这页呢?”张小清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说,“别看了,反正这些你学得学不会都能考第一。” 在她眼里,年级第一无疑是凡人不可企及光环。 但在孟辞意眼里,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从小孟廷就告诉她,不要止步于现有的成就,要有长远的目标。 因而她一直在向前。她说不清自己在追求什么,只是一股脑的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达到爸爸的期望。 不同于现在,孟辞意小时候不是很乖的孩子。 孟廷对她要求苛刻,苛刻到控制三餐的卡路里;范予纯则认为她还小,要保有孩子的天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孟廷给她买的练习册,范予纯攒着卖废品。 孟廷给她报的补习班,范予纯谎称她感冒了去不了。 孟廷给她灌输的励志理念,范予纯三言两语就能将其击碎。 如今范予纯没能得到抚养权,孟廷在她的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 不论是早上几点晨跑,还是晚上几点听听力,全部由他一手操控,他不在,就找人盯着她。 制约像无形的枷锁,绕了一圈又一圈,勒得她喘不上气。 孟辞意不是没反抗过。 有一次,她拉了三个小时小提琴,指关节涩得发疼,丢掉琴,说她不练了。 孟廷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他说,你再说一遍。 孟辞意说她就是不练了,有这工夫做什么不好,非要干巴巴地练琴,像傻子一样。 孟廷沉默。 良久,他说,思想放松,就会犯道德上的错误,他作为她的父亲,不容许她重蹈覆辙。 那时的孟辞意年纪小,但什么都懂。 她能通过大人们的一言一行推断出是范予纯的不忠导致父母婚姻关系破裂,还为孟廷蒙了羞。 来不及走出阴影,孟廷就要顶着更为沉重的压力去上班,每次应酬回来都喝得烂醉如泥。 他累得瘫软在沙发上,孟辞意端来一杯水,被他不小心打翻。 他口齿不清地说,辞意,你是好孩子,一定要正直,要上进,不能像你妈妈那样。 “孟辞意,今天李健请咱喝奶茶,你也来吧。”张小清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不了。”孟辞意还有课要上。 “你怎么老是拒绝我?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咱还是不是朋友了?”张小清执着道,“这次你必须来。” “我没空。” “我不管,是朋友就来,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理你了。”张小清使出杀手锏,说完便趴下来,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孟辞意继续算她的题。 她只有张小清一个朋友,当然想搞好关系,无奈孟廷给她报了太多补习班,光是抽空写作业都很勉强,实在没空陪别人。 但买杯奶茶而已,不会太久吧? 抱着这种想法,放学后,孟辞意随张小清等人前往奶茶店。 才出校门,同行的两个男生就迫不及待地点上了烟。 张小清也点了一根,还问孟辞意要不要抽。 孟辞意:“我不会抽烟。” 张小清:“我可以教你。” 孟辞意的胆子还没肥到这份上:“不了,谢谢。” 张小清不过是客气客气:“那算了。” 到了店里,她才明白张小清非要拉着她来,是要给她牵线。 而线的另一头,是请客的李健。 起先,孟辞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张小清盛情邀请,却把她晾在一边。 “孟辞意,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小料随便加,我买单。”李健不敢正眼看她,红着脸说。 孟辞意:“原味奶茶。” 李健:“加珍珠吗?” 孟辞意:“不用。” 第109章 李健:“好。孟辞意,你家里有没有弟弟妹妹啊?要不给他们也带一杯。” 孟辞意:“不用了。” 李健:“哦,你是独生女啊。我有个姐姐,她总使唤我,天天要我给她带这个带那个的……” 李健找话题的技巧实在拙劣。 孟辞意硬着头皮应付。 她不理解有什么尬聊下去的必要。 直到孙益良中断他们的对话,指着李健嬉皮笑脸地说:“我这哥们是6班班长,人特好,还大方,就是不太会说话,绝对值得处。” 他本意是助攻,不曾想帮了倒忙。 此后,孟辞意再没开过一次口。 附中周围就这么一家奶茶店,不大的店铺被学生挤得满满当当。 人太多了,尴尬的气氛使孟辞意愈发觉得难堪。 “我先走了。”不等出餐,孟辞意离开这场设好的局。 被利用的滋味不太好受。 只一杯奶茶,张小清就把她推给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哪怕事先交代过,好让她有个准备。 又或者张小清没阐明意图,是料到她不会配合。 她很想找张小清理论。 可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上课了,她得尽快赶去补习机构。 夏日的c市,潮湿闷热的空气嚣张肆虐。 许是跑得太急,胸腔似乎被憋闷的空气填满,大脑供氧不足,以至于她忘了该如何原路返回。 在死胡同停下,她大口喘着气,迷了路。 还没思考出如何解决,脚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孟辞意看向臭烘烘的垃圾堆。 那上面居然有个人。 第54章 耳机 熟悉的外套, 熟悉的鸭舌帽,熟悉的面孔。 他们在一天之内两次偶遇,前后形成极大反差。 鸟儿一般飞翔的少年, 和刺鼻气味中狼狈不堪的小混混, 在少女单调乏味的世界里,留下了同样鲜明的色彩。 闵邯嘴角噙着血, 右眼处有一片淤青, 伴有轻微的浮肿,好好的一张脸被可劲糟蹋。 见是她, 骂了一句, 说:“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一天内被抓了两次现行, 还是被同一个人。 背到家了。 孟辞意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想让我拨120,先报上班级。” 她想起学长对她说过的话,困扰着的谜题也找到了答案。 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像染上了一种瘾,但凡涉猎, 便不可摆脱地沉迷、沦陷, 不亲身试错,绝不轻易收手。 青春期的荷尔蒙就是这么可怕。 闵邯抬眼看她。 凛冽的眸光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他看透了她。看透她故作穷追不舍, 究竟有何目的。 但没有戳破, 演起了她赋予他的戏码。 “那你还是趁早溜了吧, 免得落个见死不救的罪名。”闵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真信了。 人命关天, 孟辞意掏出手机,作势要拨打急救号码。 闵邯迅速将手机夺了过来。 “你干嘛?”孟辞意忙去抢。 手机被闵邯举过头顶, 悬在两米多高的半空中。 孟辞意最终不得不屈服于身高上的劣势。 “我没事,别打电话。”顽劣心理作祟, 闵邯想吓吓她,“不过去你家包扎,我倒是不介意。” 好一出狗血爱情剧男女主初遇时的桥段。 这出闵邯是从翟丽媛爱看的八点档电视剧学来的,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台词。 挺无脑也挺智障的。 男主话音未落,女主就认定他是流氓,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辞意的反应倒是新奇,“好。” 好。 这就完了? 闵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唯唯诺诺,却冷静得出奇的女孩。 闵邯:“你确定要把我带回家?” 孟辞意:“确定。” 闵邯:“你不怕你爸妈说你?” 孟辞意:“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闵邯又看了她几秒,笑了。 原来她不是冷静,是笨。 要是受这么点伤就死了,那一直以来他岂不是在鬼门关反复横跳? 闵邯消遣似地找乐:“你觉得我会死?” 孟辞意笃定地说:“我不想咒你,但如果不及时医治,什么后果都有可能。” 闵邯眼底的那抹玩味消失了。 即便对方智力堪忧,但她貌似是第一个说要救他的人,哪怕单单是出于善意的本性。 他难免有些动容。 “死不了。”他将手机物归原主,“歇会就行。” 说罢,他坐下来,腹部还在发疼,但内脏和骨头都没事,没必要去医院。 医院在他眼里是个大费周章且异常费钱的存在。 他口袋里的钱加起来不到十块,也就够挂个号。 “不行。”孟辞意执意要带他治疗。 “说了用不着。”闵邯皱眉,“你怎么这么黏啊?还是你怕我追究责任?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上哪找你去?” 第110章 “孟辞意。”孟辞意字字分明地说,“我叫孟辞意。” 闵邯没来由地记起小的时候,翟丽媛找人给他算过命。 算命的说他学业线和事业线顺畅无阻,唯独感情线略微波折。若是能寻到一位名字里有“meng”字的女子,她将会成为他姻缘中的良人。 不管翟丽媛当真与否,反正闵邯将其当作耳旁风。 就算遍,也好歹编得靠谱点。 他的“邯”和“梦”结合起来,不就是《枕中记》中的邯郸梦。 注定不会成真的白日梦,到底哪里有好寓意了。 他分神的间隙,孟辞意了然他不会和她走。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她转过身,去往人多的地方。 – 再见,是在一次大考后的表彰大会上。 也是在那里,孟辞意甩掉了智力堪忧的评价。 闵邯低垂着头,在观众席上听到年级主任宣布孟辞意以全科排名第一的成绩获得了本年度的奖学金。 耳熟的名字。 闵邯想了想,脑海中拼凑出完整的容颜。 学习用功到这种地步,怪不得那么笨。 于是她在他这又成了书呆子。 “孟辞意,听说你那个奖学金有两千呢,那么多钱,够咱们逍遥快活一个学期了,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散会后,张小清不见外地视自己同样为奖学金的拥有者。 这笔钱孟辞意原计划是要上交的。 她零花钱够用,何况两者意义不同。 但既然张小清想帮她庆祝,从钱里抽出一部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上次那件事过后,张小清给她道了歉。 孟辞意不计前嫌,两人继续做朋友。 相处久了,张小清的霸道令人间歇性到感到不适,孟辞意认为这是性格所致,她人还是不坏到,便没多在意。 孟廷常说,人一旦步入社会,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 她权当练手了。 “辞意,你的奖学金不是有两千吗?剩下一千哪去了?” 即使孟辞意自掏腰包填了五百块,孟廷还是注意到了她较大的花销。 孟辞意一撒谎就向上看:“请同学吃了顿饭。” 孟廷诧异道:“吃饭花一千?” 孟辞意:“还买了点别的。” 孟廷:“买什么?” 孟辞意:“化妆品什么的。” 张小清每天上学都会化妆,有时化全妆,有时只化个眼妆。 她千方百计地劝孟辞意和她一样涂脂抹粉,孟辞意猜到她是想买化妆品但没钱,索性送了她一支口红。 孟廷语重心长地说:“辞意,爸爸不是不舍得给你花钱。你还小,对钱的概念没那么清晰,不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懂得节制,好不好?” 孟辞意:“好。” 孟廷:“乖。” 快到周末,范予纯已连续三个月没有造访。 孟辞意想妈妈了,“爸爸,妈妈这周会来吗?” 孟廷沉默。 他暂时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他活了这么些年,从没有人施他以怜悯的目光。 关于人能不知廉耻到什么地步,范予纯使他有了新的见解,不仅做出肮脏龌龊的事,还炫耀似的散播出去。 他做不到那么快原谅她。 谣言散去之前,他不准她踏入他家半步。 孟廷惯用以往的说辞,“你妈妈那堆了太多工作,走不开。” 孟辞意失望道:“好吧。” 可她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怎么那么难。 转天午休时,孟辞意爬上天台。 这个时段天台的入口居然没上锁,估计是管理者忘掉了。 这里平时没有人来。 忙碌的高中生的午饭要么在食堂,要么在教室吃个面包解决,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吃个饭还兼具观赏性。 找了个台阶,罐装鸡尾酒放在手边。 不算好看的风景,新鲜的空气,开阔的视野。 孟辞意做了个深呼吸,心情忽然没那么糟了。 博学楼正对着操场。 她望着空旷的平地,神情平淡。 一阵风吹过,缭乱了她的发丝。 她的双眼也随之瞪大。 条件反射般以最快的速度下楼,生怕晚了一秒,他就不在那里。 没什么要紧的事,没什么正当的理由,也没什么缘由。 单纯地想,是不是靠近一点,就会好一点。 这个举动那么冲动,那么不理智。 以至于后来的她甚是怀念。 能那样不加考虑地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大概只有年少时的她才做得出。 “校园内不能抽烟。” 孟辞意原意是想和他打个招呼。 话到嘴边,就成了警告。 “你这人不带官腔就不会说话是不是?”闵邯调侃她说。 “你是哪个班的?” 这个问题倒不是形同虚设。 第111章 这座学校很小,也很大。 她不能挨个教室寻觅他的身影,直接问要方便快捷得多。 “你认真的?”闵邯忍不住逗她,“这样吧,三次以内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孟辞意:“5班。” 闵邯:“……对了。” 一次就猜对了? 孟辞意怀疑其真实性。 “好孩子还不去汇报老师?”闵邯眯着眼,从容不迫地摆了她一道。 孟辞意愣了愣,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拙劣的小心思就这么显了形。 闵邯没再为难她,“听歌吗?” 孟辞意:“好。” 那阵无线耳机还不流行,数据线连接了同一频率的心跳。 草地蓬松柔软,清澈的歌声深入人心。 “云雾里你优雅模样 拥抱风停靠我身旁 漫诉着 黄昏溶尽的羽翼翅膀 在看不见的远方你有多向往 下一次遇见的时光 要多久我也在猜想 没关系我总擅长对自己说谎 沉酣在回忆中不在意漫长 你栖息一瞬间我等几个流年 约定从来不是敷衍用时间兑现 思念贴附几片落叶 荼蘼了整个季节……” 多年后,有关那个场景,很多细节都模糊了。 孟辞意只记得那天的天空格外悠远,洗衣粉的香气格外好闻。 手心紧张得冒汗,胸口像要炸开。 为了不造成耳机脱落,他们紧靠着彼此,只是碰到他的衣服布料,她就仿佛被点燃。 今年夏天过分炎热了。 第55章 百奇 为使学习更有规划, 孟辞意到文具店买了本日历。 翻到九月份的那一页,用水笔圈上日历上的数字,她不禁惊叹时间竟过得这般之快。 一节节课看似漫长, 一睁眼一闭眼, 无数光阴掠过,樟树的叶也黄了一半。 酷暑到初秋的交界期间, 她和张小清的关系没什么变化, 和闵邯倒走得越来越近了。 午休时段的树荫成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只一起听听歌, 什么也不说, 孟辞意都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很神奇。 她头一次发现, 世上存在如此美妙的相处模式。 好似万物停下来,钟表停止转动,云朵停止运动,不安的心绪停止发酵。 日子久了,班主任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班的乖学生, 怎么和那个混账到一块去了? 那小子除了长得好, 再无其它值得说道的优点。 怕不是好孩子被骗了。 防止事态恶化,老黄把孟辞意叫到办公室谈话。 “孟辞意, 老师呢无权干涉你交友, 但交朋友要讲究交益友, 沾染恶习的人会对我们产生坏的影响。”老黄尽量说得委婉,“你看你, 那么懂事的孩子,不能被带跑偏了, 是不是?” 孟辞意明白他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听到过太多关于闵邯的不好的话,老实说, 她分辨不出这些话是真是假。 那次闵邯受伤后,她并未过问那些伤是怎么弄的,又或者是在回避。 她希望他如她心目中的那样简单。 喜欢独处,喜欢听歌,喜欢短暂的逃离琐碎繁忙,构建脆弱且怡然自得的心灵乌托邦。 但那只是她以为的他。 过了不久,他脸上又添了新的伤。 纠结良久,孟辞意试探道:“闵邯,你的脸怎么了?” 闵邯也不遮掩,“别人打的。” 孟辞意:“谁?” 闵邯:“不认识。” 孟辞意没有刨根问底。 意识到她所不愿面对的他的另一面显现而出。 她不想他暴戾恣睢。 她想他和她理想中的一个样。 可这个念头未免显得荒唐又自私。 在他眼里,她也许就是个熟人,连友人都算不上,她无权干涉他的生活。 却还是没忍住,“你能不能别打架了?” 闵邯瞥向她。 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孟辞意被些许的惹怒了,“你下周要在主席台上念检讨吧?” 附中规定,触犯校规的人都要在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检讨以示忏悔。 站在那上面有多丢人,孟辞意光是想想就怕得不得了。 不曾想身边人即将成为其中一员。 闵邯:“嗯。” 孟辞意:“不丢脸吗?” 闵邯笑出声:“丢脸?上去快十次了还丢脸?” 孟辞意僵住了。 在她转学来之前,他有过近十次违纪。 幻想崩盘瓦解,似乎她那比月光还皎洁的少年一下子变成外人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反面人物。 “你以后不许打架了。” 话一出口,孟辞意自知招人烦。 她怎么像个家长一般指手画脚的,料定孩子不会听自己的,就强加命令。 闵邯没说话。 大概是觉得她疯了。 - 不欢而散后,孟辞意再没去找过他。 第112章 她不知该如何和那个她不了解的他相处。 再者说,她根本不了解他。 只因无处安放的情愫,擅自想象个没完,美梦破灭了,就漠然地醒了。 “都别睡了,这都下午第三节 课了还困?你们这群年轻人怎么比我们四十来岁的还能睡?”英语老师敲了敲黑板。 张小清被吵醒了。 她抱怨两句,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孟辞意立起她的英语书,起遮挡作用。 有时感觉她这种性格挺好的,天塌下来也不以为然。 “瞧你们困的,一个个的都在那点头。”英语老师想出个法子,“咱们找两个同学来读课文吧,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台下无一人举手。 英语老师预料到没人捧场,点了一个女生的名字。 女生捧着课本,站起来。 英语老师:“男生就毛晨光来吧。”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经历或围观过暧昧的男生和女生一同被叫到回答问题,被看热闹。 恰巧毛晨光在追求女生。 这下有好戏看了。 台下开始起哄。 英语老师瞧出端倪,选择装看不见。 张小清精神了,“孟辞意,你说那女的贱不贱啊,吊着人玩有劲吗?真把自己当个宝了。” 孟辞意:“还在考虑吧?” 张小清:“有什么好考虑的,就是贱的慌。” 孟辞意不与争辩。 她不会从恶意的角度揣测,不能全面地看一个人。 正是因此,才会酿成错误吧。 错的是她,她理应要道歉,却想不出合适的措辞。 她说什么? 说他不像她天马行空想的那样? 躲着他躲了半个月,就冒出这么一句,也太奇怪了吧。 但无论怎么说,那都不是错误。 是她迄今为止做出的少有的正确的判断。 她要试着去挽回。 “孟辞意,走,去小卖铺。”张小清馋雪糕了。 “好。” 不同于张小清喜欢尝鲜,到了小卖铺,孟辞意只买一样东西——抹茶味的百奇巧克力棒。 张小清:“你也太长情了吧。” 孟辞意:“吃惯了。” 张小清:“你将来可别在感情上也揪着不放,不然吃亏吃大发了。” 孟辞意:“你想多了。” 张小清:“但愿吧。” 刷校园卡,回班。 临近放学,收拾书包时,孟辞意在桌肚里摸到了一个纸盒。 拿出来,见是拆封过的巧克力棒,孟辞意心生疑惑。 她不是吃了一盒? 怎么还有一盒? 和普通百奇棒有差别的是,那里面有一张信纸。 展开,纸上只写了一行字:遵纪守法的好青年,送你。 那一刻,孟辞意的心情只能用一个词来诠释。 心花怒放。 他居然真的听了她的话。 还主动来求和。 单凭这些,她的勇敢得到了回报。 “至于吗?一袋零食把你乐成这样。”张小清鄙视她的没出息。 “我笑了吗?” “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大姐。” - 当天,词条“双向奔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上了热搜。 自由的花:【这题我会!我和男朋友异地恋三年,每天都会相互分享新鲜见闻和一日三餐,双向奔赴的爱情会长长久久!】 高举彩虹大旗:【我cp。】 能不能别吃了:【让我看看是谁还没喝上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呀?芋泥和波波真的绝配!就像我和我家宝宝~】 棠棠棠棠棠:【楼里的姐妹都清醒点好不好?我这是到了恋爱脑聚集地?】 …… 随便看了看,孟辞意切回首页,屏幕上方显示现在是12:15。 他还没有来。 是有事吗? 她咬着唇,一分一秒都那么煎熬。 这是她上学来为数不多的盼头。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难免会有点失落。 幸运的是,他最终还是来了。 不过出场方式略有不同。 背后传来声响。 孟辞意回头,有人翻墙而入。 她定睛细看,是闵邯。 匆忙地来赴了约。 移开视线,孟辞意暗自窃喜。 她像在等彩票公开获奖号码,号码随日期刷新,她天天都在中奖。 闵邯摸摸口袋。 没带耳机。 他和她自那天起,便不再单调地听歌曲。 她从他那里得知他有个妹妹,很懂事。他戒了烟。他反复看了五遍的书是泰戈尔的诗集。他没什么目标,走一步看一步。 他从她那里得知她是独生女。她不善交际,不爱聊天。她想当个舞蹈家,去世界各地的舞台上一展风姿。 自那天起,他和她也不再局限于绿荫下。 食堂里,他和她坐同一张桌子。 他只吃蔬菜,她谎称她也只吃蔬菜。 树叶落了个精光,夏天的秘密,被世人解开。 黄老师怀疑她谈恋爱了。 第113章 张小清认定她谈恋爱了。 “学生最忌讳的就是早恋。那混小子我管不着,但是你要知道,早恋对女生的危害是极大的,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孟辞意,你和闵邯进展到哪一步啦?我以性命担保,绝不走漏风声。” 孟辞意给出的答复是一致的。 她说,她和闵邯是朋友。 没人信,却是事实。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尝到点甜头,想的是怎样把甜头留住,而不是更多,总是在甘于现状。 “孟辞意,你俩是和尚吧?”张小清看不下去,“这都不挑明?不愧是吃素的。” “没什么好挑明的。”孟辞意无力地辩解。 “骗别人别把自己也骗了。” 虽说忠言逆耳,但张小清的确说到了点上。 像锋利的箭,正中靶心。 孟辞意翻开课本,不去想她的话。 贪心是需要勇气的。 她的勇气几乎用光了,没有剩余,也没有补充。 她不像张小清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牢笼中关久了的鸟儿,即便打开门,也丧失了飞翔的本能。 “你确定不搏一搏?” 心思轻易的动摇。 假如飞不起来,扑棱翅膀,她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某天,少女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也想试一次。” 第56章 眸光 闵邯:“你确定?” 孟辞意:“确定。” 她第一次和他翻了墙。 作贼感受到的不止心虚, 还有意料之外的紧张刺激。 孟辞意学着他的样子,踩上那块凸出的砖头。 不经意地向下看,只离地不到一米, 她的心脏就快跳出来了。 像一尊雕塑, 她定在那里。 上不去,也下不来。 闵邯蹲在顶上, “你恐高?” 孟辞意点头。 在此之前,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心理疾病。 明明儿时在摩天轮上还好好的。 闵邯伸出手臂。 他逆着光,不复热烈的阳光依然很是耀眼, 勾勒出他的轮廓。 这般光线中, 他的面庞理应模糊才对。 孟辞意却一眼看到了那双眸中闪烁着的星月般的光。 那束光极具穿透力的照进了她心里最深处的地方。 照亮了她整个青春。 “抓住, 别松手。” 孟辞意照做,属于她和他的第一次便又增加了。 她握住了他的手。 除他以外,她从没牵过任何一个男孩子的手,因此对那时的触感记忆深刻。 降温的天气,那只手很暖和, 皮肤上覆着薄薄的茧, 骨节分明。 他的力度刚刚好,不轻不重, 缓慢地拽她上来。 孟辞意感到新奇, 她很少站这么高。 却不敢四下张望, 低着头,颇为滑稽。 她还没想好怎么下去, 闵邯纵身一跃,平稳落地。 对这一流程轻车熟路。 “你下不下?”他等了没有半分钟就失去了耐心。 “下。”孟辞意坚定道。 她不好意思又叫他帮忙。 一方面显得太废物, 另一方面,她猜测他和常人一样欣赏的是那种自由不羁的女生, 而不是像她似的,畏手畏脚。 她要证明,她也是那样的女生。 便咬紧牙,闭上眼。 毫无技巧的跳跃,换来的是崴了的右脚。 坐在地上,脚踝处剧烈的疼痛使孟辞意控制不住眼泪。 恐高,怕疼。这两个弱点着实绊住了她。 本可以精彩纷呈的逃课,因固执的逞强演变为医院一日游。 学校到医院的途中,闵邯全程背着她。 趴在他的背上,孟辞意不担心伤势,反而怕自己太重,被他嫌弃。 “我能走。”她说。 “你还没完了是不是?”闵邯声音中挟着愠意。 孟辞意以为他生气了。 闭口不再说半个字,生怕又惹到他。 两人相对无言地挂号,看医生。 大夫是个健谈的中年妇女,“周三你们不上课?” 孟辞意脸红道:“运动会,放得早。” 大夫:“运动会不都是周五举办?你们学校还挺另辟蹊径的。” 错误的另辟蹊径会遭到报应。 孟辞意切身体悟到这一点。 大夫:“脚崴得不算严重,注意休息就行。” 孟辞意:“好,谢谢您。” 大夫写下难以辨认的一长串字符,“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伤成这样。” 闵邯:“逞能。” 孟辞意:“……” 出了诊室,闵邯到自助贩卖机前买了瓶冰水。 随后那瓶水出现在孟辞意眼前。 她迟迟没有接。 闵邯蹙眉,“你耍什么脾气?” 耍脾气? 她哪敢。 孟辞意托住矿泉水瓶身,小声抗议:“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啊?” “我凶?”闵邯觉得她无理取闹,“我哪凶了?” 她又不说话了。 郁闷地冰敷着脚。 聪慧如孟辞意,却怎么也想不出他那句话,真正含义是让她别做没把握的事,更不用勉强。 第114章 但他们正处别扭的年级,这种话谁也说不出口。 闵邯倚着墙打字,像在给谁发消息。 孟辞意偷偷看他。 凶归凶,那样薄凉的外表下,竟是一颗温热的心。 他答应她无理的请求。 他说原地别动,他去取报告单。 他记下每种药的使用次数,和医生的嘱咐。 收回视线,孟辞意装模作样地看起检查单。 她想起张小清问过她,她喜不喜欢闵邯。 她不懂何为喜欢。 但政治老师说过,年少对异性的感情,多半是仰慕,而非爱情。 她相信她对他只有仰慕。 绝无其它。 “敷好了吗?”过了会儿,闵邯说。 “嗯。” “走吧。” 他背上她,原路返回。 不远处有两个护士闲言碎语,他们都听见了,谁也没理会。 他们在想更重要的事。 他想,这下可没法解释了。 她想,她怎么这么没用,连累了他。 半路,孟辞意经不住愧疚的谴责,道了歉。 闵邯:“为什么道歉?” 孟辞意:“害你没能去玩。” 闵邯:“翻过来是为了什么?” 孟辞意想了想:“开心。” 闵邯:“你开心吗?” 孟辞意:“开心。” 闵邯:“我也开心。” 他也开心? 他有什么好开心的? 孟辞意不解。 可以确定的是,开心是无价的。 特别开心,就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决定逃课的同时,孟辞意便做好了被记处分外加两千字检讨的准备。 所以当学校施以惩罚时,她感觉罚得轻了。 “孟辞意,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非不听劝,这不就被染了一身黑?”老黄惋惜道。 “是我要这么做的。”孟辞意更正他。 “你就嘴硬吧,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为那小子开脱。” 曾深恶痛绝的主席台,孟辞意亲自站了上去。 但她不后悔。 也没体会到强烈的羞耻感。 她想,她是坏到骨子里了。 否则怎会产生他们是在立下结婚誓言的错觉。 “这是最后一次。”下了台,她说,“我们再也不要上来了。” “嗯。” – 从那以后,那个众人眼中无可救药的恶霸消失了。 闵邯遵守起每一条校规,还破天荒地开始学习。 对此他的班主任表示:“真是见了鬼了。” 起先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时想不开。 谁知闵邯的期中考排名一下子上升了一百多名。 消息一经传出,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张小清也在范围内,“孟辞意,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有本事?你是不是给他灌迷魂汤了?” “哪有那么夸张。”孟辞意平静道。 得知闵邯进步飞速,她比谁都惊讶,也比谁都高兴。 能取得这般成果,说明闵邯很聪明。 说不定他们能进同一所高中。 这个念头马上就被打消了。 要是努力一年就能上一中,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日复一日地挑灯夜战了。 “这还不夸张。”张小清着实佩服,“我要是有你那洗脑的本事,我对象不得给我买十个lv。” 她最近换了个有趣男朋友,叫蔡远扬。 蔡远扬是隔壁职校的,为人处世高调,花钱大手大脚,不计后果的行为为他招来了不少桃花。 张小清是他的桃花之一,蔡远扬还没分手的时候她就盯上他了,待时机成熟,来了个无缝衔接。 孟辞意:“你很喜欢那些包吗?” 范予纯也经常背,她对奢侈品就没什么兴趣。 “当然了,谁不喜欢。”张小清以情场老手的口吻说,“孟辞意,你记住,给你花钱的不一定爱你,但不给你花钱的一定不爱你,此乃人间真理。” 孟辞意不信她那所谓的真理。 也不反驳,专注地做题。 要是爱情的定义如此简单,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要死要活的男女了。 张小清:“这周末蔡远扬请客ktv,你去不去?” 孟辞意:“不了。” 这次她真的有事。 本周,全国芭蕾舞比赛拉开序幕,各地高手一拥而上。 作为业余选手,孟辞意熬夜练习,却还是对即将到来的预赛没有半点信心,甚至产生了退出的想法。 张小清:“行吧。你下午还去跳舞吗?” 孟辞意:“练。” 以往她不会占用音乐课时间练舞。 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她报名参赛的讯息传到了音乐老师耳朵里,此后她便背上了学校的荣誉。 她挑了个空教室。 这里很清净,有足够的空间供她摆放一面大镜子。 可惜清净没能持续下去。 自从一个男生在门口偷看,就接二连三地有人来访,时常吓得她心神不宁。 张小清:“我说孟辞意,你就不能回家练?” 第115章 非要在这搔首弄姿的,招人烦。 孟辞意:“要写作业。” 附中老师留的作业不多,也不少,快马加鞭地做也要到晚上十点。 张小清翻了个白眼。 心想既然这么好出风头,干脆把裙子穿来教室算了。 她最讨厌孔雀开屏,还故作浑然不知的人。 偏要装好姐妹,不能当着她的面表示鄙夷,只得和董佳丽她们在背后吐槽。 女厕所里,张小清灭了根烟,说:“那婊子估计又跳她那芭蕾舞呢,蠢鸭子,有什么好看的。” 董佳丽嘲笑道:“我看你是嫉妒了吧。” 张小清:“嫉妒谁?她?” 张欣怡:“亲爱的,你都快得红眼病了。” 张小清:“扯淡。” 张欣怡:“嘴硬。” 早在张小清上赶着讨好时,她们这群女生就开过了□□大会。 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个痛快。 当时孟辞意在洗手。 她听到了,没有反应。 光照在身上,必会有影。 承受得了光,就要承受影。 董佳丽:“要不我们让她尝尝苦头吧?” 第57章 约定 附中的教学楼, 分为老教学楼和更老的教学楼。 空教室在更老的教学楼。 登上三层,推开门,走进去。 空气长期不流通, 飞舞的灰尘呛得孟辞意直咳嗽。 她开窗通风, 脱了外套,对着镜子踮起脚尖。 少女身材纤长, 脖颈洁白。 像水晶球里旋转的天鹅, 自带光效。 纠结了两周,最终选定的曲目为《吉赛尔》。 拥有“芭蕾之冠”之美誉的作品, 演绎起来困难重重。 动作基本流畅, 还需要抠细节。 芭蕾是极其注重细节的舞蹈, 也正是那一个个细节决定整体是否优美。 就目前而言,孟辞意对取得的成果不甚满意。 许是因为本该作为享受的艺术染上了竞争色彩,她不能随心所欲,一举一动必须严格按照评分标准进行。 像手脚被套上镣铐,不能自由伸展。 阻断了情感的流通。 张臂, 旋转, 跳跃。 落地的一瞬,门口传来声响。 孟辞意以为又有男生偷看, 便没在意。 在他人的目光下, 她会浑身不自在, 就用衣服和书包挡住了前后两个门的玻璃。 殊不知因此没能看到那个将自己关在里面的,是她无比信任的人。 不久后, 下课铃声响起,孟辞意收好东西。 握住门把手, 来回推拉,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凑近门缝, “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她有些慌了。 下节是数学课,班里大概没人知道她在这里,万一…… 看来要待上一阵子了。 孟辞意缩在角落,蜷成一团。 她再冷静,也只是个初中生。 逐渐放大的恐惧使她越发感到无助。 克制着大脑不去胡思乱想,告诉自己还会有转机,不要轻易言弃。 可眼下,又有谁会来帮她? 她没带手机。 这又鲜少有人路过。 孟辞意站起身。 她在窗台旁,打算利用冲击力把门撞开。 心中默念三二一。 她咬紧后牙,全力冲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 但好像摔倒了,还摔在了某个人身上。 那人抱住了她,且抱得很紧。 衣服上有她熟悉的味道,薄荷和薰衣草的清香交织混合,缠绵缱绻。 缓缓睁开双眼,仰起头,视野中是清晰的下颌线。 下颌线下方,是突出的果实般大小的喉结。 胳膊支起上半身,孟辞意看进那双同样略显呆滞的眼眸中。 她第一时间意识到的不是她得救了。 而是她似乎喜欢上他了。 对喜欢的定义尚未明确,草率地得到结论,却深信不疑。 闵邯:“你没事吧?” 孟辞意:“没事。” 闵邯:“门上有把扫帚。” 孟辞意:“嗯。” 闵邯:“谁放的?” 孟辞意:“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闵邯语塞。 他总不能说,他也像那些偷窥狂一样看她跳舞,还是她的忠实观众。 他的座位靠窗。 透过玻璃,恰好能望见她。 蝴蝶效应一般,她轻轻扇动翅膀,他注意力便全被吸引了去。 似洪似涝,倾泄喷涌。 今天,他见情况不对,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就立刻赶了过去。 鲁莽了。 不单是他的行为,自始至终,他都太鲁莽了。 她是高雅的天鹅,他是发臭的垃圾。 他们本不应产生任何交集,他的那条线,却终是被她越过。 他开始期待她来找他。 开始为她发奋图强。 开始心疼她被欺负。 即便对他们之间的距离心知肚明,还是毅然决然地拿上了单程票,乘上有去无回的列车。 他们不想也不能回答对方的问题。 第116章 便沉默地回了各自的班级。 桌上有瓶牛奶。 孟辞意:“小清,这个是……” 张小清:“我给你的。” 不知她是掩饰,还是良心过意不去,对她做出补偿。 道过谢,孟辞意戳开那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喝。 那一幕带给她的后遗症还在持续。 她的心还在跳个不停,鼻尖环绕着那股香气,回想在他怀里时的情形。 张小清:“孟辞意,你是不是发烧了?” 孟辞意:“啊?” 张小清:“你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照了照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孟辞意别过头,隐隐有一种预感。 后来,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地点不同,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同的人。 – 清早的班级里总是无精打采。 伴随着广播中浑厚的嗓音,人们要么背待会要抽查的课文,要么倒头就睡,彻底摆烂。 “13日起,我市大幅降温,请同学们及时增添衣服。” “下面宣读处分,2班林麦,5班盛森华,无视校规校纪,发生男女不正当关系,处警告处分。” 此话一出,全班都精神了。 凡是和恋爱沾边的事,对正处懵懂期的青少年来说都比课本有意思一万倍。 大家全然不顾班主任的存在,叽叽喳喳地展开讨论。 “什么叫发生关系啊?我不懂,豪哥你给我讲讲。” “去你妈的,你不懂谁懂。” “这俩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谈恋爱就谈,非要搞得被通报批评,怕不是被抓了现行。” “噫。” “我认识林麦,她那么老实,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 先前,这些话语从不会传入孟辞意耳中。 这次却破天荒的,她都听了个真切。 笔尖驻留于英文单词,她有点好奇,早恋真的那么不光荣吗? 有必要被嗤之以鼻吗? “你们也都听见了,我就不多说了。”黄老师总结道,“谁要是被抓着了,别说你是我们班的学生。” 没有多想,孟辞意填上最后一个单词,helpful,首字母填空完成。 对早恋的批判没有到此结束。 转天,附中新制订了一条校规:男生和女生不得亲密接触。 何为“亲密接触”,校方没有做出阐释。 但据说有两个异性学生只说了句话,就被记了名字。 张小清忍无可忍:“孟辞意,你不觉得咱们学校太变态了吗?” 孟辞意:“还好。” 张小清:“这叫还好?都封建成什么样了,照这样下去咱们就要留辫子了。” 孟辞意:“你本来就有辫子。” 张小清:“……” 她竟无言以对。 张小清:“你这么不在乎,和闵邯是不是分了啊?” 孟辞意:“也在一起过,也没分过。” 张小清:“那是不是吵架了?” 孟辞意:“没有。” 张小清:“那就怪了。” 初三下半学期前,全校公认的这对情侣每天起码一块吃顿饭,如今却是面也不见。 没分,也没吵架。 怕不是有第三者插足? 张小清坐等吃瓜。 然而瓜没个影,闵邯的神速进步倒是又出了名。 他进了前100,比张小清还高10名。 众人惊呼他是天才,却不知他是在巨人的肩膀上。 能取得令人惊叹的复习效果,源于孟辞意借他的笔记。 从初一到初三,一节课不落。 闵邯从头到尾抄了一遍。 他不单是抄,还会对照着课本加深理解,久而久之,就都补回来了。 黄老师的口头禅也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学习”变成了“闵邯都认真学习了,你们有什么理由不抓紧念书”。 “要想有进步,定下目标也是很关键的一步。目标是激励我们前进的动力,别看老师都这么大岁数了,老师也有目标。”这也是他常说的。 孟辞意听信了他的话。 她约闵邯到天台。 一个月不见,他貌似又长高了。 刘海也长长了些,像日剧里的男主角。 成功躲避四面八方的视线和摄像头,孟辞意放松警惕,来到他身边,“你还挺厉害。” “一般。”闵邯大言不惭道,“也不看看是谁。” “再往上就难了。” “嗯。” “我说真的。” “嗯。” 四月的c市还冷,孟辞意只穿了件卫衣。 闵邯为她披上外衣,借此机会抱她。 孟辞意:“你干什么?” 闵邯:“我没有,是风。”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可如梦初醒般的两手空空心也空” 艾辰的《错位时空》回荡于校园。 傍晚时分,拆散了无数对小情侣的广播站显露出浪漫的一面。 那年晚霞总是很美。 霞光映在喜欢的人脸上,湖水也泛起涟漪。 不解风情如孟辞意,也说不出破坏气氛的话。 第117章 她望着远方的长烟,沉浸于这世间。 “最近没有打架吧?” “没有。” “翘课了吗?” “一节没翘。” “闻不到烟味了。” “嗯,不抽了。” “真的假的?” “真的。”闵邯扬起嘴角,露出旁人少见的微笑,笑容里的少年气肆意嚣张,“有没有什么奖励?” “有。”孟辞意交给他手中的袋子,“这些题我做完了,你再做一遍。” 闵邯还是笑。 某本书上说,表情是一个人心中所想的直接提现。 他善于伪装,唯独在她面前缴械投降。 “闵邯。” “嗯。” “你要加油,遇到多么难的题也不要放弃。”柔光笼罩下,少女的眼里闪烁着憧憬,“我们要去最高的地方。” “好。”闵邯说。 他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希望她的未来里有他。 第58章 留恋 来最高的地方见我。 原来是这么说的吗? 无心回想, 孟辞意拼命思考着,怎样做才能让眼前这个人回心转意。 此前她成功了那么多次。 她不让他打架,他不打了。 她不让他抽烟, 他不抽了。 她不让他翘课, 他不翘了。 怎么这次就这么难。 不同于巷子里的昏暗,路灯照耀下, 这里格外明亮。 那样通亮的光, 刺得她双目生疼。 “你要去哪?” 揣测过后,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 闵邯没有回答她。 径直朝暗处走去。 他原本已经想开了。 听了她那么多次, 多这一回又有何妨。 偏偏月光下的她那么漂亮。 发丝随风飘动, 眼眸澄澈, 不论失落或是发脾气,都那么漂亮。 像朵含苞欲放的百合,惹人牵肠挂肚。 若是离开了今夜的百花园,他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百合了。 即使留恋,闵邯还是没有回头。 他以为她说的是他们。 她却只望着高处。 可她又何尝不想要他们。 奈何世事难料, 高处的前提发生改变。 孟辞意清楚, 以她的水平,可能直到高三参加高考, 也未必能上a大。 但他不一样, 他那么有天赋, 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飞鸟,能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她, 但属于他。 他会在那个地方变得更好,更优秀, 会有更多人欣赏他,喜欢他。 这都是他应得的。 而她, 作为一个骗子,也将得到她应得的惩罚。 想到这里,孟辞意彻底释然了。 她也许再也不会伸出手,企图够到飘在空中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放手比想象中的难,也比想象中的简单。 然而,然而。 分明这种不应夹杂私情的时候,她感到丝丝缕缕的,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欢心。 他始终是想和她一起的。 他舍不得她。 她该开心才对。 眼泪却落了下来。 内心被一种即将落幕的恐慌覆盖,霎时,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巨大的香樟树下,她第一次见他。 他带她翻了后面的那堵墙。 他们在天台上聊着各种不切实际的畅想,全然忘记光阴流逝。 后来,她又见到了他。 教室里,他坐在前排,开了个玩笑。 又是樟树下,他递给她一盒百奇,之后,他们就成了兄妹。 她误会了他,怕他和老师谈恋爱,怕他和男生谈恋爱,因而做出了不少可笑的事。 他说,我们坦诚相待好不好。 他陪她看雪,零度以下的天气冻得她声音都在抖。 去外地考试,他敲响她的房门,送来一堆生活用品。 运动会上,他将她抱起,给她冲了红糖水。 还有刚刚,他看向她的隐忍的眼神。 她才发觉,刺痛她的不是灯光。 – 如果说四季更迭有预兆,那么蝉鸣便是夏天的预告。 世人不曾留意第一声蝉鸣源自何时何地,只记得它是持续一两个月的漫长又短暂的配乐。 今年的配乐首次奏响,是在六月三号。 这天在孟辞意的备忘录里。 闵邯再没来过学校。 学校课程的深度远不足以支撑考小卷,要想在几万人中脱颖而出,必须自行指定复习计划。 “孟辞意,你说闵邯不会真就这么去a大了吧?”一天下午,何姩羽毛球打累了,擦着汗说。 “不知道。”孟辞意握着小电风扇吹风。 何姩:“你都不知道?” 孟辞意:“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何姩:“你是他妹妹,你不知道谁知道。” 妹妹。 孟辞意琢磨着这个字眼,喝了口冰镇矿泉水。 要不是她提醒,她都快忘了。 何姩:“要是闵邯真去a大了,咱们得给他开个欢送会。” 孟辞意:“地中海不让开。” 第118章 何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偏不。我不仅要办,还要大张旗鼓地办,把班上所有人都叫来,一人一瓶香槟,到小吃街上撸串……” 她越说越离谱,孟辞意没接话,但也考虑起要不要办欢送会。 她不搞形式主义,但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不擅长告别,无法切实地表达不舍与祝愿,倒不如大家聚在一起,让分别显得没那么悲伤。 何姩:“说的我都饿了,下课直接去食堂吧?” 孟辞意:“好。” 她们去得早,很多窗口前空无一人。 何姩直奔糖醋里脊,“阿姨,这个多打点。” 孟辞意:“我要小份的。” 何姩:“你这是在吃肉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香喷喷的糖醋里脊端上桌,孟辞意掰开一次性筷子,撕掉上面的木刺。 夹了块肉,配上米饭。 米饭巧妙的中和了猪肉的甜,一口下去幸福感满满。 孟辞意后悔没要大份的。 她要把这些年没吃的肉都吃回来。 何姩睹物思人:“可怜的闵邯,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孟辞意:“……” 说得他好像遭遇不测了。 何姩:“他是不是压力还挺大的?听说那个考试特别变态,要是我去考,估计刚开始就阵亡了。” 孟辞意:“还好。” 备考期间,闵邯和往常没太大差别。 作息和三餐都很规律,只是成天在房间里刷题,不免孤单无聊了些。 何姩:“桃子想去找他玩,我也想去。” 孟辞意:“不行。” 何姩:“为什么啊?” 孟辞意:“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何姩:“小气鬼。” 留给闵邯的时间本就不长,当下他最需要的是专注。 上周闵为民来过后,闵邯就重新搬了过去,为了不打扰哥哥,闵佳仍待在孟家。 空闲时,孟辞意会带她出门玩。 闵佳总会提起她哥,“姐姐,哥哥去上大学以后还会回家吗?” 孟辞意:“当然。” 闵佳:“哦……姐姐,我有点想哥哥了,我们去看看哥哥好不好?” 孟辞意:“不行。” 闵佳:“为什么?” 孟辞意:“没……” 她连忙打住,在小孩子面前,先前那套说辞太强硬了。 闵佳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为什么呀?姐姐。” 孟辞意败下阵来。 比起孤零零地复习,家人的鼓励兴许能化作前进的动力。 可是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闵佳拽住她的袖子,晃了晃,“姐姐,哥哥还没有拿到小花呢。” “小花”指的是一朵用胶水和彩纸做成的美术课作品。 闵佳手巧,做了两朵,一朵是粉色的,一朵是蓝色的。 她把粉色的给了孟辞意,蓝色的说是要亲手送给哥哥。 “那好吧。”孟辞意和她打了个商量,“你只能和哥哥玩一小会儿,姐姐就不上楼了。” “为什么?”闵佳不解。 “姐姐脚崴了,不方便爬楼梯。”孟辞意扯谎说。 “好吧。”闵佳还小,不能戳破她拙劣的谎言。 这些日子,她被问了太多个为什么。 每一个为什么,都像一根锐利的箭,直射靶心。 两人乘车到幸福里小区,目送闵佳上楼后,孟辞意到小卖铺买了根草莓味棒棒糖。 老奶奶面容和蔼,“五毛。” 孟辞意没找着收款码:“能微信付吗?” 老奶奶摆摆手:“我们这把岁数了,哪趁那种高科技啊,实在不行你就别给钱了,反正是买给那个小姑娘的。” 孟辞意哪不好意思。 她翻遍了全的口袋,别说五角硬币,连现金都没有。 老奶奶幽默地说:“行啦,那小姑娘是我这的老客户了,就当感恩回馈了。” 孟辞意想还回去,她不让。 便只好收下。 老奶奶从屋里搬过来个板凳,示意她坐下,“你认识佳佳啊?” 孟辞意:“我是她姐姐。” 老奶奶:“她还有姐姐?” 孟辞意:“不是亲的。” 老奶奶:“那我就知道了。” 小卖铺不单是小卖铺,还是情报交换中心。 谁家孩子怀孕了,谁家老公劈腿了,来她这买个醋的工夫,全打听得一清二楚。 老奶奶:“佳佳她哥又不上学去了?” 孟辞意:“他在备考。” 老奶奶:“高一还用备考?考什么?期末啊?” 孟辞意:“a大小卷。” 老奶奶:“哎呦,那可了不得啊,a大可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他能不能行啊?” 能不能行,这个谁也说不准。 就算闵邯达到了校方要求的水平,还有很多随时会发生变化的潜在因素。 但当时孟辞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脱口而出道:“他没问题。” 老奶奶还是持怀疑态度,“是吗,成天不学好的混小子一下子这么牛了。” 是啊,超级牛。 第119章 这回孟辞意憋着没说。 得到了新鲜情报,老奶奶正欲等价交换,被孟辞意打断,“他的事我都知道。” 老奶奶:“那我说说老张她媳妇?” “不了,谢谢您”孟辞意笑了,说出电视剧里常有的一句话,“您别告诉他我来过。” 说罢,领着闵佳扬长而去。 学习上得心应手的人,生活中大多有些迟钝。 间接性的大脑短路使她忘了,知道她来的人不止一个。 早在她走之前,闵邯停笔,透过窗子,远远地望着她。 落日下,少女依旧美得动人。 那一刻,他得到了慰藉。 一如从前。 第59章 隐情 高考第二天, 翟丽媛犯心脏病住了院。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孟辞意想去探望她都不知要带点什么。 她从没听说过翟丽媛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得知此事后,她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考完模拟考就急忙往医院赶。 如某人所说, 她年纪虽小,却很世故。 即便是家里人病了, 也不能两手空空地过去。 到附近的回民饭馆打包了碗粥, 又拎了袋水果。 怕不够,还去药店买了保健品, 妥妥的孟廷派作风。 翟丽媛的病房在五楼, 楼里没有电梯。 提着大包小包爬上去, 孟辞意头上冒了汗。 “辞意,你怎么来了?”经历了长达三小时的抢救,翟丽媛看上去很虚弱,声音都有气无力的,“快回家去, 这阵流感传播得厉害, 被感染了怎么办。” 她总是这么体贴。 与病魔抗争中,也不忘体恤他人。 “翟阿姨, 我带了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将塑料袋放到桌上, 孟辞意拿出一次性饭盒。 包装不隔热,她被烫了一下, 条件反射缩回手。 指尖泛了红。 “你看你,烫着了吧。”翟丽媛坐起身, 责备的话语间满是欣慰,“快撂下吧, 我吃过了,还不饿。” 经过半年多的磨合,她和孟辞意之间的相处模式近乎和平常母女无异。 她坚信人与人的关爱是相互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孟辞意不再瞎忙活,询问起病情。 “好多了。”翟丽媛无所谓地微笑。 见她状态还说得过去,孟辞意松了口气。 她分不清她对翟丽媛的究竟是母女之情多一些还是感恩多一些,但翟丽媛带给她的温暖无疑是弥足珍贵的,她不想失去。 “闵邯来过了吗?”孟辞意不见他的身影。 “没告诉他。”翟丽媛说,“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你爸电话打得太快了。得亏小邯还不知道,要不依那孩子的性子,八成是不能专心备考了。” 闵邯对家人有多上心,大家有目共睹。 但不告诉他真的好吗? 孟辞意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递到翟丽媛手里。 如果换作是她,得知亲人生了这么大的病,肯定会不顾一切地赶过来,且不希望被瞒着。 “辞意,你答应阿姨,别去打搅他。”看出她的心事,翟丽媛奉劝道,“他正处于关键阶段,我不想耽误了他。” “可是……” “我们做父母的,最怕耽误了孩子。只要熬过这个月,小邯就能出人头地了。” 将可能事件叙述为必然,却无一人指正。 在翟丽媛眼里,闵邯一直是她的骄傲。 虽然初中时期的他十分叛逆,但归根结底是她造成的,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从未发生改变。 而她不惜爱子失去母爱,也要离开那个家的原因,是孟辞意仅剩的盲区。 她和那些喜欢嚼耳根子的人一样,带有有色眼镜看她,她不介意,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就习惯了。 若是受住了委屈就能换来孩子光明的前景,那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其中的隐情,让她烂在肚子里就好。 – 前些年的秋天,祸不单行。 闵为民成天酗酒赌博,家人朋友劝了又劝,就是不听,赔了房本也没能幡然醒悟,直至入狱才有了尽头。 家里的丑事闹得沸沸扬扬,翟丽媛醒来时,医生说她的皮外伤都可以恢复,不幸的是心脏的状况恶化。 对此翟丽媛并不感到惊奇。 翟家有遗传病史。 她没能躲过,索性她的孩子们逃过一劫。 被挥霍一空的家庭本就不富裕,加上高昂的治疗费用,温饱都将成为问题。 “妈,我实在受不了了。”甚至对母亲,翟丽媛也没有道出实情,“这笔钱你拿着,小邯和佳佳就拜托你了。” “好,丽媛,你照顾好自己。这些年你辛苦了,别再受苦了。”母亲收下钱,看见她眼中闪着泪光。 翟丽媛看见的,却只有母亲身后的闵邯。 才上初中,他就长成了一米七高的大小伙子,叫人怎么看怎么稀罕。 此时,她的孩子正用茫然和淡漠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心疼得快要窒息。 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抛弃亲手养大的孩子呢。 第120章 翟丽媛狠心离去。 她走后,逢年过节也没回过家。 她在地铁站旁边租了个十平米的屋子,夏天没空调,冬天没暖气。 要想交上房租,养活自己,就得找个工作。 当了太久的家庭主妇,她早已和社会脱节。 好在她有本科学历,面试了一个多星期,成果得到会计的岗位。 这份工作不轻松,朝八晚七,薪水也不算丰厚。 每天三点一线使她无暇思念儿女,忙得不可开交。 可思念之情岂是忙碌便可斩断。 偶然看到一对亲昵的母女,她还是会回想起有孩子陪伴的时光。 她常常觉得上帝不公,偏要不断地折磨苦难的人,但很快,她的想法就有了转变。 在这本市赫赫有名的私企中,她遇到了孟廷。 孟廷是她的上司,为人老实本分,没有半点领导架子,对谁都很亲切。 不曾拥有过爱情的她,不可避免地对他萌生了好感。 但幻想归幻想,翟丽媛自知配不上人家,这份感情还是憋在心里比较好。 就在这时,上帝终于肯垂怜她。 心脏的跳动频率趋于稳定,孟廷请她吃了第一顿饭。就这样,她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过久了遭受毒打毫无希望的日子,她比谁都明白被人爱着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幸福。 她知足,她不矫情,全心全力地经营着这段来之不易的美好。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丽媛,你家有两个孩子对吧?我想见见他们。” 翟丽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说她抛弃了子女,没脸见他们?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要是你不方便的话就先搁置了吧。”孟廷向来有分寸,提出和对方子女见面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们交往的时间不短了,也都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你周天有空吗?”翟丽媛决定重新面对。 不光是闵邯和闵佳,还有她自己。 这是她离她的梦想最近的一次,错失机会,也许再也等不到下次。 “有。”孟廷很兴奋,“丽媛,小邯和佳佳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你什么也别买。”翟丽媛不想他破费。 “那怎么行。” 在孟廷的坚持下,翟丽媛思索片刻,说:“小邯喜欢遥控飞机,太贵了就没给他买;佳佳喜欢芭比娃娃。” 放在三年前,这些玩具将会是孩子们无比珍惜的宝贝。 但分别许久,翟丽媛记忆中的他们没有长大,导致初次会见时的场景分外尴尬。 闵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抽枝拔节的速度飞快,翟丽媛站在他身边,发现他比自己还高了一头。 闵佳在卧室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小邯,这是孟叔叔。”翟丽媛介绍道,“我和你提起过,还记得吗?” 闵邯直勾勾得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不言语。 身高超过成年人平均高度,不意味着心理同样成熟。 何况就算是心智成熟的人,也会下意识的对继父产生抵触情绪。 送礼对象是这么个大小伙子,遥控飞机自然拿不出手,孟廷不自讨没趣,彬彬有礼地说:“小邯是吧,常听你妈妈说起你。” 闵邯还是不说话。 同他日常接触的人相比,孟廷的笑容和举止都那么伪善,他讨厌他的虚伪客套。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对妈妈很好。 这一结论,是在翟丽媛削苹果时得出的。 翟丽媛刀法不佳,孟廷自然而然地拿走苹果,熟练地削了皮,还给她。 闵为民从不会给妈妈削苹果。 别说削皮,就连冲洗表皮也没有过。 饭后,孟廷有紧急会议先行一步,母女俩单独相处。 翟丽媛说,小邯,要是你不喜欢孟叔叔,妈妈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她的病有所好转,也有了一定的积蓄,想回来住。 关于孟廷的去留,她尊重孩子的意见。 超出预料的,闵邯说,他可以接受孟廷,只是不要强迫闵佳。 翟丽媛心酸地同意了。 这之后,她尽心尽力地为这个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家付出,取得了良好成效。 就在她天真地以为后半生也将平坦安稳地度过时,上帝又和她开起了玩笑。 根据医生给出的建议,她短期内需卧床,不能去公司,也不能照顾家里人。 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做不到挺身而出。 “辞意,如你所见,我是个糟糕的母亲。”翟丽媛轻声叹气,“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她话说得没头没尾。 孟辞意却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日益相处下来,她愈发相信她是有苦衷,才会那些看似无情的所作所为。 这么温柔的女性,不会轻易做出丢弃骨肉的行为。 “翟阿姨,我……”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敲门声。 孟辞意起身,放不合时宜者进来,“沈哥?” 第60章 否认 沈杬舟的出现,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第121章 诸如车停在校门口,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来她家找她一类。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因此即便他捧着束花, 立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患者病房里, 也不令人新奇。 不同于往日,沈杬舟没穿西服, 取而代之的是t恤和运动裤, 腕上戴着智能手表,像是刚锻炼过。 本着不能空手探病的原则, 除鲜花外, 他还拎了箱燕窝。 只一件, 面子上就甩了孟辞意八条街。 翟丽媛认出他来,“沈老师?” 沈杬舟摸出眼镜,戴上,“是我。” 孟辞意:“……” 角色扮演有那么好玩吗? 以教师的身份面对翟丽媛虽然免去了很多麻烦,但谎言终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待那一天到来, 麻烦都会堆到一起。 沈杬舟演技逼真, “孩子说您病了,我顺路拜访。” 翟丽媛:“谢谢。” 沈杬舟:“来这本意是想和您聊聊孩子的近况, 但要是您身体不舒服, 我就不打扰了。” 翟丽媛忙说:“我好多了, 您说。” 沈杬舟:“好,您随时可以打断我。” 接着, 他有模有样地对他一无所知的孟辞意在学校的表现作出评价。 翟丽媛认真地听着,殊不知完全被他骗了。 也难怪, 凭借那副斯文的外表,优雅得体的谈吐, 就算说母猪上树也有人信。 前半段,一如老师和家长谈话时欲抑先扬的风格,沈杬舟选取多个方面逐一夸赞。 翟丽媛听得舒心,孟辞意则觉得他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科幻小说可惜了。 后半段,到了抑的部分。 沈杬舟:“您有没有注意到,孩子最近有点不专心。” 翟丽媛:“您能说得具体点吗?” 沈杬舟:“直白来讲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上课心不在焉,背书也没原先积极了。” 孟辞意:? 她哪有心不在焉,背书任务也基本是当天就完成了。 沈杬舟:“上周数学课,她公然和老师顶嘴,老师罚她写检讨,现在还没交。” 孟辞意:??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没交是根本没被罚。 沈杬舟还没完,“此外,我严重怀疑孩子有早恋倾向。” 孟辞意:??? 离谱也要有个限度好吗? 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她听不下去了。 以作业为借口,孟辞意背上书包,离开病房。 走到大厅,她反应迟钝的意识到,她的行为岂不是为那些无厘头的话提供了作证。 算了,无所谓。 这些天她的精神和□□都倍感疲惫,需要些许的叛逆来调剂。 如果可以,她还想像以前那样越过围墙,逃到不为人知的地方,享受短暂的放松和欢愉。 可她没有这么做。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就不是那回事了。 电梯刚好在当前楼层,孟辞意进去,按下标有数字一的按键。 自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被强行撑开。 “梦梦,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沈杬舟还在演戏,好像全然没认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你说呢?”孟辞意没好气地反问。 “因为我批评你?”沈杬舟摘下眼镜,看她看得更仔细,“又不是真的,你气什么,还是说……被我蒙对了?” 当着翟丽媛的面说她坏话,当然不是无意而为。 精明如他,怎会没理由的惹她厌烦。 这是个小小的惩罚。 罚她这段日子接连不断地拒绝他的邀约。 他费尽了心机,才堪堪融入她的世界。 她一句没空,他全部的努力都白费了。 但是没关系。 只要是他,他多久都可以等。 沈杬舟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 不巧电梯停下,值班的大夫坏了心情,便只是看着。 他喜欢她穿校服。 长度适中的马尾,蓝白的条纹,把清纯彰显到了极致。 十多岁就这么会吊人,长大了还得了。 沈杬舟:“我送你回去吧。” 孟辞意:“好。” 这个点道路拥堵,搭公交车估计要夜里才到家。 停车场没有空位,沈杬舟的车停在百米开外,正和他意。 他们好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只呼吸着她呼吸的空气,他就心悦得不得了。 医院周围车水马龙,嘈杂得很,无半分美感可言。 置身于此,沈杬舟却感觉心灵得到了净化,“你问我的事怎么样了?” 孟辞意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事?” 沈杬舟:“在我家天台上你说的那件事。” 孟辞意想起来了。 她能做出理性的抉择,沈杬舟功不可没。 “挺顺利的。”孟辞意含糊其辞地说。 “那就好。”沈杬舟转而兴师问罪道,“这么多天不理我,是不是和你那个同龄的哥哥脱不开干系?” 他没说“闵邯”,而是“同龄的哥哥”。 像在含蓄地提醒她些什么。 对于他的电话和短信,孟辞意并非故意不予理睬。 第122章 她情绪不佳,不想和别人聊天。 教授在心理讲座上说,不开心时要和信赖的人倾诉。 她是个优秀的倾听者,却不擅长倾诉。 她认为向他人倒苦水意义不大,感同身受很困难,事情也不会得以解决,说不定还会落下负面印象。 孟辞意不置可否。 沈杬舟早已知晓了答案,“梦梦,你是不是喜欢他?” 闻言,孟辞意身子一僵。 不等她言语,沈杬舟接着说:“你不用害羞,也不用瞒着我,对异性萌生好感是青春期的普遍现象,要是从小到大没有喜欢的人才怪。放心,沈老师发誓不打小报告。” 他这番话似乎很值得信任。 若不是先前那般胡言乱语,倒真像个知心大哥哥。 孟辞意:“我不喜欢他。” 暗恋者都是胆小鬼。 要是能轻而易举地道出心意,就没必要小心翼翼整整三年。 胆小鬼的爱是珍重的。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提。 沈杬舟挑眉,“真的?” 孟辞意:“我要是喜欢他,就不会劝他去a大。” 她这话不光是对沈杬舟说的,像在自我催眠。 想靠近他,就不会把他推开。 她以为的爱慕,或许是仰慕的假象。 沈杬舟将信将疑地说:“没骗哥哥吧?” 孟辞意:“没有。” 沈杬舟想要的不是口头上的回应。 说谎对谁来说都再简单不过,但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说来奇怪,他始终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面部,她那么不善于扯谎的一个人,居然没被他瞧出破绽。 难不成真如她所说? 沈杬舟顿感通体舒畅,路过乞讨的老太太,还大发善心地给了几张红钞票。 老太太连声道谢。 走远后,孟辞意说:“你知不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人比你还富?” 沈杬舟:“你知不知道妄加揣测是一种自作聪明的表现?” 孟辞意不是妄加揣测。 她昨天在微博上刷到,这片有个假装孩子得了白血病的惯犯靠博取谋求钱财,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怕沈杬舟上了这种人的当。 沈杬舟却满不在乎地说:“放心,你沈哥别的不敢说,钱肯定够花,这点钱连教训都买不着。” 孟辞意:“……” 他开心就好。 想来也是,这世上捉摸不透的事物多了去了,要是挨个考证,该有多累。 何不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总是憋着,是会劳神费力的。 – 到了家,孟辞意从书包里抽出语文练习册和英语卷子。 其它科的作业都写完了,她打算收尾后多做些竞赛题。 此前,他从没想过走竞赛这条路。 这条路太难走,走起来太辛苦,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却一无所获都不是新鲜事。 但只要进了国家集训队,高二结束后就能去a大了。 这个念头破土而出时,孟辞意呆住了。 为什么指名点姓要a大?d大、f大等都不逊色,为什么一定要是a大? 没想出个所以然,孟廷请的阿姨来送热牛奶。 小口小口地喝着,孟辞意和那些不专心的学生一样,拿起桌面上的手机。 手机快没电了。 什么时候电量耗尽,她就去学习。 五花八门的app中,微博是她唯一的宠妃。 娱乐之际了解当今时事,并分门别类地运用到作文当中成了她自初中以来的习惯。 骗子事件出了后续。 尽管遭到人们的强烈抵制,骗子还是会在各种各样人流量大的地区卖弄可怜,话术如出一辙。 不愁吃穿,却还在和那些最渴望帮助的人争抢资源,引来数万名网友唾弃。 孟辞意不发表评论,静静地浏览。 好似只要她无动于衷,就能站在上帝视角,不冲动,不愚昧。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滑着滑着,空心饼干久违地占据了她首页的小小一隅。 她将近半个月没看到过他了。 空心饼干:【蓝桉已遇释槐鸟。】 又是文邹邹的,不明就里的句子。 孟辞意突发奇想,打开浏览器,查其中的意思。 然而搜索结果还没跳出来,手机就没了电。 也是真够闲的。 自嘲过后,她不顾那被强制关机的手机,沉浸在乱码一般的数学符号中。 后来,她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只不过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了。 第61章 祝福 距离期末考还剩一个月。 经历了月考退步, 何姩不知第多少次立志好好学习。 一学期以来,这个教室里的人都深刻意识到优胜劣汰的恐怖。 数学多错一道选择题,可能就要和这个班说拜拜了。 陶知行向她投去鄙视的眼神, “快得了吧你, 有这三分钟热度不如上号,来个最后的疯狂。” 何姩记仇记得牢, “是谁嫌我菜, 宁可随机匹配也不和我组队来着?” 陶知行小声说:“要不是闵邯不来上学了,谁和你打。” 第123章 何姩拖着长音, “你说什么?” 陶知行:“没什么, 没什么。” 考试固然重要, 升星才是人生终极理想。 快乐以外的事,就随缘吧。 酣畅淋漓的对战进行到一半,贾懋来到他俩桌前,“你们看见姚妍没有?” 何姩和陶知行头也不抬,异口同声道:“没有。” 贾懋:“她早上还来上学了, 过了中午就不见了, 书包还在椅子上。” 陶知行:“这个中路傻x吧,怎么水到黄金的, 没放大招就死了。” 贾懋:“……” 这俩人指望不上, 他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于是下午第二节课有两个座位的空着的。 还好周四水课居多, 地中海又去了一周一次的教研,谁也不会遭到制裁。 电话还是打不通, 贾懋又发过去条微信。 趁老师还没来,他起身去找。 无人使用的状态下, 实验室都是锁着的。 老校区有闹鬼的传闻,姚妍怕鬼, 应该不会去那。 由此一来,就只剩那了。 穿过图书馆,南门有个不大的四方小院。 小院里有一棵四季枯萎的矮树,一辆摩托,一把扫帚。 此时,又多了个闷闷不乐的女生。 贾懋走过去。 姚妍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眼眶周围发红。 贾懋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伤心事,她就不会躲起来哭了。 他的记忆里,姚妍很少哭,一直是豪放洒脱的形象。 就连被狗咬了,也是笑骂自己手欠,然后去打了五针狂犬疫苗。 他就只是陪着她。 半晌,姚妍找他要纸。 贾懋:“我没带。” 姚妍:“那我不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在袖子上抹了把眼泪。 说不哭就不哭了。 换作被别人撞见她痛哭流涕,她会难看得找个洞钻进去。 但是贾懋的话,就没关系。 她和贾懋做了六年邻居,他对她的了解程度仅次于她爸妈。 她不仅不用害臊,还能随意吐苦水。 姚妍:“我跟赵晨杉表白了。” 前阵子赵晨杉和她前女友分手了。 说来可笑,通过小道消息得知后,她立马觉得她有希望了。 又或者说,她在等这一天。 这天终于到来,怕再次错失机会,她豁出去了。 把赵晨杉约到这里,她鼓足勇气,说她喜欢他。 至于结果,看她现在的样子就不难猜了。 贾懋想安慰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下一个更好”“是他有眼无珠”“他配不上你”等等都太浅薄了,都不够糊弄他自己。 “没出息样儿。”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吐槽。 他们之间常是以兄弟的方式相处,即便他发觉不能再这么持续下去,也改不过来。 “换你你比我还不像样子。”姚妍找补说。 “他有那么好吗?”贾懋好奇,“能有我好?” 在他眼里,赵晨杉也就长得好点,除此之外样样不如他,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当然好。”姚妍说这话时很平静,像在阐述客观事实,“成绩好又体贴,长相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成绩不好吗?他不体贴吗? 虽说长得没那么精致,但也算中上。 贾懋想不通他和他到底差在了哪里。 为什么赵晨杉值得她朝思暮想,他却只能盼望着她有一天会看向他。 贾懋:“能有我好?” 姚妍:“你怎么还没完了?” 贾懋:“没我好就放弃他吧。” 姚妍:“我做不到。” 贾懋:“有什么做不到的,你才认识他一年,我们还会有无数个一年。我打赌再过五年,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更别说长什么样了,所以别找虐受。” 他说得不无道理。 姚妍真诚请教,“有没有马上忘掉一个人的方法?” “这我哪知道啊。”贾懋摸了摸后脑勺,“也许不刻意关注他就行了吧。” “好,我试试。”姚妍扯出笑来,“谢谢你。” “害,客气什么。” 谢谢你。 客气什么。 相同的对话出现了很多次。 她没带钥匙的时候,她一模失利的时候,他请她喝饮料的时候。 似乎不管过上多少年,都会一成不变的延续下去。 “放学我请你吃烧烤。” “你配享太庙。” - 旁边的位子空了一周,孟辞意迎来一位新同桌。 新同桌是张质文,热衷于古诗词和现代文学作品,继闵邯之后应地中海派遣来拯救她的作文。 迄今为止,孟辞意的遣词造句有了明显改善,追到了二类文的尾巴。 要想和同班同学齐头并进,还需下很大工夫。 张质文:“答题卡留着了吗?” 孟辞意:“嗯。” 张质文:“先给我吧,下了数学课我帮你看看。” 第124章 孟辞意:“谢谢。” 张质文:“顺便问下,闵邯有推荐过哪本作文选或者哪本书吗?” 凡是经闵邯之手的作文,都要印上几百份,供全年级阅读。 张质文每次都会很仔细地看,却始终无法掌握精髓。 不同于他的文章,闵邯的文笔没那么浮华,点到为止,不刻意,不做作。 看似随意,各方面的表达却都十分到位,像游刃有余的天生的作家。 孟辞意:“有,书名记不太清了,是本诗集。” 张质文:? 读诗集能提升写作水平? 是他见识短浅了。 这节数学课讲小测卷子。 a班信任数学老师出了名的摆烂,把翻转课堂玩明白了不说,下课后更是见不着影子,讲解题目的重担就落到了孟辞意肩上。 眼看课桌旁又排成了长队,孟辞意的大脑快要宕机。 解题和讲题是两码事,理解一道题,还要以通俗易懂的办法讲出来,简直难度翻倍。 加上她效率低下,一节课最多处理两三道题,过了不到一周,来问题的同学大大减少。 张质文也有类似的遭遇。 三天后,他将答题卡原封不动还给了孟辞意。 张质文:“孟辞意,我建议你还是多读读作文选,不要急着动笔。” 这是说得好听点,说得难听点,他认为她的作文没有丝毫可取之处,改动都不知从何下手。 孟辞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沮丧地接过来。 笔尖来回点着纸面,心想要是闵邯还在班里就好了。 先进个体推动集体进步,诸多难题得到解决,陶知行也无需颤颤巍巍地踩着桌面做卫生了。 何姩无情嘲笑道:“桃子,你这是得帕金森了?” 陶知行汗流浃背,连还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入夏,获得地中海的“电扇许可”后,a班19个男生以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来清洁扇叶和保护罩。 疯狂祈祷下,陶知行成功脱颖而出,成为倒霉蛋三人组的一员。 好巧不巧,他负责的是之前那台掉下来过的风扇。 生怕历史重演,便绣花似的擦拭。 何姩等不及了,“你好了没有啊?我们都快热疯了。” 张柚:“就是啊,人家岳峰两台都擦完了,你一台还没好。” 陶知行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只不过这回落地的不是电扇,是他的屁股。 何姩笑得流眼泪。 张柚麻利地站上桌面,三下五除二组装好电扇,使季风登陆东半球。 陶知行:……我不要面子的吗? - 小卷考试于6月18号开展。 17号晚上,孟辞意解锁手机,点开聊天界面。 这半个多月里,他们没有过联系。 聊天记录也停止在5月,那天她被一道题难住了。 发微信讲题不方便,通常是闵邯打视频过来。 起初总是打她个措手不及,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也没有完全习惯。 听讲之余,她时刻关心摄像头有没有把她拍丑,导致有时听不懂,还要麻烦他重讲一遍。 她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也越发不在乎。 那样清冽如泉的嗓音,听多少次也不会腻。 如今这一切戛然而止。 比何时都措不及防。 是她错了吗? 时不时冒出的自我怀疑困扰着她。 就本质上来说,她没错。 a大提前招生是有条件的,全校满足条件的只有她、闵邯和高二的一个学长。 学长放弃名额准备出国,才轮到了闵邯。 高一没念完就要和高中生活道别或许为时尚早,但足够出色的人,注定要去到和他们相匹配的地方,散发出更多的光和热,感染更多的人。 到头来功成名就也好,失意落魄也罢,才干得以施展,热血得以沸腾,才不枉年少。 至此,非本质的一面不再重要。 孟辞意点击输入栏,打字。 白日梦:【考试顺利。】 祝你考试顺利。 祝无可替代的你万事顺利。 第62章 承诺 期末考定在7月2号和3号。 考试前一晚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直至清晨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半夜三番两次被雷声吵醒,孟辞意没睡好,醒来时头晕晕沉沉的, 像盛满了沙子。 晚起了五分钟的缘故, 早餐已经凉了。 她喝凉牛奶会拉肚子,又不好意思麻烦阿姨重新去热, 只吃了一小块吐司面包。 面包不是现烤的, 吃起来味同嚼蜡。 她不禁怀念起翟丽媛在家里的日子。 翟丽媛住院期间,孟廷白天工作, 晚上照顾病人。 即便翟丽媛多次劝他不要再两头跑, 孟廷仍是风雨无阻, 完美的尽到了丈夫应尽的责任,他们的家因此空旷寂静。 不仅是家,整个六月都是寂静的。 孟辞意披上雨衣,带上雨伞。 临走前,她犹豫要不要穿雨靴。 第125章 想到才下了一晚上, 还达不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就没穿。 可小河似的马路证明她错了。 雨水没过脚踝,每过一次马路她的鞋子都会连带着袜子彻彻底底的湿一次, 狼狈得很。 冷是其次, 教室里没有能换的鞋袜, 三场考试下来,异样感始终伴随着她。 “孟辞意, 吃不吃点心?”高强度用脑后,何姩肚子饿了, “我想吃好利来新品蛋糕。” “不了,我不太喜欢吃甜的。”孟辞意只想尽快摆脱这双湿鞋。 出了校门口, 左侧是一辆熟悉的车。 孟辞意定睛一看,果真是她家那辆奔驰。 “今天翟阿姨出院,咱一块接她去。”孟廷解释了他来这里的原因。 “翟阿姨康复了吗?” “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日后调理吧。” 两人抵达医院的时候,所有行李都被打包好了。 孟廷埋怨道:“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还是病人,别什么都自己干。” 翟丽媛利索惯了,凡是是能做到的,都喜欢亲力亲为。 但这次不同,她说:“我一个人哪能整理得这么快。” 下一秒,闵邯进入病房。 他拿着几张单子,办好了出院手续。 孟廷神色微变,“小邯,你怎么来了?” 早上他还和翟丽媛商量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闵邯,翟丽媛说反正都快好了,就别让他担心了。 也就是说,没人通知他。 他是怎么知道的? 闵邯没有回答他。 好像不高兴了,又好像没有。 一如既往的难猜。 多日未见,他瘦了一点。 感觉不到热一般穿着件薄外套,刘海盖过了眼睛,看上去有点累,但不疲惫。 牙齿不自觉地抵着唇,孟辞意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 即使他不会当着孟廷的面数落她,这也是早晚的事。 然而闵邯只是道过谢,就没了下文。 “小邯,来妈这吃顿饭吧。”回去的路上,翟丽媛别过头说,“一个多月没一起吃过饭了。” 闵邯“嗯。”了一声。 “咱人多,张姐做不了那么多人的饭,我请客,咱找家清淡的饭店。”孟廷说完就打起了电话预约。 惨了。 孟辞意撇撇嘴。 她脚上还是那双湿透了的鞋子,看样子要再穿上一阵子了。 接上闵佳,孟廷选了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以价格贵和量小在网络上出了名,据说谁吃谁冤种。 服务员送上菜单,端来四杯柠檬水。 孟廷点的都是沙拉、烤南瓜一类,其他人也配合地只点健康营养的食物。 核对过菜单,服务员离开,闵邯随之走出包间。 趁他不在,翟丽媛说笑道:“小邯刚到医院就把我一顿数落,他是心疼我,但是这么数落妈妈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成天跟个小大人一样,还缠着人家护士问了个没完,我看那小护士也就是看他长得好看,不然早就不理他了。” 孟廷附和道:“小邯这孩子是真懂事,没白疼。” 默默地夹着菜,孟辞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因为愧疚感,也不是因为他无视她,零星的失落闪过,不明缘由。 “孟辞意。”没多久,木门再次敞开,闵邯说,“你过来一下。” 孟辞意:? 怕不是没好事。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早死比晚死的好。 随他来到隔壁,闵邯拉来把椅子,让她坐下。 孟辞意照做。 闵邯拆开塑料包装,俯下身,将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到地上。 他发现了? 霎时,残存的失望一扫而空。 惊讶之余,孟辞意注意到他单膝跪地时后颈处有块凸出的骨头,仿佛一座小小的山峰,吸引住她。 “看我干吗?换鞋。”目光中取而代之的是闵邯神情冷淡的脸。 “谢谢。”孟辞意还是没动作。 “等着我给你换呢?” “你背过去。” 闵邯不理解换个鞋有什么好避着的。 但还是转过身。 孟辞意:“考试怎么样?难不难?” 闵邯:“不难。” 孟辞意:“吹牛吧你。” 他们的对话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她却觉得莫名不自然。 大概是分开得久了,彼此间少许的生疏和隔阂。 “我想了想。”闵邯说,“你是对的,是我太不理智了。” 孟辞意:“是不是还有面试?” 闵邯:“嗯。” 孟辞意:“成绩多久出?” 闵邯:“八月上旬。” 孟辞意:“成绩达到分数线的话是不是九月就要去报道了?” 闵邯:“嗯。” 孟辞意:“你快走。” 走了她就不用惦记了。 心头酸涩翻涌,孟辞意不明白自己矫情个什么劲。 闵佳都还没说什么,她反倒先别扭上了。 又不是生死离别,远了点而已,还是可以见到的。 不就是见面的次数少了些,再说了,不是她要他去考试的。 第126章 她本能一以贯之下去的。 都怪他多管闲事,叫她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我听你的。”回包间前,闵邯以郑重的口吻说,“就算出了成绩,我过了,火车开动前,只要你留我,我就不走。” 他字字吐得清晰。 似乎生杀大权全都掌握在她手里。 孟辞意置若罔闻,将话题转向别处,“下周我过生日,你也来吧。” - 孟辞意的16岁生日由范予纯一手操办。 地点在星级酒店宴会厅,选用当下很火的芭比风装饰,少女心满满。 可惜从小到大孟辞意的少女心都没背开发过。 别的女孩偷穿妈妈的高跟鞋,她穿着最漂亮的礼服,在聚光灯下弹奏钢琴曲;别的女孩涂口红涂成香肠嘴,她化着精美的妆容,向观众致以问候。 除了对变美没什么追求,她也不会幻想有朝一日王子会骑着白马来接她,打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孟辞意,你妈妈也太时髦了吧,还缺女儿吗?”何姩恰恰与她相反,兴奋地说。 “这么好吃的糕点居然可以无限畅吃,我能不能住这啊?”姚妍无心欣赏房间布置,投入美食的怀抱中。 “不是吧,你都快把我的那份吃完了还没饱?”贾懋震惊。 范予纯落座,“喜欢就多吃,糕点有的是。” 姚妍:“谢谢姐姐。” 范予纯笑了,“姐姐?我是辞意的妈妈。” 姚妍嘴甜得像吃了蜜,“啊?您不是孟辞意的姐姐吗?” 范予纯笑得更明媚了,“真会说话。” 姚妍说得不假,范予纯天生丽质又注重保养,视觉年龄和实际年龄起码相差十岁。 “辞意,是不是哪里不合心意呀?”察觉孟辞意兴致缺缺,范予纯关切道,“妈妈为了你的生日忙活了小半个月,怎么也不见你笑一个。” “没有。”作为寿星,孟辞意本该是最有精神的那一个,却一直在喝一杯鸡尾酒,心不在焉。 她邀请的人里,唯独他没来。 眼看派对快结束了,电话却都没来一个。 哪怕提前通知她他不会来了,她也不必越发焦灼的等他,每次有人推门,都以为是他。 “那就好。”范予纯品尝起和牛。 “我看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何姩也要了杯鸡尾酒,考虑到家长在场,降低音量说,“闵邯没来,伤心啦?” “别胡说。”孟辞意朝她妈看了一眼,“他是我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又来了,当我傻是吧?还哥哥妹妹呢,你看他的眼神是个人就能看出不对劲,我真该给你面镜子让你看看……” 孟辞意突兀地起身。 全桌人都看向她。 “我头晕,去外面透透气。”她说。 随后乘电梯下楼。 酒店旁边有一条河。 她身着和生日会主题配套的粉红色纱裙,沿河漫步。 小孩子才会戴的皇冠傻里傻气的。 她摘下来,攥手心里。攥得紧了,被背面的刺扎出一排小红点。 “云雾里你优雅模样 拥抱风停靠我身旁 漫诉着 黄昏溶尽的羽翼翅膀 在看不见的远方你有多向往 下一次遇见的时光 要多久我也在猜想 没关系我总擅长对自己说谎 沉酣在回忆中不在意漫长 你栖息一瞬间我等几个流年……” 街头歌手动情地演唱。 旋律耳熟,孟辞意驻足停留。 音乐有种魔力,能够将一个人带回初次听这首歌时的场景。 盛夏,香樟,白衣少年。 独属于那个夏天的事物拼凑出完整的怀念。 第63章 喜欢 待歌声终止, 孟辞意问了那首歌的名字。 歌手的听众只有她一人,她兀自上前,应该算不上冒犯。 歌手是个活泼的青年女性, “《蓝桉与释槐鸟》, 是我很喜欢的歌,单曲循环一个月了。” 此外, 还给她讲了一段故事。 蓝桉是一种有剧毒的植物。 它的身旁没有其它植物生长, 也没有飞禽在枝干上栖息,唯独释槐鸟可以于此歇脚。 但释槐鸟不止在蓝桉树上停留, 它生性自由, 好喧闹。 蓝桉自知留不住它, 却还是日复一日的盼望着它的到来。 蓝桉。 释槐鸟。 空心饼干。 闵邯。 这些线索中似乎存在某种联系。 孟辞意垂眸,若有所思。 见她听得入迷,歌手奉劝道:“小妹妹,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这种故事还是不要代入现实为好, 这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去。对待爱情不要期待值过高, 免得……” 说到一半,人没了。 歌手四下张望, 心说刚才还在的, 收个麦克风的工夫怎么就不见了。 - 徒步到车站的途中, 孟辞意攥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你在哪?” 闵邯:“我家楼下。” “你在那别动,等着我。”孟辞意强调道, “一下也不能动。” 第127章 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来,她只想确认她积攒了三年的线索拼凑在一起得出的结论是不是真的。 落日的公交车上唯有她和司机。 火红的光洒在高楼大厦间, 形成冷暖交汇。 她像电影里即将揭晓重要真相的人,平和的外表下,忐忑占据了她的思维。 是非知道不可吗?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事情不会发生改变,一切都会在既定的轨道上继续运行。 况且知情者,必将承担知情的后果。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担得起这份后果。 “芜生巷站到了,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先下后上,文明礼让。” 芜生,无声。 下车时,孟辞意才注意到她来过很多次的小巷有个这么压抑的名字。 她对人的了解总是迟缓,看来对物也是如此。 脚步轻飘飘的在街上行走,来电铃声响起,她不理会,只顾向前。 酒精麻痹了神经,她单凭方向感,竟没找错。 这一片的居民都不大喜欢取名,幸福里没了,无名小区就成了新的幸福里。 接到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后,闵邯便按照指示,木桩似的待在原地。 突然收到面试通知,他本以为不会耽搁太久,却误了点。 紧赶慢赶地回去拿礼物,然后连人带玩具熊被罚了半小时站。 十分钟前闵为民出门遛弯,怕他魔怔了,还拍了他的脑袋。 他也觉得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很蠢。 却也没办法,就当给她赔罪了。 终于,那个晃晃悠悠的人影缓缓靠近,闵邯得以动弹。 “你醉了。”他说。 她平时不喝酒的。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醉。”孟辞意红着脸说,“这不是重点,闵邯,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差点就让你逃了。 “你怕了没有?”她笑得烂漫。 “我扶你上去休息。”闵邯握住她的手臂。 “你是不是怕了?你绝对怕了。”孟辞意挣脱着,自说自话。 “好,我怕了。”闵邯只想尽快骗她上楼。 “你听我说。”孟辞意执着道,“保证吓死你。” 闵邯松开她,由着她来。 他倒要听听是什么秘密。 “你喜欢我,对不对?” 夜色中,少女眼波荡漾,像盛了碗春水,晃啊晃。 人的一生中,往往会经历一些非比寻常的时刻。 每每提起,会情不自禁地对其加以修饰,黑夜也当作白天。 那个明亮的白天便是孟辞意清醒前的全部记忆。 她酒量极差,只喝了一瓶鸡尾酒就顶不住了,一觉睡到隔日中午。 醒来时,她躺在窄小的床上,周围的家具都是陌生的。 她心头一紧。 第一反应是被绑架了。 孟辞意赤脚下地,拧了拧门把手,打不开。 她大喊:“快放了我!我是孤儿,一分钱也没有,你得不到好处的!” 门从外面开了。 闵邯:“那我可就直接撕票了?” 孟辞意的大脑“轰”的一声爆炸了。 丢人丢人丢人。 丢死人了! 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她的社死,闵邯环着胸坏笑,添油加醋道:“你说你是孤儿,孟叔叔同意吗?” 他的笑向来不露声色,从鼻腔和嗓音里发出一个音节,短促的共鸣。 却有很强的感染力,让人也跟着开心。 “滚啊。”像吃了特效药,孟辞意丁点醉意也没有了。 才撂完狠话,她的肚子就叫了。 昨晚吃的少,今天又一上午没吃东西,因而叫得格外响。 闵邯已在尽力保全她的面子,“我滚了,可就没人给你做饭吃了。” 孟辞意放弃挣扎,人是铁饭是钢,“你还会做饭?” 闵邯:“我无所不能。” 孟辞意:“……” 天上不会掉馅饼。 但如果真掉了,一定要趁热吃。 端上桌的是一碗清汤面条,蛋都没加,味道却出奇的好。 用白瓷勺舀了勺汤喝,孟辞意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了,普通面汤而已怎么会这么好喝。 闵邯:“怎么样?” 孟辞意:“意外的还可以。” 闵邯:“什么叫意外?” 孟辞意:“意料之外。” 闵邯:“……” 谁让她解释字面意思了。 孟辞意吃饭时没声音,细嚼慢咽的,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会打乱她的节奏。 这一点也很像猫。 闵邯托腮,看得出神,联想到儿时那只白色英短。 他和它关系很好,彼此陪伴了三年,他给它取名兔子。 之所以取这个蹩脚的昵称,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它时,它藏在草丛里缩成一小团,和兔子没区别。 某天,兔子忽然不见了。 他找了它一个上午,一无所获的回家后难过了一整天。 翟丽媛开导他说,小猫可能找到好主人了,不用流浪了。 第128章 闵邯说他不想兔子找新主人,它是他的。 “小邯,你不能自私。”翟丽媛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不能侵占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这种想法太狂妄了,它去或留,都全凭它自身的意愿。我们能做的,有且仅有等待。” 闵邯再没等到过兔子。 但他承认,翟丽媛说得很对。 他无权强求它为他停留,那时的他没有能力留住它。 他能做的,有且仅有等待。 “闵邯,闵邯。”孟辞意唤他。 “嗯。”闵邯定了定神。 “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次你都没理我。” 闵邯将往事讲给她。 省略了很多内容,比如翟丽媛说过的话。 孟辞意:“它真叫兔子?” 闵邯:“怎么了?” 孟辞意:“你品味也太差了吧。” 闵邯:“是,哪能和大艺术家您比。” 吃饱了,孟辞意窝进沙发里,等头不疼了再走。 她无事可做,开始回忆自己喝醉后干了些什么。 追溯到她过生日,范予纯给她买了个三层大蛋糕。 何姩他们都来了,大家给她唱生日歌,她许了愿。 没吃晚饭她就出去了。 在河边碰到了一个歌手,唱的什么她记不清了。 之后她来找闵邯。 她为什么要来找闵邯? 思路中断,孟辞意寻求支援,“闵邯。” 闵邯:“嗯?” 孟辞意:“我怎么会在这?” 闵邯怔住。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以确定她是忘了,不是装傻。 孟辞意:“说话啊。” 闵邯:“你吐了。” 孟辞意:“你骗人,我没吐。” 闵邯:“你吐了,还吐了不少。” 双方各持己见,僵持不下。 来电铃声响起,是何姩。 孟辞意接起电话,“喂?” 听筒那头,何姩老实巴交地说:“那个,昨天晚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惹你生气的,我这人就这样,嘴贱,你要还是生气,你也……” 她说什么了? 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孟辞意:“等下,我喝多了,你说的什么我记不清了。” 何姩:“是吗?那太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何必又不开心。提起开心,你拆礼物没有?你绝对想不到我给你的礼物是什么……” 收了空碗和筷子,闵邯走进厨房。 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直冲而下,他洗了把脸,头脑却仍是不清明。 昨晚到现在,没有一刻是清明的。 企图占有另一个生命是错误的。 明知是错的,她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他还是说了是。 是,我喜欢你。 没有半分犹豫,前所未有的肯定。 他想他是疯了。 他是他妹妹,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却又被她蛊惑了。 面对那样的她,“再等等”之类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不要当蓝桉树了。 他要他的释槐鸟只为她降落。 少年的冲动持续了一夜,最终被埋没在更深的夜。 他发觉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动了歪心思,不能再故作若无其事地待在她身边了。 他不能困住她。 释槐鸟要展开翅膀,要飞得更远。 “佳佳快下课了,我们去接她吧?”从厨房出来时,孟辞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佳佳吉他弹得可好了,说想弹给你听呢。” “我们别再见面了。” 第64章 分别 若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只要其中一方不想,大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但他们是兄妹,没那么简单。 暑假伊始, 孟廷给闵佳报了个吉他班。 孟廷不懂音乐, 却对培养孩子的艺术细胞有种超乎寻常的执念。 他的认知里,琴棋书画是女孩子的必修课, 经过音乐熏陶才称得上真正的淑女。 “辞意, 你去接趟佳佳行吗?我不太舒服。”翟丽媛吞下药片,说。 昨天起她就浑身疲惫, 睡了一觉仍是没有好转。 “好。”孟辞意正巧要出门取快递, “您要不去医院做个检查。” “做什么检查呀, 我没事,缓一缓就好。要是去了医院,又得花好多钱买那些没用的药。”翟丽媛勤俭惯了,上回住院的钱就把她心疼坏了。 “那您好好休息,我这就过去。” “路上慢点。” 辅导机构离家很近, 无需乘公交, 骑车五分钟就到了。 还有一会儿才下课,孟辞意便在走廊的椅子上等。 琴声此起彼伏, 时隔多年, 老师的批评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她回想起自己同时学芭蕾、钢琴还有小提琴的时候。 刚开始老是被骂, 她脸皮薄,就把能挤出来的时间全用来练习。 即便如此, 还是和班上的同学有差距。 这也难怪,三门课程叠加起来比单一课程困难得多。 但在孟廷“多找自身原因”的教导下, 她只得晚睡一小时,早起一小时。 第129章 那段日子她恨透了舞蹈和音乐。 暗自发誓脱离孟廷的掌控后绝不转一个圈, 绝不弹一个音符。 如今她无需像以前那样整天跳舞弹琴,却进了剧院,练完了一大本乐谱。 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你好,这里是吉他班吗?”一位穿着打扮时髦的妇女问询道。 孟辞意抬头。 女人身后,是拿着冰淇淋的闵邯。 两人四目相对。 闵邯转身,正欲离开,不料没躲过下课。 “哥哥姐姐!”闵佳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兴冲冲地大喊。 被抓了个正着,闵邯只好作罢,帮她背吉他。 孟辞意 依誮 跟在他们后面,闵佳牵起她的手,三个人走在一条线上。 走着走着,闵佳抱怨道:“李老师好凶哦,王芷涵练琴不认真,李老师就批评她,都把她说哭了。” 照理说,这时该有个人接话。 闵邯不开口,孟辞意也不搭茬,似乎生怕打破某种潜在的平衡。 他说别再见面,他们就又是一个多月没见过面。 这使得本就漫长的暑假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补习之余,孟辞意还会继续去当芭蕾舞剧群演,热爱充实了她的每一天。 却也只是充实,不是充满。 闲下来时,她总是想到他。 他打篮球的姿势。 他眉宇间的张扬。 他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说喜欢她。 那么重要的事,怎么会说忘就忘了。 演得再真,也骗不过自己。 她永远记得那时的感受。 像大力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在拉开拉环的瞬间喷涌而出。 也是在那个晚上,他吻了她。 蜻蜓点水,十分轻柔。 他的嘴唇那么软。 洗衣粉的香气包裹着她,久久不散。 一吻过后,理智终于回笼。 她装出醉了的样子,倒在他怀里。 奈何心动难捱,她控制不了心跳。 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背她上楼,愣是没发现。 告白仓促收尾。 她想,她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不分青红皂白地逼问,又擅自逃避,分明是在耍他。 唯一的好处是,这么做是有效果的。 翌日,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得以改正,且除掉后患。 她庆幸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即将远赴邻市,留下牵绊对他没好处;而她学业未成,不能被感情分了心。 现在还不行。 很想很想也不行。 不自觉的,孟辞意朝身边人看去。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不仰头,她只能看到他下颌和脖颈的交界处。 他的皮肤那么白,烈日怎么晒也晒不黑。 喉结凸出,像吞了颗枣。 觉察到她的目光,闵邯侧目。 忙收回视线,孟辞意没话找话,“佳佳,这节课学的什么呀?” 闵佳奶声奶气地说:“老师教了六线谱。” 六线谱是基础,相当于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孟辞意:“难不难呀?” 闵佳:“难。” 孟辞意:“不明白的话来问姐姐。” 闵佳:“好。” 糟糕的气氛伴随了一路,终结在院子里。 翟丽媛好侍弄花草,夏季,花开得到处都是。 闵佳每次进屋前都要看看这朵花开得怎么样,那朵花是不是缺水了。 闵邯摸摸她的头,“走了。” 闵佳:“哥哥再见。” 没迈出一步,闵邯感觉到有人扯他衣角。 他回头。 孟辞意拽着不松手,“考试通过了吧?” 闵邯:“嗯。” 孟辞意:“恭喜你。” 以他的实力,这不足为奇。 闵邯:“还有别的事吗?” 孟辞意:“走之前,能不能和我一声?” 他没有。 不仅是她,翟丽媛也毫不知情。 票是他花打工的钱买的。 拎着家里积灰的行李箱,独自踏上了前往陌生城市的路程。 “小邯,你说什么?你到z市了?”翟丽媛握着电话,难以置信,“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帮你收拾行李,你没有经验,落了东西怎么办,那边物价不便宜。” “放心,都带齐了。” “那也不能说去就去了呀……哎,你这孩子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他们的对话落入孟辞意耳朵里。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上楼。 “欢送会不用办了。”她站在落地窗前,说。 “啊?孟辞意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何姩诧异,“你俩不是一家的吗?他跑那么老远你都不知道?” 孟辞意苦笑。 他瞒得太好,她也没办法。 “行吧,我去取消预订。”何姩的语气里透露着困惑和不解,末了还有一丝落寞,“你说他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不走了,是不是不拿我们当朋友啊。” 孟辞意没回话。 第130章 怪就怪她,是她的莽撞毁了原本温馨的分别。 “应该是有隐情吧,闵邯他不是那样的人。”开学那天,陶知行说。 姚妍等人纷纷表示赞同。 “比起这个,你们看光荣榜没有?” 被名校录取,闵邯的照片又一次上了墙。 不光上了墙,还登上了本地新闻。 取个id怎么这么难:【劝删,对我不好。】 风花雪月:【优秀的孩子!】 芊芊也要当欧皇:【我是npc的证据又增加了。】 …… 随着“16岁男生考上a大”这一词条的热度上升,闵邯逐渐多了“天才”、“神童”等头衔。 这一消息很快传播到学校。 “相信很多同学都听说了闵邯的喜讯,我作为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以他为荣。”晨会上,地中海感慨万千地说,“去年这个时候,闵邯还不是我们班的学生,他一路攀升,充分证明了一个道理,是金子就会发光……” 地中海一成不变的唠叨。 唠叨着,两年匆匆而过。 这两年里,孟辞意为数不多的见到闵邯,是在年夜饭桌上。 他难得回次家,翟丽媛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吃过饭,他们相对无言地在厨房刷碗。 水很凉,手指都冻红了,却谁也没有调热水那一档。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它能使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陌生。 “小邯,这么早就走啊。”除夕的夜里下了雪,翟丽媛想留下她的儿女过夜。 “嗯。”闵邯去意已决。 “好吧,路上滑,多加小心。” 孟辞意在阳台上,目送他们远去。 风雪中,她给他织的围巾随风飘扬。 骗人。 什么初雪时陪你看雪的人,将陪你看一辈子雪,都是骗人的。 辞去寒冬,又是一年盛夏。 毕业季,何姩组织筹办了一场告别会。 班上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男生看似满不在乎,是不是悄悄摸了眼泪,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前程似锦,不负韶华是地中海的临别赠言。 人们相互约定着重逢,对这个班可能再也聚不齐的事实心知肚明。 已经聚不齐了。 看着缺少那个人的毕业照,孟辞意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他的名字。 秀气的字填上照片的空缺,没有他的逝去的年华,又该从何缝补。 她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这般混乱的情况下,没人会注意到她。 偷偷玩手机,完全出于学生的本能。 点开微博,在关注列表里搜索。 空心饼干的更新停留在“蓝桉已遇释槐鸟”。 按媳了屏幕,孟辞意收好笔和本。 后天高考,说实话她没什么把握,但事已至此,打退堂鼓是最要不得的。 可她还是很怕。 一年前的竞赛失利使她对接下来的每一场考试信心不足,焦虑是常有的。 到家复习了一遍语文文言文,她又一次进入空心饼干的主页,给他发私信。 白日梦0713:【我的祈祷灵验了,你也要祝我顺利。】 始终没有回复。 六月下旬,孟辞意通过网站查成绩,676分。 第65章 澄清 比她预期中的还高20分。 这个分数不但能上a大, 还能报个好专业。 确认没看错,孟辞意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 唯有释然。 这一路她绕了太多弯子, 总算到达了终点。 “辞意,查到了吗?怎么样?”客厅里, 翟丽媛手持针线, 试探道。 她能感觉到孟辞意上考场前顶着很大的压力。 压力对每个考生而言稀松平常,但心理负担过重, 极有可能产生负面影响。 “676。”孟辞意平静地说。 “这么高啊?”翟丽媛悬着的心落了地, “晚上不做饭了, 咱上饭店庆祝庆祝。” “不了,翟阿姨,我和同学有约。” “那好吧,早点回来。” 早在半个月前,沈杬舟便先行做了预订。 他说考得好, 就痛痛快快去玩一下午;考得不好, 也痛痛快快去玩一下午。 神经高度紧绷后的放松是当下的孟辞意迫切需要的。 这个时候,沈杬舟是不二之选。 在衣柜里挑了条裙子, 换上, 孟辞意对着全身镜打量自己。 裙子是纯白的吊带, 腰上系了个蝴蝶结,裸露出大片的皮肤。 会不会太暴露了? 不过会所里的人都是这么穿的, 有的比这个还过分。 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翻出压箱底的项链,戴上。 粉钻清澈透明, 衬得她明艳动人。 拉开车门时,余光瞥见后座上坐着两个和沈杬舟年纪相仿的男人。 “多两个朋友, 不介意吧?”沈杬舟戴着遮阳镜,说。 见她戴着他送的项链,他顿感愉悦。 这份愉悦源自于男人的占有欲,仿佛做上记号,她就是他的了。 第131章 孟辞意摇摇头。 她没见过沈杬舟的朋友。 一直都是他们俩单独出去的。 “舟,怪不得你不带伴,合着金屋藏娇呢?”简礼安调侃道,不加掩饰地扫视着她。 “别胡说八道。”沈杬舟一脚油门,车开到了马路中央,“也不小了,什么都懂。” 告诉他们她是他妹妹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说这种会被误会的话? 孟辞意不想被误解,“沈哥是我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分得太清,沈杬舟笑了笑,“是。” 孟辞意读不懂那个笑的含义,知道内情的看出他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沈杬舟对这个“妹妹”掏心掏肺了三年,这三年里连别人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临了连个名号都没落着。 简礼安翘着二郎腿,神色间若有若无的戏谑。 这下有看头了。 要么说还得是千金小姐,不像外边那些野花野草,给点甜头就能跟好几个月。 可是被吊个没完没了,不得把胃口吊坏了? “我开玩笑的,老牛吃嫩草也太没道德底线了,是吧,老钟?” 被他叫做“老钟”的男人是钟聿尘,凡是房地产圈子里的人,都对这位略有耳闻。 “你闲的没事瞎操什么心?”钟聿尘熄灭了指间的烟,“上回和你勾搭上那个是赵总他表妹,你玩够了就把人家甩了,人家不乐意,都找到我这来了。” “她找我就说我不在。你不提她我都忘了,脸蛋和身材都还不错,就是太黏人,这才哪到哪啊,就蹬鼻子上脸。”简礼安吐苦水道。 “长点心吧,不该招惹的人少招惹,省得我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 “不就是个钻石王老五嘛,我还怕他不成?” 他们说这些,全然不避讳下个月才成年的孟辞意。 她捏住裙摆,给他们贴上“绝非善类”的标签。 “差不多得了啊,礼安,你那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沈杬舟也加入到劝人从善如流的行列中。 “是是是,我是不比沈公子深情。”简礼安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个初恋记十年,你这是凹人设还是自我感动呢?” 沈杬舟黑了脸。 感情在他这是最提不得的,偏有些人没眼力见,触碰他的底线。 “你快少说两句吧。”钟聿尘及时打圆场。 “这么紧张干嘛,我们舟可没那么小心眼。”简礼安仍旧没心没肺。 他要是不小心眼,能揪着一个死人不放? 钟聿辰没有揭伤疤的癖好,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豪车、股票、奢侈品,都是孟辞意前所未闻的领域。 “梦梦,成绩出了吗?”沈杬舟突然想起什么。 孟辞意:“出了。” 沈杬舟:“多少?” 孟辞意:“676。” 简礼安像听到了天文数字,“哟,学霸啊,够上a大了吧?” 沈杬舟蹙眉。 她上a大,不就意味着会被近水楼台先得月。 握方向盘的手攥紧了些。 这两年来,尽管他无微不至,却还是没把握能胜出。 她停留在18岁,他年近30,容光焕发的少年比饱经岁月蹉跎的老男人好看得多。 虽然他对他的魅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但她不喜欢,就白搭。 把他也定格在18岁多好。 他用攒下来的钱带她去迪士尼玩一整天,送她数不清点鲜花,去看没来得及看的极光,炽热勇敢的爱着她。 他至今不明白,他对她的爱怎会被家人当做失智。 强行拆散了他们,再见面时,已是阴阳两隔。 他这个人不执着。 没有什么长期追逐的远大理想,也没有深交多年的朋友,职场失利也看开了,唯独她。 唯独她。 “舟,你也是a大的是吧?”简礼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说a大帅哥特别多,你就不怕……” “待会喝红酒还是葡萄酒?”沈杬舟无视他的幸灾乐祸,“周渡那新到了批进口葡萄酒,我买单。” “沈老板大气。”钟聿尘识趣地接话。 他们仨是前年合作项目认识的,算不上多熟,顶多是酒肉朋友。 简礼安贪吃好色,没什么商业头脑,能逍遥自在全靠他爸撑着。 倒是沈杬舟,钟聿尘始终琢磨不透。 工作上,他稳重谨慎,步步为营。 通常来说,这种人晋升空间小,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沈杬舟却在上任短短三年内继承了他爸的位置,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大权。 传闻他有个死了的白月光,白月光的相片摆在办公桌上,十年如一日。世人眼里,这不是痴情,是变态。 可既然有这么深的执念,干吗还领着个高中生鬼混? 演给旁人看?好像没这个必要。 钟聿尘又点了根烟,漫无目的地思考。 登时,脑袋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但愿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骂他变态都便宜他了。 - 闹市区的高档会所从不缺客人。 纨绔子弟们在此寻欢作乐,享受酒精带来的全身心的放纵。 第132章 不知何时,简礼安旁边多了个女孩。 女孩相貌可人,说话好听,唱歌比说话更好听。 考虑到还有未成年在场,沈杬舟没让经理把人带进来,这人是简礼安在外头挑的,一眼就相中了。 简礼安:“叫什么名字?” 女孩:“瑶瑶。” 以便泡妞,简礼安学了简单的魔术。 只见他做了些意义不明的手势,不知从哪变出朵玫瑰。 瑶瑶收下,笑容甜美。 托钟聿尘和老板交好的福,他们占了个可容纳25人的大包厢,还有免费的酒水。 简礼安不稀罕,在瑶瑶的推销下买了一箱龙舌兰。 会所的酒好是好,利润也是真的高。 为博美人一笑,也是下了血本。 沈杬舟:“不是说好了我请客?怎么自掏腰包。” 简礼安:“客气什么,剩下的你来。” 又不是洪水猛兽,一箱酒够他们喝到饱了。 沈杬舟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拿过孟辞意的酒杯,倒满。 “沈哥,我不喝酒。”孟辞意自知不胜酒力,不敢冒险。 “度数低,醉不了。”沈杬舟举杯,在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cheers.” 幽暗朦胧的灯光下,他字咬得暧昧,举手投足间充满高雅贵气,像旧时代欧洲绅士。 换作公司里那些肖想他无数的女人,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孟辞意没有受他迷惑。 却也捧着高脚杯,抿了一小口。 上好的龙舌兰口感干净清爽,有柠檬果香,除少许的辛辣外,像果汁。 不知不觉,一整杯就喝完了。 “你仔细听,我从未爱过你,怎么会想念你,发什么神经,有理说不清,只是脑袋还不清醒……” 简礼安和瑶瑶情歌对唱。 瑶瑶唱得还算说得过去,简礼安则一句也不在调上,好端端的一首歌就这么被毁了。 沈杬舟:“想不想唱?” 孟辞意:“不想。” 沈杬舟:“我也不想。” 若非简礼安盛情难却,他才不会扰了他们之间难得的清静。 和开朗好动的邓好梦不同,孟辞意像一朵恬淡安静的茉莉,他和她相处,也无异于赏花。 偶尔花也会发出声音,“沈哥,你喝太多了。” 孟辞意坐姿端正,双眼目视前方。 似乎只要她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潜滋暗长的亲密就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沈杬舟揽着她,头枕在她的锁骨上,温热的吐息似一根羽毛,挠啊挠。 他看了眼桌上的三瓶酒,“是多了点。” 第66章 将就 孟辞意:“我送你回去。” 沈杬舟:“刚出来, 回什么回。” 可他分明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放肆大胆的行为。 红橘色灯光的映照下,他们像一对如胶似漆的热恋情侣, 哪里还看得出兄妹的界限。 加上瑶瑶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搞得孟辞意很不自在。 她正要借口说去洗手间,简礼安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 “就是, 回什么回,来玩游戏。” 游戏是瑶瑶的提议。 类似于塔罗牌, 使用一沓卡片占卜运势, 有趣之处在于可以按指示通过某种行为来改变运势。 简礼安:“我先来。” 他抽了张牌, 递给瑶瑶。 瑶瑶翻开另外三张牌,解读道:“未来你会顺风顺水,担心的事也将有好结果。要想好运翻倍,就去要一个陌生异性的电话号码。” 这对简礼安来说小菜一碟。 不过既然都有瑶瑶了,众人觉得他不会再去沾花惹草。 岂料简礼安出了包厢, 不出五分钟, 掌心就多了串数字。 瑶瑶窘迫地继续暖场子,皮笑肉不笑。 沈杬舟:“轮到我了。” 他也从牌堆里取出一张。 瑶瑶接过牌, “沈先生, 你的运气没那么好哦。这是张厄运牌, 扭转命运,需要给前任打一通电话, 呦,看来我们之中要有人去吃回头草咯~” 她幸灾乐祸地起哄, 没能发觉气氛的不对劲。 钟聿尘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帮她开脱, 却找不出恰当的措辞,不露声色地看向简礼安,试图和他眼神交流。 简礼安鸟也不鸟他,犹豫着要不要打隔壁女生的号码。 游戏效果不如意,瑶瑶添油加醋道:“沈先生,你不会和前女友闹得很僵吧?” 沈杬舟也不怪她,“她手机关机了。” 瑶瑶:“关没关机都那么清楚,怕不是刚刚才联系过吧?” 沈杬舟不置可否。 瑶瑶:“好啦,我很大度的,不为难你了。完不成任务,就要在惩罚牌里再抽一张,放心,这些牌只起到占卜作用。” 游戏进行到这里,其性质显而易见。 它不像真心话大冒险那样具有强制性,专治迷信。 沈杬舟照她说的做。 瑶瑶:“你将会失去重要的人。” 简礼安光顾着回味艳遇,没留意进程,“怎么就咒上了?这都什么对什么啊?” 瑶瑶无辜地说:“牌上这么写的。” 第133章 简礼安:“这游戏没劲,换一个。” 在他的要求下,瑶瑶拿来一盒桌游,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搜集这篇文加入还能看更多吃肉文重新研究规则,关于好运和厄运的荒谬可笑的预测告一段落。 单凭纸片得出的结论可信度太低,沈杬舟没放在心上。 何况他霉运缠身,多点少点无所谓。 但在桌下,旁人视角的盲区,他还是抓住了重要的人的手。 柔软的触感,少女的手指纤细而不过分骨感,若不是对方下意识往回缩,他能握一晚上。 “抱歉,在摸打火机。”沈杬舟苍白地辩解。 “没事。”孟辞意轻声说。 理科脑有个好处,凡事不必想太多,不做无意义的思考,不内耗。 坏处是步入他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中还毫无知觉。 “梦梦,你说得对。”沈杬舟起身,“我喝多了,我们走吧。” 据心理学研究表明,一个人的肢体动作是表达想法的最直观的方式。 他不是精虫上脑,只是控制不了本能。 孟辞意:“我叫个出租车。” 沈杬舟:“嗯。” 他的车还停在停车场。 他将车钥匙交给简礼安,请他帮忙开到公司。 简礼安:“这么早就撤了?” 沈杬舟:“老了,没精力了。” 简礼安:“快得了吧你,我们这些人里就你最年轻,你要是老,我们都成什么样了。” 沈杬舟:“过奖。” 沈杬舟的确不老,外表年龄比实际年龄还小几岁,虽然算不上多么英俊,但也仪表堂堂。 又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亲戚朋友没少给他介绍对象。 简礼安也是催婚大队中的一员。 即便知道他心有所属,碍于情面,仍是要帮有过合作的老总的女儿引荐。 简礼安:“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哎,我介绍给你那姑娘怎么样?” 沈杬舟:“找个理由拒了吧。” 简礼安:“好嘞。” 这周围很难打车。 孟辞意用打车软件还等了半个多小时。 等车过程中,沈杬舟买来了烤红薯,分她一个。 烤红薯香甜软糯,夏天吃也不逊色。 沈杬舟:“喜不喜欢吃?” 孟辞意:“不太喜欢。” 沈杬舟:“我也是。” 两人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最后都吃了个精光。 上了出租车,沈杬舟说起他最近在相亲的事。 孟辞意:“有合适的吗?” 沈杬舟:“什么叫合适?” 孟辞意:“合心意,门当户对。” “她们都满足不了第一条。”良久,沈杬舟又说,“梦梦,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人将就算了?” 折腾了这么久,什么也没得到,自己倒愈发像具行尸走肉。 游荡在这纷扰的城市里,灵魂一点一点地被抽走。 “不要。”孟辞意垂眸,眼底的光暗了暗,“是我的话,我不会将就。” 对于她的建议,沈杬舟感到些许惊讶。 据他了解,孟辞意是十足的现实主义者,对爱情的期许也远低于同龄人。 那么清醒的她,居然会劝他别轻易妥协。 沈杬舟:“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孟辞意别过头,望着窗外灯红酒绿的街景,若有所思。 - 出分后,便迎来了高考的最终流程——填志愿。 高一高二的学生都还在上课,高三生脱离苦海,嘚瑟得随时能起飞。 何姩:“看看是谁不上课呀,哦,原来是我呀。” 她和多数人一样参加了高考,超一本线50分。 这个分数在a班不算出彩,但于她而言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 孟辞意:“你小点声,别打扰到他们。” 何姩:“我就不,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总算不用酸桃子那个二货了。” 一年前,陶知行在生物竞赛上胜出,成功进入国家队,提前毕业。 大学比高中自由得多,何姩时常收到他发来的微信,眼巴巴地看着他去旅游、一天到晚都在打游戏以及想吃就叫上朋友一起吃的火锅。 起初她不以为然,越是没日没夜地复习,她就越是羡慕。 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何姩:“孟辞意,听说a大每年都会和f大抢人,是不是真的啊?” 孟辞意:“不是。” 何姩:“这样啊,估计是你考得太高了,他们就放弃争取了,毕竟能上a大,谁上f大。” 孟辞意:“嗯。” 何姩:“f大教育资源是很好,条件可就差多了,不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好多人说那的耗子比拖鞋还大。” 孟辞意:“嗯。” 何姩本想接着分享有关f大的离谱传闻,但见身边人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就住了口。 不论是得知多么骇人听闻的八卦,孟辞意总是兴味寡然,对什么都没有探知欲。 如果是性格所致还好,闵邯离开后,她的淡漠变成了沉默。 第134章 她沉默着夺回年级第一位置,再没被任何人撼动过,却没有以前开心了。 像给自己和外界画了条线,谁也不能走入她的世界,她也不准别人进来。 何姩担心她,却无能为力。 不由得想到网上很火的一句话:少年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所以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明知和他没有结局,却还心心念念着,假装忘记。 何姩:“这不是放暑假了嘛,闵邯他……” 地中海抱着一摞档案,打断她,“孟辞意,你和我来一下。” 孟辞意同他进了办公室。 恰巧初春也在,师生间打了个招呼。 她斜对面的桌子上多了个茶壶,茶水沏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地中海按下停止加热按钮,祝贺道:“考得不错啊。” “还好。”孟辞意谦虚地说,猜到接下来没好事。 “岂止,离状元都很接近了,真够给我争脸的。”地中海引出目的,“不用费心费力地填志愿,时间挺充裕的吧?下周三毕业典礼,你能不能出个节目?” 毕业典礼选在高考后举办,是校长怕这帮孩子大考前收不住心。 如今尘埃落定,随便他们怎么玩怎么闹。 “好。”孟辞意爽快答应。 难得能在报告厅里留下回忆,她又有才艺,何乐而不为。 “那就交给你了。”地中海乐呵呵地说,“开会去吧。” 会议的主要内容填报志愿的一些注意事项。 地中海一反常态地没有拖拖拉拉,很快便讲完了。 孟辞意带了湿巾,将桌椅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何姩拉着她,在最大的那棵树下面合影。 “青春万岁!”何姩双手举过头顶比耶。 孟辞意握着自拍杆,无奈地微笑。 不知怎的,她想起冬天的香樟树。 光秃秃的,空有枝干,她就是在那样的树下等啊等。 正值青春的我,拥有无数个青天白日。 但从那一天起,香樟只剩枯枝残叶,少年再不复返。 那些躁动着的心事,终是无处安放。 第67章 重逢 自家闺女高考成绩优异, 孟廷一高兴,订了个豪华七日游。 “把小邯和佳佳也带上吧。”他提议。 翟丽媛:“佳佳前些日子发烧了,让她在家休息吧。” 孟廷:“小邯呢?” 翟丽媛:“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一到假期就说忙, 也不在忙什么。” 如她所说,自从上了大学, 闵邯就像个陀螺似的忙得不可开交。 母女俩为数不多的通话中, 学生会和科技创新大赛等字眼频繁冒出,翟丽媛听不太懂, 但应该是正事, 便不多叨扰。 开学没空也就算了, 放假了,也只回闵为民那。 闵佳黏他哥哥,闵邯去哪她去哪,导致团聚的次数少之又少。 孟廷:“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翟丽媛:“那孩子比葫芦还闷,我巴不得他交个女朋友做做伴呢。” 孟廷:“他才18, 会不会太早了?” 翟丽媛:“都快上大三了, 早什么早。” 孟廷:“嗯……也是。” 收拾完行李,一家三口踏上旅程。 今年夏天出奇的热。 烈日炎炎, 似能灼伤万物。 这种天气下, 海边是不二之选。 孟廷选了座海滨城市, 接下来的七天里六天他们都将在沙滩上度过。 海风并不凉爽,夹带着湿气扑面而来。 孟辞意披着毛毯在长椅上看杂志, 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惬意。 这是她备考时想也不敢想的。 直到现在,才有了漫过汪洋题海, 终得以上岸的实感。 她总是反应慢一拍。 无论是父母离婚,还是在舞蹈比赛上获得奖项, 她都不悲不喜,事后才会劝妈妈回心转意,以及去商场买件新衣服。 和安静的她相反,翟丽媛对海边项目很感兴趣,把能尝试的全尝试了一遍。 孟廷陪着她,一天下来感觉自己年轻了10岁,奈何身体遭不住,一到旅馆就胳膊疼腿疼。 总的来说,家庭旅行还算愉快。 怡人的景色,美味的三餐,全身都放松下来,沉浸在自然和美食之中。 回程的机票是翟丽媛订的,凌晨的票便宜,众人进屋后倒头就睡。 许是睡得太沉,没能注意到家里的另外两个人。 孟辞意是最先醒的。 她到浴室冲了个澡,吹干头发。 肚子饿了,她下楼找吃的,在冰箱前碰到踮脚够可乐的闵佳。 闵佳睁着大眼睛,眸中映着她错愕的神情,“姐姐。” 孟辞意没有回应。 佳佳在这,是不是他也…… “佳佳,你还咳嗽,不能喝饮料。” 下一秒,高瘦的身影闯入视野。 闵邯将可乐放回原位,合上冰箱门。 这便是他们的重逢。 第135章 没有雨,没有雪,不带半点戏剧性,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那一瞬间,孟辞意恍惚了。 她怀疑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 似乎只是在一个司空见惯的周末的午后,闵邯和闵家来孟家住,闵邯背着家里出去打工,闵佳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在院子里骑滑板车。 时间、地点、人物都联系起来。 好像裂缝从没存在过。 “我想喝嘛。”闵佳撇撇嘴,撒着娇说,“就一口。” “不行。”闵邯不吃这套,“等你好了再说。” “哥哥真小气。”闵佳冲他吐了吐舌头,向孟辞意告状,“姐姐,哥哥不让我喝可乐。” 孟辞意回过神来。 她迟疑片刻,说:“等佳佳好了,姐姐给你买大罐的,好不好?” “好。”闵佳很听她的,当即打消了喝饮料的念头,写作业去了。 不大的厨房里只剩久别经年的两人,略显尴尬。 双唇微颤,孟辞意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 得了吧,又不是拍电视剧。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闵邯先一步开口说:“饿了?” 孟辞意:“嗯。” 闵邯:“吃面吗?” 孟辞意:“好。” 于是不一会儿,餐桌上多了一碗热乎乎的挂面。 不同于先前那碗,筋道的面条上有个水煮蛋,还是溏心的。 闵邯座她对面,说了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怎么样?” 孟辞意:“好吃。” 闵邯:“我是问你过得怎么样。” 孟辞意夹面的动作停了停。 “挺好的。”她说。 “嗯。”闵邯随手拿了瓶醋,认真地看瓶身上的配料表。 聪慧如他,也有笨拙的一面。 孟辞意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你……” “呀,小邯你什么时候来的呀?”话没说完,翟丽媛也醒了,朝他们走过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闵邯和闵佳不愿意往这来,她没少找过自身原因。 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是不是哪顿饭做得不合孩子心意了。 而今看到客厅里还没来得及搬上去的行李,心里才舒坦了些。 “佳佳吵着要来,就来了。”闵邯放下醋。 “真够想一出是一出的。”翟丽媛嘴上埋怨,脸上乐得合不拢嘴。 “我吃饱了。”孟辞意端着碗,要去刷。 “我来吧。”热水器坏了,闵邯怕她不适应。 无意间,他的手覆上她的。 孟辞意猛地收回手,瓷碗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呀。”翟丽媛急忙拿来扫帚和簸箕,“我来清理吧,你们都离远点,别扎着。” 肇事者被悉数轰走。 一个去了书房,一个去了钢琴室。 掀开防尘布,孟辞意按住裙摆两侧,坐下来。 又是很久没碰过琴了,琴谱上的音符不再熟悉,手法和指法也有些生涩,但这并不妨碍她寻求一方心灵净土。 然而优美的琴声随指尖流淌,回荡在她耳边的,却只有破裂声。 那道破裂声使她惊醒,回忆起他的不告而别。 她还不能原谅他。 起码不能无条件的原谅他。 - 打扫完餐厅里的狼籍,翟丽媛闲不住,又去书房做卫生。 闵邯本来在挑书,见她拎着拖把进来,便接过拖把,墩地。 “你这孩子,都说了我来就行。我在这监督你,可不许糊弄啊,要敢糊弄,罚你把客厅也擦了。”翟丽媛拉来把椅子,名义上监工,其实是想好好看看她的大儿子。 闵邯随他爸,个子高,初中毕业就接近一米八五了,还在长。 性格倒是不随他爸,也不随她,他沉闷,不会表达,这种性格在外面不吃香,她总担心他吃亏。 翟丽媛:“小邯,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大赛,怎么样了?” 闵邯:“小组第一。” 翟丽媛:“这么厉害呀。” 她想,她儿子真有出息,但是不快乐。 他不快乐。 即便他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她作为母亲,也能感应到。 她还能隐约感应到,他的情绪和他不常来孟家有关。 闵邯和她没什么矛盾,和孟廷连接触都很少,更别提矛盾。 那么源头就指向了孟辞意。 据她观察,高一时他们关系很好,即使不易察觉,当她看到闵邯在孟辞意耳朵上别了朵花的那一刻,便明白了。 上了高二,他们却面也见不着几次,藏起来的亲昵消失不见。 翟丽媛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小邯,你和辞意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吗?” 闵邯没出声。 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问题及时解决,不要一直拖着。”翟丽媛沉声道,像说给他,又像说给她自己,“拖着只会起到反作用。” 就像她和闵为民。 第136章 她忍受了他的暴力,天真的以为不会再有下次,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拳打脚踢。 “听到没有?” “嗯。” 对话结束后,似是有所启发,闵邯上楼,敲响房门。 他知道这不会容易。 但他和她要有个开始。 没人应声。 他又敲了一次,仍是无人应答。 闵邯推开门,卧室里空无一人。 换作平时,他会就此离开,这次却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和他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里面陈列着和他屋里差别不大的简单家具,书桌和床头柜上有被水彩笔涂画过的痕迹,墙上还贴着幼稚的动画人物贴纸。 不精致,算得上潦草。 院子里传来鸣笛声。 他来到阳台。 黑色迈巴赫停在他家楼下,车窗是开着的。 驾驶室里的人是沈杬舟。 只见他看了眼腕表,又朝某个方向张望,像在等人。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闵邯抓紧围栏,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一分钟后,孟辞意出现在了那辆车前。 她不知和沈杬舟说了些什么,沈杬舟笑了,她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待孟辞意绕过车头上车,沈杬舟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也许是他看错了,他的眼神里竟含着同情。 闵邯攥拳。 他太久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在她这却输了个彻彻底底。 这要归咎于他的自以为是。 怎么就那么确定沈杬舟发来的那张照片是趁她熟睡时拍的,而非在她的同意下? 他还劝她不要靠近他。 完全受了主观意识控制。 汽车扬长而去。 闵邯合上玻璃门,思绪空前未有的混乱。 的确,说喜欢的是他,她从未吐露过任何。 那她为什么要来找他?只为拆穿他吗? 过往种种,也都是他的错觉吗? 第68章 暗处 晚饭前, 闵佳突发奇想提出去放风筝。 闵邯本想拒绝她,当下是没有风的大晴天,有点常识都知道放不起来。 但闵佳作业完成得不错, 他又经不住死缠烂打, 就带她去了。 风筝是闵邯去年国庆买的,假期里他带闵佳来公园玩。 那天刮了很大的风, 小孩子们几乎人手一个风筝, 闵佳眼睛都快看直了。 得到燕子形状的风筝后,闵佳没怎么费力便使其升上天空, 足够十层楼那么高。 然而今非昔比, 无论闵佳绕着空地跑了多少圈, 风筝都只是蔫蔫地飞一下,然后迅速降落。 眼看天快黑了,闵佳一圈圈地将线全部缠好。 闵邯以为她终于认清事实,不料她沮丧而固执地说:“哥哥,我想去公园。” 闵邯:“太晚了。” 闵佳:“我就要去。” 闵邯瞥她一眼, 无声地告诉她不行。 闵佳撇嘴, “坏哥哥。” 她和他赌气,回到家最喜欢的红烧排骨只吃了一小块, 就进了卧室。 翟丽媛:“小邯, 佳佳她是在外面吃过了吗?才吃了这么点。” 闵邯:“想去公园, 我没带她去。” 翟丽媛:“明天我陪她去吧,正好我挺长时间没出过门了, 在家都快憋坏了。” 盯着筷子上长条状模糊不清的倒影,闵邯心觉奇怪。 闵佳懂事, 很少无理取闹,是到叛逆期了吗? 以防万一, 尽快带她去段医生那复查吧。 闵佳被查出患有幽闭症以来,闵邯就对她的心理健康状况格外上心,担心是复发的前兆。 “小邯,你别总吃菜,尝尝我做的,可香了。”翟丽媛给他夹了块排骨,“我记得你小时候可爱吃肉了,怎么长大了就不爱吃了?可别学着网上那些人减肥啊,那都是胡扯的,再说了,你又不胖,没有减的必要,别伤了身体。” 她说得不假,以前闵邯是吃肉的。 但自从初三时他看到一篇称“少吃油腻食物有助于大脑活动”的帖子,就减少了脂肪的摄入。 那时他为了提高成绩,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迷信不过是其中之一。 后来他考上了一中,味蕾好不容易迎来解放,却因观察到孟辞意从没盛过荤菜,就继续吃素了。 有够莫名其妙的。 他做过的莫名其妙的事还不止于此。 孟辞意身边有人骚扰她,且屡教不改,他就把那人堵到巷子里,实打实地教育了一顿并威胁。 “小邯,你电话是不是响了啊?”翟丽媛提醒道。 闵邯拿起手机,是同学打来的。 同学说他们的作品出了差错,需要进行紧急调整。 于是他对着笔电敲键盘,直到凌晨才改正了错误的那部分。 自始至终,没听到门口传出任何声音。 她这是打算夜不归宿。 这么晚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 她和沈杬舟在一起,他能保护好她。 第137章 转念一想,沈杬舟是所有危险的源头。 闵邯拨了一个号码。 对面过了会儿才接通。 “你在哪?” 回答他的是循环播放的百货商场广告。 她不是和沈杬舟出去了吗? 怎么在街上? “孟辞意,你在哪?” “我啊,我在……在……”孟辞意拖着长音,懒懒散散地说,“这是哪啊……” “沈杬舟呢?”闵邯语气紧张。 “他让我喝酒,我不想喝了,想吐,他还让我喝,我就逃走了。”孟辞意邀功似地傻乎乎的笑了笑,“厉害吧?” 闵邯顾不上数落她,“你周围有没有什么象征性的建筑?” “象征性的建筑……梅庄的站牌算吗?” “好,你在原地等我。” 孟辞意坐在站台上,半醉半醒地捡起根树枝,在路面上画圈。 脸上笑意未褪,她真是够有心机的,她想。 不然怎么沈杬舟先后给她打了个十多个电话都没接,唯独接了他的。 可能是料定他会带她回家。 半小时后,闵邯出现在她面前。 孟辞意抬起头,又低下头。 “走吧。”闵邯向她伸出手。 孟辞意不理他。 “孟辞意。”闵邯喊她一声。 孟辞意偏过头。 “说吧,怎么才肯跟我走。”对待小孩子一般,闵邯蹲下来,和她平视。 “我才不跟你走。”孟辞意将下巴埋进臂弯里,闷声说,“半路你又把我丢下了怎么办,我不认路。” 闵邯愣住。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不告而别。 但当时的他即使做了决定,再见她一次,说不定还是会动摇,干脆斩草除根,断了念想。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像立下誓言,闵邯郑重其事地说,“只要你还抓着我,我就绝不松手。” “我不信。”孟辞意仍心存疑虑。 “那我也迷路了。”说罢,闵邯也坐下来。 他不傻,孟辞意也不傻。 两个不傻的人凑到一块,却总是做出各种各样的傻事,更说不通的是,他们都乐在其中。 “你以后不许喝酒了。”闵邯以命令的口吻说,“除非我在。” “凭什么?”孟辞意抗议。 “一喝就醉,还凭什么。”闵邯直言不讳道。 “眼见不一定为实。”孟辞意神秘地说。 她总共喝了两次酒,两次都在装醉。 不得不说,酒精是扭转局面的利器。 她靠演戏送走他,又靠演戏挽留他。 假惺惺都,循环往复。 她也想过直面内心,全盘托出。 可她和他之间还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哥哥亲了妹妹,这种事有悖伦理,在传统家庭里是不被接受的。 背道而驰,要足够的勇气。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么多勇气,便不去纠结那个吻的含义,假装忘却。 孟辞意出了神,树枝从她指间滑落。 她骗谁呢。 那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一经想起,脸红心跳。 “闹够了没有?”不知过了多久,闵邯淡淡地说。 孟辞意置若罔闻。 闵邯再次向她伸出手。 这次,她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凌晨一点,道路上没什么车,也少有行人。 公交停止运营,好在梅庄离家只有三站地,徒步也不算远。 他们久违地并肩而行,谁也不说话,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闵邯掌心发凉,孟辞意的又比较热,实现了完美的中和。 一路上,两只手始终紧握着。 也许仅仅是在这般寂静无人的环境下,他们才敢如此大胆,不去顾及世俗赋予他们的身份,将暧昧逐渐放大。 看着身旁披散着长发,一袭银白色长裙,星河一样璀璨夺目的少女,闵邯不禁想,他要把她从暗处拽出来。 谁反对都没用。 阳光下才能反射出她的光。 发觉他在看她,孟辞意目视前方,装浑然不知。 马上就要上台了,她的演出服还没有着落。 再不准备,就只能穿旧衣服了。 - 毕业典礼前一天,孟辞意翻箱倒柜之际,翟丽媛给了她一个惊喜。 “辞意,来看看,好不好看?我亲手缝的。” 她激动过头,以至于门都忘了敲。 孟辞意的肩膀颤了颤,朝她看去。 翟丽媛手里提着一件芭蕾舞裙。 这样的款式放到现在有些过时了,亮红色也略显廉价。 可那是她亲手做的。 孟辞意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裙子,又看了看她。 “不喜欢吗?”翟丽媛眼底多了抹失落。 “喜欢。”孟辞意忙说,“非常喜欢。” “是吗?喜欢就好。”失落一扫而空,翟丽媛欣喜道,“佳佳的吉他班旁边是舞蹈班,有一次我去接他,看见有个家长在走廊里缝演出服,我就想要是我的孩子也能穿着我做的衣服唱歌跳舞该有多好。你说你要去学校跳芭蕾之后,我就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第138章 她一情绪高涨,嘴巴就没个把门的,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 听着她介绍制作过程,诸如绣花的工艺一类,孟辞意欣赏着裙子,一时语塞。 她第一次从他人那里收到这么意义不凡的礼物。 她无以为报的同时倍受感动。 猛然意识到,翟丽媛于她而言早已不再是他人,而是名副其实的家人。 “翟阿姨,谢谢你。”孟辞意心里暖暖的。 “害,谢什么谢,你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翟丽媛和颜悦色地说,“你先换上看合不合身,我按照你尺码做的,差也差不到哪去。” “好。” 孟辞意脱下睡衣。 都是女人,□□相见也不会不自在。 “辞意,你又瘦了吧?” “没有吧。” “多吃点,你看你手腕细的。” “嗯。” “明天表演别慌,正常发挥就行。” “好。” “我让小邯给你录视频,他换手机了,拍照录像都可清楚了。” 他也会来吗? 孟辞意神色微变,被翟丽媛捕捉到,“辞意,你和小邯吵架啦?” “没有。”孟辞意否认道。 “那就好。”翟丽媛嘱咐她说,“就算闹矛盾了,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要是他敢欺负你,阿姨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好。” “真乖。” 一家人。 回味着这个词语,孟辞意对着镜子整理裙摆,搭配了一条朴素的项链。 第69章 示爱 毕业典礼当天, 意外的,a班大部分人都到齐了。 地中海颇有情调的将集合地点选在高三(a)班教室,人们按原来的位子坐好, 一如从前。 过去的三年里, 班上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 他们不是出国留学,就是获得了提前入学资格,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又一张新面孔。 离别残酷, 经历多了,就会变得麻木。 好在所有人都拥有了充满光明的未来。 “我去, 何姩, 你头发被狗啃了?”刚进门, 陶知行就注意到了那惨不忍睹的刘海。 “被你啃了。”何姩不客气地回嘴。 “你吃枪子了啊?我陈述客观事实而已。” “再嘴欠信不信我轰死你?” “你听没听说过脾气大老得快?” “你咒我?” “这可是人家专家说的,怎么就成我咒你了。” “胡扯。” “谁胡扯了?” “你胡扯。” “你才胡扯。” 时隔一年,何姩和陶知行的小学生互怼再次上演。 孟辞意读着稿,感到怀念。 除了要表演节目外,她还是主持人。 和她搭档的是同级播音社成员, 昨天彩排过了, 再熟悉熟悉稿子就差不多了。 即便是在这般浮躁的情形下,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一贯的孟辞意式作风。 念到结尾, 地中海的喋喋不休虽迟但到。 又带完一届的老教师立在三尺讲台上, 参加正式场合似的穿了套西服, 头顶锃亮,整个人容光焕发。 “同学们都静一静, 我在这说几句。” 毕业了,谁也不怕谁了。 贾懋举起手说:“老师, 你能不能长话短说啊?你一讲话就讲到下课,等你说完, 典礼都结束了。” 台下嬉笑连连。 地中海也笑了,“好,我不多说,你们的日子,你们最大。” 玩归玩,闹归闹,地中海的最后一次唠叨,大家都听得十分专注。 “我这人啊,不会说什么场面话,所以我对你们说的话,都是发自我内心的,是最朴实、最诚恳的。” “高考前两天,我说我不指望你们超常发挥,你们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到这里来的,只需发挥出自身的水平就好。” “如今看来,你们都做到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在同学们和任课老师们的不懈努力下,咱班打了场漂亮的胜仗,你们这帮孩子啊,真够给我长脸的。” “打了胜仗,就要痛痛快快地庆祝。我希望在典礼上,你们能充分展现出有朝气的活力的一面,让其他人看看,我的学生学是学,玩是玩,样样都行。” “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说到一半,听到交头接耳声,地中海往底下丢了根粉笔。 陶知行捂着脑门,“老师,这又不是上课,怎么还带扔粉笔头的啊。” 地中海:“哦,职业病,不好意思啊。” 又是一片笑声。 “我接着说啊。你们马上就要离开高中校园了,不要以为走出这里,你们就自由了,就能为所欲为了,记住,今后才是真正的较量。” “学习不是纸上谈兵,那些公式,那些方程式,将来学以致用,才叫本事。” “同时也要记住,你们和每个我教过的学生一样,都是我的骄傲。” “你们要带着我的骄傲一起,在大学里,乃至各行各业发挥你们的本领,小到充实自己,大到奉献国家。” 第139章 “好了,我就不多说了,还是那句话,祝你们前程似锦,不负韶华。” 话音刚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番话的力量,足以支撑这些青少年实现从青涩懵懂到新一阶段的过渡。 “不是吧,你哭了啊?”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用纸巾擦眼泪的何姩,陶知行诧异道。 “你懂什么。”何姩带着颤音说。 陶知行确实不懂。 开小差还能听得这么投入? “孟辞意,闵邯来不来呀?”苏倩雪凑过来,“地中海请喝奶茶,我统计下人数。” “不知道。”孟辞意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问闵邯的那些好哥们,反倒来问她。 苏倩雪:“连你都不知道,他还真够忙的。” 孟辞意:“什么意思?” 苏倩雪:“你俩不是一对吗?” 孟辞意:? 她和闵邯是一对,她怎么没印象? 何姩和陶知行也朝这边看过来。 孟辞意澄清道:“我们不是情侣。” 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三道目光满含惊奇。 孟辞意:?? 苏倩雪:“这样啊,我一直以为你俩是班对呢。” 陶知行:“加一。” 何姩:“加一。” 孟辞意:??? 他们以前有那么亲密吗?居然会被误认为成情侣。 回想起来,高一竞赛时也有人误会她和闵邯的关系。 苏倩雪走开后,陶知行小心翼翼地说:“孟辞意,你和闵邯分手了?” 孟辞意哭笑不得,“我们没在一起过。” 陶知行:“得了吧你,都毕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孟辞意:“……” 对方死活不信,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她无从知晓的是,不止是他们,全校人眼里她和闵邯都是公认的一对。 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成绩好到就算被校长发现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她和闵邯不是情侣的事,先是由苏倩雪传到她闺蜜王艺雯耳朵里,再由王艺雯转达给她前桌,一会儿的工夫就传开了。 随着小道消息的传播,不少人直呼不相信爱情了。 果然校园恋爱不能长久,终究会被现实打败。 - 高中展示才艺的机会不多,在卷王云集的一中更是如此。 因此,当默默无闻的女生突然展现出另一面,元气满满地跳了一首宅舞时,众人瞠目结舌。 何姩:“这还是我认识的林苗苗吗?” 陶知行:“反差也太大了吧。” 看舞蹈看得入迷,何姩才发觉身旁的位子空了,“张柚呢?” 陶知行:“送花去了。” 演出者谢幕后,通常会有观众前来送花,以表赞赏。 被人群簇拥了好一阵,林苗苗捧着不计其数的鲜花,笑得阳光而明媚。 待人潮散去,孟辞意和5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上台,一人一句地读衔接词。 “感谢林苗苗同学的精彩表演。” “接下来,有请高三(a)班的贾懋同学为我们带来歌曲《北京巷弄》。” 何姩:“贾懋有节目?” 陶知行:“他让我保密,葫芦里也不卖的什么药。” 何姩:“贾懋会弹吉他?” 陶知行:“会,说是学了一年。” 何姩:“合着就咱俩是废物呗?” 陶知行:“我可不跟你同流合污。” 姚妍在观众席顶层。 贾懋背着吉他站在聚光灯下,指尖拨动琴弦,发出连贯的音节时,她鼓掌鼓得最响。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贾懋弹琴。 自打贾懋心血来潮买了把二手吉他,并无师自通后,她开心了,难过了,贾懋都会弹琴给她听。 在烧烤摊上,楼房的台阶上,她总能在他的歌声中得到平静。 有一次有个路人把贾懋当成卖艺的,给了他二十块钱。 他收下,给她买了个“雪糕刺客”,换来的却是她无情的嘲笑,“笑死我了,你以后天天来这唱,都能买个冰柜了吧?” 贾懋认真地想了想,“可以啊。” 姚妍乐得更欢了,“还可以,你是不是傻?” 傻吗? 贾懋不这么觉得。 给喜欢的女孩子赚钱买雪糕吃,是普天之下最明智的行为了。 “青寺楼宇拆下百年封,沙□□筋迷藏扮悟空,那时我们是两个淘气小英雄……” 少年歌声清透,弹吉他的样子俘获芳心无数。 这首歌流传范围广,会的都在跟着唱。 倒数第二排有两个女生小声议论要不要趁着送花找贾懋要联系方式。 姚妍反应迟钝的意识到,这家伙还挺帅的。 “我的演唱完毕,感谢聆听。”一曲终止,贾懋扶着麦说,“在这里,我有些话想对重要的人说。” 此言一出,报告厅沸腾起来。 掌声转化为一声接一声的起哄。 无论是告白还是秀恩爱,在这种地方公然示爱,都有够高调的。 第140章 平日里贾懋的行事风格并不张扬,今天也不抽了什么风。 何姩:“贾懋他搞什么啊?哪蹦出个‘重要的人’?” 陶知行:“不到啊。” 只见贾懋从椅子上站起来,调整了一下话筒。 他望向唱歌时就经常看去的一处,眼神坚定又温柔。 “这首歌,讲述的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故事,我和她也是青梅竹马。” 姚妍呆住了。 他在说什么? “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这些年来,我始终关注着她,有幸见证她从尿裤子的小孩成长为活泼开朗的少女。” 别说了。 姚妍低垂着眸,不敢直视他。 “相对的,我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似乎没有尽头,但我从未停止期待。” “而今,我终于等到属于我们的18岁,我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我要向全世界宣告我对她的感情。” “别看我们一个‘假冒’,一个‘谣言’,我的心意既不是假冒,也不是谣言。” “姚妍,我喜欢你。” 第70章 等待 感人至深的告白, 将典礼氛围点燃。 尽管女方还没露面,也不妨碍群众高呼“答应他”。 陶知行也跟着煽风点火,“贾懋, 你小子可以啊, 背着哥们干大事,深藏不露啊。” 何姩的视线跃过他, 朝姚妍看去。 姚妍依旧在状况外一般神情呆滞, 好似一切喧闹都与她无关。 相伴十余年的竹马喜欢自己,换作是谁, 恐怕都难以立刻接受。 但她很快便有了动作。 姚妍走上舞台, 张口, 不知说了什么。 何姩:“你会读唇语吗?” 陶知行:“不会。” 何姩:“好好奇啊,可恶,你个废物点心。” 陶知行:? 刚要还嘴,万众瞩目下的两人抱在一起。 陶知行:! 何姩:! 全体毕业生的热情达到顶峰。 欢呼声像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何姩:“这是答应了?” 陶知行:“不到啊。” 何姩:“废物点心。” 陶知行:“……” 就当前呈现出的情况而言, 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何姩感觉没这么简单。 她对她的恋爱雷达有充足的信心, 如果这俩人之间真有什么,她不可能浑然不觉, 大概率是贾懋的一厢情愿。 可既然是一厢情愿, 姚妍演着一出的目的何在? 何姩想不通。 一场真情大戏落幕后, 主角没有回座位,去了不远的老校区。 确定附近没人, 姚妍站定,和贾懋面对面。 她漠然, 像在调整措辞。 发小的告白使她措手不及,她的冷静, 仅限于对他说“你先下来,我们慢慢说”。 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要是被拒绝了,他肯定很难受。 她宁可被误解,也不想看到他失落的表情。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自己淋过雨,想给别人撑把伞。 “对不起。”贾懋打破沉默,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给你添麻烦了吧。” 姚妍摇摇头。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赵晨杉表白,她紧张得手心都湿了,难以想象他要付出多少勇气才能冒着被全年级看笑话的风险表明情意,怎么会是添麻烦。 “你不用为难,也不用纠结,你怎么想的直接告诉我就行,我承受得住。”贾懋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依然温柔,掩盖了悲伤的意味。 他真的不会难过吗? 他真的有那么坚强吗? 姚妍倏然发觉,一贯是她倾诉,倾诉快乐,倾诉烦恼,她却很少去了解他。 姚妍:“什么时候开始的?” 贾懋:“什么?” 姚妍:“你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贾懋:“小学一年级。” 他记得很清楚,开学第一天,妈妈带他去上学,碰到了同样去上学的姚妍。 那时的姚妍留着短发,个子矮矮的,脸上有点婴儿肥,可爱得一塌糊涂。 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妈妈向他介绍,这是李阿姨的女儿,叫姚妍,和他同一所学校。 年幼的贾懋十分腼腆,他大着胆子报上名字和班级,双颊通红。 姚妍说,我们在一个班哎。 这句话像有魔力。 从那以后,他们一直在一个班。 日月轮转,随着日益相处,他对她的好感不断上升。 她的勇敢,她的直率,她的坦诚时时刻刻吸引着他,令他着迷。 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她的妈妈很严厉,不许她掉眼泪,因而她每次哭都要找个没人的角落。 有一回,她蹲在他家的院子里,他发现了她,犹豫了半天才来到她身边,问她为什么哭。 她凶巴巴地喊,关你什么事。 他被吓到了,但还是陪着她,直到她停止哭泣。 第141章 她说起她哭的原因。 她家的萨摩耶死了,她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他不会安慰人,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看出了他的窘迫,说你不用劝我想开点什么的,待在那就好。 他便只是待在那里,一待就是11年。 她哭,他陪;她抱怨,他听。 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使他们熟悉起来。 他喜欢听她说,却从不侃侃而谈。 因为他的烦心事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无影无踪。 渐渐的,他知晓了她的许多秘密,并暗自窃喜,好像他是全世界最懂她的人。 到了高中,周围人谈了女朋友,他心生羡慕,打算试探一下她的想法。 话还没说出口,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心跳加速,“谁啊?” 她回答:“b班的赵晨杉。” 他快速跳动的心脏趋于平常。 失望层层叠加,多年前射出的子弹正中眉心。 他那么早就认识了她,却仍是来晚了一步。 她喜欢上别人了。 自虐似的,他提出帮她追赵晨杉。 姚妍双眼放光,“你人也太好了吧。” 你人也太好了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发好人卡。 贾懋自嘲地笑。 说起来,他和赵晨杉有过交集。 校辩论赛上,他是正方,赵晨杉是反方。 赵晨杉明显经验不足,又是队长,把整个队伍都带跑偏了。 贾懋打了不下十场辩论,头一次见不是胡扯就是跑题的。由他带领的团队没法回应,直呼无语。 最终毫无疑问的,贾懋的队伍大获全胜。 赵晨杉却输不起,“评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他们队总共没说几句,怎么就赢了?” 因此贾懋对他印象深刻。 说实话,他挺瞧不上他的,奈何她喜欢,只要人品没问题就好说。 通过朋友牵线,他和赵晨杉玩到了一块。 男生间想要称兄道弟很容易,吃顿饭,打把游戏,赵晨杉就把他当了哥们。 赵晨杉这人没什么心眼,才一个礼拜,就什么都说了。 他说他谈过五个女朋友,分手时都闹得很难看,老死不相往来。 分手的原由,无一不是他花心。 “兄弟,我说句实在的,男人哪有专一的啊,不都喜欢漂亮的,身材好的。”赵晨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和做人一个道理,有了好的,不得追求更好的,不能止步于眼前,对吧?” 人渣。 贾懋险些骂出声。 他第一时间将他的原话复述给姚妍。 谁知姚妍非但不信,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她说赵晨杉不是那样的人,你就是嫉妒他。 他说我是嫉妒他,但还没到污蔑他的地步。 那之后,他们一个月没和对方说话。 贾懋不理解她怎么会觉得他在撒谎,也不理解她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赵晨杉和他闹掰。 他有那么好吗? 他不止一次问过她。 她说,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无理由的认为他哪都好,就连缺点也是闪光点。 他说:“我懂。” 他不仅懂,还深有体悟。 他喜欢她,不单喜欢她的正能量,她的小脾气,她的无理取闹在他眼里也特别可爱。 这解释了他在互不搭理后的主动求和。 他在她家门口守着,等她出现,就亮出了身后的一把烤肠。 五根烤肠被包装纸包裹着,呈花束状,这种“烤肠花”当时在网上很火。 她立马原谅了他。 虽然他没有做错。 他们继续像以前一样谈天说地。 临近傍晚,烤肠吃完了,她低声说,要是赵晨杉送她的就好了。 贾懋仰头,眺望晚霞。 那么柔和的光,竟也刺痛了他。 半晌,他似是不以为意地说:“我送的不行啊?” 是我不行吗?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好嘞。”许是习惯了,他仍然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似乎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此后不出半个月,赵晨杉谈了新的女朋友。 她嚎啕大哭,用完了一整包抽纸。 贾懋:“我去买面巾纸。” 姚妍:“你笑话我呢?” 贾懋:“你怎么听出的这层意思?” 姚妍:“女人的第六感。” 贾懋:“你的第六感不准。” 但凡准一点,都能察觉得到。 后来,她总算打消了对赵晨杉的念头。 他松了口气,只希望她能尽快走出失恋的阴影。 他是费了好大工夫才走出来的。 她那么坚强,一定也可以。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 非但如此,她将伤痛转化为动力,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第142章 他也考入了理想的院校。 也就是她的第一志愿。 努力有了结果,长达11年的暗恋也该有个结果了。 姚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贾懋:“早点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姚妍:“做朋友你就甘心了?” 贾懋:“不甘心。” 姚妍:“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都不敢回想。 不敢回想她对他做了多少过分的事,说了多少过分的话。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贾懋伸出手想帮她擦掉,被她拍开,“你对我那么好,请我吃烧烤,给我抄作业,还帮我改成绩,可是我……可是我……” “你不用自责,都是我自找的。”贾懋于心不忍,“别哭了。” 她为很多人和事哭过。 她妈妈,赵晨杉,考试失利,家长责备。 他唯独不想她为了他哭。 “你能不能等等我?”哭够了,姚妍抹抹眼泪,平和地说,“我先想想,再给你答复。” “嗯。”贾懋也不强求。 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第71章 答卷 待表白风波平息, 余下的节目有条不紊地进行。 口渴了,何姩到小卖铺买了瓶阿萨姆,蹭陶知行的薯片吃, “桃子, 你说闵邯他真不来了?” 陶知行:“这我哪说得准啊,他本硕连读, 又要搞竞赛, 写论文,估计没空吧。” “天呐, 本硕连读, 我想都不敢想。”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你个臭桃子。” “唉, 你别抢我零食啊。” 陶知行已经很久没和闵邯联系了。 他忘了具体有多久,只记得高一的下个下午,闵邯下线游戏后头像就再也没亮过。 分别比预想中快很多。 快到来不及道别,朝夕相处的哥们就到了几百公里以外,想开黑就开的日常变成了天方夜谭。 他至今搞不懂, 再忙, 说声再见的工夫也是有的吧? 他甚至荒谬的怀疑闵邯根本没拿他们当过朋友。 神童心高气傲,可以理解。 不把友情当回事, 就有些过分了。 何姩:“你看表白墙没有?” 陶知行:“没有, 怎么了?” 何姩:“23届精神状况堪忧。” 自从孟辞意和闵邯不是情侣的消息传开, 贾懋在毕业典礼上告白,一中表白墙就遭到了猛烈的轰炸。 上一秒, 人们还都在为cp的be而emo,下一秒, 却一个接一个的高呼嗑到了。 对此,皮下表示:我高二的, 你们这些大三的究竟怎么了??? 何姩突然拍了下身边人的手臂,“桃子,你快看花坛旁边那个人。”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使两个人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洗发水的香味融合在空气中,到处是柑橘的清甜气息。 陶知行的脸一下子通红,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怎么会产生这般反常的反应,他自己也不清楚。 绝对是天太热了,导致气体分子高速移动。 绝对是。 何姩:“你快看啊,他要进报告厅了。” 陶知行:“看谁?” 何姩:“戴手表那个啊!” 陶知行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个穿着薄款西服,每一步都透露这自信和从容的男人,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陶知行:“这么热的天还穿西装,装x。” 何姩:“人家招你惹你了?” 装不装先放一边,不可否认的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沈杬舟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帅。 周围的女学生纷纷以激动的目光看着他,一路追随到休息室。 “看看谁来了?” 沈杬舟推开门,又是出其不意的出现。 他怀里捧着一大束花,由蔷薇、月季、牡丹等花卉组成,极具观赏性。 可收到花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到角落。 “不喜欢?”沈杬舟习惯了她的淡然。 “不是。”孟辞意在描眉毛。 “那你怎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不喜欢花束而已。” “为什么不喜欢?” “我觉得花是要生长在泥土里的,人们仅出于形式主义去摘花,是对生命的亵渎。” 沈杬舟哑然失笑。 他的梦梦最喜欢花了,每年过生日或过节他都会送上一束。 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好,那我下次不送你花了,换成别的,好不好?”他降低姿态,语气里明显有委曲求全意味。 “沈哥,你不用送,我什么也不缺。”孟辞意冷硬道。 “那怎么行,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买。”沈杬舟好脾气地说。 他这副样子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得被笑掉大牙。 堂堂沈家大少爷为了一个女孩纡尊降贵的,也太丢人了。 “真不用。”孟辞意没了耐心,“花我不收,等下要主持,先走了。” 她提着裙摆离开后,沈杬舟拿上花,把它丢进垃圾桶,然后点了根烟。 第143章 他最近很焦虑。 也不知是因为即将和喜欢的人相隔千里,还是那无厘头的占卜。 他有预感,要是再不采取行动,极有可能会像陪酒小姐说的那样,失去重要的人。 他失去过一次了,那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受不了第二次。 “沈先生,您在哪?”典礼负责人打来电话,“马上轮到您上台了。” “这就过去。” 沈杬舟作为优秀毕业生,受邀举行讲座。 这种没有回报的工作,他向来不去参与,但想到能站在舞台上,以成功人士的身份对应届生做出指导,说不定会引她倾慕,就应了下来。 虽然和她的节目离得很近,可是他上台的话,她还是会看一看的吧? 怀着这个念头,沈杬舟完成了脱稿演讲。 他选材新颖,谈吐风雅,不光成效颇丰,学生们的互动也十分热情。 “哇,好帅啊,咱们学长是不是还兼职演偶像剧啊?” “学校终于知道咱们想看什么了。” “我速速拍照炫耀。” “拍完发我一张。” “既然是知名集团总裁,网上是可以查到的吧?” “我查过了,他没结婚,还有机会。” 一千多道视线聚集在他身上,偏偏没有那个人。 演讲从幽默风趣到平淡如水,心路历程从满怀期待到饱尝失望。 沈杬舟鞠下一躬,“先讲到这里,我们有缘再会。” 掌声此起彼伏,无一不是对他的赞赏。 他却感觉自己像个表演时出错的小丑,从球上摔下来不说,还被全场观众嘲笑。 他要求不高,给他一点点光亮,他就能坚持着撑下去。 无奈上天从不偏爱他,任由他在黑暗里挣扎。 - 参加毕业典礼前,闵邯去拜访了平行班班主任——初春。 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初春都给过他很多帮助,当时的他无法回报这份恩情,现在有能力了,本着知恩图报的原则,要逐一偿还。 “哟,这不是小邯吗?快进来。”一见是他,初春的妈妈连忙招呼着进屋,“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再这样我可不欢迎你了啊。” “不了,阿姨。”闵邯不想给她添麻烦。 “别啊,好久没见着你了,刚好小春也在,我去叫她。” “阿姨……” “害,咱们谁跟谁呀,甭跟我客气。” 盛情难却,闵邯只好坐下来,接过冒着热气的普洱茶。 初春整理了下着装便坐到他对面,脸上带着年轻教师的朝气,已然度过了那段最低迷的时期。 她打趣说:“大才子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再说了,今天不是毕业典礼吗?” 近期流行病肆虐,她感冒了,怕传染给学生,就没去。 闵邯:“前阵子太忙,典礼待会去。” 初春:“尽快吧,典礼可精彩了,错过了多可惜。” 闵邯:“嗯。” 随后两人聊了聊近况。 虽历经波折,初春所带的班圆满毕业,全班都达到了一本分数线不说,还有不少人考上了985、211。 与此同时,闵邯无休止地在大学校园里奔波,搞科研都要趁满课的间隙,一连两年获得奖学金。 初春:“你和孟辞意怎么样了?” 闵邯止住话语。 他和孟辞意在学校走得那么近,是个人就能看出不对劲。即使事实并非如此,解释起来也没人会信。 于是他说:“分手了。” 初春:“正常,异地恋很难的,感情稳定如初才奇怪。” 闵邯:“她考上a大了。” 初春:“那也别抱太大希望,人是会变的。” 她说得很中肯。 两年,足够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别看外表和以前别无二致,内里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需要长期接触才能初见端倪。 初春:“但如果你还喜欢她,就不要顾虑那么多,把她追回来。” 闵邯:“太快了。” “我遇到过一个人。”他的话勾起了初春的回忆,“他相信缘分,他说倘若缘分让你见到了对的人,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续写你们的缘分,否则月老就会认为你不够努力,把红线牵给别人。” 这个故事神话色彩浓重,但也许是恋爱中的她鬼迷心窍,多么离谱的话从心爱的人口中说出来都令她深信不疑。 闵邯:“你和他怎么样了?” 初春微微一怔。 换作三年前的闵邯,绝不会关心这些。 “你变了。”她说,“看来她挺厉害的,居然能焐化你这颗石头。” 是挺厉害的,厉害过了头。 仅仅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了他的执念,并在此后的时光里牵肠挂肚。 闵邯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默默地喝了口茶。 决心去a大读书后,他换了部手机。 一个没有她联系方式的,空空如也的手机。 他做得这么绝,却仍是忍不住在翟丽媛提起她时竖起耳朵听,忍不住通过她发布的博文推测她是高兴还是难过。 第144章 纵然想念,到了她房间门口,他也只敢蹲在外面,待上一小会。 “我和他的缘分断了,但是我不想你和她像我们一样,任何一方还没付出努力,就放弃了。”初春言近旨远地说,“能不能行,总要争取一下,才不留遗憾。” 别像她似的,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就和那个人分道扬镳。 “我尽力。”闵邯听劝道。 他为这场考试筹备了太久,是时候交上答卷了。 “楼下有家花店,买束玫瑰什么的,保证事半功倍。” “嗯。” 第72章 承认 五金店旁的花店种类少, 品相也和市里店面上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闵邯又不懂花,挑了半天也没有合心意的。 “小帅哥,买花送谁呀?”老板娘上前予以帮助。 同学。 妹妹。 熟人。 众多身份中, 闵邯选择了“朋友”。 老板娘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用来表白的吧?” 闵邯:“不是。” 老板娘:“探病?” 闵邯:“不是。” 老板娘拿来一束粉白相间的每一朵都小巧精致的花,“送这个吧, 波斯菊。” 她的推销像是在处理临期商品。 闵邯眉峰皱起, 对这些颜色土气的花朵不大满意。 就传统认知而言,用来示爱的花理应是玫瑰一类, 象征着浪漫。 他人不浪漫, 总要从其它地方找补。 老板娘好似料到他在想什么, “这年头送玫瑰蔷薇都太俗了,不如换点新鲜的。波斯菊的花语是永远快乐,快乐不比步步高升什么的有意义多了。” 闵邯被她说服了。 “就这束吧。” “好嘞。” 赶到学校时,话剧还没结束。 芭蕾在下一个。 闵邯来到第一排,也就是a班所在的位置, 按下自动回弹椅的椅面, 发出“吱呀”一声。 陶知行朝左手边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当即勾住了他的脖子, “闵邯!” 好兄弟旧雨重逢, 无论是对他不告而别的不解,还是对他看轻友谊的愤怒都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激动。 闵邯比他淡定得多,“嗯。” 陶知行欢天喜地道:“你小子怎么才来啊?” 闵邯:“有点事, 耽误了。” 陶知行:“没事,来了就行, 快陪我开一把,这个赛季我和秦海升输得那个惨啊。” 闵邯:“有空再说。” 陶知行:“别啊,没有你的日子我排位打得可辛苦了,好不容易逮到你,不得……” “闵邯,你别理他,他发疯呢。”何姩打断他,转而说,“你考上a大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欢送会我们都筹办得差不多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闵邯沉默。 那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多到他思绪还没来得及整理,便在繁忙的课程中苟且度日。 何姩也不为难他,“你要是有难言之隐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朋友,都可以相互理解,我们只是担心你。” 同学一场,她相信闵邯的行为不是出自本意。 闵邯:“抱歉。” 此外,他不能多说。 那个夜晚是属于他和她之间的秘密,旁人不得窥见分毫。 何姩:“没事,有困难就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 都说高中时代的情谊最为珍重,在陶知行递来一袋薯片后,闵邯感悟到了这一点。 无需多言便可和睦如初,陶知行是当年的陶知行,何姩是当年的何姩,他也是当年的他。 停留在原地,怀里有一只系着红丝带的玩具熊,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何姩注意到他手里的花束,“闵邯,这花是送给谁的?” 话音刚落,所有灯光关闭,引起一片恐慌。 “怎么了?是停电了吗?” “我怕黑啊啊啊啊。” “青青,你在哪啊?我看不见你。” “是节目需要吗?” …… 片刻后,台上亮起一束光。 身着玫红色纱裙的少女踮着脚尖,端庄笔直地立在那里,似乎世间的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全场安静下来。 孟辞意伸展手臂,转了个圈。 嘈杂声自始至终细若蚊蝇。 不了解芭蕾舞,也许看不懂其中的含义,但人人都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和尊重艺术的心灵。 闵邯正对舞台,眼里只有她。 他欣赏美,也尊重艺术,但这全都建立在是她的基础上。 他回想起初中的元旦晚会上,凉风习习,孟辞意感觉不到冷一般穿了件吊带tutu裙为全校 依譁 师生表演。 转天她就发烧了,两天后,他问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说,她演绎的曲目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位舞蹈家的作品,她不惜挨冻也要保质保量地完成。 他骂她傻。 她说这叫信仰,人一旦有了信仰,什么啥事都做得出来。 那时的他不明白信仰为何物,只觉得她对凡事都认真过了头。 第145章 如今他有了信仰,对她的事认真过了头。 何姩:“好美啊。” 陶知行:“我录下来发社交平台上,应该能火。” 后来那条视频真的火了。 浏览量过亿,点赞破百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聚光灯下的孟辞意格外耀眼,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不凡的气质。 完美继承了母亲姣好面容的她骨相立体,明眸皓齿,美中不足的是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似仙女垂怜世人。 她的每个动作都轻柔而到位,达到了很好的视觉效果,也充分体现出她的游刃有余。 很多人都呆住了。 这是他们这些凡人配看的吗? 甚至有人产生了天鹅在行谢幕礼的错觉。 献花的人数瞬间爆棚,几个男生的花里还夹着微信号。 孟辞意却一朵也没收。 看似没礼貌,但不想收就是不想收。 再说那么多花她也没处放。 “孟辞意,这朵花可贵了,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出乎意料的是,张质文也在送花的人群中。 “不了,谢谢。”孟辞意委婉地拒绝。 贵就有价值吗? 早晚会枯萎,最终不还是要被处理掉。 孟辞意环视四周,想找个空隙尽快逃离这场纷乱,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缓缓靠近,送上一束和她的裙子丑得有异曲同工之处的鲜花。 “恭喜你考上a大。” 少年真挚地注视着她,那么冰冷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发出那种温柔得能溺死人的语气。 世界被按下暂停键。 心头一片酥麻。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孟辞意是想收下的。 但她怕见好就收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了。 才决定不轻易原谅他,就接了他的电话,还牵了他的手。 没出息到不能更没出息。 他不劳而获也就算了,还送她这么难看的花,未免太得寸进尺了。 孟辞意心一横,理都没理他,径自下了台。 “谁送的花都不要?也太傲气了吧。” “不就是会跳个芭蕾舞吗?真把自己当人中龙凤了?” “死装。” 孟辞意向来不在意外来评价,将刺耳的言语视若浮云。 她在意的,有且仅有那一束波斯菊。 那代表什么? 代表着他以哥哥的身份向她表示祝贺? 这样的话,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如果,只是如果,他是在表达另一种情感,她又该怎样应对? 孟辞意不敢想。 如此一来,还是哥哥好些。 回到休息室,沈杬舟不知何时拎来一个双层蛋糕,面对着她,鼓了鼓掌,“舞蹈很精彩。” 孟辞意客气地说:“谢谢。” 沈杬舟:“蛋糕是给你和你同学的,庆祝你们正式毕业,还有你即将到来的18岁生日。” 他对那一天翘首以盼。 只要她成年,他对她做什么都没有负罪感了。 孟辞意:“谢谢,沈哥你费心了。” 沈杬舟:“行了,别在这装小大人了,快分去吧。” 孟辞意:“沈哥,你要不要也吃一块?” 沈杬舟:“不用,我不爱吃甜的。” 说着,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蛋糕是他托助理买的,他全程观看了她的节目。 长期游走于各种剧院,比她好的舞者他见过太多,这种岁月静好的感受却唯有她能带给他。 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优雅,宛若美好事物的结合体。 然而全部美好都被贸然闯入者打破。 像画作上的污点,怎么看怎么碍眼,恨不得亲自将其除掉。 思考对策之时,木门再次被打开。 是闵邯,经过多次询问,他专门找到这里来。 不等孟辞意回头,沈杬舟揽住她的腰,在她的侧脸落下一吻。 孟辞意僵住了,“沈哥,你……” 沈杬舟假意责怪道:“都说了别在这亲,非不听。” 他在说什么? 孟辞意一头雾水地看向门口,只见闵邯死心不改地捧着那束花,面容不再如以往那样处万事而不惊。 愠色浓重,对上她视线后立即恢复平常。 随即转身离去。 孟辞意大脑宕机。 她推开沈杬舟,强迫自己快速梳理头绪,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沈哥,你喜欢我?” 她不傻,沈杬舟抓她的手的时候,她便有所察觉。 她一度以为这太荒谬了,沈杬舟对她好,只因为他是她哥。 现今荒谬得以证实,那些温柔和善意无一出自亲情,而是畸形的爱。 事已至此,沈杬舟没藏着掖着,“是,梦梦,我喜欢你。” 这个吻在他计划之外。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因而行动不受控,好端端的一盘棋全搅黄了。 “你无耻。”孟辞意瞪着他,说。 “我无耻?”沈杬舟笑了,像听到什么笑话,“喜欢一个人怎么就无耻了?” “可你是我哥。” “谁是你哥?我和你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名义上的而已。” 第146章 孟辞意气得狠了,不愿再与他争执,走出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沈杬舟长处一口气。 到头来,他把一切全搞砸了。 但他不会善罢甘休。 永远不会。 第73章 请求 下个节目是诗朗诵。 何姩觉着无聊, 刷起朋友圈。 继贾懋表白之后,表白墙遭到第三轮集中式轰炸。 一中表白墙:【家人们谁懂呀,这波爷青回了!疯狂心动!】 一中表白墙:【嗑拉了呜呜呜, 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一中表白墙:【有图有真相, 特别特别甜!】 附上一张叠了层滤镜的氛围感双人照。 画面里的两人一人手捧鲜花,一人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堪比电视剧宣传照。 一中表白墙:【我这是被恋爱脑包围了?楼上都清醒一点行不行?人家根本就没收。】 一中表白墙:【看把某些人酸的, 没送你难受坏了吧?】 接下来的十条里八条不离吵架。 何姩看得头疼,摁熄屏幕, 感慨道:“这帮人一个比一个闹得欢, 显得咱俩像废柴。” 陶知行中肯地说:“不是显得。” 何姩:“你说闵邯他表白没有啊?墙上有人说他是在博关注, 也有人说孟辞意同意了。” 陶知行:“待会聚餐不就知道了?” 何姩:“也是。” 然而晚上的烧烤局上只剩他们两个。 陶知行和何姩化苦闷为食欲,吃了四个人的量。 - 换下演出服,孟辞意去了范予纯的公寓。 她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和谁说话,这里是不二之选。 客厅里的玄凤叫个不停, 孟辞意上前查看, 发现笼子里没水了。 可怜的小家伙不知渴了多久。 将透明小罐子里装满水,看着它喝水的样子, 孟辞意试图放空思维, 却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吻。 重逢以来, 沈杬舟为她提供过许多帮助。 他逗她开心,倾听她的心事, 工作再忙也抽出时间陪她。 如果没有他,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过那段日子。 为数学竞赛准备了足足一年, 满怀信心地去考试,却在流感高发季不幸中招。 顶着将近40度的高烧, 她写完了整张卷子,仍难逃落榜的命运。 她从小优秀惯了,对预料之外的失败难以接受。 一个礼拜没去上学,心情非但没有好转,还被孟廷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孟辞意,你不给我争脸就算了,怎么还当起逃兵了?” “在屋里一待就是一天,我看你一辈子都在家里待着得了。” “你啊,没救了。” 孟辞意一句也没有还嘴。 她觉得孟廷说得对,她没救了,挣扎也是徒劳。 可她不过是想抄个近路。 她只是想早点去见他,因此一门心思的扑在学习上,压根没想过会适得其反。 直到沈杬舟乔装成老师上门拜访。 他说是要对学生进行疏导,实则带她去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 她这才发觉,原来她需要的是宣泄。 从今往后,遇到不顺心的事,她都会给沈杬舟打电话。 沈杬舟总能及时出现,化解她的负面情绪。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蠢透了。 如沈杬舟所说,他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对她这么好,无非是别有所图。 要是一开始就看透了他,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接近她。 却来不及了。 一时糊涂,导致两败俱伤。 “叮咚”。 门铃的响声将孟辞意拉回现实。 她前去开门。 是范予纯。 “妈。”孟辞意有些惊讶。 范予纯一个月前还在国外,怎么突然回国了? “哎。”范予纯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许是没有化妆的缘故,她看上去很是疲惫,衣服上还沾染着灰尘。 进屋后,她冲了杯咖啡。 随后倚在沙发靠背上,一言不发。 孟辞意关切道:“妈,你怎么了?” 范予纯叹了口气,“出了点麻烦。” 孟辞意:“是组里的事吗?” 她听范予纯提起过,新剧组资金不足,全靠沈正的公司撑着。 范予纯:“不是。” 孟辞意:“你和爸爸吵架了?” 范予纯:“不是,你就别问了,不该管的别管。” 孟辞意住了口。 翻看起范予纯订了不下一百期的时尚杂志。 杂志里的模特大多是业界新星,她们代表着当代潮流,穿衣大胆,花枝招展。 范予纯也登上过这本杂志。 还是在封面上。 孟辞意记得很清楚,由范予纯担任封面女郎的杂志在各大平台上线的那天,范予纯请她吃了顿大餐,还送了她一本全新未拆的先行版。 饭吃得差不多了,范予纯问她想不想和她一样当模特,天天都有漂亮裙子穿。 她说她不想,比起走t台,她更喜欢跳舞,可以的话,她想永远站在舞台上。 而今看来,这个梦想离她越来越远了。 第147章 范予纯喝完咖啡就睡觉去了。 整整一周,她都过着吃饭和睡觉交替重复的生活。 即使作为女儿,孟辞意也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意落魄。 范予纯成长于书香门第,凭借出色的外形在模特生涯中顺风顺水,即便年纪大了,还能靠演戏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如此令人艳羡的人生似乎没有一刻不光鲜亮丽。 俗话说知足常乐。 起了歹念,便将覆水难收。 和孟廷离婚后,范予纯在一场慈善晚会上认识了沈正。 沈正是当地有名的富豪,据说身家过亿,目前处于离异状态。 一晚上的相处下来,她认为自己风韵犹存,吊死在一棵树上岂不是可惜了,不如充分利用自身优势,换下半生荣华富贵。 可沈正貌似对她不感兴趣。 态度敷衍也就算了,连她的号码都没要。 虽然心急,但范予纯不愿倒贴。 与其费力争取,不如静观其变。 她留意起每个宴会的邀请名单。 凡是沈正参加的,无论是饭局还是品酒会,她都会抽空出席。 要么说有钱人就是有钱人,不管“偶遇”过多少次,她又主动搭讪过多少次,沈正都一成不变的严肃古板。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沈杬舟联络了她。 他提出,只要她能拿到某个文件,他就能帮她实现豪门梦。 起初范予纯有贼心没贼胆,怕是什么机密,没答应他,却经不住沈杬舟再三诱惑。 两人里应外合,虽说耗时久了些,她最终成功交到了他手里。 本以为沈杬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会兑现承诺,不料他过河拆桥。 “范予纯,你做的哪门子黄粱梦啊?你这种出身平庸的女人也配进我们沈家?” “我又不傻,要是让你这种歹毒的人当了我妈,我们家还得了?” 此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 范予纯将仅存的希望寄托于沈正。 她和沈正在一起三年了,在她一味的迁就下,感情一直很稳定。 沈正却从不和她谈婚论嫁,她故作无意地说起过几次,甚至对外散播谣言称她和沈正已经结婚了,沈正却始终不为所动。 耐心渐渐耗尽,今天在饭桌上,她质问沈正为什么不娶她,要是嫌她拿不出手大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么吊着人玩没意思。 沈正说,不是他不想娶,而是他的再婚要征求沈杬舟的意见。 他的前妻在沈杬舟五岁时因病去世,他无法弥补沈杬舟缺失的母爱,但沈杬舟有权决定他的继母是谁。 听到这里,范予纯就全明白了。 沈杬舟向沈正表明立场,沈正顺从他的意愿,却又不想撒手。 这么多年了,难得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伴侣,能留身边多一会是一会。 这和范予纯的意图完全相反。 在她眼里,女人和模特界从业者别无二致,是有保质期的。 一旦过了期,便会失去她存在的意义。 “予纯,你再等等杬舟行不行?你这么善解人意,应该能理解他的心情。”沈正恳切道。 “等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等我年老珠黄了再把我踢出家门?”范予纯笑了笑,说,“你真当我好骗啊?” “予纯,你说什么呢?”沈正对她的转变感到惊诧,“结婚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重要。”范予纯笃定道,“当然重要。” 沈正不再言语,像在权衡。 他是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比较和抉择,从而取得最大的利益。 显然,范予纯的价值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值。 “抱歉,我们不太合适。” 此话一出,范予纯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上不了t台,被同事瞧不起她也就不计较了,沈正居然也要抛弃她。 他当她是什么? 她又不是工具,凭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我们是不太合适。”范予纯干脆撕破脸,“你就和你那精心算计你的儿子过去吧。” “你什么意思?”沈正觉出不对。 范予纯将窃取文件的事全盘托出。 沈正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说罢,范予纯拎上包包,潇洒离去。 她倒要看看,昔日相亲相爱的父子俩撕破脸是怎样的场景。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解了恨,范予纯得意过头,却忘了她也将遭到报应。 隔日,她接到法院传票。 她不惜花费重金托朋友请了顶尖的律师,因为万一输了官司,等待她的将是牢狱之灾。 开庭前,她握住孟辞意的手,以哀求的口吻说:“辞意,你帮妈妈个忙好不好?” 孟辞意:“什么忙?” 范予纯:“你能不能让沈杬舟帮帮妈妈?” 第74章 弹琴 毕业典礼过后, 姚妍再没和贾懋见过面。 作为一名合格的邻居,她成功避开了所有可能碰见他的时间和地点,以防被认出来, 还翻出了压箱底的围巾。 何姩调侃她说:“姚妍, 你实话告诉我,刚在商场是不是偷东西了?蒙这么严实。” 第148章 姚妍不敢放松警惕, “帮我盯着点, 见着他就赶紧跑。” 何姩:“说真的,你和他有进展了没?” 姚妍:“没有。” 何姩:“没有?这都多少天了。” 姚妍:“我还没想好。” 虽然承诺会做出答复, 但眼看小半个月过去了, 姚妍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件事。 贾懋喜欢她, 简直比数学最后一道题选a还离奇,像做了场梦,梦醒了,权当没发生过。 何姩:“那要不我帮你想想?” 姚妍:“怎么想?” 何姩:“快问快答,你是否幻想过和他牵手或接吻?” 姚妍:“我神经病啊, 都幻想了, 不能想点好的?” 何姩:“他和别的女生聊天,你会吃醋吗?” 姚妍:“他几乎不和别的女生聊天。” 何姩:“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姚妍:“什么叫‘感觉’?” 何姩:“比方说你和他产生肢体接触时会不会脸红心跳?” 姚妍陷入沉思。 她和贾懋不像班上那些男生和女生一样, 一言不合就打一下掐一下。 为数不多的一次, 是她提出想学吉他。 本是随口一说, 贾懋竟真的教了起来。 姚妍没什么音乐天赋,怎么教也学不会。 贾懋便把着她的手, 像辅导小孩写字似的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弹。 姚妍承认,她那时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心思不在琴上, 反而止不住地想,他的手怎么那么软。 这些感受, 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对别人讲的。 便嘴硬地说:“没有。” 何姩:“那他对你而言只是朋友。” 姚妍:“那肯定啊,而且就算有那么一丢丢感觉也是正常的吧,毕竟他是男生。” 何姩:“有道理,但不多。” 姚妍:“要是他是女生就好了。” 要是他是女生就好了。 他们一定能当一辈子闺蜜。 暂未想出对策,姚妍打算先这么躲下去。 谁料才到家,她妈妈就让她给贾懋妈妈送点心去。 姚妍一万个不情愿,“妈,我能不能不去?” 姚妍妈妈:“为什么不去?” 姚妍:“不想去。” 姚妍妈妈:“不想去?还懒死你了,信不信我把你踹出去?” 就这样,姚妍被赶出了家门。 慢吞吞地来到贾懋家门前,祈祷贾懋不在家后,她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贾懋妈妈。 贾懋妈妈收下点心,说贾懋不在家,报班学吉他去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姚妍原路返回。 不知怎的,她心情不太好,晚饭没怎么吃就进卧室玩手机了。 玩着玩着,她透过窗户,望向隔壁的窗户。 那里面是黑着的。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什么补习班开到这个点? 等等,她关心这个干什么。 移开视线,姚妍继续索然无味地刷短视频。 电影解说后面紧接着是一对相伴22年的情侣的vlog。 他们是发小,上中专时就在一起了,毕业后,他们共同在大城市打拼,付清了房子首付,计划三个月后结婚。 这个视频很长,总共半个多小时。 姚妍全看完了,并在下方评论:你们为什么会想成为恋人? 当朋友不是更好吗? 不用耗费心血地经营,也无需担心分手了会对双方家庭的关系造成影响。 评论发出后,姚妍将手机充上电,睡觉。 那对情侣全网有上百万的粉丝,就在她以为她的留言将石沉大海时,博主在凌晨回复了她。 小傅和大米的恋爱日常:【因为想一睁眼就看见他。】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姚妍辗转反侧许久。 失眠的过程中,她找到了心里别扭的原因。 她想见到他。 以前即使吵架了,他还是会来收她的历史作业,可现在不同,她好久没见过他了。 一想到她的犹豫不定会导致生疏加剧,她就难过得吃烧烤也提不起兴致。 思来想去,她走进厨房,问妈妈做没做点心。 姚妍妈妈:“没做,怎么了,你想吃?” 姚妍:“不想。” 姚妍妈妈:“不想你问什么问?” 得不到破冰的介质,姚妍悻悻地在街上闲逛。 逛饿了,想找家店填饱肚子。 在米线和烧烤之间纠结了半天,她最终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烧烤。 老板:“老样子?” 姚妍:“老样子。” 点完菜,姚妍到旁边的奶茶店买喝的。 无论季节更替与否,品牌和哪个ip搞了联动,她点的始终是一杯少冰五分糖的草莓奶昔摇摇乐。 打开点单界面,姚妍忽然意识到,她总是被拘束在原封不动的事物中。 有绘画功底,却从未想过当美术生;地理成绩出众,却连竞赛报名表都没填过;朋友也自始至终是那几个。 她习惯了熟悉的人和事,似乎一旦打破现状,她的生活就会迎来不可逆转的改变。 第149章 但也许轻微的变化没那么可怕。 姚妍滑动屏幕,点了杯烤黑糖波波奶茶。 排在她前面的只有一个外卖单,奶茶五分钟就做好了。 用吸管戳破封口膜,她吸了一口。 起先稍有些不适应,喝多了,发现还挺好喝的。 回到烧烤摊时,菜都上齐了。 姚妍拿起玻璃罐,往每一串菜和肉上洒满了辣椒粉。 她是地道的南方人,无辣不欢,吃烧烤却从不沾辣椒,怕破坏其原有的风味。 因此当她吃了一只火红的鸡翅,不禁感叹之前的鸡翅都白吃了。 “老板,老样子。” 不等她后悔,洪亮的嗓音响起,吓得她一激灵。 贾懋不光块大,声音分贝也很大,谁说也不改,好像生下来就不会小声说话。 这一特点使他帮同学作弊的经历为零。 老板:“好嘞。” 贾懋拉开椅子,坐下来。 姚妍背对着他,清澈愚蠢地认为只要她不扭头,他就不知道她是谁。 可她凭音色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是他,单靠背影,他又怎会认不出她。 看着邻桌那个夏天戴围巾的奇葩,贾懋眼中浮上一抹笑意,等待上菜。 老板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诶,你俩怎么不坐一桌啊?” 姚妍暗道可恶,她忘了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顺利吃完一顿饭真难。 贾懋的回答差点没让她一口奶茶喷出五米远,“我向她表白,被拒绝了。” 老板震惊。 心说他俩是受过戒吧,那么薄的一层窗户纸,愣是自打他开业就没捅破。 姚妍受到污蔑,为自己据理力争,“谁拒绝你了?不是说了我还要考虑。” 贾懋套到了话,没皮没脸地说:“意思是我还有机会?” 姚妍涨红了脸,“谁说你有机会了?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贾懋服软,“哎,别啊。” 老板:“……” 好好好,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都这样了还在拉扯,小年轻可真难懂。 莫非拉扯也是play的一环? 带着许许多多的不解,老板进里屋去玩斗地主。 再迎接客人时,那两张桌子旁已经没人了。 - 面对不速之客的到来,姚妍本想逃离。 奈何串串太好吃,她不忍心丢下它们。 于是她和贾懋步调达成了一致,造成了贾懋背着吉他,走在她身边的悲惨一幕。 按常理说,这一路会极其尴尬。 实际上却还好。 贾懋是个话唠,她也是个话唠。 两人从金针菇的份量变少聊到录取院校,话题没断过。 “太好了,我们又能在同一所学校了。”贾懋,看得出是打心底里欢欣雀跃。 “好什么好,我妈可喜欢拿我和你比较,我是豁出命才考上的一中和f大。”姚妍抱怨道。 “那我得谢谢阿姨。” “谢什么?” “谢谢阿姨对我们的撮合。” “你别胡说啊,我妈可没那个意思。” “是吗?”贾懋眯着眼,阳光照在他额发上,使他看上去像只毛发蓬松的金毛犬,“我新学会了一首歌,想不想听?” 姚妍:“好。” 反正她闲得没事,听听也无妨。 贾懋带她到他们常去的街角。 这有一把旧了的长椅,椅背上缠绕着青藤,一年比一年碧绿浓郁。 卸下背包,贾懋将吉他将放到腿上,指尖拨动琴弦。 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他的音准提升了一个等级弹奏出的曲子也越发动人。 旋律耳熟,姚妍辨认出这是她在联欢会上唱的那首歌。 她五音不全,遭到了大半个班嘲笑,之后这件事成了抹不去的心理阴影。 “这次你唱。”弹完前奏,贾懋停下来。 “我唱的不好。”姚妍还是没信心。 “那是他们没眼光,不对,没耳光。”贾懋循循善诱,“我唱的好不好听?” “好听。” “我唱的好听,我觉得你唱的好听,得出结论,你唱得也好听。” 依据命题的传递性,他说得貌似没毛病。 姚妍半信半疑地点头,“也是。” “开始了?” “好。” 姚妍一张口就跑了调,但没人在意。 歌声的美,不在于技巧的灵活运用,而是它能重现早已模糊的场景。 初中的元旦联欢会上,顶着嘲笑声,姚妍唱完了一整首歌。 老班不在,除贾懋以外,没人给她鼓掌。 他鼓掌鼓得很大声。 越是大声,她就越感到丢脸。 中午放学时姚妍先行离开了教室。 贾懋跑着追上去,气喘吁吁地说:“怎么不等我?” 姚妍还在气头上,“你故意的。” 贾懋:“我故意什么?” 姚妍:“你故意和他们一起笑话我。” 她能接受讨厌的嬉笑声,还有向她投来的戏谑的目光,唯独不能容忍他和那些没礼貌的人同流合污。 第150章 他的掌声像一根锋利的针,刺痛了她。 贾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想,“我没笑话你,我是真的在为你鼓掌。” 姚妍不信,“我有什么值得鼓掌的?” 贾懋:“你很勇敢,我喜欢听你唱歌。” 姚妍:“一听就是骗人的,我唱歌那么难听,你要是喜欢就见鬼了。” 贾懋:“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姚妍:“请我吃十串鸡翅。” 贾懋:“……” 他严重怀疑她在敲诈。 为了自证清白,贾懋委屈了钱包。 买来十串鸡翅,也买来她的笑容。 时隔多年,姚妍再次唱起这首歌,心境和原先截然不同。 她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鼓掌,也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不会错。 “我还想听你弹琴。” 贾懋抬头看进她的双眼。 眸中包含欣喜与温情。 “我还想弹琴给你听。” 第75章 条件 从范予纯那拿到沈杬舟的住址, 孟辞意只身前往。 沈杬舟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本来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但据范予纯所说,只有他能帮到忙。 孟辞意不忍心看妈妈一蹶不振, 答应帮忙转交一份文件, 顺便打探打探究竟出了什么事。 范予纯嘴严,什么也不肯告诉她, 沈杬舟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赶到别墅时已是下午。 通过电子通讯设备报上姓名, 很快门就开了。 “是孟小姐吧?”佣人在外等候,“您和我来。” 孟辞意跟她来到室外游泳池。 一池水清澈透亮, 添加了适量的消毒剂, 呈天蓝色。 池里的人游了一个来回, 扶着扶手上岸。 沈杬舟从头到脚只穿了一条泳裤,常年运动使他练出了流畅的马甲线,若隐若现的腹肌上挂着水珠,散发出难以抵挡的荷尔蒙的气息。 出于礼貌,孟辞意忙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绿植。 沈杬舟没羞没臊地大步走到她身前,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回心转意了?” 他说着就要去摸她的脸,被孟辞意一把拍开, “你把衣服穿好。” 沈杬舟被她害羞的模样逗笑了。 他勾勾手指, 佣人递来一条浴巾。 “说吧, 找我什么事?”沈杬舟慢条斯理道。 “我妈让我把这个给你。”孟辞意从包里取出未拆封的文件。 沈杬舟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他也不恼, “不给?” 孟辞意:“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沈杬舟:“大人的事小孩别瞎掺合。” 孟辞意:“你不说我就不给你。” 要的就是这句话。 沈杬舟挑眉,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真想掺合?你可要想清楚。” 孟辞意心觉蹊跷,“什么意思?” 沈杬舟不紧不慢地品了口酒, “这事很复杂,一旦参与进来就脱不了身了,想好了就把袋子打开。” 孟辞意照做。 密封袋里是一张支票,怪不得又轻又薄。 “你看看这上面有多少钱。” 看着最高位上的那个数字,孟辞意心头一颤。 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妈妈愿意出这么多钱来平息这件事,形势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沈杬舟俯下身,不观察她的微表情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股快感油然而生。 孟辞意迟迟没有开口。 他的话不能全信,她就是过于相信他,才吃了苦头。 可支票是范予纯给的,如果没发生什么大事,她不会平白无故扔出这么多钱。 “这些钱不够,别说这些钱,多少也不够。”沈杬舟将支票撕碎,“但只要你配合到位,以我的身份和地位,足够摆平事端。” 即便父子反目成仇,沈正大权已去,公司的存亡和命脉还不是掌握在他手里。 谁有罪谁无罪,决定权全在他。 孟辞意:“怎么配合?” 沈杬舟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他,“不许和闵邯在一起。” 他们学心理的,最常用的手段便是以眼睛为利刃剖析一个人的内心,了解其诉求和渴望。 毕业典礼上,闵邯上台献花,孟辞意看他的双眸干净而纯粹,即使没存续多久,也充满了对爱的憧憬。 他太懂这种眼神了。 也懂了听闻这番话后,孟辞意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意味着什么。 他曾问过她是不是喜欢闵邯,她说不是。 那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他? 换作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绝不会逼她。 那段日子他想开了,她是她,邓好梦是邓好梦,他无需强行在两个不同的人之间寻找关联,何况他的梦梦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替代她。 如今两年过去,他不再纠结于过往,有了新的可以支撑他生活的希望。 他爱上了孟辞意。 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而是爱上了她本身。 他喜欢她纯净无瑕的双眼,笑起来时浅浅的梨涡,独属于舞者的高雅气质,就连不经意的举动也令他着迷。 第151章 意识到自己心有所属后,他恨不得立刻表明爱意。 可孟辞意还未成年,他不会对小孩下手。 于是他等啊等。 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却被半道截胡。 早在两个月前,他清空了公司顶层,请了策划师和装修团队来为孟辞意的生日派对做准备。 他理想中的“我喜欢你”应该是在天台上,伴随着爵士乐和城市夜景的真情流露,而非嫉妒得发狂,像承认罪行那般说出口。 这一切都是闵邯的错。 他们站在那里太过般配,像天生一对,台下的人都在为他们鼓掌欢呼,显得他格格不入。 长久以来的付出成了笑话,他想不通他怎么会比不上一个过了自主招生就不知去向的毛头小子,但他明白当下要做些什么。 他不是大公无私的人,在职场上如此,在情场上更是如此。 他不能容许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局面产生。 “我已经够大度了。”沈杬舟细细观赏着那卷而翘的睫毛,说,“除他以外谁都行,当然我也行,你沈哥我这扇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恶心。”这下孟辞意算是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所以你这是同意了?” 孟辞意不置可否,拎着包匆匆离去。 她前脚刚走,范予纯的电话就打来了。 沈杬舟:“喂?” 范予纯:“你提的什么条件?” 看似唐突的会面是两人合议的结果。 明知对方抱有何种心理,范予纯却仍把女儿往虎穴里推,让沈杬舟见识到了物种多样性。 沈杬舟:“放心,我哪能刁难小姑娘啊,也就是让她卖了个身。” 范予纯的音量瞬间拔高了一个度,“你他妈再说一遍!” 沈杬舟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诸如此类的条件他不是没想过。 他的确已经够大度了,没以她的人身自由为代价交换,反而放走了她。 这是他有生以来做的第一笔亏本生意。 和沈正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深知平息他的怒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但若能阻止小人得利,也算值得。 - 乘出租车返回公寓,孟辞意敲了敲门,没人应。 无奈下,她又叫了辆车。 今明两天是周末,闵邯和闵佳都搬来孟家,以免尴尬,她暂住在何姩家。 休息室里的那一幕过后,她想去解释,却不知有没有这个必要。 他也许并不在乎,上赶着去辩解,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接近目的地时,司机大叔搭话说:“你是xx平台上那个跳舞的吧?” 孟辞意:“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大叔:“没有吧,我找出来你看看。” 孟辞意接过手机。 屏幕上的人确实是她,她穿着玫红色的裙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配上一段流行的bgm,获得超高浏览量。 大叔:“是你吧?” 孟辞意:“是。” 大叔:“等到地方了能不能合个影啊?我还是头一回碰见网红呢。” 孟辞意:“可以。” 大叔:“谢谢啊,谢谢,车费我给你免了。” 孟辞意:“我照常付就好。” 不劳而获会让她有罪恶感。 短信提示音响起,孟辞意拿起手机。 是剧院经理发来的辞退通知,大致内容是说由于她在网络走红,人们的盲目跟风引起了其他演员的不满,需要她暂时避一避风头。 打字回复后,孟辞意有些沮丧。 她不是没出现在大众视野过,也受到过或多或少的影响,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 还没下车,便远远地望见何姩在烟酒店旁玩手机。 见她来了,她连忙揽着她的胳膊,请她到附近的奶茶店喝奶茶。 孟辞意:“你一天一杯奶茶不怕得糖尿病?” 何姩:“这家的可好喝了,得糖尿病也值了。” 孟辞意:“视频是你上传的吧?” 何姩:“是啊,别太感谢我。” 孟辞意:“我改主意了,你睡沙发,我睡床。” 何姩:“啊?” 没记错的话,她才是东道主吧? 买完奶茶,两个女生坐电梯上了楼。 何姩一家住在离一中不远的居民楼,男女主人都十分热情,家庭氛围也很好。 孟辞意吃过饭后水果,就找起了新的兼职。 向准大学生开放的兼职不多,临近傍晚,她也没找到合适的。 不见进展之时,孟廷打电话问她能不能教亲戚家的孩子。 亲戚家的孩子上高二,基础薄弱,急需全面复习。 既然是亲戚,便不好意思找人家要钱。 “要是想挣钱爸爸给你,按市面上的价格算。” “不用了爸,零花钱够用。” “那行,明天下午两点试课,提前备备课,让老齐家的闺女见识见识我们高材生有多厉害。” “嗯。” 漫长的暑假得以消磨,孟辞意退出招聘界面,到客厅看电视。 何姩妈妈在追一部家庭剧,她跟着看了看,发现是范予纯出演的那部。 第152章 范予纯在剧中扮演女主的母亲,是个严厉且不讨喜的角色。 虽初入演艺圈,范予纯将这个角色诠释得很到位,相比之前试水拍的悬疑剧,演技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个女演员可真漂亮啊。”何姩妈妈边缝枕巾边说,“就是不怎么眼熟。” “是很漂亮。”孟辞意附和道。 “这么好看的大美女,不该演这种形象啊,长得那么温柔,就算教育孩子也不至于疯癫成那样吧。” 孟辞意没说话。 她在想,假如爸爸妈妈没离婚,妈妈也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辅导她写作业吧。 她会不会对她大发雷霆,或是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教? 可惜时光无法逆转,问题的答案无从得知。 第76章 私信 本想着再翻一遍高三上册的数学书, 却经不住何姩的软磨硬泡,孟辞意陪她看起了电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电影总共三部, 她们把三部全看完了。 过足了瘾, 何姩打了个哈欠,刚要熄灯, 见孟辞意翻开课本, 惊讶道:“孟辞意,你还不睡啊?” 孟辞意:“我还不困, 你先睡吧。” 何姩:“这个点都不困, 你们学霸真够变态的。” 这和学不学霸没关系。 孟辞意没有晚睡的习惯, 就连高考那阵也是最晚12点钟上床。 今天不困,纯属是因为看电影看精神了。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她手握黑色签字笔,桌上还放着五颜六色的水笔,以便逐一复习知识点。 巩固知识点的间隙, 她又在笔记本上手抄了些例题, 供学生练习。 大功告成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孟辞意动了动脖子, 头脑依然清明得很。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何姩, 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带上门。 何姩的父母也都还没有醒,客厅里也静悄悄的, 她坐在沙发上,刷起微博。 近几天的热点事件不多, 其中有关“一女子入室殴打小三”的判决使得网友吵得如火如荼。 一部分人认为两年判得太轻,女子对小三造成的伤害足够她把牢底坐穿,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判得太重,小三罪有应得,女子应获得减刑。 双方各持己见,争执不下。 热评大多从就事论事演变为人身攻击。 孟辞意和往常一样静观其变。 除了想让子弹飞一会儿外,她袖手旁观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怕她吵不过他们。索性在互联网上当哑巴。 现在是凌晨5:30。 孟辞意看够了一群素未谋面的人对骂,余光瞥见冉冉升起的太阳。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整座城市都有了崭新的灵魂。 她回忆起上高三的时候,她压力很大,即便成绩很好,但她就是不开心。 她认认真真地做每一道题,每一张试卷,却始终得不到解脱,像具为学习而生的机器,夜以继日地劳作。 有句话叫“低头一时,抬头一世”。 她总是低着头,突然叛逆地将头抬得很高。 她看到了火红的朝阳,极具穿透力的阳光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她仰着脸,情难自禁地流泪。 她表达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就像在黑暗中遭遇狂轰乱炸的战士窥探到黎明的曙光。 那千丝万缕的光好像在激励她,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她这么努力,终将拥有满意的结局。 现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 孟辞意打开相机,拍下窗前这令人振奋的景象。 她从不p图,向来是怎么拍的怎么发布在微博上。 不出五分钟,日出被一千加网友点赞。 众多赞美声中,孟辞意的注意力被一条私信所吸引。 提醒助手:【您的睡眠时间过短,请调整作息。】 “提醒助手”在她的消息列表里异常活跃。 大到节日,小到降温,“提醒助手”都会送上祝福或给出提示,因其简练的语言风格被她认定为ai。 当代新兴互联网科技层出不穷,有个这么贴心的ai,也不是多值得惊奇的事。 孟辞意点开聊天界面,回了句“谢谢啦”。 无论是否有生命,予人以关怀,都应受到感谢。 虽然这么做有点蠢就是了。 - 下午,孟辞意准时抵达亲戚家,一个面熟的阿姨招呼着她进屋。 “辞意,来,安静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孟辞意跟随着她,死活记不起她是谁。 孟家是个大家庭,旁系亲戚也有很多,这不能怪她。 好在阿姨没有问多余的问题,直奔主题。 她家的女儿叫黄安静,性格和名字截然相反。 她外向,话多,随随便便就能将课堂变成茶话会。 就比如做统计题时她联想到成堆的暑假作业,疯狂吐槽起他们学校的老师有多恐怖:又比如她定好了目标院校,期末分数却与之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唯有倾诉能解心头郁闷。 即使过分伶牙俐齿,课堂上的黄安静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兴奋。 第153章 孟辞意讲题时她听得很专注,难得消停下来。 就在孟辞意庆幸耳根子终于得以清净时,黄安静又恢复了兴奋状态,“孟老师,你也太有耐心了吧,居然能解出椭圆最后一问,我们般总共算对的就一两个。” “做多了就能掌握技巧了。” “是吗?我都做了不下一百道了,还是算不出来。” “还要多练。” “算了,一分而已,何必较那个劲,期末卷子上那道椭圆我就扣第三问的分,不照样只考了83。” “那你大概率是在分值大的题目上出现了失误,你先做下一道题,做完我看看你的漏洞出在哪里。” 将换话题拉回正规,孟辞意去了趟洗手间。 一夜未眠的疲倦涌上来,她洗了把脸,准备再和黄安静大战三百个回合,“题做得怎么样了?” 黄安静放弃思考,“孟老师,这题是不是出错了啊?” 孟辞意心生奇怪,“这些题是我从最新版《冲刺高考》上找的,应该不会有错。” 黄安静:“可是你看,把这个数代进去,再求值域,根本不符合a的条件。” 孟辞意仔细看了看那道函数题。 题干确实有自相矛盾的情况。 这不科学。 《冲刺高考》上的题都经过严格筛选,虽不是真题,但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黄安静:“该不会是我算错了吧,我都检查了的……” 孟辞意:“你先做别的题,我查下答案。” 难题旁边均附有一个二维码。 只需扫描,即可查看参考答案。 然而出题者不走寻常路。 网页上只留了串数字,通过长度判定是手机号码。 报着刨根问底的心态,孟辞意拨了过去。 一阵忙音后,电话接通。 “喂?您好。” “你好。”听筒里传来清透的男声,有些耳熟。 “您是《冲刺高考》的出题者吗?” “是我。” “问下您那边有没有解析?” “没有,太简单了,没写。” “……” 孟辞意内心os:好爱装。 她很久没遇见过这么爱装的人了。 不由得想起某位bking。 她其实挺佩服这类人的。 有自信,有底气,不像她,还要遮遮掩掩的。 但佩服归佩服,往这种人头上泼一盘冷水,何尝不是种乐趣。 “那您能不能帮我看一道题?” “哪道?” “第34页的第18题。” “我记得,你继续说。” “题干上说b等于3,但是将b代入原式后就不符合a的范围要求了。” 指出不相容的条件,孟辞意对自己的怀疑胸有成竹。 不料对方很快给出了答复,“分类讨论。” 还能分类讨论? 孟辞意又审了遍题。 还真能。 这题要是放在高考前,她肯定能想到这种解题思路。 而高考后的她整个人都进入了放松状态,思维也跟着有所懈怠,不像从前那般敏锐。 “还要要问的吗?” “没了。”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快结束了。 正要按下挂断键,对方轻声说:“这么容易的题还问。” 这么容易的题还问。 熟悉的指责,配上熟悉的语气,孟辞意当即愣住了。 是他。 这句话她听过无数次,不会有错的。 去年,她偶然从翟丽媛口中得知闵邯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她还担心他重操旧业要是被检举怎么办,会不会被开除学籍,原来是靠出题赚的钱。 他那么有才,一定还做了很多事情吧。 “孟老师,你没事吧?”电话挂断了,孟辞意却仍在出神,黄安静歪着脑袋,对上她略显失落的双眸,“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做了,你别难过呀。” “我没有难过。”孟辞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这道题出得挺有水平的,我教你。” 与此同时,闵邯存下了刚刚打来的号码,备注“呆瓜”。 以此谴责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的声音。 暗戳戳报了仇,他点击微博图标。 信箱那有个小红点,他以为是官方推送,就没点进去,过了两天才看见孟辞意发来的消息。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回复他。 白日梦:【谢谢啦。】 这是被发现了? 不对,以她的智商不太可能。 闵邯打出三个字:不用谢。 觉得不像机器人,又改成了:很荣幸为您服务。 成功发送后,他忍俊不禁。 这么一看,他似乎也没聪明到哪去。 “小邯,你看你,成天要么盯着手机要么盯着电脑。”翟丽媛端来一杯牛奶,“别成天在家里窝着,多找本市的同学打打球、旅旅游什么,不然奖学金白领了。” “嗯。”最近闵邯在写论文大纲,要赶在下周一截止前交给导师。 “后天辞意过生日,想好送什么礼物没?”翟丽媛怕他忙得没把这事放心上,“可别抠啊,送点好的,辞意也不是小孩了,别糊弄。” 第154章 “嗯。”闵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礼盒,递给她,“我就不去了。” 第77章 重视 孟辞意的生日聚会一直由范予纯负责操办。 除了懂年轻人的潮流外, 范予纯人脉广,还能请几个明星来助兴,每回都办的像模像样。 如今范予纯人间蒸发, 举办生日会的任务便由翟丽媛接手。 期间翟丽媛多次试图联系上范予纯, 电话打不通就给她的经纪人发邮件,却始终没收到回信。 18岁生日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生日之一, 母亲不在场, 未免太可怜了。 “孟廷,你说辞意妈妈这是怎么了。”翟丽媛忧心忡忡地说, “这么多天了也没个消息, 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了?” “别管她。”八卦新闻你传我我传你, 孟廷对范予纯的境遇有或多或少的了解,“她爱来不来,还求着她了。” “可是辞意那边……” “不就是过个生日嘛,我尽量抽出空来,谁去都一样。” “不一样, 成年礼意义不凡, 我想让你俩都来。” “我不想看见她的脸。” “就当为了孩子。” “那也不行。” “为了孩子也不行?孟廷,你自私自利也要有个限度。” 孟廷没回话。 这些年来, 他对孟辞意的亏欠太多, 他总以为仅凭自己就能将空缺填满, 却是越欠越多。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想让女儿幸福, 他还是不能容忍范予纯的背叛。 哪怕范予纯夺走了他的全部财产,他都不会这么恨她, 她夺走的是他的面子。 男子最好面子,不给他面子, 还不如拿刀捅死他。 怨气逐日积攒,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孟廷,你想没想过原谅她?”经过深思熟虑,翟丽媛奉劝道,“我不信神啊佛啊什么的,但就经验而谈,你所原谅的他人的过错,都将化作福报,助你以后的日子顺风顺水。” “得了吧,我可不需要什么福报。”孟廷摘下老花镜,盖上被。 “你这人啊,哪都好,就是死倔。”翟丽媛叹了声气,也睡了。 转天,也就是孟辞意生日当天,翟丽媛不像范予纯那样注重形式,只买了个蛋糕,煮了碗长寿面。 半年前闵邯的生日也是这么过的。 她能力有限,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孩子最好的。 起先她还有些担忧,怕孟辞意不满意,想像之前那样风风光光的过众星捧月的一天。 令她如释重负的是,孟辞意并不挑剔,接受了这场简易的生日会。 “辞意,你爸爸那来了个客户,说是晚上就能回来。”空荡的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翟丽媛为寿星戴上生日帽,带着歉意说。 “没事的翟阿姨,让他忙吧。”孟辞意嗦了口面,语气平常。 “不,该来还是要来的。”翟丽媛执意道,“你同学来了没?都还在路上呢?” “我没邀请他们。”孟辞意不想把家里弄乱,给她添麻烦。 “啊?那现在叫他们过来还来得及吗?我菜都准备……” 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翟丽媛前去查看。 猫眼里的人是沈杬舟,只见他穿着修身上衣,头发梳得很整齐,笑得温文儒雅。 翟丽媛为他开了门,“沈老师?” 沈杬舟依旧是先前那套说辞,“您好,您孩子的档案出了问题,应教育部要求要本人去修改。” 翟丽媛起了疑心,“今天是生日,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这恐怕不行,档案会影响到孩子升学,一刻也不能耽误。” “这么重要的事不应该是班主任通知我们吗?” 沈杬舟被她问住,不再诡辩。 孟辞意走过来,被他揽住肩膀。 这下翟丽媛懵了,“辞意,这人到底是不是你老师?” 孟辞意不言语,神情寡淡地换鞋。 翟丽媛拦不住她,只得眼睁睁看着汽车扬长而去。 “你这后妈还够麻烦的。”沈杬舟单手握方向盘,语调轻快。 “我们去哪?”孟辞意心怀戒备。 “还是那句话,到了就知道了。”沈杬舟调笑说,“你们小孩就是心急。” 孟辞意不心急。 不用他说,她也能猜到无非是酒吧和夜总会一类的娱乐场所。 她不喜欢那种地方。 太乱,太吵,不适合她。 她只想一个人在琴房里为自己弹首《生日快乐歌》,再好好地睡一觉,平平淡淡地为这一天画上句号,却身不由己。 “我们到了。” 意外的,沈杬舟带她来到了他的公司。 高层管理人员有专属电梯,只需刷卡,便可直达顶层。 过了下班时段,整栋楼唯有这里灯火通明。 到处都被精心布置过,气球和缎带尽显生日氛围。 “surprise.”沈杬舟不知从哪变出个小礼花,轻轻一捏,形状各异的彩带四散开来。 其中一片心形的落在孟辞意头上。 沈杬舟伸手想帮她拿下来,她连忙后退一步,避开。 第155章 “我又不是坏人,怕我干吗?”沈杬舟先是故作生气,然后咧嘴笑了,“走,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口中的“好东西”,是办公室里的天台。 注意到孟辞意钟情于夜景,他请来装修师傅按图纸进行翻新,就有了眼前这浪漫的一幕。 晚风温柔,烛火摇曳。 丰盛的晚餐摆在桌上,栏杆上缠绕着植物藤蔓,放眼望去,满是来自大都市的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都不是重点。 沈杬舟按下开关,两人登时陷入黑暗之中。 “看脚下。” 孟辞意低下头。 脚下的实木地板变透明,万家灯火闪烁,美得惊心动魄。 他们像置身于空中,以极佳的视角俯视人间。 “怎么样,喜不喜欢?” 富有磁性的嗓音如电流一般钻入耳朵,措不及防,施以敏感地带难以忍耐的刺激。 孟辞意别过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饿了吧?”沈杬舟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味道好不好吃。” “我还有事,先走了。”孟辞意不愿再陪他玩温情游戏,转身离开。 她不明白他到底目的何在。 她那么明确的表明了立场,换谁都该放弃了,还是说他觉得一块地板就能让她回心转意? 那她也太轻浮了。 沈杬舟怔了怔,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他拽住她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握得很紧。 “你弄疼我了。”孟辞意挣脱不开,反被他拥入怀中。 “孟孟,我喜欢你。”沈杬舟沉声,“我喜欢你,我比谁都喜欢你。” 尘封已久的匣子窥见天光,他情至深处,话语不断。 “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初恋,她过世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也是有双大大的眼睛,像只小鹿似的,机灵得很,想要星星月亮我都能毫不犹豫地摘下来。” “我对你的喜欢和她无关,我喜欢的是你。” “我喜欢你对我腼腆地笑,喜欢你睡着的样子,就连你对我冷脸相向我都喜欢得不得了,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要是没有你,我都无法想象我该怎么活下去。” “是你救了我。” 他将脸埋进少女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沾有洗发水香味的空气。 手臂抱她抱很紧,仿佛只要不松手她就永远是他的。 他说得半点不夸张,她就是他的维他命,供给他生存的必要条件。 他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权,但他不能没有爱。即使爱是他幻想出来的,也不能说没就没了。 从小到大,他什么也不缺,名牌想穿就穿,山珍海味想吃就吃。 可名牌不是一针一线缝的,山珍海味不是家里的炉灶炒的。 他想被重视。 不是严厉的指责,也不是残忍的惩罚,他要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无论他穷困潦倒还是疾病缠身,都能够坚定不移的爱着他的人。 想要回报,就要付出,他懂。 他爱了她三年,她不爱他。 那三十年呢?六十年呢? 她早晚会爱他。 所以他要抓紧她,不能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你救了我,为什么又要害我。” “那天你说我恶心,我心都快碎了,我对你那么好,只因为我喜欢你,我就恶心了?” “不是。”孟辞意冷冷地说,“我们是兄妹,你不能抱有这种感情。” “沈正和范予纯分开了,我不是你哥,你也不是我妹妹。”沈杬舟纠正她道,“我以普通追求者的身份,请你考虑一下我。” “我妈和你爸分开了?” “我们先不谈其他人的事好不好?” “抱歉。”孟辞意将他的胳膊从身上扯下来,“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闵邯?”沈杬舟嗤笑一声,“可他是你哥啊,你前脚用这个借口拒绝我,后脚又喜欢他,孟辞意,你也太虚伪了吧。” “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关你什么事。”孟辞意对他的穷追不舍感到厌烦,“有门禁,回去了。” “话还没说清楚就想走?”沈杬舟挡在她身前。 电梯卡在他手里,她想走,要等他点头。 情调丰盈的天台可以是悬浮餐厅,也可以是牢笼。 文质彬彬的男人可以是邻家大哥哥,也可以是恶魔。 第78章 放手 “我累了。”孟辞意无意久留。 “你不说, 咱们就一直待在这,到死为止。”沈杬舟抵着门,无赖道, “反正我不吃亏。” 就算她的心上人不是他, 他也要听她亲口承认。 他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承认了,他的念想就断了?三年的陪伴与付出就通通作废了? 过于较真, 换来的只会是痛彻心扉。 “对, 我喜欢闵邯。”孟辞意像被审讯的犯人,被攻破了心理防线, “你满意了吗?” 第156章 不满意, 怎么可能满意。 沈杬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眼底暗下来,“两年前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人是会变的。”孟辞意云淡风轻地说。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却字字伤人。 人是会变的。 区区一句话,就赖了帐,和邓好梦一模一样。 无力感席卷了他, 沈杬舟倚在门上, 呼吸急促。 一个人骗人骗得多了,就会连自己也被骗。 而今真实的记忆被唤醒, 慢慢浮现。 高中毕业后, 他和邓好梦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三年来, 他们的感情十分稳定,从没爆发过激烈的争执, 通常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其中占比最大的是钱的问题。 邓好梦正处在爱美的年纪,一套衣服下来就要好几百, 她家经济状况又不是很好,只好寄希望于沈杬舟。 沈杬舟对此表示不支持, “还买?你上个月不是刚买了件一千多块的外套吗?我都纳闷了,这些裙子鞋子,把你迷成这样,有这钱” 邓好梦央求地晃晃他的胳膊,“你不懂,我眼馋这件裙子好久了,我昨天晚上还梦见它了,你就给我买吧。” 沈杬舟:“不行。” 邓好梦:“哼,真小气。” 沈杬舟接着打游戏,随她怎么说。 由于他还是学生,沈正在钱这方面管得严,即便家境优渥,每个月只也给他普通家庭的生活费。 他作风节俭,加上这笔钱足够吃穿以及平摊房租,也就没在意。 他相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平淡的生活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可某一天,他在邓好梦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支价值不菲的口红。 他问她这是哪来的,她以为他不懂化妆品,糊弄他说这个很便宜。 但那分明是g&d旗下的。 沈正曾受邀参加g&d年会,带上了他,因一小瓶护肤品都要四位数,他对这个品牌印象深刻。 他劝自己邓好梦是攒了很久的钱才花积蓄买的,至于骗他,是怕他指责她。 为了证实这一想法,他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个月,邓好梦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就在他疑心逐渐消除,兴冲冲地跑去她兼职的面包店送她周年礼物时,却被店长告知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得知自己被背叛,他很愤怒。 愤怒到行动不过脑子,扇了邓好梦一巴掌,并骂她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可要不是我,入住以来的水电费谁来交?”邓好梦言之凿凿地说,“你生活费比我还少,还不去打工,不就是明摆着让我养你吗?” “你养我?我他妈不用你养我!”他气得双眼通红。 “马后炮有意思吗?有本事把钱还我啊!” “你真以为我没钱还你?” “那不然呢?穷得叮当响,还跟我扯节操,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天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吵累了,他倒在沙发上,自欺欺人地说:“是不是只要我有钱,我们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邓好梦收拾好了行李,“人都是会变的。” 说完,她见他起身,堵住门。 邓好梦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准你走。”他坚决道。 “凭什么。”邓好梦侧过身,想要强行通过,却没那么大力气,“你神经病啊。” “对,我就是神经病。”他将她搂进怀里,“梦梦,别离开我。” 他深知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和妈妈一样,永远的离开他。 于是他囚禁了她。 像电影里的变态那般,他收走了她的手机和钥匙,将她关在出租屋里,每天给她提供生存所需的水和食物。 她油盐不进,他就逼着她吃,逼着她喝。 看着黏糊糊的粥从她嘴角流下来,他心觉不忍,却做不到放手。 她是第一个说喜欢他的人,也是第一个陪他度过了那么多美好时光的人,说走就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礼拜。 一天下午,他照惯例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晚饭食材,回到出租屋,远远地望见一群人围在楼下。 他不喜欢看热闹,但事发地在单元楼门口,想回家就必须挤进去。 “多年轻的女孩子啊,太可惜了。” “就是,遇到什么事也不能想不开啊,这爸妈得多心疼啊。” “我见过她,她和男朋友一块住6楼。” “她男朋友人呢?” …… 围观群众的对话使他产生不好的猜测。 余光瞥到人群中央的头部还在流血的邓好梦时,猜测成为现实。 他急忙冲过去,不顾满头鲜血抱住她,大喊道:“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看那样子估计早就断气了,打120也没用了吧。” “早干什么去了。” “可怜的姑娘。” 议论声中,医护人员火速赶来。 邓好梦被担架抬上了车,他守在她身边默默祈祷。 第157章 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是他的全世界,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活了。 然而事实不尽人意。 邓好梦进了抢救室没多久,主治医生便面色难看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大夫,她没事了对吧?” “抱歉,我们尽力了。” 他情绪失控,一拳揍了上去。 旁边的几个医生拦不住,来劝架的人多了,局面才得以控制。 从那以后,他就疯了。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郁郁寡欢,家里人请来心理医生也没用。 他不能接受邓好梦的过世。 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远超过家人,是他生命中最为珍视的存在。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采取那么极端的行为,他不过是想让她留下来,她何必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找来把小刀,割破静脉。 他没死成。 约莫着是邓好梦恨他入骨,不愿他去那边找她。 出了重症监护室,他无论去哪都有专人看守,没有隐私可言也就算了,刀叉也碰不得,而这毫无疑问沈正干的。 他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沈正不会放任他去死。 数次寻思无果,他只得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挣扎。 这一过程中,他出现了幻觉。 都说保护自己是人类的本能,他的脑海中多出一段虚假的记忆。 沈正的反对。 人为的车祸。 他的过错,就这么让不相干的人背了锅。 他展开对沈正的报复。 他笼络范予纯盗取机密,又设下圈套,导致沈正风流成性的新闻登上头条。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连累了那么多人。 现如今,他通通想起来了,却无济于补。 沈杬舟掐着脖子,喘气的幅度增大,瞳孔缩小,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孟辞意被他吓着了,她翻出手机按下急救号码,被他阻拦。 “我没事,我没事……” 说着,他浑身的力气都想被抽空了似的,沈杬舟瘫坐在地。 孟辞意蹲下来,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漠,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确定你没事?” “嗯。” 沈杬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和她平视。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 还来得及。 他还来得及弥补她。 他不想她走投无路,她是他爱的人,她要幸福。 她要摆脱他,过得比谁都幸福。 眸中涌现出不舍,沈杬舟抬起那只戴着檀木珠的手,抚过她的额头,鼻子,嘴唇,像在道别。 “他有什么好喜欢的?他哪比我好?”他想不通。 “他不会限制我的自由。” “他和你在一个户口本上,你对他的感情不会被认可。” “我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沈杬舟深吸一口气,“孟孟,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孟辞意刚要回答,被他捂住嘴。 沈杬舟以庄重的口吻说:“你好好想一想,哪怕只是一点点,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不奢望能寻到一个无条件爱自己的人了。 能得到一丝一毫的真情,也就知足了。 “没有。”孟辞意决绝地说。 沈杬舟注视着她,眼神复杂又纯粹。 他好想像对待邓好梦那样把她困在这里。 只有他能看到她,只有他能触碰她。 但他做不到。 他太深情,深情到对她的爱惜胜过自私和占有欲。 沈杬舟手腕一转,拧开门锁,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带着心里的锁也被解开来。 说来好笑,前不久他还以范予纯为要挟她,现在却打开笼子,放鸟儿回归自然。 就当送她的生日礼物。 孟辞意拿上他的卡,下楼。 公司里冷气很足,即使员工大多不在工位上,各层依然凉爽。 出了旋转门,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挥挥手,拦下辆出租车。 第79章 诗句 司机是个健谈的女人, 问她是不是这儿的员工,又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下班。 不等孟辞意作答,她抱怨起她女儿的老板没有人性, 她女儿天天加班到凌晨, 工资还少得可怜。 孟辞意很想让她停下来,但贸然打断似乎不太礼貌, 便戴上耳机, 听流行乐。 选好歌单,她顺手点开微博。 不知不觉间, 查收“提醒助手”发来的消息成了一种习惯, 好像一天不看就会错过重要的提示。 实情也确实如此, 多亏了ai,她才能在高考那天备上雨鞋,省去很多麻烦。 奇怪的是,今天“提醒助手”消停得很。 是系统出故障了吗? 孟辞意手指下滑,刷新界面, 依然没有新消息。 真是怪了。 记得去年的这个日子, “提醒助手”准时发送生日祝福,还发来一条链接, 说是填写地址就会寄来一份礼物。 孟辞意填了家的地址, 三天后收到了一个寄件人不详的快递。 第158章 箱子里是a大的校庆纪念礼盒。 她怀疑是学校那边寄错了, 但见礼盒里的日历上标了她的生日,也就收下了。 她将日历摆在桌面上, 坚持不住了就看一眼上面印着的校园美景,然后继续解题。 每看一次, 她都比上一次更加笃定要考a大的念头,渐渐形成了名校情结。 有名校情结不是坏事, 起码于她而言是这样。 有了目标,心中的渴求转化成动力,助她亲眼见到那些景色。 刚收到那本日历时,她好奇怎么只有六页,七月之后的月份全被撕下。 查到高考分数时才发觉,她对a大的执念到六月底就有了结果,不再远得没有尽头。 “一共131块零5毛,抹个零头,收你130。” 孟辞意将摄像头对准二维码,转钱过去。 下了车,她轻轻推开门,给手机插上充电线。 屏幕亮起,显示现在是22:13。 还有两个小时,她的生日就过完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过过的最糟糕的生日,比孟廷忘了那回还要糟糕。 简直糟糕透顶。 孟辞意找来打火机,在蛋糕上插上蜡烛,并将其点亮。 烛光照在她脸上,尽显疼爱与怜惜。 她许下愿望。 而后张开眼,吹灭火焰。 “许的什么愿?”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孟辞意被吓得身子一颤,赶忙回头。 是闵邯。 他一手抱着巨大的玩具熊,一手拿着个扎着丝带的盒子,一如两年前在他家楼下等她。 她说让他别动,他就真的一动不动。 直到秘密被揭穿,吻上少女柔软的唇。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思绪回笼,孟辞意起身,点亮客厅的灯。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是也不带这么灵的吧。 “你怎么也信这一套。”闵邯眨眨眼,也有些许的晃神,“又吓着了?” “谁叫你老是神出鬼没。”孟辞意小声说,话里含着些埋冤,“你来这干什么?” “我是来送东西的。”闵邯放下熊和盒子,临走前转过身,对她说,“生日快乐。” 孟辞意愣了一下。 “谢谢”没说出口,家里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托起沙发上那只穿着条纹t恤的熊,看着它桃心形状的鼻子,觉得很可爱。 艰难地把它抱到卧室,她回到客厅,解开丝带。 盒子里还有两个盒子。 一个标着17,一个标着18。 她先打开标有17的盒子。 里面是一条围巾,就针法看来是新手编的。 她合上盖子,再打开标有18的盒子。 里面是一支彩笔。 孟辞意捏起那支笔,观察着笔杆上的图案,有些眼熟。 这不是她高一时弄丢的那支吗?怎么在这? 不解之际,她想起闵邯转班第一天碰掉了她的笔袋。 此后这支笔就失踪了。 竟然在他那里。 他连黑水笔都没有几支,要她的彩笔做什么? 不解风情如孟辞意,也懂了他的用意。 还了东西,也就断了念想。 那一晚,她破天荒地看起了书,看的是闵邯送她的《飞鸟集》。 由于文学造诣不高,她看得很慢。 诗集中的语句隐晦不易懂,她读不下去,却没停。 读多了,诗里的含义自然而然显现出来。 她捧着书,发现有三句下面画了横线。 “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释怀来去无归期,梦回已逐浮云散。 我愿为蓝桉。” 孟辞意眸色暗淡,很久都没有翻页。 无边的静默中,时针指向12。 她在生日的末尾,拆开了迟来的生日礼物。 困扰许久的问题,原来那么早就有了答案。 - 往后的日子一直很平淡。 网络上的热度还没散去,为了避免扰乱公共秩序,孟辞意门都很少出。 沈杬舟再没来找过她。 生日那晚过后他就没了踪影,同样消失了的还有范予纯。 孟辞意向孟廷询问她联系不上的原因,孟廷说他也不清楚。 孟辞意追问,却也只得到敷衍的回应。 她能感觉到孟廷有事瞒着她,还是很严重的事。 看来妈妈的处境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 祸不单行,八月中旬,翟丽媛心脏病复发。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孟辞意连忙拨打120,送她到医院抢救。 事发突然,急救室的灯牌亮起后,孟辞意的手仍然抖得连手机都握不稳。 她分别通知了孟廷和闵邯。 孟廷反应激烈,一个劲地问她翟丽媛怎样了。 闵邯则什么也没说,便挂了电话。 孟廷比闵邯先到。 进了医院,他的情绪平复下来,习惯性地摸口袋。 孟辞意:“爸,这不让抽烟。” 孟廷:“哦,忘了,忘了。” 父女俩沉默了好一阵。 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瓶水,孟辞意返回等候区,递给孟廷一瓶。 第159章 孟廷紧皱着眉头说:“这人白天还好好的,怎么说发病就发病了。” 孟辞意宽慰他道:“翟阿姨不会有事的。” 孟廷:“你告诉小邯没有?” 孟辞意:“嗯。” 话音才落,闵邯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领着闵佳,面色同往常没什么分别,但谁都明白,他对翟丽媛的担心胜过任何人。 孟廷:“小邯,佳佳,你们都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去吃,或者我买上来也行。” 闵佳:“我要吃麦当劳。” 孟廷:“小邯,你呢?” 闵邯:“我不饿。” 孟廷:“辞意?” 孟辞意:“我也不饿。” 孟廷带闵佳去麦当劳吃饭。 留下孟辞意和闵邯在外边守着。 不远处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医闹。 他闹得很凶,两三个人控制着他,他才停止了对医生的拳打脚踢,嘴上喊着什么要是救不活他妈就都别想活了。 孟辞意朝身边人看去,很想挡住眼睛,堵住他的耳朵。 即便早已将翟丽媛当作家人,她还是不能完全体会他的心情。 虽然翟丽媛的生死还没有定数,但一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她就怕得不行。 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孟辞意想也没想便攥住闵邯的手。 好凉,不是这个天气该有的温度。 闵邯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看向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也不知有没有感到慰藉。 “会没事的。”孟辞意由衷地说。 “嗯。” 会没事的。 都会好起来的。 卑微的祈愿,多希望能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手术持续到半夜。 好消息是翟丽媛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坏消息是病情恶化,住院治疗的时间可能比上次还要久。 谢过医生,孟廷对孩子们说:“不早了,都回家休息吧,icu不让进,我守着就够了。” 见闵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补充道:“咱家离这近,小邯,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搬过来吧。” 于是闵邯带闵佳重新住进孟家。 闵邯隔三差五就会去医院探望,闵佳不想去,在家里陪孟辞意玩飞行棋解闷。 “姐姐,你怎么又输了。”又一次大获全胜后,闵佳疑惑地说,“我都让着你了。” “我对游戏不是很擅长。”孟辞意有点尴尬地说。 “姐姐你那么聪明,下一局可不能再输了哦。” “我尽力。” 然而有些事不是尽力就能做到的。 连赢十局,闵佳提议换个游戏。 孟辞意:“佳佳,你哥哥几乎每天都去看翟阿姨,为什么你不去?” 闵佳装没听见。 孟辞意:“佳佳?” 闵佳:“她不要我们了,我才不要关心她。” 孟辞意放下棋子。 闵佳也没了玩卡牌的兴致。 翟丽媛嫁进孟家以来,闵佳对她的恨始终没有消褪。 有意识起,她对翟丽媛的印象便是邻居和闵为民口中的抛家弃子、勾三搭四的坏女人。 为自己有个不称职的妈妈心生悲哀的同时,她格外羡慕其他小朋友有妈妈陪伴,能在儿童节时穿漂亮的公主裙,化美美的妆,不像她哥哥,给她化得像个妖怪。 积攒多年的怨恨,不是一块糖一句话就能化解的。 小孩子的思维定势,有时比成年人还要固化。 “你不要说什么她是我妈妈,我要尊重她,我就不,凭什么她不当妈妈,还逼我当女儿。” “我就是讨厌她,我最讨厌她了。” 第80章 猜忌 意识到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 孟辞意起身,扶着她的双臂蹲下来,“可是翟阿姨发病时在缝你的帽子。” 闵佳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 她缝的帽子丑死了, 我戴去学校,同学们都笑话我。” 孟辞意:“上次我去看翟阿姨, 她托我把针线捎过去。我说不行, 她得了那么重的病,要好好休息, 但是她怕阎王不留情, 说取就取了她的性命, 她要赶在这之前缝好,好让你过个暖和的冬天。” 说完,她发觉关于生死的话题似乎超出了闵佳这个年纪的接受范围。 但早了总比晚了要好。 闵佳没有立刻反驳。 她抿着嘴,像在思索些什么。 孟辞意注意到她的动容,接着说:“我的妈妈从没给我缝过帽子, 但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就像翟阿姨一样。我能感觉到,翟阿姨很爱你和你哥哥, 佳佳这么善解人意, 能不能给翟阿姨一次机会?” 她这番话并非空口无凭。 朝夕相处下来, 不难观察到翟丽媛张口闭口是她的两个孩子。 只有心上牵挂着,才会时常提起。 做点心时也总会多做出两份, 不管刮风下雨,也要给孩子们送去。 这些都是爱的证明。 那么无微不至的一位母亲, 怎会像传言中那样因过不了苦日子抛下儿女,独自去享荣华富贵。 就算传言是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第160章 她已经在尽力她最大的努力去换取原谅。 即使惨遭病魔威胁,也满心是愧疚和爱,她值得尊敬和谅解。 闵佳点点头,“嗯。” 孟辞意在她头上摸了摸,“佳佳真乖,下次哥哥去看翟阿姨你也跟过去,好不好?” 闵佳:“好。” 孟辞意这才放下心来。 闵佳发牌的间隙,她走出房间,正要去切点水果,意外撞见从医院回来的闵邯。 “你……” 话没说完,闵邯竖起食指,贴在她唇边。 两人来到厨房。 孟辞意打开冰箱,拿出两个苹果,“翟阿姨怎么样了?”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但随时有复发的风险。”闵邯话锋一转,“谢谢。” “谢谁?”孟辞意不明就里地说,“我有什么好谢的。” 发自内心地道谢,不像他的作风。 准确来说,是不像他以前的作风。 两年前和两年后的闵邯相比,好像哪里变了。 她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他变了。 “我妈的事,我始终没想好该怎么对她开口。”闵邯抵着窗台,说,“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话说错了,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谢谢你。” 他背对着窗子,强盛的阳光穿透玻璃,倾泻下来,跃然于发丝和眼睫之上。 此刻的他仿佛还是高中时代的少年,风华正茂,嚣张肆意,耀眼得宛若天上星辰,触手不可及。 孟辞意差点看呆了。 她拧开水龙头,皮肤没入凉爽的水流中,才堪堪回神,“没事,我是佳佳的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洗好苹果,闵邯接过来,切成两半。 有经验的缘故,他动作娴熟,刀法干净利落。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他问得很没底气。 即便以哥哥的身份,他也无权干涉她的私事。 回答与否,全凭她个人意愿。 “高考出成绩之后,他跟我表白。” “你答应了。” “嗯。” 孟辞意本想说她没和沈杬舟在一起过。 但她还在对他不告而别的事耿耿于怀,就撒了个谎。 得知他只身去往邻市,她难过了好久。 以他们的关系,有什么事都该畅所欲言,再说亲完就跑,也太渣男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就比如让我离他远点之类的?”孟辞意乘胜追击。 “没有。”闵邯拉开橱柜,找出一只白瓷碗,语气波澜不惊,“祝你们幸福。” 孟辞意:? 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起码表现得悲伤点吧? 还是说他有新欢了? 孟辞意打算一探究竟。 奈何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扳回一成,可不能功亏一篑,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有了新欢又怎样? 她也可以潇洒地祝他们幸福。 可以吗? 她拾起掉在地上的橘子,剥开外皮。 果皮干涩,酸甜的汁水流了她一手。 貌似不太行。 “闵邯,你……” 闵邯出去了。 后半句话憋回肚子,她只得作罢,随他回到卧室。 三人围着矮桌坐下,闵佳照着图纸讲解游戏规则。 充斥着心机的对话就这么翻了篇,少女 忆樺 心中的猜忌却远没有结束。 心神不宁到半夜,孟辞意不禁怀疑她是在整他,还是在整自己。 - 黄安静的补习安排在周一到周五的下午两点。 越是给她上课,孟辞意就越像经历一场浩劫。 黄安静基础薄弱,却不大上心,比起英语单词或数学题,她对自己的“光荣事迹”有没有引起共鸣上心得多。 “孟老师,我说得没错吧?那个男生是不是活该被骂?要我说,骂都算轻了,我就该直接给他两巴掌,叫他欺负人。” 黄安静说得义愤填膺,反观孟辞意,由于故事前奏过长,她早在三分钟前便忘了黄安静为什么要骂那个男生,只能假模假样地附和。 “看吧,我就说嘛,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我们班主任愣是不懂,还罚我抄了十遍《中学生守则》,抄得我手腕快脱臼了……” 中学生守则。 这一字眼使孟辞意想起上高中时她篡改的那版假中学生守则。 那么令人羞耻的一张纸,被他挑衅一般贴在墙上。 好在他没有注明作者,不然她就要转班了。 后来那张纸怎么样了? 孟辞意极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恍然间惊觉,有关他们青春的种种,都在逐渐模糊。 无论是教室的方位,还是任课老师的面容,都像沙滩上的足迹,被海水冲淡。 黄安静:“孟老师,你有没有在听啊?” 孟辞意:“嗯。” 黄安静:“这题也太怪了吧,你看,它乍一看是个倒装句,又不太像。” 她难得主动谈起学习,孟辞意赶忙凑上去,帮她审题。 “先划分出句子中的各个成分。” 第161章 “是这样吗?” “对,你看这句话里宾语的位置是不是不太对?” “还真是。” …… 在黄安静的配合下,语文习题卷很快就处理完了。 下一个科目是数学。 自打拨了闵邯的号码,孟辞意就对《冲刺高考》有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她不求别的,只求今天这张卷子上都是她会的题。 黄安静做题的时候,她也会把题做一遍,再整理易错的知识点,供黄安静参考复习。 前6题做得很顺利,基本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做到第7题统计题,她笔尖一停。 数学题题干大多简洁冰冷,通常是给出几个数字,再构建出数字间的联系,便导致无数学子抓耳挠腮。 而这道题画风突变,不仅语言幼稚得像在编童话故事,还有夹带私货的嫌疑。 其题干如下:小意是个贪吃鬼,她每天都会吃很多抹茶味巧克力棒,下表(4-3-2)为她的进食记录表,选项中错误的是() 小意。 巧克力棒,还非要强调是抹茶口味。 提取出两个关键词,孟辞意劝自己别自作多情,却还是忍不住多想。 她哪有吃那么多巧克力棒。 当她是猪啊。 “孟老师,你被这道题难住了吗?”黄安静新奇地说,“我第一次比你做得快哎。” “嗯,我算数不是很好。”孟辞意换了支新水笔,算起中位数。 “谁说的,你椭圆都会算。”黄安静吐槽道,“这个小意真够能吃的,一天吃13包巧克力棒,吃完都不用吃饭了吧。” 孟辞意:“……” 冤枉,天大的冤枉。 以免再次惨遭祸害,她将卷子翻了个面,早早解出了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出得通俗易懂,是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题型,明显不是出自某人之手。 40分钟后,她整张卷子都做完了,没发现什么坑,题目都是会做就不会错的类型。 她闲得无聊,出于好奇,用手机扫了统计题旁边的二维码。 依旧是没给解析,只留了一串数字。 果然。 又一次阅读题干,孟辞意没忍住笑了。 谁能想到满腹诗书的才子还能写出这么诙谐幽默的文字。 思路被打断,黄安静歪着脑袋看她,“孟老师,你笑什么啊?” 孟辞意敛了笑意,“没有吧。” “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是吗?” “是男朋友回微信了吗?” “不是。” “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不给。” 拒绝的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 饱含探寻的目光中,孟辞意倍感心虚,为了摆脱窘境,只好摆出老师的架子,“快做题,这都50分钟了,才刚写到哪。” “好嘞。”黄安静捂着嘴,嘿嘿地笑,“看样子不是男朋友,是crush吧。” “……” 孟辞意暗自叹了口气。 心想现在的学生真是不正经,八卦老师的私生活有那么好玩吗。 虽然这事她不是没干过。 好吧,她没资格说别人。 第81章 搬离 一下午的补习结束后, 孟辞意回到家,发现闵邯在收拾东西。 玄关处立着一个灰色的行李箱,他卧室的桌子上放着个大包, 里边是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旁边闵佳的房间已经空了。 孟辞意走进去, 感觉和有人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们兄妹俩总是这样。 常来住,却从没把这当过家;提着大包小包过来, 却连衣柜都没填满过。 不久, 屋外传来由下及上的脚步声。 是闵邯在来回运送行李。 “你要去哪?”孟辞意问。 “回我爸那。”闵邯眼也不抬地拎起背包。 “可是翟阿姨还没出院,从幸福里坐地铁要坐十多站。” “嗯。” “你‘嗯’什么啊, 时间多得不够用了是不是, 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对。” “……” 他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才搬来不到一个礼拜就要回去, 看着都嫌累。 孟辞意拽住背包的另一个带子,“为什么要走?” 闵邯停下脚步,看向她。 她读懂了他的眼神。 她听不明白他的解题思路时他常这么看她——这你都不懂。 孟辞意紧紧攥着那根带子,似乎稍有松懈他就溜了,“我不懂。” 无论是他突然搬离的原因, 还是关于他的别的事, 她都不懂。 她总以为她很了解他,但其实不然。 他是她认识的最神秘的人, 冰冷又有爱, 放肆又沉稳, 像世界未解之谜,再怎么奋力探究, 也只能窥其表象。 她不知是他如此,还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表面浅显易懂, 内里却有无数个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因为我喜欢你。”在她的诘问下,闵邯缴械投降, “满意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喜欢她。 只喜欢她。 抛开实力不谈,仅凭一张清俊疏朗的脸,就为他招来不少桃花。 第162章 而他无心留恋花丛,单单看中了最为艳丽的一朵。 那朵花长在高处,他跋山涉水,四处奔波,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她身边,却只是俯身闻了闻花香,没有摘下。 只因花想要看到更高处的风景。 如今花被别人摘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和残存的香气。 他每每闻到香气都会想起花绽放时的样子,心中酸涩难忍,索性下山,再不牵挂。 闻言,孟辞意怔住。 她缓缓松开手,拎起一个行李箱。 “放那,我自己来。” “我拿得动。” 牙齿咬着下嘴唇,孟辞意吃力地将行李箱运到楼下,闵佳懂事地前来帮忙。 “姐姐,我不想走。”闵佳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能不能劝劝哥哥?” “你哥哥不听我的。”孟辞意也降低分贝。 “哥哥真是死脑筋。” 是啊。 真是死脑筋。 明知揪着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人不撒手只会徒增烦恼,还抓着不放,就连出题时也满脑子是她。 不光死脑筋,还傻得可以。 望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孟辞意向闵佳挥挥手,一种难言的失落涌现而出。 她本可以说“我也喜欢你”,但她没有。 沈杬舟的声音及时响起,阻止了她。 他们的感情不会被认可。 这话听上去刺耳,却是事实。 身为女儿,她深知孟廷是个封建的人,绝不会容许两个孩子搞在一起,这有坏他的名声,孟廷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名声。 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她不想丢他的脸,又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由此一来,形成了死循环。 她不禁想,要是她对孟廷没那么言听计从就好了。 她就能尽情地去做她想做的事,喜欢她喜欢的人,不必再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 早上的住院部里没什么人走动,耳边缓绕着的唯有仪器的运作声,营造出宁静祥和的假象。 “佳佳,待会见到妈妈,要向妈妈打招呼,好不好?”乘电梯上楼的过程中,孟辞意再次嘱咐道。 “好。”闵佳乖乖应声。 闵邯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明天是孟辞意去a大报到的日子,也是他返校的日子,今天晚上,他们将踏上前往z市的列车。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来看翟丽媛。 他有很多事要考虑,也有很多事没解决。 一件件事情堆叠交加,扰得人心烦意乱。 “姐姐,你在干什么呀?”闵佳抬着头,好奇地说,“你都看了一道手机了。” “确认乘车信息,别填错了,要不可麻烦了。”孟辞意解释道,“我还加了个学校的交流群,向学长学姐们请教一些问题。” “哦……”闵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哥哥难道不就是姐姐的学长吗?” “是。” “那为什么姐姐不向哥哥请教?” 孟辞意一时语塞。 久别重逢后,她和闵邯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好的是他们之间很客气,遇到困难会相互帮助。 坏的是前阵子他们即便在同一屋檐下,也是除了必要接触外绝不交流。 误会和时间,任何一个都能将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拆散,何况双管齐下。 不等她思考出合适的理由,电梯门开了。 孟辞意第一个出去。 翟丽媛的病房在楼道右手边第三个。 按下门把手,孟辞意朝里面探头,见翟丽媛是醒着的,才向她打招呼。 “辞意来啦。”翟丽媛正在做针线活,气色不佳的脸上多了抹笑容,“怎么又带那么多水果,怪沉的,我这的水果够吃,不用带。” 一听闵佳也来了,她像个小孩子似的伸着脖子往外看,眼里闪着喜悦的光。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闵邯出现在门口,身后是羞涩胆怯的闵佳。 她很久不像现在这样拿她哥当盾牌了,可见她对她和翟丽媛的见面仍心怀抵触。 “佳佳,过来。”翟丽媛张开双臂。 “去。”闵邯轻轻推了闵佳一把。 闵佳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病床,小动物一般不停地试探。 终于,翟丽媛触碰到她,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你来得正好,帽子我缝完了,戴上试试。”翟丽媛从布袋里翻出一顶绿底红花的毛线帽,给闵佳戴上。 戴着帽子的闵佳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真好看。”翟丽媛乐开了花。 “你会死吗?”闵佳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翟丽媛面容一僵。 孟辞意心说坏了,她曲解了她的意思。 “妈妈当然不会死。”错愕一闪而过,翟丽媛重新换上笑颜,平和地说。 “可是姐姐说你织完帽子,阎王就要来找你了。”闵佳执着道。 孟辞意:??? 她可没这么说。 “翟阿姨,我……” “没事。”翟丽媛打断她,转而对闵佳说,“妈妈还没织完呢,这只是其中一顶,妈妈还要给佳佳织十顶,一百顶,一千顶呢。” 第163章 “嗯。”闵佳摘下帽子,抚摸蝴蝶图案上的钻,“还要织好多好多。” “好,妈妈要给佳佳织好多好多的帽子。” 虽略有波折,但见母女关系有所缓和,孟辞意打心眼里感到欣慰。 万事开头难,挺过了开头,后面就好说了。 收好帽子,翟丽媛冲闵邯招招手,“小邯,快别忙活了,搬把椅子歇会。” 闵邯打一进来就没闲着。 又是倒水又是打扫卫生,一套活干得麻利熟练。 “小邯,辞意,开学住宿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翟丽媛自责起来,“要不这心脏犯病,我就能帮着你们收拾了,肯定一样也落不下。” 孟辞意:“都整理好了,您放心吧。” 翟丽媛:“小邯,你呢?” 闵邯:“我也是。” 翟丽媛:“你也是什么也是,老是丢三落四的,上次就忘带毛巾了,还有漱口杯。这点东西当给你寄过去怪不值当的,到那边买又贵。” 一屋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唠家常。 唠得差不多了,翟丽媛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闵邯和闵佳支开,“小邯,我早饭没吃饱,你去楼下超市给我买个面包,顺便给佳佳买零食。” “好耶,吃零食。”听见“零食”两个字,闵佳一下子来了精神,拉着闵邯一蹦一跳地出了病房,还带上了门。 目送他们离开,翟丽媛拍了拍椅子,示意孟辞意坐下。 孟辞意照做,“您找我有事吗?” “有,还是很重要的事。”翟丽媛酝酿片刻,含蓄地说,“辞意,你今年18了。” “嗯。” “18岁了,成年了,心智成熟了,就意味着你对很多事都该有自己的主张,不能一味地寻求大人的意见了。” 孟辞意一头雾水,听不懂她想表达什么,“我不是故意对佳佳那么说的,佳佳还小,对那种事还没有概念,我再也不说了。” 遇事不决先道歉。 先道歉,总没错。 “我不是想说这个。”翟丽媛拆开果篮,递给她个苹果,“说起这事,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那小丫头片子打死也不来看我。” 孟辞意更懵了。 那她想说什么? “言归正传。”翟丽媛给自己也拿了个苹果,“我想说是,辞意,对你来说,小邯不止是哥哥吧?” 第82章 开始 此话一出, 孟辞意一不留神,掌心里的苹果掉在地上,滚到床底。 她没去捡, 而是错开视线, 心虚似的捏着手指。 “我……” “我明白了。”翟丽媛了然道,“阿姨是过来人, 你们那点小心思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估计你爸也看出来了。” 孟辞意没有辩解,被指甲掐着的指肚泛起一道白。 她像一个罪人, 在呈堂证供面前, 任何狡辩都是徒劳。 亏她还天真地觉得他们掩饰得很好。 原来早就瞒不住了。 本以为等待她的是严厉的责骂, 谁知翟丽媛却说:“你不用害怕,你这个年纪,喜欢上谁都没有错,只不过那个人恰好是小邯而已,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她这番话是凭心而论。 她原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但有些道理必须有人引导才能体悟, 就想着能推一把是一把。 见孟辞意还是局促不安,她接着说:“阿姨不反对你喜欢他, 如我刚才所说, 你成年了, 也毕业了,和谁谈恋爱是你自己的权利, 别人的建议可以参考,但也仅限于参考。我希望你能听从内心, 别留遗憾,至于你爸那边, 我会想办法解决。” 她的话无疑是给孟辞意吃了定心丸。 孟辞意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样,你翟阿姨我是不是特别开明?”翟丽媛把削好的苹果给她,“遇见倾心的人,是件非常难得的事,要好好把握住,知道了吗?” “知道了。”孟辞意纠缠在一起的双手得到解放,“谢谢翟阿姨。” “别客气。”翟丽媛像对待闵佳那样在她头上揉了揉。 这时,闵邯和闵佳从小卖铺买完食物回来。 翟丽媛分到一个奶油夹心面包,闵佳分到一袋薯片。 下午有课,孟辞意背上包包准备去往黄安静家,临走前,眼前多了盒抹茶味巧克力棒。 “给我的?” “嗯。”闵邯凝视着她腕上的手链,声线低沉。 几分钟前,看见货架上满满一排的巧克力棒,他犹豫了。 阔别已久,她的口味也许会发生变化,况且他送了,她也不见得会收。 冒着被拒绝的风险,他还是挑了个抹茶味的,买了下来。 总归是一厢情愿,多一回少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人在失恋后,凡事都会往坏处想。 因此当孟辞意收下的时候,他很惊讶,虽没有表露,心脏却是停跳了一瞬。 他可悲地意识到他没救了。 不是说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吗?怎么只起到了反作用。 “谢谢。”孟辞意道过谢,莫名想起那道诙谐的题目。 第164章 小意是个贪吃鬼,每天都要吃很多巧克力棒。 “辛苦你做表格了。”她说完便走开了。 闵邯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目睹这一幕,翟丽媛宽慰地笑了。 她从没见过闵邯对家人以外的人这么好,可见他真的很喜欢她。 遇见倾心的人,要好好把握住。 这句话她也告诉过闵邯。 她鼓足勇气抓住孟廷,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她想让她的孩子和她一样有勇气,不顾外在因素,在对的时机抓住对的人。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翟丽媛:“多少钱?妈给报销。” 闵邯:“不用了,奖学金还有剩。” 翟丽媛:“行,钱不够了就和妈说,出手大方点,别大手大脚的就行。” 闵邯:“嗯。” 翟丽媛有看午间新闻的习惯。 她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主持人在播报d市地震的实时情况。 “……截止8月26号,d市地震已造成23人死亡,145人受伤。目前灾区基础设施逐步恢复,物资供应情况稳定,望各方人员齐心协力,争取早日度过难关。” “我们来看下一则新闻。沈氏集团总裁之子沈某某因出卖商业机密入狱,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3个月,同伙范某某、程某等犯罪同伙被判处有期徒刑1到2年不等,即刻执行。” 翟丽媛随口说:“这个沈氏集团的老总也真是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真够狠心的。” 闵邯停下手上的活,也看起电视。 明明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一则新闻,他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引起了翟丽媛的注意,“小邯,你也关注这件事?” 闵邯:“嗯。” 翟丽媛:“这事最近闹得挺厉害的,这父子俩也不是谁作妖,自家生意,谁做不是做,非闹到地步,让人们看笑话。哎,这人怎么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盯着屏幕上打了马赛克的照片,她怎么看怎么觉着熟悉,但又不确定。 闵邯:“范某某是谁?” 翟丽媛:“听说是个挺有名的演员,感觉是假的,演员还掺和这事啊?” 闵邯蹙眉。 半晌,他带着闵佳上课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翟丽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和电视上相似度极高的人脸。 长得像,还都姓沈。 只是巧合吧? - 早在三天前,孟辞意便得知了范予纯入狱的消息,并到监狱探望。 去之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但当她亲眼看到穿着囚服的范予纯,还是感到不太真实。 囚服又素又丑,配不上范予纯曲眉丰颊的面庞,还是华贵的礼服更适合她。 “妈。” “沈杬舟没对你做什么吧?”这是范予纯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没有。” “那就好,那人是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沈杬舟是范予纯接触过的最疯的人。 和亲爹反目成仇也就算了,还和外人联手拆自家砖瓦,不惜亏损累累也要搞垮沈正。 若非走投无路,她绝不会放任他接近她的女儿。 “可难看了,是吧?”察觉到投射而来的目光,范予纯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好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些。 “好看。”孟辞意摇摇头,顿了顿,说,“妈妈穿什么都好看。” “快得了吧你,这儿口红都不让涂,还好看什么好看。” “真的好看,我妈不愧是模特,什么衣服都能撑起来。” 范予纯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眼眶。 她入狱后,孟辞意是第一个,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唯一一个来看她的人。 这些年她忙于嫁入豪门,忙于喝酒奉承,忽视了孩子。 起先,孟辞意每星期都会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去找她,日子久了,被各种借口回绝得多了,孟辞意就改为一个月打来一次,从不间断。 然而任凭她再怎么执着,能否能见面,完全取决于范予纯顺不顺路。 因而她们分别的时间最长达到了三年。 那三年范予纯陪沈正在美国做生意,一边照顾沈正和沈杬舟的饮食起居,一边做些零碎的活,无暇顾及远在国内的孟辞意,往后也是如此。 她总想着忙过这一阵就好了,反正来日方长,对孩子的亏欠一口气补上就好了,到头来却是两败俱伤。 “辞意,谢谢你来看妈妈。”范予纯的手掌覆在玻璃上,试图感受到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度,“也谢谢你没有怪妈妈。” “妈,你别这么说。”孟辞意红了双眼。 “以后还来看妈妈好不好?不来也没关系,寄封信也行。” “好,有空一定来看您。” 范予纯哽咽了。 她转了转眼珠,不让泪水流下来,悔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真够自私的,居然把这么可爱的孩子推入虎穴。 第165章 她不配当母亲。 “马上就要去报到了吧?” “嗯。” “在那边别委屈了自己,生活费不够了就找你爸要,他有的是钱,别不好意思。” “嗯。” “大学生活很美好的,努力学习之外别忘了好好享受,多和同学去旅旅游,恋爱呢,碰到对心思的就谈,没有也不必强求,等你到社会上优秀的人多得是,不急这一时半会。” “嗯。” “到时间了。”管理人员例行公事,将范予纯带出接见室。 孟辞意转身,不敢回头看,生怕再次被那红红的眼圈刺痛。 时至今日,那种微微的痛感依旧伴随着她。 “辞意,我发你的那张清单看了没有?照着上面核对一下,东西就基本都带齐了。”出发前,她接到翟丽媛的电话。 “看了,都带齐了。” “那就好,身份证还有车票也记得带,不然还得回去拿,误点了就坏了。” “好。” “外边路滑,你们又是袋子又是行李箱的,千万当心脚下,别滑倒了。这雨也真是的,都下了多少天了,有完没完啊。” 八月末的c市进入梅雨季。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下就是半个月,为出行增添了不少麻烦。 站在布满雨水和雾气的落地窗前,孟辞意打了个喷嚏。 每到梅雨季节,她都会患上或重或轻的感冒,去年还发了整整五天的烧。 挂了电话,敲门声响起。 是闵邯来找她汇合。 推开门,天空倏然间放晴。 他和阳光一同到来。 “走吧。” “嗯。” 至此,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故事就全部结束了。 迎接他们的,是崭新的开始。 第83章 破冰 临近日落,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 嘈杂声中,广播接连响起,提醒乘客按时安检和检票, 到处忙碌而有序。 孟辞意戴着墨镜和口罩, 不知第多少次确认行程信息。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闵邯本想说票是他买的, 他从没在买票上犯过低级错误, 她大可以放心,转念一想, 担心也是期待的一种, 就随她去了。 虽说傻是傻了点, 他还挺羡慕她的状态。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对上大学没有半分期待,心里除负面情绪外再无其它。 即使闵为民发誓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照顾闵佳,也掩盖不了他是个老酒鬼的事实,那么严重的酒瘾不是说戒就能戒了的。 换作以前, 他能随时陪在闵佳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如今他远赴z市,万一闵为民又不着调, 闵佳就太可怜了。 还有那个吻。 孟辞意喝得不多, 起码没多到忘记一切的程度, 她记得那个吻。 他也记得。 可那并不意味着什么,导致他后悔又庆幸。 他后悔头脑一热吻了她。他们还不是情侣, 他甚至还没向她表过白,这么做显得太鲁莽了, 比流氓还下作。 但这或许能延续他们的约定。 他以最直白的方式向她表明心意,如果她想的和他一样, 她就会等他。 可惜她没有。 她所做的,不过是拆穿了他的目的,使他的非分之想暴露无遗。 “你看,那不是xx平台上那个很会跳舞的女生吗?” “啊?不是吧?” “绝对是,你看她身材那么好,那条手链又是gucci的限量款。” 无意间听到座位旁两个女生的悄悄话,闵邯循着她们的目光,发现她们想要辨别身份的人是孟辞意。 他也看过网络上走红的那条短视频。 秦海升刷到的,分享给了他。 短短一分钟的舞蹈视频,浏览量和点赞量都高得离谱。 如此惊人的热度,一时一刻怕是难以消散。 怪不得在这之前,他总能感觉到有人在朝这边看。 而当事人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全然没发觉乔装败露。 关闭车票界面,又给翟丽媛发起微信。 “跟我来。”闵邯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别处带,意识到这一举动的越界,他赶紧松手,“抱歉。” “没事。”孟辞意被他整得莫名其妙,“你要去哪?” “我渴了,去买杯咖啡。” “那我在这等你。” “不行。” “为什么?” 闵邯被问住了。 他买咖啡,她等,合情合理。 其实他完全可以说明真实情况。 但那样太麻烦,且不能及时保护她的隐私。 “我怕和你走丢了。” 他原以为他的理由会遭她嘲笑。 孟辞意却只是和他四目相对了一秒,说“好”。 两人去了三楼的咖啡厅。 这个品牌的咖啡在各大商场价格较贵,更别说在机场这种一瓶矿泉水都能卖五块钱的地方。 平时闵邯不会在一杯饮料上花这么多钱,但为了能待在这家人少又舒适的店里,只好点了杯拿铁,孟辞意则点了杯卡布奇诺。 第166章 “这咖啡豆是金子做的啊,那么贵。”孟辞意小声抱怨道。 “我请你。”闵邯主动提出买单。 “不用。”孟辞意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有钱。” 今天黄安静的妈妈给她发了个红包,以感谢她对自家孩子的付出。 这钱是她做家教得到的,能花自己亲手挣来的钱,她很骄傲。 可这话到闵邯耳朵里就变了味。 他摩挲着咖啡杯,许是没放糖的缘故,口腔里满是苦涩。 用餐区一侧全是玻璃。 夜空难得晴朗明亮,坐在高脚椅上欣赏,别有一番风味。 闵邯仰着头,看到了木星。 传说这颗星星会带来好运。 “你和沈杬舟还有联络吗?”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他对你怎么样? 为什么不等我? 这些问题交汇融合,化作渺小的卑微的希望。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别和他在一起了行不行?” “我没答应他,我骗你的。” 闵邯别过头。 孟辞意一心一意地喝着咖啡,视线始终低垂着,不去和他对视。 片刻后,闵邯笑了。 很短促的一个笑,仔细听才能听得见。 他知道她争强好胜,却没想到争强好胜到这个份上。 她早就赢了,偏不肯罢休,待他承认他的失败,才肯收手。 “既然你没有男朋友,我可以追你吗?” 孟辞意抿了口咖啡,心想这话真够多余的。 追就追,哪里还需要报备。 但她还是回应了。 “可以。” “那我这算是持证上岗了?”闵邯眯着眼,语气里半是戏弄半是心悦。 “还没过试用期。” “我加油努力,保证让老板满意。” “自大。” 说了一直想说的,一个服务生走过来问能不能合影。 孟辞意同意了她的请求,同时明白了上赶着被宰的用意。 - 火车站距离a大只有一小时车程,因此无需在附近的旅馆住下,乘大巴即可到达目的地。 “我来。”下了火车,闵邯伸手去接行李。 “我拿得动。”孟辞意婉拒道。 “还是我来吧。”闵邯不依不挠,“就当给你的追求者一个机会。” 不光是拎行李,他在路上也没少表现。 渴了送水,饿了送零食,就连卫生巾都是他去买的,可谓无微不至。 原本卫生巾是孟辞意想自己去买的。 无奈座位靠窗,行动受限,她干什么都要告诉他,然后由他代劳。 起初孟辞意对他的百依百顺很是受用,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动,能享受皇帝般的待遇简直再好不过了。 直到她翻遍了背包也没找到一片卫生巾。 出发前,翟丽媛千算万算,仍是百密一疏。 好在火车上普遍有卖,就算零食售卖处没有,列车员那也会有备用的。 孟辞意:“让一下。” 闵邯:“买饭还是打水?我帮你。” 孟辞意:“不用。” 闵邯:“那就不让。” 孟辞意:“……” 事后回想起来,这种情形下,她只要扯谎说要去上厕所,这场小危机便得以化解。 可当时她脑子没转过弯来。 孟辞意压低声音:“我没带卫生巾。” 闵邯:“我去买。” 孟辞意:? 月经羞耻这种东西在闵邯的思维中似乎从不存在。 不一会,他就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了。 袋子是透明的,里面是一包卫生巾。 他就那么神色平常地穿过一排排乘客,把卫生巾从塑料袋里掏出来,递给她。 至此,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孟辞意替他用脚趾扣了一座城堡,“别说我认识你。” 闵邯:“为什么?” 孟辞意:“你说为什么?” 闵邯想了想,“也行,我认识你就够了。” 孟辞意:? 他在说什么啊? 怎么还学会油嘴滑舌了? 人们常说爱耍嘴皮子的男人最靠不住。 怎奈这招出奇的好使。 脸颊漫上红晕,孟辞意撕开包装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印象中的闵邯不是这样的。 他理应是那种对凡事都很冷漠,麻木不仁的形象才对,那么冷血的一个人,在重要的人面前才会展露一点点温情。 重要的人。 反复品味着这个字眼,她又做起了等量代换。 他在追她。 被追求者是重要的人。 她是重要的人。 所以他才会对她言听计从,连卫生巾都肯替她买。 想到这里,孟辞意了然,对这一身份有些许的不适应。 “老四!老四!” 出了站台,等车期间,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奔向他们。 沉重的行李没有限制他的脚步,他挥着手,离闵邯一米远时跳起来就是一个飞扑。 第167章 “老四,两个月不见我可想死你了。”男生真情实意地说,“咱俩还够有缘的,在这都能碰上。” “孽缘。”闵邯嘴上这么说,却是任由他抱着。 “刚我喊了你半天你都没理我,没爱了是吧?” “没爱过。” “哎呦,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啊,这才两个月,要是两年没见面,你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嗯。” “你这心是冰块做的吧,哥几个焐了两年还没焐化。”酣畅淋漓地寒暄后,男生注意到闵邯身旁的孟辞意,“老四,这谁啊?” 闵邯不予置否,向孟辞意介绍道:“这人叫焦喆,和我一个寝室。” 他们寝室一共四个人。 年龄最大的叫“老大”,第二大的叫“老二”,由此延伸下去。 孟辞意微笑着对焦喆说:“你好,我叫孟辞意,是大一新生,数学系的。” 焦喆被这个笑容晃了眼,语无伦次道:“数学系的,牛啊。学妹是吧?要是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先加个微信吧,方便日后联系。你也是c市人是吧?” 他的过分热情令孟辞意感到手足无措。 还没整理好措辞,她被闵邯一把揽住。 闵邯:“微信现在还不能加。” 焦喆:“那什么时候能加?” 闵邯看了看他懵逼的傻样,又看了看怀里的孟辞意,勾起唇角,“等她成为你弟妹。” 第84章 可爱 “别瞎说。”孟辞意瞪了他一眼。 还八字没一撇呢, 就大放厥词,过度自信也要有个限度。 “哦,弟妹啊。”焦喆会意, 不再套近乎。 孟辞意:“谁是你弟妹。” 焦喆:“准弟妹, 不好意思。” 孟辞意:“谁是你准弟妹。” 焦喆:“……” 果真活久了,什么新鲜事都有。 想当年他们这届的开学前夕, 闵邯晚来了一天, 他就以为老三是他们寝室的颜值天花板了,殊不知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自打闵邯来报到, 关于他的捞人朋友圈就没断过。 众多美女中, 他愣是一个也没看上,甚至连暧昧期都没有过,和每段恋爱都超不过一个月的郑睿形成鲜明对比。 有一回有个学姐给他们寝室买了奶茶,被闵邯毫不留情地退了回去。 学姐面子受损,又亲自来送了一趟, 结果他连人家的面都没见, 焦喆好心帮忙解围,却被骂多管闲事。 久而久之, 不再有人对他示好, 但凡有女生对汉语言文学系系草动心, 都会被闺蜜劝退。 闵邯也正式成了“铁石心肠”的代名词。 对此,焦喆等人深为不解。 a大的女生要颜值有颜值, 要学历有学历,何不在校园里谈几场恋爱练练手, 就当积攒经验。 解铃还须系铃人,面对他们的疑惑, 闵邯是回答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焦喆:“谁?” 闵邯:“她还在念高中。” 焦喆:“行啊你,老牛吃嫩草。” 王前进:“你忘了人家老四是跳级上来的?” 焦喆:“也是,那就是和老四一届的?” 闵邯:“嗯。” 焦喆:“高中就搞上了?” 闵邯:“没有。” 焦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 闵邯:“等她考上a大。” 焦喆:“万一她考不上怎么办?” 闵邯不语。 沉默良久,他说:“她肯定能考上。” 未来无法预测,但他的格外坚定,像有先知的能力。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焦喆不信。 要是a大说考上就能考上,他就不至于复读一年了。 焦喆:“假设她能考上,你确定你能忍住不去找她?” 闵邯:“嗯。” 世人眼中年少时的感情是不负责任的。 他想对她负责,所以他每一步都要走得稳妥,才能到她身边。 王前进:“那就祝你成功吧,不然像你这样的还单着,简直浪费资源。” 焦喆:“这该死的市场怎么还不发挥宏观调控作用,把资源引到我这来啊。” 郑睿:“就你那德行的,再等十年吧。” 焦喆:“操,长得帅了不起啊。” 郑睿:“就了不起,怎么地吧。” 焦喆:“有多远滚多远。” …… 深夜的男寝203交流会过后,闵邯在他们寝室的代名词从“铁石心肠”变成“情深义重”。 焦喆等人对闵邯口中的“嫩草”好奇也越发加重。 他们纳闷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闵邯在乱花丛中没有丝毫动摇。 如今一见,焦喆算是悟了个明明白白。 那么漂亮的女生,换他他也等。 可恶的闵邯,运气这么好。 “老二老三都到了。”颠簸的大巴车上,焦喆翻着聊天记录说,“老三都陪他女朋友看完一场电影了。” 闵邯:“老二呢?” 焦喆:“他一单身狗能干什么啊,睡觉呗。” 闵邯:“你找到女朋友了?” 第168章 焦喆:“……是是是,不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孟辞意:“什么意思?” 焦喆:“大一那阵老四就说他……唔……” 话没说完,他被闵邯用面包堵上嘴。 焦喆被面包渣呛得直咳嗽,“还不让说啊?” 闵邯:“别多嘴。” 焦喆:“……” 还怪傲娇的嘞,不识好歹。 他说这些是以助攻目的。 被告知有个人一直在等着自己,他相信只要是个女生都会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惜闵邯不领情,打断施法。 不过没关系,作为203的头号军师,焦喆有的是耐心。 在他的认知里,恋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到了关键时刻,只需略微出手,即可修成正果。 焦喆:“孟辞意,我听说今年军训要21天?” 孟辞意:“嗯。” 焦喆:“天,真够遭罪的,就z市这温度,不得被热死。” 闵邯:“别勉强自己,请病假不影响学分。” 孟辞意:“嗯。”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刷微博。 焦喆悄悄对闵邯竖起大拇指。 z市和c市挨得很近,因此天气情况相似,也在下雨。 车窗上一片模糊,使人不得不打消观赏街景的念头,对着手机消磨时间。 在车上看手机的人分为两类,一类看两眼就头晕眼花,另一类看多久也不会出现异常。 孟辞意和焦喆属于前者,闵邯则属于后者。 他只看了眼群消息,就产生了强烈的恶心感,便阖上双目,试图挨过去。 “你不舒服吗?” 顷刻间,清甜的嗓音入耳,起到了心灵上的疗愈作用。 闵邯拧着眉,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状态很差,却还是说:“我没事。” 他没睁眼,也便没注意到一颗小西红柿正缓缓向他靠近。 唇上多了异样的触感,闵邯下意识闭上嘴,视野里是一张放大的脸。 细长的眉,明亮的眸,挺翘的鼻,五官像被女娲精雕细琢过,比插画还精美雅致。 闵邯攥着拳,心中升腾起一股冲动。 他想吻她。 但时机不对,地点不对。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吻上去。 “张嘴。”孟辞意保持着喂他的姿势,柔声道。 闵邯依她所说,张开唇瓣,全然不顾即将入口的东西为何物,似乎哪怕是毒药他也会不假思索地吞下去。 小西红柿滑入口腔,随着牙齿的上下咀嚼,酸甜的汁水喷涌而出。 很快,他的头就没那么晕了。 “谢谢。” “不客气。” 尽管两人使用了显得生疏的礼貌用语,但谁都能听出这其中掺杂了些暧昧。 包括焦喆,“老四,你确定你俩还没……” 闵邯给他也塞了一颗小西红柿。 焦喆:“……” 算了,被投喂也挺好的。 大巴比预想中的快,没到中午,就停在了站点旁。 孟辞意的大布袋全程由闵邯拎着。 从小干脏活累活的缘故,他力气很大,再咬咬牙焦喆也能只拖个行李箱,轻松抵达学校。 焦喆心觉不公,“老四,你帮我也提提袋子呗,沉得要死,我胳膊都要掉了。” 闵邯:“不行。” 焦喆:“重色轻友,不仁不义,冷酷无情。” 在他的控诉声中,一行人到了女寝楼下。 再往里,他们两个男生就进不去了。 闵邯只得送到这,“有事打电话。” 孟辞意:“好。” 焦喆趁机起哄,“哎呦呦,还随叫随到呢。” 闵邯顺势说:“对,随叫随到。” 孟辞意笑了笑,笑里没有半分羞涩之意,转身进了宿舍。 望着她潇洒的背影,焦喆堪忧道:“这拽劲,怪不得你俩看对眼了呢。” 闵邯:“她不拽。” 焦喆:“这还不拽?” 闵邯摇摇头,眼底浮上一抹笑意。 那笑意若有若无,却是情深意切。 “她很可爱,比猫还可爱,我没见过比她还可爱的人。” - “阿嚏。” 放下行李,孟辞意打了个喷嚏。 “哎妈呀,谁啊,吓我一跳。”带着标准东北口音说话的是她的室友,在她之前躺床上打了一上午游戏,“同学,你进屋咋没声呢?” “抱歉。”孟辞意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浓眉大眼的女生,皮肤有点黑,头发卷卷的,像只羊羔。 此时,她将头探出蚊帐,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新舍友。 “害,没事,没事。”女生从床上爬下来,“我叫宋恬恬,s市人,你呢?” “孟辞意,来自c市。” “c市,c市好啊,我听我朋友说你们那的冰雪大世界特别好玩,小吃也特别好吃。” “小吃是挺好吃的,但是冰雪大世界是e市的吧?” “嘶,好像还真是,我老分不清这俩,c市有啥特色来着?” “高考大省算吗?” “那你考来这还还挺不容易的。我从家里带了特产,给你来点尝尝。” 第169章 “谢谢。” “别客气,多拿点,这玩意我家可多了,你可劲炫。” 男生间的友谊很简单,女生间亦是如此。 一块糕点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接下来的五分钟,她们的话题没断过,准确来说是宋恬恬在单方面输出。 不知怎的,孟辞意总能吸引一些话唠。 像电池的正极吸引负极,不可打破的科学规律。 她们从家乡聊到家人,又从家人聊到高中,孟辞意口干舌燥,感觉这辈子的话都快说完了,“对了,其她人呢?” 宋恬恬:“都上商场吃饭去了,我生活费快用光了,就没去。” 快用光了? 不是才开学吗? 孟辞意搞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 宋恬恬:“我饿了,咱们吃食堂去吧,我还没吃过食堂呢。” 孟辞意:“可是我们还没有校园卡。” 宋恬恬:“找别人借一张不就得了?你认不认识高年级的?” 第85章 秘密 孟辞意:“有是有, 但是不熟。” 宋恬恬:“亲戚?” 孟辞意:“不是,是我哥。” 宋恬恬:“你和你哥不熟?” 孟辞意:“我们是重组家庭。” 宋恬恬:“那就正常了。你拽住那边的两个角,别松手。” 铺床不是件容易事, 对孟辞意这样的新手小白来说更是如此。 以往这些活都是家里的阿姨去做, 翟丽媛搬进来以后她便彻底和家务活无缘,以至于连被子的正反面都分不清。 能整理好床褥, 全靠宋恬恬帮忙。 她手脚麻利, 不一会儿就全部搞定了。 摆好枕头,孟辞意擦了下额角的汗, “谢谢。” 宋恬恬到阳台开窗通风, “谢啥, 真要谢,就把你哥的饭卡借来用用,我快饿瘪了。” 孟辞意犹豫道:“我们真的不太熟,我怕打扰到他。” 宋恬恬哭丧着脸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算上这顿,我都连吃三顿泡面了。” “我请你吃外卖吧。” “那怎么行。” “你帮了我的忙, 就当谢礼。” “不行不行, 小忙而已,怎么好意思让你请我。” 不止宋恬恬, 初来乍到, 谁都尽可能对舍友保持客气, 好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 眼下只剩找人借卡这一办法。 孟辞意还是有些纠结。 她不愿求助于闵邯,好像她多需要他似的。 但眼睁睁看着宋恬恬吃第三顿泡面, 又于心不忍。 “好吧。”最终她选择妥协。 “好耶!你最好了。”宋恬恬欢呼雀跃。 在她满含期待的注视下,孟辞意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拨了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她在通话历史中翻到的。 闵邯在《冲刺高考》官网里留的是他的新号。 对面几乎秒接。 只闻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这么快就遇到难题了?” “嗯。”孟辞意不情愿地说, “闵邯,能不能借一下你的饭卡?” “当然可以。”闵邯爽快答应。 “谢了。” “正好我和我室友也要去吃饭,一起吧。” “不用。” “你认识食堂在哪?” “不认识。”孟辞意恨自己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十分钟后见。”擅自定下时间,闵邯挂了电话,再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什么人啊。”孟辞意嘟囔着说。 给点阳光就灿烂,脸皮也太厚了吧。 “孟辞意。”宋恬恬对她的称呼感到惊讶,“你们那对哥哥都是直呼其名的啊?” “不是。”孟辞意解释道,“我和他……不太一样。” 仔细想想,她很少叫闵邯“哥哥”,除非打赌输了,或者有求于他。 也不知是因为闹别扭,还是在她心目中他从不是哥哥。 “哪不一样?”宋恬恬追根求底。 “我和他不太熟。”孟辞意再次搬用刚才那套说辞。 宋恬恬:? 不熟干脆就不叫了?南方人还够开放的。 十分钟后,三个男生出现在女寝门口。 闵邯向来守时,连带着他的舍友一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来得刚刚好。 孟辞意和宋恬恬早在他们之前便在外等候。 这次孟辞意没有乔装打扮。 在a大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一天碰见3个网红博主也不稀奇,运气好了还能偶遇奥运冠军。人家大明星都没遮着盖着,她这种无名小卒就更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 王前进认出了她,“老四,这不是xx平台上很火的那个女生吗?” 焦喆:“谁?谁火?” 王前进:“就那个跳舞的女生啊,你平时不看美女是不是?少装。” 焦喆:“我真不知道啊。” 两人对孟辞意展开讨论的工夫,闵邯走到她身前。 离开女寝后他也在马不停蹄地捯饬行李,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疲惫,还特地梳了头。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无需刻意装扮,自然状态便是最清新帅气的。 第170章 相比他的随意,孟辞意要精致得多。 先前那套衣服蹭上了灰,她换上一身牛油果绿色长裙,又编了侧麻花辫,夹上蝴蝶结发卡,即使没有化妆,也给人耳目一新的美感。 “这是宋恬恬,我室友。”她向闵邯介绍新交的朋友,又对宋恬恬说,“闵邯。” “你好。”闵邯友善道。 “你好你好。”宋恬恬受宠若惊般捂住嘴巴。 焦喆和王前进也跟着做了自我介绍。 宋恬恬的反应明显没有见到闵邯时激动。 焦喆:“是咱俩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王前进:“也许吧。” 相互了解过后,五个人组成小分队。 三个男生在前面,两个女生在后面。 孟辞意被宋恬恬拽着,和男生们拉开一定距离。 “怎么了?”她不解。 “闵邯是你哥?”宋恬恬瞪大眼睛。 “嗯。” “这也太巧了吧,你都今天早上我和漫妮还说他来着。你哥可厉害了,有个学姐告诉我们他是a大出了名的帅哥,不光帅,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明是汉语言文学系的,还能在科技大赛上拿一等奖,简直有颜又有才。” 诸多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加在闵邯头上,引得孟辞意憋笑憋得辛苦。 自大狂罢了,哪有她说得那么夸张。 宋恬恬:“你笑什么?” 孟辞意:“没什么。” 宋恬恬:“你不信?” 孟辞意:“我信。” 宋恬恬:“我不信你信,看来你俩是真不熟。” 自以为不会被听见,两人畅所欲言,不曾想她们的对话被闵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回过头,停下脚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添了一抹愠色,“谁和谁不熟?” 宋恬恬无辜道:“就你和孟辞意啊。” 闵邯追问:“我和她怎么不熟了?” 宋恬恬被吓着了,赶紧撇清责任,“她自己说的,不关我的事啊。” 焦喆:“怎么了这是?” 王前进:“不知道。” 闵邯的视线移向她旁边的孟辞意。 孟辞意心虚地看向不远处的花坛。 闵邯右跨一步,打消她蒙混过关的想法,“听说我们不熟?” 感觉到宋恬恬以及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孟辞意双颊发烫,话不过脑地说:“能不能回家再说?” 闵邯果断道:“不行。” 也是。 要在这待四个月呢。 总算恢复了一丝冷静,孟辞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哥哥和妹妹之间不是都有或多或少的代沟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闵邯没有立刻反驳。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冷不丁地扎在他心上,痛得他要缓一缓,才能开口说话,“你说我是你哥?” 孟辞意还在装傻充愣,“不然呢?” 闵邯:“那你别叫我名字,叫我‘哥’。” 话说到这份上,孟辞意才发觉他不是闹着玩的。 他是真的很伤心。 刚想说些什么,闵邯已经回归男生小团体,一行人继续朝食堂进发。 宋恬恬自知惹了祸,大气也不敢出。 孟辞意把玩着蝴蝶结发卡,心烦意乱。 他也太小心眼了吧。 不说不熟,难不成要她说他们其实关系很好,好到嘴对嘴亲过了。 她可不像他,她要脸,这种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要说他自己说去吧。 一食堂开设在勤思斋左前方,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众人约定各自打好饭后到占好的座位集合。 一食堂作为老食堂,菜系虽比二食堂少了些,却是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美食,且色香味俱全。 上百道美食中,孟辞意打了一份排骨土豆炖豆角。 将饭菜端上桌时,所有人都到齐了。 焦喆和王前进在讨论游戏上的事,两个老玩家用词专业,导致宋恬恬即便是个游戏迷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闵邯偶尔能插上话。 餐桌上的气氛僵持着,直到焦喆意识到不对劲,“行了老二,你快闭嘴吧你,在学妹面前像什么样子,左一个辅助右一个打野的。” 王前进:“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是谁差点爆粗口了。” 焦喆:“是是是,不像某些人,都骂娘了。” 王前进:“谁骂了?” 焦喆:“你呗。” 王前进:“我哪句骂了?怎么还乱喷人呢这人?” 焦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王前进:“那你倒是说说,我说什么了?” 游戏探讨变成小学生吵架。 边吃饭边听着,孟辞意想起何姩和陶知行,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诸如此类的拌嘴没有意义,又分不出胜负,好友间一贯坚持的原因,大概就是电视剧里说的“小吵怡情”吧。 这么想着,她夹起一块排骨,吃进嘴里。 排骨肉质鲜美,肥而不腻,吃完一块心情都变好了。 闵邯:“你吃肉?” 第171章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孟辞意愣了愣,像在思考该使用哪个借口才能让可信度高一些。 最后她放弃挣扎,“嗯。” 有的秘密早晚会被揭穿,就像有的事早晚会被公之于众。 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到来,不必担心,任其发展就好。 她上初中和高中时她不吃肉,是觉得像他那个只吃菜很特别,她想,要是她也这么特别,他兴许会注意到她。 这份心思她藏了三年。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把他当过哥哥。 第86章 夏末 孟辞意:“你也吃肉?” 她看见对面的盘子里盛着红烧肉。 闵邯:“嗯。” 他以前只吃菜是因为菜便宜, 少吃一顿肉,就能多给闵佳买一支自动铅笔。 后来家里的经济状况有所改善,不再需要他靠缩衣节食省钱, 但他仍保持着一贯的作风, 只不过换了缘由。 孟辞意不吃肉,他也不吃, 就和她有了共同点。 如此一来, 两人怀着同样的念头戒了荤。 一旁的宋恬恬感到迷惑。 吃肉有什么稀奇的?她也吃啊。 却也不出声,怕言多必失。 帅哥学长发起脾气来, 还怪吓人的嘞。 微妙的氛围延续下去。 焦喆挺身而出, 打破快要凝结的空气, “老四,要不要让两位学妹加咱社团啊?上学期退社的人有点多,人手严重不足了。” 闵邯:“问我干吗?问她们。” 焦喆:“两位学妹有没有兴趣?” 宋恬恬:“你们社团是干什么的?” 焦喆:“搞科创的,平时做做作品,参参赛, 得奖了还有钱花呢。” 他说得轻松, 是个人都知道赢得科创比赛哪有那么简单。 排除闵邯那样的天才,就算是专业和数学物理沾边的学生想要获得奖项, 也不免熬秃了脑袋,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更是比比皆是。 宋恬恬:“我考虑一下吧。” 焦喆:“学妹你呢?” 孟辞意:“我加入。” 暑假期间她做好了功课, 要想争取保研名额,高学分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必修课和选修课自带的学分外, 学科竞赛和科创比赛等会带来额外加分,趁着大一还不算忙, 多参加点课外活动没有坏处。 焦喆:“这么爽快?行,入社表格我明天给你。” 王前进:“不面试了?” 焦喆:“老四是社长, 人家‘家族企业’,轮得到我一个外人……” 没等到投喂,他弱弱补充道:“插手?” 王前进:? 宋恬恬:? 他在干嘛?什么家族企业? 焦喆:? 没看出他在助攻吗?怎么老四一点反应没有? 相反,闵邯神色淡然地起身,将碗筷送向餐具回收区。 焦喆跟上去,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王前进顺路去买饮料。 “你哥也太凶了吧。”待三人走远,宋恬恬才松了口气,“他光是坐在那,我就吃不下饭去了。” “其实他挺温柔的。”孟辞意咽下米饭,说。 “温柔?你没开玩笑吧?”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他的心思很细腻,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尤其是对亲近的人。” 说着,孟辞意停下筷子,明白了闵邯这么生气的原因。 温柔的人心是软的,他们能够大公无私地施以善意,相对的,也更容易受到伤害。 “是吗?”宋恬恬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你吃完了吗?我们也过去吧,省得他们绕远。” “好。” 饭后焦喆和王前进约好去打球,所以送两个女生到宿舍的只有闵邯。 宋恬恬:“学长,我加下你微信吧,转你饭钱。” 闵邯:“不用了,我请你们。” 宋恬恬:“这不太好吧。” 闵邯:“没什么不好的,就当是a大给你们的第一份开学礼物。” 宋恬恬:“那谢谢学长,麻烦你了。” 闵邯:“别客气。” 两拨人就此分道扬镳。 孟辞意和宋恬恬回到寝室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在上铺睡熟了。 宋恬恬食指贴近唇边,做出“嘘”的手势。 孟辞意会意,轻轻合上门。 锁声响起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一般,她再次把门拉开。 宋恬恬:“你去哪?” 话音还未落地,就见孟辞意出去了。 她只看到了她的背影,没看到她是用跑的。 长发飘舞,裙摆飞扬,一秒也不耽误。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逐。考上她所在的学校,进入她所在的班级。 这一次,换她奔向他。 即使正处于午睡的时间点,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依然很多。 初来报到的,卖校园卡的,吆喝着宣传社团的,热闹又富有生机。 那么多人里,她一眼就找到了他。 听到脚步声时,闵邯转过头,步子放缓,然后彻底停下来。 他像活在梦里,眼前尽是不真实的景象。 他向她走了那么多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拉近距离。 第172章 这让他忽然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天高云淡。 属于那个夏天的蝉鸣又回来了。 “闵邯,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像迟日旷久,又像是一瞬间,孟辞意站定在他面前,“对不起,我……” “我原谅你。”闵邯打断她说。 “可是我还没说完。” “我无条件原谅你。” 听闻此言,孟辞意眨眨眼,眸光随之颤了颤,“你根本没生气对不对?” “你猜。”闵邯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怎么这么可爱。” 不同于以往,他摸得很久,久到孟辞意红了脸。 慢慢的,那只手移到她发烫的脸颊上,捏了捏。 “还不熟呢。”闵邯扬起嘴角,想压也压不住,“都快熟透了。” 这下孟辞意是真快冒烟了。 她大脑宕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走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 话是这么说,闵邯的手又有意无意地玩弄起她的发丝,眼里是春风般的柔和。 高一那年之后,孟辞意再没剪过头发。 原本还是短小的马尾,如今已长发及腰,每一寸都柔顺光滑,同思念疯长。 “你留长发也好看。”闵邯有感而发。 “我真要走了。”孟辞意耳朵红得不像样。 “舍不得你。” 舍不得你。 直白的表述,化作一股酥麻,直冲头顶。 八月末,夏天刚刚开始。 - 转天早上举行了开学典礼。 孟辞意作为新生代表,在后台做准备工作。 “不好意思,稿子给错了。”发言稿读到一半,大会负责人小跑过来,含着些歉意地说,“那是高年级的,这个才是你的。” “没关系。”和她调换稿件,孟辞意心想怪不得那上面有“各位学弟学妹们好”“我谨代表高年级向大家予以问候”等和她身份不符的句子。 拿到正确的稿子,孟辞意争分夺秒地练习起来。 她念得十分认真,也便没注意到高年级代表在她身旁盯了她足有一分钟。 “要不要学长帮忙?”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孟辞意无暇分心,“你能帮上什么忙,又不能一个人读两份。” 闵邯笑得不安好心,“我是说精神上的帮助。” “比如?” “比如这样。” 孟辞意捏着稿子,感觉到闵邯绕到她身后,两只手措不及防地包裹了她的。 丝丝缕缕的凉意袭来,夏天重新变得清爽怡人。 “别闹。”周围有人,孟辞意即便抗拒,也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我没闹,这是在帮你提升专注力。”闵邯理直气壮地说。 “都说了别闹,你不是也要发言吗?稿子才发到我手里,别告诉我你已经念熟了。” “我没念。” “那就去念啊。” “写的那么烂,我临场发挥都比这强。” “……” “同学,轮到你发言了。”负责人检查完灯光,提醒道。 闵邯这才肯松手,意料之中的被孟辞意剜了一眼,却还傻笑着,高冷人设全无。 “加油,我在呢,别紧张。”他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上台前,孟辞意想起在高考前一天,“提醒助手”也曾对她这么说过。 她摁亮手机屏幕,点击“提醒助手”的头像,只见他的主页里多了一条发布于昨天的微博—— 我们坦诚相待好不好? - “尊敬的校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数学系的大一新生孟辞意,谨代表全体新生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感谢。金秋时节,硕果飘香……” 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演讲顺利进行。 孟辞意昂首挺胸,每一个字音都清晰有力,好似休息室里的暧昧从未存在过。 鞠下一躬后,她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被世间美好簇拥着,永远漂亮而鲜活。 “真棒。”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闵邯似乎是迷上了她头顶柔软的触感,揉个没完。 “你是‘提醒助手’。”孟辞意直视着他,“那些消息都是你发的,礼物也是你寄来的。” 时隔两年,她戳穿了他仅存的两个秘密,从此对他一览无余。 “对。”闵邯从实招来,“是不是特别感动?” “谁说的,我才没有。”孟辞意口是心非地落了泪。 难以相信,她以为远在天边的人,无时不刻陪伴左右,助她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相隔万里的两人,因一声声祝福无限接近,才有了现在的紧密相拥。 “好了,别哭了,再哭妆该花了。”闵邯抽出张纸巾,为怀里人擦拭眼泪。 “都怪你。”孟辞意吸了吸鼻子,泪花一闪一闪的,显得楚楚可怜。 “嗯,都怪我。”闵邯揽下过错,语气温和且坚定,“从今天起,我们坦诚相待,好不好?” 第87章 牵手 不同于高中, 大学的军训不是闹着玩的。 第173章 开局20公里拉练,给所有大一新生来了个下马威。 “5点起,这还是人吗, 我高三都没起过这么早。”前往集合地点的途中, 宋恬恬四肢无力,像只丧尸般缓慢而艰难地行走着, “还拉练呢, 直接杀了我得了。” “你吃早饭了吗?”孟辞意的状态没比她好到哪去,她没睡好, 夜里三番五次地醒, 加起来才睡了五个小时。 “吃了, 吃的小包子,你呢?” “没吃。” “我滴妈耶,你撑得住吗?20公里呢。” “起晚了,来不及去食堂了。” 说来好笑,以防起不来, 孟辞意昨晚定了不下十个闹钟, 而后习惯性地将手机关机,导致一声也没听见。 多亏室友好心提醒, 否则她就惨了。 “你自求多福吧。” “真羡慕某些学校宿舍下面就是食堂。” 不料一语成谶, 闵邯提着一套煎饼果子和一杯粥, 不知从哪冒出来,“宿舍下面不一定有食堂, 但一定有男朋友。” 他额发细碎干爽,纤长的身形衬得普通休闲服像大牌夏季新款, 在清一色的军服里格外亮眼。 宋恬恬立马精神了,“学长好。” 自从开学前一天一起吃过饭, 闵邯在她心目中就成了易燃易爆的恶魔,对于恶魔,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你好。”闵邯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递上早餐,对孟辞意说,“早上不能不吃早饭,这些拿去,趁热吃。” “谢谢。”孟辞意不客气地接过来,就着粥吃起煎饼果子。 宋恬恬:? 起猛了,恶魔变天使了。 闵邯:“听说你们今天拉练?” 孟辞意:“嗯。” 宋恬恬:“学长你怎么会来这啊?” 闵邯:“顺路去自习。” 宋恬恬:“这么自律。” 闵邯:“过奖。” 事实并非如此。 闵邯早起,不过是想和孟辞意多待一会儿,自习仅仅借口罢了。 他也参加过军训,知道一训就是一整天,为了尽快把人追到手,又不打扰对方休息,清晨这段时间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 本想着刷刷好感度,却忘了还有第三个人。 宋恬恬充分展示了东北人的热情,又是关心他本硕连读累不累,又是担心教官严不严格,搞得他策略全无,乱了节奏。 “你这朋友挺能说啊。”经过打印店时,闵邯凑到孟辞意耳边,轻声说。 “是吧?我可喜欢她了。”孟辞意没get到他的意思。 “学长,孟辞意,你们有没有在听啊?”说了一大堆没人回应,宋恬恬不满道。 “在听。”闵邯说着,抓住身边人的手,“我也觉得社团的多元化很重要。” 孟辞意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在三个人中间,宋恬恬只需略微低头,便会发现这诡异的一幕。 好在闵邯很会卡视角,他们的手在一起交缠了一路,也没被察觉。 但宋恬恬不代表其他人,两只手刚十指相扣,就有人对着他们按下快门。 画面里,男生和女生靠得很近,牵着的手为死气沉沉的校园增添了一缕甜蜜。 情侣见了效仿,单身狗见了流泪。 还把照片发到了表白墙上,稿主配文“我看看是谁一大早就破防了?原来是我自己”。 底下的回复层出不穷。 校友a:【这不是汉语言系的闵邯吗?】 校友b:【这个身高差好萌啊,爱了。】 校友c:【小姐姐看背影就是个美女!】 校友d:【怎么我军训的时候没有一米八帅哥陪?!】 …… 图书馆里,闵邯翻看着评论,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焦喆捧着杯咖啡坐下来,“怎么样?哥这拍照技术不错吧?” 闵邯:“你拍的?” 焦喆:“不然呢?” 闵邯:“晚饭我请了。” 焦喆:“老板大气!” 欣赏不够似的,闵邯将表白墙上的照片设为锁屏壁纸。 至于桌面壁纸,是上初中时他偷拍的,在香樟树下背单词的孟辞意。 焦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道:“啧啧啧,壁纸全是弟妹,恋爱脑。” 闵邯还在看那张照片,“我不是恋爱脑。” “都看了快五分钟了,还不承认。” “我真不是。” 我真不是恋爱脑,只是我太喜欢她了。 喜欢丧失理智,喜欢到迷失自我。 闵邯做梦也没想到,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攥住她的手。 那样从容,那样无所顾忌,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 藏于盛夏的秘密,终于窥见天光。 - “才这点声,都没吃饭是不是?蝉都比你们叫得响!从大排头开始重新报数!” 负责数学系1班和2班的是位女教官。 别看是女性,气势却完全不输男教官,训练强度甚至比隔壁营大上好几倍。 孟辞意作为第一排的学生,可算是遭了罪。 嗓子都快喊破了,也没得到教官的满意。 “一!” 第174章 “二!” “三!” …… 第n次报数后,教官总算大发慈悲,放全班到阴凉处休息。 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宋恬恬问出酝酿已久的问题,“孟辞意,你和那个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兄妹。”孟辞意睁着眼说瞎话。 “那他说他是你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闹着玩的。” “临走前祝你军训顺利呢?” “哥哥对妹妹的单纯的祝福。” “好吧,我还以为嗑到骨科了。” “什么是骨科?” “就是哥哥和弟弟谈恋爱,弟弟和妹妹谈恋爱之类的。” “是也是伪骨科。” “也对。” 接下来的一个月,宋恬恬见识到她人生中最为感人的兄妹情。 军训全月无休,每天天还没亮,闵邯就带着早餐在女寝楼下等待;操练过程中,他还会送来冰水,简直雪中送炭。 各种服务细致到位,贴心到不能再贴心。 “上天快赐我个哥哥吧。”成功蹭到瓶汽水,宋恬恬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怎么人和人的命差这么多。” 孟辞意笑了笑,心想某人试用期表现良好,该考虑转正了。 就目前而言,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同情侣无异,阻隔他们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们在鸿沟两岸相望了那么久,她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对她来说,按兵不动才是维持现状的最好方式。 能维持现状,她就很知足了,她不想重蹈覆辙。 只因想要确定对方的心意,就贸然打破平衡,酿就了一系列后果。 无心犯下的错误,花费了大量运气和精力才得以纠正,再来一次,她怕他们经受不住。 “还有没有要表演节目的?一个也没有?!瞧你们那扭扭捏捏的样,出去别说我是你们教官!” 傍晚19点,操场上昏天黑地,陆陆续续的亮起萤火虫般的光点,而那一团一团簇拥着的光,来自新生们的手电筒。 大家举着手机,每个人都是一颗星子,汇聚成浪漫闪耀的夜空。 军训的最后一天,教官通常会组织学员进行才艺表演,以此为军训生活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数学系的学生都比较腼腆,教官撺掇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挺身而出。 “都不演节目是吧?可以,别的营唱歌跳舞,咱们营训练,都起立!” “别啊。”眼看教官的耐心所剩无几,宋恬恬很想救场,但碍于什么都不会,只好等高人相助,“孟辞意,你会什么?” “会一点芭蕾。”孟辞意赶走袖子上的蚊子,说。 “上去跳一段呗?” “裤子不太方便。” 别说劈叉、高抬腿等高难度动作,就他们身上这套做工粗糙的服装,两条腿劈开90度都费劲。 穿着军服跳芭蕾,实在有些为难。 12营全体成员面临站军姿之际,队伍后方窜出一道铿锵有力的男声,“教官,我要唱一首歌。” “不早说,磨磨唧唧的。”教官挥挥手,示意人们就地而坐,“磨磨唧唧也顶你们这些懦夫枪,都给他鼓鼓掌!” 掌声响起,自告奋勇的男生来到事先准备好的空地上,调试麦克风。 警报解除,不少人胳膊酸了,关掉手电筒玩起手机,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孟辞意看清了男生的五官。 他出现得总是这么突然,像临时起意,却又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让人倍感惊艳,视线和他难舍难分。 宋恬恬:“这不是你哥吗?” 孟辞意:“是。” 宋恬恬:“他哪来的军服?去年的没扔?” 孟辞意没和她探讨军服的出处,全神贯注地听着前面的人讲话。 “我演唱的曲目叫《情非得已》,献给我喜欢的人。” “这是我和她认识的第五年,也是我对她情非得已的第五年,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将成为我们两厢情愿的第一年。” 掌声再次响起。 目光交汇的瞬间,孟辞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就此心跳决堤。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 我会伤心……” 第88章 成真 有人起到表率作用, 新生们的害羞或胆怯一扫而空,接二连三地上前演示才艺。 能歌善舞的演个精彩,啥也不会的图个乐呵, 欢声笑语持续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停。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活跃的气氛中, 没人注意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少年和少女携手并肩, 谈论着一些有的没的。 “你会弹吉他?” “佳佳教我的。” “佳佳她自己弹得还不熟,怎么教你?” “她教我了点基础, 我又翻了翻教材, 照着谱子练了几首。” “这么厉害。” 第175章 “那当然, 我天下第一厉害。” “撤回夸奖还来得及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笑了。 “你还真是没变。”孟辞意不禁感叹。 他和初见时一样,自信,洒脱。 看似不着调,却从不夸大其词, 言必信, 行必果,让人想打击他, 又不知从何下手。 和她截然不同。 他走后, 她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没有明显的情绪,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 成天不是学习就是发呆,以至于她害怕他喜欢的不是她, 而是从前的她。 “来不了了,来不了了。”光芒所及之处, 男生唱完第3首rap,嗓子都快哑了,仍难逃再来一首的命运。 孟辞意随大流起哄。 闵邯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侧脸,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学长,孟辞意,你们想不想喝饮料?”见教官也唱嗨了,宋恬恬打算去小卖铺买水,“我没带水,渴死了。” 孟辞意:“我想喝芬达。” 闵邯:“我也是。” 宋恬恬:“好嘞。” z市的夏天潮湿闷热,到了晚上,微风阵阵袭来,带来少许清凉。 刘海挡眼,孟辞意刚要伸手整理,就感觉到头发被小心翼翼地捻起,放到耳后。 “你也没变。”闵邯说。 “我没变?”孟辞意怀疑他是骗她的。 “嗯。”闵邯上瘾似的拨弄着她的碎发,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浓情蜜意,“你还是喜欢吃抹茶味巧克力棒,还是保有这些小习惯,还是那么……招我喜欢。” 孟辞意凝视着他的双眼,像在辨别话语的真假。 恍然间意识到,她的确越来越像自己了。 她的话多了起来,在开学典礼上上台表演,还交了新朋友。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到来。 他改变了她,又以一己之力使她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敢爱敢恨的她。 正如他诗中所说,他是春风、夏蝉、秋皛,邂逅了她漫漫长夜的冬。 从那以后,寒冰融解,四季为春。 “想不想逃课?” 这句话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 这次换她说。 “不怕挨训?” “不怕。” “那还等什么。” 两人起身,弓着腰悄悄溜到队伍末尾,而后向澄臻湖进发。 rap没唱完,他们就到了。 他们坐在长椅上,看湖畔郁郁葱葱,看湖内鸳鸯戏水,远方时不时的传来嬉笑声,提醒他们当下所处于现实,而非梦境。 “澄臻湖,建于1972年。”闵邯介绍起湖以及湖名的由来,“名字是学生取的,‘澄臻’谐音‘成真’,寓意着每个来这里的人都能暗恋成真。” “很好的寓意。”孟辞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我有。” “你多来几趟,说不定这片湖就帮你实现了。” 欲盖弥彰的心事,像波澜壮阔的海。 表面风平浪静,内里骇浪滔天,终有一天会冲出水面。 “闵邯。” “嗯?”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为什么自从我过完生日,‘提醒助手’就不给我发消息了?” 全年无间断的嘘寒问暖自那一天起戛然而止,令她很不适应,像失去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好友。 闵邯默然。 半晌,他说:“因为从今往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将亲口送上祝福。” 他无需再隐藏在微博账号下,以官方的口吻告知她明天是否有降水,亦或是是否需要增减衣物。 他披荆斩棘来到了她面前,实打实地来到了她面前,他做到了,于是凡事都有了定数。 “说起‘提醒助手’,我想起某人答应我,要和我坦诚相待。”闵邯心生一计。 “怎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没有。” “你再想想。” “嗯……硬要说的话,其实我一直都挺佩服你的。”孟辞意由衷地说。 “佩服我什么?”又被她夸了,闵邯喜出望外。 “你追着我,追了三年,在我不断向前,从没停下脚步的情况下超越了我,真的很有魄力。” “这份魄力不全来自于我。当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动力和能量无限的。” “油嘴滑舌。” “我认真的。” 要不是想见她,他怎么可能一口气学完了初中三年的知识;要不是想见她,他怎么可能在卷王众多的一中考第一名。 所谓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优秀,被他体现得淋漓尽致。 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第一个想感谢的人就是她。 要不是她,他大概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以打架为日常,摸不到人生的方向。 “既然你超过了我,那就换我追你吧。”孟辞意鼓足勇气,说。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闵邯不可思议地攥紧她的手,声音在抖。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孟辞意反悔了。 第176章 “不行,事情已经发生了,让我们客观地面对它。”闵邯紧追不舍。 “你自己面对去吧。” “不行。” 若不是天色暗沉,能清晰地看到孟辞意的脸颊和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没谈过恋爱,不擅长直面自己和他人的感情,浅尝辄止的试探就是极限了。 “那你说怎么办?” “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嗯。” “真在一起?不许以喝醉为借口,也不许耍赖,此刻起,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嗯。”孟辞意应声,脸上的笑怎么也抑制不住。 闵邯注视着她,许久没有动作,像在确认当前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大才子就这么思维枯竭,以实际行动表明他的喜悦。 他抱住了她。 单单是抱着,没有亲吻,但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像恢复了语言组织能力,闵邯降头埋入她颈窝里,发丝间,深情款款地说,“谢谢你等我。” “我也是。”孟辞意湿了眼眶,“也谢谢你等我。”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再也不分开了。” 在心上人的怀里,孟辞意想不通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但她懂了一个道理。 犹豫不决时,不妨丢掉顾虑,试着踏出一步。 勇敢就会有收获。 这之后,他们绕着澄臻湖走了好久好久。 像初中时那样,很少说话,享受着彼此在身边的幸福感。 临别时,闵邯说了晚安,孟辞意勾着他的手指,像是不愿离开。 闵邯情难自禁,吻了她的额头。 “走了。”时间不早了,明早还有课,孟辞意身不由己道。 “嗯,想我了记得打电话。”闵邯宠溺地摸她的头。 “我才不想你。” “我想你,所以我会给你打过去。” 都还在这呢,想什么想。 孟辞意招架不住,扭头进了宿舍。 回到寝室后,她什么也没干,捂着嘴傻笑了一分钟才冷静下来,准备洗澡要用的东西。 至此,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梦她做了太久,醒来时难免晃神,怕爱和吻是假的,睡一觉就没了。 可那确确实实是真的。 去往澡堂的途中,闵邯打来电话。 看见屏幕上闪烁着的他的名字,孟辞意莞尔一笑,“喂?” 邯,邯郸梦。 你是成真的白日梦。 第89章 抓包 次日, 第一节 是高数课。 遇上这种必修课,大多数新生即使军训训了一个月,连双休日都没有就开始连轴转, 也不敢松懈。 孟辞意延续上高中时的良好习惯, 为每个学科都买了配套的笔记本,笔袋永远是鼓鼓囊囊的, 塞满了样式各异的笔和修正带。 课上到一半, 她的黑水笔没水了,笔袋里又都是蓝色的, 她想找宋恬恬借一支, 无奈她早就睡着了。 没得到允许就动别人的东西, 总归不太好。 可眼下又没别的办法。 “在找这个?”正发愁,同桌递来一支黑水笔。 “你来这干什么?”孟辞意立刻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来陪女朋友上课。”闵邯动动手指,水笔在他指间转了几圈,像小学生耍帅。 “你没课?” “嗯,周一上午没课。” “笔给我。” “亲一口就给你。” 孟辞意:? 教室里好歹有六十多号人呢, 他们还在第一排, 这人疯了吧? “怎么,不敢?”闵邯挑衅一般将笔放到后脑勺的位置, “我这人很大度, 要我降低难度也不是不行。” “那降低难度。”孟辞意见好就收。 “叫声‘哥’。” 虽然两人已经晋升为恋人关系, 但不知怎的,闵邯还是很喜欢“哥哥”这个称呼。 也许是听着顺耳, 又或许是背德感更添情调,使他欲罢不能。 “做梦吧你。”孟辞意侧过身, 作势要去抢,不料脚下一个不稳, 制造出很大噪音不说,还倒在了他身上。 全体同学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 任课老师也觉察到声响,朝他们看去。 孟辞意顿感无地自容。 就在她以为会被骂时,老师惊喜地说:“这不是闵邯吗?你怎么来啦?” 闵邯站起身,装模作样道:“好久没上您的课了,有点想念,碰巧有空,就来蹭一节。” 教过的学生重返课堂,是极小概率发生的事,何况是那么优秀的学生。 老师乐开了花,全然不顾没画完的图像,便拿他做起榜样,当着全班的面好一顿夸耀,“这是你们学长,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在建模和高数竞赛上都得过奖,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他。” 闵邯继续装好学生,好像必须要对方亲一口才肯借笔的另有其人,“您过誉了,能取得那些奖项,都要归功于您的指导。” 第177章 “这孩子,多会说话。” 孟辞意:“……” 她是来上课的,不是来听商业互吹的。 孔雀开屏开了个痛快,闵邯坐下来,手里还握着那支笔。 孟辞意有种想写血书的冲动。 “还要不要?”闵邯不肯善罢甘休。 “不要。”不吃馒头争口气,孟辞意果断拒绝。 “确定不要?” “确定。” “但我偏要给。” “……” 不要白不要。 孟辞意无语地接受了他的施舍。 “不说句‘谢谢’什么的?”闵邯烦人没够。 “谢谢。”孟辞意拖着长音回。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 “说什么呢?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宋恬恬醒来,彻底终结了这场闹剧,“哎?学长你怎么在这?” “陪读。”闵邯打开笔电,说。 宋恬恬:“你这哥哥当得也太称职了吧。” 闵邯:“其实……” 话没说完,他被捂住嘴。 捂的人是孟辞意。 “其实是我叫他来的。”她接下后半句话。 “这样啊。”宋恬恬托着下巴刷起了短视频。 趁其不备,闵邯按住唇上的掌心,印下一吻。 孟辞意急忙收回手,“流氓。” “不闹了。”闵邯终于停下了他的小把戏,敲起键盘。 孟辞意总算得以清净,专心听课。 “接下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函数极限的定义。设函数在点的某一去心邻域内有定义,如果存在常数a,对于任意给定的正数,无论它多么小,总存在正数……” 原本孟辞意是打算好好听讲的。 奈何余光里认真做ppt的闵邯叫人实在无法转移注意力。 她最喜欢他专注时的样子,上学的时候也是。 明明是一副安静专一的模样,她却能从中感觉到巨大的野心,令她万分着迷。 “听课,不然跟不上了。”闵邯从古代文学史中分神,提醒道。 偷看被抓包,孟辞意忙看向白板,“哦。” “下课了随便看。” 谁要看你。 暗地里吐槽他的自恋,孟辞意不小心抄错了一个符号。 - “中午社团开会,我去不了食堂了。”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宋恬恬抱歉地说。 开学以来,她加了三个社团,还进了学生会,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没事,我和我哥去。”孟辞意怕她赶时间吃不上饭,告诉她床边的柜子里有面包。 “你也太好了吧,爱你。”宋恬恬十分感动,“回来请你喝奶茶。” 等她走远,闵邯迫不及待地拦住孟辞意的肩膀,“我也爱你。” “这么多人呢,别搂搂抱抱的,没羞没臊。”孟辞意嫌他丢人。 “哪没羞没臊了?我又不是小三。”闵邯抗议道。 “都说了别搂搂抱抱。”受原生家庭影响,孟辞意思想有些封建,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对此闵邯知晓并忍耐。 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松手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快说。” “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男朋友?” “我哪有。” “别装傻。” 蒙混过关失败,孟辞意只好如实招来,“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对谁都说你是我哥,哥哥突然变成男朋友,也太奇怪了吧。” 她说得不无道理。 闵邯表示理解,“那就不公开了?” “嗯。” “晚了。” “老四,弟妹!”还没弄清晚在哪,焦喆在餐厅的位子上冲他们打招呼。 王前进和郑睿也在,一见是他们,眼睛都亮了几个度。 闵邯端着餐盘过去。 孟辞意瞬间懵了,“你和他们说了?” “你猜。” 压根没什么好猜的。 单是看不远处那三个人的眼神就明白了。 她下意识想逃。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弟妹,课上得怎么样?”起初,焦喆还算有人性。 “挺好的,老师讲得很清楚,一节课的内容也不是很多。”孟辞意回忆起上课时的情况。 王前进:“秦老师去年也教过我,她人可好了,我一连旷了两个礼拜都没挂我。” 孟辞意:“好善良。” 焦喆:“可不,可羡慕死我了。不过要是日后有计划的话,高数得好好学,落得多了就麻烦了。” 孟辞意:“嗯,我做了笔记。” “做笔记确实能提高效率。”聊着聊着,焦喆不正经起来,“加上有老四陪着,肯定事半功倍吧?” 孟辞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想要找个借口离席,被闵邯摁住。 “差不多得了啊。”闵邯笑眯眯地打圆场,“我家这位比较内向,多担待。” 焦喆:“你才差不多得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王前进:“很久不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了。” 第178章 话里虽带有调侃的意味,但他们说的不假。 平时闵邯很少笑,也很少有各种各样的情绪,然而忽然有一天,闵邯趴在桌子上,郁郁寡欢地盯着手机,“你说,她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表白墙上快被挂烂了的人担心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 焦喆搓了把脸,怀疑是活见鬼了,“老四,你凡尔赛就凡尔赛,稍微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行不行?” 郑睿:“是你的感受,少带你爷爷。” 焦喆:“滚。” 郑睿:“老四,你为什么觉得她可能不喜欢你?” 闵邯:“她没说过。” 郑睿:“你没开玩笑吧?别说她了,我和陈芮在一起半年年了,也没这么肉麻过啊。” 闵邯若有所思般不出声了。 少顷,他说:“以后我得经常对她说。” 郑睿:“突显油腻?” 闵邯:“我不想她像我一样患得患失。” 郑睿:“恋爱脑。” 焦喆:“恋爱脑。” 王前进:“恋爱脑。” 高冷学神居然是个恋爱脑。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得被笑掉大牙。 也正因如此,郑睿格外好奇这对的发展走向,“弟妹,你申请表交了没?” 申请表,是指科研社报名表。 由于新生军训期间少有空闲,经社长、副社长等人协商决定将招新日期延长一天,也就是截止到今天。 孟辞意:“还没有。” 郑睿:“抓紧吧,尽量白天交,晚上社团就没人了。” 孟辞意:“好。” 首次聚餐在一片祥和中告一段落。 焦喆和王前进照例去打球,剩余三人一同回宿舍。 郑睿趁早把自己撇清,“学妹,那俩人吓着你了吧?你放心,我没他们那么癫狂。” 孟辞意:“没事,我习惯了。” 郑睿:“那就行。” 等等,什么叫“习惯了”? 习惯了被戏弄,也就是说她还交往过别人,还不止一个? 长达两年的苦苦等候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发觉自己戳破了不得了的事,郑睿瞅了眼身旁的闵邯。 不出所料,他黑了脸。 他很想安慰他,戴过绿帽子,总比戴绿帽子好。 可现在说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况且就闵邯那样,估计什么也听不进去。 孟辞意:“闵邯。” 闵邯没回应,她又叫了他一声,“闵邯。” 闵邯:“怎么了?” 孟辞意:“你不是汉语言文学系的吗?怎么还学高数。” 填报志愿前,她对热门专业进行了大致的了解。 记忆中貌似只要选了汉语言文学就不需要学高数,因此好多不喜欢数学的人都专挑有这个专业的院校报。 郑睿抢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老四不光本硕连读,还修了双学位呢,牛吧?” 孟辞意:“牛。” 无意间让自大狂得逞,孟辞意刚想找补,就见闵邯似乎没那么得意。 真是怪了。 在场的只有郑睿知道,那醋王怕是怎么哄也哄不好了。 第90章 面试 据说每座高校周围都有一条小吃街。 种类齐全, 香气四溢,捕获无数馋嘴的大学生。 下午课少,孟辞意刚写完作业就被拉着出了校门, 骑车骑了五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由于是南方城市, z市的夏天十分漫长。 卖冷饮的小摊贩一抓一大把,脆皮烤肠在高温天气下也很有氛围感, 整条街烟火气十足。 “孟辞意, 你想不想吃章鱼小丸子?” “我还想吃烤冷面。” “烤鱿鱼也来一份吧。” 一眨眼的工夫,宋恬恬手里的小吃多得快拿不下了, 再看孟辞意, 她只买了杯柠檬水, 看上去很是寒酸。 宋恬恬:“你光喝那个就能喝饱?” 孟辞意:“其余那些油太大了。” 宋恬恬:“油大点怎么了?又不常吃。” 孟辞意:“下个月比赛,要注重身材管理。” 地中海曾经说过,大学是启发和追逐梦想的大好时机。 经思考,孟辞意决定继续学习芭蕾,即便成为职业舞者的希望渺茫, 发展发展爱好也是好的。 本着这个念头, 她报名了全国舞者大赛。 不是一定要拿奖,只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 宋恬恬:“你那个比赛对体重还有要求?” 孟辞意:“没有明确的要求, 但苗条一点姿势能做得更漂亮。” 宋恬恬:“也是。” 闲聊的空隙, 孟辞意抬腕看表。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她们已经逛了半个多小时了。 她想起郑睿要她去交表的事, “你买完了吗?咱们回学校吧。” 宋恬恬:“好。” 又是五分钟的骑行后,孟辞意靠边停车。 没吃晚饭, 便带上报名表火速往社团赶。 科研社活动地点在大服内部。 乘电梯上二楼,自动门打开的那一刻, 孟辞意心说坏了,怕是没人了。 第179章 摸索着点亮楼道的灯,她照郑睿发来的地址找到205,敲敲门。 “请进。” 屋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成功卡上死线,孟辞意庆幸地推开门。 活动室内光线昏暗,办公桌前,闵邯戴着金丝边眼镜,双手交叉,像是专门在等她。 孟辞意:“我来交表。” 闵邯:“要想进我们科研社,还需要进行面试。” 孟辞意:“不是没有面试这一项吗?” 闵邯:“请坐。” 孟辞意:“……” 虽然搞不懂他这是在整哪一出,但总归是自家男朋友,惯着也就惯着了。 闵邯:“姓名,专业。” 孟辞意:“孟辞意,数学。” 闵邯:“特长。” 孟辞意:“芭蕾,钢琴。” 闵邯:“有没有获得过和科创相关的奖项?” 孟辞意:“上初中时拿过科技创新二等奖。” 闵邯:“是否单身?” 孟辞意:“这不是面试的内容吧?” 谁家好人面试社团还要被问单不单身。 分明就是夹带私货。 闵邯:“还想不想通过了?” 孟辞意:“……否。” 闵邯:“和伴侣感情如何?” 孟辞意:“一般。” “一般?”闵邯挑眉,对她的答案不是很满意,“那你说说,他哪不合你意?” 孟辞意:“太幼稚。” 闵邯:“能否说得具体一些?” 孟辞意:“总喜欢耍小把戏,就比如突然搞什么面试。” 被反将一军,闵邯本就板着的脸更显冷峻。 谁叫他老是整些有的没的。孟辞意心中暗爽。 还没尝够胜利的滋味,闵邯放出大招,“你喜欢他吗?” 孟辞意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你闹够了没有?” 闵邯:“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孟辞意:“……” 对于保守的人来说,张口闭口情啊爱的是件非常丢脸的事。 不过活动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没那么丢脸。 孟辞意豁了,但没完全豁出去,“喜欢……吧。” 闵邯:“请做出确切的答复。” 孟辞意想抽他。 却又舍不得,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落个手印怪可惜的。 看出了她在害羞,闵邯憋住笑,似乎非要得到心仪的答案不可,不然白在这待了一下午。 咬着唇,似是做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孟辞意揪着裤边,以堪比蚊子般细小的音量说:“喜欢。” 闵邯:“我没听清。” 孟辞意:“做个人吧你。” 闵邯从善如流,“好。” 无理取闹的面试终于结束,孟辞意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闵邯仍不肯罢休,“谁让你走了?” 对方无情无义,孟辞意只得奉陪到底。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使什么花招。 闵邯:“亲我一口才能通过。” 他语气严肃,好像这真的是入社的必要条件。 孟辞意:“……” 怎么还没完了。 闵邯假模假样地看了眼时钟,“快点,我很忙的。” 本来他就是说着玩玩。 他们才在一起一天,孟辞意又对情侣之间的事很羞怯,连关系都不敢公开,更别提亲吻了。 但生活往往充满了惊喜。 孟辞意向前探出身子,吻在他侧脸上。 那样柔软的触感,似有似无的温度,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吻的真实性。 唯一可以验证其是否存在过的,是加速的心跳,和倏然变甜的空气。 闵邯怔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次是确确实实的被反将了一军。 “怎么不说话了?”孟辞意手臂撑在桌面上,调皮地说,“刚才不是还挺牛气的吗?社长大人。” “表现不错,批准了。”闵邯挽尊似的清了清嗓子,还在演,“明天会把你们这些新人统一拉进群,记得留意群消息。” 出了大服,闵邯的心脏依旧没能平复下来。 机智如他,也猜不到孟辞意是人前内敛,人后大胆的类型,害得一败涂地。 “比赛那天我还想穿翟阿姨给我缝的裙子上台,自从穿了那条裙子,我就觉得我平时穿的太千篇一律了……” 听着孟辞意发表对参赛着装的看法,偶然瞥见她眸中好似流星划过般的亮光,闵邯发觉,哪里还有什么胜负之分。 他早就毋庸置疑的败给了她。 谈起翟丽媛的病情时,孟辞意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面什么也没说就挂了,她怕是要紧事,拨了回去。 恰在此时,闵邯的电话铃声响起。 孟辞意心觉奇怪,看向他亮起的屏幕,“‘呆瓜’是谁?” 闵邯说了等于没说,“‘呆瓜’就是‘呆瓜’。” 孟辞意:? 什么莫名其妙的。 直到自己的手机响了30秒没人接,才发现打错了。 她恼羞成怒,“好啊你,敢给我起这么蠢的备注。” 闵邯装傻充愣,“蠢吗?” 第180章 孟辞意:“人家都是什么‘小傻瓜’‘小笨蛋’之类的,到你这直接成‘呆瓜’了。” 闵邯:“我感觉很贴切啊。” 孟辞意:“贴切个鬼,快改掉。” 见她要抢,闵邯将手机举过头顶,“不改。” 孟辞意踮着脚去够,“快改掉。” 闵邯将手机举得忽高忽低,像在逗小动物,“就不改。” 168vs186。 没有悬念的,孟辞意完败。 闵邯:“降低难度?” 孟辞意:“嗯。” 闵邯:“对视十秒,谁先笑谁输。” 孟辞意:“好。”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再次变得甜腻。 闵邯忍住了笑,却怎么也忍不住想在那果冻般的唇上又亲又吻。 即使按耐不住不断滋生的冲动,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刚刚才亲过一次,又要亲,岂不是太猥琐了。 但事先征得同意的话,也不是不行吧? “孟辞意,我……” 话说到一半,后半句被孟辞意一巴掌扇回了肚子。 她没使多大力气,也就没留下印子,却也带来了不小的杀伤力。 闵邯捂着脸,被打傻了,“你有读心术?” 孟辞意:? 这不是他的技能吗? “有虫子,我帮你打死了。”她解释道。 “谢了。”闵邯礼貌地笑了笑。 “手机能给我了吗?” “你说呢?” 费尽心思营造出的浪漫气氛连个渣都不剩,蹩脚的备注也就这么延续了下去。 - 送孟辞意回寝后,闵邯也进了宿舍。 焦喆看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酸道:“又幸福了哥。” 闵邯也不遮着掩着,秀恩爱秀得格外高调,“幸福到原地升天。” 焦喆:“哟,还幸福到升天呢,这还是你吗?” 自闵邯谈恋爱以来,他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 和以前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王前进:“你们那个了?” 闵邯:“哪个?” 王前进:“就那个啊。” 闵邯:“还没有。” 王前进:“还没有你就高兴成这样?忒没出息了吧,还是说你骗哥几个呢?” 男女间无非就那点事。 思想黄了点,也不能怪他。 闵邯:“轻浮。” 王前进:“好好好,我轻浮。不是那个了,那是怎么了?” 这时,除闵邯外寝室里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万众期待下,闵邯按下台灯开关,说:“她亲我了。” 王前进:“……” 焦喆:“……” 郑睿:“……” 被亲一下都能欢心得人设崩塌。 不亏是恋爱脑本脑。 郑睿打着游戏,劝告道:“老四,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啊,我看那女的就是拿你当备胎呢。” 第91章 初恋 含辛茹苦等了两年却被当成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换作是他,肯定当场就提分手了。 就当前的形势来看,闵邯之所以没和孟辞意撕破脸, 是因为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纯真美好的年纪, 喜欢的东西也是纯真美好的,是刻骨铭心的。 可人不能活在幻想中, 梦境再怎么令人如痴如醉, 迟早有一天也要面对现实。 他不求他多么清醒,只希望他从高处跌下来的时候没那么疼。 “放心, 我心里有数。”隔了几秒, 闵邯说。 平淡的语调, 听不出是接受了建议,还是在生气。 郑睿:“但愿如此吧。” 该说的都说了,他接着打排位去了,殊不知闵邯既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也没有心生反感。 暖光的照射下, 闵邯捧着手机, 逐条回复着孟辞意发来的微信,回复完了, 还配上一个可爱的小猫表情包。 屏幕前的他和这只小猫一样, 两眼放光, 嘴角眉梢笑意不减。 他认识孟辞意五年了,虽然说自己完全了解她显得有些夸大其词, 但她和谁谈过,谈过几个, 他还是有把握知其全貌的。 在和他交往之前,她但凡谈过一个, 就不会在牵手时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再说就算他不是她的初恋,他也不介意。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无论如何,她都是他动荡青春里永远的初恋。 睡前,闵邯拉开背包拉链,收拾明天需要用到的书籍。 合上包,翟丽媛切合时宜地打来电话。 闵邯:“喂?妈。” 翟丽媛:“哎,是我。” 起先,母女俩各自汇报了一下近况。 翟丽媛在两天前出了院,按医生的叮嘱不再干重活累活,将家务全部交给了保姆,自己则以编织为消遣,有时还会陪闵佳玩飞行棋,母女俩的距离因此拉近了许多。 闵邯收到了出题赚的稿费,在自留一小部分当生活费的基础上,其余的钱被他捐给了因经济条件困难面临失学的儿童。 他这么做是出自爱心,也源于他曾同样受到过好心人的帮助。 第181章 闵为民入狱后,学费的重担压在老一辈肩上,微薄的退休金不足以供两个孩子上学,快要支撑不住之际,匿名者的出现,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当时他叛逆顽劣,总觉得还不如不要资助的好,如今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匿名者出手相助,不可能有现在的他。 俗话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他费了很大工夫,才联系到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经查询,当年的匿名者是一位企业家,至于究竟是谁,还需进行进一步调查,工作人员称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致电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他会等下去。 翟丽媛:“这么厉害呀,我儿子真棒,那些得到资助的孩子一定特别庆幸。” 闵邯言不尽意地说:“嗯,特别庆幸。” 翟丽媛话锋一转,“小邯,你和辞意怎么样了?” 闵邯:“我们在一起了。” 翟丽媛:“真的啊?” 闵邯:“嗯。” 得知这一喜讯,翟丽媛在远方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察觉闵邯的心思前,她一直把孟辞意当亲生女儿对待,因而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难以适从,但毕竟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再亲的亲人也不能插手或阻止。 顺着这个思路,她不仅说服了孟廷那个老顽固,还促成了两个孩子的恋情,可谓起到关键作用。 翟丽媛:“你小子可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 闵邯:“没有。” 翟丽媛:“还没有呢,我不问啊,你就瞒到结婚了。” 闵邯被她逗笑了。 他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怕她有负担。 女儿突然变成儿子的女朋友,换谁也没办法立刻予以支持。 但翟丽媛可以,“辞意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珍惜人家。” 闵邯:“嗯。” 翟丽媛:“要是被我抓到你欺负她,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闵邯:“嗯。” 翟丽媛:“凡是谈恋爱都要花钱,你还是学生,出手别太阔绰,也别太拘谨,扣扣搜搜的男人不讨人喜欢,要钱就跟妈说。” 闵邯:“嗯。” 翟丽媛:“除了‘嗯’还会说什么?行,没别的事就挂了吧,你这一天天的也怪辛苦的,快休息去吧。” 闵邯:“您也是。” - 有了亲人的鼓励,闵邯本以为他和孟辞意会进展得很顺利。 然而十一假期一过,事态急转直下。 大一的道法课上,他偷偷混进教室,打算给孟辞意一个惊喜。 为了使惊喜的效果更加显著,他还买了抹茶味小蛋糕和珍珠奶茶,应了那句老话,要想抓住她的心,先抓住她的胃。 按下折叠椅,将食物放上去,闵邯环视四周,全是陌生的身影。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她一般不会迟到。 以防万一,他给焦喆发了条微信。 闵邯:【确定是b105?】 焦吉吉:【千真万确。】 闵邯:【那她怎么没来?】 焦吉吉:【急什么,再等等。】 出于对军师的信任,闵邯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 起身欲离之时,宋恬恬拉着孟辞意风风火火地赶到,“老师,不好意思,路上碰到点事,迟到了。” 讲课被打断,道法老师斥责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再这么晚来这课就别上了。去找个地坐下,这次算缺勤。” 人们的普遍认知里,大学老师通常不会像高中老师那么严厉,但也要因人而异。 负责数学系和另外两个系的道法老师就是“异”的头号人物。 挂科率高居榜首不说,还经常在课堂上不留情面地数落学生,是无数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迟到算缺勤,闵邯为她们的学分心疼了一秒,随即对上孟辞意的视线,示意她她男朋友在这。 她看到了他,却没有坐过来,反而去了后排。 这下给闵邯整不会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再次点开对话框。 闵邯:【我感觉她在躲我。】 焦吉吉:【她到了?】 闵邯:【嗯。】 焦吉吉:【活该。】 闵邯:? 怎么就活该了? 焦吉吉:【你太主动了,换句话说就是太舔了,女生都喜欢冷漠的,对她们爱搭不理的那种类型,像你这样的,哪怕是吴彦祖也免不了被冷落。】 他这话闵邯反复读了三遍,才读懂其中的意思。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但他不信。 闵邯:【我去找她。】 焦吉吉:【?】 道法老师的监视下,闵邯不敢轻举妄动。 他本想趁课间五分钟挪过去,不料道法老师一生气,直接取消了课间。 蛋糕还好,奶茶热了就不好喝了。 闵邯下定决心,决定放手一搏,弯着腰,悄悄蹲到过道上,登楼梯。 第182章 “说到这里,我想起我教过的一个学生,他是你们的学长,学土木的。那孩子啊,非常优秀,一毕业就去支教了,那地方多苦啊,我去了都适应不了,人家却没喊过一声苦一声累……” 道法老师沉浸在回忆中,没注意到台下的一个学生在缓慢移动。 等她讲完学长的光辉事迹,闵邯已然到达教室的最后一排。 桌底下探出一个人头,宋恬恬被吓得一激灵,“我去,学长,你怎么在这?” 见闵邯做出噤声的手势,她低声说:“你来找孟辞意的是吧?我假装去厕所给你让位子。” 友军配合得当,闵邯总算成功来到了想见的人身边。 披荆斩棘,历经千辛万苦,像童话里的王子。 公主却不是那么想见他,“你怎么来了?” 闵邯自然而然地回答,“来陪我女朋友,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孟辞意推开了蛋糕和奶茶,冷淡地说:“我不想看见你,快走。” 果真是别扭了。 闵邯下意识想哄,又不知该从何哄起,只得死皮赖脸道:“我不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走,我就告老师了。” “都多大了还告老师?” 许是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惹怒了她,孟辞意果断地举起手,“老师,这有来代课的。” 闵邯:? 这才入学多长时间,就知道代课了。 道法老师洞察一切的目光瞬间扫射而来,“谁?叫什么名字?给谁代的课?”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要死一块死,闵邯站起来,破罐破摔道,“我是来给孟辞意代课的。” 孟辞意:“我就是孟辞意。” 道法老师:? 全班同学:? 见过自爆的,没见过上赶着自爆的。 万众瞩目下,自爆还在继续。 闵邯:“她是孟辞意的朋友,宋恬恬。” 孟辞意:“她去上厕所了。” 道法老师翻了下花名册,“宋恬恬!” “到!”宋恬恬刚好从厕所回来。 全班哄堂大笑。 她有那么好笑吗? 宋恬恬懵了。 道法老师也懵了。 到底谁是代课的,谁是孟辞意,谁又是宋恬恬? 解决这种复杂的问题,往往只需最简单的方法。 道法老师伸手往门外一指,“你们搁这玩呢?都给我出去!” 第92章 接吻 大学生被老师轰出教室, 这种事闵邯第一次见,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原想说两句好话,好让孟辞意和宋恬恬留下来, 孟辞意却直接夺门而出, 宋恬恬跟在她身后。 也罢,道法课不太重要, 就随她去吧。 十月中旬的z市凉爽宜人, 趁着天气好,不少同学迈出宿舍参加活动, 为二课分添砖加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宋恬恬提议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孟辞意同意, 两个女生挽着胳膊挤进人群之中,闵邯在不远处望着她们。 他没上前凑合,一是因为他的二课分已经满了,二是他了解孟辞意的脾气,她在气头上的时候,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否则会火上浇油,等她气消了, 再采取行动。 孟辞意:“同学, 这个‘匿名信’怎么参加?” 学姐:“我先拉你们进群。” 加完群, 学姐向她们介绍活动细则,大致是写一封信, 并在信中交代姓名专业和喜好,以结交朋友。 或者挑一封陌生人的信, 阅读且予以回信。 宋恬恬从小型信箱里抽了一封信,惊喜地发现信的主人是同好, 还加了对方留在末尾的微信。 孟辞意则借了支笔,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整张信纸,而后将信纸插入信封,封好口,投入信箱。 接下来,她们又为疾病缠身的儿童捐了款,一人捐十块,获得了一只小玩偶,和可观的分数。 “孟辞意,你想不想喝咖啡?我骑车去帮你带一杯。”宋恬恬口渴了,还有点没精神。 “不了,谢谢。”孟辞意一喝咖啡就失眠。 “那我自己去了,拜拜。” “拜拜。” 宋恬恬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走前冲闵邯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闵邯回她同样的手势,一来一回全在孟辞意视野范围以外。 单车远去后,闵邯不再像先前那样和前面的人保存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走到孟辞意身边,说:“这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孟辞意没搭理他,仍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闵邯见状,也不急于求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陪着她散步,花掉了毕生的耐心。 凡是处于僵持状态的对峙,终会有一方败下阵来。 败的原因不是逆来顺受,而是试着敞开心扉。 孟辞意偏头看着别处,张口说:“你有完没完?” 闵邯微笑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最怕你不理我了。” 他不怕她用带有偏见的眼光看他,他怕她无视他。 第183章 就像初中时一样。 云朵独一无二,泥土千篇一律。 所以他发出了芽,结出了果。 听闻这话,孟辞意忍不住心软了。 她也想起了初中那时长达数月的冷战,她以为闵邯那样冷血的人不会像她似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胸口,闷闷不乐,却没想到他也会难过。 心软归心软,孟辞意讲起话来还是改不了刀子嘴豆腐心,“我才不和你说话,免得你又到处乱说。” 闵邯隐约猜出些什么,孟辞意的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爸知道了。” 昨晚,孟辞意接到了孟廷的电话。 他说他不反对她和闵邯在一起,但也不会轻易认可他们的感情。 言下之意是闵邯需要有所作为,来向他证明他是个有责任心又有担当的人,如若不能,就别怪他心狠。 孟廷说这些,不过是嘴硬,闵邯身为一个18岁的青年,已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过多要求,显得有些过分了。 孟辞意却听出了话里不存在的含义。 固有的观念使她怕自己丢孟廷的脸,怕这事传出去会败坏他的名声。 因此那一晚她一直在自责和内疚中度过。 将消极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倾诉出来,孟辞意心里的负担总算是减轻了些。 闵邯仔细想了想,说:“放心,我会得到你爸的认可。” 孟辞意怀疑他是在打嘴炮,“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我爸松口了,世俗也不会接受我们。” 闵邯先是勾住她的小指,然后包裹住她的整只手,“我们在名义上是兄妹没错,但法律明文规定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结为夫妻的权利。法律支持,世俗又怎会不接受。” 他说得不无道理。 他们仅仅是比父母晚了一步而已,不影响他们光明正大的相爱。 孟辞意展开手背,两只手十指相扣,“那你可要努力了,我爸不像我,不好糊弄。” 闵邯对自己向来有充足的信心,“我没问题。” “净吹牛。” “来尝尝蛋糕,抹茶口味的。” 一块蛋糕下肚,烦恼无影无踪。 孟辞意吸着奶茶,灵机一动道:“你有钱吗?” 闵邯:“怎么突然问这个?” “别管,只管回答。” “靠出题和奖学金攒了一部分。” “大概有多少?” “问得这么详细,该让我管管了吧?” 稍加思考过后,孟辞意说:“我爸每年都会向慈善机构捐款,我就想,如果你也捐款,他也许会对你刮目相看。当然,你不用捐太多,毕竟我们还是学生——你在没在听?” 闵邯低头滑动屏幕,看上去很是敷衍。 孟辞意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看见上面闪闪发光的“捐赠证书”四个大字,下方还显示了金额。 她震惊,“你哪来那么多钱?” 闵邯嘴上像抹了蜜,“没钱怎么养我家小公主。” “你是出于什么动机想要捐款的?” “你这是在审讯犯人?” “就当是吧。”孟辞意非要揪出根源来不可。 不单是她,有权有势的人也很少有这个觉悟,她担心闵邯是想赎去对某人或某事的罪,才会回报社会。 闵邯短时间的闭口不言,似是印证了这一猜测。 “我失手打伤过一个人。”他目光深远,似乎看的不止是笃志楼旁的那棵树,眼里是旁人不曾知晓的景象。 “谁?” “我自己。” “你自残?” “这是个比喻,但当时挥向别人的拳头,的确都砸了回来。” 孟辞意越发听不懂了。 什么拳头不拳头的,和他们正在说的事有关联吗? 闵邯接着说:“从小,我妈就告诫我,做错事了没关系,只要肯弃暗投明,所有罪恶都将转化成善意。” 孟辞意还是一知半解,“你是说你的所作所为,是善意的体现?” “或许吧,能确定是,我这么做多半是源自于以前救助过我和佳佳的好心人,虽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我想把他的爱心转递下去,就当是报恩。” 闵邯说完,见眼前人神情呆滞,活跃气氛道:“有没有人说你像只猫?” 孟辞意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别贫。” 她只是觉得张口闭口满是哲理和感恩,实在不像他。 实在是……很有魅力,令人难以抗拒。 闵邯借机靠近她。 两人本就挨得很紧,他再一使坏,鼻尖和鼻尖间只剩了一厘米。 两颗心脏共同振动,呼吸也调到了同一频率。 “怎么不躲?” 孟辞意闭上眼睛。 薄荷香侵入大脑,占据她的思维。 “你该不会想亲我吧?”闵邯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狭长的眸中多了一丝狡黠,调笑道。 他早察觉到她对他认真的一面,恰如他对猫系长相的喜爱。 便临场发挥设了个局,待猎物掉入陷阱,准备收网。 孟辞意依然双眼紧闭,不予置否。 忽然,手腕被握住。 第184章 “你要去哪?”她还没从浓郁的暧昧中回过神。 “你不是害臊吗?”闵邯带她来到实验楼南侧,将人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这人少,在这解决吧。” “解决什么啊?”无路可逃,孟辞意只得任他摆布,“亏你是汉语言系的,用词那么粗鲁。” “也是,你喜欢文艺范的。”闵邯再一次缓缓接近,“要不我一边做代数题一边亲你?” 他们离得太近。 以至于孟辞意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随着彼此的一呼一吸,情愫不断滋生发酵,像一阵又一阵酥麻的电流涌入血液,些许的快乐,些许的痒。 “别,别这样,我怕有人看……”孟辞意别过头,全身都在发烫。 说没设想过和喜欢的人接吻是骗人的,在此之前,她始终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嘴唇碰嘴唇,对她这种有经验的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谁知想象和实际操作完全是两码事。 初次的吻没有预料,来得措不及防,就像被扎了一针,一瞬间就过去了。 这次却大相径庭,由于预兆给得太明显,导致各种情绪轮番交替,像点燃了一根又一根信子。 “有人看怎么了?亲个嘴还得开间房?”闵邯扶住她的后颈,使她正视自己,随后侧过脸,对准那一处肖想已久的柔软,吻了下去。 霎那间,烟火升上天空,绽放出绚丽璀璨的花。 像在为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讨个说法,闵邯逮住机会,充分利用。 直到把人亲得头晕目眩,也不愿停下。 沉浸在漫长的吻中,孟辞意总结出一个真理: 性情再硬的人,嘴唇也是软的。 第93章 宠爱 实验楼不像澄臻湖, 既没有美好寓意,也不浪漫,仅仅是一座普通的教学楼。 孟辞意也便没想到来了一次后, 还会有第二次, 第三次,到后来数都数不清。 性格内敛含蓄的缘故, 她做不到像其他情侣那样在宿舍楼下又亲又抱, 如此一来,实验楼就成了不错的去处。 有了秘密基地, 她和闵邯开始频繁地约会。 热恋中的人恨不得无时不刻和对象黏在一起, 这点孟辞意能理解。 但就闵邯的种种行为来看, 怕是有些不正常。 十次约会里,二十次都是闵邯软磨硬泡她才去的。 没完没了地缠着她也就算了,还每次都要接吻,亲得她的嘴肿了又肿,只能靠口罩掩人耳目。 这让孟辞意严重怀疑他有皮肤饥渴症之类的心理疾病。 “孟辞意, 你天天戴口罩不闷吗?”一天, 宋恬恬好奇地问道。 “还好,最近感冒了。”孟辞意打马虎眼打习惯了。 “那你注意身体, 不舒服了就去看医生吃药。” “嗯。” 受宋恬恬启发, 孟辞意找到去偷会的理由, “下午我去趟医院。” “这才对嘛,有病就要及时去治, 耽误了就不好了。” 于是睡过午觉,孟辞意准时抵达化学实验室。 午后的实验室光线充足, 阳光被切割成规则的矩形,落在身穿白大褂的少年脚边。 闵邯在等实验结果, 见她来了,忙分神道:“不是要去看电影吗?怎么来我这了?” “撒谎说要去看医生。”孟辞意没底气地说。 她不是故意想骗宋恬恬,只是比起电影,面前的人对她更有吸引力。 还希望她不要怪她。 闵邯迅速进入角色。 服装高度贴合的基础上,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在腿上拍了拍,“5号患者是吧?来,让医生好好看看。” 孟辞意:“……” 谁要和你玩cosplay。 她拿起试管和毛刷,假模假样地清洗起来,“票买了没有?” 再过一周就放寒假了。 以免抢不到火车票,提前关注票务信息是必不可少的。 “买了,双人座,靠窗。”发觉她心情欠佳,闵邯关切道,“不开心?”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我爸。”眼看离放假的日子越来越近,孟辞意怕孟廷还是不肯接受他们,“要不我们别回去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都四个月没回家了,你确定你能忍住不想爸妈?” “我说着玩的,回肯定是要回的,我想佳佳了。” “她前些日子吵着说要来接咱们,我妈不同意,她也不使了什么招,我妈昨晚答应她和你爸一起去火车站。” “真的?” “嗯,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说想你。” 想起闵佳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孟辞意忽然觉得回家没那么可怕了。 至于孟廷那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别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陪着你呢。”闵邯悄无声息地凑过来,握住她的手,“我没问题,你也没问题。” “嗯。”孟辞意有被安慰到。 她相信只要她和闵邯相互陪伴,相互依靠,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还有什么症状吗?”闵邯整理好实验报告,说。 “没有了。” 第185章 “医疗费一共一万八。” “你这是黑心医院吧,这么坑。” “现金还是支付宝?” “我没钱。” “没钱?”闵邯勾唇一笑,又在腿上拍了两下,“那就肉偿。” “有监控。”孟辞意对窃取隐私的防范意识比较强,“还是老地方吧。” 来之前闵邯打听到这间实验室的监控坏掉了,偏是不肯告诉她,“怎么,保安大爷没亲过嘴?” “也是。” 也是个鬼。 孟辞意难以置信这话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 除了会读心术以外,闵邯居然还会操纵意念。 不然她怎么会乖乖坐在他腿上。 “亲一口抵五百。”闵邯指指嘴唇,“你共计需要亲360次,抹个零,算你350。” 孟辞意:“……”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哦。 她迟迟没有反应,闵邯有点等不及了,“还愣着干吗?” 孟辞意还以为是她听错了,“我来?” “你欠债我欠债?” “……” 无奈之下,孟辞意半眯着眼,在对方唇上轻得不能再轻地点了一下,“满意了吧?” “不满意。”闵邯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拖住她的后颈,眼底的火愈发浓烈,“这也就值五十。” 孟辞意暗道不妙。 照这架势,是要打持久战了。 不出所料,眼皮完全阖上的那一刻,口腔被霸道急躁地侵入。 紧接着她的舌尖,上牙膛全都感受到了他。 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像在寻宝一般仔细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脸颊上的温度不知何时转移至她的腰部,她动弹不得,全盘收下他的蛮横和温柔。 “这才值五百。” 闵邯眼帘低垂,正欲再次吻下去,孟辞意连忙制止,用指肚抵住了他的唇,“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比价值五百的吻还重要?” “嗯。” “那你问吧。” “你怎么那么会亲,是不是练过?” 这两个多月以来,闵邯的吻技明显的呈逐步上升状。 从起初的青涩莽撞,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其中一定经历过某种锻炼。 “我练没练过,你不是最清楚吗?”不准亲嘴,闵邯便在少女唇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无声地表示请求。 “你亲了,我也亲了,为什么我就没有长进?”孟辞意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模样,闵邯忍俊不禁。 孟辞意头上的问号又多了一个,“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闵邯在她头顶上揉了又揉,“你啊你,怎么在什么事上都这么好强。” 也对,这有什么好争强好胜的。 孟辞意本就通红的脸更加涨红。 “学不会就慢慢学,我教你。”话音才落,闵邯又吻上来。 悸动没有尽头,年少的纯真爱恋使空气中散发出香甜浓郁的荷尔蒙。 太阳高度角发生变化,相拥而吻的两人沐浴在阳光下,受到世间万物的宠爱。 - 今夕:【同窗三载,温馨如昨,分别数月,友情依然常驻心头。a班同学聚会于1月23日xx饭店举行,期待你的到来!】 期末周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寒假第一天。 火车刚一到站,孟辞意就收到了何姩发来的聚会邀请,问闵邯去不去。 “我拿到资助者的号码了。”闵邯答非所问。 “你要给他打过去?” “嗯,我想和他约个时间,当面感谢他。” 待周围安静下来,闵邯拨通了救助站给他的号码。 “喂?”听筒里传来浑厚的男性嗓音。 “您好,我是在六年前受您资助的学生,想见您一面,不知道您可否有空。”闵邯毕恭毕敬道。 他约见恩人,不光是为了请吃饭。 他要将得到捐款后他所获得的东西一一讲给他听,还要归还一部分善款。 然而久经筹备的报恩,换来的却是委婉的回绝。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依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不会耽误您太久。”闵邯极力争取。 “不了,没空是一方面,再者说,我始终在观察着你们的动向,你们在哪,在干什么,我都一目了然。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健康成长和取得的优异成绩让我感觉到我这钱没白花,且收获了巨大的成就感,所以说报答就不必了。”资助者语重心长道,“这份爱心能被传递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明白了。”闵邯若有所思地说。 “明白就好,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望你日后能有更突出的表现。” 通话到此结束。 不求回报的精神在年轻的心里留下的影响却远没有结束。 “那边说什么了?”孟辞意耳朵里塞着耳机,一个字也没听见。 不等闵邯回应,闵佳一个飞扑,险些把她扑倒。 “姐姐,你们怎么晚到了这么久啊。”奶奶的娃娃音即便是责怪也格外讨人喜欢,“这都迟了半个小时了。” 第186章 “抱歉啊佳佳,火车延误了。”孟辞意找回平衡,解释道。 “这小家伙非要跟着我来,我们两个人都拗不过她一个,就带来接哥哥姐姐了。”家里的孩子都到齐了,孟廷喜笑颜开,“我们商量好了,晚饭去xx酒店吃,给你们接接风。” 兴许是错觉,资助者和孟廷的声音相重合。 闵邯推行李箱的动作一顿,“孟叔叔,是你吗?” “什么是不是我?”孟廷眼里的心虚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小子坐火车坐糊涂了吧。” “你们音色相近。”闵邯语气笃定。 “谁和我音色相近?神神叨叨的,听不懂。” 孟廷死活不认,闵邯见状,也就没再追问。 事已至此,是或不是,都无关紧要。 要花上五年也好,十年也罢,他会证明给他看,他配得上他的扶持,也配得上他最珍视的人。 第94章 香樟 同学聚会当天。 包间门前, 孟辞意松开挽着身边人小臂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个皮筋,将瀑布般的黑长直扎成马尾。 闵邯只看一眼, 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难得能和老同学再续前缘, 她不想太显眼,因而妆化得很淡, 衣服也是挑的最朴素的。 孟辞意:“我看上去怎么样?” 闵邯:“很美。” 孟辞意:“说实话。” 闵邯:“特别美。” 孟辞意:“我生气了。” 闵邯:“世界第一美。” 孟辞意:“……” 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张柚看了看他们两个, 语调不咸不淡道:“你们也在一起了?” 孟辞意条件反射般想否认。 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经过那么久的分分合合, 他们已经在一起四个月了。 即便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这四个月快得像一眨眼, 但他们在交往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对。”不同于她,闵邯大大方方地承认。 “快进去吧,人到得差不多了。”说罢,张柚走去洗手间。 孟辞意:? 好平淡的反应,看来是她多虑了。 进了包间, 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高中三年从没被抓过早恋的a班, 冒出了三对cp。 她和闵邯是第一对,姚妍和贾懋是第二对。 而第三对, 是人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的奇妙组合——何姩和陶知行。 关于欢喜冤家如何修成正果这一疑问, 何姩统一回复道:“我俩学校挨得近, 周围好吃的又多,他老约我吃饭, 一来二去就改约会了。” 姚妍:“真的假的?这么神奇?” 何姩:“不然呢?” 姚妍:“像临时编出来抢风头的。” 何姩:“抢你们风头的又不止一家,对吧, 孟辞意?” 孟辞意在喝果汁,冷不丁地被cue到, 忙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慌张的模样把何姩逗笑了,“知道你没那么无聊,我们都说完了,说说你和闵邯吧,谁追的谁?” 查户口虽迟但到。 孟辞意边回答着接踵而至的问题,边朝沙发那边看去。 闵邯刚一进屋就成了男生中的焦点,人气不减当年。 显然,他们对恋爱话题没什么兴趣,一人捧着一台手机打起了游戏。 “乐死我了,看对面那傻x样。” “漂亮!还得是邯哥,给力!” “我的我的,怪我怪我。” “我靠,要死了。” …… 这一平静又激烈的情形,印证了网上很火的那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以前开黑只能把手机藏桌肚里鬼鬼祟祟地开,如今解除了高考这一限制,哥几个又好不容易都聚到了一块,不玩个痛快简直不算男人。 “叫什么叫,别打了,给我剥虾。”饭桌上,何姩不留情面地打陶知行的脑瓜。 “嘶,你没长手啊?”陶知行匪夷所思地捂住头。 “你学学人家贾懋,都剥了一碟了,再看你,丢人。” “不是吧,这你也要比?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为了赢过你讨厌的那个学姐,非让我参加什么大胃王比赛,结果都给我吃住院了。” “是你自己要吃那么多的,又不是我逼你的。” “你说这话确定良心不痛?” 良心痛不痛先放一边,能确定的是,他们像定格在青春里,一成不变。 吵架,拌嘴,其中的甜蜜张扬而隐晦,唯有他们自己感觉得到。 “何姩,你说的是街角那家‘满级拉面’吧?我和贾懋也去了,味道不错。”眼见这俩人又要吵起来,姚妍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对,你们也去了?哪天一起啊。”何姩总算收敛了火力。 “好啊。” “要是孟辞意也在d市大学城就好了,就能经常组队出去玩了。” 圆满和遗憾交叠,滴酒不沾如孟辞意,也喝了一满杯。 再去够酒瓶时,被闵邯拦住,“不许喝了。” 第187章 “就这一次。”孟辞意和他讨价还价,“半杯就好。” “四分之一杯也不行。”闵邯无情拒绝。 “闵邯,你又要替她喝啊?”目睹这一幕,姚妍笑嘻嘻地说。 什么叫“又”? 孟辞意一恍神,不自觉地想起三年前,他们小团体在学校附近吃烧烤。 她家人不让喝酒,闵邯就喝了双人份的啤酒,并将这一惯例延续下去。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暗度陈仓,竟然早就露出了破绽。 张柚:“对了,贾懋,我听说你的乐队进xx比赛决赛了?” 贾懋:“嗯,瞎搞着玩玩的,没想到真进了。” 张柚打心底里感到佩服,“你这人还真喜欢闷声干大事啊。” 贾懋挠了挠头,“没有,你太抬举我了。” 正飘飘然,姚妍兄弟似的勾住他的脖子,“他能有今天,也不多亏了谁。” 贾懋眸光温和,任她摆布,“功劳全在你。” 张柚:“……” 谢谢,狗粮吃饱了。 “我提一杯。”何姩忽然端着杯酒,起身说。 室内掌声响起,以示欢迎。 “首先,非常开心能看到大家欢聚一堂,其次,以免耽误大家用餐,我就不说废话了。”何姩将酒杯举高,“我们a班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祝我们学业有成,笑口常开,常相会!” “常相会!” 温馨融洽的氛围上升至顶点。 酒杯碰撞的瞬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毕业照上别无二致。 聚餐结束后,何姩作为小团体的主心骨,提议等哪天有空了,回一中看看。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就接下来的一年来看,他们都食言了。 信誓旦旦的人群中只有孟辞意和闵邯回了母校,还是去的附中。 - 今年夏天出奇的炎热。 气温飙升到40度,火伞高张,高强度紫外线的炙烤下,花草树木都无精打采,地面干燥滚烫,远远望去,像有热气在升腾。 “要不还是换回原来的衣服吧?都成年了,还穿初中的校服会不会太奇怪了?”附中校园内,孟辞意拽着衣摆,有些别扭地说。 原本她是打算穿常服来的,奈何翟丽媛得知他们要重返母校后,特意翻箱倒柜找出了旧校服,不穿似乎不太合适。 “不奇怪。”闵邯上下打量她一番,阐述客观事实一般面不改色道,“是我喜欢的样子,很清纯。” 话虽简练,却是有感而发。 他像回到六年前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的她即使穿着朴素,也难掩高洁矜贵的气质,让他立刻意识到他和她之间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也便从未想过,她会为他降落。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说得出口啊。”耳尖泛红,孟辞意瞥了眼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更不好意思了。 “去拜访老师吧。” “嗯。” 由于他们一个是年级第一钉子户,一个是后来居上的黑马,老师们印象深刻,避免了叫不上名字的尴尬的场面。 简单的寒暄过后,不出意外的,孟辞意被拉到毕业班发表励志演讲。 闵邯在台下看着她,全然没发觉小女生们向他投来的青睐的目光,眼里有且仅有她一人。 “时间有限,先讲到这里,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大致讲了讲学习方法,孟辞意抛出自由问答环节。 第一排的女生:“学姐,请问考试老是紧张该怎么办?” 孟辞意:“这个要结合个人进行调整,对我而言,我认为最有用的办法是自我疏导和加强知识点学习。” 第三排的男生:“中考能提前答卷吗?” 孟辞意:“铃声打响后才能作答。” 最后一排的男生:“我旁边这位是你男朋友吧?” “张钦伟!”班主任厉声呵斥,转而对孟辞意说,“不懂事,别介意。” “不会。”孟辞意嫣然一笑,“是秘密。” 是秘密,也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而那颗巨大的香樟树,便是秘密的发源地。 来之前,孟辞意有点忐忑。 早有传言说附中迎来大规模翻新,标志性的景物可能早已不在了。 当她望见那碧绿的穹顶时,心里的忐忑化为乌有。 它还在等着他们。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像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孟辞意娓娓道来,“信不信由你,但只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从那以后,我想方设法地接近你,隔三差五的做梦,梦到你也喜欢上我,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说着,抬起手,五指没入闵邯的发丝间。 他的头发尤其浓密,像附中的香樟,严丝合缝的填满了整个夏天。 “你不是在做梦。”不远处还有学生,闵邯以拥抱代替亲吻,“看。” “如果不是蝉鸣嘹亮,你真应该听听我的心跳。”沉浸在他怀里,孟辞意柔声说,“扑通,扑通……像得了心脏病。” 第188章 “是我的原因。” “嗯?” “是我的心跳盖过了你的。” 孟辞意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天底下的人都像我们一样该有多好。” 闵邯明知故问,“哪样?” 念念不忘,终会再见。 彼时芳华不老,香樟依旧。 愿我们心中永远有个滚烫的夏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