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批发白月光【玄幻NPH】》 一、做白月光,我们是专业的 天庭批发白月光1 时值七月,夏意正浓 阵阵蝉鸣围绕着一华贵府邸而叫,而在这太子府中,却被死一般的寂静所笼罩。 隐隐只听得到几声低低的啜泣声“娘娘.......” “太子殿下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啊......” 女子躺在榻上,瘦骨嶙峋。唯有面上还依稀能看出往日娇美的容貌,可分明已是时日无多的模样。 当听闻侍女所言,她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动了动。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娘娘!” 另一个侍女闯入了她的房中,面上是遮不住的喜色。 她的贴身侍女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问道“是太子回来了?!” 只要太子回来....她家娘娘就——! “不、不是太子殿下!” 那侍女急忙道,扑到了榻前,一把握住了那女子的手。 “娘娘,钟天师回来了!是钟天师回来了!”她喜道,“娘娘有救了!” 钟天师法力通天,还是她家娘娘的亲兄长。一定能救娘娘的! 况且,只要有钟天师给娘娘撑腰....... 侍女说得高兴,却没注意到那女子的双眼渐渐敛下。 .......不是太子? 也好。 病痛将这双手,折磨得实在是太可怕。触及只摸得到一根根骨头,根本不似一个活物。 渐渐失了温度。 “——?!娘娘!!” 焦急的呼唤一声声而来,仍然留不住那丁点温度,触及唯有一片冰凉。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的目中是侍女们惊慌万分的模样,她们亲眼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在眼前逝去,而世上的谁人都无能为力。 最后,是一阵极为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大步向她走来,不顾阻拦,一把将她抱起。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她瘦削的面庞,轻轻摇晃着这具单薄的身躯,好似多年前,他将她自臂弯中的梦叫醒的那般。 “阿玥。”那声音低哑道,“阿玥,是哥。” ——可那双眼,却已经再也睁不开,再唤他一声“哥”。 太子府中,终于是响起了一声彻呼: “侧妃娘娘——薨了!” .......... 九重天之上,天府宫。 一道光芒自水镜中逸出,飘向不远处的榻上。一位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的白衣少女正在榻上安睡,长睫轻颤,似是在做着一场梦境。 光芒隐入少女的额中,白乐的魂魄归体,缓缓睁开了双眼。 “回来了?” 魂魄离身太久,总需要些时间来适应。白乐坐起身来,有些僵硬地将脑袋慢慢转向发声的方向。 入眼是云雾袅袅。 男人着一身黑底云纹长衫,手捧一卷经书,坐于椅上。而他手边的桌上正斟着一壶玉茶,闻之有若有似无的清香,想必是灵山新贡的上品。 见少女翻身下榻,朝他走来。如墨浓重的眉目便才从“宣金符而垂光济苦,施惠泽而覆育兆民”中放出,向她瞥去一眼。 白乐知他个性,也不必同他客气。一屁股便在他对面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为自己先斟了一盏茶。 灵山玉茶有修神补魄之能,咕咚咕咚一整盏茶灌下去,白乐方才感到魂魄融回识海。 少女如此“不讲规矩”的举动倒是少有,男人放下经书,眼神中有些问询之意。 “任务没有完成么?” “不,完成了。”白乐放下茶盏,摇了摇头。 她这个太子侧妃已经成功在那个太子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白乐本打算等太子回来死在他怀中,方才算圆满。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太子没能赶上她的临终之际,更显遗憾。想必之后的数年午夜梦回,眼前都能浮现出她那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尸身,从此悔恨终身。 真是个再完美不过的“白月光”了。 “就是这次投的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吓人了......”少女颇有些哀怨地看向对面,“——你可没跟我说这次做的是捉鬼天师的妹妹!天天跟那些妖魔鬼怪打交道,我都快被吓死了好吗!” 要是早知道,她下凡前就多带几张驱鬼符了! “任务完成了不就行了么。”男人翻过一页书,面上无甚变化。“天命难违,命数不可轻易说破。我若事先告知于你,那这情劫该如何变化,就不是你我能勘破的了。” “那也可以暗示一下嘛。你身为司命,说两个鬼字又不会劈天雷......” “你倒是一向鬼点子多。” 薄唇扯出些许弧度,看得人心能漏跳个半拍。只可惜稍纵即逝。 平心而论,白乐觉得以他的气度容貌,实在不像只是个司命星君。但好在她已与司命共事了上千年,纵然这张脸生得再好看,她也不太当作是一回事了。 “这次我又是呕血又是形销骨立的,功德怎么也得多算点吧?” 司命闭眼,掐指算了算。 “是该多算点。” 尽管那不是她的原身,但神魄一体,她所遭遇的那些苦痛折磨可都是实打实的。 心算了一阵,男人放下经书,眸光上下多扫了白乐几眼。手指节在桌上轻敲。 “小乐,”司命突然问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这话实在容易惹人误会,不过白乐早已习惯了他的说法。歪头思索了片刻。 “呃......一千五百五十多年了?” 天庭中人对时间的感知一向迟缓,但一千五百多年也算得上是一段不短的日子。 足够瑶池百年一度的蟠桃会开上数十届,也足够白乐历经无数情劫,勤勤恳恳地成全众多仙神,堪称天庭模范好小仙。 司命唔了一阵,最后,淡淡叹道:“小乐,恭喜你。” “——你快功德圆满了。” 白乐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随后拍案而起“真的吗?!” 少女的功泽深厚,如今也可称得上是仙人之体,拍得司命桌上那玲珑剔透的茶壶茶盏都震了几震,又被他平稳扶住。 司命也不恼她,只是就这样看着少女面上渐染喜色,男人的唇边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笑意。 白乐当然是高兴的。 “我终于可以退休了吗?!”一千五百五十多年啊!“我终于、终于可以真正做神仙了么?!” 不枉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她逼着司命又给她算了一次功德,生怕这只是一场空,尽管司命就从没有算错的时候。 “差不多了,”司命由着她,又多算了几次,确认无误“应该只要再做上最后一次,你的功德就足够你封个仙职了。” 神魄中残留的病弱苦痛此刻全都被她抛诸脑后,毕竟对白乐而言,这实在是太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她马上,马上就能做真正的神仙了。 ◇ 白乐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实在是很不容易。 她本是一抹幽魂,却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前世今生,连自己姓甚名甚都不晓得。就连生死簿上都不知为何没有她的姓名。 她在地府酆都的判官面前支支吾吾答不上个所以然,差点就要被判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是司命救了她。 司命说,他偶然路过,看她存在奇特,一时兴起便将她要到了身边。 司命为她取名“白乐”,雪白的白,音乐的乐,唤她时也总是唤“小乐小乐”。 而司命星君执掌人间命格定数,又为南极长生大帝属下第一位,因此她也得幸被天府宫的仙娥们称一句“小仙”。 白乐被他搭救,对司命自然是感激涕零,当即表示甘愿为他做牛做马。 ——但不是要为他做牛马。 当司命头一次面色凝重地拿着命格簿找到她时,白乐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不知道她此后的一千五百多年会是怎样的牛马。 司命说,有仙君要下凡历劫,请她帮帮忙,去做个情劫。 “情劫?那要如何做?” “就是.....让他倾心于你,然后再——” 司命向来淡漠稳重的脸色难得有些不好看,袖子里好像还藏有几本本子,看着是话本子的样子。 从来只读经书论理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找来的话本子,连夜恶补。 “然后再....狠狠伤他的心,为他受苦受难,最好再死在他面前。” “这样,让他为你悔恨终生,最终大彻大悟,这情劫方才算得上是圆满。” 白乐听了这番话,当时就差点连夜跑路了。 她只是一介小小幽魂,顶了天在司命星君手底下混了个编制叫一声小仙。若是真被那些正儿八经的上神仙君因此记恨上了,她就是有八百条小命都不够用。 更别提情劫属天劫,往往唯有高位仙神方才需要渡。他们要碾死她不比碾死一只蚂蚁简单? 最后还是司命极力担保。 “小乐,你不懂。”男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下凡渡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若是这劫不够厉害,天道不认。那不仅捞不到好处还得再多来几次受罪。” “况且,仙神们下凡历劫的命数都归司命星君所管。要是他们真的因为劫数不够要多遭罪,那找的可是我们的麻烦啊。” 难得他一下子同她说这么多话,最后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恳求道: “小乐,我看你根骨清奇,特别适合做白月光.......” 白乐:............. 她明白了,就是仙神下凡历劫,而司命谁都不想得罪,干脆让她主动去给他们做一个情劫。 左右只要把仙神们的心伤个彻底,天道也会觉得这劫数足够,这情劫到底是谁来做倒不是很要紧。 而司命也向她担保,会给她法宝“万生镜”,令她每次下凡都能令魂魄投身于不同的身份外貌,保准回到了天庭,那些被她伤了心的仙神也认不出她来。 况且,协助仙神渡劫可是大功德。 那些精怪散修可是要苦修成千上万年,登天梯方才可成仙。而她如今不过一千五百多年就差不多能做神仙,可见这功德之深厚。 而在这上千年里,白乐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能极其熟练的做完“骗心——伤心——死你面前”一整套流程。可以说,做白月光,这六界没人比白乐更专业了。 只是这实在是太折腾人了,所以白乐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功德领个逍遥仙职,开启美妙的退休生活。 “不过,小乐。你真的不打算再多做一阵子吗?” 时间回到现在,司命看着她,问道。 “你经手的情劫个个圆满,大家的心都被伤得很透彻。” “就连天帝都在上朝时表扬了司命星君呢,说我安排的历劫命数很是周道。”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确实不错,如果白乐再多做个一千年,混个仙君当也未尝不可。 嗯......就称“情劫真君”? 谁知少女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的意思。 她才不要再这么累死累活再做一千年了! 做小仙也有小仙的好处,比如火焰山的司雨天女,那可是几百年才工作一次的主啊。现在人天天跑东海和龙女们打麻将呢。 “.......罢了。你有你的打算。” 司命用仿佛“女大不中留”的语气般叹了一声,复又拿起了经书,重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下一次仙神历劫不知何时,有时仅隔数月,有时又会隔上数年。白乐通常都会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阵子。 她正打算同司命道别时,听到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补了一句“对了。” “——孟应龙君又双叒叕逃婚了。” 噗!!! 白乐口中没咽下的玉茶一下子便喷出来了大半,还把自己给呛着了,连连咳嗽。 司命倒是早有预料,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方帕子,及时递给了她。 “咳!咳咳!孟应龙君他.......” 见她脸都被呛红的模样,司命好死不死地,便补充说明了一句: “就是你差点给他生了小龙崽的那个。” —————————— 求收藏留评猪猪啦(?˙▽˙?) 二、黑历史 天庭批发白月光2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苍龙。 当今六界众生,但凡攀得上些上古龙族血脉者,都称自己为龙。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六界真正称得上一声真龙者,唯孟应龙君一位矣。 那位龙君生于大荒混沌,由天道所孕育。相传万年前的妖神之乱,六界虚空破碎,天地迸裂之际,便是尚且年幼的孟应龙君出世,蹲据苍天,镇六界清浊气,方才还得六界众生的一派安宁。 因此龙君之躯尊贵无比,甚至他的存在本身,便是六界平和的象征。 “.....他怎么又逃婚了?这次天帝给他择的是哪一位?”白乐战战兢兢地问道。 司命思索了片刻。 “这次择的是玉兔族中的顾菟公主。”司命感慨道,“听说那位公主,原型就生得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化为人形更是雪白雪白的。” “她听闻龙君喜好白色,与龙君见面那日还特意穿的一身白裙,挑在了小西天的初雪日。只可惜貌似用力过猛,龙君看了她一眼就捂着眼跑掉,说反光反得他眼睛都要瞎了。” 白乐:.............. 那位孟应龙君虽从小被天庭万千呵护着长大,待人却很是温和有礼,性子甚至算得上是温吞。 连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说“眼睛要瞎了”,不难想那究竟白的有多亮眼。 “天帝也是有够孜孜不倦的,这么折腾了个几百年,都不晓得被逃了多少门亲了。” 司命将茶盏放回桌上,唏嘘道。 “——小乐,看来你当年,给龙君留下的心理阴影也忒大了点。” 白乐只能讪讪地笑。 “我那时业务还不熟练嘛,历史遗留问题.....” “也罢。” 司命也只是觉得逗她好玩,没有真要责怪于她的意思。 他看向天府宫门外,九重天的云彩金光烁烁,一如这千年来的每一日,便颇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龙君那档子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司命交代道,“若是让天帝知道龙君拒不成亲都是因为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懂的!”白乐连忙道。 其实根本不必要司命特意叮嘱,就算是把白乐打死,从斩仙台上跳下去,这事她都不敢说出来。 毕竟当今六界天上地下就剩孟应龙君一条真龙,天帝他老人家生怕那位出意外,天天就指望着他给留个后,保六界太平。 “谁承想龙君竟是个痴情种呢......呵。” 司命轻笑了一声,权当作了结语,复又拿起了经书。 念了几句,忽然又想起些什么,抬眼看向对面的白乐。指间轻敲。 “对了,过几日,应妙多宝真君那儿有喜宴。”司命道,“我倒还是不去的,等会儿我让仙娥送帖子到你那,你去就好。” 白乐的眼睛登时一亮,转眼就将龙君抛诸脑后,答道:“好。” 是夜。 自白乐在司命手底下做事以来,司命便拨给了她天府宫的一处偏殿,有一些仙娥照顾着。尽管她时常要因任务下凡数月乃至数年,这些仙娥们倒也勤勤恳恳地打理她的居所,瞧过去一尘不染。 白乐沐浴后擦着头发出来,就见桌上果然已搁着张大红的喜帖,金光灿烂的。 应妙多宝真君的家底殷实,在神仙里算出了名的“富庶户”,就连散出去的喜帖都是红玉珊瑚刻的,看得她啧啧称奇。 这次的喜宴呢,是应妙多宝真君新添了个大胖孙子,心里得意,便要在孙子的百日宴大摆宴席。还说为了添趣,要拿出件自己的什么秘宝,供众宾客见识见识。 考虑到九重天上的仙神都挺闲的,估计到时候赴百日宴是假、见识下秘宝才是真。 不过白乐倒不在意这种事,直接将帖子给翻了个面。 “.....有仙实玉露招待,恭请贵客前来——好!”白乐的脸上顿时挂上笑。 她也不管那位应妙多宝真君到底添的是孙子还是孙女、拿出的究竟是件秘宝还是灵宠,毕竟她也就是赶着去蹭吃蹭喝的嘛。 这些仙实玉露,对那些功体既成的仙神来说不过过口嘴瘾。可对于只有一介幽魂身的白乐却有大用处,可助她巩固神识。正好司命喜清净,不爱赴这些宴。于是他每当收了帖后便会丢给白乐,左右也无人在意。 而这次设宴的应妙多宝真君家底殷实,想必宴上的仙实玉露也不会差。 白乐望着天府宫外的群星阵斗,难得闲暇,倒很有几分惬意。 也不知下次得到什么时候才又有仙神渡情劫,她应该能休上好一阵子,不必为那些个麻烦事费心费力了。 ◇ 小西天。 法重境,羽嘉宫。 夜已深,偌大的宫殿内只余灯火几盏。唯有主殿前还有影,长明不灭。 仙娥端着茶水,低头进屋。 上上品的正山青壶正搁在案上,映着案旁人来回翻动的纤白手腕,伴着淅淅沥沥的落子声。 奇异的是那案旁仅有一人,可棋盘上分明呈对擂之势,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与他压阵。 小仙娥道一声打扰,为青壶换过新茶,无意间却抬起头去。 ——跌进一潭琉璃似的眸。 男子一头长发未束,只随意以发簪折起几缕,似缥缈如烟的仙家。可他的一双瞳眸又极奇异,呈竖瞳异色,深如琉璃,见之有无尽的巍峨气。 一身白衣似雪,静伫在灯影之下。 小仙娥的腿一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却被一阵无形的力给一扶。 男子未曾看她,只落下一粒白子,飘下一句: “退下吧。” “谢.....谢龙君。” 小仙娥晃晃悠悠地走了,看着魂还不太守舍。 待主殿门阖上,孟应龙君的目光不移,看对面黑子落下。 已成定局。 他轻叹一声,不过很快还是换了笑,手一掩,棋盘复又恢复原状。 “再来一局?”他对着虚空问。 “不了。” 他面前座上分明没人,可从虚空中又确实传来了声响,还可隔空行棋。 对方今夜被他抓着手谈了好几局,语调中倒听不出什么悲喜,只是冷冷道:“那仙娥被你吓得不轻。” “龙瞳龙威,不是我想压就能压的。”孟应龙君浅笑道,“平日里,我性子好可是出了名。都说我是好相处的。” “好相处你还把那顾菟公主给说哭了去?” “怪不得我,她那白的实在是太过。”龙君很有些委屈道,“换做是你,你那妙眼瞅上一眼都得瞎。” “真要论还不是你的错处?”对方可不吃他这一套,虚空中的语气冷漠“要不是你一千年前忽地全身换一袭白,天帝和其他众仙怎会以为你喜好白色?又怎会依着你的喜好去置办?” 剔透玉般的面容一愣。 直至半晌,方才听得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那是他们没见识,不晓得我这身白是丧服......” “谁会晓得你这身白是丧服?你生于天地大荒混沌,连妻都未娶,哪来的丧给你守?荒唐。” 对面的字字直白,毫不留情面,也不因他是尊贵的龙君而语气和缓些。 而龙君则长叹了一口气。 一双龙瞳中很是幽怨,低低道:“......我倒觉得,是天帝荒唐呢。早跟他说了我已成亲,偏就是不信。” “我已赘作他人夫,哪有亡妻守丧未满便再嫁的道理?” —————————— 三、真好打发 天庭批发白月光3 “..............” 对面久久无语,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说他成亲荒唐、还是该说他把自个儿赘了出去,甚至妻已故。 这桩桩件件单领一件出来都太荒谬。怪不得天帝不信。 那位静默片刻,下了辞令。 “你爱守什么寡便守去,左右与我无甚关系。” “是无甚关系,要有关系那问题可就大了。”龙君欣慰道。 “..........近几月你别传我下棋了。” 怎突然这般小性子?龙君一愣,下一秒却听友人清冷道: “我命星有异,恐将有一劫。”虚空而至之音平静无波,像是道他人之事,“此后是成、是败,端看这红尘渡不渡我了。” “你将有劫......” “红鸢星动,情劫罢了。”对面干脆利落地断了联系。 羽嘉宫中复又只余龙君一人,盘上黑白子无声。 龙君怔了半晌。 “.....他识海已过十二周天一念转,成七窍玲珑心。” “这劫数........” 对仙神者而言,劫数固然可怕,可祸福相依。相传那南极长生大帝便已历劫九十九载,只差一载便可登无上法相位,为众仙家之尊首。 而龙君知晓友人不过千余岁数,在仙家中尚属年轻,却也已过武、道、心劫十来载,在九重天上都可道一声天才。 如若他再渡过此劫...... 一双龙瞳未睁开,神识却已凌空而上,遥遥注视向东方玉虚境的巍峨群山。 那昆仑山终年仙气缭绕,庄正肃穆,亘古不变。 ——难怪给养出那人如此周正古板的性子。 “情劫罢了......”龙君喃喃道,“情劫........” 一句轻叹,消失在清冷夜色中。 ◇ 白乐清闲了好几日。 她只是一介幽魂身,在九重天上不好走动。不过幸好司命的天府宫够大,她四处溜达溜达,实在闲了就去隔壁什刹海走走,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期间还正好碰上了紫霄神君来向司命道谢。 司命远远地便感知到他前来,顺手便将正在对面与他下闲棋的白乐给丢到了屏风后头,留一道神识掩住了她。 那位紫霄神君,生得与他投身凡尘的太子身有七八分相似。白乐透过屏风的间隙间看他,倒有些尚在太子府中的恍惚。 “见神君面上宝相庄严,连祥云样都更如意几分。先恭喜神君渡过此劫了。”她听见司命道。 “哪里,哪里。也是多谢司命安排的命数周到。”嘴上谦虚,紫霄神君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喜色“此番渡劫过后,我识海赫然又多出一周天轮转。都说这情劫虽极磨人却可锻心,果真所言非虚!” “那是。”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阵。 半晌后,紫霄神君的脸上略有迟疑,犹豫再三。 司命看出了他的神色,淡然道:“神君可有心事?” 见司命先提,紫霄神君干脆也不遮掩,沉声道: “我下凡渡劫时,身边有一女子......” 咔哒。 茶盏声清脆,被司命置于桌上,动静不小。 “那神君是想求我作甚?寻那女子魂魄还是找那女子转世?”司命语调平静,话却分毫不客气。“神君可是放不下?” “.............” 紫霄神君面上多少有些被道破心事的窘迫,不过到底还是稳住了,解释道: “.....那女子曾嫁于我为妃,我却对她有诸多亏欠,屡屡无视,害她被宵小欺凌,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此后夜夜想起她临终前的惨状,郁郁而终。哪怕魂归天庭,心中想起时也多是愧疚,动我道心。” “本君恳请司命帮个忙,”紫霄神君站起身来,对司命行了个礼,正色道“能否寻得这女子魂魄去向?若是她已入轮回转世,又可否看得她命格所在?” “无论寻不寻得到,本君都必有重谢。” 白乐在屏风后暗道了一声“哇哦”。 神君出手的手笔大方,司命却很淡定。只是复又端起茶盏,扫了一眼。 “——看来神君已往地府寻过。” “是寻过了。但酆都的阎王判官都说,没见过有这样特征的女子亡魂。”紫霄神君的眉头紧锁,“生死簿上应当能查到,可是在那位的手中........” 连地府都去寻过,看来这位紫霄神君还是认真的。而连地府都找不到的人,那就只能往掌凡人命格的司命这寻了。 白乐在屏风后头吃着几块袖里随手顺的糕点,倒想看看司命这回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只见司命低头,唔了一阵,道“神君可是对那女子心中有愧?” “若无愧我寻她作甚?”紫霄神君急忙道,“我心中有愧,道心不稳。只想再好好待她。” “哦?那神君的意思是.......”司命的一个字拉长调,追问道“若非心中有愧,您是不会想再见到她了?” “这.........” 司命这话问得巧妙,顿时令他怔住。 ——诚然,紫霄神君心中确实对那凡人女子有愧。可那愧却愧得极微妙。 “若是在下为神君寻得到她,然后呢?神君要怎么好好待她?”司命淡淡道,“神君可是要将那女子提上天庭?以何种身份?” “这....倒不至于。” “待得神君不再有愧,道心平稳后。又打算怎么对那女子?” 司命一双墨瞳分明极淡然,没有半点波澜。却看得紫霄神君起一阵寒战。这连连追问也直戳痛点而去,不给他一点机会。 紫霄神君无以作答,只有沉默。便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见此这副模样,司命平静定论道: “——神君,你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自始至终,紫霄神君在乎的其实都不是那女子本人。而是他自己的道心。 道理如此,可被别人如此直白的戳穿,是个人都会心有不快。 “那司命你倒是说说,我这心结如何得解?”紫霄神君的话中带了些火气,“这可是你给排上的情劫!” ——得,这可是赖上司命了。 司命和白乐都见多了这种情形,因此都很淡定,各自喝茶吃糕。 待得将这玉茶饮尽,司命方才把玩着茶盏,慢慢地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神君你放心。”司命一挑眉,“那女子魂魄不在地府,是因早已投入轮回转世去了。” 紫霄神君一听,便喜道“那她这转世.....” “大千世界万亿凡尘,我哪有本事去寻?除非去查生死簿。”司命很淡定,“不过神君你放心,因果轮回。她既因牵扯入神君你的情劫而枉死,魂魄中有大功德,转世后必有福报。”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惦记人家了。 “真假?司命你可不要骗本君。” “在下怎敢?” 紫霄神君来回在司命面前踱步了几个来回,嘴里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末了,他行至司命面前又行一礼,正色道: “多谢司命为本君解惑,本君胸中郁意尽消,道心安稳许多。” “倒不必谢我。谢那女子去吧。”司命摇了摇头,“神君若真心为那女子好....不如留些福禄于我?我寻个机会,将福禄挂上那女子转世的命格中。” “好、好,如此甚好!”紫霄神君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几日后我便派人送来!” 又是好一阵恭维,才终于将紫霄神君送了出去。 白乐终于自屏风后步出,啧啧称奇。 “司命你一句‘她转世必有福报’便将他唬走了,这紫霄神君也是个好打发的。” “他那愧意本就是虚的,打发来还不容易?”司命看着她重新坐下,“怎么,你不高兴?” “没。就想万一是个难缠的,那才麻烦。” 她和司命也不是没遇上过难缠的,非要天上地下得把她扒拉出来,可谓是绞尽脑汁才能打发出去,麻烦得要命。 那位孟应龙君也能算半个,好在他不怎么为难司命,全折磨天帝去了。害得他老人家这千年来瞧着憔悴许多。 “不过,司命你全推托给了生死簿,万一他真去查......”白乐有些担心。 生死簿可查六界魂魄归去来处,可白乐这介幽魂身被司命提上了天庭,每次下凡还都是用万生镜投身于不同凡胎,生死簿上自然是查不到。 “没事,生死簿可是在地府酆都之主手中 。”司命倒没在怕的,淡然道“那位鬼君神出鬼没,连酆都事务都全丢给了麾下十殿阎罗百鬼。他要是真能寻到并借用查到生死簿,那也是他的本事。” “也是。” 白乐也不是没见过比紫霄神君更有能耐本事的,可无一人能寻到那神出鬼没的鬼君,自然也就查不到生死簿了。 说到地府十殿阎罗百鬼,白乐倒是想起些什么,兴冲冲向司命问道: “司命,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次做的,可是一个捉鬼天师的妹妹?”白乐问道,“他捉鬼驱邪可厉害了,皇上都封他作天师,这才允了我嫁进太子府。” “你说他......之后有没有可能,做神仙?” 司命闻言扫了她一眼,有些诧异。 “你是想与他再续前缘?” 白乐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好奇嘛!” 她怕鬼不假,可这次也是头一回跟行走幽冥之人打交道。更别提对方还做了她那具身体的亲哥哥。 就是自打她嫁入太子府中做太子侧妃后,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就不太亲近,死前都没能再见上几面。 也不知她那个捉鬼哥哥见她尸身会作何感想。 “看他造化了,凡人修仙不容易,登九重天更是得登天梯。”司命说道,“捉鬼驱邪属幽冥道,他要真有本事能成仙,应该也是在地府酆都领个职。” “那挺好。” “回头我帮你留意着吧,那人唤作什么名?” “钟癸。”白乐手指点了点茶水,在桌上写给他看“钟鼎的钟,甲癸的癸。” 钟癸......司命默默念了几声。 “这人,可能领仙职时还得先改个名。”他忽然道。 “为什么?”白乐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同音字,有些犯了避讳。”司命想了想,“不过那位鬼君也不太像是在乎这些的.....说不准呢?” 地府阎罗百鬼都难得见仲虺鬼君一面,估计那位也不会为了俗名相撞而特意跑出来一趟....吧? —————————— 四、兔兔可爱阿虎坏 天庭批发白月光4 几天后。 良辰吉日。 白乐捞出司命库房里的几根玉条,便揣着帖子往东海瀛洲去。 应妙多宝真君好面子,这次喜宴也摆的大,一路过来乘云的架雾的都有,各路神仙无数。 数十位仙娥守在设宴的玉醴宫的正门,白乐跟着人群进去,将帖子递给了其中一位。 “天府宫司命星君,恭贺应妙多宝真君喜得麟孙。”白乐很是熟练地一行礼,面上盈盈笑道“我家星君仙务繁忙,不便前来。特遣小仙代为奉茶恭礼。” 司命星君掌凡人命格,仙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白乐赴过的宴许多,姿态也落落大方。因而仙娥的神色如常,收下她奉上的玉条后,便领着她步入宫内。 然后....然后白乐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玉醴宫内一派金碧辉煌,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精致华美。金银器皿、玉器珠宝琳琅满目,连桌上的碗都是琉璃制的,剔透纯净。 怪不得都说应妙多宝真君是“富庶户”,以雅为趣的其他仙神私底下都不是很看得上。这扑面而来的“有钱任性”,真是俗得很让人无可奈何。 “哎、哎哎,别啃,你别啃,哎哟.....” 宴还未开,座席上陆陆续续坐了些人。仙娥领着白乐往一处空的坐去,刚好旁边已有了人。 那人的头发如老者般全白,面上却只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还嵌着一双红玉似的眼睛,很是奇特,况且怀中还不停扑腾着什么洁白的活物。 “求你了,安分点好不好?这会儿宴还没开呢,等会儿我再......” “——阁下,可是玉兔族中人?” 白发红瞳的中年男子一回头,就见身旁座位上多了个少女,正对他吟吟笑道。 少女的身量纤细,却不算单薄,面上的笑令人如沐春风,连声音都清脆,一看就是位好相处的。 “仙子好眼力,在下名玉..玉乙,正是出身玉兔....哎呀,都说你不要闹了!” 玉乙想抬手向她行个礼问好,可刚刚藏在长袖中的某物便蠢动起来,害得他姿势半抬不抬的,颇为尴尬。 “仙子称不上,小仙代司命星君而来道个贺罢了。”白乐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的袖口,“阁下可是代玉兔族中而来?” “不,只是同应妙多宝真君的儿子有些私交罢了。”玉乙摇了摇头。 玉乙和白乐一齐看向宫中上首,应妙多宝真君的那位儿子正抱着个胖娃娃,在上首座中四处招呼,端的是毕恭毕敬的姿态。 玉兔族掌太阴,且人丁...兔丁兴旺,在九重天上属不可忽视的大族。若这位玉乙真是代表玉兔族而来,那就不该与白乐这等小仙坐一桌,而该被恭敬地请到上首座才是。 白乐知道,因此只是想找个话头。 玉兔族外貌扎眼,且玉乙袖中不知怎的,总有动静,他们周围已有不少议论。 “那是玉兔族的.....” “诶,天帝不是刚又择了他们公主,给龙君....” “龙君可给她下了好大的脸色!” ......... 飘进白乐耳朵里最多的词便是“龙君”和“顾菟公主”,看来龙君逃了一事在九重天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白乐之所以向玉乙搭话,本来多少也是存了些打听的意思。不过现在看人家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想来是落座后听闲话都快听饱了。她若再提无疑于揭伤疤吗。 她轻咳一声,打算换个话题时。 “.....谁给本公主下脸色了?!谁再敢提一句试试!” 玉乙袖中突然窜出一抹雪白,跳到了桌上。 一道细细的声音骂起,听来生气极了,玉乙根本连压都来不及压。 “谁再敢提,本公主就撕烂他的——唔唔唔唔!” “无事、无事,让各位见笑了,无事。”玉乙的手一把捂住对方,掐断了话头,向四处到处赔个不是,“.....都说了让你别出来!你怎么偏不——” 白乐定睛一看,一下子就乐了。 ——那是一只小白兔。 兔子小小一只,白毛柔软,双眼绯红剔透,与玉乙生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小兔子现在正嗷嗷地叫唤,还用两只板牙狠狠咬了拦着她的玉乙一口,疼得他脸都一下皱了起来,手下意识松了些。 小兔子连跳带跑的,直接噌地一下从他手中脱出,撞进了一旁的白乐怀中。 一人一兔顿时四目相对。 “.....顾菟公主?” 白乐试探性地小声问道,这小玉兔歪过头,发出唧唧几声细音。 “你认识我?” “桂....公主啊!” 玉乙的面上这会儿终于有了些怒色,生气道“快回来!” “不要!” 小玉兔被白乐捧在手心里,倔强地一扭头,就是不肯回玉乙袖中。 玉乙无法,只好挥手设下一个小禁制,将他与白乐这块给圈起来,免得动静闹得太大。而后向她抱歉道: “真不好意思,我族公主给您添了麻烦......” “这真是顾菟公主?”白乐的手指忍不住摸向这小玉兔,“阁下不是没代表玉兔族中来吗?怎么连公主都带得出来。” 这玉乙难不成在玉兔族中的地位很高? “本公主正是顾菟公主!”玉乙还没开口,这小玉兔就囔囔道,“你这小仙,别擅自摸本公主原身!要知道本公主可是.....哦哦哦哦哦!” 顾菟公主只傲气了一半,剩下的话瞬间就淹没在白乐异常熟练的揉搓中,被她抚摸得舒服极了。 这前后转变之快,玉乙看着都惊呆了。 白乐心底也暗自得意,还好,这门手艺她还没生疏。 ——她有一次下凡可做过驯兽舞女,这手驭兽术她用来吃过饭的呢! “姐姐,你好厉害!”连十息都没过,顾菟公主已经彻底拜倒在白乐的手下,一双红瞳看着她都放光,“你在哪个仙君手底下做事?来我们玉兔族可好?” “公主!” 这当众挖人实在太过,玉乙猛的一惊醒,严厉喝道“不可无礼!” “兄....玉乙你没被摸过不知道嘛!她摸得可舒服了!”顾菟公主还委屈上了。 白乐:............ 幸好玉乙刚设下了个隔音禁制,不然这话传出去,她怕是能被浩浩荡荡的玉兔族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实在抱歉,这......”玉乙见顾菟公主无论怎样都不肯回来了,只好转而向白乐道,“这确实是我族顾菟公主,她与龙君不欢而散后便闹了脾气,由在下悄悄带她出来散散心。” “都是那个龙君的错!本公主毛皮可是族中最白最白的,他还不喜欢!”小玉兔吵嚷道。 ......公主,就是因为你白的太过头了啊! 白乐压下心底的这句挪喻,转而观察起手捧着的这只小小玉兔,眼中渐生疑惑之色。 “玉乙阁下,冒犯问一句。” “您请讲。” 白乐的手算娇小的,都能捧起这位公主原身,难怪先前她能被玉乙藏进袖中带进来。 “顾菟公主.....今年多少岁数了?” “我生得小个,但今年我可要过一百五十二岁生辰了哦,姐姐!”不等玉乙回答,顾菟公主便颇为骄傲地抢先答道。 “..............” 白乐看了一眼玉乙,只见玉乙脸上也尽是无奈之色,点了点头。 .....神兽族类成长缓慢,岁数也与正常人等并不相等同。这顾菟公主一百五十二岁的年纪,连成年都算不上,也就相当于常人十三四岁的年纪。 “是玉兔族没适龄女子了,还是天帝已经不择手段了?!”白乐震惊了。 怪不得孟应龙君要跑,原来不止是因白得太过,是他不跑这名声就糟了! 跟个小丫头相什么亲呢?! “.....您有所不知,确实是没得选了。” 自从孟应龙君换了一身白,这几百年间里,天帝可把六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但凡沾点白字的女子都全给送到了龙君面前。上到白蘅神女下到青丘白狐,连法嘉宫的仙娥都个个穿白,一眼看去还以为龙君仙去了。 可龙君逃也逃的飞快,逃来逃去没得选了,这才推上了年仅一百五十二岁芳龄的顾菟公主。 可龙君身份又实在尊贵,玉兔族有机会自然是想攀攀高枝,这才把顾菟公主给推了出去。 “她才一百五十二岁啊!哪有这种做法的!”对此,玉乙显得颇为愤慨,拍着桌板气道“况且还是趁着我....趁着玉主不在,就把她打包送到小西天去了!天帝糊涂,族长也糊涂吗?!” “就是就是。”白乐有些心虚的附和道。 玉乙话里话外都对促成此事的玉兔族族长颇为不满,白乐揣着顾菟公主与他唏嘘了一阵。好在这位公主很是满意白乐的抚摸手法,在她手中也乖乖地待着,不再闹腾。 玉乙千叮咛万嘱咐她可不要再胡闹过后,解了隔音的禁制。 好在来参加喜宴的众仙神已经来得差不多齐了,玉醴宫正人声鼎沸,没什么人再注意到他们这儿的动静。 白乐甚至在上首座看见了紫霄神君。 那位神君第二日便遣人送来了福禄,司命反手便全记在了白乐的名上,给她添了好大一笔功德。如今这位神君愧意尽消,遥遥望去,他正跟旁边坐着的其他尊者有说有笑的,面上一派春风得意。 ——可不得意嘛,也就死了个凡人女子罢了。 虽说不是她的原身,但她在这段情劫最后所经历的病痛可都是实打实的,白乐现在想想都觉得难受。想来也是司命心疼她,这才讹了紫霄神君一笔福禄,权当补偿。 代表宴开的几道钟声响起,白乐正了正心神,不再去想。 应妙多宝真君的儿子姓李,在他爹麾下领了个仙职,被称一句李仙人,正乐呵呵地抱着个胖娃娃走了出来。 “小儿今日百日宴,承各位仙君捧场,李某同家父感激不尽!” 底下有相熟的奉承了几句,这位李仙人也知道这里坐着的都不怎么在乎他儿子百日还是千日,只想早点见识下应妙多宝真君的秘宝,因此没说几句就直奔正题。 “秘宝特殊,家父正做着准备。请仙君们稍安勿躁!”李仙人的脸上堆着笑,介绍道,“不过说出来不怕被各位笑话,家父的这件秘宝,世所罕见!” 末了,还神神秘秘地瞥了上首座的仙君们一眼,道“恐怕在座的各位,都未曾见识过!” 玉醴宫内顿时一片哗然,上首座的仙君都皱了眉头,连紫霄神君都面露不悦。 应妙多宝真君的喜帖散的广,赴宴者众多。而能有资格落上首座的也无一不在高位阶上,早已阅尽世间无数,还能有什么没见识过的? 甚至他们中有些人也不是来瞧秘宝的,只是单纯闲的。 可这位李仙人却不像怕的模样,将怀中孩童交给一旁跟着的仙娥,便接着笑道: “大千世界万亿凡尘,诸位皆知仙凡有别,天庭中人不可轻易干涉,”李仙人神情恭敬,遥向九重天一拜“除几位有大神通的尊神之外,此乃天道!” “——可。”李仙人话锋一转。 自李仙人谈及尊神后,原本一派哗然的玉醴宫便已安静了下来,连上首座都掷地有声。 唯有天庭中位列最高品阶,才可被称作是尊神。尊神与天地同寿,有大神通,坐镇九重天,保六界苍生太平。 龙君身为真龙,本该也算是一尊神。可到底孟应龙君还属年轻,修行尚未圆满,因此众仙尚可议论议论他的琐事。 ——可对真正的尊神,天庭中人除了恭敬便还是恭敬,直呼其名都得先犹豫三分。 例如司命星君的那位顶头上司。 “可,家父的这件秘宝.....”李仙人环视一圈,似是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神神秘秘地说道“——只要诸位心中有所念所想之人,无论对方身处六界凡尘何处,这件秘宝都可寻到对方的模样!” “今日大喜,家父请各位见识见识!” 李仙人的声音回荡在玉醴宫内,接着是一片寂静。 ——没人上来。 李仙人的面上顿时尴尬,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捧着秘宝上来。 “.....爹、爹?该你上了,快呀——” 轰!!! 一阵地动山摇!! 顾菟公主吓得直往白乐的怀里钻,白乐还愣住了,心想这秘宝动静还挺大时,就见到李仙人整个被轰飞了出去。 玉醴宫的台上烟雾弥漫,一个身量宽大的老者接着咕咚咕咚地滚了出来。 老者肥头大耳的,身上穿金戴银,与这玉醴宫是同款亮瞎眼的风格。只是现在浑身华贵衣装已变得破破烂烂,看来极其狼狈。 有人惊呼了一声“那不是应妙多宝真君吗?!” 眼下的场景太过突然,满宫宾座愣是每一个搞得清楚状况,直到一声低低的虎吟将众人惊醒。 “吼————” 一头白虎缓缓自尘烟中步出。 玉醴宫台前台后便是被这白虎打通了一个大洞,白虎身形极其高大,瞳孔中满是凶光,低吟便听的人心中一惊。 而这白虎身上居然还坐着个人,那人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着一身黑衣,神情倨傲无比。 “——多宝老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少年毫不在意这满宫的仙神,只坐在白虎上,俯瞰着蜷缩在地、正死死护住某物的应妙多宝真君。 “可是不满意帝君的出价?”少年瞥了一眼,傲慢道“我可劝你一句。” “——帝君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 兔兔可爱,兔兔男妈妈也会很可爱,但阿虎坏! 五、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天庭批发白月光5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满宫宾朋,饶是上首座坐着的都是高位仙神,此刻都不免愣住了。 ——帝君? “多宝老儿,你这小小秘宝能被帝君看上,都是你烧了八辈子高香的福气!”黑衣少年傲慢道,“还护着作甚?” 白虎一爪拍去,直接将玉醴宫的琉璃砖给拍碎成几块,看得人心都猛地一跳。 顾菟公主在白乐怀中已经快被吓晕了过去,直往她怀中拱,小玉兔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一旁的玉乙许是因年长,倒不算害怕的样子。只是一双红玉眼中也尽是凝重,看向台上蜷缩在地的应妙多宝真君。 这位胖真君已经毫无往日里好面子的模样,狼狈不堪。 “老夫斗胆,敢问一句——凭什么?!”他抬起头,脸上老泪纵横,都掉进了褶子里“就算、就算是帝君——就可以强抢了么?!” 几位上首座的仙神也渐渐反应了过来,以紫霄神君为首,上前为应妙多宝真君说话。 “这位小友,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好歹是接了喜帖来赴宴的,紫霄神君向黑衣少年微微颔首,沉声道“这秘宝是应妙多宝真君珍藏之物,今日大喜才舍得拿出来,想必是不愿给的。” 他边说这话,便用识海悄悄扫过少年与白虎。 他们的修行都不算高,白虎仍是兽型,而少年虽属妖兽化人,根骨却极为平凡,不像是哪个神兽族中人,也没有位阶。 紫霄神君自以为看清了他们的底细,说话便也多了厚实的底气,厉色道: “天庭中人最重德行品轶,强抢他人之物着实为人而耻——你家帝君是哪位!” 连这种实力都要来当作手下,在他眼里,多半是盘踞在哪个仙山的妖仙傲慢,自立为帝,还嚣张的砸场子夺宝来。 不足为惧! 有紫霄神君带头,玉醴宫中的各位仙神便也纷纷开口,指责起少年和白虎来。就连方才被打飞出去的李仙人不知何时也爬了回来,怀里抱着办百日的儿子,对着少年口喷唾沫。 按理来说,现在有这么多人撑腰,应妙多宝真君也该有底气了些。可不知为何,仿佛喊出那句“凭什么”就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直到现在还趴在台上一动不动,众人以为他是伤的太重。 面对千夫所指,黑衣少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和白虎一齐看向打头的紫霄神君,神色间毫无退缩之意,问“你又是谁?” 这话中可没有半分怕的意思,连一点礼貌都没有。紫霄神君面上明显不快,在这么多人也不好发作,只好答道:“鸿钧道祖座下,衔纶府紫霄神君。” 少年思索了片刻,嘴里念叨过几个名称,最后忽然笑了。 “行,你不是最好别招惹的那几个。”少年得出结论道“——滚吧!” 满场哗然! 紫霞神君当众被看不起,就是再好脾气也得发作,当即骂道“那有几个你不敢招惹的?!” “有啊。” 少年掰着指头,一个一个往外报名字道“有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大帝.......” “仲虺鬼君、魁隗老祖、太阴玉主.......” ........ 少年报的名字不多,堪堪七八位,一会儿功夫便全念完了。 “.......还有天帝和龙君最好也别招惹,倒也不是惹不起,主要是帝君他嫌麻烦。”少年终于收声,声音回荡在玉醴宫的上空,“除了这几个人以外,帝君说了:魂别打散了就行!” 整个玉醴宫已从喧闹,渐渐声息,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他们面前的紫霄神君连脸都快变成紫色了,嘴唇颤抖着“你、你这——” 这、这—— 这些可全都是尊神的名讳啊! 这根本不能用狂妄来形容,是现在所有人都只觉得,这少年疯了! 黑衣少年环视一圈,周围鸦雀无声,似乎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便重新看向了还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应妙多宝真君。 “多宝老儿,识相些,快快把寻魄灯交出来!” 白虎很是配合的又是一吼。 而应妙多宝真君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露出怀中护着的秘宝。 那是盏铜晶小灯,一点灯芯凝在灯油中,没有被点燃。灯身上雕有几处浮雕,呈蝶飞花舞状。 “帝、帝君.....”应妙多宝真君咽了咽口水,像是说这话就要平白没了他所有声势,小声道“也、也、也——” “也不能强抢?”少年疑惑道,“多宝老儿,我看你才是搞错了吧?我们何时要强抢了?” “可、可是你们那,分明不合理——” “原来是不满意出价了,”少年好像恍然大悟,自信笑道“早说啊,昭明翊汉帝君可特意嘱咐过了,一定会给你个拒绝不了的价码!” ......... ...........什么,什么帝君? 紫霄神君面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现在极为复杂,半是僵硬地向黑衣少年,开口问道: “.....小友,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帝君?” “嗯?就昭明翊汉帝君啊。” “......可是坐镇龙虎山的那位?” “不然还能是哪位?难不成这天庭可有重名?”少年直白道。“我家帝君——昭明翊汉帝君,正一如意大元帅!” 掷地有声。 “..................” 在满宫的死寂中,白乐怀里的顾菟公主探出个兔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红玉眼中露出些又害怕又好奇的神色。 “兄....玉乙,”她小小声向旁边的玉乙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那位,昭明翊汉帝君是?” “那是.......” 玉乙刚刚开口,就被一声打断。 紫霄神君看了看黑衣少年和白虎,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应妙多宝真君,感觉头都快被疼炸了。 “.....什么买?什么卖?又如何不合理了?” “这你要问他啊,”少年瞪大了眼睛,说,“我们只是奉了帝君之名,听闻这老头手里有一秘宝,可以寻得六界众生中所找之人,便想来买下。谁知道刚一开价这老头就嚷嚷着不合理,说糊弄人!” “你、你们,分明就是——” “......开的什么价?”紫霄神君的眉头紧锁。 少年瞥了他一眼,一挥手,从袖中赫然飞出了七八样事物,罗列在地上。 “帝君说了,应妙多宝真君要福禄可以,要秘宝以物换物也行,选吧。”少年挨个介绍地上的物件道,“碧落珠、水月盘、梦洄瓶.....你嫌一件开价少了就两件呗。” 末了还补上一句“至于闹到这样嘛。” “...........” 少年的语气,令白乐想起她以前下凡时逛菜市场买白菜。只是这整个玉醴宫除了她,都没法将地上这堆东西真的当成白菜。 ——因为这些可全都是一等一的秘宝啊! 应妙多宝真君手里有一件秘宝,都藏着掖着,大喜日子才舍得拿出来炫耀炫耀。 可这少年一出手就是七八件! 哪怕是紫霄神君这等品阶,手里的秘宝也就那么三四件,还深锁在衔纶府中。 应妙多宝真君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抹了把面上的灰,神情中仍是不可思议。 “这、这些,”他咽了口唾沫,“真是帝君开的价——?” ——他其实根本不是嫌少! 而是他本来准备着炫耀凝魄灯,结果这少年与白虎冲了起来,一下子就拿出七八件秘宝晃花他的眼,还说他随便挑两件换。是个脑子清醒的都以为这是在寻他开心。 ......可,既然是那位的手笔的话—— “你到底换不换啊,这还不行我们就真要强抢了。”少年不耐烦地催促道,“这些福禄也给你。” “换!换!” 一件秘宝换两件秘宝还有一堆福禄,傻子才不换! 在短短片刻之间,应妙多宝真君就做成了这笔交易,从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变成笑吟吟的样子,将凝魄灯交给了少年。 对九重天上的仙神们来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因此应妙多宝真君的金碧辉煌在他们眼中看来——太俗。有通天地之能的秘宝与升品阶的福禄,才是真正挂在他们鞍前的那根胡萝卜。 玉醴宫众人的目光看向白白占了大便宜的应妙多宝真君,眼光中都是嫉妒。 “不愧是执掌商贾买卖的帝君,这等手笔实属大方!”应妙多宝真君也是个会做人的,连忙谢道“改日,老夫一定亲自登龙虎山去,谢过财神爷!” “嗯,算你识相。”少年满意的点点头。 顾菟公主年纪小,愣是搞不明白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怎么一会儿大家又在指责那少年和白虎强抢,一会儿又在谢过人家大方了..... 小玉兔看向一旁的大玉兔。 “.....昭明翊汉帝君,正一如意大元帅。”玉乙叹息一声,小声答道,“他乃九重天尊神之一,执掌商贾买卖,求财宜利,是六界众生都要称一句的‘财神爷’。” 所以别说什么有钱没钱了,那位——可便是财富本身! “只是这般不讲道理.....还真是那位的行事风格。” 他最后一句是看着白乐答的,似是指望她搭个腔。只是白乐常年下凡且不常过问天庭事,对这位财神爷的张扬霸道,属实懵懵懂懂。 她以为尊神向来高在云端之上,没想到还能有如此异类的一位.....回去倒是可以向司命打听打听。 “是吗?”顾菟公主懵懵懂懂,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那这位帝君要买凝魄灯....可是他有什么想寻的人?” “兴许是吧。” “他不是尊神吗?这六界还有他寻不到的人?” “公主,”白乐揉了揉小玉兔,真诚的建议道“——有钱人的事,您少管。” 有钱人脑子一般都同常人不一样,她可明白这个道理了,当初差点就狠狠因此栽过一个大跟头。 此时,台上的少年见交易已完成,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转身拿着凝魄灯便要走。 “旺财,走了。” 他唤了白虎一声,可白虎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而是久久凝视着某个方向。 少年又叫了它好几声。 “旺财,别玩了。”少年以为它是贪玩,有些生气道“帝君说了,拿到东西就赶紧回去!” “这、这白虎叫做旺财.....?” “旺财怎么了?我叫福来。”少年瞪了紫霄神君一眼,让他少管闲事。 “...............” 帝君的品位还真是,与众不同....... “赶紧走啦,你看啥呢,怎么入迷.....”他走到唤作旺财的白虎身旁,顺着目光看去,只看见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吼!!!!” 白虎突然暴起,窜了出去! 一道白影瞬间闪过! “啊!!” 白乐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感到面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扑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她怀里的顾菟公主尖叫一声,一下子便跳了出去。 玉醴宫内顿时惊呼声一片,谁也没想到,帝君的白虎居然会突然袭人! 白乐被撞得头晕眼花,刚定了定睛,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白虎头。 那白虎面目凶刹,两颗尖牙下隐隐还有低吼。一双利爪更是按在少女纤细的躯体上,仿佛随时都要将她撕裂! 一人一虎四目相对。 顾菟公主逃进了玉乙的怀中,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被吓晕了过去,还是不住的喊道“兄长你救救她!兄长你救救她!” 所有人都以为,这小仙将会葬身于虎口之际...... “吼.......” “旺财!旺财!.....欸?” 在下一秒,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帝君的那头白虎瞧了瞧少女,便低下头了头来,拱了拱她的脖颈,还舔了舔脸,本来满是凶光的眸中闪闪发亮。 姿态极其亲昵,仿佛找到了许久未见的主人。 .....这,又是在闹的哪一出? ———————————— 六、品味不俗 天庭批发白月光6 品味不俗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白乐自己都懵了。 她本来正一边看戏一边吃着仙实玉露呢,帝君的这只大白虎就突然扑了过来,还对她颇为亲热。 满宫的目光都向她的方向涌来。 黑衣少年福来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奔过,一只手直接扯上白虎的尾巴。 旺财虽然并非神兽,只是帝君从人间带上的普通白虎。可兽类高傲的本能难改,连帝君都只能偶尔摸它两下,其他仙娥连靠都难以靠近。 “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少年骂道,心下却渐生疑惑。 .....这女仙究竟什么来历?旺财又怎会—— “吼!!!!” 少年生拉硬拽,可白虎却硬是死犟着不动!它死死地用虎爪按住手下少女,转头冲少年咆哮。 少年一听就顿时来气了,怒道“你还凶我?!!” 说着竟也朝白虎咆哮一声! 黑衣少年的身形骤然虚幻,逐渐呈现出一黑狮的模样。一狮一虎,纵然根骨平凡,只为凡物,可兽类怒哮依旧能震彻仙泽萦绕的天上宫殿! 顾菟公主已经被吓晕了过去,玉乙将她小心翼翼地收在袖中。观两兽争斗震惊之余,心中却同在座的大多数仙神是一个态度。 ——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动静太大,那被白虎扑倒的少女竟一时之间无人在意了。只见白虎叼起她的衣襟,跟叼只可口的兔子没什么两样,面露凶光地与黑狮对峙。 ......呃,这是在争食? 紫霄神君立于台前,观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暗自抻着不知该不该出手。 可观望着观望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那突然遇袭的少女生得无疑是美的,肤如凝脂、面若皓月,尤其是一双咕咚转着的眼睛,极有灵性,美得令人很是舒服。 可紫霄神君到底是个高位仙神,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或艳丽或清绝。这少女美则美矣,可又怎会让他有熟悉之感? 难不成他们曾见过?可看她也不是有品阶的模样。 “.....那少女是谁?拿的哪家帖子。” 在满宫狮吟虎啸声中,紫霄神君问了声旁边的应妙多宝真君。 这位真君正抱着他换来的两件秘宝乐得合不拢嘴,自然是乐得答什么都乐意。马上唤来了自己儿子问了两句。 “她拿的是天府宫司命星君的帖子,代星君而来,应是他座下一小仙。”李仙人答,随后有些迟疑道“名字咱没问。但是....是不是该把人先救下来?” 少女被叼着后颈的衣襟,卷入白虎与黑狮之间的争斗当中,极为凶险。他们甚至不时能看到锐利的狮爪与她擦肩而过,空中的那一抹纤细的身姿摇曳,更显可怜。 可满宫仙神竟无一搭救的。 一是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二是这少年与白虎刚刚亮明了身份,乃昭明翊汉帝君座下。尽管谁都想不明白帝君怎会收凡间兽类至麾下,可以那位的霸道脾性..... 还是都别瞎掺和了吧。 “你到底是怎么了?从前你不这样的啊!”化为原型黑狮的少年怒道,几次想从白虎嘴中将她抢过,却都被逃掉“你要是喜欢,回去叫帝君给你找十个八个来都行,现在赶紧跟我回去!” “吼!!!!” 白乐的耳朵都要被震聋掉了,都不需要她懂兽语,她都知道这是一句“——不要!” 她现在已是欲哭无泪了。 ——发什么神经!你们都在发什么神经! 那什么什么帝君到底怎么养的宠物!她以前养的旺财和福来喵喵就都可乖了! 这满屋子的仙神也都个个吃白饭的吗?!都没个人主持下公道吗?! “你们....你们——” 白乐悲愤地一抬手,打算勉力自救。可她那手驭兽术也不用好几百年了,哄哄小玉兔还行,对上这么一虎一狮,她心里还真没底。 说时迟那时快。 一紫一青两道辉光闪过,一道打在白虎身上、一道打在黑狮身上,顿时将正在争斗的两兽自空中打落在地! 白虎被猛地一打,一疼,下意识将口中所叼少女松开。白乐扑通一声便摔在了地上,又迅速被借风轻轻托起,护到了身后。 她定了定神,一看——那居然是玉乙。 那玉兔族中人依旧是中年男子的模样,样貌除白发外都极平凡。可他此刻的红赤眸中却似有阵阵流光溢彩,仿佛真是一双上等美玉,倒与这平凡样貌不搭称了起来。 玉乙上下扫过她一眼,确认了白乐身上无大事后,便抬头向台上看去,遥遥拜谢道: “多谢紫霄神君出手相助。” 台上的紫霄神君面上多少有些尴尬。 他本想着瞧那小仙眼熟有缘,又是司命星君座下,便想救下她承司命一个情。没想到他和这玉兔族中人不仅都存了救人的心思,还一齐出了手。 “阁下好本事,可是玉兔族中人?”他只好寒暄几句。 “正是。” 玉乙向一旁的应妙多宝真君和李仙人一点头,李仙人连忙也回了一礼。面对父亲疑惑的神情,还连忙答道“那是玉兔族中的玉乙,孩儿同他有些私交。” 他是与这玉乙有些私交,方才也给他送了帖子没错,可是...... 这玉乙的本事有这么厉害么? 不仅快、准,能同高品阶的仙神一齐出手。见之周身还隐隐有如玉般的仙泽萦绕。而他所在座席多是中低品阶的小仙,此刻心中竟还生起了难以抑制的尊崇之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李仙人所知的玉乙不过在玉兔族中领一闲职.....这玉兔族中有如此底蕴? 而被二位仙神打落在地的黑狮也重新化形出少年的模样,跳起身来,看了眼台上的紫霄神君,又看了眼那玉兔族男子,最后落在了他身后护着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面容虽略有凌乱,神色却不算慌张,一双眼四处转悠着。见少年望来也不惧,反而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 ——嗯,他不认识。 将目光收回来后,少年一把抓住了还想往她方向跑的白虎,嘴里默念几句咒,终于将白虎制住。 而玉乙也回过头来看她,神情中满是关切,白乐只能自己笑了两声。 “兴许是我刚吃了些仙实玉露,这白虎嗅着味了吧。” “不可能。” 谁知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到那黑衣少年反驳道。 “我和旺财、喵喵一齐被帝君提上天庭后,在龙虎山吃的是蓬莱仙果、喝的可都是玉醴灵泉。”少年的神情不悦,“旺财又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吸引过去?” 这就差没明说应妙多宝真君的喜宴菜色不行了。 可他们现在哪里敢得罪这少年,只好陪着笑道“怎敢同帝君相比!” 其实摸着良心说,这次喜宴,应妙多宝真君也不算吝啬,至少宴上的仙实玉露都真材实料——可,谁又敢同执掌六界商贾财事的帝君相比呢? 那才是莹辉比之皓月,真是连肖想都不敢想。 少年朝白乐走了两步,鼻子上下嗅了嗅,试图嗅出些许异样。而少女的面色却在方才闻言后忽地一滞。 这放在他眼里,自然便是心虚了。本想厉声质问一番她身上究竟藏有什么会使白虎旺财发狂的东西,却见少女一怔。 “这....这白虎,唤作旺财......?” “.............” 紫霄神君心中多少欣慰了些,看来总算不止他一个人觉得这名字着实古怪...... 可下一秒,他就又听见少女问道。 她上下端详了一番黑衣少年,又暗暗回想起她刚刚看到的少年原身是一头黑狮,脸色又是大变。 “你——”白乐看着少年的脸,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该不会——是叫做福来......?” “你怎么知道?”少年瞪大了双眼。 被制住的白虎旺财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叫道,听着竟多少有些委屈的意味。 而福来走上前一步,这少女登时退后一步。福来走上前一步,这少女又退后一步。 “你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的?”福来的脸色黑了些。 “这......” 少女干笑了两声,又退后几步。 “听闻、听闻帝君的品味不俗,所以.....”白乐结结巴巴地答道,“所以乱蒙了一个,没想到真对上了呢......” 啪。 紫霄神君手里刚端起的茶盏险些就掉了。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纵然这白虎和黑狮都并非神兽,只是凡间兽类。可但凡是个品味正常些的都不会给他两起名叫旺财福来的吧! 可谁曾想这福来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不错,帝君品味当然是极好的。”待他们当然也是极好的,“只是我们名字倒不是帝君取的。” 这话一出,满宫仙神居然多少放下心来了。 还好还好,至少财神爷的品味还算是正常..... “他说我们名字取的真好,又有财又有福,所以总是时不时叫下我们呢。”福来喜滋滋地说,“帝君最近还给喵喵想了个新名字,叫‘狗蛋’。可惜她死活不从呢。” “......那喵喵可是只二尾猫?” “对!.....咦,你怎么又知道了?” 白乐彻底把嘴闭上,眉毛紧锁,再没敢说半个字来。 福来想将她抓来多问两句,眼前却顿时出现一道高大身影,将他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白发红瞳的中年男子朝他微微一笑。 “这位仙友,不要再多为难她了。”玉乙叹道,“这白虎发狂应该纯属意外......” “吼!” 白虎顿时吼了两声,又想扑过来,却被福来和玉乙一齐稳稳压下。 白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玉乙则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袖中那一小团鼓起。 他与她也本不相熟,这般出手帮忙也是看在顾菟公主喜欢她的份上。白乐知了,当即意会地点了点头。 “她如今也受了惊吓,真有错处,那也就当扯平了可好?”玉乙指了指少年腰间挂着的寻魄灯,“按理而言,也不该叫帝君久等了才是,对么?” 福来下意识便抚上腰间的寻魄灯....是了,虽然不知旺财为何突然袭人,可误了帝君才是事大。 只要有了这寻魄灯...... “.....旺财,我们走!” “吼!!” 福来当机立断,扯着白虎,便往他们来时砸出的那一大个破洞疾走而去。 那白虎临行时还颇为念念不舍地回头望她,被白乐躲开目光后,神情中还多有失望,直到被少年强行扯去。 玉醴宫终于复归于宁静。 玉乙见这动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有些心思同白乐打趣道“这白虎可是看上你了?一步三回头啊。” “仙君莫要笑我了。”白乐苦笑道。 少女站了出来,向玉乙行了一礼,又遥遥转向台上的紫霄神君谢过。 “刚刚多谢各位仙君出手相助,虽然只有两位出了手,不过大家的心意我受过了。”少女的声音清脆,虽姿容略有狼狈,仍不露怯,大方道“我受了惊,先退了场。改日再登门谢过!” 闻言,紫霄神君面上哑然失笑。 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收了惊,还暗里骂了一通满宫仙神隔岸观火。 倒有些像是..... “太子殿下。” 他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魔怔了。 这点插曲不足为道,当紫霄神君缓过神来时,少女已然告退,翩然离场。 他只见着了她一点衣角。 再也抓不住。 ◇ 白乐这辈子从没跑这么快过。 宴已行至夜晚,九重天上挂满星宿,玉兔族执掌的太阴明月高悬于顶,照耀少女匆匆行过的倩影。 ——旺财。 ——福来。 ——喵喵。 这三位“品味不俗”的名字,在她的嘴边滚来滚去,最后都滚到了同一个地方,与往日凡间的烟火热闹纠缠不休。 只是其中有道存在格格不入。 “司命!!!” 白乐顾不上让仙娥通传,左右她同司命的关系也早已熟稔到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宫殿,便直接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期间有几个仙娥想拦她,可白乐此刻脑中一团乱麻,愣是无视了过去。 “司命!事情不好了!!” 白乐猛地一推开司命的宫门,急忙道:“我以前养过的狮子老虎和猫,它们怎么都——” 话突然卡在了半路。 少女还维持着打开宫门的姿势,头发还有些凌乱,撂下发丝几缕,胸脯间还抑不住自己的声息。 面容却发怔。 司命确实就在她的眼前,还是老样子端着茶盏,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 “白乐?你不是赴宴去了么?”司命见她闯入,有些惊讶“怎么......” ——他对面坐着有人。 那人一头青丝束冠,一丝不苟,端的是一派端正肃穆,甚至称得上是一声“古板”。 白乐只看得到他的侧脸,却也可见浓重如墨条的眉在见她闯入时便微皱。 “司命星君,这是有客?” 同他的气质不同,男人的声音竟好似落珠滚了玉盘,是一把好嗓子。 他侧过脸来。 他与面前少女此刻,一端正、一狼狈,实在难以说是对等,更别提还是她失礼在先。 白乐顿时想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转身便要跑,被司命托住了。 “无事,我与太徽上仙也已谈好了。你稍等一会儿。” “不必了。” 不等白乐多说两句,这位束冠仙人便已先一步站起。 他同司命行过一礼,一板一眼,神情仍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的事,有劳司命了。” “职责罢了。” 他颔首,便往宫外离去,同白乐擦肩而过,却并未再多看她一眼。 白乐却是一愣。 这位.....方才司命,称他“太徽上仙”? 天庭有九署,仙神封号宝名由专司整理,断不可能出现重名重号一事。 因此这九重天上称太徽上仙,有且仅有一位。 待得男人彻底离开后,白乐方才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司命。 “司命......”震惊太大,她一时之间连来意都忘了,只问道“这,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下一个要渡情劫的......” “小白,你真聪明。”司命欣慰地笑了,道“是,正是太徽上仙要渡情劫。马上就要下凡去了,你做好准备。” ——昆仑玉虚十二上仙之首,元始天尊青莲托生,掌符录权,妙眼可观天下一切透彻。 当年他不过八百来载便登临上仙尊位,撼动六界,在九重天上都可称是绝顶的天才。 太徽上仙,景泓之。 —————————— 教训是别给宠物起名字太随便了(不是 七、小猫咪有什么错 天庭批发白月光7 小猫咪有什么错 太徽上仙,景泓之。 他由青莲托生,拜入元始天尊座下,不过八百来年岁便登顶上仙尊位,修行浩荡,掌符录权,居昆仑玉虚十二上仙之首。 自西天境妙法观天自在,与鸿均道祖、文殊菩萨大辩七天,明悟贪痴嗔死生七情六欲,令道、佛两家皆赞叹曰:“尊神者——昆仑玉虚、太徽青莲!” “那,刚刚那个,就是太徽上仙...?”白乐后知后觉,道“怎么感觉.....有些普通。” 这也怪不得白乐,在九重天上这几千年来见惯了玉树临风、仙姿盎然的仙神们,虽然刚刚那名男子也算相貌堂堂,放凡间是一表人才,可在九重天上还是差点。 可他那双眼却给人印象极深刻。 那双眼肃穆淡漠,深沉似海。白乐不过与他晃眼过一刹那,竟有种周身一切都无所遁形之感。 “笨,那是上仙他素来低调,掩了仙息罢了。”司命闻言弹了弹她的额头,无奈道“太徽上仙离真正的尊神之位只差一步,要真不加以掩饰,你进屋见他一眼就能被压着跪下。” “原来如此。” 白乐坐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徽上仙刚刚坐过的椅子,兴许是心理使然,总感觉这儿好像还萦绕着他的一股仙气。 司命一挥手,新倒了盏茶,为她也为自个儿。 “说吧,那阿猫阿狗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来意,急忙道“不是阿猫阿狗,是老虎狮子和猫!就我以前下凡养过的那三!” “嗯?” “旺财、福来和喵喵!” “............” 司命每次听她提到为这三起的名讳都得哽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乐将赴宴后的一系列热闹向他娓娓道来。 “......然后,叫福来的黑狮少年就带着寻魄灯,和叫旺财的白虎一起走了。”她有些惊慌道,“他们自称是、是昭明翊汉帝君座下的,司命你说,会不会是——” “不可能。”司命下意识便答道。 昭明翊汉帝君何许人也?尊神者,正一如意大元帅。别说凡间寻常的白虎黑狮二尾猫,哪怕是神兽族类的狮虎兽也难入他眼,更别提得他青睐。 而仙凡有变,提携凡尘上天庭本就逆天而行,纵然是尊神者也不免要付出些代价——可。 帝君他图啥呢? “兴许是你认错人.....认错兽了,”司命思索道,“帝君坐镇东土玄坛龙虎山,山中聚集六界奇珍异兽,那几只可能不过是帝君的收藏.....” “那帝君起名的品味真是同我一样好,”白乐一脸不可思议般看着司命,“那叫旺财的白虎可是直直朝我扑来了!” “...........” 司命揉了揉紧锁的眉心。 不仅物种相同,还同名,还对白乐颇为亲热...... 这实在不能用一句“巧合”来揭过。 “可.....没理由啊。” 是,昭明翊汉帝君为尊神者,确有能力提携凡间一虎一狮一猫上天庭,但在明面上,这完全是亏本买卖。 财神爷执掌商贾买卖、求财宜利,尽管帝君他张扬霸道,行事向来唯我独尊,但这“公平”二字,为商之根本,更毋论为财富本身的帝君。 除非......它们在帝君心里,的确有如此价值。 司命的面上逐渐有了一丝古怪,看向跟前的白乐。 “.......小白,帝君那一次的情劫....你没瞒着我什么吧?” “什么?没有没有,当然没有!”白乐连忙把茶盏放下,摇头道“你放心,我那次做驯兽舞女,死得很快!再说了,帝君那世情劫不是另有其人吗?” 白乐确实与这位昭明翊汉帝君有过一段缘分,不过与其他历情劫的仙神有些不同。 尊神者的劫数往往不会求到司命这儿来,因此当白乐接到消息下凡时,帝君的劫数早已被天道给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你不记得了?那次,帝君投生到一个商贾世家的本家,遭旁系迫害家破人亡,而后东山再起,再一个个报复回去。”白乐想起都还有些啧啧称奇,“他的情劫是那旁系的大小姐,啧啧,那相爱相杀互相折磨的劲,天道难得给排了一出好戏。” “你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下去救了他一命?” “哪里算救,就是他家破人亡那会儿我让旺财把他从废墟里扒拉出来,之后跟了他几年罢了。”她陪着笑道,“放心放心,断不可能出现什么余情未了的。” 司命眉间一挑“为何?” “因为我为了钱背叛他,他自己把我一刀捅死了!”白乐笑得灿烂。 “.....................” 左右情劫不用她造,她没必要再做什么白月光,干脆就...... 司命一阵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的确,这,应该没有情吧......” “那,旺财福来和喵喵它们——” 白乐突然一惊,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向司命惊道“司命!” “他、他不会是见找不着我,于是抓了那三只来折磨解恨——” “你当尊神都很小肚鸡肠吗?你死了还得抓你宠物来泄愤?”司命无奈道。 况且听她描述,那白虎威猛,黑狮更是修成了人形,怎么看也不像是受折磨的模样。 连司命都参不透帝君这古怪举止的用意,二人一齐沉默了片刻。 “......你先准备过段时间下凡,太徽上仙的情劫才是正事。”司命抵着自己眉心,只觉头痛,“帝君和你那三只....我再打听打听,你也别多在外晃悠了。” 白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 东土玄坛龙虎山。 昭明大殿。 “......你这笨猫!都说了我闻过了!那女仙身上没别的了!” “谁信你这蠢狮?那旺财难不成是自己发癫了?” “吼.......” 一贯金碧辉煌、肃穆端正的昭明大殿正上演着分外奇异的一幕。 一狮一猫正对着彼此咬牙切齿、互不相让,而另一只白虎则蔫蔫地趴伏在地上,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其他人等倒是看惯了这般喧哗,默默往后退出几步,离这三兽远一些。 “左右那女仙没事不就行了?你非纠缠不休干嘛!”黑狮福来怒道。 它面前的猫高昂着头颅,甩了甩自己的两条尾巴,发出哼的一声。 “你说当时有两个人出手救她,一个是那什么紫霄神君,一个是玉兔族的。”喵喵道,“说你是蠢狮还真没说错,哪个玉兔族人会厉害到同高位仙神一齐出手了?” “你?!” “.......好了。都给本座安静些。”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自大殿深处响起。 闻言,刚刚还争吵不休的黑狮和二尾猫都急忙收声,连白虎都爬了起来,恭敬向殿内道: “帝君。” 一道珠帘分割开殿内殿外,珠帘碧玉宝盘清脆,定睛一看,竟是东海千年才难得出一颗的夜明珠。 夜明珠连东海龙王手中都不过数颗,供奉在祭坛宣中——可这珠帘一挂便是数百颗。 这便是聚宝生财,众生逐利。 帘后隐约有一道高大人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威严尊贵得却叫人不敢忽视,只得俯首。 “.....玉翡冷翠,赤宝玲珑。”那人哼笑一声,“有点意思。” “帝君,是说那玉兔族人......?” “假借他人皮囊罢了,闲的。”男人干脆道,“除非自家兔崽子有事,那个兔子头可不轻易出手——那个女仙有来头。” 若是给玉兔族得知他竟敢把一族尊首,太阴玉主给蔑称叫“兔子头”......呃,也没法拿他咋样。 “呃,嗯.....所以她也是玉兔族的?” 福来努力回忆了一下,记得那女仙是黑发黑眸,可不是玉兔族的白发赤眸啊..... “连大兔子都能换成他人模样,小兔子就不能了吗?”喵喵骂道。 “是哦。” “能让兔子头亲自出手的,往玉兔族这代的嫡系里筛一筛就差不多了,最近不就有个那什么公主么?”男人身影一挥袖,“别搁这叽叽喳喳的,烦,比你们主人还吵。” “吼!” 突然听到了某个词汇,白虎忽然兴奋地一吼叫,目光闪闪地望着珠帘后。 连黑狮福来和二尾猫喵喵都抬起头,眼睛眨了眨。 “帝君,这寻魄灯......真能找到主人?” 男人手中正掂量着福来与旺财用两件秘宝加一堆福禄,从应妙多宝真君手中换来的寻魄灯。 人影沉默了片刻。 “.....本座要闭关一段时日,你们别整出茬子来烦扰本座。” “旺财别去跟麒麟打架, 福来你也别老去叼凤凰的毛,有委屈就找白泽去说。狗蛋管管他两。” 谁听了这话都得惊掉下巴,这内容..... “我不叫狗蛋!喵喵可是我妈妈....主人给我起的!”喵喵抗议道。 “那找你妈说去。你爹我就管你叫狗蛋。”男人一拂袖,带着灯,消失在了大殿深处。 这话意思是.......帝君能找着主人了? 喵喵一时之间都忘了生气叫她狗蛋,猫眼一热,仿佛看到了百年前记忆中的一幕。 “谁是妈妈最爱的小猫咪呀?”少女抱着她笑道,“亲亲亲亲亲.....” 福来:.......... 旺财:.......... 明明他们也是大猫猫,为什么只有喵喵能叫主人叫妈妈。 这不公平。 ———————————— 爱发电已经恢复认证了,不过天庭这本目前进度还是一样的,十章之后那边就抢先看啦(?˙▽˙?) 八、下凡 天庭批发白月光8 下凡 “爹!娘!!” “走水了!走水了!快去叫人——” “塌了!!” ..... 昔日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尽数被滔天大火所吞没,坍塌一地的碎玉残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大祸临头见人心,惜命者四散奔逃,贪婪者用布兜着随手捞出的金子,边跑便洒落一地的银辉。 无人在乎一个少年的生死,他被压在倒塌的房梁下,如身处于炙热的阿鼻地狱,双目间的光泽渐渐消去。 爹.....娘.......赵家—— ——赵家完了。 他亲眼看着那旁支家主杀了爹娘,夺走赵家玉牌,指使仆从四下放起大火,要将赵氏本家赶尽杀绝! 年幼的少年只能懦弱地藏身逃命,却也还是躲不过劫难,到底还是要死在这府邸中。 明明昨日....方才是他的生辰。 爹娘为了讨他开心,还特意为他请来了胡人戏,看那狮虎杂耍,开心道:“我儿乾天,将来定是龙虎之姿,要成一番大事业!” 对不起,爹、娘.....孩儿不孝.....连为你们报仇都做不到。 屋檐在烈火中悉数垮塌,将少年的脊骨都给压弯。他的指尖在地上都抠出血来,满腔怒火无处可去,只将他自己给燃尽。 少年闭上双眼,惟愿化作厉鬼,让那仇人不得解脱之际—— “.......你确定吗,旺财?真在这儿?” “吼!” “福来你也去帮帮忙——欸,找着了找着了!” “..................” ——有一抹光,在眼前。 逆着光,有一虎头和一狮头,正俯首望着他,利齿间还隐隐有咆哮声在低吼着。 叮铃、叮铃。 他的视线却被一双玉足所夺去,少女声音却比那脚踝上挂着串的银铃还要清脆,清楚道: “喂,还活着不?” 他的手腕忽然一疼,那白虎直接叼着把人拖了出来,甩到自己背上去,还凑到那少女跟前邀功。 他直到此时才看清她的模样。 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着胡人的薄裙头纱,乌发束成两支鱼骨,长及腰腹,跳起舞来能打成旋,好看极了。 她坐在一只黑狮背上,歪过脑袋来看他,眼睛好似剔透玲珑的玉玛瑙,让他在生辰宴上就看得移不开眼。看得连娘亲都悄悄来问他说,可是中意这胡人小姑娘?咱买下她可好? “嗯,还有气,应当是活着的吧。”少女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端详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吼!”“吼!”“喵~” 载着她的黑狮和驮着他的白虎一齐吼了一声,连俯在少女肩上的二尾猫也应了一句,迅速离开逐渐在坍塌的楼阁。 猛兽步如疾风,他无力地趴在白虎背上,任由这奇怪的少女将自己带走。 拂过面上的不再是炽热的烈火。 山野间的清风袭来,他看着一旁黑狮背上坐着的少女,张了张嘴,喉间却尽只有烧灼般的干涩,令他说不出话来。 而那少女瞥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要问些什么,冲他一笑。 她的耳边挂着耳坠,玉做的,水头一看就掺了假,放往常根本入不得赵家的眼。只是狮虎多动,那双耳坠在他眼前一晃一晃,似要晃花了他的眼。 晃得他眼中又起了光芒。 他们身后是滔天的大火、倒塌的府邸,是他再也没有了的家。 ——可他此刻眼中,却只剩下她的笑。 带他同一切灾厄远去,救他于阿鼻地狱当中,在山野间哼起他听不懂的歌谣。 轻轻地唱着。 ...... ............. 男人睁开眼,眼前记忆已凝结成一抹乳白的神识,在他眼前静静飘着。 触及仿佛就能再听到那一首歌谣。 “..........” 指尖微动,终究不再触碰,而是翻手挥去。 那抹神识飞入不远处的一盏未燃的灯中,灯身上雕刻着的蝶飞凤舞便顿时活了过来,四处游走,直至聚集至中央的一点灯芯。 灯芯腾地一下燃起火焰。 这一星烛火照不亮昏暗的室内,只映出男人如刀削般的轮廓,火光温暖。 男人凝视着它,让这烛火在惯来狠厉霸道的眸中燃烧,沉默而无声。 四周壁饰光华流转,金造的大佛落下慈悲的注目,念一声痴妄。 ——尊神者,财富本身,可也有“贪”? 男人不言,不语,只孓然一人,看眼前烛火摇曳。 ◇ 白乐在天府宫里蜗居了好些天,也战战兢兢了好些天。 应妙多宝真君喜宴上闹的那一出戏码,正为九重天上热议着。好在仙神们大都在感慨财神爷的不循常理和张扬霸道,没几个人在意那莫名被叼着耍一通的女仙,让司命不必再为此烦恼。 司命已为了太徽上仙一事转成了个陀螺,谁都能来抽两鞭子的那种。 那位太徽上仙距真正的尊神只差一步之遥,此次情劫甚至可能是他登顶之际,意义自然非同小可,容不得司命出半点差错。连本来说好为白乐打听那三只狮虎兽都忙得没了下文。 职责所在,白乐不好多问他些什么,心中倒隐隐有了预感。 ——恐怕这次情劫,她和太徽上仙都不会太好过。 好在白乐自己心态好,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左右只要再撑着最后一次就好。 最后一次了,她马上、马上就能做真正的神仙了。 终于等到司命唤她去的时候。 白乐推开天府宫的大门,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司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男人站在万生镜前,手握命格簿,脸上的表情很是忧愁,见白乐进来时也只幽幽地唤了一句“你来了。” 能让司命的脸色如此难看......这回的情劫,该不会走的是人鬼情未了的路数吧?! “太徽上仙早些日子已经下凡,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你下去时应该正好得见。”司命道,“小乐......你——” 太徽上仙行事素来低调,整个九重天都没几个人知晓他要渡劫,连玉虚昆仑都很是安静。 “没关系,真要做女鬼也行。”白乐一脸的舍生取义。 “..............” 司命沉默了片刻,手握命格簿的手抖了抖,终究是叹了口气“倒不是做女鬼,只是——唉.......” 天命难违,命数不可轻易说破。这是司命职责所在。 白乐在万生镜旁的小榻上躺好,看着司命走到榻边,等他来取自己的神魄,投入万生镜中。 可见司命犹豫了几分,手掌一翻,掌心赫然出现两朵雪白莲花。 这莲花一蒂双生,皎白如月。司命指间仙泽流转,将莲花凝为米粒大小两朵,咻地一声便送入白乐命门当中。 她的额前顿时出现一点莲花纹样。 “这是‘双生莲’,可令你神魄来回于凡间天庭两具躯体,”司命凝重道,“如有不对,你机灵些,见机行事。” “什么不对?这情劫还能有什么不对......” “——司命!” 白乐来不及细想司命话中含义,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呼唤,有人正疾行着向天府宫闯来! 司命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猛地扯出白乐神魄,投入泛着流离水泽的万生镜中。 少女的身躯顿时像断了线的偶人般,躺倒在榻上。 司命将她安置好,匆匆又下了几道禁制,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自内室中缓缓步出。 一名男子已在外殿等待他多时,焦急地左右踱步,见到他时已快忍不住扑过去道: “司命!救我!” ——是紫霄神君。 ———————————— 本章由爱发电金主指定更新,感谢! ヾ(′?`。ヾ) 九、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天庭批发白月光9 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来者正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见得颇多的紫霄神君。 司命吓了一跳。 只见这位神君,前些日子面上还一派风华正茂的,正是过了情劫、道心平稳,可得意的时候。 可现在这模样是啥情况? 男人已没了往日的从容淡定,面容憔悴,身子几近虚到撑不起那套裹得严严实实的仙神衣饰,谁瞧了都认不出这是天庭上从二品的神君。 哪怕司命这些天为太徽上仙的情劫一事操劳许多,也没把自个儿折腾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司命!你、你不是说那女子转世投胎去了么!”紫霄神君眼冒血丝,看着已是神识俱疲的模样“可、可、可是她——” “您慢点说,话说明白来。” 司命默默同他上了盏茶。 一杯养人神识的灵山玉茶下肚,惊恐万分的紫霄神君这才缓过来些。 他颇有些哀怨地看向司命。 “司命,你跟本君说实话。”他把舌头给捋直了说,“本君在凡间历劫那女子.....她真的转世投胎去了?” ——当然没有,她就搁你屋后躺着,离你没差几步路呢。 这话司命可不敢说,只在面上装作沉静,问道“神君此话怎讲?” “她的怨魂现在夜夜索本君命来了!” 噗——! 司命差点没憋住把茶喷了,连连咳嗽几声,就听见紫霄神君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她就穿着凡间时最爱的那件宫装,鹅黄色的,夜夜都来寻本君!”紫霄神君的话都颤抖着说,“有时在本君房中,有时本君抬眼一看镜子,她赫然就在本君身后,临终前形销骨立的模样,还冲本君笑!” “.....神君莫要说笑了,神君身为高位仙神,寻常鬼怪连近身都无法,何来怨魂索命?” “说笑?你觉得本君是在说笑?” 见司命脸上神情就差没把“荒唐”二字刻脸上,紫霄神君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狐毛围脖。 两道极深的抓痕印在他的脖颈间,血迹未干、淤青未消,似是有人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要将其置之于死地! “...............” “看见没?她真是要索了本君命去!”紫霄神君重新围上围脖,惊恐道,“本君....本君哪里都躲不掉的,就是设下禁制、用重重护卫,甚至到友人府邸暂住——” 那着鹅黄宫装的女鬼都能寻来,唤他“太子殿下”......然后张牙舞爪地就要将他撕碎! 短短数来天时间,就将好好一个高位仙神给折磨成这副模样。 “.....她那怨魂,是何时寻来的?” “就在本君赴应妙多宝真君喜宴回来的当天夜里。”紫霄神君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本君害怕是因得罪了帝君,往龙虎山那儿拜过礼,可白泽大人说帝君闭关了!” 白泽是帝君座下神兽,帝君闭关时代为掌管龙虎山中诸事。看他模样,倒也确实像是对怨魂一事一无所知。 司命思索片刻。 “普通凡间女子就算化为怨鬼,也断不可能伤到仙神之体,神君你——” 是不是得罪了地府酆都,幽冥道中人? 此事实在离奇。司命只能推测是紫霄神君得罪了掌幽冥中哪位有本事的,对方又知悉他道心不稳的来源,故意整他去。 可紫霄神君显然无法听信司命的推测,一掌拍在桌上,目光几近哀求。 “司命,求你救救本君吧。”他就差没给司命跪下了,“只要她不再来缠着本君,要多少福禄都行!” “.................” 司命挺想说一句,当初到处想寻她的是你,现在人家寻你来了,求人家赶紧走的怎么还是你呢? 若白乐在这,怕是能笑得直不起腰来。 堂堂高位仙神被一怨魂吓成这样,说出去极不光彩,紫霄神君这才偷偷求到司命这来。 司命看笑话是看笑话,可若这桩事不了,也很难缠。 “.....我再看看命格簿,替神君想想办法吧。”他只能无奈道,“神君这几日,呃,先试着对那怨魂诚信忏悔几句?万一她怨念就消了呢?” “本君心都快掏出来给她看了,就差没掏肺了。”紫霄神君欲哭无泪,“司命快想想办法吧,本君马上要成这九重天上第一个被鬼吓羽化的神君了!” .....那这鬼也是大功一件,多半能给封个仙职当当。 好说歹说送走了紫霄神君,司命坐回座上,感觉头痛欲裂。 ——首先,这怨魂肯定不是真的,白乐她可还没死呢。 而驱鬼的必属幽冥道,要伤到高位仙神又得修行高深,还得对他凡间情劫一事十分了解,方才能作出那女子怨魂模样,激起紫霄神君最深的恐惧。 可能知紫霄神君情劫事的,除去他自己,便只有司命和白乐,还能有谁? 能驱鬼、修行高、又懂情劫事...... “司命,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次做的,可是一个捉鬼天师的妹妹?他捉鬼驱邪可厉害了,皇上都封他作天师,这才允了我嫁进太子府。” “你说他......之后有没有可能,做神仙?” ..... 司命一惊,握着茶盏的手都抖了抖。 “不会吧....”他喃喃道,“不会吧,怎可能呢——” 他一起身,向内屋走去。 少女躺在小榻上,胸脯间呼吸平稳,额前莲花娇艳。 她一头黑发未束,铺散开整张榻上,还有些许垂落在地。 司命替她收起些发,也坐于榻上,看向少女的神情虽柔和,但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龙君逃了婚、帝君带三兽,这会儿又不知哪儿冒出个怨魂来.....” 再加上,太徽上仙这一情劫—— 神魄已投往凡间的少女自是无法回应,只安睡着,仿佛是在做一场大梦。 如墨般浓重的眸子望了她半晌,最后只化作了一声长叹,道: “小乐啊,”司命叹道,“不出意外的话.....” ——恐怕要出意外了。 ◇ 自神魄被扯出,丢入万生镜的那一刻,白乐眼前便又浮现出她所看过无数次的流光溢彩。 大千世界万亿凡尘。 万生万生,便要如镜般映出万载过往人来,引她神魄投生至因缘所在。 光芒盛大,直至将她吞没。白乐一闭眼,便往那凡间去—— “......郡主?郡主?” “..........” 她睁开双眼,入目是一个侍女模样的小丫,正望着她,神情满是担忧。 白乐低头看去,见自己身着一袭华服,双手白皙如玉,肤如凝脂,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上上品质。 ——嗯,看来这次投生得挺好。 不用在山野里摸爬滚打或在街头卖艺,白乐还是挺高兴的。头一疼,往前数十年的记忆便悉数涌来。 静静看完后,白乐便惊呆了。 ——这次投生何止投的挺好,简直堪称中了头彩。 白乐在此凡间,名为“安栢月”,是本朝摄政王安平王的独生女,从小受尽万千宠爱。 安平王权势滔天,而安栢月身为其掌上明珠,不仅朝廷封为“望舒郡主”,还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美人”,性格自然张扬跋扈,在京中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此次是远在舜州的祖母喊着想她,安栢月去了一趟,正在回京路上。 “郡主可是晕车?让青儿给您捶捶腿可好?”侍女温柔道。 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是贴身侍女青儿,白乐掀开帘子,向车外看去,许多精兵也正围绕着她的马车,一路护送尊贵的望舒郡主回京。 ......安平王对这女儿真是喜爱得不得了,难怪给她养成如此张扬跋扈的性子。 “不了,让我一个人歇歇。” 白乐手撑着,靠在窗边,任由山间的清风拂过。 他们现在正在回京路上,约摸不过两天便到。 ......也不知那太徽上仙,现在投胎到了何处了? 仙神历情劫,都得洗去记忆,重新投胎。不似白乐这般借助秘宝投生,还保留有自己九重天上的记忆。 而司命早先让万生镜记住了太徽上仙的气息,待白乐神魄入内,便也能投生到与他有所牵扯之身,方便她造出情劫来。 只是没想到此次投生之躯如此高贵,难不成那太徽上仙投胎到了皇亲国戚家中? “他那样的,不该投胎成个什么书生么?”白乐低声念了几句。 车队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马车停了下来,半晌过后,一阵马蹄声响,一名将领模样的男人敲敲马车的窗门,恭敬道:“郡主。” “说。” 白乐并未拉开窗帘,只听着将领汇报道“前面有只熊,在袭击一路人,我们车队过去正好给吓跑了......” “那路人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模样,很是感激,想要来向郡主告谢救命之恩——” 那将领话都还未说完,侍女青儿便生气道“这点小事也敢劳烦郡主?郡主如此身份,哪里是这种人可见的!” 其实也不怪青儿反应如此大,望舒郡主“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声在外,想一睹芳容之人不计其数,夜闯王府者都有。 虽然那位早被乱刀砍死就是了。 青儿还想发作几句,一只纤纤玉手便抬起,止住了她。 美人斜靠在窗边,一副慵懒模样,红唇轻启: “带他过来吧。” “郡主?!” 白乐瞥了青儿一眼,她便哽住,不敢再多说主子两句。 将领得了令,道一声遵命,转身便离去。 不过数分钟后,两道脚步声响起,同样是敲了敲她马车的窗门。 只是这次响起的声却不同。 “草民秦景之,拜见望舒郡主。”属于青年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清朗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草民定当没齿难忘。” “..........” 车内久久没有动静,也不曾有应答。 哗啦! 直到窗帘突然被猛地掀开,少女突然探出窗外,几乎令周围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包括正躬身行礼的青年。 青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墨发朱唇,双眸如皓月当空,明媚非常,似却人间无数,不曾见有如此容颜。 月色朦胧夜未央,轻风拂面醉人香。 他连曾读过千百遍的圣贤书都抛诸脑后,只知如此注视着她,便再也挪不开眼去。 ——这便是天下第一美人么? 连远在乡间的同窗都曾为之争论不休过的...... 青年不知其实美人也同他一样的心情,真正震惊更甚。 白乐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一身青色布衣,背着书袋的书生模样的青年—— 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这不分明是那....太徽上仙的模样吗?! ———————————— 十、玉面书生 天庭批发白月光10 玉面书生 青年身着一袭青衣,肩背一个缝了布的书袋。虽衣着朴素,衣角还因刚刚遇险而落了些尘土,也看得出是收拾得干净的。 见望舒郡主突然掀开车帘,他先是怔了一会儿,便连忙低头躬身,不敢冒犯郡主。 “你,把头抬起来。” 少女声音俏如黄莺,却让青年把头俯的更低,颤抖道“草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本郡主长得很难看吗?”少女气道,“抬头!” 四周官兵皆上前一步,以为是这书生惹恼了郡主,正准备强行拿下时—— “.........冒犯了。” 青年无法,只好犹豫着抬起头。 白乐怔住了。 这青年书生....生有一副好皮囊,玉面清秀,身形纤长却不单薄,如同林间孤竹,隽雅生君子相。 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如玉又似海,清透澄澈。不肃穆亦尚未深沉,仿佛清晨时分波光粼粼的什刹海面,入世未深,本心剔透。 见郡主认真凝视他看了半晌,青年本就白皙的脸庞泛起的红便更加明显,却不敢再低头,只小声道“郡主......” “你刚刚说自己唤什么名?”白乐盯着他说“什么景什么之来着?” “草民秦景之。”青年老实答道,“‘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的景,之是....” “是做什么的?” “草民祖籍沧州,是要进京赶考去的。这——” “哦,行了。” 啪! 少女将车帘合上,令他的话生生卡在半空,不知所措。 白乐将青年的面容挡在帘后,太阳穴一抽痛,抵着额前皱眉。 ........错不了了,这—— 这不就是太徽上仙吗?! 尽管那双眼给白乐感觉大不相同,可青年这脸生得便与她在天府宫看过的那张,一模一样! 只不过天府宫的那人,许是因掩了仙息的缘故,见之似有层雾朦胧,叫人看不真切。而此刻在她跟前站着的书生秦景之,就如拨云见山,方才透出底下如玉的清秀面容来。 更别提还有那把如珠滚盘般的好嗓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时刻,就叫她打心底里一惊。 .....司命啊司命,你这给排的什么命格? 美救书生? “郡主,这书生还在车外行礼着呢,”青儿见她扶额闭目,犹豫道“您看——” “.....让他起来吧,”白乐思索片刻,“山行险路,左右他也是要进京的,让他跟着我们车队走吧。” “是。” 青儿下车吩咐了几句,白乐听见衣衫摩擦,应是又对她行了一谢礼,而后道: “草民谢过郡主。” ◇ 是夜。 离京还有不过十数里路,但天色已晚,官兵们怕路上出事,会危及郡主。便早早找好一旅店歇下。 白月自然是住这旅店最上层最好的屋子里,打水沐浴过后,便靠在窗边,让侍女青儿替她擦头发。 ——这有人伺候还是好啊。 也不知是不是司命考虑到这是她最后一次下凡,索性给个好投生,让白乐过得舒坦点。 .....可司命那脸色又是咋回事呢? 正值初夏,夜风清爽,倒也还是有些凉意。 “郡主,天凉了,还是早些歇息吧。”青儿温柔道。 “我再趴着些,”白乐摇了摇头,好奇问道“欸,青儿。这京中科举何时开考?” “没差几时了,再过四五天便是。”青儿立马知晓自家郡主的意思,解释道,“殷实人家提前个把月上京的都有,那秦书生孤身一人,连书童都没有,恐怕是.....” “哦,那他挺厉害的。”白乐随口一说。 沧州离京有数百里远,那秦景之孤身一人进京赶考,也确实是个有能耐的。 但青儿显然就将主子的话理解歪了,低声道“郡主.....” “可是看上那书生了?” “咳咳!”白乐直接就给呛到了,连忙咳嗽几声,“什么?我?我看上他了?” “那书生皮囊生得不错,郡主可想收他作面首?”青儿越说越起劲,“左右看他也不是殷实人家出身,指不定郡主只要一提,他能立马跪下谢恩呢。” “...........” 青儿说对了一半,白乐确实有想收秦景之进府的意思,却不只是为他那副皮囊。 情劫情劫,得让这太徽上仙转生的秦景之对她有情在先.....到底该如何做?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似有人声自晚风而来,清朗明音。 青儿把头探出去一瞧,惊讶道“郡主——是那书生!” 白乐的眼一抬,直接推开余下窗门,向店中庭院望去。 正有一青年在此,仍是身着白日一袭青衫,只卸了书袋,在月下来回踱步,给人影都渡上一层虚边,更增一抹玉质。 他手捧一本被翻得卷了毛边的经书,口中念念有词,来回诵他早已念过千百次的圣贤章书。 “——喂,那什么景什么之?” 头顶忽然遥遥落下一声,青年顿时一惊。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可刚一落眼,心便停了半拍。 明明少女容颜已是第二次见。 她此刻只着单衣,在月下明媚暂掩,黑发窈窈而落,手撑着窗边望他,玉指点点轻敲。 额前一点莲花动人。 秦景之一时忘了神,脑内竟有了一极不敬的想法—— 那些同窗闲暇时爱看的话本子中,写过半夜诱惑书生的山灵精怪..... 大约,也不过生就这副模样吧? 向来只读圣贤书的青年回过神来,连忙念了好几句心经,方才低着头走到窗下,躬身道“郡主。” “你在作甚?读书?” 秦景之跟着他们车队走,自然也在同一个旅店住下,不过囊中羞涩,听说住的是最次的那一等。 “是,草民每晚都要温习功课....”青年低着头,不敢抬起半分“打扰了郡主,草民罪过,这就——” “行了行了,别老动不动就草民草民的,”少女不耐烦道,“本郡主有这么可怕吗?” “草民不敢!不、这,这是.....” “那为何你总不敢看本郡主的脸?” 秦景之的呼吸一滞。 ....这是不对的,是没有礼数的,他曾读过千百遍的卷宗经文上都写着,当守本心。 可此刻的他却似着了魔般,隐隐有一股力量,促使着他不自禁地抬起头去。 又或许凡间本无魔。 是他自己.....想再多看看她。 少女在月下,嘴角渐渐弯起一抹弧度,同他四目相对时,朱唇轻启道: “——是本郡主不漂亮么?” 咔嚓。 他好似听见了破土的声音,仿佛心中的土壤迸裂,又迅速萌芽出什么事物出来。 连整颗心都在怦怦直跳,他从未感受过这颗心在胸腔内如此剧烈的存在,一片空白的头脑内只剩下了一件事: “泛舟柏舟,在水之舟。思君难忍,夜半歌声。” ——他的心在为她而跳。 看青年怔怔痴了的模样,银铃般的笑声消散在夜色当中。待秦景之回过神来之际,那头顶窗户已然关上。 唯有那少女的幽香,仿佛还缥缈在晚风当中。 直至两炷香后,才渐渐传来青年离去的脚步声响。而不再有隐隐的读书声道。 渐行渐远。 白乐关上窗户后,就见青儿一脸八卦模样。她连忙说了两句本郡主乏了要睡了,方才没再多费口舌同她解释。 望舒郡主这脸生得真好,她不过多撩了秦景之两句,他那脸已经红得跟什么似的,经不起逗。 也是他一介书生太过单纯正值,招架不住这种。 待青儿熄了灯,白乐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要让他来做自己面首,走强抢民男、霸王硬上弓的路数?还是待他科举做官,走欲罢不能那种...... ——太徽上仙才学冠绝九重天庭,想必他投胎转世,这文曲星也当常亮吧。 困意渐渐涌来,白乐闭上双眼,陷入梦中。 少女额前一点莲花渐渐泛出光来,却无人可知。 ........ .............瞧一瞧....看看—— “瞧一瞧,看一看嘞!” 人群喧哗! 白乐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根本不是旅店的天花板。 她正身处于某处凡间市集当中,眼前是烟火无数,行人匆匆而过,不时有几位停下来看她。 有一位少年正在她面前吆喝着。 少年身形十五六岁的模样,头发在脑后扎一小辫,脖上戴着一红绳串玉,正向市集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吆喝着道: “瞧一瞧,看一看嘞!”少年大声道,“胡人戏,狮虎杂耍!看的开心赏两文钱呗!” “胡人戏!狮虎杂耍!” ...... 少年的吆喝很有效用,四周顿时聚集起不少人来,目光都盯着她瞧。 白乐整个人都傻了,不懂这是如何情况,直到裙摆忽然被扯了扯,她向下看去。 “吼!” 一只白虎正趴在她的右边,轻轻把头往她手上靠,像是想要叫她摸摸它。 而另一只黑狮则在她的左边,用面前土磨着脚爪。 少年收了一圈钱,铜板在布兜里响叮当,引得二尾猫跳起来去扑。他熟练地把布兜举高不让它碰,一边推了推白乐说: “快上吧!”少年的眉目扬了扬,“今天人挺多,能赚不少!” “..........” 白乐看看他,再看看猫,最后再看看脚底下趴着的白虎黑狮。 “.....喵喵?旺财?福来?”她有些僵硬道,“你是——” 少年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来,上下扫过她一眼。最后抬手,往她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 “怎么,今天钱多高兴傻了?”少年皱着眉道,“你自己捡回来的人,你自己不记得了?” “这——” “还记得你给我起的什么名么?”他盯着她道“——我是旺旺!” .....什么,旺旺? “你自己说的啊,你说已经有财有福,干脆就再跟喵喵凑一对,还能跟旺财做兄弟!”少年见她一脸呆滞模样,只能晃着她肩膀道“你敢说你不记得了试试!” ——记得,记得!她当然记得! 可是....不应该啊? 四周人群已久久不有动静已有些躁动,有人喊道“胡人妹子,你还跳不跳啊,不跳退钱!” “跳!跳!”白乐下意识喊道。 她正身着一袭裙摆头纱,赤足而行,脚踝银铃清脆。绝不是望舒郡主该做的打扮。 而是....胡人的驯兽舞女模样。 她脑袋在嗡嗡作响。 ——白虎黑狮二尾猫,胡人狮虎戏,与她搭伙还惨遭起名“旺旺”的少年..... ——这、这是帝君的情劫! _______ 爱发电:花花草草也是草 之后就在爱发电主更啦,进度会比这边快五六章左右,等那边到十五六之后再往回搬,等不及的可以去爱发电支持一下咩 第十一章已发爱发电(?˙▽˙?) 十一、我不去 天庭批发白月光11 我不去 昭明翊汉帝君,在百年前曾有一劫,是为情劫,却并未过司命之手。因此待得司命急匆匆派白乐下凡时,他那情劫已为天道注定,不可更改。 而白乐左右下来都下来了,索性陪在帝君凡间投胎身边一段时间,将他护到遇见真正情劫中人就好。 ——可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帝君的情劫早就过了,人也早已魂归九重天上去!把白乐凡间投生的骨灰都给扬了! 所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乐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已被唤作旺旺的帝君投胎少年给推到了空地上。 他自己则席地而坐,取出一花面鼓来,熟稔地敲出一段节奏韵律。 这韵律渐渐自白乐的记忆中唤起。 她的身体凭本能而动,手腕翻飞,赤足银铃清脆,两束长长的乌发鱼骨辫在周身打起旋来,看得人移不开半分目光。 而那高大威猛的白虎与黑狮也起身,随少女心意而动,不时将她托举而起。 那打鼓的少年手中节拍不停,双眼却始终随少女而动。见那舞女衣摆头纱上下跃动,鲜艳明媚如翻飞蝴蝶,与猛兽同舞。 “好!”“好!”“再来一个!” 一舞终了。 胡人戏少见,表演途中便有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叫好起哄。 旺旺从地上跳了起来,脸上挂着笑,挨个讨钱收。见有人趁乱还想往那胡人小姑娘处靠,还一挤过去,指着布兜说: “见笑见笑,这胡人戏您可看得开心不?”少年脸上嘴上都热烈,拐着弯儿骂道“才出两文钱就想伸手摸去,再多出几个铜板可是直接往楼上去了!” 他们卖艺正在一个青楼楼下,楼上的姑娘们倚着栏杆向下看,闻言都咯咯直笑。 那被下了脸的人面上挂不住,嘴里骂了两句,往那布兜里又丢了两文,赶紧跑了去了。 白乐就坐在白虎旺财背上,看少年到处收钱,心底正思索着。 “——市集繁忙,不得在此聚众!” 几声大喊声传来,少年果断把钱都塞进布兜里,一把抓过二尾猫,翻身也跨上旺财背。 “我们走!”他迅速道。 在街头卖艺这么久,他们早熟知市集官兵驱人的路数。几道惊呼声响起,一白虎一黑狮便灵巧地载着少年少女冲出人群。 待到官兵赶到时,他们连个影儿都不剩了。 白乐侧身坐在白虎背上,背后少年的胸膛炽热。他低头扫了她一眼,没多言语,只往城外去。 他们带着猛兽,不好在城内过夜。 直到离开城门几里地,漫步入一森林,找到他们昨晚露营过的痕迹后。少年便一把跳下白虎背,将布兜往地上摊开。 铜板声叮当作响,少年指间往唇边一抹,埋头认真数起钱来。 白虎旺财和黑狮福来都趴下身来休息,白乐抱着喵喵,靠在狮虎腹部,两只眼都直直地盯着少年。 他的面庞尚且青稚,身形长开了些许,朴素布衣下的躯体瘦削修长。他在数钱时的神情总是尤为专注,一个铜板都不曾放过,毕竟这可都是他和白乐的辛苦钱。 “——七十二文,这次还可以。”反复数过三遍过后,他方才长舒一口气,道“可以给它们三买点肉吃了。” “吼!” 一听到有肉吃,旺财和福来立马抬起头来,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少年看。只有喵喵有些不高兴,走过去冲他叫了一声。 他摸摸它的头,无奈道“好好好,你也有鱼吃。” “喵!” 二尾猫这才满意了,两条尾巴晃啊晃,回到白乐怀中。 少年看向正抱着膝,乖巧异常的少女,在心底估算了下价钱,还是同她道: “你想吃些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先攒攒,留着给你换身衣服?上次问到那一尺布要——” “赵乾天。”她忽然道。 不是那可笑的,同给兽类起名一个路数的“旺旺”,而是—— “...........” 正自个儿玩自个儿的三兽忽然一抬起头,看向周身气息骤然一变的少年。 少年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在听到那个名字过后,便仿佛被彻骨的寒意所浸透,让看向她的目光锐利非常。 “干什么。”他冷冷道。 一袭布衣,头发缭乱扎成小辫,四处吆喝着陪笑卖艺..... 唯有少年脖上红绳挂着的一枚玉清莹剔透,若在手里细细揣摩,便能惊见微雕奇观一字曰: ——赵! 是曾经富可敌国,商事满天下的赵氏本家! 赵乾天死死地盯着少女,想从她那挖一个忽然唤他本名的答案。却只见少女低下头去。 “没什么,”她喃喃道,“你是赵乾天,那我现在就是小乐......” “你当然是小乐,还是你又要给自己换名字了?”他不耐烦地打断她道“我这名字给你如何?旺旺旺旺,寓意多好啊。” “听着真像狗叫。” “那你还这样叫我?!” 赵乾天一阵无语,过来坐到她身旁,一同靠在白虎黑狮柔软的腹部间。 他摩挲着颈上的玉,若有所思。 那玉早已被他盘过千百次,愈发润泽莹碧,同她耳朵上坠着的坏水头根本不能比。 他低头,越看她耳朵上的两点碧绿越不顺眼,发狠话道: “去下个城里,我去找个零工做,拿工钱给你换个好点的坠子吧。”他语气里有几分不知真假的嫌弃,“天天晃得我眼花!” 白乐不搭腔,也不想泼少年冷水说你得打几个月的零工,才能换个你看得上的坠子啊? ——昔日赵氏少当家,如今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同一个驯兽舞女四处卖艺为生...... 白乐望着他起身去,拍了下黑狮福来,一人一狮走入林中,不久便抱回许多柴火。 少年手脚利索地生火,再从怀中掏出剩下的干粮烘烤,模样根本看不出是往日的天之骄子。 唯他周身气宇藏不住。 少年眸中映着火光,背影孤寂却不落寞,更像是蓄势待发,等待胸中烈火再度燃起的时刻。 ——金鳞岂是池中物啊。 赵乾天将烤好的干粮往她怀里一丢,自己三下并作五下吞咽下去,便望着篝火沉思了片刻。 “我们上京去吧。”他忽然道。 他转过身来,手里紧紧握住颈上的玉,望着少女的神情犹豫片刻,便坚定道: “小乐,”少年认真注视着她,道“——你信我么?” 信他要成一番大事业。 要将他被夺去的一切悉数夺回,要将赵氏本家的牌位重扶作正,要将那日燃尽赵家的大火..... 熊熊燃烧,直至烧遍整座京城。 将仇敌全部打入阿鼻地狱当中。 永世不得解脱。 ——少年眼中就是有如此的恨,且一日不曾消退,越烧越旺。 白乐也是在当时才意识过来,又或是说她总是下意识忽略过去,忘了少年名作“赵乾天”,而从不是她起名可笑的“旺旺”。 以复仇为火,便要将自己先烧干净。 ——他最后也真的差点做到了。 现下一切都不是真的。白乐对自己默念道。我正在太徽上仙情劫当中,帝君情劫早已渡过,结局注定。 帝君,亦或是赵乾天。只要白乐一点头,他就会上京去,最终夺回属于他的一切,重振赵家。 他还会遇到他真正的情劫......并再不会想起与一个驯兽舞女四处卖艺的屈辱过往。 这是百年前便由天道定死的命格。 如今不过重演。 旺财、福来和喵喵察觉到气氛不对,都纷纷停下玩乐,抬头望向它们主人与半个主人。 半个主人似乎正在求主人什么事情,而主人,嗯..... 她对着半个主人笑了。 并欢快道: “我——不——去。” ◇ “.....郡主?郡主?该起了——” “我说了我不去!你怎么这么——”少女忽然坐起,满面怒容道。 “...........” 青儿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郡主,手里还扯着她半床被子。 白乐回过神来看见她,人也傻了。一主一仆四目相对。 ——她这是回来了? “.....郡主,可是不愿回京?”青儿以为郡主突然又哪里不高兴了,战战兢兢道“这,回京行程已定,安平王殿下摆了、摆了接风宴——” “不,我不是不愿回京,”白乐头痛道,“我是——唉算了。” “那奴婢....给您梳妆了?” “嗯。” 方才还是露宿山野,连身上衣服都得扯着布算价的驯兽舞女。一觉醒来便成了穿金戴银、有侍女服侍的高贵郡主..... 青儿给她梳着头,白乐索性发呆,看着镜中自己模样。 美人额前一点莲。 那莲心生三瓣,据青儿所言,这是望舒郡主安柏月出生时便有的胎记,司天监还说是吉兆,让安平王大喜,当年赏了好些赏钱。 司命说这是“双生莲”,可令她的神魄往返于凡间和天庭躯壳,莫非这便是它的作用? ——可她去的根本不是天庭躺司命榻上的躯壳,怎么莫名其妙成百年前帝君情劫中的“小乐”了?! 别说人对不上了,连时间都对不上啊.....还是说这只是近日听说帝君带三兽上天庭后所做的痴梦? 她方才也正以为是梦,才会笑盈盈地对那赵乾天说:我——不——要。 当年白乐哪敢拒绝他,随他上了京去,看他同那真正情劫——赵氏旁系的大小姐相遇。 两人恩恩怨怨爱恨情仇拉拉扯扯,最后成功让白乐不得好死。 可叹那曾问过她信我否的少年,会在她死不瞑目的尸身上撒一把金子,眉目间尽是嘲讽道:“贪。” ——左右不过是梦中记忆,那她任性一把,不贪了呗。 难道帝君还能下凡来抓她不成? ———————— 十二、入京 天庭批发白月光12 入京 他们歇脚的旅店离京中不过数十来里,若快马加鞭,昨日夜里便可入京,可如今世道算不上是很太平,京郊山路间有土匪猛兽,他们昨日方才救下秦景之。 安平王麾下的官兵谁不知道望舒郡主是殿下的心头肉、掌中宝,生怕惹得这位祖宗有半点不高兴。 误了仕途事小,赔了性命事大。 因此就算白乐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底下人也没一个敢催促的,都备好了车马,等着呢。 “那书生自个儿走了?”白乐扶着青儿的手上车,闻言一惊。 “是,大清早就走了。临走前还让向郡主再道声谢。”那将领迟疑些,在车外禀报道“说,来日考取功名,定再报郡主相救之恩。” “那书生想来也是被郡主迷住了。”青儿咯咯笑了两声。 “妄言。” 美人瞥了她一眼,青儿登时不敢再说话。 白乐指尖搭在车窗边,思索片刻,对将领吩咐道: “挑两个腿脚快的追过去,把他护到京城。”她想起昨天那熊“别走半路又被畜生给吃了。” “是。” 将领得令退下。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起步,为首的令兵挂起安平王府的旌旗,准备入京。 白乐在车内闭目养神。 ——太徽上仙的情劫,帝君百年前的情劫..... .......大抵不过梦吧。 “郡主,郡主。” 不知多久后,她睁开眼,就听到一阵市井间的烟火喧嚣。 方才还匀速行进的车马顿时变得十分缓慢,在人群中艰难前行,不时还能传来令兵高声开道的声音。 离京去往遥远的舜州好几个月,连青儿都有些想念京中热闹,却也忍住不掀开车帘。 “郡主,您可千万别再往外头瞧了。”她无奈笑道。 “怎么说?” “上次您刚一露面,争着抢着要看您容颜的百姓就挤破了头,闹得东大街全给堵着了!” 最后还是驻京白虎卫带兵驱人,方才还给望舒郡主一条回家路。 白乐:................ 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还真可怕。 这次她不露面,百姓虽有猜测车内坐着的是望舒郡主,可在官兵威慑下也不敢靠近,让车马得以在拥挤的人群间缓慢行进。 “不过这条街今天也不走集啊,人怎这么多......” “——福财酒楼开业,大喜大喜,大家同喜!”一道窗外猛地传来道高呼。 白乐下意识便想凑凑热闹,被青儿按住了手,摇了摇头。 车马也停了下来,外头锣鼓喧天,人群都围着堵着,一时间竟也驱散不开。 青儿悄悄给车帘掀了个缝,往外头看去,也有些许人声议论往里头倒了进来。 “福财酒楼?这名字可俗.....” “人别个行商的都生怕士子大夫瞧不起,起名多风雅,这家倒好——” “诶——你们可别看他不起啊。”有个通时务的忙叫停道“这福财酒楼的东家可是个有能耐的。” “怎么说?” “好!好!再来一个!”掌声突然淹没了议论。 ...... 青儿瞧了会儿,明白情况,便转头向郡主汇报道: “有家酒楼新开业,请了胡人狮虎戏作当街演出,可热闹了。”她啧了一声“听名字,应是那福财阁东家的产业。” “福财阁?” “郡主也觉得吧?这名字可俗。” 白乐倒没很大感想,只在听说“胡人狮虎戏”时略有意动,很快便按下不表。 倒是青儿对这福财阁东家意见很大的模样,忍不住发了一通牢骚。 “这福财阁一年前凭空出世,做珠宝买卖数月就抢走京中老牌大半生意,当时还夸这东家是个有才干的。”青儿愤愤道,“可之后他们还把生意做到了布匹、食肆,五花八门,还都极来钱!” “挺厉害的。”白乐也不知道她在愤慨什么,只能附和道。 “厉害甚啊?!那东家可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青儿惊讶道,“他哪里是在做生意,根本就是在抢人地盘!礼节孝敬他全不管——连郡主您手下铺子都被逼得关停几家!” “咳、咳咳!”白乐险些被呛到。 得,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等着吧,再这么嚣张下去,那福财阁迟早出事!”青儿满腹怨气地坐回位子上。 白乐在脑内搜寻了一番——果然,青儿的哥哥就是借她的光在那几家被关停的铺子里做事.... 毁人生计,难怪人怨。 不过听窗外动静,这福财阁在百姓间倒名声极好,也多捧场热闹。 令兵也终于清出了一条道路,载着郡主的车马继续缓步行进。 待车马走后,来围观的百姓马上填上了空位,看这平日里少见的胡人狮虎戏。 ——据说这福财阁的东家极好这戏,每逢开业喜事必演,让京城百姓在这一年里也看了不少。 一个背着书袋,身着青衣的书生艰难地在人群中行进着。 他抬头望向那渐行渐远,挂着安平王府旌旗的车马“郡主.....” 有人忽然拉了他一把。 秦景之一看,那人一身红衣,笑容可掬的模样,正是方才在台上道“福财酒楼开业大家同喜”的掌柜。 掌柜指了指张灯结彩的酒楼楼上,满面堆笑道: “我家阁主正临楼上,与公子一见如故,特请上楼一聚。”掌柜拉着他就走“公子有请。” “可我又不认识你家阁主——” “相逢便是缘嘛。” 秦景之自沧州来,人生地不熟,自然对这一年来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福财阁不知所谓。 楼上人看着青衣书生稀里糊涂地被推上楼去。 “..............呵。” 指尖轻敲,男人猛地灌下一碗酒去,端的是一派张扬狂放。 “有趣,有趣。”他饶有兴味道。 ——景泓之那小子怎么在此? ◇ 一路晃晃悠悠,终于是到了安平王府。 望舒郡主已过及冠礼,在京中赐有自己的郡主府。可远游归来,头一件事还是要拜见自己的父母亲。 “栢月啊!” 而白月刚一踏进王府正门,就被中年男子给喜滋滋迎了上来,上下看不尽她。 安平王行至中年,体态已有发福,眉宇间还依稀能看出青年时英姿勃发的模样,望向女儿的目光很是和善,根本看不出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一走两个多月,都瘦了....”安平王心疼道“今晚留在府里吃饭吧!” “父王......”白乐有些僵硬道。 先不提她难得转生到个有父母疼爱的身份上,就记忆中,这安平王也是好一朵奇葩——因为安平王府上根本没有安平王妃。 而望舒郡主安柏月,是早年安平王安柏荣随先皇微服私访下望州时与一平民歌女所生。那歌女名动望州,安柏月如今“天下第一美人”的容颜便正是肖似其母。 可惜红颜薄命,歌女生下安柏月不久后便撒手人寰。安平王将襁褓中的女儿抱回京中,不顾万千阻拦,将她认作安平王府唯一的嫡女,甚至不曾再娶妻生子。 这父亲确实深情,可惜........ “父王?柏月可是同父亲生分否?”安平王一听这称谓便假装拉下脸来。 “.............” 他期待的目光太盛,白乐只好忍着尴尬,开口道“爹——” “欸!” 安平王顿时喜笑颜开,一旁伫立的仆从侍女都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司命给排的转生命格,都是投的白乐原本神魄下去,不过在遇见历劫尊神者前都没有天庭记忆..... 望舒郡主娇纵成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样,百分之二百的责任在安平王。 “柏月啊....此次回来呢,爹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安平王拉着她往府中走,神神秘秘地说道“记得前几个月的元宵灯会,你闹着说要那玉兔花灯一样的兔子么——” 这天下哪有同花灯一样漂亮的兔子?白乐忍住扶额叹息的冲动,无奈道“爹,女儿任性罢了......” “爹给你找着了!” 安平王笑呵呵地带她走向一处厅中。 一名男子正静站在厅内,一袭藏青官服,乌黑墨发挽至帽中,可见如玉般剔透白皙的脖颈。 “——玉桂魄。”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含笑颔首,向他们一行礼道“郡主府长史玉桂魄,给殿下和郡主请安。” “——郡主,旅途安顺否?” 这声音听来清脆,似乎有几分熟悉,可白乐此时已无这个心思去在意这个。 男子给她和安平王行的礼数其实不对,以他们尊贵身份,就算是为官者,也应当拱手做辑,而非只一颔首完事。 但安平王全无想追究此“无礼之举”的意思,只笑呵呵地,看着女儿往男子方向走去。 白乐目光已全然被他怀中之物所夺去。 “这、这这这,”她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 “郡主殿下果然开心,不负安平王殿下一番好找了。”男子笑道。 ——他的怀中,正抱着只小兔子。 小小一只,白毛如雪,双眼绯红剔透。缩在男人白皙手中,可爱极了,连她身边侍女看得心都化了。 可白乐笑不出来。 她同这兔子大眼瞪小眼,双唇颤抖着,安平王还以为是她高兴坏了,其实非也。 ——她是被吓坏了。 “唧。”那小兔子可怜巴巴地叫唤一声,在男子手里蔫了似的,团成一个小毛球。 “爹爹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与玉兔花灯一样漂亮的小兔子。”安平王欣慰道“柏月喜欢吗?” “嗯、嗯,喜欢......”她结结巴巴地说。 此刻的白乐内心在无声疯狂尖叫道: ——顾菟公主怎么在这里?!!! _________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兔子买一赠一 十三、看戏 天庭批发白月光13 看戏 眼前雪白雪白的小兔子,赤玉般的眼珠上一片朦胧,哭哭啼啼地唧唧叫唤,看着可怜又可爱极了。 白乐在此时前所未有地共情了孟应龙君。 ——她现在也想扭头就跑。 真的。 “柏月可高兴否?爹爹可真是花了大功夫。”安平王以为她是高兴坏了,乐呵呵道“京郊山野户逮着这小兔子还不识货,差点就要卖给那肉铺。” “是殿下慧眼识珠。”手里抱着这兔子的男人淡淡一笑,恭维道。 顾菟公主的“顾”字已经卡在白月嘴边,她愣了足足有半晌,方才生生将字吞了回去,从郡主府长史手中接过玉兔。 小玉兔望了她一眼,显然也认不出投生凡人的她来。哼一声便缩了回去。 “郡主小心些。”男人忽然道。 身着藏青官服,自称是她郡主府中长史的男人望着她,神情颇有些紧张。 紧张倒也是应该的。 “...........” 望舒郡主跋扈名声在外,万一这小兔子不合她心意,她能一手砸了。 到底是条生灵。 他多有恻隐之心吧。 “你是——” “在下玉桂魄。”男人拱手做辑,规规矩矩道。 “你立府不久,府中缺个管事的长史,爹就先为你做主了。”安平王解释道,“你若不喜欢,自个儿换了便是。” 怪不得她记忆中没这号人。 男人相貌年轻,瞧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眉目间如玉温润。 是个见来玉树临风,能令人舒心的底子。 可白乐现在没多少心思,也无所谓他是郡主府中长史还是短史,只一颗心都颤巍巍地挂在掌中玉兔。 旁人见了,还以为她是爱不释手。让安平王高兴坏了。 最后还是玉桂魄上前接了手。 “你一定要照顾好它。”白乐紧张兮兮道。 ——天可怜见的,她可不想被浩浩荡荡的玉兔族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面前男子一愣,接过小玉兔。旋即温和一笑。 “是。” ◇ 郡主久归,安平王府上设宴。 因是家宴,郡主府长史虽任职而避让,只让厨房送些吃食蔬果,称要好生照顾那只得郡主喜欢的小兔子。 得主子喜欢就是金贵。 厨房也没敢怠慢,选的都是新鲜蔬果,枝叶上还连着露水未干。 ——可惜他们的一片心意了。 用作临时休息的偏房,一人一兔大眼瞪着小眼。 那些蔬果都被晾在角落篮子里,无人问津。摆上桌的是些饭菜,热气腾腾。是厨房给玉桂魄备下的晚饭。 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四处嗅嗅,兔脸上做不出很多表情,赤眸却不喜,但终究还是敌不过肚饿,闷头吭哧吭哧吃起来。 民以食为天。兔亦是嘛! “慢些,慢些,别噎着了。” 男人望着它,眉眼间满是无奈。 小兔子三两下就解决一盘菜,正又欲转头再战,就被人给拎着后颈提起。 “别光顾着吃肉。”男人把它提到一碗白菜豆腐汤跟前“多喝些汤。” “兄长——”小兔子发出细细一声,撒娇道。 “你少来。” 可惜玉桂魄已经不吃这套了。 仙神之体早已辟谷,他无需吃食。只是玉桂菟年纪小,又是私下凡尘,仙体受了浊。 “该说你些什么好,瞧瞧。”玉桂魄无奈看向自个儿这不省心的三十七妹,“知你因被龙君拒绝而心里赌气,可我不也带你偷偷赴宴散了心?” “那哪是散心,分明糟心!”小兔子还委屈上了。 她被凡间狮虎吓晕,几个兄弟姊妹听闻,可笑她到了现在! 所以她一赌气便下了凡。 只是没承想,她仙体受了浊,只能以原身现人,险些被山野户给卖到肉铺去,还好到了安平王府,被兄长玉桂魄找到。 玉桂魄以仙术篡改众人认知,皆以为他是新任的郡主府长史,这才揽下照顾兔子的事。 “我们暂时回不去了。”男人叹息一声。 小兔子眼睛瞪大了“为何?” 她还以为被找着就算完,他们马上就得回九重天上去。 “你倒是个会选地方的。”兄长似笑非笑。 玉桂魄粗略掐指一算,眉目间愁意更盛。 “那望舒郡主....”他叹道,“是个不简单的。” “不简单?” “我看不透。”他断言。 小兔子心中咯噔一声。 看不透? 她大兄长是个何许人也呀..... 玉兔族中嫡长,承太阴玉主之身,连族长爹娘都得以他是瞻。 若非玉桂菟天赋不错,好生培养能承族中大体,玉主也不必为这三十七妹操心。 执掌太阴,玉翡冷翠,赤宝玲珑。 除却几位尊神者外,六界能有他看不透的人么...... “我承玉主位也不过千年,六界奇异众多,有看不透也是应该。”他知她所想,揉了揉小兔子的头“只是.....” 他想起那少女。 望舒郡主号“天下第一美人”的容颜,在他眼中其实泛不起很大波澜,可他心里却一惊。 太阴太虚,掌冥冥玄神,他本就对神魄一道分外敏锐。寻常人等神魄,往往一眼便无所遁形,通透非常。 可那郡主却不同。 他望她神魄,只见一团朦胧,好似被千百道命途牵扯着,叫他看不真切。 其中只一道可得他确认。 “她那神魄中,挂着些仙泽....”玉桂魄斟酌着用词,“恐怕是哪位仙神的劫中人吧。” “意思是有人渡劫?”小兔子这才明白些许,眨巴着眼睛。 “是。” 玉桂魄复又叹了口气。 仙凡有别,天道不允仙神过多干涉凡人命格,下凡历劫者尤甚。 他已用仙术强行篡改他人认知,天道波动,再缺位指不定要降下罚来。 他自个儿倒无所谓,只是玉桂菟年纪小,仙体又受浊,怕是经不起。 不过也别吓着她就是。 于是玉桂魄定了定神,将忧虑压在心间,笑道“桂菟啊。” ——想看戏么? ———————————— 十四、做不成面首了 天庭批发白月光14 做不成面首了 初夏日。 鸣鸣蝉啼,荷塘新绿。 郡主府中水榭凉亭,少女身着新红纱裙,藕臂斜置于石桌之上。 她手里正捻着两根菜心,挨个迭放在石桌上,便趴下来望着。 “吃呀,你咋不吃呢?”她困惑道,“这可是今早新到的,最好了呀.......” “郡主。”男人无奈道。 他将石桌上的一小只白团提起,凑到那几根还挂有露水的菜心跟前。 而这小兔子只是嗅了嗅,便唧的一声,转过头去。 看得白乐可揪心了。 “它怎么什么都不吃?”她不会把顾菟公主给饿死吧?! “郡主,它早上吃了些的。兴许是不饿吧。”身着藏青官服的男人解释道“——快吃呀。” 他又将兔头往菜心处拱了拱。 方才白乐是又哄又骗的,这小兔子都不肯吃一口。可如今玉桂魄一开口,这小兔子只见讪讪的,竟也闷头啃了啃。 “它怎么听你的话?”白乐呆了。 “平日里是臣照顾得多些,与臣多熟络罢了。”玉桂魄拎着兔子的后颈,将它提回笼内“进去吧。” 她这几日与这位郡主府长史也多熟识了。 ........确切的说,是她跋扈名声在外。每当白乐要来看看这只兔子时,玉桂魄总要到场。 大约生怕她一个不如意,今晚厨房开火兔头汤。 兔笼交给下人拎走,少女俯在水榭旁,闭目皱眉。 男人望眼一旁小池,只见荷花将绽、荷叶初绿。 正是一派好时节。 “今日风和日丽,郡主可要出门走走?”她头顶传来人温和道“您已闷在府上多日。” 郡主甫一回府,送来的帖子便堆积如山,可她全让玉桂魄给推掉。 左右她爹安平王权势滔天,当今圣上膝下又无女眷,望舒郡主便是京中头一号贵女,帖子爱去不去,全凭心情。 “我想吃凉糕。”少女一睁眼,忽然道。 郡主之令,何人敢不从?只有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面上神色如常。 “您今日已用过五块了。”玉桂魄丝毫不为之所动,“再用多,性属凉,对身子不好。” “............” 少女翻了个身,背过他去,倒像是在赌气。 她倒也没有很想吃凉糕,不过一时兴起,逗他玩玩。 ——这玉桂魄是个爱操心的主。她这几日瞧出来了。 他做事细心妥帖,不只是兔子,连郡主府内上下都打点得很好。 还会限她每日所食凉糕、会不允她嫌热要在凉亭睡下、还要分心管着兔子...... 倒不是因职责所在。 一言以蔽之——闲的。 她热得有些昏沉,现下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趴在水榭边栏处发呆。 ——太徽上仙投胎,就是那书生秦景之,这几日科举去了。 她吩咐了人暗中盯着他,汇报他每日行程,可谓乏善可陈。 他天天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让盯梢的下人最后也无甚好汇报的了,只能告诉郡主那书生今日又读了什么书。 看他这么刻苦,白乐也不知这情劫要打哪儿造去,就这么一直拖到了他科考。 也不知秦景之还记得她这号人吗? “........郡主?郡主?” 男人唤了几声,不见反应。 极细微的轻叹气。 她身上忽地一暖,白乐迷蒙着眼看,是给盖上条毯子。 “............” 有种凉叫长史觉得她很凉。 白乐懒得理他,换了只手枕下,像只猫似的。 远远望去,凉亭水榭,少女随性入睡,男人伫立一旁,倒也能品出些岁月静好之感来。 回去得再谢谢司命,给她排了个好命格。 可惜这闲暇总不能持续太久。 “——郡主!郡主!大事不好啦!” 一阵匆忙脚步而至。 白乐揉着眼睛抬头,就见男人一腾脚步,下意识就将她护到身后。 好在不是什么歹人。 她的侍女青儿满脸惊慌,匆匆自庭外跑来,边跑还边喊“大事不好啦郡主!” “青儿?”白乐一愣。 见来者是她的侍女,玉桂魄也默默移开,只静静注视着她。 貌似今天科举放榜,她让青儿去外头打听打听来着...... ——莫非是秦景之出了事? “郡、郡主,那书生——”果不其然,青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他、他——” “慢些,话说清楚来。”白乐顿时皱眉。 “他、他他他——” 青儿忽然扑腾一声地跪下了。 只见她快哭出来般,对郡主衷心忏悔,大喊道: “——他做不成郡主面首了!!!” “............” “............” 白乐不知该作何反应,而玉桂魄看了跪在地上的侍女一眼,再看了郡主一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难怪近日您多有关注那秦姓书生,”玉桂魄虽未经手,但府上用人动静还是知道的,“臣失职,未能早有准备。” “不不不,你们都等会儿。”白乐头痛道。 首先,她还没想接秦景之来做面首。其次—— “什么叫他不能给我做面首了?是伤了还是死了?” “他中了状元!”青儿悲愤道。 “................什么?” 侍女从怀中掏出一张红纸,竟是生生从墙上撕了下来,边沿被扯个破烂。 可在见到这纸布的刹那白乐便快晕了过去,“你把皇榜给揭了?!” “东门朱雀街上一张罢了,其他地儿还有呢,到处都贴!”青儿急道“郡主快看这儿!” 她一指最顶上那行字。 青儿撕扯的急,底下许多名字都被扯坏——可最上头的榜首字最大,半点没有损。 因此白乐清楚地看见一行大字: 状元及第。 ——沧州澍县。 ——秦景之。 ———————————— 十五、再见 天庭批发白月光15 再见 状元及第,新登科。 于民间百姓而言,新状元名声不显,在京中叫不出名头。可于世家显贵族中,“沧州澍县,秦景之”,已悄悄传递起风声。 据闻那上林翰苑许掌傅,多年来素以周正古板严明。而在一品秦景之的行文过后,当即拍案叫绝,题为榜首。 而后殿试,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叫圣上也极为满意。亲下谕旨点做状元。 一朝鲤鱼跃龙门。 名动天下。 街上张锣打鼓,一派恭贺喜色,一齐往新状元下榻客栈涌来。 客栈名——福财客栈。 “阁主真是慧眼识珠,料事如有神啊.....” 掌柜的这几日脸都要笑裂开,打不完的账从钱眼里进,人人都想同新科状元或多套近乎,或打点底色,让客栈生意红火得翻了好几番。 而坐于主椅上的男人却漫不经心,手里把玩着镶玉的金貔貅,对掌柜报上的账状似全然没有兴趣。 可无论账上有多小的疏漏误差,这位连头都不抬,眼睛就只往掌柜身上一扫。 因此每位掌柜都极怕在阁主跟前平账。 ——躲不掉、逃不过。 “阁主这宝可押对了。”可福财客栈的掌柜心里高兴,忍不住喜笑颜开道。 当初阁主亲自招待一乡野书生时,他们掌柜的还万分不解,现在可是他们有眼不识货了! 那秦景之可亲中状元了啊! “押宝?哼。” 这番话可是十成十衷心的奉承,可男人听后也不舒心,随手将那只金貔貅给一丢。 金貔貅砸到掌柜手里,头顶遥遥传下一句“赏你的,最近忙些。” “欸、欸,多谢阁主,多谢阁主.....” 掌柜连忙珍重着将貔貅揣进了怀中。 虽说是赏给自个儿的,可这镶玉金貔貅,出自名家,随便哪家商行都能给出千金的价。 也就阁主能随手赏了人...... “那书生该陪你就陪着些,要走也不用硬留他。”状元还愁没地方去吗? “是这个理。” 皇榜既颁,状元游街过后,宫里就该设宴,以表圣上嘉许。翰林院再依圣意安排官职府邸。 民间时务不如宫里通透,但福财阁也有打探消息的一套规矩。按现在传来的几个意思,这秦景之颇得圣心,应当给位不低。 这既有好处,也有害处。可趁他还在客栈里头住着,多打点关系总是没错。 掌柜心里有了底。 再同阁主把剩下一些事务一一汇报,他便正要告辞时。 “你等会儿 。”阁主轻敲桌板。 掌柜连忙回来,躬身道“阁主还有吩咐?” “你漏了件事可没提,”男人似笑非笑,“我要找的人呢?” “这.........” 这厅前挂了张画卷,就在男人身后,来人甫一进门便可看见。 数月前,福财阁所有掌柜都拿到同一份摹本,要找到画中之人。 掌柜犹豫着,还是拱手道“底下还没消息,阁主可再耐心等会儿.....” “饭往狗肚子里吃了?” “不敢!” 已行至中年的掌柜吓得扑腾一声跪下,金貔貅在袖子里咯得生疼。 “我叫底下人再多找找,多找找.....”掌柜的牙齿都打着架,抖擞得厉害“那女子相貌如此出众,找到该不难才对.....” 因此他们底下人多往花柳巷中去找,可翻遍京中胭粉地,也没有同画中女子这般模样的人。 美貌不提,都没这般灵气。 男人俯瞰着底下打着啰嗦的人,忽然笑了一声, “是,她是挺好看的。” “是、是,所以阁主不用心急....” “那还不快滚去找人?” 掌柜连滚带爬着走了。 在他走后,男人坐于窗前,望着底下的车水马龙。 闲散人等想来一睹新状元模样,世家显贵也都派了人来探探这位状元的底,将福财客栈围了个好不热闹。 一眼望去,都是钱袋子。 可男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连做个脸面都懒,只抵在窗前沉思。 也不知那三在龙虎山上怎样了...... “你可得回去管管.....”他自语一句,随后自嘲一笑。 左右别拆了家就行。 ——或者大不了换个山吧,还能怎样呢。 ◇ 状元正在外游行花市热闹。 可望舒郡主何等身份,自然是不能擅自出府,更别提还有这张脸皮。 因此白乐只能乖乖在府里等到了入宫时分。 “你非得入宫干嘛?不过一些新登科.....”安平王脸上还奇怪。 今日设宴也不过摆摆排场,以表圣上嘉许,连安平王自个儿都不去。 而现在宫内也没个望舒郡主所熟悉的女眷,她也没法拿聊天解闷当借口,因此只好实话实说。 “女儿听说那新状元面若冠玉,很是好奇....”这话她自己说出口都觉得丢人,但也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就允了女儿去吧——爹!” 这一声爹确实管用。 安平王很快便笑呵呵地往宫中拜了贴,不过半日就有回复,称郡主大驾当然欢迎。 当今圣上登基不过几年,朝野分为两派,安平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这点薄面肯定要给。 何况只是郡主来凑个热闹罢了,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谁又能多嘴呢。 白乐就这样顺利进了宫。 “那秦景之如今做了状元,听闻还颇得圣上器重,这——” 青儿很意外当时路上随手救的个书生竟成了新科状元。但白乐是真的分毫不意外。 那可是太徽上仙啊....他若是落榜了才叫意外。 她定了定神。 车马行至宫门,须步行入宫,她扶着青儿的手下车。 忽然听到一声“郡主?” 她抬起头去。 青年正在不远处,面目微微失神,遥望着她来。 他身上大红的状元袍已换下,可骑马头上的红花未摘,在暮色中分外夺目。 见少女也朝他看来,他连忙下马,拱手向她拜去。 “草民秦景之,拜见郡主......” “都中状元了,胸膛可挺起些?”他听见她笑道,“好久不见了。” “.......是。” 秦景之得她首肯,正了正神色,视线却仍是一触即走。 他不敢看她脸上的笑。 便只看她头上珠玉,晃眼璀璨,让他满眼都是。 “下官秦景之....拜见郡主。”青年低声道,“——好久不见。” 他终于。 终于能再见她了。 —————————————— 谨防拆家(各种意义上) 十六、宫宴 天庭批发白月光16 宫宴 眼前青年并无多少考中状元后的意气风发之感,依旧平淡似水的模样,眸中带笑。 身旁的宫人侍从本想上前问候,见两人之间相识的模样,便也都知趣地退下。 ——这状元郎竟同郡主熟识么? 白乐倒是无所谓闲杂人等目光,看着秦景之迎了上来,将他上下扫过一番。 “高中状元,还未恭喜你一声呢。”她淡淡道。 “郡主似乎并不意外?” “意外?”白乐反问道,“本郡主如何要觉得意外了?” “意外.....在下考中状元。”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旋即传来一阵轻笑。 “一个差点被熊吃了的书生,当天晚上还不忘对月温习,这可还能落榜?”少女一挑眉“实话告诉你吧,本郡主就是听见这榜上状元名讳有些耳熟,方才好奇来宫宴看看,果然就是见过的。” “什么景什么之,你说巧不巧?” 她说得着实轻巧,可青年的心却漏了半拍。 这话的意思是..... “.....郡主意思,可是为我而来?”他忽觉喉间有些干涩。 却见少女姝丽容颜,一笑便泯了芳华,将手伸在他的面前。 “这皇宫太大,本郡主是怕你迷了路。”她哼了一声。 “.............”一旁的宫人侍从都纷纷当自个儿是空气了。 青年见状也没忍住笑了一声,清俊面上更显温润。 “好,那便麻烦郡主了。” 他将手搭上,由少女将他领入深深宫殿。 日暮西沉。 ◇ 宫中。 宫宴设在宣和宫中,白乐在主座上见到了当朝皇上,瞧来颇为年轻。 听闻这皇上登基也就五六年光阴,当年还是在她爹安平王的支持下方才成就九五之尊。如今在朝野中,两股势力隐隐角力、相互掣肘。 不过这些朝堂事不关她的事,皇上在明面上还对她很是和气,一副关爱模样。 倒是眼光多在她和秦景之之间流转。 白乐吃了两块糕点,不以为意,全当自己是个场外人。 只是当今皇上还未立后,座上凭空多出个芳龄少女,属实惹眼。加之少女模样出挑,满宫献舞献乐的宫娥都压不过绝色风华。连新登科的士子们也总忍不住将眼角余光瞥向上座。 她便也大大方方地亮明身份,敬了各位一杯。 宣和宫惊叹声此起彼伏。 “早听闻郡主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郡主容颜真如天上望舒,人间不应有!” “我敬郡主一杯——” .... 美酒佳人,有兴起者甚至诗兴大发,现场作诗一首,令宫宴气氛愈加热闹。 少女也不如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宦贵女般讲究,酒品甚好,肆意自在地同诸位调笑,放外头能被评一句行止不端。 可谁又能拿她怎样呢? 她可是安平王最宝贝的嫡女,连皇上都管不了她。 只见探花略有醉意,又要向郡主举杯之际,一只手拦下了他。 他一回头,就见状元郎的模样。 秦景之面上不显,依旧一副淡淡神色,只摇了摇头。 “崔兄好雅兴,可也莫要为难郡主了。” “我如何为难了?我只是要再敬郡主一杯——” “这里可是宫中。” 崔探花不说话了。 白乐觉得有趣,让青儿为她再斟上一杯。这宫中酒倒是不错。 司命不喜她饮酒,总要她喝茶,下凡了才自在些。 头顶上却遥遥传来一道声响。 “——朕听说,秦景之同郡主相熟?” 抬头一看,果然是皇上发问,满脸和蔼模样。仿佛当真只是好奇一问。 这宫中消息传得真快。 白乐一啧嘴,刚要不咸不淡回几句,就听见清朗声响: “回皇上话,是相识的。”秦景之起身,淡然道“但不过萍水相逢,在下承了郡主些许恩情。” “嗯.......” 皇上反应耐人思索,方才还一派热闹的宫中渐渐安静下来,都屏息着看向青衣状元郎。 白乐品出些许眉目。 当前朝野,分皇党与安平王党,而秦景之据闻才学颇得圣心,应当是个皇上想要的人才。 可如今却见他同安平王之女望舒郡主相熟。 皇上这番话便是在掂量着他。 “....在下独自赴京赶考,路遇险情,恰逢郡主车队。”秦景之不卑不亢,缓缓答来“郡主相救之恩,景之没齿难忘。”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缘分!”皇上恍然大悟模样,“柏月啊,先前怎不见你跟朕提过?” “小事罢了,哪能事事都报您跟前。”少女一挥手。 这般态度堪称敷衍,可皇上也知道她这安平王心头肉的娇纵性子,只能貌似无奈一笑。 宫宴继续,又恢复热闹光景。 见皇上主动提起她与秦景之关系,白乐干脆不再掩饰,目光频频往他那处瞥去。 可秦景之却努力无视少女目光,毕竟周围人和皇上都看他看得紧。 他这是怕再给她惹麻烦吗? 有意思。 那崔探花同皇上身边宫人一晃眼,便站起身,遥遥向白乐敬酒道: “郡主美名远扬,可有件事,在下是总也想不明白。”崔探花大声道,“——郡主可及笄一年有余。” “本郡主及笄多久关你何事。” “可不曾听闻郡主府上有人。” 白乐笑了。 这位崔探花出身京中官宦世家,叔父官至门下侍郎,同皇上可是连着一条心,他自然早早定下站队。 如今可是替皇上出面问她话来了。 “早年朕也问过,柏月当时答朕说,缘分未到罢了。”皇上这可不乐呵呵地接话道。 ——关键点在一句,“缘分”。 果不其然,秦景之听到这句也有了反应,身子微微一愣。 望舒郡主拖到这个年纪还不嫁娶招婿,朝野上下都认为她是安平王手中紧抓着的筹码,是得遇上足够有吸引力的大鱼才舍得抛出去的饵。 被揣测最多的是后位,再不济也得是有大权柄的正妻之位。 如今拿她同新科状元郎打趣....... 白乐泯了一口酒,脸上热意未退,眸中却渐渐沉了下来。 ——除却皇上同她爹安平王之间的纷争,她也在思考,该如何造太徽上仙的情劫? 满宫目光落在她身上。 唯那一人怕她为难,可眼底深深处,仍有那一丝隐秘的期盼。 她.....会有何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却听得一阵张扬笑意。 少女仿佛真是听闻什么极好笑的事情那般,笑得前仰后合,脖颈都扬起肆意的弧度。 “——什么身份,什么资格,也想入本郡主的眼?”她笑声中泛冷,“不过路过救来玩玩.....” 便以为自己有多特殊么? —————————————— 最后一单,干票大的、刺激的,能把司命吓死的() 十七、扰人清梦 天庭批发白月光17 扰人清梦 掷地有声。 白乐见渐渐收了声息的宴席,还有眼前脸色明显的秦景之,心下却极冷静。 她自顾自为自己斟酒后,道:“祖母与本郡主感情深厚,年年都要跑一趟舜州,自是年年都要走一回官道。” “这些年路遇的赶考书生或过路人,不出百数也有十数.....”她冷笑一声,“皇兄可得命京卫加强巡检才是。” 安平王与先皇为兄弟,望舒郡主与皇上算是堂兄妹,她唤一声皇兄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放在这时...... 皇上神色不显,只眉梢跳了两下,随即打了个哈哈。 “皇妹教训得极是,朕敬你一杯!” “小女惶恐。” 两人共饮下一杯,席间又逐渐恢复成其乐融融的模样。看着倒是忘了....或知趣地揭过此事。 青衣的状元郎低头,手里把着一盏,玉面不语,神色如墨般浓重。 期间有人同他搭话,他便也抬起头来勉力应付,强颜欢笑。 白乐若有所思。 ——直至宴散,秦景之再未曾抬头看她一眼。 此事也传到了安平王耳朵里。 “柏月你放心,爹断不会将你随意指了人。”待女儿回府后,他还特意传了她过去,郑重地说“那新科状元郎算个什么?” 诚如白乐所说,一时兴起救来玩罢了。那秦景之非显贵世家出身,亦无位高权重,怎敢肖想高贵如天上望舒的望舒郡主? 这是皇上同安平王两党之间的角力,他不过被推出来当个靶子。至于这靶子会被劈得如何伤,没人在乎。 青儿为白乐收拾梳妆睡下时,还有些替他唏嘘。 “那秦景之书读的不错,可也读傻了。”她感慨道,“郡主今夜可还要抱那只兔子来屋里?” 白乐打了个寒战“不必了。” 青儿应下,说会让玉长史多看着些,便拉了帘子。 帘中酒意微醺。 玉口轻吐便是一息,可白乐脑子清明着,回忆起方才宴席间那青衣玉面郎的脸色来。 当年司命拿着话本子同她一本正经的教导还历历在目: “做白月光,便是要让他对你刻骨铭心、日夜难忘。午夜梦回之际,也得惊觉你的音容笑貌,才能不破不立,令道心圆满通透。” ——简而言之就是要伤心,狠狠伤他的心,不够刺激不够大都不配作白月光的伤心。 而以望舒郡主安柏月的身份,加之太徽上仙这投胎的老实单纯性子。只怕她一点头他两就能白头偕老,感情过于平稳,达不到情劫所需的“劫”那一字。 这么多年批发白月光的经历令白乐深谙此道,心里也有了主意。 青年强颜欢笑之际,那一点怅然若失——方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两党如何交涉,其中朝堂事复杂,白乐不知。只知原本深得圣心的新科状元郎,最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落到个八品监察御史的位子。 不过已是后话了。 ◇ 于宫宴众人而言,此事不过一件插曲。可消息传下去,背后意思可没那么简单。 福财客栈掌柜正打着瞌睡,忽然听闻动静,一看是官家车马靠在自家客栈前头,便知是那位赴宴去的状元郎回来了。 他连忙收拾下神色,迎上去道“秦公子——” 可平日里素来好说话、待人温和的状元郎,这次却罕见没有多好脸色。一下车便板着一张脸。 掌柜连忙拍了自己一耳光,民间消息没那么快,但也看得出宴上恐怕出了事。 他硬着头皮跟上去。 秦景之快步走回自己在客栈中的房间,见掌柜还笑盈盈地迎上来,墨眉一颦“您有事?” “倒不是大事,只是再恭贺您登科...诶诶!” 见青年冷着脸要关门,掌柜忙伸了只手拦住,手上拿着筒画卷。 掌柜腰间坠着的金貔貅格外晃眼。 “公子能应阁主相邀下榻小店,小店蓬荜生辉,还望公子不要忘了小店.....” “..............”这是有求于他来了。 果不其然,掌柜捧上那筒画卷,硬塞到了秦景之跟前。 “公子得授官职,新上任在外走动的多,还望能帮着多留意两眼。”掌柜一脸的悲愤模样,“咱家阁主要寻这画中女子,恳请公子帮帮忙!” 闻言,秦景之面上有些古怪。 “福财阁家大业大,还有你们阁主寻不到的人?” 他自远乡来,对福财阁确实不甚了解。可自那日被那品貌不凡的黑衣男子招待过后,他便也主动打听了一番,哪怕身为士子也对此叹为观止。 那黑衣男子看着也年纪轻轻,便将福财阁一手在京中站稳了根,俨然极霸道的黑马一匹。 这样的人也有没有办法,甚至要求到一介尚未有官职在身的书生的时候? “公子....不,官爷。求官爷多留个心眼看看就行.....”掌柜陪着笑,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再找不到人,阁主可下了死命令,福财阁不养吃白饭的! 秦景之无奈,收下画卷。 进京这段时日,他也算受了福财阁的照拂,懂承人情的道理。 掌柜千恩万谢地将画卷交到他手中,忽然店外有阵喧哗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 此刻已是宵禁时分。 不等秦景之开口,掌柜就先手眼明快地出去望了一眼,再摆摆手回来,说没什么大事。 “应该是咱家养的那胡人戏班子,狮虎半夜闹腾了下,等会儿咱就去训斥训斥。”掌柜拱手道“有劳公子了。” “不必。也代我谢过赵阁主。” 做足礼节,秦景之终于能关门回房。 他随手将画卷放入白天收拾好的行囊,也未点灯,只打开窗户,静静凝望着天上一轮弧度。 胸中一股沉甸甸的郁结,不得出,未有名。 他就这样抬头仰望着无云月夜整夜。 仿佛一抬头,还能看到如月般清丽的少女模样,笑声似自天上落下。 “郡主...”青年喃喃道“郡主.......” 隐秘的衣襟窸窣。 掌柜的也真去训斥了一番那个胡人戏班子,之后再未有喧闹声响起,不扰贵客清净。 那戏班的领班是个汉人,对掌柜点头哈腰,保证再不会有动静。 一转身便换了副凶狠嘴脸,冲进帐中,一掀开被子骂道“赔钱的病秧子,快起来!” “跳不了舞就算了,现在连那几头畜生都管不住,”领班低声,话中怒意不平“怎么就摊上你个赔钱货,明天就把你甩了,看你还有哪儿能去!” 被吵醒后茫然的白乐:? —————————————— 十八、阿廖沙 天庭批发白月光18 阿廖沙 领班一副咄咄逼人嘴脸,指着她骂了半晌,话里话外离不开一个字:钱。 白乐自茫然中回过神来,刚想应几句,却发现自己浑身疲软,喉间干涩,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我把你捡回来的,这入京一路待你也不薄!”领班一拂袖“你好自为之吧!” 气冲冲的走了。 白乐:............. 她这是....又去哪儿了? 低头,入目是一头如墨泼似的未梳长发。床帐虽也算得上舒适,却不似睡前所见那般奢华,远远比不上郡主用度。 这里不是郡主府。 看那领班模样,也没把她当身份高贵的望舒郡主,更像是个对着一个拖油瓶,嫌弃之意尤甚。 脑袋还恍惚着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 “小乐?”一个褐发少年探出头来“小乐,你睡下了吗?” 见少女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两只黑玛瑙似的眼睛懵懵懂懂,在夜中如明星。 少年顿了顿,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只大家伙。 “吼....”“吼!” “旺财,福来?”白乐顿时睁大眼睛。 体型硕大的白虎黑狮随少年而入,本就不大的客房顿时被挤了个严严实实,让少年挪到她床前都难。 “抱歉,小乐.....”少年的眼睛亮得出奇,坐到她的床边“旺财和福来闹着要找你....刚刚领班的来刁难你了?” 少年一头褐发串珠结成小辫,小麦色的面庞轮廓深邃,十足的胡人少年模样。 白乐望着他,心下不知怎的浮现出熟悉感觉,一个名字也悄然而生。 “——阿廖沙。” “诶。” 这显然就是少年姓名,他微微俯身向前,往白乐的手心里蹭了蹭。 像极了京中富贵人家豢养着的波斯猫。 连那吵闹着要找她的白虎和黑狮自进房后便安静了下来,趴在她床下的地毯上,轻嗅着主人气息。 白乐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些许记忆。 ——记得她是没同意随赵乾天一起上京,两人分道扬镳后,她兜兜转转,带着一虎一狮流落到这个胡人戏班里..... 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两下。 一下是她怎么又被扯进这帝君情劫里一下是.... “喵喵!”她推开阿廖沙,一把掀开自己被子“喵喵呢?” 总爱钻进她被窝里睡的二尾猫不见了踪影。 被推到一边的胡人少年看着她在房中四下寻找着喵喵,甚至连白虎和黑狮的爪子都被她掀开底下。 直到少女久病的身形终于支撑不住,一软,少年连忙将她抱进怀中。 “阿廖沙,我的猫呢?”她咳着嗽,仍焦急地问道。 她那么大一只猫,怎么就不见了?! 少年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这....它兴许自个儿跑了吧.....” “不可能。”白乐立即否定道。 虽只是投生中的一段经历,但她与这叁兽从小相依相伴而生,感情早已深厚非常。 更别提二尾猫喵喵,曾被视作不祥之兆,在要被抓住烧了时由她救下,平日里也最爱黏着她。 她死前最后哀求的还是让赵乾天不要迁怒这叁。 “旺财,福来。”她盯着趴着的二兽,“喵喵去哪儿了?” “吼.....” 白虎和黑狮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瞳孔中也是一片茫然。 分毫没有曾在天庭见过的灵性,更别提口吐人言。 “...........”白乐头痛起来。 最后还是阿廖沙将她抱到床上,轻轻劝她“妈....小乐。” “你还病着,找猫的事等你好了再说,好吗?” “赵乾天。”她气息微弱。 “嗯?” “是不是赵乾天把喵喵拎走了?”她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因为我不愿与他上京.....” 越想越觉得可能。 那次情劫,她随他上京,正是赵乾天将她送去王府献舞,惊艳四方,令赵氏之名再传入王侯将相的耳朵里,为日后再起做好铺垫。 他也是在那次百花宴上遇见了赵氏旁系的大小姐。 虽不知现在情劫再演是为何,可没有了她跟着上京..... 他恼羞成怒之下拎走她的猫倒也说得通。 想想喵喵会在那位任性妄为的帝君投胎手底下遭遇怎样惨无猫道的虐待,白乐就气不打一处来,小脸涨得通红。 “怎么病成这样...咳咳....”她脑子发热,昏昏沉沉“要快些好起来,去找喵喵——” “嗯....嗯,你得先把病养好来。” 阿廖沙不知为何,眼光有些复杂,嘟囔着道:“怎么来到这戏班后就一直病着.....” 白乐已不太答得上来,眼皮很快便沉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少年走了没,只好像有人掀了自己被窝。 “喵喵,下去.....”她含糊着喃喃。 蜷在她身侧的那东西一怔,安静了下来。 月明星稀。 ◇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叁竿。 白乐发现她依旧是病殃殃的模样,身处客房而非郡主府中,心下疑惑之感渐浓。 屋内已不见二兽身形,阿廖沙给她留了信。说领班一大早便赶他们叁演出去了。 而领班严禁她走出客房,他们此时借住于东家客栈,生怕她将病气传给了贵客。给她送药来时还不忘再骂两句她是个赔钱货,还得他垫银两买药。 她默默喝下半碗,剩下半碗实在是喝不下去,便搁在桌上。 窗外是一片车马繁荣。 白乐抚上自己额前一点莲,若有所思。 她这不是身在太徽上仙的情劫中吗?可..... 莫非这是幻境? 六界奇异众多,以假乱真的幻境亦有洞天。白乐曾听司命讲过,尊神者中的魁隗老祖可栽出周天果,果内有周天小世界,食果者便如大梦一场。 指尖轻敲着窗棂,正思索着要不要联系司命时,忽闻外头一阵骚动。 隐隐有几个字词飘过。 “状元。”“授官。”“监察御史......” 这儿也正好刚放榜状元?白乐心下一惊。 她往前多探出了些身子,想往客栈外头多瞧瞧。 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停在客栈外,有不少人围着,簇拥着一青年上车。 青年着一身青衣,眉目温润,神情却寡淡了许多。 似是池水结了冰。 “小乐,我们回来了!领班说给你买了药——” 少女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神情发怔,单薄得仿佛要随风而去,往下坠落。 阿廖沙带着二兽甫一推开门撞见的就是这样,顿时冲了上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你别...你别冲动!” 白乐反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放开我!” “不放!” 胡人少年精瘦的身躯死死锢住了她,连带着白虎与黑狮也咬着她的衣襟,要将她往屋里拖。 几兽七手八脚地将她从窗边抱了下来,滚到地上。 “小、小乐,这病不是绝症....能治!”阿廖沙显然是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是以为她要寻短见来了。 “没有,我只是往外头看看....”白乐无奈道。 “外头?” 阿廖沙也往外头看了眼,可只见马车离去时扬起的飞尘,人群也渐渐散开。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状元授官入府.....” “那状元叫什么?” “什么?”阿廖沙怔了怔。 他一贯不怎么记得旁人姓名,只依稀记得好像叫什么景什么之..... “是不是叫秦景之?”白乐抓着他,急道。 “诶,对对,是叫这个!”阿廖沙恍然大悟,“小乐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仅知道,上次见他时,还给他下了好大一场脸面。 “不说这个了,小乐——快看这是什么。” 少年邀功似的将一张请帖放到她跟前,两只眼睛亮亮的。 那请帖绣有百花争艳,端庄大气,瞧来便知非一般世家得出。 “安平王府今年的百花宴,咱们这东家也受邀,说要带着我们戏班子献舞去呢!”阿廖沙抓着她的手臂,摇啊摇“小乐,咱们去看看花,病指不定就好了呢?” “.............” “小乐?” 见少女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开心,而是沉默不语,看向他的目光颇有些复杂意味。 这是哪里不合她心意吗? 阿廖沙心里忐忑,只好等着她发话。 “.....我回去后一定要找司命的麻烦。”半晌后,少女低声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来。 天可怜见的,司命什么时候变这么黑心了?! ——两个情劫还能迭加到一起的?! ———————————— 拿一份功德,打两份工() 十九、误人 天庭批发白月光19 误人 白乐此前当真以为这就是场梦。 手指抚上额前的一点莲,隐隐间有仙息流动。 司命此前明明说这双生莲的功效是可令她神魄往返于天庭与凡间两具身体,她的投生现在在郡主府中做望舒郡主,原身应该好好在天府宫中的榻上,由司命护着才对....... 可现在见秦景之的那张脸,怎么都不像只是单纯梦境。 白乐灵机一动,闭目凝神。 令神魄顺着双生莲的牵引而行....... 她重新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金纱银织的帐顶,流苏垂落下莹白剔透的珍珠,绝非客栈的简陋客房可比。 白乐若有所思了一阵,忽地又眉心一痛,急忙将神魄又牵引了回去。 果然再看见的是胡人少年焦急的面庞。 “小乐?小乐?你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吓死我了......” ——看来每当她神魄更替时,另一具身体就会陷入昏睡。 她好像渐渐摸明白了这双生莲的特性。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让我歇会儿吧。” 一人二兽被她推出房间后,她立马躺到了床上,将神魄回到望舒郡主的身上。 正好赶上青儿来叫她起床。 她半眯着眼,任由侍女替自己梳妆。好在青儿只认为她时不时昏沉的模样全因早晨困顿。 白月的眉间越来越紧。 她想过联系司命,可再叁犹豫过后,终究还是没传出音讯。 天道禁止天庭中人干涉凡间事,下凡渡劫时尤甚。万一有一道天雷劈下来,白乐自己还好,毁了太徽上仙这情劫咋办? 她也就做这最后一次了,还是稳妥些,咬咬牙挨过去吧。 真不知道这当中是有什么玄异。 白乐还试了试能不能分出神魄,同时作用两具身体。可消耗太大,她没顶住几分钟便昏睡在梳妆台上,让青儿为难。 “郡主,您要不...再回去睡会儿?”青儿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今天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王府那边要办今年的百花宴,玉长史拟了名单等您批......” “什么,百花宴?”她顿时一个激灵。 玉桂魄很快就被唤进来了。 男人还是那派温和模样,恭敬捧上红帖,清声道“请郡主过目。” 白乐望着他便忽然想起了事来,不过没等她开口,玉桂魄便先带着笑说“那兔子养得挺好,最近还长了二两肉。” 下人们有时还能见他带着兔子去花园遛弯,都说玉长史真真地对郡主尽忠职守,连郡主的兔子都悉心照料。 她便也放下心来,皱着眉捻起百花宴的红帖。 这百花宴有些传统,可追溯到前几代的先皇,意在嘉奖京中的青年才俊——有时也作相亲用。 按规矩这宴会该由王亲国戚的女眷承办,可当今圣上尚未立后,皇家中也无公主,孤家寡人一个。因此自望舒郡主安柏月及笄过后,这宴名义上就落给了她来操办。 不过显然有的是人会替她操心,她只要在宴上露个脸、做个东就是了。 红帖上的字写得极好,还特意将宾客们分门别类,后头备注了是哪家的人,极为细心。 “玉长史有心了。”白乐忍不住赞了一句。 “下官份内事罢了。” 玉桂魄立在在一旁,眸中始终含着笑。 少女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一脸凝重模样,哗啦啦翻着帖子。 ......找到了。 她看着帖子末页的一个姓名,若有所思。 ——赵氏商行,主家长女。 ——赵旖芸。 帖子是按身份尊贵来排的序,而末页大多家中不曾列爵或官职不高,托关系打点才能拿到帖子。 见少女目光落在这儿,细心体贴的玉长史自然接着话道“郡主可是在意这赵氏商行?” 本朝商人地位不见得低,赵氏商行在十数年前也曾富甲天下,是宫宴都得发帖子专门请的商贾大族。 可惜自从换了主家过后,新上来的家主不能服众,短短几年间,手下商事便被吃掉大半,现在全凭昔年底蕴在撑着口气。 就连长女都百花宴帖子都得去求,排在末页。 “左右不过末页,若郡主不喜,将她的帖子收回也行。”玉桂魄轻描淡写地说道。 “...............”白乐承认自己真的心动了一瞬间。 想当年帝君投生就是在百花宴上同赵旖芸相遇,两人爱恨情仇相爱相杀,除了最后使她不得好死外,算得上是一出很精彩的戏码。 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她一句话就能把赵旖芸的帖子收回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没事,帖子照发就行。”她摇了摇头,将自己这想法赶紧甩出去。 还不知道这莫名其妙再出现的帝君情劫是什么情况,她可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天道真劈道雷下来怎么办? 况且,既然现在事都是帝君情劫的重演,那..... 帝君人呢? “玉桂魄,宴上的舞乐表演是请的哪家?” “回郡主话,请的是福财阁底下的胡人戏班子。”玉长史思索道“近日京中盛行胡人戏,下官便自作主张,郡主可有想法?” 白乐想起今早阿廖沙兴高采烈扬着的红帖子,正好对上。 “不,按你安排的办就行。”少女指尖轻敲“再帮我去查件事。” “您说。” “他们东家——福财阁的阁主。” 玉桂魄的双眼微微睁大,望了望她,接着顿时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是。” “查隐秘些,别叫人家给发现了。”她叮嘱道。 她记得那人手底下不少探子,秉持的是价格给够、万事可谈。 不知此处情况如何,但还是小心为上,毕竟那人手段....... “郡主放心,下官会安排好。” 男人清透的声音仿佛定心针,安稳妥帖。 白乐想了想,接着道“还有那胡人戏班子.....以我的名义送个郎中过去,就说是郡主让好好表现。” 也不知那具身体怎么会病,可别死在百花宴前。她还想趁着宴会找个名头把那具身体捞过来,放在郡主府里,这样才能放下心来。 玉桂魄也一一应下了。 ◇ 男人自郡主屋中出来,一路与见到的下人仆从问过好后,往花园里逮着只贪食的小兔子。 小兔子雪白雪白的,嘴里还扒拉着草。 “还吃呢,都长几两肉了。”玉桂魄掂了掂,“小厨房都说你再胖些,就可以做成兔头汤给郡主补补了。” “我饿嘛!”顾菟公主委屈巴巴地道。 她可不像兄长能到处跑,整日只能在他房内和花园间蹦来蹦去,除了吃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堂堂玉兔族中公主现在真跟只普通兔子没啥区别。 玉桂魄也无奈,叹了口气。 “这次百花宴,我找个机会让郡主把你带去吧。” “百花宴?” “是啊,”男人似笑非笑地同兔子对视着“那应该能成一出好戏。” 他笑盈盈地,可顾菟公主莫名打了个寒战。 她这兄长平日里总笑盈盈的,温和如玉的一个人。可这种时候总让她们这些弟妹发咻。 感觉有人要被罚了。 “我先前不是说,那郡主身上有仙泽,可能是哪位仙神的劫中人么?”他手里还拿着那红帖子“先前我还以为是那中状元的秦景之,百花宴还特意请了他,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情劫多纠缠,他虽没见过那书生,可听说他与郡主颇有缘分,因此玉桂魄暗中猜的他。 “可早些时候我送帖子去福财阁,竟然隐约感到有些仙泽。”玉桂魄回忆道“后来听说....他们阁主当时正在楼上。” “结果刚刚郡主就让我去查那阁主了——桂菟,你说这是不是缘?” “所以意思是那福财阁阁主才是渡劫的那个,郡主是他的情劫?” “应当是吧。” “好叭,但我还是更喜欢那书生多些。”顾菟公主蔫蔫道。 美救书生——她最喜欢这种题材的话本子了。 “情劫多纠缠,那书生可能也是他们情劫的一部分吧。”玉桂魄叹了口气“可惜了,凡人扯进仙神事里难有好下场。” “咱们不能帮他们一把吗?” “你可还是只吃草的兔子呢,帮什么呢?”他无奈地笑道。 不过,也是。仙神渡劫得道,于凡人乃大功德,下场往往都凄惨。 一颗心颤颤巍巍地捧起,却遍体鳞伤,最终只道一句:是劫。 于那秦景之是,于那望舒郡主......亦是吧。 那跋扈的少女,天道想来不会排什么好命格。 玉桂魄定了定神。 ——算了。 尊神者需恪守天道法则....不过在他尽力的范围内,拉她一把也成。 若是让她与那渡劫的阁主的情路走得顺一点..... 后面也能少遭不少罪吧。 ——————————————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要乱磕CP(不是 二十、赵姑娘 天庭批发白月光20 赵姑娘 福财阁。 管事见几个掌管的自顶楼中出来,面上有悲有喜,便知是被各自敲打了一番,神情都是服气。 如今的福财阁已在京中立下脚跟,生意越做越大,真正主子却愈发深居寡出。 可阁中人都清楚那人手段。 管事在屋外站住,一躬身“阁主。” “进。” 入目是万家灯火。 男子身影盘膝坐在栅栏旁,自阁上俯瞰灯火阑珊,手里盘的金刚菩提。 管事不敢冒犯,甫一进屋便低头,只见一角镶着金边的玄袍。 “望舒郡主府的长史早些时候来了一趟,要请咱家的胡人戏作,上百花宴。”管事恭恭敬敬地呈上绣花红帖。 “嗯,知道了。”男人淡淡道。 “阁主您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管事不敢说话了。 倒是阁主看出他的忐忑,呵了一声。 京城,天子脚下,光有钱可还不行。 那些世家大族看中的是身份。 “连那赵氏商行都还求得到帖子,这宴.....” “赵氏?赵旖芸?” 管事眼睁睁看着男人微微一怔,嘴角随后便渐渐勾起一抹笑。 不会吧....这,赵姑娘和阁主.....? 联想到某些传言,管事咂了咂嘴,没敢再多想。 倒是面前男人一副古怪模样,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菩提子被盘得咔嚓响。 “去把赵旖芸叫来。”末了,男人终于说。 “现在么?”管事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这都几更时了,叫人家未出嫁的女儿过来..... 闻言,男人像是才反应过来,皱眉“那就明日午时叫过来。” “是。那百花宴的这胡人戏作是——” “看底下养着的哪家班子有空,派一班过去。” “福财客栈那边那家应该有空,只是听说他们班有人病了.....” “那就再遣个郎中过去。”男人挥了挥手,明显有了些不耐。 管事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他一走便立马将小厮唤了过来,吩咐道明日午时去请赵氏商行的赵姑娘,就说是阁主有请。 “好嘞。”小厮麻利道。 见四下无人,他悄悄地往管事的地方靠,凑近道:“又请赵姑娘?这...传言可是真的?” 阁主来历背景都成谜,福财阁有规矩,不得妄议阁主私事。 可这位对赵旖芸赵姑娘却显然不一般。 “去去去,阁主的事,是你能非议的吗!”管事低声呵斥。 小厮讪讪笑了两声,管事给了他一脚,赶他赶紧做事去。 “有空在这儿犯浑,不如早些去把阁主要找的那人寻来!”阁主为此已经心情不好许多天了。 福财阁可不养吃白饭的,更不养吃里扒外的。 叁更天了。 ◇ 玉桂魄做事果然令人放心。 这才第二天呢,白乐自另一具身体中醒来,就见到自己派来的郎中。 ........不止一个。 衣着整洁的官家御医与赤脚布袍的民间郎中一相遇,便吹鼻子瞪眼的,在她房内势如水火。 “只是气血不足,依我看,就是得补......” “屁!她这明显就是体寒伤身,得下针灸药浴——” ....... 两只兽都被关在外头笼子里,她和阿廖沙在床上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 期间她又咳嗽起来,阿廖沙看着她难受,自己也难过,看这两位郎中还争论个没完,便出去想为她找药。 那药一直是领班拿来的,每次来都骂骂咧咧的,说花了不少银子。要白乐好好报答他,把钱都挣回来才行。 不过那药也确实有用,喝了总能好过不少,她也就默默忍着。 真不知道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没一会儿,阿廖沙便哭丧个脸回来了。 “领班把我赶回来了,说药材商还没到,弄不出药来。” 白乐默默看了一眼还在争论不休的二位郎中,果断翻身下床“我去跟领班的说。” 只要问出来药材是哪些,再贵的东西,望舒郡主府还弄不出来吗? .....有钱真好。 她由阿廖沙护着,悄悄挪步向客房门外。少年还往她头上盖了个兜罩。 到底还是生着病,别把病气过给客人,让他们东家福财客栈的掌柜难做。 他们刚一下楼,想走去旁边的领班房间,就听到一声脆生生的“怎么来了两个郎中?” “哎呀,赵姑娘。这一个是郡主府上的人、一个是阁主派来的人,咱都不好拒......” 阿廖沙动作快,刚一冒头便捂着白乐的嘴将她塞了回去,两个人一起藏在柱子后。 “阁主派来的?那阁主可是知道了.....” “赵姑娘放心。应该只是咱班受邀去百花宴,有人病着不好看,郡主和阁主才体恤一下。” 隐约可见少女紧咬着双唇,一副不安模样,来回踱步。 最后她停下步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兜,扔到领班手中。 “机灵些,还是按以前一样,给她灌药......”她吩咐道“百花宴上献舞的事情,我来想想办法,不能让她出现在人前!” “好嘞,好嘞。”领班掂量着布兜的重量,喜笑颜开。 少女戴上兜帽,匆匆离开了。 等到领班也落下房门,阿廖沙才敢放开白乐,两人一同从柱子后走出。 “那个女人....就是药材商。我见过她来找过领班好几次。”阿廖沙怔怔道。 胡人少年单纯,一直以来都不曾起疑。 可刚刚听到那对话...... 带着兜罩遮住容颜的少女沉默不语,他吓得以为是她太受打击,急忙掀开兜罩。 “小乐!我、我——” “我没事。”她愣愣道。 其实也对,她早该猜到的....这具身体跟过赵乾天走南闯北那么多地方,怎么那么轻易就会病...... 而比起有人给她下毒,她更惊讶于那个女人的面孔。 她很熟悉的,在她那时死前,她就站在赵乾天的身旁。 眼神像是怜悯一只垂死的阿猫阿狗。 ——赵旖芸,帝君的情劫。 白乐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双生莲强行将她的神魄夺过,放到另一边去。 青儿摇醒了她,神情焦急道。 “郡主,监察御史秦景之求见。” “是.....关于福财阁的事情。” —————————————— 二十一、蠢 天庭批发白月光21 蠢 青儿其实有点难做。 望舒郡主不理朝堂事,往来多以官家女眷居多,少有直接面见朝中官员的。 可这状元郎同郡主....却好像有些特殊。 青儿自小便服侍郡主,即使她面上不显,心思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个中差别。 因此她犹豫再叁,还是进屋禀报了郡主。 果不其然,郡主娇媚面容顿是一怔,随后扶首叹息。 “他人在哪?”白乐眉头皱了八度。 “在前厅,玉长史招待着呢。” “叫他等会儿,本郡主要先梳妆。” 她现在披头散发,肯定不能就这样出去见人,何况秦景之还算是外男。 “好嘞。”青儿清脆道。 ——郡主同秦公子果然不一般。 ..... 前厅。 玉桂魄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的清俊男人,知对方也正暗中观察于他,便干脆不再掩饰。 这新任状元郎果真同传言中一样,面如冠玉,有清风朗月之姿,难怪郡主都多在意些。 只是现在眉头微颦,似有一缕云笼月,整个人通身都压着一股气来。 “秦大人,可是茶不合适?”玉桂魄微笑道。 男人像是还未曾习惯这般称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摇头道:“没有的事。” “那便好。下官见秦大人面色不好,还怕是这茶水不合大人心意。” “玉长史言重了。”秦景之连忙道。 其实被安平王捧在手心里的望舒郡主府中怎么会缺东西,哪怕最差一等的茶水,放外头也要价不菲。 真正令秦景之疑惑的是玉桂魄的态度。 郡主长史领五品官职,远比他这八品监察御史位份要高,他大可不必用如此恭维的态度对他。 况且还有他这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秦景之悄悄瞥了一眼,却叫对方所看中,大大方方地回他一个笑。 秦景之不敢再看了,手执着茶盏,闭目念了几句静心。 不知多久。 “.....景什么之怎么来啦?抱歉啦,叫你久等。” 闻声先至,再睁眼,便是一抹明媚闯入厅来。 朱丹的衣裙先飞了进来,纱上以碎金入绣,仍压不住少女的娇媚容颜。 她光是走进来,就令厅中的气氛鲜活许多,到哪儿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秦景之连忙起身行礼,低着头“参见郡主。” “免礼吧。” 她并未按礼节落于主座上,而是直接坐到秦景之的旁边,也没人能说她半句。后来一只手更是径直越过秦景之去,捞起了他刚用过的茶盏,啧啧道: “玉长史这是上的什么茶水?天气热,都不懂得体贴人家,”她哼了一声“去把梅子酒开了,本郡主才不要喝热茶。” 真是任性极了。 那位玉长史也不生气,笑盈盈道“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那还不快去准备?再把桃花酥也端上来。” “是。” 秦景之插不上话,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被夺去的茶盏,好像那有多好看似的。 那少女就是这样,到哪儿都得染上属于她分外鲜明的颜色。 他知道的。 吩咐完了后,她也坐没个坐样,托着下巴看正坐着的秦景之。 “景什么之,今天怎么来了?” “....下官名唤秦景之。景字是——” “哦,现在你授了官,该叫你秦大人了。”她不耐地挥了挥手,好像浑不在意他姓甚名啥。 “下官不敢。” 秦景之发现了,他这几十年来所习的所有礼法,在郡主面前都全不能当回事。 梅子酒和桃花酥也呈上来了,他忍着不去看她在他旁边一个个把桃花酥往嘴里丢,沉着气道: “下官今日前来,是为公事,请郡主....认真些。”他差点想说句请自重。 “本郡主如何不认真了?你说啊。”她嚼嚼嚼。 “...............” 男人脸上刻意板着的一副神情差点破功。 白乐看他胸膛起伏上下,方才稳住自己,垂着眸道: “下官今日来,是要向郡主问询一二。”他尽量平缓道“郡主办的百花宴,可是请到福财阁底下的胡人戏班?” “是又如何。” “都察院收到举报说,福财阁在经此向官家行贿。” “噗——”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玉指绕着杯盏,梅子酒香四溢。 “秦景之。”她幽幽道“——你好蠢啊。” “..........” 男人就算再好脾气,听到如此直白的话,神情也是一变。 “景之愚钝,请郡主赐教。” “都察院犯浑的?真觉得一个来路不明的受贿消息便能为难本郡主?” “当然不敢。”他平静道,“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想为难那福财阁一二。” 不错,看来不是真蠢。 “那既然你知道,还来当面问本郡主作甚?”少女一挑眉道“就不怕自己走不出这郡主府?” “郡主不是这样的人。” “秦大人真是高看了。” 听得秦景之缓缓道: “景之重恩,正如不会忘记郡主相救之恩那般——这福财阁也同下官有知遇之恩。”他淡淡道“下官不想让郡主和那位阁主难做。” 原来是报信来了,提醒她——这百花宴若是扯上福财阁去,恐怕将会有事。 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袖中藕段似的臂弯若隐若现。随后干脆一把扯住身旁男子的领口。 秦景之的身段坐得笔直,方才始终不曾正面看她,像是怕她似的。 直到这时才被强硬地掰过头来,被逼着与她对视,神色明显便慌乱了起来。 “秦景之,你是真蠢啊。”她盯着他道“无论是谁对你有恩,你都能这样报答他?” “......郡主,请自重。”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视线张皇着,仍是被她死死拽在手里。 .....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你就庆幸你找来的是我,若是换个别人被你这么找上门来,你回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个八品监察御史,哪怕是状元郎,想弄死他也太简单了。 “......不是这样的。”男人低低道。 “嗯?” 她将他又拉近了些,才听清他讲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谁都可以的。”他像是放弃挣扎了那般,闭目道“因为是郡主,下官才会来的。”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来见她。 她是备受万千宠爱的望舒郡主,而他只是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怎么敢肖想她呢。 他所习的无数礼法都说,这是大不敬。 可他怎么..... “.............” 听完这句,少女像是忽然失了兴趣那般,放开了他。 “这事本郡主会看着办,你回去吧。”她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男人沉默了片刻,便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领口,俯首行礼。 快踏出厅时,听得深厚一句“等等。” 身后传来少女不耐的声音,“百花宴你收到帖子没?没有就去长史那儿领一张去。” 他张了张口,刚要作答,一人便笑盈盈地上前去。 “回郡主话,已经给过秦大人帖子了。” 守在厅下的玉桂魄适时走了出来,体贴地为郡主呈上消暑汤。 行过秦景之身边时,他与他对视一眼。 “............” 他连作答都不曾,干脆大步离去。 ——玉桂魄,玉长史。 这一笔就悄悄在人心里记上了。 —————————————————— 本章由金主指定更新,感谢ヾ(′?`。ヾ) 二十二、让乱套更乱些 po1 8t d. co m 天庭批发白月光22 让乱套更乱些 白乐手抵着额头,一副疲懒模样,玉桂魄便自然而然捏上少女肩头,轻轻揉捏。 做下官的,该为主子分忧。 “郡主,用些消暑汤吧。晌午时还会再热些。”男人温和道。 “待会儿再用。” 她正烦心着呢,连最爱的梅子酒与桃花酥都用不下 秦景之是怎么与福财阁扯上关系的。 况且这事她还完全不知道,。 她在山路上救了秦景之,此后他入京科举,期间都有她的人在监视着,看他也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栈读书,直到高中状元 等会儿,那客栈,好像就是福财阁的产业 “福财阁那阁主查得怎么样了?” 她向身后的男人问去。 男人揉捏肩膀的手未停,立即道“还在查,那阁主有些手段,应该不是布衣出身。”更多免费好文尽在:ie879.co m 正常的,若他真是帝君那次情劫的投生那可是整个赵氏一族曾倾力培养出的少当家。 更别提他还有执掌天下商贾事的天道命格。 “没时间了,再快些。”她的话中染上了些许急切“这样——那就去查现在的赵氏商行,帮我跟个人。” “谁?” “赵家现在的主家长女,赵旖芸。” 正在肩膀上施力的双手突然停顿了下,听到这个名字,玉桂魄显然有了些许犹豫。 这没逃过白乐的感觉“怎么了?” “这赵家长女,她与福财阁的那位阁主还有些关系。” 玉桂魄也不隐瞒,将所知娓娓道来,多半是在查福财阁阁主时的发现。 说赵家那位主家长女,近些日子与福财阁的东家交往甚密,并且丝毫没藏着掖着。 “福财阁的阁主鲜少现于人前,连他姓甚名谁都少有人知,可赵旖芸却时常出入于福财阁的顶楼”玉桂魄斟酌着用词,“有传言说赵旖芸的百花宴帖子就是福财阁的阁主出面,千金买她一笑。” 他还是看郡主脸色不好才改的词,坊间原话是“千金买美人一笑”。 玉桂魄没见过那位赵姑娘,可能确实也是美的,但他担心在郡主面前说这话,今晚小厨房开火兔头汤。 果不其然,她脸上两道细眉像月牙似的,皱成条缝。 “不对啊,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就”她喃喃道,“百花宴不是还没开么?” 他两不该是在百花宴上才见的面吗?昔日的赵氏少当家对上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女,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便爱得恨得轰轰烈烈、天雷勾地火,白乐就在旁边叫好、真好,快打起来。 可现在赵旖芸不仅已经见着帝君投生了,还经常出入于福财阁,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在向一个胡人舞女下毒 乱套了,全乱套了。 “郡主,要不赵旖芸那帖子——” “得了,你老跟人家那帖子过不去干嘛,我没小肚鸡肠成那样。”她没好气地回道“去查她是如何开始、何时开始出入福财阁,还有秦景之是怎么跟福财阁扯上关系的。这应该比那阁主好查。” 福财阁就不该叫福财阁,该改名叫群魔窟! 她早该想到的,她本来养得多么乖巧懂事的旺财福来到他手上都能熊到把人家喜宴给掀了,他本人就是投生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乐隐隐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神魄由双生莲牵引着,一睁眼果然是客栈的厢房。 阿廖沙和那二兽应当又表演去了,厢房内只剩她一人。 白乐撑着想起身,全身却软弱无力。 也不知道赵旖芸使的是什么药,只要药方还抓在她手里,就能把白乐变得跟个废人一样。连行动都难,更别提逃跑。 但白乐心里清明着。 无论赵旖芸的目的是什么,关键的还是太徽上仙的情劫,不能让这副身体成了拖累。 她心里大概有了计划,闭上眼,神魄回到郡主府中去。 ◇ 办完郡主吩咐的事已是夜半,小厨房的下人见玉长史拎走备好了的食盒,一路赶回自己的别院去。 顾菟公主显然不在乎自家兄长都在忙些甚么,她的眼中只有食盒。 不过玉桂魄忍了,顺着她的毛,怕她噎着还时不时拍拍。 两只眼期待地望着她。 “” 她发现自己已经蛮熟悉兄长的这副表情了,那代表着他现在有桩八卦想说,特别特别想说。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婆妈呢哦,那是因为以前她都见不了兄长几次。 于是兔头从食盒里抬起来,试探着开头“你今天是不是见了那秦景之?” “见了见了,难怪郡主在意他,他看郡主的眼神可不算清白。”玉桂魄没忍住,说了句很典的话来“况且他还与福财阁那阁主有关系,福财阁阁主又与赵家长女好像有关系啧啧。” 这戏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好看了。 顾菟公主只觉得她哥是越来越魔怔了,好像郡主她妈在兴致勃勃地给她挑女婿。 因为他其实全然不在意。 “普通的虐恋情深不够意思,这种你爱他、他爱她、她又爱着他的戏码才叫人牵肠挂肚。”男人觉得颇有意思,乐呵呵道“桂菟,你站哪边?” “我哪也不站了,兄、兄长。”小兔子幽幽道“我总觉得,就算他们是凡人,这只是个情劫,再这样当戏码来妄议,是会遭报应的” 因为他们是仙神,是天庭中人,玉桂魄更是高居尊神之位,所以他不在乎。 几个凡人在情劫中的纠缠,于他而言就只是出戏。 会因一时兴起而出手干涉一二,会真心为戏中人叹息哀婉——但。 “是么?”玉桂魄像是浑不在意,微微笑道“那如果我说,那秦景之身上也有仙泽呢?” “——什么?!” 小兔子全身上下的毛都炸了,极为震惊道。 “有仙泽气,要么他也是某位仙神投生,要么就是他在情劫中也牵扯颇深。”玉桂魄感慨道 “所以您站阁主那边?” “是。” 小兔子一撅屁股对着他,显然站的是秦景之那边了。 玉桂魄面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 “郡主啊郡主您最后可要选得好些。” 他会帮她,在天道允许的范围内拉她一把,这些都可以。 希望最后她能有个好点的结局。 不然这出戏码多少会有些遗憾。 有人忽然敲了敲门,玉桂魄手一伸就把兔子拎回笼子里,起身开门。 门外是郡主府上的暗卫,早些时候他派了出去,探那赵家长女赵旖芸的消息。 ——这么快,那赵旖芸是有动静了? “禀报长史,赵旖芸刚刚趁夜去了福财阁名下的福财客栈。”果不其然,暗卫禀报道。 “这么晚,她独自去的?” “是,独自悄悄去的。”暗卫说“她进了间厢房,出来时一副很惊慌的模样。那是给福财阁底下养着胡人戏班的,她动静大,还惊醒了戏班的猛兽,半个客栈都醒了。” 难怪暗卫急着来禀报。 玉桂魄起了兴趣,问道“那厢房里有什么?” 能把人吓成这样? “什么都没有。” “嗯?” “那厢房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有遣人偷偷从旁边树上看了,屋子里头什么都没有,床上被褥好像躺过人。”暗卫老实道。 不用很久,玉桂魄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叁更半夜的,他被唤去郡主房间,望着府里另外一波人马,难得沉默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他家郡主没好气地说道。 一具貌似正在熟睡的少女被抬进了郡主房间。 ——二十多年了,张扬跋扈的望舒郡主,终于上升到当街强抢民女了。 ———————————— 二十三、池鱼 天庭批发白月光23 池鱼 逃避虽可耻,但显然非常有用。 白乐觉得自己的思路相当清晰。 她没工夫和赵旖芸耗着,左右帝君的情劫不是她,现在又全都乱套了,干脆跑了算了。 ——下药害她?无所谓,郡主府里有的是药。大不了就再把御医院给搬过来。 赵旖芸还能整出什么治不好的惊世奇毒不成? ......有钱真好,有钱有权更是好上加好。 脸上蒙着兜罩的少女身体被抬进了屋中内室,置于软榻上。 半夜被叫来的玉桂魄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 “去把其他人都打点好来,今晚本郡主府上可没进人。”她故作凶狠道“否则——” “下官....下官知道了。” 他只好压着百般困惑,领着暗卫退下去了。 白乐也将屋中的侍女们遣退,只带着青儿进了内室。 青儿脸上的表情跟玉桂魄差不多,但在见着她摘下那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少女兜罩时,还是吓得差点腿软。 “郡主、郡主,这这这这这——” “嗯。”白乐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青儿从地上爬起来,腿还打着啰嗦,声如蚊呐。 “郡主,这.....”她是真怕自己见到了什么皇家秘辛“这该不会是您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瞎说。” 青儿扑腾一声又跪下去了。 .....其实她也算说对了一半吧。 白乐从来没这么痛苦过自己没学一个易容的仙术。 榻上的少女虽然面庞轮廓有胡人的影子,可眉目间与望舒郡主都生得极像,说是姐妹也确实不为过。 说来也是因缘巧合,望舒郡主虽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美名,可在安平王的保护下过得极好,民间也少有流传过她的面貌,更别提同一个胡人舞女对上,况且赵旖芸还故意藏着她。 白乐愈发觉得自己直接把人捞来的决定正确无比。 “她很少会醒,你每日把饭食送过来,我来喂她就行。”其实也就是把神魄换过去吃饭。 她还吩咐去找几个口风紧的御医,青儿懵懵懂懂地一一应下,没敢再多问。 几天后。 离百花宴越来越近,玉桂魄的动作也快了些,关于赵旖芸和秦景之的消息及时送到她的手中。 先是赵旖芸。 说是自福财阁开始在京中崭露头角的时候,便同赵旖芸手底下的铺子有了生意往来,两家东家至此有了来往。 日渐衰微的赵氏商行倒是乐见其成,借着福财阁愈发见长的声名还做成了几笔买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打的是什么算盘。 京中女眷走动时,谈及此事,赵旖芸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还要看阁主的意思。 白乐思索了片刻,问道“她看厢房里的人不见后,是什么反应?” “回郡主话,是很着急的。” 简直就像一桩好买卖被人抢了一样。 “这几日她也雇了不少人在查,那福财阁的阁主应当对此不知情。”玉桂魄低声道“那个戏班子说他们家舞女是....与人私奔了,连她驯养的猛兽都不要了。” 福财阁便只说换个班子赴宴即可,没什么别的反应。 那看来赵旖芸对她用药并不是阁主的意思。 白乐悄悄松了口气。 “那秦景之呢?” 这才是重中之重。 这很好查,就在望舒郡主救下他入京之后,便是那位福财阁的阁主在大街上见他有眼缘,便帮了他一把,让彼时囊中羞涩的秦景之得以下榻于福财客栈,准备科举。 白乐:................ 这不是扯吗。 坊间都说是阁主火眼金睛,一眼便相中了新科状元,传为佳话。 可她怀疑要么是阁主感知得到秦景之的仙泽,知他不凡;要么是同为仙神投生,冥冥中自有天意。 区别在于阁主究竟是否为帝君本人。 结果都大差不差。 而秦景之授官监察御史后,近日都忙于查案公事,明面上同福财阁没有往来,应该是为了避嫌。 福财阁在京中能如此快得盘踞一方,想必是动了不少老牌的地盘,都察院的那封举报便是次试探,想借着百花宴敲打下,在京中得守规矩。 还在帝君身边时,她也见过同样的手段。 朝堂事和商事都复杂,白乐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痛,只能专注于眼前事来。 “备车马,等会儿去趟安平王府。” 身体已经从福财阁捞出来了,现在她得先尽量避免此事殃及池鱼。 ——秦景之就是那条可怜的池鱼。 ◇ 百花宴的时日越来越近了,各家年轻子弟也都借此多作走动,活络下各自的联系。 新科状元郎的门前却有些冷落。 往年的状元授官后大多忙于拉拢关系,慢慢地参悟朝廷间复杂的人脉网络,可秦景之现在的处境却有些尴尬。 他在中状元时颇得圣心,底下人大多揣测他要被划入皇上一派中,但他又当众表示望舒郡主对自己有恩。 最后落到个轻飘飘的八品监察御史位置上。 两派虽都赞赏他的才学,可官场事不是光有才学那么简单,便都互相制衡着,打探着对面的态度,在此之前哪边都不会贸然向他示好。 反倒是秦景之没有高中低放的失落模样,每日老实地在都察院查案、办案,为公事在京中四处走动。 他本就这样一板一眼地过了几十年。 挑灯写卷宗写到一半,灯芯断了,男人起身走到屋外。 小厮在门边打着瞌睡,听到声音后醒了,见一道清隽身影站在月色下。 “灯没了。”男人道。 小厮连忙找出盏新的来,换上今夜的第叁盏来了,知这位监察御史又该熬个整夜。 “秦大人,要换灯叫一声便是了,属下听得到的。”他不知多少次说这话了。 秦景之时常办公到深夜,见底下人都睡了,他便都亲力亲为,自己把事都干了。 就算他现在只是个八品官,那也是当今状元,朝廷亲授的命官。在下人眼里,这是主子嫌他们做事不周了。 男人不置可否,转身回屋,安静地续上墨。 小厮跟着他昼夜颠倒,掐着指头数日子,忽然一阵惊呼“秦大人。” “怎么了?” “后天可是百花宴了。” “知道了。” 他简单应了一声,笔耕不停。 小厮急了,上前道“大人....这可是望舒郡主办的百花宴。” “你挡着灯了。” “大人!” 秦景之放下笔,知这是写不成了,手指抵上眉间。 “大人可是不想赴宴?” “何出此言。” “您.....不置办些东西?” “......我要置办些什么?” 他埋首于公事,日子清贫到几乎让人怀疑他喝水都能过活,但朝廷的例银可没克扣过他。 小厮见有机会,连忙道: “您整日里穿着的那些料子,虽然便于行动但用料都上不得台面,得置办套赴宴用的。再来为官者怎么能没有玉在身?您可往琳玉商行和齐宝楼走走,福财阁也行,挑块拿得出手的好料子.......” 在京中混大的小厮喋喋不休,言语间甚至带了些莫名的优越。 他听到一半,莫名想起了梅子酒和桃花酥。 现在想想,他对吃的用的和穿的没什么要求,够用即可,也不理解为何要多下那么多功夫,甚至为此耗尽精力和金钱。 可见少女那堪称任性的娇蛮模样,他又觉得是应该的。 不耗尽精力和金钱怎么配得上她? 她值得用最好的东西。 “.....大人?大人?您还在听吗?” “在。”他定了定神,视线回了过来,“那明天便歇一天吧。” 正好有些人似乎也并不希望他办案的效率很高。 这场针对福财阁的试探敲打,秦景之护了一把,也懂得掂量自个儿分寸。 ——池子很大呢,鱼还得往深处游,才见得着龙宫。 在小厮开口前,他先道“找找我带来的那个行囊,里头有筒画卷。” 小厮很快找来了,关门退下。 秦景之在灯下打开画卷。 说来也有些惭愧,这桩福财阁托他办的事,他一直忙于公事而不曾起封。 加上他也实在不认为他能帮上什么忙。 那日楼上的黑衣男子气宇轩昂,一派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桀骜模样,让他实在是难以应对。 如今正好歇一天,便把这桩事给办了,权当给个交代。 画卷缓缓展开。 灯影摇曳。 “....................” 他久久不曾言语,眉眼间也平淡,看不出什么波澜来。 只是烛火跳动着,慢慢、慢慢地,将画卷烧了个干净。 娇媚的少女面容渐渐消失在了火里。 还冲他笑呢。 “祖母与本郡主感情深厚,年年都要跑一趟舜州,自是年年都要走一回官道。” “这些年路遇的赶考书生或过路人,不出百数也有十数.....” 男人无言的起身,将一小团灰烬都扫进了灯盏底下,了无痕迹。 她没骗他,她真的救过许多人。 他该开心才是。 —————————————— 二十四、百花宴 天庭批发白月光24 百花宴 百花宴定在四月初七,司天监选的良辰吉日,果真风和日丽。 盂园由花匠精心打理的百花大朵大朵的怒放着。 而拿了贴的官家女眷们也个个绷足了劲折腾自己,一个比一个艳,也不知道最后是在赏花还是赏人。 前头有玉桂魄看着,持帖宾客流水般来,白乐还在内屋待着。 她用下药,眼睛一闭一睁,已然换了身躯。 青儿在外头催了“郡主.....” “来了。” 她往外头去,将内屋锁得严严实实,吩咐亲信看紧来。 青儿不敢多嘴,老实地帮她梳妆。 “郡主,今日梳妆.....” “按往常来就好。” “可今日其他官家小姐都打扮得漂亮。”青儿有些惊讶。 白乐笑了“本郡主需要同她们比?” “奴婢逾越了。” 她以为是郡主自信,就算不作打扮,美貌在那些名门贵女中也能当得魁首。其实不然。 纵然只是略施脂粉,在望舒郡主出场时,还是引起赞叹声一片。其中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出于安平王的权柄,就全凭自由心证了。 “今日百花宴,大家玩得开心即可,不用很顾虑本郡主。”她不擅长说场面话,随口扯了两句,便挥挥手叫舞乐表演的上来。 台下果然看到了赵旖芸。 这位赵姑娘显然也是打扮过了,只是落于末座,打眼过去不太看得见。 两只手都拽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白乐将头往旁边一倾,一旁的玉桂魄便适时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声道: “赵旖芸这几天又同那阁主见了几面。”玉桂魄顿了顿,“就他两人,门关着,其他探不出来。” “.............” 她是不是还得感慨一句干柴遇烈火。 白乐面上没做多表示,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正好一曲舞结束。 “郡主放心,那阁主应该对赵姑娘意思不大。” 她瞥了玉桂魄一眼。 男人嘴角弯了弯,面上温温和和的,还是没什么心眼的模样。 “那阁主是个有野心的,真要谈婚论嫁,也该找个有帮助的。” “是这个理,可你跟本郡主说这个干什么?” “下官突然想说罢了。” 她衣角突然被扯了扯,低头一看,一小团雪球正露出两颗门牙来,冲玉桂魄的方向龇牙咧嘴。 男人也还是笑笑,一人一兔大眼瞪着小眼。 白乐:............. 她这长史还真是无聊。 顾菟公主这些日子被养得也确实很好,胖了许多,白乐一手都快握不住了。 红玉似的眼睛亮闪闪的,一直往某个方向唧唧叫唤。 白月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块是年轻官员们的席位,杯盏相撞,较之其他地方都更热闹些,不时还传来些肆意的笑声。 有一角却同他们都格格不入。 “..............” 男人安静地坐在席位上,偶尔泯两口酒,便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初入官场,不在京中起家,当下立场又尴尬,自是没几个人同他寒暄。 显得分外孤单。 顾菟公主一直兴奋地在叫唤,还咬着白月的衣角,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要她看他。 白乐一头雾水地将小兔子举到面前,半信半疑道“您.....” ——顾菟公主难不成看上秦景之了? 顾菟公主:............... 玉桂魄:噗。 一两分钟后,有侍从俯身往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便拂袖起身。 而主座上的望舒郡主也不见踪影。 说是醒酒去了。 ◇ 福财阁的胡人戏班上来时,宴上安静了片刻。 赵旖芸感到有好几道目光向她投来,都是家里生意被福财阁抢了去的。 她如坐针毡。 上来的是一黑虎、一白狮,还有一个身姿婀娜的胡人舞女,身段扭得如水蛇般。 她听到身边人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啧。” 赵旖芸连忙做贼似的看看四周,好在表演开始后便没多少人再注意到她这边,而是将目光都放在了胡人戏作上。 那胡人舞女与猛兽配合得略显生疏,期间还有几次朝她龇牙,看得众人是心惊胆战。 好在最后还是顺利结束。 望舒郡主不在主座上,可郡主府长史玉桂魄率先笑着鼓起掌来,其他人便也都跟着叫起好。 都说玉桂魄为郡主尽心尽忠,玉长史的意思,那便是郡主的意思。 赵旖芸也强颜欢笑着拍了两下。 身边人已经不耐烦许多,她连忙低声道“失陪。” 步履匆匆离去。 盂园现下已没几处僻静地,他们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假山后头,没什么人会经过。 赵旖芸一走进来便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 “我已经把你带进来了——那几家铺子何时给我?” 唰、唰,两张地契从面前人的袖中飞出。 赵旖芸连忙将它们捡起一看,果然是她想要的那几家铺子的地契,喜色顿时跃上眉头。 又听见撕拉一声。 男人将仆从的头巾扯掉,露出一头乌黑微卷的发,末尾随意扎了个辫子,垂到脖颈间,隐约还可见红绳系着的玉。 墨眸中刻意掩着的威势也渐渐显露。 “剩下说好的那些银两,我会派人再送去赵氏商行。” “!多谢阁主——” “另外我再多给叁成,赵旖芸。”男人冷笑一声“——收收你底下那些小动作,当我是瞎的还是聋的?” 赵旖芸的心脏差点停了一拍。 莫非他发现了..... “先前没管你是懒得理你,要再有些不叁不四的说法传来.....”他顿了顿,“赵氏商行手里,越冬的就剩一条队了吧?” 冬货好走也难走,这几乎是在把着赵家商路的命脉。可赵旖芸很不应该地松了口气。 他还没发现.....这还指的是赵氏在故意散播她同他的消息,好借福财阁的东风。 还好,还好......... 赵旖芸咬着下唇,没敢再顶着威势看他一眼,提着裙子跑了。 寻人的画卷发给了福财阁底下各个掌柜,她在时也看了一眼,那张面庞从此便挥之不去。 要将那胡人舞女赶快找到....要赶在他见到郡主前。 胡人舞女那张脸才能有价值。 赵家....才可能有救。 男人望少女像躲着什么灾祸似跑远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他迈步向连廊深处行去。 “........站住....这......” “...........算是什么...。” 隐隐有争执声传来。 官家宴席隐秘众多,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有一词却传来。 ——郡主。 靴子往回生生打了半转,他藏在一梨花木大柱后。 一角茭白的纱裙自压在灿阳底下,同它主人一样咄咄逼人。 “我拿你当做什么?秦景之。”少女背影道“好啊,那我便告诉你,本郡主是拿你当做个什么。” “郡主,请自.....” 她面前的清俊男人话愣是没能说完。 少女扯下他的领口,生生将他的话都堵在嘴里,咬住男人的上唇。 “................” 安平王的独女与....皇上想拉拢的那个状元? 不巧,他貌似还认识那个状元。 真是好一桩精彩的宫廷秘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