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苦衷的》 第1章 [现代情感] 《我是有苦衷的》作者:八月熹光【完结】 师姐翘着兰花指说她一月内能拿下新科状元的真心 花锦那日脑袋被驴踢了和师姐打赌 师姐若能嫁给状元郎,她就去偷探花郎的裤衩 一个月后,师姐绣着出嫁的盖头轻飘飘的要她履行赌约 为争一口气的花锦历尽艰难爬上探花郎的院子 结果手忙脚乱把迷情药当成迷药撒了出去,她和探花郎双双中招 一夜荒唐后,准备偷溜的花锦被男人扯住了衣袖 “我乃门口那棵杏花精,多日和公子相处心生爱慕,今日乃小精一厢情愿,不必公子负责。” 慌乱中花锦信口胡扯,临走时还不忘她此行目的,顺走了探花郎陈亦安的大裤衩 一向不信神佛的陈亦安看着凌乱的床榻陷入沉思 一个月后,师姐嫁给了状元郎,她吃喜酒回山头时听闻城中有人发了癔症 要和门口的杏花树成亲 这般有趣的事怎能不去,花锦随着众人一起去看热闹 当她和那个发了癔症的男人四目相对后 脑海中有面大锣敲了一重下 这个男人好眼熟 陈亦安终于把那夜的杏花精抓住 杏花精拉着他的衣袖泛着泪花可怜兮兮道:我是有苦衷的! [1v1双处,he] [架空,勿考究] [甜宠] 第一章 夜黑雨如丝,遮天的黑幕像只大手在用雨丝编织天地之间的巨网,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京郊城外一座高楼院墙上,有一黑影在飞速穿梭,好像那不是墙壁而是平地,细看哪还有人影,怕是雨水被风吹过的痕迹。 花锦身穿夜行衣,特意挑了这么个细雨绵绵的夜晚,这时候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街道和人们一样都在雨中沉睡,黑夜和风雨给了她勇气,不然大白天的干这勾当,传出去她花锦女侠还怎么行走江湖? 从墙上轻轻跃到一棵树干上,一阵湿润裹挟着渗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花锦闻出这是杏花香味。 她住的那个山头种了一片杏林,漫山遍野的杏花开时,香味比这还要更加浓烈。 这白日里天气仍晴朗,到了傍晚却下起了朦胧小雨。 陈亦安洗漱好随手拿起一本书籍,不知不觉枕着窗外雨声入梦,迷糊梦中只闻到一阵异香。 还未熟睡当即生出警觉,屋里有人! 他当即翻身坐起,一个娇小的身影被他突然起来吓了一跳,忽又啧啧称奇开口道:“你中了我的迷香还能醒着,毅力真好。”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私人住宅?想做什么?”陈亦安暗惊这女人不知什么来头? 他刚中探花,这些时日行事低调并未张扬,何时得罪了这个女人?还有她半夜闯入自己房中不知要做什么? 更为惊讶的是他居然使不上力,本该厉声呵斥的声音软绵绵的像重病刚愈。 哪怕这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年轻的姑娘,清脆又有些娇憨的声音在这深夜却叫人生不出半点涟漪心思。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就是和你借个东西。” 花锦刚还怀疑自己这药没用,一般人中了这迷香早就昏睡,如今听他中气不足的声音,原来不是没用,只是药力不够。 说起自己来的目的,简直令她羞耻的有些说不出口,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人打赌了,特别是和师姐。 “袁六,来人,有刺客!”陈亦安面前的是个女子,却叫他心生寒毛,他后退着靠向床里侧喊着来人,声音沙哑,四肢无力,连声音都软绵得掩盖在雨声之下。 “你再敢出声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花锦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威胁道,她又不是要他的命。 陈亦安不可能坐以待毙,越是危急他反而越镇定,身子无力斜躺着,也无法遮掩他正气凛然。 花锦看他老实的不动,可是双眸发出锐利的目光让她后背生寒,这样都不倒下,看来她得出猛招。 她拿出师父特制的迷药,师父说足可以迷倒一只老虎。 陈亦安看着蒙面的女子慢慢靠近他,他等的就是一个机会,用尽仅剩的力气将女人反扑。 一阵浓烈的烟雾弥漫笼罩住俩人。花锦心下一咯噔,赶紧闭气,她太大意了,以为这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没想到他身体能抗的过自己的迷香。 自己可不能倒,她慌乱中摸上香囊,倒出解毒丸赶紧给自己喂一颗,为了偷,不,是借条裤衩,反将自己迷晕,说出去她花女侠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陈亦安在迷雾中咳了几下,待迷雾消散后他眼前红热一片,这个妖女不知又给他用了什么药,他全身火热偏又四肢无力。 花锦看他老实了,面红耳赤的躺在那里,神色奇怪,急于完成目的她没多想,翻开箱子找起来,这人看起来一表人才,怎么不穿裤衩,真是奇怪,箱子里一条裤衩都没有。 越找头越晕,胸口还慌的直跳,果然她行侠仗义的女侠不适合做这个勾当,但是,人在江湖,不能言而无信,说到就要做到,愿赌服输! 到处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花锦把眼光放到了男人身上,看来只能现扒了,这位看起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公子,还是当今御赐探花郎,想来对于自己这般有苦衷的行为应当会理解吧,他一直看着她没说话,应该是同意的。 第2章 “那个,我想和你借个东西,你放心,用完了我就还给你,如有冒犯,我给你买十条新的,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花锦有些头重脚轻,舌头也像打了结,费力边说边靠近男人,说完等了大半天男人好像在极力忍着什么,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滑落。 原来他也热,屋外刚刚还很凉快,一下就变热了。等不到他开口,她可不想再和他耗下去。 迷香的药效快到了,她那几下三脚猫功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等会脱不开身被师父知道她干这种事,肯定少不了被骂可能还得被揍。 花锦自己上手扒,男人明显被她这种举动吓得目眦欲裂,看着女子扯开了他衣服,他拼尽全力只能护住最后一条裤子。 “你想做什么,礼义廉耻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子怎能这样…,放手,我命你放手。”这几句话放在平日里威胁感十足,今夜被迷香的药力侵袭,在花锦耳中听来沙哑有趣。 花锦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刚刚淋雨进水了,要不她怎么看到这个胸膛想摸一下,还想亲上一口。 她奋力和男人撕扯,可现在的她比男人好不了多少,俩人累得大口喘气。 花锦手下一滑整个人趴在男人身上,她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手已经摸上了光滑坚硬的胸膛,男人这个时候眸子亮得异常,他揪紧裤子的双手松开了一只,轻搭在女人腰身,却不是推开。 “你,嘶…”陈亦安中了迷香,只靠自己胜于常人的毅力支撑,这样他也只能迷糊的看见是个年轻的女子。 女人身形娇小,巴掌大的小脸嵌着两颗墨黑色宝石般的眼睛,从未和异性这样亲密接触,霸道的药物在那双小手触摸到他时,所有的理智和羞耻都被本能驱赶。 燥热在俩人相贴时缓解,他意识开始模糊,女子柔软如同冷玉的身体贴上,像冷水泼在红烫的火焰上,滋滋冒烟,他如同被炭火烘烤的陶罐,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身体发出崩裂的声音。 热气包裹着他,他欲将身上女子推开,手触及那一片滑嫩,无力的推搡变成抚摸揉捻。 花锦身体里游窜一会热一会冷,又微麻酥痒,似万条虫子在啃咬她,攀上男人的脖子后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男人在迷香和花锦的迷药下,已经完全由本能主宰。 陈亦安如同被甩上岸的鱼,他生命的二十多年从未被撩拨,像沉静许久的火山爆发。 这下如同干柴遇烈火,一触碰便撞出熊熊大火。 窗外雨声渐渐变小,屋里男女呢喃声也慢慢变小。 花锦在清晨鸟鸣声中醒来,简直被雷劈都没有此刻这般惊恐,她只不过打了个赌,把自己也给赔上了。 她累的额上头发全湿,身体像被街上表演杂技胸口碎大石的大锤捶过,男人眼睛紧闭,面色潮红,像刚刚攀爬过高山浑身脱力昏睡过去。 十多年闯的祸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惊悚,颤抖着下了床,费力将地上掉落的香囊打开,取出里面清心解毒的丹药,赶紧空口吞了一颗,慢慢调息,手脚片刻才有些力气。 她昨夜太过慌乱,将师父要给烈焰用的助于□□用的药粉给撒错,一匹马只用一小半就好,她倒好,整包给她撒了,加上屋里她自己点燃的迷香,两药相加才这般严重。 说来说去都是她自己挖的坑,只能含泪看怎么快点逃。 这要被男人送去见官说她用强的,她一世英名就毁了。 她跌跌撞撞起身,穿戴好衣物,看到脚边的裤子,为了它,她受苦了,怎么能不带走? 正要跳窗离去,手腕被人拉住。 “姑娘,昨夜是陈某唐突了,请问姑娘姓名,家住何地?我今日请媒婆去姑娘家中提亲。” 陈亦安醒来,昨夜荒唐又真实的画面一幕幕涌入脑中,他听见声响,手脚仍是无力,多年的礼教叫他不能不明不白就占人家姑娘便宜。 昨夜虽不是他本意,可他和这个姑娘木已成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会负起男人应该的责任。 费尽身上仅有的力气他拉住了那个要跑的女人。 “你松手!”花锦被他这么一拉吓得差点跌落下窗,窗外一树杏花淋了一夜雨更加娇艳。 “我乃门口那棵杏花精,多日和公子相处心生爱慕,今日乃小精一厢情愿,不必公子负责。” “公子快些松手,我不能见光,这日头升起来我就得灰飞烟灭,公子我们有缘会再相见,你要多保重,告辞。” 花锦急中生智,看着窗外花枝微微颤动信口拈来,说完挣开男人的手,轻跳下窗。 陈亦安看了看窗外开得热烈的杏花,又看了自己凌乱的床榻,一向不信神佛的他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身上疲软无力,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杏花精攀跳了几下才从院墙跳出去,只是杏花精怎么不是钻进杏花树? 后悔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花锦,好在自幼习武,身上痛楚忍一忍也能使上轻功,确认没人来追来后了她才敢放慢脚步,寻了处山下破败的茅房,进去休息。 懊恼和委屈此时才涌上心头,难怪师父总说她是个惹祸精,她要不是太大意也不会这样。 现在稀里糊涂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共度一夜,好在她自幼便是行走江湖,不像师姐整日想着嫁个好夫君。 第3章 失身远远比怕男人告上官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想起她街头上看到那些囚犯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她就打冷颤。 她好后悔昨夜自己太大意,没有把脸蒙上。要是被男人报官了师父还不打死她? 而她这么做居然只是为了履行和师姐的赌约。 那日她和师姐师弟一起下山,偷偷溜进了师父从不让他们靠近一步的京城,明明京城与他们居住的皓月山庄只有一日路程,花锦和师姐从未踏入一步。 师弟谢随小时候和娘亲来过一次,自从和娘亲进了揽月峰后,他也不曾来过,对京城只有人多的印象。 三人一路闲逛,正巧路过酒楼,里头坐满了人,想必是饭菜享誉盛名。 “师姐,我饿了,我们在这里吃饭好不好?”花锦逛得又累又饿。 花颜今日特意来叫花锦来京城里,就是为了在这酒楼上看一个故人。 听花锦这么说正合她心意,奇怪的是搂外望里面人头涌动,本以为已经满座,那些食客都是靠着临窗的位置,正中的桌子却都是空空。 吃到一半,外头敲锣打鼓热闹,她们这才发觉酒楼靠近窗旁挤满了人,大姑娘居多,那些姑娘们难免有一两个大胆的高声惊呼:“来了来了,状元郎来了!” 花锦和师姐习武之人,很快就扒拉出一块空位,原来今日是三甲游街。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骑着白马,街上楼上的姑娘们手绢香包都往他身上丢。 “他中状元了?果真好气派啊,我要做他状元夫人!” 花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貌美的男子,和话本里的公子一模一样,有才有貌,简直就是她未来夫婿的最佳人选。 准确的说她今日就是为了他而来,花锦都不知道,她曾见过这个状元郎,崔盛泽。 她还有将身上首饰赠予他赴京赶考,崔盛泽指天发誓高中便会来迎娶她。 花颜此刻在这嘈杂的人声中,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花锦听到她这话,把嘴里的肥嫩的鸭腿肉咽下,自认为不能输了气势开口道: “师姐你要能做状元夫人,我去扒了他后面那人的裤衩!” “二师姐,那个是探花郎。”小师弟谢随早已经见惯身边这两个女人整日争高低。 其实花颜和花锦年岁一样,只因小时候花颜能吃个头比花锦要大,她就成了师姐。 谢随原来叫二狗,母亲是一个哑巴,父亲身亡后艰难度日,是师父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无处可去,收留他们母子,他认字后给自己取名为谢随,谢是本姓,随是他表明永远追随师父。 他们三人几乎是谢随母亲哑姑亲自带大的,师父时不时出现一次,扔下银子,隔日又不知去何处云游。 谢随明明和她们同岁,却被俩人异口同声叫师弟,他一开始还会反抗,久而久之他也认了,师弟就师弟,能和她们一起就好。 “那好,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若能成状元夫人你就去扒他的裤衩。”花颜自信满满。 “好。”花锦不甘落下败风,花颜从小就和她不对付,年岁相同,花锦哪里会让自己受委屈,花颜压她一头,她必定奋起压回去。 花颜嘴甜会说好听的话,花锦死倔死倔,师父戚存墨每次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打又下不了手,只能罚她面壁思过。 几乎谢随陪着她挨了所有的处罚,谢随性子木讷,什么都听花锦的。 那日回山后,师姐每日都出去,一个月后欢天喜地的等来了师父,然后她瞪大了双眼,看见那日骑马游街的状元郎带了媒婆,挑着聘礼来向师父提亲。 师父难得小住了几日,看着正值花信的师姐和状元郎站在一起真当郎才女貌,又是师姐钟意之人,露出花锦从未见过的笑容,点头应许了这门亲事。 定下了婚期,快得花锦以为是在做梦,那日师姐安心绣着嫁妆,看她又要和师弟去后山抓野鸡,翘着兰花指,一副恨她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她处心积虑接近状元郎,慢慢俘获他的心,在一众名门千金中脱颖而出,让他愿意三媒六聘迎娶自己,自己这后半生也算无忧了。 她已经为了自己婚事谋划时,花锦正想方设法抓野兔,挖野菜,师父留给他们学功夫没一人学。 “你莫忘了你和我打赌说了什么?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还整日在泥地里滚来滚去。”花颜耗费这么多心血终于得偿所愿。 却没有在花锦脸上看到艳羡之类的半点神色,气不过将那日花锦打赌的话提出来。 花锦听了师姐这些话,才隐约记起来自己好像那时是有这么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就是块布料,你等着,今晚我就把它拿回来?” “你不会去拿阿随的来唬弄我吧?”花颜斜睨她一眼轻笑。 “我可不是那种人,你等着,我还叫那个探什么亲自画上大名!” 花锦拍着胸脯气鼓鼓,心思被师姐猜出来,她是想随便拿条裤子,又没人能证实是不是状元郎身后的男人。 出了门花锦才有些后悔,她和那个男人非亲非故,人家怎么可能会给她这种私密的东西,明拿不成,只能暗中借了。 打定了主意,花锦偷溜进师父的房间,据说师父以前是一代侠客,后来归隐山林后专心研制药理。 第4章 她是没见过师父给人看病,不过她知道师父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可都是好东西。 谢随今日和娘亲去给已故父亲扫墓,没能跟着花锦。花锦轻松的搜刮出师父几个药罐,趁现在天色还早,夜里应该能赶到京城里,今日天色阴暗,若是晚上能下雨就更好了。 回想起自己昨日作死种种,她想过失手被抓的后果,就是没想到为了履行赌约,她一股脑的将自己搭上去,看了看身旁的裤子,她这次好像真的惹了大祸。 不过那个男人应该不认识她,以后她不再进京了,只要不被抓,无凭无据,他也不能拿她去见官。 安慰了自己大半天的花锦终于活了过来,她要将昨夜当做无事发生,这裤子也不能拿回去,她在破屋前挖了个坑把裤子埋了。 看了看被踏平的泥土,这才拍了拍手转身回家去,她一夜未归,还得想个好借口,不然师姐又要骂她。 陈亦安能动弹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叫来了小厮砚书去追,砚书不是袁六,门口哪里有人,不过墙角下倒是有几个脚印,那贼人也不知偷了公子什么东西,公子脸色极差。 陈亦安失身事小,这女子来历不明才让他后怕,前日他得皇上召见,要他下个月赴任青海县令,实则查探赈灾白银被贪墨一案。 这个女子背后的人实在神通广大,大费周章和自己共度一夜只怕没那么简单。 此时的陈亦安满心优思,他无根无基,只凭一肝为圣上解忧的热血,也知此去前路坎坷,或许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昨夜缱绻的肌肤之亲这时清醒后全是阴谋算计,看自己身上被抓的血痕,这个女人还真狠,吃干抹净了还诓骗自己是杏花精。 他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身上刺疼将他从优思中拉出来,这时候失身的愤慨显露出来,他堂堂一个洁身自好,还没拉过姑娘的手的大好青年,就这么被一个来历不明,可能还对他有异样目的的女贼给染指了。 传出去他一个大男人如何行立于天地? 花锦哪里知道男人怎样想她,她一身泥泞回到家,哑姑昨夜等了她半夜没回来,急得一直没睡,看她狼狈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哑姑,我昨日逮兔子进了山林,又下雨,找了猎户家的旧房子避雨,不小心睡着了。” 哑姑听完又比划她身上泥污。 “下山踩滑了摔的,哑姑有没有热水,我身上都湿了。” 哑姑听完担忧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下,赶紧给花锦烧热水。 泡在热水中的花锦舒服的闭上眼睛,这个狗男人下手不知轻重,还好哑姑没看见自己身上这青青紫紫,不然那个脚滑摔倒就说不过去了。 门口突然传来师姐的声音,花锦吓得还没擦干身子就把衣服穿上,她可不敢让师姐看到,哑姑还能蒙骗几句。 “花锦,你昨夜去哪了?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敢乱跑,师父回来我一定要和他说。”花颜听花锦没回来也担忧了大半夜,和师弟去外面转了几圈都没找到人。 她正想天亮就下山去寻人,花锦就自己回来了。 花颜想起和花锦的赌约,那不过是气话,那个傻丫头不会真的去做吧,正值她和崔盛泽的好事将近,可不能被花锦搞砸了。 “你昨夜跑去哪了?师父临走前说的话你都忘了?” “没忘,我这不是在林中小屋避雨,不小心睡着了。”花锦缩了缩脖子,师父从小就偏爱师姐,师姐是比她乖巧懂事,她就是不服气,总爱跟师姐作对,这次惹了大祸,才知道师父的偏爱是对的,她要是师父也不会喜欢这么一个每日操心的徒弟。 “你也不会看天,要下雨了你还往外跑,以后不许有第二次。”花颜看她头发还没擦干,发梢上的水滴下,将刚换上的干衣服又洇湿一片。 不是去偷人家探花郎的东西就好,悬了大半夜的心这才放下,看她小脸没有半丝血色,也不忍心再说教下去,出去找哑姑帮她熬姜水驱寒。 花锦这才松了口气,师姐再追问下去,她只怕就要说出口,师姐一直不喜欢她,可她却是将师姐当做自己亲人,哑姑不会说话,谢随又是男子,师父一年难得见一面。 她如今这么委屈,师姐没骂她,她居然想靠在师姐身上好好哭一场。 师姐转身的太快,她的手刚伸起来花颜就离去。 花锦咬了咬唇,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喝了哑姑熬的姜汤后,花锦舒服的睡了一觉,醒来后身子也没那么痛了,也不像早晨那么害怕,称病躲在房中几日后,居然风平浪静,她这才慢慢放下心。 请君入瓮 “公子,小的打探了几日,有人那日一大早有见到一个黑衣女子,脚步踉跄的上了山。”砚书跑了几日,问得嘴巴冒烟,终于问出了点消息。 “上山?”陈亦安眉头紧皱,难道还有同伙? “你花点银子在山下村民中问问,那个山上有何人?”陈亦安细想了下又叫回踏出门去的砚书。 “暗中打探,不得声张。”不能打草惊蛇。 砚书只是一个书童,又是在这人生不熟的京城,若是在他们老家桐州,就是只蚂蚱他都能给它掘地三尺挖出来。 陈亦安也知此事也只有等袁六过来,袁六从小爱习武,陈父也有意栽培,这次得知小儿子高中探花,让袁六赶紧前来陈亦安这边。 第5章 三日后,袁六到了,果然不托陈亦安所望,他扮做游山旅客,暗中在山下村子中打探。 “公子,据闻那山峰上有一揽月峰,峰上有一处宅院也不知是哪个避世高人所建,如今住的是十几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刀。”说起武艺高强的人,袁六不禁语气里全是仰慕。 “天下第一刀戚存墨?”陈亦安这些年一直埋头苦读,虽不是完全不闻窗外事,这江湖传闻也有略听几句。 “对,就是这个名字,他当年手中刀无人能敌,却突然销声匿迹,有人说他被打败不甘认输自我了断,也有人说他被宿敌所杀,没想到是隐居在此,还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徒弟。”袁六快要磨破脚皮也只打探出这些。 “对了,那个女徒弟好像就是新科状元未过门的夫人。”袁六差点把这个最重要的消息给忘了。 “谁的夫人?”陈亦安一惊,手中书卷滑落。 “新科状元郎崔盛泽。”袁六挠了挠头,公子反应这么大,他应该认识那个崔盛泽。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要嫁人为妇了还来招惹自己,陈亦安握紧拳头,气得胸口要炸。 “砚书,备礼,我还没和状元郎贺喜呢!”陈亦安拳头松了又捏紧,胸膛里裹着一团火气,冲冲撞撞得他胸骨轻疼。 一路也平复不了陈亦安心中的怒气,崔盛泽听闻他到来,并无多想,他与他皆是毫无根基,不过据闻这陈大人家中富足,虽朝中无人做官,并不和他一样家中赤贫。 陈亦安旁敲侧击了大半天,问出了这新娘子不是那日的姑娘,不过倒有可能是新娘子的师妹。 袁六打听的戚存墨应该是有三个徒弟,这个状元郎要娶的应当就是大徒弟。 原来是自己搞错了,陈亦安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附和的恭喜了几句崔盛泽,这才慢悠悠起身告辞。 他从崔盛泽口中得知,那个女子极有可能就是花锦,一个请君入瓮的法子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型。 花颜出嫁时,戚存墨几乎将家底都掏空了,足足陪嫁了十六担嫁妆,这更加证实了花锦的猜测,师姐有可能是师父的亲生女儿。 花锦吃了热闹得喜宴,师父很久不曾进京,将自己灌醉宴席结束后就不见了,没办法,花锦只好和师弟分头去找。 大街上人群都朝一个方向涌动,花锦好奇的拉着一人问道出了何事。 “天下奇闻啊,有人发了臆症,要和棵树成亲!” 这么有趣,师父可以慢点再找,反正他总是会自己回去,这个有趣的事怎能不去凑热闹。 花锦随着人们一起,到了那院墙外,她挤了进去,果真有一穿红衣男子,正指使着小厮在树上缠上红绸,她看得有趣,被人越挤越往前也不在意。 很快就要看见男人的脸了,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退到了院墙外,男人转过身来,花锦终于看到这个发癔症的男人长什么样,四目相对,好像有些眼熟。 脑子里晃荡一声巨响,这个男人不就是那夜的男人,看那棵公布缠满枝干的杏花树,她这时才明白过来,转身要跑,院子大门被合上,她欲要旧计重施,翻墙而逃,袖子被人扯住。 “姑娘好生眼熟,像某一旧人。” “这个大哥你认错人了,我是来看热闹的,我爹还在外头等我。” “令堂也在,那正好,有请,在下与姑娘的旧账正好当着令堂的面算一算。”陈亦安就要差人去请。 “慢着,你真的认错人…” 陈亦安拿出香囊,在花锦面前晃了晃。 “姑娘不认,那陈某只好报官了。” “你想做什么?这个是意外,我都没和你计较,你是男人又没吃亏。”听到报官,花锦急了,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吃亏,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 “是不是意外自有府衙大人定夺。”陈亦安捏了捏这香囊中剩下的药粉。 花锦一看到那个香囊就心慌腿软了,当时她只顾着怎么处理男人的裤子,早把这个香囊忘了。这里面的药丸药粉一验就知道,要命的是上面还有花颜帮她绣的名字花锦,铁证如山。 “明人不说暗话,公子想怎样,那日是我一时糊涂,又拿错了药粉,才犯了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花锦想憋出两行泪,脑海中迅速飞转了一大圈都没想到可以落泪的伤心事。 “我是有苦衷的。”挤不出眼泪只能放软语气,花锦微微扯了扯陈亦安衣袖。 “我听闻姑娘武艺高强,咳…”陈亦安想起她爬墙头的模样,昧着良心继续夸道:“在下刚好这几日要去青海县赴任,路上缺个随行护送,这一路盗匪猖狂,想请姑娘护我前去,若我能平安到达,已往之事既往不咎,还送姑娘纹银一百两作为报酬。” “你说真的?”花锦怀疑自己听错,只是护送他?他还夸自己功夫好,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 “姑娘不信我们可以立个字据。”陈亦安挑了下眉,这才打量起眼前这个姑娘。 花锦和花颜明艳长相不同,她圆圆略带婴儿肥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眸子,小巧的鼻子下红艳艳的唇,陈亦安还能记得唇上温热的甜蜜。 想岔了,陈亦安喉头滚动,压下遐想,现在最重要是将花锦留在身旁,看能不能让她露出马脚。 他查案的思绪全无,或许眼前这个女子会让他找到线索。 第6章 从小饿了摘野果,渴了喝山泉,白银没能打动花锦的心,这个武艺高强正好戳中花锦行侠仗义的梦想。 而且还能将她做过的荒唐事一笔勾销。 怎么算都是笔只赚不亏的买卖。 “这个我要回去禀明家师,明日再给你答复。” “好,三日后我在这院中等姑娘。”陈亦安看花锦神情知道她愿意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姑娘要有二心,就休怪我不近人情去报官。刚上任府衙大人据说最是恨这些采花大盗行径,一经查明便是问斩。” 花锦从内心深处打了个寒颤,幽怨的看了下陈亦安,看他神色严肃,倒不像开玩笑,不过她也不是想要推脱,她总不能就这么跟着陈亦安去,哑姑和师弟还不得担心坏了。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应许了你自不会临阵脱逃。” “好,姑娘不愧性情中人。那就一言为定,三日之后不见不散。” 花锦听他说的什么不见不散也不觉有何不妥,她满脑子是怎么说服哑姑和师父。 师父那里肯定是说不通,好在师姐出嫁了,不然师姐也不会同意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 不过她或许不必让他们知道,等自己护送陈亦安去青海县,来回也不过一个月,师父那时候不知道云游去哪。 这么一想倒是可行,只要她拿回赏银不就能证明自己可以行走于江湖的,她要证明给师父看,她不比师姐差。 花锦正想得出身,手臂被人拽住。 “师姐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也丢了。”谢随找不到师父,连花锦也不见踪影,急得到处乱跑,眼泪都快掉下来,就看见前面一个熟悉得刻入骨血的身影。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们先回去,师父自己会回。”花锦没看见眼眶红了的谢随,拉上他回去。 花颜带着丈夫崔盛泽回门,师父与他们热热闹闹的吃了回门饭,师姐他们一离开,师父也不见了踪影。 花锦正愁三日之期到了,不知怎么避开师父,这会听师弟谢随说师父又走了,高兴得裂开了嘴,跳着回屋收拾东西。 谢随看二师姐这几日奇奇怪怪,自从那夜她独自出去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心事重重,也不再和自己去山林深处玩。 谢随口笨,不知如何问,只有跟在花锦身后不离半步,上次花锦一夜没回,娘亲差点打死他,花锦真丢了他也不活了。 他在房门口看见花锦在收拾衣物,大吃一惊,惊慌中门也没敲冲进去。 “二师姐你要去哪?”谢随按住了花锦扎好的包袱。 “师弟,我出去几日,你乖乖在家,回来给你买糖饼。”花锦还想偷偷摸摸的下山,这谢随性子单纯好骗,就是一根筋,哑姑让他跟着自己,他就一心一意寸步不离,一跟就跟了这么多年。 这么长日子见不到,要想个好法子安抚安抚他。 “师姐去哪,我也要去。”私下的时候谢随叫她师姐,在他心里,只有花锦是他师姐,教他打野兔,掏鸟窝。 “我是有事,师姐去赚银子,不能带你去。”无论花锦如何威逼利诱,好话说尽,谢随就是要一起去。 她这边和哑姑说好了,要去城里找大师姐住几日,这个借口用在谢随身上就不好使。 说不通就只能偷溜了,花锦最后灵机一动,让谢随先去收拾衣裳,午时再一起下山。 谢随笑出一口大白牙,他就知道师姐不会丢下他。 花锦打发了师弟,趁师弟回屋时抓上包袱就跑,她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下山的小路幽深,花锦能出外这么多日心情很是愉悦,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蹦一蹦的向山下跳跳走走。 想到自己日后人称花女侠,嘴角一直向上扬,冷不丁看到前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花锦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师姐你果真骗我!”再如何愚钝的人,和花锦相处这么多年早已经熟悉她,谢随就知道师姐会偷跑。 “好啊谢随,你现在不听师姐的话了。”花锦倒打一耙,拿捏这个师弟她很熟练。 “没有,师姐,我只听你的话,你一个女子出去太危险,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保护你。”谢随说这话倒是实话。 戚存墨年少练武成痴,教他们师姐弟,只有谢随老老实实苦练,他是师弟却是武艺最好的。 花锦知道今日是甩不掉谢随,和陈亦安约定的时间又不能改,有谢随在身旁也是好事,万一陈亦安后悔,谢随还能帮自己逃命。 “还愣着干嘛,快跟上。”花锦走过谢随身前,看一眼仍站立不动的大个子。 哑姑瘦弱的身子,谢随却长的高壮。花锦站他身旁足足矮了他一个头。 “师姐,你答应带上我啦?”大个子谢随连忙跟上,欢喜得像个大孩子。 出发 马车已经在门口停了许久,久到连陈亦安都觉得花锦不会来。 花锦和师弟顶着大太阳到时,俩人都出了一身薄汗,花锦一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是赶不走谢随,又担心哑姑一人在山上,谢随早已经托了上山打猎的猎户隔几日去看望下。 花锦这个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师弟还有这般细心思虑周全的一面。 陈亦安看见花锦和一个青年并肩而来,皱了眉。 “大人,这个是我师弟,有他和我们一起,路上也多和帮手跑腿,是不是?”花锦笑得勉强和陈亦安说道。 第7章 “太多人怕引人注目,砚书,你带上行李和这位谢兄弟走水路。”陈亦安当即做出决定。 带着他们两个让他们互相通信,陈亦安一个花锦都没查清来历,再带一人岂不是让自己前后受敌。 “不行,我要和师姐在一起。”谢随跳出来嚷道。 “阿随,你若听从大人安排我们在青海县汇合,不然你现在就回山上去。”花锦拉下脸,谢随本来就是意外,她现在是受雇于人,哪敢说不。 “师姐…” “左右不过十来日路程,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来,你还当我是师姐就听我的,不然就回去!”花锦看陈亦安脸上已有不耐烦,只有放狠话。 “好,我听师姐的,那你路上要小心。”谢随一向听花锦,花锦说东他不会向右,不能陪她一起去,现在听话,十几天后还能陪师姐一起回来也好。 “说好了就启程吧。”陈亦安眼神望向一旁等得一直原地踩踏的马,自己跳上了马车里。 看他自己坐马车,花锦看了看在一旁为她准备的白马。 “这个大人,我不会骑马。” 陈亦安没料到她不会骑马,仓促之下也寻不到第二辆马车,只好让她同他一起坐。 “这一路你就扮做砚书,砚书是我的书童,以后叫我公子就好。”陈亦安本来还想让她换上砚书的男装,看她自己穿的是男装正好。 “好的,公子”花锦应得干脆。 陈亦安坐在马车上却时刻关注着花锦的一举一动。 小姑娘兴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和外男同坐一辆马车也不拘谨,他们还有过最亲密的一夜,不过这个姑娘好像忘了,窗外的景色就引起了她全部的注意。 花锦都是在山头跑来跑去,偶尔进个城,这马车外面都是她不曾见过的,每日更新揉揉雯寇口群抠抠群八八三〇柒七吾三溜难怪师父总是念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自己总是喜欢跑外面去。 进客栈,花锦要自己一间,陈亦安不愿意。 “姑娘,我的安危你可得随身保护,今夜你得和我一间房。” “公子!这个男女授受不亲。”袁六栓好马听见自己公子要以身涉险,担忧的开口小声说道。 “行走江湖不必拘泥于这些俗世闲言,大人说的对,我是要护在他身旁。”花锦倒是觉得陈亦安说的有道理。 陈亦安和花锦简单洗漱后有些傻眼,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花锦耸耸肩,和店小二要了一床被褥,随意铺在屏风下,往上一躺就准备睡了。 “你在那我若遇险了如何看得到。”陈亦安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女人的娇弱,扮成伺候他的小厮,莫名的贴切。 和男人并无二样,店小二看他们一起住一间房也习以为常。 花锦第一次对这个男人有了些不满,一日里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就是看不得她好,那夜都说了是意外,没见过这么记仇的男人。 嘴里嘟嘟囔囔的花锦没办法,收了被褥铺在陈亦安床榻下,她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又应许了他,这一路忍一忍就过去。 陈亦安这才满意的躺下,也不知她幕后之人是谁,找了她这样一个看起来不是精明之人,或许正是那幕后之人的高明之处,迷惑外人。 窗外只有蝉鸣还时不时的叫上几声,耳旁还窸窸窣窣的响动也安静了下来,陈亦安翻了身,偷偷睁开一只眼,花锦蜷缩着枕着自己的手臂,胸膛均匀的起伏,月色下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却也小巧精致,安静下来也是一个绝代佳人。 只是一开口那个跳脱的性子和大家闺秀相差甚远,陈亦安时常忘了她也是个秀色佳人。 不知为何会来接近他,是被威胁或有何把柄被人利用,这样一张脸实在不能和那些贪婪罔顾民生的恶劣行径联系一起,希望她是真的有苦衷。 陈亦安不曾和外人共处一室,听着花锦的呼吸声竟生生睁着眼,天色快发白时才眯了会眼,花锦就起身了,外头喧嚣热闹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时想睡也睡不下了。 伸了伸懒腰,奇怪陈亦安还没醒,花锦也没多想,几下将被褥收了起来抱出去还给店小二,夏夜躺在地上也不会冷,只是既然住店了有被褥垫着舒服很多。 等花锦端来了早膳,陈亦安已经端坐在桌前,精神好像有些萎靡。 “公子吃饭了。”已经吃了两个大肉包的花锦放下托盘,她只是扮成小厮,可不是真的小厮,饭她端来了,陈亦安爱吃不吃,身子不舒服好像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陈亦安看着没轻没重放下托盘的花锦,扔下一句吃饭了转身就出去,心口梗了一口闷气,本来就没多少胃口,想着喝半碗粥垫下肚子,一天的马车不吃怕受不了。 入口粥已经冷了,哪里还喝的下,盘子上的包子也是冷冰冰,他自幼家中富足,哪里吃得下,忍住要将口中的粥吐掉的冲动,闭着眼睛咽下去,直觉那口冷粥堵在胸口,闷闷疼。 还有十几日的路程,他有些后悔了,怕引人耳目,让小厮和他们分开,不该叫花锦扮小厮的,应该叫她做马夫。 花锦出去和店小二聊得正欢。 “出发了。”陈亦安一出房门就看见那个女人笑得一点也不矜持,和外男有说有笑,这下胸口堵得更加难受。 “公子这么快吃完了,小哥我们先走了,我回程来再找你啊。”花锦和店小二打探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好吃的,陈亦安的脸色她看不懂,看懂了也不在意,是他自己非要叫她在身旁,连师父都嫌弃她,居然有人敢叫她侍候。 第8章 花锦嘟了嘟嘴,转身绕开陈亦安,进屋收了包袱,看见桌上原封未动的包子和粥,这个贵公子还真挑嘴,肉馅的包子都不吃,这可不能浪费,花锦掏出干净的手帕包起来准备路上吃。 出发还没一个时辰,外面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陈亦安哪里吃过这个苦,马车里坐的他头晕眼花,反倒是花锦,撩开了车帘,不知哪里摘来的芭蕉叶,折成两半,一半要给陈亦安,他嫌弃的看也不看一眼。 花锦才不理他,自己用半截叶子扇风,马车颠簸,她一边扇风一边打量外头景色,也没那么热。 陈亦安熬到正午时受不了了,叫车夫停下,他头晕目眩,这皇命难违,半道上就丢了小命不单有负圣命还死得窝囊。 他甚至有些怀疑是花锦做的手脚,他才喝了半口凉粥,难道那粥里下了药?这个花锦果然有问题。 花锦这才看到陈亦安惨白的面色,额头上布满汗水,这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像要病死的样子? 花锦搀扶着他下了马车,陈亦安连推开她的力气也没有。 坐在树荫下,袁六去找水喂马,早上装了一囊,天气太热了,人都不够喝。 花锦打开水囊,喂了陈亦安一口水,帮他擦汗时发现他额头冰冷,这个症状倒像是师弟跟着她在山林里迷路饿到的样子。 花锦拢了拢树下周围的干草枯枝,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火堆,又回到马车上拿上那半截陈亦安嫌弃的芭蕉叶,将早上陈亦安不吃的包子裹在芭蕉叶里,小心放进火堆里。 空气中逐渐散发出诱人香味,陈亦安肚子响起来咕噜声,他刚喝了口水,又在这树荫下,凉风习习,没有刚刚那么晕了,闻到了香味,咽了咽口水,荒郊野岭,这香味不知花锦是怎么弄出来的。 “公子你有没有好一些,快吃一点。”花锦将烫手的芭蕉叶用树枝扒拉出来,晾了下,小心撕开被烧得发黑的叶子,里头包子微微有些烤焦,不知道这个娇气的公子要不要吃,自己吃又不怎么好意思,这个算起来还是他的包子。 陈亦安想要推拒的话被肚子响起的一声声咕噜声遮掩,他想病死也得吃顿饱的,颤抖着手接过翠绿色叶子,上面放着一个表皮微黄的包子,渗人的香味就是这个包子散发出来的。 他就算浑身无力,吃相仍优雅,放在唇边轻咬一口,面香和肉汁被烤热后铺天盖地的香味涌入口鼻,香的他第一次不顾及礼仪,再大口咬上去。 “公子小心…烫…”花锦看他突然张大嘴巴,赶紧出声提醒,还是迟了一步,陈亦安被烫得哆嗦了一下。 多年的涵养让他忍着疼也没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瞥一眼旁边提醒的花锦,他这次小心的吹了吹热气散出来的包子再咬。 从来没有挨饿过的陈亦安两个包子下肚,再喝一口花锦泡上的热茶,这才觉得灵魂归了位,敢情刚刚自己头晕是饿的。 陈亦安看向忙着浇灭火焰的花锦,自己学富五车,七岁便能背诵五经,在这么一个姑娘面前,他连生个火都不会,更不知饥饿会这样晕眩。 他一开始还疑心是花锦下了毒,脸上一阵红晕,花锦扑灭了火,还不放心的在上面踩上几脚,这时袁六也就热茶吃了干饼。 日头越发毒辣,这个时候上路恐怕得晒成人干。 “公子,这一路过去树木稀疏,我们要不要歇会?”花锦只当是做官的应该都有限期,要不陈亦安才不挑剔的让她护着上任。 “好。”陈亦安这回应得快,他是着急赴任,再急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身边这个花锦他得紧盯着,到任了还不知有多少棘手的事,他刚才感受到身体那种脱力感,连走路都走不了,如何能办事。 袁六自己找了块树荫,随意一躺,花锦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那边响起了呼噜声。 昨夜陈亦安叫她睡觉也不能离开他太远,花锦这会在他身旁,铺上刚刚没烧完的干草,稀稀落落倒也能将就躺下两个人。 “公子这野外还请将就将就。”说完也不等陈亦安说好不好,自己先躺下,午后就是容易犯困啊,这里没有山林里那么清凉,蝉鸣也是一阵阵的吵,耐不住眼皮上下打架,花锦自己也是倒下就睡。 陈亦安还在纠结要不要和她躺一起,这会看她后背起伏,这么快就睡了,这要真指望她保护,他被人拖走了她都不知道。 摇了摇头,花锦不在意,他可不能再趁人之危,靠着树干,也慢慢闭上了眼睛,昨夜睡不好,这会倒是困意不断袭来。 “啊…”沉睡中,一声惊叫声在寂静中突兀的响起。 花锦立即起身,是陈亦安的声音。 投怀送抱 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一条小孩手臂粗的黑蛇,吐着信子慢慢游过陈亦安的双腿,爬上他的手臂。 陈亦安手上一凉睁眼对上黑蛇莹光森森的绿豆眼,迷糊中下意识自己发出惊叫声。 花锦当下一把掐住黑蛇四寸,黑蛇痛苦的扭动着细长的尾部。 “公子这蛇无毒,它没咬你吧。”花锦甩了甩,把手里的蛇甩到远处去,对着惊魂未定的陈亦安安慰道。 这蛇无毒,平日里以鼠虫为食,估计是捕食时路过,对人无害。 陈亦安觉得自己和花锦两人肯定八字相克,自从遇上她,靠的越近,他出糗的事越多。 第9章 任谁睡迷糊了看见身上爬了条蛇都会惊叫,就是这声惊叫被花锦干脆利索的甩蛇衬托得他太不像男人。 “你真不像个女人!”陈亦安这一吓什么困意晕眩都没了。 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他快走几步跳上马车,对着赶来要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袁六道:“启程!” 不是袁六不来救公子,他一听声音就飞奔而来,是公子叫他藏拙,他看是无毒的蛇这才退了回去,公子这个眼神怎么好像在埋怨他。 花锦拍了拍手,山中蛇虫最是常见,这和她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女人不能抓蛇吗? 花锦回头望了下有没有落下东西,这才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陈亦安见她抓了蛇的手也没洗一洗,嫌弃的往里侧缩了缩。 花锦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马车壁,刚刚做了个好梦,就被陈亦安惊醒。 她现在闭上眼,不知还能不能做回去那个梦。梦里她也有爹娘,娘正抱着她给她唱着歌谣。 马车里逼久,陈亦安不想去看花锦,耳中还是传来她一声细弱不可闻的“娘亲”。 刚刚还把蛇当成绳索甩出去的女子,这会却在睡梦中像个孩童一样叫唤娘亲。 花锦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和状元新娶的夫人一样,都是被戚存墨捡到抚养,她梦里想念生母倒是有些可怜。 也就是无父无母才将她养成这样,平常闺阁中女儿要是个和外男有了肌肤之亲还不寻死觅活,她倒是不当回事,或是不将自己当做一回事,想到这里,陈亦安已经疏散的胸口又郁闷起来。 如今不是想这些儿女私情,查清花锦背后的目的,引出她幕后之人才是。 陈亦安这下也不再看她,自己闭上眼睛假寐。 下午出发的晚,这下赶不上客栈,只能在野外将就一晚,袁六和花锦倒是没所谓,陈亦安看了看这个破庙,蜘蛛网遍布,地上尘土起码有几年没人来过。 留宿这里,起码有几片瓦遮天,总比露宿山野的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陈亦安也不敢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走夜路。 花锦折了把树枝做扫把,将墙角一处还算洁净的空地清理一下,夜里也不是很冷,待会把马车上几人换洗的衣物拿出来做被子也能对付一晚。 陈亦安嫌弃的要死,四下又无更好的办法,袁六不知哪里拖来几块木板,擦拭了几下垫在身下刚好。 陈亦安幽怨的看了下袁六,袁六撇过脸,自己缩到靠门口的一边躺下。 这荒山野岭,他也找不来更好的东西,公子自小没睡过这种地方,他既要装傻就不能找出太多安逸的法子。 花锦如今谨记吃睡都不能离开陈亦安,她将两块木板靠在一起,还没连续坐过两天的马车,这个时候才觉身上骨头都酸,搭上自己一件外衣也赶紧躺下,原来做女侠这么累。 到底还是抵不过疲倦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袭来,陈亦安看两个已经熟睡的人,学着他们将外衣盖在身上,枕着手臂入睡。 毛茸茸的什么东西爬过,蹭到花锦手臂,她起先还迷迷糊糊以为是师弟在胡闹。 想到自己身处何地,师弟这会不可能在这里,惊醒看清眼前飞窜逃离的黑色小影子,这下发出惊叫声变成了她。 深夜破庙女子的惊呼声让深睡的两个大男人吓得猛的坐起,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小黑影原来是两只老鼠,花锦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老鼠,她小时候去山下村子里闲逛时亲眼看见有个小孩的脚趾头被老鼠咬掉了半个。 那个惨状让她从小不怕蛇虫鬼怪,就怕老鼠睡梦中来咬掉她的脚趾头。 花锦吓得慌不择路,一下扑进离她最近的陈亦安,刚被惊醒坐起来的陈亦安怀里一沉,胸口被撞的生疼,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还拼命的往他怀里钻。 “花锦,你半夜发什么疯?” “有老鼠,呜呜…我最怕老鼠,你快把它赶走!” 已经要过来将花锦揪起来的袁六听见她是怕老鼠,默默转身去赶老鼠。 “你蛇都不怕你怕老鼠!”陈亦安要被她气死,这两日还好好,他还以为遇到个高手深藏不露,没想到这么拙劣的借口都能想的出,投怀送抱也不用投这么用力,他胸骨都快断了。 “你把老鼠赶走,快点把它赶走,求求你。”花锦感到男人要将她推出去,吓得她更加用力的搂住他。 因为她怕老鼠,平日里师弟没少取笑她,不过取笑归取笑,有老鼠出现,师弟第一时间将它灭了,花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师弟。 “袁六已经赶走了,你快松手。”陈亦安忍住要将人甩出去的冲动,声音里满是威胁。 女子香馨软热的身子紧紧将他搂住,那夜他顺从体内药物却并不是没有知觉,他能回忆起女子和男子不一般的柔软。 傍晚时他们路过一处河流,他们三人还轮流擦洗了身子,花锦身上冷冽清新的味道让他脑门突突直跳,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没有半分仪态,连作为女子的一分矜持也没有的女人。 听说赶走了老鼠,花锦这才探出头,仔细打量四周,陈亦安已经忍到极限,一把推开了她。 花锦被推落顾不得揉一揉摔疼得屁股,四处查看确定了老鼠是真的不见了,没看到陈亦安已经发黑的脸色。 第10章 看不见才恐怖,总怕那种小东西又不知哪里钻出来,刚刚虽被无情的推开,眼下没有比陈亦安更安全的地方,他不怕老鼠。 她将身下的木板拖到陈亦安身边。 “你要做什么?”陈亦安深睡被吵醒,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戾气。 “我怕,我挨着你睡好不好?”花锦不敢一个人躺着。 “不行。”陈亦安瞪着她,又想要做什么献身的把戏? “那我去和袁大哥睡。”花锦准备拖着木板过去。 袁六浑身僵直,他要不要起来和花锦说一下,他也是很害怕老鼠的。 “回来,你就在这里躺下不许说话。”陈亦安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这样被气过,花锦是故意来气死他的。 袁六是个男子,她说睡过去就睡过去,一点也不避嫌。 得到允许,花锦安心躺下。她不知陈亦安真正在气什么,还以为他还气刚刚自己抱住他。 很快陈亦安就无比后悔刚才看她惨白的小脸,心软答应她睡在身旁。 花锦越睡越过,挤的他快摔下木板,袁六听见响动了自己翻过身装熟睡。 后半夜实在太困,懒得去理她,她爱挤就挤,实在撑不住的陈亦安也深深睡去。 袁六耳朵动了动,双手抱胸,眼睛不曾睁开。 清晨第一缕晨曦点亮破庙还伴随着叽叽喳喳热闹的鸟雀叫声。 陈亦安每日习惯晨起早读,他想起身才发现四肢沉重抬不起,低头一看,又恼又气。 花锦不知何时手脚紧紧抱住他,算起来他们才相识几日,她又是个女子,居然敢和他同榻而眠,如今还举止轻佻,行为狂浪这已经不止是有辱斯文了。 “花锦!” “别吵,我再睡会!”花锦不耐烦的抱紧怀里温热的躯体,清晨的凉意渗透四肢,怀里这个暖呼呼的抱着好舒服。 等下,暖呼呼,花锦睁大眼睛,自己紧紧搂住的这是什么东西,东西上头有双恶狠狠的眸子,眼光若能做刀,她已经被凌迟了几次。 花锦大惊之下翻身退开了好几步,摔下了木板,这时臀部钝疼倒是其次,她就怕陈亦安又要抓她去见官,毕竟她可是有前科的。 “我睡相不好,不是故意的,公子你要相信我。” 若不是袁六探头探脑,陈亦安好想出声责骂这个没有半点礼义廉耻的女人,男女授受不亲她懂不懂,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行事如此大胆。 “花锦,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时刻记得你为何而来。”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花锦恨不得剖出自己的心,她是真的想要弥补,那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夜更加不是故意。 陈亦安狠狠地瞪了眼袁六,他就是这样暗中保护他,昨夜见花锦对他动手动脚都没过来阻止。 他只怕花锦又要耍什么阴招,深呼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恼怒,他得找个时机再好好骂袁六一顿。 大局为重,他这会受点委屈没什么,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忍,把花锦后面的人揪出来。 等花锦费尽千辛万苦寻来了水洗漱,陈亦安已经压下怒火,还对着花锦微笑说谢谢。 刚刚还恨不得凌迟活剐她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诡异的笑容,花锦吓得放下水囊连退数步,她从小和师姐师弟一起长大,很少和外人接触,陈亦安却让她本能的感到危险。 他一笑,寒意从花锦脚底直升到脑门上。 遇险 陈亦安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这股气盘踞在他心口,看见身旁没心没肺的女人又被这股气搅得心肝疼。 花锦都已经和男人认错了,她睡相是不怎么好,可是也没打到他。 从起床到简单吃几口干粮,一路上黑着个脸,好像花锦对他做了什么,他不说话,花锦乐得很,不用挖心思去讨好他。 今日为了不再露宿山野,陈亦安他们中途没有歇息,袁六赶着马挑着树荫下走,倒也没像昨日那般热气难耐。 只在午时下了马车啃了块又干又硬的饼子,连茶水都是冷的,花锦无比后悔那夜招惹了陈亦安,今日才得受这般罪。 这才过去了三天,师弟不知到了哪里?什么为了掩人耳目,她看陈亦安就是故意支开师弟,在路上折磨她。 还是师姐说的对,世上没有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和陈亦安比起来,师姐的唠叨和小心思可爱多了。 陈亦安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气她身为女子却这样随便,夜里搂着他也能睡,这气又来得莫名其妙,不好对着花锦发泄出来。 翻过那个黑乎乎的山头,前面有个村落,今晚可以去找人家借住一宿,袁六挥快了马鞭,趁着天黑前看能不能赶到。 陈亦安有些后悔早知道走水路,怕水路上花锦更容易做手脚,不然现在也快到了青海县,再和这个女人相处下去,他不被她害死也得被气死。 花锦这边气鼓鼓,哑姑那里却如同炸了锅,千算万算花锦没算到新婚的花颜才隔几日还会再回去。 她的谎言才三天就被识破。 哑姑和花颜比划了大半天才知道,花锦和谢随两个人根本没去她那里,平日里花锦私自下山去就算了,这次敢带着谢随去这么多日,花颜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哑姑更是急得团团转,又气谢随也这么不懂事,这几个孩子,戚师父没有明说,哑姑不止一次看他望着花锦出神,想必也是最疼爱花锦。 第11章 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怎么和戚师父交代,他一片好心收留自己和谢随,她帮他把孩子看丢了。 哑姑想起花锦丢了呜呜的哭了起来,花颜穿金戴银想来找花锦炫耀炫耀,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从小到大的情谊,她也怕花锦和谢随有什么意外。 这会去找师父也不知往哪里找,急忙要回去找崔盛泽想办法。 花颜劝住了哑姑不再哭,就带着丫鬟要回去,冷不丁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做猎户打扮的壮实男子。 这便是谢随托付他隔几日来看望下哑姑,他今日在门口听见有年轻女子的声音,慌得根本不敢敲门,又答应了谢随看望他娘,正左右为难要回去还是再等等。 门口出现一盛装少妇,脸若银盘,猎户哪曾见过这样天仙似的女子,一下愣住,睁大眼睛惊艳得都忘了怎么开口。 “这位大哥,你找谁?”花颜只是做了几日官夫人,还未熟悉那套回避外男的礼仪。 “我,我叫曾大,是谢兄弟,他托,叫我来看望哑姑。”曾大听见这仙女和自己说话,紧张的结结巴巴。 哑姑在后面也擦干了泪水,比划着的确有此事。花颜这才再次打量这个曾大。 “阿随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你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他,他说他去护送小锦,去几日就回来。”谢随和花锦山林中转悠总会遇到曾大,一两次三人便熟悉了,只是花颜不曾进山,没有见过曾大。 “护送?”花颜怎么都觉得花锦这次出去疑点重重,好像不是他们自己贪玩偷溜出去。 花颜安慰好哑姑就急忙下山,她得让人去寻回师父,还有让崔盛泽去打探下花锦和谢随哪里去,不要这边她刚做了官夫人,那边师妹师弟就给她捅娄子。 花锦心里呕着气也学着陈亦安,闭着眼睛,这马车狭小,要不是袁六那里实在坐不下,她宁可和袁六一起赶车也好过坐在这里看陈亦安脸色。 正当俩人都闭目养神,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停下,车上坐的是什么人,给老子下来!” 马被突然跳出的人惊得就要掉头跑,袁六使劲拉住缰绳这才将马拉住,马车因此也颠簸了一大下,花锦没有防备整个人甩到了陈亦安身上。 陈亦安双手撑住花锦甩过来柔软的身子,把她抱住往身旁放,不抱住她,花锦这一撞非得把他胸骨撞断,这次顾不得和花锦置气,外面八成是遇上山贼了。 他匆忙跳出马车,前面站了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嚣张得连脸都不没有蒙上,一人举着火把才堪堪看得清。 为首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将手里的大刀往前抖了抖。 “哟,原来是个公子哥,兄弟几个好几天没吃饭了,小公子赏个脸留下点路费。” “三位大哥,我们是回老家走亲戚,亲戚病重这才着急赶夜路,多有叨扰实在对不住,袁六,还不快将银子都给这几个大哥。”陈亦安看他们坦然露脸,心下就有不好预感。 “银子我们要,人也要。”为首男人接过袁六递出去的银子盯着陈亦安邪魅笑道。 花锦在马车里只敢探出半个头,夜色昏暗,他们并未注意到车上还有人。 听这几个人的口气,是要杀人劫财,银子都给了还要杀人,这是什么贼,怎么和酒楼里说书的盗亦有道说的不一样。 “阁下是要陈某的项上人头吧!”陈亦安说的肯定。 “公子既然知道就别怪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去了那阎王殿上告那要你命的人,可不关哥几个的事。” 那三个人看眼前这瘦弱的主仆,并不当回事,看他们还算识相,老实交出银子,既然活不过今晚,就让他们做个明白鬼。 为首男人说毕举起手中大刀就向陈亦安劈过来。 花锦不假思索跳下来马车,顺手抓了车上她留着玩的木棍,有一道人影比她更快飞跃到陈亦安身前,挡开砍向他的大刀,又一脚踢倒一旁冲上来另一个山贼。 花锦看着平时一日说不上两句话的袁六居然是个高手,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陈亦安聘请她来护送就有些可笑了,她连袁六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没空让她去思量陈亦安找她护送的目的,袁六功夫再了得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另一人举着刀就要刺向傻站着的陈亦安。 刀落下却砍到棍子上,山贼这才发现马车里还藏了个小厮,看清花锦长相后随即露出不明好意的笑容。 “公子小心,快跑!”花锦手中木棍被砍断,拉上陈亦安便往后跑。 “你这贵公子还挺会享受,车里还藏着个细皮嫩肉的相好,正好哥几个这几日窝在这里没得玩,小子,过来伺候好爷,爷给你留个全尸…” 山贼几步就追上了花锦和陈亦安,他这下不急着下死手,一把扣住了花锦肩膀。 “公子快跑!”花锦被扣,第一时间松开陈亦安的手,喊着让他快跑边迅速蹲下一个扫腿过去。 “小子还会点功夫。”山贼靠近了看清花锦脸上细嫩肌肤,更加心喜。 “花锦小心!”陈亦安在花锦松开他的手就回头看她,只看见那个山贼手上的刀就要去削到蹲下的花锦,这会哪里记得白日里的气恼,急忙出声提醒。 花锦有陈亦安这一声,眼尾银光闪过,赶紧就地滚了一圈才避开那刀光。滚得有些用力,头发被扯开,等她起身,满头秀发披散而下。 第12章 山贼看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月色下朦胧秀美的好像天上仙女下凡,他只当是个秀气的小子,不曾想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花锦还没察觉自己头发散开,看见山贼突然不动了正是大好时机,一脚正中男人命根子,山贼立马发出痛苦的呐喊声。 陈亦安看花锦这套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山贼又痛又气,挣扎着起身要将花锦抓住了好好折磨。 “花锦带公子先走!”袁六已经听到不远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赶来,怕是这伙贼人一伙的,怕陈亦安有闪失赶紧让他快跑,这样他才能专心杀敌。 “公子我们先走。”花锦顾不上扎起头发,再次牵上陈亦安手腕,迅速环顾四周,凭她多年在山中的经验跑进一条进山小路。 陈亦安跟着花锦穿过密林,趟过溪水,花锦像是在这林中生活一样,晚风将她秀发一缕吹拂在他脸上,微痒又略带着一股清香,不知是这林中花木香味还是花锦身上味道。 花锦牵着陈亦安跑得气喘吁吁,她借着今晚月色清亮才看得清,不然让她在这荒郊野岭也不敢这么跑。 已经跑过一处林叶茂密的地方,花锦突然顿住脚步,松开陈亦安的手,一路跑来,松开的手被林风一吹才感觉汗湿,不知是谁掌心出了汗。 花锦跳了几下折下根带着枝叶的树枝,在茂密的林叶中探刺客几下。 “公子这里有个洞!”花锦果然没猜错,她和师弟也曾经躲进过这样一个山洞中,洞口最喜挂满这样的滕蔓。 “你是想我们躲进去?”陈亦安不怕追兵,他更怕洞里乌漆墨黑,还有不知是敌是友的花锦。 “公子,这夜里山林中不止有山贼还有猛兽,还有为了抓猛兽布下的陷阱,我们不能冒险在这山林中乱跑,现在躲起来,只要天一亮我就能寻到出去的路。”花锦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夜色下,山林里只有不知名的虫鸣,还能听见花锦喘气声,她现在头发凌乱,刚刚为了救他扑过来那一幕涌上心头,她若是要做苦肉计,这演技实在太好,他在花锦现身救他时居然有了那么一会感动。 不过再怎么存疑,他虽然不曾在林中过夜,也深知花锦说的没错,再这样在林中乱窜,他们不是成为野兽腹中餐便是落入陷阱,花锦说的暂避是最好的办法。 在皇上任命他为青海县令,他这条命就是悬在悬崖上,生死有命,他早不就看开了,反正身上有三个兄长,传宗接代不需要他,父母年老,哥哥们也能妥善为他们养老,自己没什么后顾之忧。 “好,我们先进去。” 花锦小心扯开藤蔓,让陈亦安先进去,自己再将在外面的痕迹粗粗的掩盖一下,然后再小心翼翼的钻进去。 一进洞,凉风习习,洞内并不会潮湿,花锦小心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亮后,洞内干燥,空气清新,别说避一夜,就是住几日都可以。 花锦怕让人从洞口看到火光,拉着陈亦安走近洞内,越往里走,风愈大,好在有个拐角处,堪堪容下坐下的俩人,花锦查看了周围有没有蛇虫出没,才和陈亦安坐下。 刚刚出了一身汗,这时洞中风一吹,陈亦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能忍住转过头打了个喷嚏。 花锦立马对着他小声的嘘了一下,一边倾耳听外面动静,一边随意在地上捡根树枝将自己头发盘了起来,发尾不经意扫过陈亦安脸上,他又想打喷嚏,生生忍了下去。 生病 外面寂静一片,洞里面也安静得只能听见俩人的呼吸声。 陈亦安喉头有些发痒,他轻轻的挪开下腿。 花锦和他靠得太近,近得他口鼻之间都是花锦身上的馨香,微微轻咳一声,果然花锦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们这可是被追杀,要是被山贼发现,他们俩都活不了,也不知袁六怎样,功夫再高,一人对付三人,那些人每一个个头都比袁六高大。 陈亦安后背冰冷,和花锦相挨的一面又一片火热,冰火两重天在体内交织,花锦刚刚怕黑暗中有蛇虫,在他们周围撒上了驱虫的药粉。 在这狭小的山洞里,浓烈刺鼻的药粉味让陈亦安更加晕眩,听着花锦的呼吸声,心里倒是安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小会就好,没想到竟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花锦全身紧绷,等了大半天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袁六将人都引开了,心下一放松,靠着陈亦安也迷糊的睡过去。 突然洞里一阵响动惊起了俩人,花锦定神一看,是只飞进来的黑色大鸟,大鸟也没料到洞里还有两个大活人,拍着翅膀飞出去。 花锦顺着大鸟飞出去得方向弯着腰爬过去一看,原来洞的另一边的悬崖,洞口刚好在峭壁上,难怪鸟儿能飞进来。 陈亦安迷茫的睁开眼睛,他这时候感觉全身没有力气,昨夜奔跑在山路耗费了他全部力气,看见是只鸟后他又靠向墙壁准备闭上眼睛再睡会。 “公子,天亮了,我们出去吧。”花锦看见陈亦安仍没有起身,昨夜一夜无事,山贼应该追不上他们,或者袁六武艺高强,全被他打趴了,只是袁六要是打赢了怎么也没来寻他们? “好。”挣扎了几下陈亦安摇晃站起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体怕是病了,他这从小养尊处优的身子何曾这样辛苦过。 眼下不是生病的时候,他们得先走出这山林,山贼还不知在哪里,还有身旁这个花锦,都让他放不下心好好休息。 第13章 花锦在前头带路,洞口一片寂静,这才小心将藤蔓扯开,好让陈亦安出来。 清晨的林中枝叶还沾着露水,花锦还没走多远,身上衣裳就已经微湿。 她看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在林中艰难前进,身上只有一把小匕首,割断藤蔓还凑合着用,那些齐人高的杂草就只能一步一步跳上去踩平了,这样艰难的前进。 当花锦累得快脱力,她惊恐的发现,他们好像迷路了,又转回来这个山洞,这山林中哪有那么多山洞,这个藤蔓还是她早上割断的。 陈亦安只剩半口气,听花锦说迷路,支撑着他走出去就好了的精神气散了,他顾不上贵公子形象,一下跌坐在地。 花锦转身回看他,这才发现他不对劲,脸色异常的潮红,喘着粗气。 “公子你哪里不舒服。”花锦上前下意识就摸上他的额头,掌心里一片滚烫。 “公子你病了,这可怎么办,你千万不能死,呜呜,我的银子…”花锦望着被林叶遮盖住的四周,还有只剩下喘气的陈亦安,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第一次害怕这个男人死在这里。 陈亦安晕得没有力气去回应她,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心里只道命中注定,花锦要对他下手就下手吧,这里荒山野岭,只盼袁六能找到给他收尸。 耳边响起一声惊呼,他便陷入混沌迷糊中。 “公子,公子你醒醒!”花锦看着男人软绵绵的倒在她怀里,吓得她不断呼唤陈亦安。 陈亦安在一片温暖中醒来,他睁开眼睛,借着火光看清头顶上黄褐色的泥土,这好像是他们昨夜躲避的山洞,那火光从洞口传来。 他起身时浑身还无力,晕眩好多了,没有上午那种要与世长辞的心慌。 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亦安慌忙躺下装着还未醒,他要看看花锦在他不省人事时都做了什么。 一阵风拂过,身上被一个火热的娇软身躯抱住,陈亦安僵硬得连呼吸都不敢,只听花锦抱住他后还自言自语。 “公子你还冷不冷,我这会可在火堆前烤了好久,火苗差点咬到了我头发。” 陈亦安听她这么说一时心里感动,原来她为了给他取暖将自己拿去火旁烤热,这可是大夏天,难怪他梦中一片冰冷大雪纷飞,这会身上却暖洋洋。 花锦的目的他是越来越不懂了,若是要加害他,这个时机是最好的,就算袁六找来,也能推脱说是自己染了风寒熬不住。 “也不烫了,怎么还没醒?”花锦摸上陈亦安的额头,这都昏睡了一整日了,这天又黑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树枝和藤蔓将陈亦安拉进洞里,看起来没多少肉的男人没想到这么重。 她试着抱根本抱不动,拖又怕把人给拖死了,这才想到以前看见猎人抓到野猪,就是用树枝和绳索绑在一起,将野猪拖下山。 好不容易把人拖进洞了,陈亦安又开始哆嗦着喊冷,这下花锦知道他是真的病了,夏日她累得出了一身汗,眼下也顾不得生火会被山贼发现。 她在洞口生起了火,想烤些干草给陈亦安当做被子盖上保暖,干草总是不小心点燃了,这样子下去还没等到干草可以取暖,陈亦安怕得病死在这深山老林。 无奈她只能让自己在火堆旁烤得火热,再用烤热得那一面去搂住他,没想到这个法子还挺好用。 陈亦安在她抱了几次后慢慢不再发寒颤了,她将周围能找到的干草枯枝都盖在他身上,还找到几棵大叶片上的露珠,搜集在一起也有一小口,都喂给了嘴唇干裂的男人喝。 捡树枝她还在地上捡到几个蛋,看样子像是山鸡蛋,这个她和师弟在山上没少见到。把山鸡蛋包在几片大叶子里也扔进火堆里烤。 还摘了些蓝色红色叫不出名的小浆果,她怕有毒,找那些被鸟儿啄食过的,自己将就吃了一小把,剩下的等陈亦安醒来可以给他补身子。 陈亦安装着咳一下慢慢醒来:“我怎么了?” “公子你终于醒了。”要不是女侠不能轻易落泪,花锦真想抱着他哭一场,他就这样晕过去吓死她了。 “我们在哪?”陈亦安看见花锦眼中泪花,喉咙干渴仍旧出声找个话题。 “公子对不起,我们迷路了,你又病了,我只好带你先回这个山洞。” 花锦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这里荒无人迹,陈亦安真要有个好歹她如何和袁六交代,还有她的银子,人没了,她的银子也没了。 “对了,你饿了吧,先吃些果子,糟了我的蛋!”花锦想起来她的蛋还在火里烤,连忙跑出去。 还好野鸡蛋只是烤焦了些还能吃,花锦将蛋和野果捧到陈亦安身前。 已经饿了一天一夜,陈亦安也不客气,蛋香诱人,他这回不再担忧花锦做手脚毒他,要毒早毒了。 两个野鸡蛋和小果子下肚,陈亦安才感觉灵魂回到身体里。 “你也还没吃呢。”将剩下的鸡蛋推到花锦面前。 “公子你身上不舒服,要多吃点,我刚刚吃了果子了。”花锦在陈亦安身旁照顾他,没办法去抓个野鸡的什么,不然何至于俩人会饿肚子。 “今日多亏你了,我实在吃不下。” 花锦看他神情厌厌,好像是真的没胃口,他们还得找出路,这下也不再推脱了,只要陈亦安没事,满山都是可以吃的,花锦倒不怕会饿死。 第14章 当下就着剩下的野果和鸡蛋一起吃。 昨夜怕被发现只是将驱虫的草药碾碎涂抹在这山洞中,今日都生火了,花锦干脆将到处可见的药草扔进火堆里,燃烧的气味驱虫更有效果。 花锦吃下两个蛋腹中不再饿得抽疼,这会有些发愁再在这山洞过一夜,怕陈亦安身体受不住,最重要是没水。 “公子,你身子要是好些了,我出去找点水,你都一夜一日没喝水了。”就喝那几滴露珠,给他润唇都不够。 “天色已黑,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去涉险,我还能撑得住,明日天亮我们一起去寻。” 花锦完全可以丢下自己逃命,费尽心思力气守着自己,一时他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敌是友。 “你现在有些水喝身体会好得快,如果有热水更好了。”这里几乎没有人迹,想找片瓦来盛水都找不到。 “啾啾啾…叽叽叽…”俩人正争执不下,外头传来三长三短的鸟叫声。 夜色已经黑了怎么还会有鸟出来,花锦警戒的抄起身旁大点的树枝,怕是被山贼追到这里,起火的时候她就怕暴露,为了救陈亦安也顾不得那么多。 “是袁六,别怕,他找到我们了。”陈亦安听出这是袁六的暗号,看花锦全身戒备,连头发丝都快竖起来,就是这样她仍护在自己身前,瘦弱的小身体腰背挺直,像只小野猫。 “袁大哥?”花锦还未反应过来,洞口出现的人影正是找了他们一日的袁六,没有花锦在林中生火,他看到烟雾,这林中地形险峻,他就是再找几日都找不到,他们都跑进了林中深处。 “公子,小锦,你们没事吧?” “无事,袁六,你也没事吧?”陈亦安一看那山贼出手招招毒辣,根本就没想到要留他们活口。 “那些人后头还有同伙,小的将他们引开了,这才耽误了来找公子。”袁六将人引开,避开了花锦这才露出真实功夫,将为首山贼全部灭了,剩下的看到他这样的身手吓得屁滚尿流跑散开。 花锦没看到,洞内陈亦安和袁六的眼神交流,不过就算看到她也看不懂这主仆俩人的暗语。 路见不平 有了袁六在前面开路,他们很快走出了这片山野密林,马车让袁六拴起来,陈亦安实在走不动,吃进去那两个山鸡蛋的力气这会都耗尽了。 马车上的水壶还在,花锦先倒了一杯喂给陈亦安,自己再咕噜的喝了小半壶,没吃得还能忍,没喝水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袁六看着自家公子惨白的脸色,驾起马车找进城,现在也不怕被人惦记,公子的病得先找个大夫。 陈亦安再次起来是被屋外噼噼啪啪的声音吵醒,他起身时已经好了很多,身上不再冷一阵热一阵。 昨夜袁六找了大夫给他开药,又住进这客栈,一碗黑褐色热气滚滚的药喝下去后他一觉睡到现在。 “公子,你醒了,快吃点东西,药快熬好了。”花锦殷勤的将托盘上的粥和小菜放在桌子上。 这两日患难相处,花锦觉得陈亦安这个男人还是不错的,心肠没有那么坏,不计较她技不如人,干不过山贼。 “你没事了?”一样的露宿山野,他大病了一场,花锦活蹦乱跳。 “没事,我打小身子就好。”花锦这话可不是说假,她小病几乎没有,就是摔伤了,跌破皮家常便饭。 盯着陈亦安将药喝完,花锦手脚利落的收拾好空碗,踏出门时像发现了宝藏,将托盘放地上,蹑手蹑脚的缩在门旁。 喝完粥又被花锦盯着喝了一碗药的陈亦安,肚子撑的很,真是相差一日境况就天差地别,昨日俩人又渴又饿,今日他都快吃撑了。 他正想出去散步消消食,就看见花锦鬼鬼祟祟的藏在门口,看他过来,两个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怕他看不懂,还打手势叫他别出来。 不明所以的陈亦安不明白花锦在搞什么,也放慢了脚步,当他走出去时,花锦噌的一下像要抓住墙壁上的什么。 “被它跑了。”花锦好可惜,抓这种小家伙原来好难,她上午猫了好久才抓到一只。 “你抓它做什么?”陈亦安看原来是只小蝎虎,被花锦吓得甩着尾巴爬向屋顶。 “给公子做药啊,公子,以后我们不能去那个老大夫抓药了,他的药缺斤少两!” 花锦想起来还是很气,看那个大夫年纪大了自己才没和他算账,这可是救人的药,怎么能短缺? “蝎虎做药?”陈亦安不解,他这不是普通的伤寒吗,怎么需要这个蝎虎做药,长这么大,他医书是看得比较少,也没听说过蝎虎可以入药。 “公子你不知道,昨夜你那副药里有只小蝎虎,今日这副药居然没有,我清晨抓了好久才抓到一只,这不怕明天的药里没有,我再抓一只。”花锦仍旧一脸可惜,差点就抓到。 “大夫开了几副药?你将剩下的拿给我看。”陈亦安只觉得额头两侧跳得厉害。 “大夫开了六副药,煮了两副,这里还有四副,公子要看这些药做什么?”花锦捧过来剩下的四副药。 袁六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公子,可是这药有问题?” “袁六,你将这些药打开,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蝎虎?” 陈亦安吩咐好袁六,转过头对着仍旧不明白的花锦幽怨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药里面都没有蝎虎,第一副是有只蝎虎不小心掉进去的?” 第15章 “公子没有蝎虎啊。”袁六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药里头找蝎虎,不过公子吩咐的肯定有道理。 “你是说蝎虎不是药?”花锦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 “公子那你吃了不会有事吧?” 花锦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陈亦安想起自己吃了这小东西熬过的药,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转身就向房中跑去。 “公子他怎么了?”袁六听不明白公子怎么会吃这个蝎虎? “袁大哥,这个蝎虎应该是无毒的吧,呵呵。”花锦好心办坏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听着屋里头陈亦安呕吐的声音,这下山林里没病死,不会被她毒死吧? 本来对花锦有些改观的陈亦安又觉得花锦心思深沉,不能放下戒心。 剩下的药陈亦安也不喝了,只是普通伤寒,陈亦安睡了两日也已经好了很多,让袁六采购些路上的吃食,就准备启程。 花锦这次理亏,怕真把陈亦安吃出个好歹来,一直用眼尾偷偷观察他,看他脸没变黑紫,也没突然口吐白沫,悬了大半天的心才放下来。 “公子,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花锦决定打破这个马车里寂静的氛围。 “你不知道?”陈亦安当然知道花锦在偷看他,不过不知道是在看他有没有中毒,还想着她这次不知又要露出什么狐狸尾巴。 “啊?”花锦莫名其妙,难道在山林中陈亦安告诉过自己,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陈亦安也不再理她了,他之前不明白怎样的人家会教出这么一个视世俗礼仪规矩为无,现在大约明白了,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又是那样飘无行踪,唯一明事理的师姐又和她同岁,根本管教不了她。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查的到的,就怕花锦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查不到的,他以后要收起心软,看看她要做什么。 花锦只不过问了下,陈亦安又开始不和她说话,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这样沉默的走了三日,压郁的氛围叫花锦浑身难受,再这样下去,她银子也不要了,陈亦安要将她送官就送官,她不伺候了,还没等花锦暴发出来,他们到了苏杭,热闹繁华是花锦不曾看到的。 袁六驾着马车驶入繁华的城镇,马车外市集叫卖声好不热闹,花锦听得心痒,偷偷揭开车帘,外面卖花的卖吃的都是花锦不曾见过,连叫卖声都软糯轻快,这样的风情让花锦忘了要和陈亦安拍板,她两个眼珠子都快看不过来。 似乎是听到花锦心声,陈亦安叫住了袁六。 “今日便在这城中歇一晚吧。” 袁六应了就在附近寻找客栈,路过一幢站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楼前,那脂粉香气熏得花锦连打三个喷嚏。 陈亦安皱了皱眉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花锦只顾揉鼻子没注意到。 陈亦安大方的开了三个房,从那次破庙里毫无睡相的花锦抱着他睡,现在连跟她一个房他都不肯,花锦自然高兴,有床睡谁愿意睡地上。 今日住店住得早,晚饭陈亦安居然不自己在房中让花锦端过去,去了客栈前厅叫满了一桌菜。 “这几日你们也都辛苦了,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这里的菜式都是有名的,你们都坐下一起吃。” 袁六还想再托辞,花锦一屁股坐下,露出少女花骨朵般明艳的笑容。 “多谢公子。” 袁六嘴角微微抽动,咽下推辞的话,也一同坐下。 “你们随意,今日没有主仆,前几日多亏你们救了我一命,这顿菜先聊表陈某谢意,日后等差事办妥了再重重有赏。快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陈亦安话是对着俩人说,目光却只盯着花锦。 “多谢公子。”袁六不明白主子今日怎么说起这些文绉绉的话,不过主子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他随着花锦附和了一声。 花锦听不懂这话有何不妥,她如今满眼都是眼前的美食,日后重赏都不如桌上的菜肴有吸引力,陈亦安说要先动筷夹了一只鸡腿给花锦,再夹另外一只给袁六。 花锦当下也不再客气,敞开怀吃了起来,据她这几日观察,这陈亦安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自己吃他一顿也不怕吃穷他。 一桌菜三人都没能吃光,花锦也实在吃不下,她没动筷前还想着每样都吃个够,陈亦安那条鸡腿就将她肚子塞个半饱。 “难得今日路过这里,我们出去逛逛。”歇都歇下了,这会也赶不了路,这一路花锦不曾接触到外人,他想还是要多给她创造出去的机会。 袁六也只是奇怪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公子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花锦快乐得跳起来,她早就想出去逛逛,奈何自己现在的主要责任就是护送陈亦安,这点职责她必须有的,她不能离开陈亦安太远,特别是上次山贼的刺杀,就算她打不过,起码还能扯开喉咙喊袁六。 苏杭不愧享誉远近,琳琅满目的吃食,还有各种花锦叫不上名字的珍贵物品,她一路看来,手中提着各种吃的,袁六身上也挂了几包。 都是陈亦安买的,花锦身上可没有银子,她的酬劳还没拿到。 花锦又闻到那股浓烈的花粉香气,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要不是袁六扶她一把,她得跌个嘴啃泥。 那人被花锦这一绊也踉跄了几步。 “抓贼啊,小哥,快抓住他,他偷我家小姐的荷包。”花锦刚刚站稳就被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抓住了手臂。 第16章 “小偷。”花锦一听撞自己的人是小偷,那人撞了人也没说抱歉,还是个小偷,当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迈出去追那个小偷。 “小贼,看你往哪里跑!”花锦怎么也是练过几下,没几步就把小偷拦住。对付杀手她招架不住,抓这么一个市井小贼卓卓有余。 “臭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偷被拦住气急,恶狠狠就要推倒花锦。 花锦灵活一躲,小偷推不倒反倒差点摔倒,花锦趁此一脚踢倒他,袁六和陈亦安也赶到,那小偷看花锦还有帮手,扔出偷来的荷包赶紧跑进围观的人群。 “花锦,别追了。”陈亦安叫住还要冲出去抓人的花锦,这里人生地不熟,一般敢在闹市行窃都是有帮派的。 “公子这个是他偷的。”花锦仍有些愤愤不平,偷东西的都敢这么猖狂。 “这个是我家小姐的。”追上来的小丫鬟气喘吁吁指着荷包说。 “多谢几位公子,这荷包里有我过世娘亲留给我的玉兔坠子,要被小偷偷去了,我连我娘最后一个念想也没了。” 紧跟着在身 殪崋 后的是一位粉面桃腮的姑娘,姑娘身段轻盈,声音如空谷翠莺,婉转动听。 莫说周围男人看呆了,花锦也看得呆愣,忘了将手中荷包还回去。 “正是姑娘的玉坠,花锦,还不快还给人家。”陈亦安接过花锦的荷包打开一看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玉兔。 “蓁蓁今日多谢几位公子,几位若不嫌弃,去我那里喝杯薄茶。” 花锦顺着那根葱白的手指望过去,前面是飘着彩色花绸的两层楼房,楼前倚着穿着艳丽衣裳的姑娘。 这么多漂亮姑娘,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花锦看得目不转睛,这是她从未进去过的地方。 不过现在陈亦安是主子,她渴望的望着这个临时主子。 陈亦安一向饱读圣贤书,这些风月之地从未踏进半步,刚刚看这主仆穿戴他隐约猜出是何人,果真没有猜错,想不搭理直接绕开却望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中。 像是初生的幼鹿,好奇而又懵懂,花锦还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神情,莫非这花楼里有她要见的人。 “那就叨扰姑娘了。”陈亦安转过鞋尖,对前面的姑娘微微颌首,眼尾扫过花锦果然看到她露出欣喜的笑容。 英雄救美 “我的好女儿,你去哪了,城西的王公子等了你许久。”老鸨扭着腰看见他们,急忙挥着手绢出来。 “妈妈,我和香儿去买了些胭脂,路上遇到这几个公子,特邀他们过来小坐。” 这座苏州城里最负盛名的满香楼,是城里达官贵人男人们的销金窝温柔乡,这里燕肥环瘦,只要你出得了银子,什么样的美女都有。 蓁蓁便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头牌,从小老鸨花重金培养,琴棋书画比之大户人家的千金都不差。 她只要不开口说话,说是官家千金都有人信,只是一开口,烟花之地讨生活的媚态便不自觉流露,见识过的都知道这姑娘出身自哪里。 老鸨打量跟在蓁蓁后头的三人,其中两人明显是奴仆,她扫一下就挪开眼。 这走在前面的公子一派贵气,真贵假贵,她刘妈妈这么多年从未看走眼,只要肯花钱,王公子李公子都行。当下笑得血红厚唇露出里面黄色大牙。 “几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眼生,公子们来我这满香楼算是来对地儿了,我这里的姑娘最多,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保证让几位满意,公子们快请进。” “香儿,你先带公子们去厢房里喝茶,我去换件衣裳。”蓁蓁借着换衣裳去见下王公子,那位爷也是银子多的没地使,每日来砸银子只为见她一面。她得去安抚下,这样的傻子可不多。 花锦一路走过,一楼像是大酒楼摆放的桌椅一样,只不过每桌都围了几个穿着清凉的姑娘,姑娘们笑声在耳旁喧哗。 陈亦安看着花锦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他暗中给了袁六一个眼色,袁六心领神会。 二楼就是一间又一间的雅座了,陈亦安这边刚落座,上了茶,蓁蓁便款款而来,说是换衣裳,也就是身上多了条红披肩。 “奴叫蓁蓁,公子叫我蓁蓁便好,今日多亏公子了,这茶水便由我请客,公子喜欢听曲吗,蓁蓁唱个曲儿给公子洗洗尘。”蓁蓁接过香儿抱过来的琵琶,葱指轻轻拨动琴弦,铮铮琴音回荡在这房中。 花锦到此刻终于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了,原来这就是花楼,男人买乐的地方。蓁蓁姑娘这样一个美人居然是花娘,这叫她有些意外,很快,她也逛了窑子的兴奋感起来,这个可以在师弟面前吹好久的牛皮。 陈亦安根本来不及说个不,不过这里的姑娘也就是弹琴唱曲,他本就是要看花锦的接头人是谁,这托辞反而会惹人怀疑。 对面如花似玉的姑娘含情脉脉的看着陈亦安,一般男人早已把持不住,可是陈亦安只顾低头喝茶,再就是打量花锦。 蓁蓁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抛了媚眼笑得嘴快抽筋,陈亦安看也没看她一眼,这个男人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派人守了几天才等到他,还安排了英雄救美这出戏,陈亦安对她无意,明日他们要是离开了她就完成不了大人给她的任务。 想起让自己接近陈亦安的那个男人,自己若是完成不了他的吩咐,他可是多有狠毒的手段,她打了个寒颤,弹错了一个音,引得陈亦安望了她一眼。 第17章 这一眼又叫蓁蓁对自己有了信心,这个人不是像他表面装的对她无意。 一曲弹完,花锦拍掌连连称赞,不曾想蓁蓁姑娘人长得美,弹琴也好听,她看一眼自己短肥的手指,这个只会舞刀弄剑,她和蓁蓁姑娘一比,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姑娘。 陈亦安渐渐有些不耐烦,他本就不喜文人雅客自称,这些押妓听曲的勾当,还自标为雅行,等这么久都抓不到花锦把柄,靡靡之音听得他脑袋嗡嗡响。 “多谢姑娘弹曲,在下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好不容易等蓁蓁一曲弹毕,陈亦安使了个眼色让袁六付银子借口告辞。 “公子请留步,蓁蓁今日见了公子才知世上真有公子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蓁蓁斗胆想让公子帮奴赎身,奴日后愿意给公子做牛做马,在公子身旁伺候。” 蓁蓁见陈亦安脸上有不喜之色,怕是他不喜欢这种烟花之地,他若不喜,她哪里还能再见到他,这才情急要让他为她赎身。 “姑娘身价可不是陈某一介书生能肖想的,多谢姑娘厚爱,陈某怕是无能为力。” 陈亦安也面露恼色,这才见面一次就让自己为她赎身,他若是那种□□熏心的倒有可能被她这句仰慕说动,可惜,他自幼便觉得女人是麻烦,特别是花锦,麻烦中的麻烦。 “公子是嫌弃蓁蓁在这花柳之地,蓁蓁以性命和公子担保,奴是卖艺不卖身,如今仍是清白之身,再过几日,妈妈便要将奴第一夜拍卖出去,奴这才斗胆向公子自荐,公子放心,这几年,奴私藏了些首饰,能抵一些奴的赎身费。” 蓁蓁这倒没说错,哪个窑子里会放着这样一个摇钱树只让看不让用的,这一日就是损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京里的大人也几个月来一次,并不曾给自己赎身,妈妈等得快和自己翻脸,没人赎身她就得去接客。 那个人,她等了他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等他的消息,却是要她接近眼前这个男人,看到陈亦安那刻,她也为自己做了另外的打算,或许以后能跟这样一个男人也好过成为男人们的玩物。 可这个男人好像对她不感兴趣,往日别的男人看见她眼睛都看直了,陈亦安就没正眼看她,他们今夜就这么离开,她上哪去找他,这几日妈妈更是看她看得紧。 “姑娘人美又多才多艺,跟了陈某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姑娘还是找别的有缘人,陈某还有要务在身,不方便带姑娘一起。”陈亦安也不想说过多的话,好言好语推辞着,也是可怜人,不必在言语上苛待她。 “这位小哥,求求你帮我求求公子,奴是实在找不到别人了。”蓁蓁转头望向花锦,她一眼就看出眼前是个姑娘,陈亦安出门还得带个姑娘,她才敢开口叫他为自己赎身,怎么看她都比这个像男人的姑娘有女人味。 “姑娘,小的不敢。”花锦也很可怜她,可她时刻谨记她如今是护送陈亦安,这主子没点头她哪里敢开口。 陈亦安三人出了满香楼,不去回应身后的蓁蓁如何哀求。 “公子你真的不能帮帮她吗?”刚刚蓁蓁声泪俱下说那个老鸨要她去陪老头子,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真可惜,若陈亦安能买了她,不但救了她,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在身旁多好。 “你可知她赎身银子要多少?你家公子又不是大财主,哪有那么多银子?”陈亦安嗤了花锦一眼,这又不是买个小丫鬟,这可是未曾接过客的花魁,就算老鸨肯放人,那身价也不是一般人能出的起的。 “那么贵吗?一百两?”花锦第一次见到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也不懂花魁是何意。 “一百两?一座银山都怕不够?”袁六实在看不得花锦这么傻的问题,忍不住回了一句。 “银山!”花锦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是镶金的啊,这么多银子。” 陈亦安听到她这么说扑哧笑出声,刚刚还怀疑她和这个花魁怕是一伙的,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花锦自去春满楼便一副土包子进城,他默默打量了她许久,没发现有何可疑。这个花锦倒是深藏不露,想要揪出她的小尾巴看来没那么容易。 回到客栈后,陈亦安还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脂粉香味,干脆叫来店小二打水,自己好好沐浴一番。 花锦回来后越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女侠就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不是到时候陈亦安会给她一百两,这个先支出来给蓁蓁凑赎身银子。 说干就干,明日他们启程了怕就来不及,花锦捧着刚砌好的茶水,推开陈亦安的房门,房里没有人,奇怪这么晚他回去哪里。 花锦还未出声就听见内室有水声,这么晚了怎么陈亦安房里有这种奇怪的声响。怕他有又遭遇不测,她连手上茶水都来不及放下直接冲进内室。 陈亦安从小到大沐浴时都不曾锁过门,没有人这么大胆敢闯进他房间,花锦冲进来时他慌张得只来得及将瓢壶遮挡住重要部分。 “你进来不会敲门吗?”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洗澡叫你你又没应,还以为你有危险了。”花锦连忙转过身,动作太快,手上热茶溅了几滴出来,烫得她呲牙。 “你先出去。”陈亦安沐浴哪里有过锁门,哪个不长眼的丫鬟敢这样闯进来,早不知道卖到哪里去。 看着花锦连跑带跳出去,他才迅速起身,胡乱擦干身子,套上了衣服。 第18章 花锦不在房中,桌子上放着热茶,他看向房门好像有人影,拉开一看,果然,花锦还未离去。 叫她出去她果真出了房,陈亦安有种铁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进来。” “公子你穿衣服了?” “说吧,这么晚有何事?”陈亦安懒得回她的话,废话,他没穿衣服能走出来。 “公子,我是想提前支取我的赏银给蓁蓁姑娘。她一个姑娘家,真的好可怜。” “你可知她的赎身银子要多少?”陈亦安不知道她是怎么长这么大,还敢自称女侠。 “蓁蓁姑娘也说了她私底下存了点私房,再和她那个妈妈商量下,看能不能便宜些?”花锦特别认真的分析。 “便宜?你当是集市上买东西?”虽然这个也和买东西差不多,可卖家只会抬高价格。 “此事不用再说,不是你我能相助的,赶紧回房去,明日早起出发。”陈亦安不想和那个只见一面的陌生人再废口舌。 偶遇 “那到底要多少?”花锦看着男人胸前贴身的衣裳上有几团暗色,是水渍晕染开来,刚刚这衣裳下的胸腹她只看了一眼,这回想起来却有些口干舌燥。 应该是陈亦安关着门,屋里太过于闷热。花锦边说边走过去开了窗,夜风温柔拂过,脸上几分燥意被压了下去。 陈亦安许是沐浴好,凉风习习,心情大好,朝她竖起来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花锦看着那根细长手指猜到,不愧是读书人,大男人的手比她还要光滑。 “一万两金!” “什么?”花锦吃了好大一惊,一百两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巨款,这一万两还是金子,买她们住的整个山头都有剩。 “她可不是平常花娘,帮她赎身,别再做这种白日梦了。”陈亦安说完望了望门,示意花锦可以回去了。 满腔热血被这夸张的赎身费浇了个透心凉,行侠仗义原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倒是她一开始想的太天真。 带着落寞回去,躺在客栈的硬床板上,花锦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而又无力,行侠仗义还得有银子! 隔日一早,袁六早早起床喂好了马,今日趁太阳还未热烈,可以多赶几里路。 陈亦安醒来时没看见花锦身影,问了袁六也没见过,他敲了敲花锦的房门,房门紧闭,没有人回应。 这个花锦难不成跑去做傻事,昨夜听说了那个花魁要这么大一笔赎身费,她不会傻到去偷还是抢吧? 情急他用力推开了房门,这个客栈的地字号房那门栓稍微用力推就断。 他此刻有些后悔为了省点钱,也怕引人注目,没让花锦和自己一样住天字号房。 地字号房和天字号房天差地别,一进门就只有一张床榻,两个凳子,连张桌子都没有。 床铺上的人被房门推开的声音惊醒,立马就去摸自己放在枕头下的小匕首,看清是陈亦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公子你怎么了?” “花锦,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陈亦安撇过头去,花锦披散着一头乌黑秀发,睡眼朦胧,衣带睡得松散,隐约能见脖子下嫩白肌肤。 “给你半炷香,收拾好了赶紧出发。”回头走出去,将房门给她带上。 起床的住客三三两两的路过,他又一次后悔,还好昨夜无事,这细小的门栓,左右入住的都是天南地北的人,若有歹人看出花锦是女儿身,是他大意了,没弄清花锦是何目的不能让她出事。 等到花锦急忙洗漱好,袁六和陈亦安已经在马车上等她了,袁六递给她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等她坐上车,一声“驾”,吃饱喝足的马儿向前扬起双蹄。 花锦咬着大馒头,有些羞赧,睡迟了被主家现场抓到,她这么厚脸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陈亦安没开口责骂她,她假借吃馒头也不开口。 以前陈亦安不说话,花锦也不觉得有何尴尬,今日许是被当场抓到睡迟了,她像屁股下长了针,怎么坐都不舒服。 “你再动一下就出去和袁六换!”陈亦安在花锦不知动了多少下,终于忍不住,这个女人没有一会能安静,从脚底到头发丝都在叫嚣着动一动。 “不动就不动。”花锦才不出去,现在太阳升起来了,在外头还得被晒成黑炭,看袁六,全身上下就只剩下牙齿是白的。 不敢伸手伸脚的花锦在马车上忍得全身酸痛,终于快到了客栈了,袁六才扯了缰绳放慢了马蹄奔走的速度,花锦立马跳下来,真没想到自己太大意,接了这么一个苦差事。 陈亦安下车拍了拍身上长袍,坐了一天,都有褶皱了。看花锦小跑着跳进客栈,嘴角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陈公子?”身后响起一个女声。 “真的是公子,我是蓁蓁。”蓁蓁穿了男装,身旁跟着也做了小厮装扮的丫鬟,看见陈亦安转过身来,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 “姑娘你们怎么也会在此?”陈亦安回头看是蓁蓁也微微吃惊,余下是心中更加存疑,这么巧合? “公子我们先进去说话。”蓁蓁左右环顾,像是怕被人认出她是女儿身。 “公子你怎么不进来?”花锦都开好了房间,等着陈亦安进来付银子,还不见陈亦安进来,店小二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以为她是来戏弄他的,不得已只好出来找他,却见他和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19章 陈亦安听见身后花锦的声音,这才转过身,花锦才看清陈亦安对面的人是谁,男装装扮的蓁蓁一点没损失她的艳丽,花锦只疑惑了一下,立马就为蓁蓁逃出魔掌的喜悦取代。 “蓁蓁姑娘!”花锦笑着小跑上前:“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老花鸡愿意放了你吗?”老鸨穿得像只艳丽的山鸡,这个是花锦第一次见她默默给她取的外号,一高兴就说出口。 “小公子,我没事了。”蓁蓁也不清楚这个做男子打扮的姑娘是陈亦安何人,丫鬟不像丫鬟,心上人也不像,不过陈亦安能留她在身边必定不是无关紧要之人,自己能拉拢到她那更好。 “你们还没吃饭吗,我们一起啊。”花锦热情的拉上蓁蓁的衣袖,好在如今她们都是做男子装扮,天色昏暗,外人不走近,看不出这几个是女儿身。 陈亦安斜着眼睛看了花锦一眼,她好像忘了谁才是主子,可惜花锦后脑勺没长眼睛,自顾拉着蓁蓁走去客栈。 蓁蓁虽是身穿男子衣袍,长年在烟花之地浸淫多年,言行举止早已经烙入骨血之中,她特意走得大步,外人看来仪态仍旧婀娜。 陈亦安皱了皱眉,他自认为一向不讨女子欢心,自己也没表露身份,连花锦都不知道自己是何品官员,这个蓁蓁为何紧跟着自己不放,心思太过急烈,若说幕后无人他就白吃那么多年米饭。 在花锦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他们用完了晚饭,蓁蓁挨着花锦的房间也开了一间,这次花锦倒是有些意外,陈亦安这个抠门男人居然也给自己开了间上房。 估计是在漂亮姑娘面前不能失了威风,想到这,花锦明白了什么,朝着陈亦安上下打量一番,微微撇嘴。 陈亦安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这些时日相处他摸清花锦这小性子,她一般这种神情就是在心里说他坏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要不是为了揪出她身后之人,他哪里用忍气吞声。 就在大家准备各自回房时,蓁蓁对着陈亦安跪了下来。 “陈公子,奴也不敢想和公子这般有缘,奴是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妈妈她才愿意放我出来,奴一柔弱女子,出来也不知能去哪里,今日遇见了公子,求公子收留奴,奴能念诗做画,也能绣花做汤。” 蓁蓁说得动情,大颗泪珠不断从白嫩的脸庞上滚落。 美人垂泪跪求自己,花锦这个不是男人都看得想替陈亦安开口答应她。 “姑娘天生丽质,自能寻得一良人安度余生,陈某如今有要事在身,姑娘托错人了,袁六,给蓁蓁姑娘点银子,陈某也是一介白身,能帮姑娘就只有这些。” 陈亦安不为所动,带一个花锦在身旁他都有些吃力,何况这两个娇滴滴真正的姑娘,还是各有目的的姑娘! 蓁蓁看陈亦安走得坚决,哭着问花锦:“公子是不是嫌弃我?” “你别哭,快起来,我们家公子就是一根筋,我去和他说说情,你是个好姑娘,只要自己不嫌弃自己,没有人能嫌弃你。” 花锦扶起蓁蓁,她看这个哭得可怜的姑娘,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她好命被师父收养,蓁蓁却被卖进了连出去都得三请四求的一个地方。 能吟诗作画弹琴说唱看起来也不是蓁蓁所爱,对花锦而言,每日被逼着学这些简直就是要命。 蓁蓁真是太可怜了,没能看见大山里蘑菇是怎样长出来的,没能脱掉鞋袜在山谷中清澈的溪水中嬉戏,还有那么多野果,烤山鸡野兔,都不曾吃过。 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她又这样娇滴滴,陈亦安真不是男人,这样一个姑娘哭那么伤心也不心疼。 “蓁蓁,你别哭,他不要你,我要你,你等我回来,我带你回我山里去,我打野鸡烤给你吃。” 花锦突然想到自己也能收留蓁蓁,锦衣玉食给不了,凭借她在山林里捡蘑菇打野兔,粗茶淡饭也能养活她们。 她还能顺些师父研制的药丸下山售卖给村民换粮食,越想越美,只要蓁蓁点头,她三百两也不要了,马上带她们离开。 “蓁蓁还是想跟着陈公子,陈公子一表人才,蓁蓁昨日一见仰慕不已。”蓁蓁说着低下红透了的脸,她就算不受命刻意来接近陈亦安,也不可能去做个乡野村妇。 花锦一时有些明白又有些转不过脑筋,这才和陈亦安见一面,就仰慕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仰慕的? 看蓁蓁脸上的红晕,她又有些明白为何会仰慕陈亦安,像师姐一样,仰慕状元郎。 “那,那我去和他求求情,陈公子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蓁蓁姑娘还是要另作打算。”花锦不忍心叫美人落泪。 “多谢小哥。”蓁蓁微微抬起头,听见花锦愿意为自己做说客,立马止住了泪水。 避雨 “有事快说!”陈亦安对着在他房中磨磨蹭蹭不愿离去的花锦渐渐没了耐心。 “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若是来当说客你和她一起走。” “公子说什么说客?我给你拿这个,据说是这边有名的糕点,刚刚你都没吃多少东西?” 花锦简直要为自己的理智拍手叫好,她路过大堂看见有人在售卖这种一个个造型可爱的小糕点,本想买了自己吃,这会派上用场了。 “我和蓁蓁姑娘非亲非故,公子如今是我的主子,主子的事我哪敢做主意,公子早点休息,有事叫我。”花锦放下糕点,有些不舍的再望一眼才转身离开。 第20章 陈亦安看着桌上的糕点沉默,他错怪花锦了,刚刚语气是不是有些冲,她出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花锦急忙还要出去再为自己买份糕点,找遍大堂角角落落,哪里还有刚刚卖糕点那个大婶的身影。 有些可惜,明日离开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闷闷不乐的回自己房,此时真懊悔,早知道先吃一个了。 她是没见过世面又不是傻,蓁蓁这个姑娘一而三的拉着陈亦安不放,他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这样刻意的接近连她都看出了蓁蓁目的不纯。 也就是当着蓁蓁的面说不下狠话,怎么还会傻到继续求陈亦安留下她。 陈亦安也不像会怜香惜玉,他好像对那样一个娇艳的美人没有半点心思。 秦蓁蓁昨夜想了陈亦安油盐不进,只有这个花锦能为自己说上话,今日再用些力气,只要能留在陈安身边,凭她的相貌才情,迟早会让这个男人匍匐在自己石榴裙之下。 等她花了心思梳洗完毕之后,在花锦门口敲了大半天门都没人来开门,正疑惑着,问过路送茶水的小二才得知陈亦安和花锦一大早就就出发了。 秦蓁蓁看着店小二一脸不可置信,没料到昨夜还说要帮她的花锦会如此对她。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嫌弃至此,追上去就显得自己太廉价了,她气得一把摔落店小二托盘上的茶碗,热茶溅湿了裙摆。 “这位公子你怎么…”不满辛苦端上来就被摔坏的茶水,店小二正想和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理论,再漂亮也不能随便摔东西。 “小哥别气,我家主子不是故意的,这个给你压压惊。”身旁的丫鬟赶紧递上一角银子给店小二。 “姑娘,我们还要不要追上去?”丫鬟打发了要高声大喊的店小二后,小心翼翼的问气得脸色发白的蓁蓁。 秦蓁蓁听了瞪了小桃一眼,要不是在外面,她非得打她一巴掌出气,亏她还在恩人面前夸口说她能将陈亦安拿下,这下如何和恩公交代。 时候再追上去就显得自己另有目的了,只能再做打算。 “公子,若是那个蓁蓁再追上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走快点?”花锦有些担忧的时不时揭开车帘望向后头有没有车马。 昨夜她刚回房,陈亦安就跟在她身后,把糕点还给了她,顺便说了今日要早些起来赶路,还再三叮嘱不准睡迟,她不就是睡迟了一次,又不是每日都这样。 花锦美滋滋的将糕点吃完,果真如她所想,这些小糕点软糯香甜,吃饱了舒服的睡去。 隔日清晨,陈亦安轻叩她房门,花锦早已经起来等候了,还以为得颇费些功夫叫她起来,陈亦安意外得扣门的手都忘了放下。 “公子我们快些走吧。”花锦小心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看在昨夜的糕点上,陈亦安今天看起来顺眼多了。 袁六早已经将马车套好,清晨的客栈连店小二都还在梦乡中沉睡,马蹄落地声清脆,一路向城外小跑而去。 他们不敢停歇,那几日山林中遇险已经耽误了太多,若不是怕夜路再遇上盗贼,陈亦安真想连夜赶路,不止是圣命在身,早一日过去,查清赈灾银两去向,还给受灾老百姓一个公道。 越是心急天公越不作美,花锦时不时望向后面有没有马车,没看见前面的天边乌云密布,翻涌着向他们这边蔓延。 “公子,待会怕是有暴雨,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袁六话音刚落,马车顶上便轰隆一声炸响,拉车的马被吓得扬起前蹄嘶叫起来。 “袁六,就近找个地方先避雨。”陈亦安看暴风雨即将来临,雨中赶路实在没有必要冒险,这样夏季的雷雨一般来的快去得也快,淋了雨若生病又得耽误几日时光。 花锦顺着陈亦安揭开的车帘望去,前方黑压压的望也望不到边的乌云,真的要下大雨了。 终于在暴雨落下时,袁六将马车赶进去官栈道上的凉亭,这条官道已荒废已久,凉亭四处杂草丛生。 袁六栓好了马车,和花锦一起拔掉脚边的野草,收拾出块落脚的地方,这雨也不知会下到何时,今夜若不停就得在这凉亭凑合一夜,破庙山洞都住过,这四面漏风的亭子里也能遮雨。 他们低估了这场暴雨,风夹着雨扫过凉亭,还有时不时的惊雷在耳边炸响,怕马受惊会带着马车狂奔,花锦和陈亦安都下了马车,可是没料到的是风雨会这般大,想回马车上三人一个比一个淋湿。 “花锦,你上去。”陈亦安抹了脸上不断滴落在眼皮上的雨水命令道。 “听不懂?你是女子,你先上去。”看着只呆呆站着的花锦,反正都淋湿了,他曾听过父亲告诫母亲不可受寒,这淋雨应该也算受寒吧。 马车上几乎也都被淋湿,这场暴雨将天地间冲刷得一干二净,花锦看着湿漉漉的马车,还不如在外面呢。 跟着过来的陈亦安也看见能滴水的马车,外面赶路最怕遇到这样的天气。 “袁大哥,我刚刚好像看见那里有几棵树叶宽大的树,我去砍几片过来,好歹能挡下风雨。”花锦说完就要冲进雨帘。 “你在这保护公子,我去。”袁六叫住了花锦,她说的没错,既然离不开就得想法子遮挡下雨水。 陈亦安悄悄收回要拉住花锦的手,不自然的捂着唇轻咳一声。 第21章 本来花锦还想一起去比较快,听见陈亦安咳嗽,怕这雨又把他淋病了,转身回去马车上拿水。 “公子你先喝口水。”他们衣裳也全部湿了,刚刚没有想到把干衣服遮盖一下,要换身干衣裳也没有。 袁六来返几次,花锦搭把手,帮他固定好树叶,简单的给亭子扎了三面临时叶壁。 雨小了很多,花锦在几棵树下还找到些没湿透的枯枝。 被雨水淋湿过的干树枝生起火来烟雾呛鼻,袁六加固树叶,她趴在地上生火。 好不容易升起了火,花锦被呛得连连咳嗽,陈亦安都疑心她是被雨淋出了风寒,一望过去,正好花锦站起来咳。 陈亦安看她脸上乌黑一块被她一抹,整个脸像在戏台上唱戏的包公,分外滑稽。 哈哈大笑起来,花锦还不知道陈亦安笑什么,露出大白牙询问,这下更加好笑,笑得陈亦安弯下了腰。 这么多日赶路和被追杀的抑郁在这大笑声中消散了许多,陈亦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或许花锦是上天赐予他的,总是在他对她防备加深时她就给你个回转。 花锦转过头去看袁六,他们家公子被雨水浇傻啦? 袁六看见她这个花脸,嘴角抽动得厉害,花锦这才后知后觉是自己的问题。 “小锦,你脸上脏了。”袁六看她忙上忙下给他们生火不忍心憋着不说。 “啊,哪里脏了?这样还会吗?”花锦反正身上都湿了,自己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一通。 “你站着别动。”陈亦安自己看不下去,掏出身上帕子,居高临下的站在花锦面前,帮她擦脸。 这样近距离的看她,才看清她一边眉毛眼睫毛被火燎到,眉毛还没那么严重,眼睫毛几乎都没了。 “这么不小心,还把眉毛烧了。”陈亦安帮她擦的时候居然不感到好笑了。 “那是前两日烧到的,火太猛了,我坐着打瞌睡差点栽进火堆里。”花锦不以为意,她虽为女子,却对自己外貌没有花颜那般重视。 烧了就烧了,会自己长出来的。 花锦这么一说,陈亦安知道为他烤火取暖那日,女子容貌最为重,她差点被烧毁容,却从来没说过,拿来邀功岂不是更好。 越来越不明白花锦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接近他,陈亦安手上动作轻柔了许多,没一会,洁白的手帕都变乌黑,才露出花锦原本的脸。 “公子好了没?”花锦被陈亦安按住脸,这个感觉好奇怪,擦这么久都没好,刚刚应该逃开的。 “快好了,眼睛闭上。”陈亦安不敢再看那双清澈的眸子,看久了里面长出了旋涡,要将他神魂吸入。 花锦开口他才回过神,掩饰般的在花锦脸上唯一没黑的眼皮上来回擦几下。 “我的火!”花锦还没等到陈亦安说好了,她刚刚辛苦升起来的火苗还没添枯枝,不要熄灭了。 陈亦安回过神来脸色难看,他刚刚是中了邪么,怎么会给花锦擦脸? 袁六早在公子给花锦擦脸时偷溜去照顾马了,这么多日相处,花锦不像心思歹毒之人,就算是故意装出来的,也不会这一时半刻就害了公子。 公子性命无忧,有些事情他就不用盯太紧,难得听见公子露出和他年纪该有的笑声。 抵达 花锦一心扑在燃起的火堆上,不断加上有些微湿的枯枝,早忘了陈亦安刚刚帮她擦脸的尴尬。 火堆燃烧起来,这风雨中的小亭立马温暖起来,花锦先将马车上被打湿的衣服挂在树枝上晒烤,还有他们的干粮也全都泡了水,洗了块干净的石头,也把泡发的一个变两个大的馒头放在石头上烤一烤。 袁六从马车上提出水壶,将囊袋中的水倒进去,也一并放在石头上。 剩下的水够他们今夜喝,他又冒着雨出去,不一会抱回一堆枯枝,原来远处有棵参天大树,底下都是枯枝,参天大树枝叶繁茂,那样的暴雨,底下也是一片干爽。 若不是雷雨天树下不安全,袁六看这树下比那凉亭干爽多了。 花锦满意的看着这些枯枝,这样就不怕今夜又冷又湿,石头被烤得炙热,也把上头的馒头水分烘干,入口不是一般的难吃。 咬了两口花锦突然想起谢随送她的干肉,那是他和猎户曾大说要出远门,曾大拿出自己晒的肉干送他。 得知得分成两路出发,谢随一股脑都给花锦了。 若不是这时候饿得很,花锦早忘了她还有这个肉干。 她也就带个小包袱,里面一套换洗衣裳已经湿了,烤到现在也差不多干了。 也不知被她随手塞到哪里去,马车上找不到,难不成半路掉了? 不死心的花锦再弯腰仔细找,终于找到了,原来滚到了车座底下,她还以为丢了。 袁六看见花锦钻进马车好久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黑乎乎的东西,靠近了才看清是串干肉,这应该是野山猪肉。 一向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袁六也不禁咽下口水,夸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这是我一个朋友自己做的,自己还舍不得吃就送了我们。”花锦熟练的把干肉穿上树枝,架在火堆上烤。 不一会,整个亭子里散发出肉香味,这股香味像长了钩子,直往五脏六腑里钻。 陈亦安吃遍了多少美食,都没有此刻的肉香味勾人。 第22章 “好了,公子快尝尝。”花锦割下一块烫手的肉干,肉干被炙烤得滋滋冒油,用雨水冲刷干净的芭蕉叶包住递到陈亦安面前。 已经不再疑心花锦会在吃食中动手脚,陈亦安自然的接过花锦烤好的肉干,就着烤得硬梆梆的馒头,陈亦安不得不承认,这是他长这么大,吃过最有滋味的一顿。 肉干只是简单抹盐,不知道用什么木材熏烤过,入口只有脂香,过咸的口感被馒头中和后意外得可口。 袁六早已经就着肉干吃了三个大馒头,又想吃又饱得坐着肚子撑得紧。 再灌上一口热气腾腾的茶,人生哪还有什么烦恼,吃饱喝足唯一大事,其余皆是小事。 吃完了这一顿,搭在树枝上的衣服也烤干了,花锦拿给陈亦安,他病刚好没几天,得快些换下身上的湿衣裳。 “你先去换,我们是男子,挨这点冻不算什么。”陈亦安皱着眉头看花锦身上衣裳一块干一块湿,还蹭到了几处刚刚生火时的黑渍。 一直不把自己当成女子的花锦推脱不得的花锦上了马车,里面潮湿得连块放衣服的干地都没有。 陈亦安看花锦没换衣服又走过来,这丫头真当自己是男人,一点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你怎么还没换?” “公子,车上都是水,我来找片树叶放衣服。” 这个陈亦安没想到,风雨这么大,他们在亭子里都被淋湿,这马车因夏日闷热,陈亦安叫袁六将木门卸去,只余一张蒲草编成的车帘,风雨一来,帘子毫无招架之力,何况天中央毫无遮拦的马车。 “你去那边换。”陈亦安指着挂满衣裳的树枝,那里刚好圈出一小块被遮盖的角落,他和袁六避开就是,在这里换有火堆还不怕着凉。 “是哦。”花锦刚刚怎么没看到有这样一个角落,暖呼呼的,至于偷看什么的,应该是陈亦安怕被她偷看才是。 袁六早在花锦说马车里是湿的时候就过去查看了,他要把里面的坐垫拿出来看能不能烤干,不然明日公子坐不了。 陈亦安也想避开,又怕袁六待会回来撞见花锦,这样一个女子,没有半分避嫌的自知之明,他还得为她考虑这些,站得远远,背过身心里百般嫌弃,身形却没挪动半分。 外面雨声打在芭蕉叶上,哗哗啦啦,陈亦安望着漫天雨丝,此刻心中竟一片宁静,这么多日心里对未知的焦虑在这一刻安宁下来,就像花锦,无论遇到了多大的难事,能解决就上,不能就躲,终究是有解决的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 “哎呀!”心中宁静,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呼,陈亦安脑中没反应过来,已经转头望过去。 火堆映照在单薄的衣裳上,里面女子玲珑的曲线清晰可见。 只一眼,陈亦安慌忙转身,心都漏跳了半拍。 “花锦你怎么了?” “没事,被树枝戳了一下。”刚刚手伸太高了,被凸出来的枝叉戳中胸口,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女儿身。 女子就是不方便,以前师父不让她穿男装,说不伦不类,她穿女子的裙袄总是别扭,不能像谢随一样几下就蹭上树,一个大步就能跨过溪流。 花锦迅速换好衣服,身上的衣服团成一团,只有明日再找条小河清洗一下。 “公子我换好了,你快去换吧。”花锦撩开搭在树枝上的天青色衣袍,那衣服应该是陈亦安的,他最喜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不过他穿这个颜色也是最好看,衬托得他书生意气风发。 那个天青色的背影听见她的声音后顿了一下应好,并未转身。 花锦以为他怕自己偷看,连忙转到他身前。 “公子我也站在这里,保证不回头。” 年轻女孩不用胭脂水粉,肌肤粉嫩得也像能掐出水,唇不点而红。 她总说没有她师姐花颜长的美丽,这样年轻而又溢满青春活力是花颜和花魁蓁蓁不一样的美,若说她们俩是娇养的鲜花,花锦便像草原上绵绵不绝的绿草,永远生机勃勃。 “嗯。”陈亦安被她突然靠近,脸上一阵燥意,后退两步,才又转身去换衣裳。 花锦说到做到,绝不偷看他一眼,那夜都是意外,她和他除了完全没记忆的那一夜,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花锦对男女之事一向不开窍。 花颜会对崔盛泽起了爱慕之心,花锦只会漫山遍野找好吃和好玩,哑姑经常看着她摇头,她要是能说话,肯定会说花锦比谢随还像个男子。 每当哑姑比划着,师父有时候看到,却并未责骂她,师父对她也有些奇怪,又想她有规矩做个安静贤淑的女子,又不愿她拘束自己的心性。 花锦偷溜山下时,有时候会挤在大树底下听那些白发老人讲些江湖传闻,江湖儿女多义气,不拘小节,这才是她向往的人生,对师姐一心一意嫁作人妇她完全不理解。 还有传闻她师父是位隐世高人,她从未见过师父练武,也没有见过他们所说的天下第一刀的那柄刀。 师父也教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其余,师父每次都不怎么想看到她,更别说和她说话,他会给师姐带来山上好看的兰花,山下好看的衣裳。 还会亲自教师姐读书练字,师姐出嫁了,还把家底掏空了给她凑嫁妆,就怕她嫁过去被人看轻。 师父对待她和师姐相差甚远,甚至他对谢随都好过她,不过她淘气爬树摔伤了,师父责骂过后又会帮她上药,神情尽是心疼,有时候看她出神,口中喃喃自语的念叨一个名字,叫什么花,听起来不像她和师姐的名字。 第23章 从小她就怀疑师姐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只不过为何不认她? 这是个花锦想了十六年都想不明白的事,陈亦安换衣裳这一小片刻的时间她更想不出。 袁六过来时陈亦安正好换好了衣服,仍是那袭天青色衣袍,袁六换起衣服来简单粗暴,伸手,弯腰一气呵成,快得还没看清肌肤的颜色,哪里用得着别人回避。 雷雨停歇,天色也已经黑了,这时亭子里火堆已经燃得周围一片暖热,花锦捧了一堆干枝叶,垫在地上,这样还比睡在客栈地上舒服,听着风吹过,树叶上的雨滴沙啦啦被吹落的声音,还有柴火噼里啪啦在燃烧,花锦蜷缩起身子沉沉睡去。 又梦见娘亲父亲,他们总是留给她一个背影,无论她在后面怎么呼叫追赶都不曾转过身来。 这一夜,高大的父亲突然转过身来,花锦欣喜的跑上前,父亲的脸是师父。 “花锦,你又乱跑!”师父厉声呵斥,花锦吓得一骨碌坐起来。 父亲的脸变成师父的就已经够惊悚,师父好像还知道她偷跑下山。 师父不曾打过她,她从小就是怕师父,这会恨不得快点摇醒陈亦安,让他快点起来赶路,他快些去做他的官,她好和师弟赶在师父回来前回去。 陈亦安在花锦起身时就醒了,袁六更加是不敢熟睡,荒郊野外,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花锦,在花锦还未醒来时他早已经醒了,看天色刚发白,不想自己起来吵到公子。 花锦应该是做了噩梦,突然坐起来,袁六这才装做被吵醒,揉揉眼睛。 “天亮啦!” 陈亦安昨夜也睡得舒坦,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余温足够过这个夏夜。 雷雨过后的空气特别清新,吸一口,人世间都是美好的。 只是路泥泞比较不好走,昨夜袁六将马车上的坐垫都拿下来,这回也已经全干,他们一人一口干馒头就着凉水,几口下肚就匆忙赶路。 走上了官道,过了青州往东就是青海县了,一进青州城,花锦总觉得有些哪里不一样。 不一会她就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们得马车路过城门口,就围上来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袁六凶神恶煞的喝退了几个。 马车还没走上十步,又围上来一群乞丐,这个青州城据说已有百年建城之史,地处青河流经之处,不能和苏杭富裕相比,人民靠着青河,有经商头脑的行船贩卖当地特产,老实的每日打打鱼虾,日子不富足,却也不是这般城中乞丐这么多。 乞丐根本喝退不了,他们怕身强力壮的袁六,不敢上来攀扯,花锦放下了要拿出馒头的手,这些乞丐实在太多,她这十几个馒头不够分,只怕还会引起争夺。 陈亦安皱着眉头听车外哀求声声不绝于耳,这还是青州城附近,那他要赴任的青海县又会是何种惨状? 花锦转头想问陈亦安是怎么回事,只见他双拳握紧,眸中是自己不曾见过的,气愤更多的是悲悯! 这般严肃的陈亦安是她从未见过的,被他身上的气势惊到忘了说话,就这样征征的看着他。 “袁六,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先走。”陈亦安吩咐袁六驱马快走,青州城府衙大人也能坐视这些难民围在城门口,也不愿开城门,哪怕每日施舍一碗薄粥,也能叫他们不至于活活饿死。 “公子,他们这是怎么了?”花锦满脸震惊,她没有过富贵的日子,一日三餐也不曾饿过,倒是有听说有些地方糟了灾,人们会出来逃难,她原以为逃难就是去另外一个地方过日子。 这十几个几十个,可能还有更多在远处的,这些人怎么会聚集在这里? 抬头望青天 本来还想进城拜访他的顶头上司,青州府衙大人,看来还是得先回青海县,看看受灾程度如何,这些乞丐不会都是从青海县来的吧? 青州城离青海县不过半日路程,却是人间和地狱的差别。 青海县名中有海,便是由于地处青海与青河交接处,原本这里淡水与海水相合,鱼虾贝类物产丰富。 一个多月前一场史无前例的飓风席卷了这个小县,一夜之间,房屋倒塌了七八成,仅有的田地全被水淹。 受灾的百姓容身之处都没有,眼巴巴望来了朝廷的赈灾银两,被前县令张涛正贪墨,还没等圣上押他回京查明,张涛正在青州府衙大狱中畏罪自尽了。 等到圣上知道银子被贪,灾民仍没有被妥当安置,这青海县已经饿死一大半的百姓了。 剩下的人也都剩下口气,这方圆百里的地能吃的都挖空了,青海县靠海,土地没办法种植,大多数人都是靠出海打鱼打虾生活。 一路走过,人们饿得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躺在阴凉处等死。 迟迟等不来朝廷的救助,县里的富户在灾情第一天早就搬空了粮仓,他们唯一指望的父母官据说是贪墨了银两,畏罪自尽。 能走得都走了,他们也不是不想走,是怕还没走到有口吃的地方就断气了。 饶是陈亦安做了最坏的打算,仍没想到这哪里像是人间,地狱都没能这么可怖,能逃的出去的几乎都逃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沿途所见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树皮都被剖去裹腹。 花锦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惨状,这时真后悔没在路上多买些干粮。 第24章 “袁六,你去打听县衙在哪个方向。”这个时候不指望有人来相迎了。 花锦和陈亦安下了马车,看见有外人过来,这些灾民只是抬眼望了望,连起身求一口吃的都没有力气。 “车上还有多少干粮?”陈亦安叫住了花锦,这些人再不吃东西,熬不过今日了。 “应该还有十几个馒头。”花锦拍了拍一直背在身上的干粮。 “一个分成三块,先分给他们。”陈亦安于心不忍,路过的青州城不过十里,巍峨高大的城门仿佛在嗤笑这样的人间炼狱。 “好。”花锦忙停下,好在这馒头都泡了水,烘干后也是大大一坨,她轻轻一掰,便碎成四五块。 “是白面,是白面!”分到第一块馒头的老人,用只剩前面两个牙小心翼翼的咬,怕是自己幻觉,她这已经有十几年没吃过白面了。 这一声发出,瘫坐在四处的人像炸了锅,一个个手脚并爬的围向花锦。 “慢点慢点,都有,不要抢。”一双双枯瘦的手伸向花锦怀里。花锦护着这点馒头,招架有些吃力。 “一个个排好队,老的排在前头,不然谁也别吃了。”陈亦安在后面疾步过来高声呵斥,挤进人群,将花锦护在身后。 陈亦安身量高出一个头,花锦只觉头上罩过来一片阴影,刚刚心慌得直跳,现在在这片阴影下格外安心。 众人被陈亦安这句话震慑,也许是饿得没有再多的力气,乖乖听话的排好了队。 看着七歪八倒的人,其实也不过二三十人,其余的人只怕是遭了难或是逃出去了。 “师姐!” “公子!” 排好了队,花锦分得差不多,身后传来两声惊喜的呼叫声。 “阿随。”花锦转身看见谢随和陈亦安真正的书童向这边大步走来。 原来他们带着行李走水路,比他们早到了两日,这两日除了修整下被飓风损坏的县衙就是在这大街上等花锦他们。 按照路程是和他们差不多到的,这两日等得谢随坐立不安,生怕被人诓骗把师姐丢了。 这会看见师姐安然无恙,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他真想抱着花锦好好哭一场,这几日担心死他了。 “公子,你们终于来了,这里受灾太重,县衙都被风掀掉了屋顶,我们要去找工匠,那些工匠都逃难去了。”砚书看见陈亦安也是一肚子话要说。 “你们可有带干粮?”陈亦安越听越心惊,这个灾情比他所想还要严重。 “路上就听说了这里受灾,我们就买了袋粮食。加qqun八八三另泣其勿伞刘每天更新欢迎加入”砚书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肚子饿得滋味。 “公子,这里还不是受灾最重的,县城下面几个临海村庄,海水倒灌,死伤无数,房屋几乎都毁了,前县令畏罪自尽,这个救人都没人去救。” 砚书愤愤不平,这个父母官出事了,父母官的上司也不来管一管这些老百姓。 “袁六,你现在驾马去青州城买些粮食,先救活这些人再说,辛苦你了!”陈亦安听完沉思片刻,救人要紧,其他被隐报的灾情和死伤再慢慢严查。 “公子言重了,属下这就去。”袁六还来不及坐下,便领命跳上马车。 那些灾民还想围上来讨要吃的,听谢随和砚书说的大概是官府的人,便不敢妄动。 走进那破败的县衙,前县衙走得匆忙,家眷也都被押入大牢,到处都是他们用过的物件。 “砚书,你先把这些张大人用过的归拢一起。”陈亦安看着这个寒酸的县衙,里面无一个能摆上台面的东西,张县令怎么说也是一个七品官员,家眷都如此寒酸,贪墨的那些银子又去了哪? 砚书说的被掀了屋顶可不是,整个县衙大堂屋顶都没了,这真的是抬头只见青天。 好在后院完好,这两日已经被砚书收拾出几个房间,住下他们没问题。 花锦见陈亦安平安抵达了县衙,想找个机会和他辞别,还有她的银子。 “赶了这么多天路,要走也休息一夜再走,还有我身上银子都拿给袁六买粮食了,得等他回来再找地方取。”陈亦安哪里看不出花锦的心思。 “是啊,师姐,这才几日你就瘦这么多,今夜好好休息一夜吧。”谢随没等到人恨不得花锦一到立马就走,人来了,看她这么憔悴又舍不得她再奔波。 “那就住一晚吧,公子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银子什么的不着急,呵呵…”休息一夜正中花锦下怀,坐这么久的马车,她要不是身子骨强硬,早瘫倒了。 “呵…”陈亦安学着花锦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县衙的官兵们陆陆续续回来,见到这个新任上县令,规规矩矩的行礼后安静候在一旁。 这个迎接新上司的氛围连花锦看起来都有些奇怪,他们脸上神情有的愤慨,更多的是麻木。 县衙可以收拾的都让砚书先收拾出来,剩下的屋顶,还得等陈亦安灾民们安置好再修葺。 天色快要黑,袁六才驾着马车赶回来,青州城里粮食价格飞升了几倍,以往可以买上百石的粮食如今只能买十几石。 陈亦安知道大灾过后,这粮食必定会涨价,刚刚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银子,这点粮食还不够吃几天。 “砚书,你来了两日,对这里比较熟悉,你去召集县衙所有的人,先把这些粮食叫人煮上,给县衙的人先吃,再问问他们还有多少人留下,熬上粥去大街上分给他们。” 第25章 陈亦安看着还没半车的粮食,只能先把灾民安置好。 在听说了有米饭吃的时候,衙役们才露出一抹笑容,若不是还有身上这担子,他们也想逃难去。 他们好久不曾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更不用说这白花花的大米饭。 锣一敲,听闻有施粥的老百姓,奔走相告,各自拿着破碗自觉排队,有些老人边走边哭,还以为就得这么饿死,没人来管他们,他们死去不要紧,可家里还有孩子,儿子儿媳没了,她和孩子也快熬不下去。 那日飓风一过,满目疮痍,熬了几日没能等来朝廷的救助,能逃的都逃出去,她们这些只剩半条命的,逃不出,靠着野草根和海边曾经给猪都不吃的小贝壳艰难裹腹。 以为就得在这里饿死,没想到真有人记得他们,这可是大米粥,没受灾也一年吃不到几回。 “青天大老爷,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知是谁先下跪,火把下,颤巍巍的跪下去一小片灾民。 “老人家快请起,这是陈某份内该做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陈某一人能力有限,叫你们受苦了这么多日。”陈亦安连忙上前,扶起那些感动得落泪的老人。 花锦见状也放下盛粥的木勺,同陈亦安一起扶起这些人。 夏日闷热,这些人吃都吃不饱,没有多余功夫收拾自己,这么多日身上味道酸腐,花锦近身都没能忍住,悄悄屏住了呼吸。 陈亦安好像鼻子失灵,他完全不介意身上刚换的衣裳,亲自扶起了一个又一个口中不断说着感谢的老人。 灯火中,这个男人好像并不是那么讨厌,他是真的心中有黎民百姓,不像那些只会打官腔,这些时候他完全可以叫手下扶起这些人,不必自己亲为。 等大家都回了县衙,陈亦安召集大家嘱咐明日的行程,再给每人发一小袋粮食,这些衙役也有家人,日后这救灾还要多倚靠他们。 自己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救人。 陈亦安那边在部署明日的行程,花锦也和谢随在窃窃私语。 “师姐,我们明日什么时候回去?” “我银子还没拿到,等姓陈的回来,我去提醒他,银子到手明日我们可以早些出发,师父也快回来了。” 我的苦衷是对你思念成疾 花锦叫谢随先回去,她等了陈亦安回房,再随着他身后跟过去。 “公子,你看明日我和师弟一早就回去,这是谢随身上还剩的肉干,留给你和袁大哥。” 花锦敲开了陈亦安的房门,给她的护送行程做个圆满的结局,还有她心心念念的一百两,这个银子可是她不是胡闹的证据。 “可以离开我这么开心?”陈亦安打开房门,听见她笑得灿烂说出来意,刹那不爽快的心情更加不爽还掺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怒气。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等她进屋,反手关上房门,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半点神情。 “不是,我没有。”这人简直就是双头怪,一头刚刚还对老百姓和蔼可亲,另一头现在好像要对自己喷火。 “花锦,你很好,你对我那样还能这样没心没肺,撇开关系?”陈亦安想起她和谢随举止亲昵,亲生姐弟都没有像他们这样每日拉拉扯扯。 “公子你不是说了我送你过来就不追究了吗?”果然,又提这一出。她恨不得能爬回去,敲晕那夜犯浑的自己,被花颜嘲笑死也不和陈亦安攀扯上关系。 “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说好了就一笔勾销。” “什么问题,我从来都是如实回答。” “你那夜,你说你有苦衷,你有什么苦衷?” “我,我…”花锦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那日胡乱说的话,她的苦衷说出口谁会信,和师姐打赌输了偷他的裤衩? “你不愿说?”陈亦安步步逼近,花锦心中的真正缘由并不光明磊落,她后背贴上温凉的墙壁。 刹那福至心灵,她双手揪住男人的衣袖。 “我的苦衷是对公子思念成疾,我思慕公子已久,迫不得已想靠近公子,又怕让公子认为我举止轻浮不愿相交。” “思慕?又要说你是门口那个花精,我只在那里住了三日,你如何成精与我相处?” 陈亦安想要拉出衣袖,只是微微用力,发现被花锦拽得死紧,拉不出来便也随她。 “我哪里知道那夜会对公子做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我本意是想借公子一样贴身东西留在身旁以解相思之苦。” 这时候,花颜偷偷藏起来不让她看的话本子那些桥段一一浮现在脑海,花锦不懂男欢女爱,努力把眼前这个男人想象成娘亲,她要是找到了娘亲该如何诉说她的思念。 “借?你是想偷偷不成吧,你想偷什么?”陈亦安撇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那里幽深漆黑竟还有泪花。 “公子冤枉,我没有,我是想借公子贴身之物,玉佩之类太过贵重,那日只敢拿公子的裤子。” 花锦豁出去了,这些公子最不缺的便是小姑娘的仰慕,她仰慕他,才做下这种种荒唐之事,就算去报官,也是她为情所困,花锦越想越为自己现在的机灵喝彩。 “裤子?”花锦这么一说,陈亦安有些记起来,是好像有听见砚书说他一件亵裤不见,一个大姑娘偷拿他的贴身衣物,这个花锦真的胆大包天。 第26章 陈亦安脸上不动声色,内心里恼羞和一丝窃喜在疯狂涌动。不知何时,他反手抓住了扯住他衣袖的小手。 “我知道我和公子身份云泥之别,我又不像师姐天姿国色,花锦不敢奢求能和公子天长地久,只想带着公子的贴身衣物,想公子时就拿出来看看。” 花锦恨不得挤出两滴眼泪,好证明自己真的是对他一片真心。 “你从何思慕,你我那日都不曾见过?”陈亦安抓住花锦又逼近一步,直把花锦逼进墙角。 “你那日和崔状元一起打马上街,人那么多,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日花锦只看到花颜娇羞的脸庞,只知道崔盛泽后面也是个男人。 “那么远的一眼就思慕?”陈亦安轻嗤。 “一眼,就是那一眼,我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该是怎样的都像你。我喜欢男子细长的眼,还有你身上常穿的衣裳,人在闹市不辱不惊。” 花锦挺直脊背,为自己助长气势。把这十几年所会的对男人的赞美词汇在脑海中搜索个遍。 “你是想说一见钟情?”陈亦安放开了花锦,抱起双臂,似笑不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她还怎么编。 “对!”花锦悄悄松了口气,陈亦安稍微离她远一些,她才觉得能痛快呼吸。 “嗯,公子我学问不好,就是这样。你说我想了那么多年钟意的人,而你刚好出现,可是我一介孤女如何敢高攀公子?” 花锦轻咳一声,继续泪眼花花,希望陈亦安看她一片真心,痛快放她离去,早知道银子不要了,反正回到山里,银子也没地方用。 “你师姐不也嫁与了崔状元,她能高攀你怎么不能?” “那不一样,我师姐对崔状元有救命之恩,还有我师姐聪慧明艳,和崔状元郎才女貌。”花锦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你是说你天生愚钝相貌丑陋?”陈亦安这会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也没有那么糟糕吧?总之我不是故意要轻薄公子,公子你要相信我?” “你要如何证明你思慕我?我又如何才能相信你?” “啊,怎么证明?” “是啊,你该如何证明,你如今急着离我而去,我该如何信你?” “谁说我要离开?我那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才来看你。”花锦越说越小声,她这是什么话? “你今夜不是来告别的?”陈亦安干脆坐在太师椅上,这是他接到圣意后第一次心情这般畅快。 “我…我…”花锦脸红耳赤,说不出一个不。 “好了,既然你对我情深,我陈家也不是那种只看重门第,我准许你留在我身旁。 日后看你如何表现?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陈亦安起身拉开房门。 花锦出来后还是有些发懵,她不是要来告别拿银子吗,这下还怎么变成了求着陈亦安不要赶走她? 谢随正要出来找花锦,就看到她像被抽了魂一样的飘过来。 “师姐你怎么去那么久?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谢随在花锦眼前挥了挥手,师姐不曾这样双眼无神,目光空洞。 “阿随,我想好了,我们还不能走,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百姓多惨,等这灾情过去后我们再走。” 喝了谢随递过来的茶水后,花锦已经有了主意,目光坚定下来。 陈亦安不是要安抚这些灾民吗,她出点力,做好了也许他一升官发财就懒得理自己了,自己这趟出来能帮忙救灾,师父他老人家说不定就愿意和自己多说几句话。 “师姐你是说我们明天不回去?那万一师父回来知道了我们偷溜出来…” “我们又不是去玩乐,是为帮助这些老百姓,师父怎会怪罪?”花锦像是在说服谢随,其实更加是在说服自己。 “师父不是常说要悬壶济世,路见弱小要出手相助,我们现在这样掉头就走,把师父的教导都丢到脑后那可怎么行?” “师姐说的对。”谢随不住点头,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留下,给陈亦安打打下手,等灾民度过这次难关我们就回去。” 花锦打发了谢随,回房后看自己打包好的小包袱,她又开始后悔了。 她这又是脑子哪根筋不对,什么借口不找,找这个思慕陈亦安,果然不能撒谎,一个谎言要用好多个谎言去圆,心事重重的躺着,整个县衙只有这个房间的床还像样,听砚书说好像是前县令的千金住过的。 人生无常,昨日还是千金小姐,今日就成为阶下囚,花锦为这个从未谋面的千金小姐感叹一番后又想到自己拙劣的谎言,翻个身还是睡不着。 思慕谁不好,要去思慕那个两头怪?他平时对别人也不是这样,怎么一看见自己就拉着脸,都说那夜不怪她,她才是真吃亏,唉,陈亦安真是她人生路上一大坑。 明日还得早起熬粥呢,陈亦安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这个人真是闲的,也不知逗自己玩有何趣味?或许叫他厌烦自己了就会赶自己走。 又有了主意的花锦越想越美,越想越得意。人生就像路,坎坎坷坷,那就想个办法过,总不能因为路上有坑就不走路了吧。 夏日的清晨一大早阳光就撒满窗台,花锦打着哈欠开门,谢随差点一拳头敲门敲到她头上。 “师姐,你醒了,你不舒服吗,脸色那么差?” 第27章 “认床,昨夜睡不好,我们走吧,今日要去哪里施粥?”花锦擦了下眼角打哈欠流出的泪花,催着谢随快些走。 县衙后堂就这几间房,花锦推搡着谢随拐弯就看到陈亦安,陈亦安看见花锦的手放在谢随身上,鼻孔里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轻哼声。 花锦还来不及和陈亦安打招呼,一个衙役匆忙进来报说一个村庄昨夜被泥流冲毁了。 陈亦安叫上几个年轻的衙役急忙出门,路过花锦和谢随还呆立一旁。 “救人要紧,快跟上!” “是!”花锦正踌躇着不知怎么和陈亦安打招呼,那个思慕的人见到面该如何说? 这样倒省了她胡思乱想,拉上谢随紧紧跟在陈亦安身后。 救人要紧 出事的是靠近海边的一个小渔村,也是在这次飓风中受灾最重的。 村里只剩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幼童,山体滑坡再次给这个村庄带去毁灭性的伤害,仅存的几个根本不能叫做房子的破茅草屋倒的倒,更多的是掩埋在黄褐色泥土中。 前几日那场暴雨浸透泥土,土质松软,才会发生这样的灾难。 昨夜半夜发生的,这时候埋入泥土中的人几乎无一生存。 花锦站在陈亦安身旁,对这种天灾人祸有种无能为力的心痛。 陈亦安看着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村落的黄土,他喉头滚动了几下。 “大家搜寻下,看还有没有侥幸活下来的。”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可是万一有万一呢。 花锦也撸起了袖子,她小心翼翼的走近那些微隆起的黄土,伫立一会仔细听有没有异常的响动。 一柱香的时辰,大家都没有搜寻到活下来的人,陈亦安咬紧牙关,若是赈灾银没被贪墨,他们早已被妥善安置,不会就这样掩埋在黄土之下,谁是谁都无法辨认。 花锦和谢随跟着衙役到处查寻,知道能幸存的微乎极微,不全部找一下不踏实,万一有奇迹呢? 大半天功夫过去了,别说活人,连个会喘气的都找不到,花锦希望他们都逃出去没人留下。 陈亦安一路紧皱眉头,这两日这个小县的惨状让他胸口堵得慌。 花锦看他站在一处小土坡前,这才两日,好像瘦了一圈,风吹过衣袍,衣角翩翩起飞。 花锦正欲开口相劝,耳中灵敏的捕捉到一两声猫叫声。 陈亦安好像也听到了,他转身过来对花锦比个噤声的手势,撩开衣摆蹲下仔细听辨。 声音从他们站立的土坡下传来的,确认了方向,顾不得黄土湿滑,陈亦安把脸贴在地上。 “公子不是猫,好像有人。” 花锦也学着陈亦安趴下,确认了真的是有人后花锦抬起一边满是黄泥的脸兴奋的叫出声,双手也没停顿用力扒拉黄土。 陈亦安心中亦是一震,“花锦先停下,叫人过来帮忙。”这里都是土,乱挖怕第二次崩塌。 早在花锦发出声,谢随和几个衙役都围了过来。 “大人,这里有棵大树,我们顺着这个间隙挖。”救人救出经验的衙役快速环视一周开口禀道。 底下被困的不知有几人,这时候耽误不得,陈亦安立马下命令挖,衙役们手上有工具,比花锦双手挖的速度快了许多。 很快便看清底下一个小小的泥人,他就是靠着这样一个缝隙才没被闷死。 “看到人了,手上小心,别伤到人。” 大家小心的将这个小泥人揪出来,花锦赶紧将身上水囊打开,先冲洗掉这个小孩脸上鼻子里泥土,再让他好好的喝上几口水。 “哥哥,哥哥还在下面,救救哥哥。”小泥人喝了水后挣扎着要往刚刚容身之处去。 “快,底下还有人!”花锦离得近,第一时刻听清了这个小人的话,听这声音好像是个小姑娘。 这次挖的快了些,很快便一个大一点的泥人也露了出来。 谢随学着花锦将身上水囊给这孩子冲洗了一下,这个孩子动也没动一下。 “快些找郎中。”陈亦安还好有叫砚书去找当地一个赤脚郎中一起随同而来,说是大夫,其实也只识得几个草药。 花锦这会恨不得以前没和师父好好学这些岐黄药理,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遭这些罪,自己却无能为力。 郎中就在旁边,摸了摸这孩子还有微弱的心脉。 “花锦,你带他们先回去,尽最大努力救活他。”陈亦安吩咐完继续带人去寻找还有没有幸存者。 花锦应是,她心疼的不顾身上脏污,抱上像小猫叫唤的小姑娘,叫谢随背上那个小男孩,跟着大夫先回去。 这里都被黄土吞噬了,只在原先村口处搭了个草棚,就是让幸存者能尽快救治。 小男孩只剩一口气,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里,小女孩刚刚还哭着救哥哥,看哥哥救上来眼一闭饿晕过去。 陈亦安满身黄土的回到这个临时小草棚,他得知两个小孩都救活了,这才抵消他搜寻不到半个活口的悲伤。 “公子,你回来了,两个孩子都没事,大夫说是饿久了,他们被埋时已经不知饿了多久,刚刚灌下了米汤,小男孩呼吸也平稳了,我给他们将湿衣服脱了,这会都睡过去了。” 花锦边和陈亦安禀报边为他递上干净的毛巾。 陈亦安边听边接过花锦递过来的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脸,这时花锦才冷不丁看见他下颌上长了一片青色胡茬,昨夜还没看见。 第28章 “好,他们能不能坐马车,可以的话收拾下我们回去。” 陈亦安没有再带回伤患,花锦知道这是没有再找到生还者。 难怪他这才半日功夫,憔悴了许多,官难当更难的是父母官。 “大夫说他们是饥饿过了好生养两日就好了。”花锦看着那两个相依偎的小身影,世上可怜人太多,她与他们比起来幸福得很多,毕竟她不曾挨饿过。 只救回两个人的陈亦安,身心疲惫,有时候明知是一条不归路,却不得不走,这大抵就是现在的他吧。 “嘿,这小子醒了。”谢随惊呼一声,只剩一口气的孩子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快速看了下周围没有熟悉得身影,瞬间抓起谢随随手放在榻前的木棍。 “我妹妹呢,你们把我妹妹抓哪里去了?”男孩声音嘶哑,瘦弱的身子套在谢随宽大的衣袍下,空空荡荡。 刚刚到处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他们换上,只好把谢随身上的外衣一分为二给两个孩子裹上。 “小弟弟你别怕,这位是新来的县令,你妹妹在那边睡着了。”花锦连忙闪下身,让他能看见睡在另一边的妹妹。 男孩三步做两步直奔妹妹那里,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看她睡得香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是你们救了我和妹妹,那婆婆呢?”小男孩见到妹妹清醒了,肯定是这些人救他们。 “你先坐下,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村子里还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村子被黄土吞噬的?”陈亦安蹲下,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轻轻问道。 “我叫小虎,妹妹叫小花,我们和婆婆一起住在王家村,昨夜我和妹妹睡着时房子就塌了。” 王小虎一边说一边看向众人,看到衙役身上穿的官服这才相信他们真的是官府的。 “哥哥,我婆婆呢?还有村头的王大爷和他的狗小黑,还有独眼大婶瘸腿大叔。” 王小虎看不到婆婆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开口再次询问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你们先跟着我们回去,这里随时还会塌陷,你婆婆还有其他的人我们都在找。” 陈亦安在王小虎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知道了他和妹妹小花父母早亡,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去年祖父出海一去不回,有人说他被鱼拽进了海里,有人说他被海妖抓走了。 村长又叫几个年轻力壮小伙子去海上找了两日,大海茫茫,连片衣角都找不到。 从此他们就跟着年迈的婆婆一起艰难度日,海边捡些贝壳,就着婆婆上山挖的野菜,每日都被饿醒,这样艰苦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遇上上飓风,然后就是暴雨。 祖父在世时搭的房子要被风吹塌了,村里能走得人也都走了,剩下十几个像他们这样走也走不远,无奈留下的老人和幼童。 小花醒来后看见哥哥,不哭不闹乖巧安静的扑在哥哥怀里。 陈亦安蹲下听着哥哥王小虎边哭边说他们的身世,掏出手帕帮他擦脸。 “好了,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别哭,你可是哥哥,别怕。” 温柔细心帮男孩擦脸的陈亦安,花锦看得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昨夜逼自己胡说八道的男人如今这副温柔的样子,她昨夜看到的他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 许是花锦的目光太过热烈,陈亦安站起身来瞥她一眼,那一眼叫花锦回过神来,就是这个神情,三分讥笑三分玩味四分奇奇怪怪,她并没有做梦,昨夜这个男人和?现在看她的神情一模一样。 “花锦,你先带他们回去吃东西换上衣裳。” “那你们呢?还要继续找吗?”花锦后面的话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出口,她知道其他人能活下来的希望几乎没有。 他们是比较幸运,离山脚比较远,住的房子在狂风中被吹倒,和婆婆捡几棵树枝搭在这大树旁,这棵大树缓冲了泥土,留下缝隙才不让他们被土埋住,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嗯,我们继续找。”陈亦安简单嘱咐后就大步踏出去。 谢随看了看花锦,想着要留下还是陪花锦一起回去。还没开口,花锦对他努努嘴示意他跟上去救人。 花锦坐在马车上想起兄妹俩说的这些遭遇,看他们裹在谢随的衣服里,瘦弱的心疼得一边抱住一个。 她原以为她已经够惨了,从未见过父母,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父母也是遭了难才会不要她。 和这兄妹比起来她又多么幸运,她没有了父母,可她有师父师姐,还有哑姑谢随,师父给了她一个家,衣食无忧的家。 借粮 今日有些灾民已经开始回来了,听说了新任县令施粥,附近的还未离远的都回来了,一时间,领粥的队伍长了许多。 花锦将两个孩子安置好就过来帮忙,这些熬粥施粥的都是衙役的家人,如今人手不足,只能麻烦她们,村民们民风淳朴,只要能帮上忙的都没有二话。 花锦踏着星光摇着酸胀的胳膊回到县衙,陈亦安也刚回来,砚书正在打水给他们洗去鞋子上的黄泥。 “师姐,你回来了。”谢随来不及穿鞋赤脚先跑向花锦面前。 “你们还没吃饭吧,锅里还有粥,…”花锦本来想问还有没有救出人来,瞥见陈亦安像尊木雕坐着,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没有再救出人了。 “好了,快先去吃饭。”花锦推了谢随和砚书去吃饭,接过砚书手里的水桶,走向陈亦安。 第29章 “大人,洗洗脚。”花锦在有外人时和别人一起叫他大人,这样反而更加顺口,私下时她就不自觉改回公子。 “孩子呢?”陈亦安被她一叫才回过神来,花锦袖口绑了起来,发丝凌乱,袖口处还有烟灰蹭到,应该是去施粥了。 “我让李婶帮忙看下,带他们先睡。小花先跟我睡,小虎让谢随带去和砚书一起睡。”县衙里房间有限,两个小孩自己睡也叫人放心不下。 “你今日也累了一日,我去帮你盛碗粥,今日的粥火候够,清香得很。” “你今日也累了,我待会自己去吧。”陈亦安叫住了花锦,没再救到其他人,他心中悲撼,没有胃口。 “大人,今日多亏你了,小虎和小花才捡了一条命回来。”花锦想了想坐在陈亦安身旁,他这样孤零零的莫名让人于心不忍。 “可也救不出别人。”说出这句话,陈亦安只觉胸口堵涨。 他的人生太过安顺,没有见过底层老百姓这般困苦,命如草芥同十几年的圣贤书所言人命大于天,这给他冲击太大。 “不,大人尽力了,有些话不是说的好,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没有坐视不理,只是人力难敌天意,大人该好好保重身体,这一方黎民百姓还等着大人帮他们重建家园。” 花锦歪下头去看陈亦安,他的脸和手都沾满了泥土,一向翩翩公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些泥垢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陈亦安扬起低垂的眼,望进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花锦微笑着看他,露出唇边一个浅浅的梨涡。 “是,眼下活着的人才要紧,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陈亦安借着起身,背过手去,他差点抚上花锦脸上的梨涡,今日真是太累了,不然心里怎会生出这样的渴望。 陈亦安胡乱灌了碗粥,袁六在外头等他看他出来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亦安看袁六就是有事,他就是那种有点心事都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 “公子,今日来了许多灾民,咱们买的粮食不够了,还有带来的银子也花光了。”袁六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石大米一两银子,有座金山都不够买大米。 “剩下的还能施粥几日?我记得这青州城中有位林伯伯是父亲旧友,明日我去拜访下他。”陈亦安一忙忘了父亲的嘱咐,叫他路过青州去拜访下他的好友。 “灾民不再涌过来还能支撑两三日。” “米粥熬得稀些,再去换些粗粮,烙成饼。”他前两日写的奏折快马加鞭也得七八日才能到,等圣命下来又得七八日,这大半个月的功夫他们得自己想办法自救。 花锦陪着小姑娘,小花却怎么也不愿意和哥哥分开,谢随那屋又不好睡这么个小姑娘,让小虎睡花锦这屋,谢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小虎看起来瘦弱,今年也有十岁了。 最后还是李婶大手一拍,跟她一起睡靠近厨房那屋,她老伴死得早,多亏张大人让她在这县衙做厨娘,不然她一个失去丈夫又无儿无女的妇人连活下去都难。 说起张大人,李婶看着新来年轻的县令,嘴张了又合,不知这相貌堂堂的公子会不会为张大人申冤,又怕是同那些贪官是一伙的,最终只是领着两个孩子回了房。 安置了两个孩子,花锦洗漱好终于可以安心躺在床板上了,这两日真是累坏她了。 她总是在生病或累倒时才会梦见娘亲,梦里的娘亲也在找她,哭诉着当年抛下她的不得已。 醒来时花锦又是一脸泪水,她娘肯定也是为了她好才丢了她。 等陈亦安这边的事定下了来,她要回去找师父问是在哪里捡的自己,她也想要找娘了,现在她能养活自己了,不会让他们觉得她是累赘。 花锦洗了把脸,陈亦安便来叫她,今日要去青州城。 “大人我们要去做什么?”如今这么忙,还要出动他们几人来这城里一趟。 谢随闹着也要一起,被砚书好说歹说拉出去。 “借粮食。”陈亦安简明扼要,好在花锦没再继续问为何要带她来。 他九成确定花锦幕后无人,只是不把她看在眼皮底下,她和那个谢随走得太近,俩人经常勾肩搭背,就是俩个大男人也没有这样的举止。 熟悉的人都知道花锦是个女儿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男女有别,应当避嫌。 原来是叫她来搬粮食的,没去细想为何叫她而不是身强力壮的谢随,花锦被马车外成片的花海所吸引。 这是杂草,开出细白色绒毛小花朵,可能是她名字中带花,自小就对花开多看几眼。 花锦随手从窗外折下几枝小白花,这样蓬勃的生机和几里之外人们贫困的三餐不保相别甚大。 “这花有毒,别让汁液入了眼,重者可致盲。”花锦端详着手中花,陈亦安亦在打量着她。 顺着她葱白的手指看清她所捏是何种花后开口提醒。 “有毒?难怪没人去摘。”方圆十里的树皮都让人扒去吃,这花若是无毒早被人拿去裹腹,哪里能开得这般热烈。 “把手擦擦。”陈亦安倒了半杯温水淋湿手帕,递给赶紧将花枝扔出去的花锦。 “公子我又不碰你,没事,等下车我再洗手就好。”花锦摆摆手,陈亦安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前夜还在逼她承认对他有意。 第30章 “拿着!”加重了语气,陈亦安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对花锦的一句话就起了气。 “好嘛,我还不是怕弄脏你的手帕。”一个大男人出门还带着手帕,她一片好心怕弄脏了还得看他脸色。 “好了,还你。” “花锦,你难道不应该将手帕洗干净了再还给我,虽说你对我有那样的心思,不能就因此无视这些俗礼事常。” 陈亦安一边说一边转过头装作望车外,只留一边越来越红的耳朵对着花锦。 “你,我…”一时只恨自己口无遮拦的花锦只好将手帕胡乱塞进自己胸襟里。她又不是脑袋撞了树,怎么可能真是钦慕他,偏偏这话又是自己说的,她连句狡辩都没法说。 此刻真恨不得自己就是哑姑,不会整日胡说八道,有时候会说话真的不如不说话。 马车走走停停,一路都能看到往青海县走的衣衫褴褛的人,与之前看到的不同,这些人脸上带了丝喜色。 陈亦安看见他们眼中光彩,藏在衣袖中的双拳默默握紧。这世道总有些不如人意,他就像花锦说的一样,尽人事知天命,但求无愧于心。 青州城门守卫盘查了几句就放他们入内,花锦看到城门口远处还徘徊着一些人,想必是想进城却被阻拦在外的灾民。 她想过去叫他们都回家去,看看陈亦安不动神色,自己也不敢妄动,再说他们是来买粮食的,待会回去再去叫他们。 城里观景和青海县天差地别,这里受灾不明显,也许是房子都是石块所建,抗风力强,不比小海县那些老房子多少木头贝壳所建。 袁六在已经开始热闹得街道上走走拐拐,停在了一处高墙红门口。 花锦跳下马车打量这座院落,这商家还真是阔气,卖个粮食用这么好的房子。不过花锦看这么高大的院墙,只留下能容两人进出的红门。 “他们不是做生意的吗,怎么不把门开大一些?”花锦一边打量一边自然的问向一旁刚下马车的陈亦安。 “这叫蛮子门,再大可是要杀头的。”陈亦安轻嗤,重农轻商,连个门都要打压下商人。 袁六叩响了那蛮子门,很快一个小厮探出头来,接过袁六递过来的拜帖,将门关上,站得近还能听见小厮跑进去的脚步声。 还没半炷香,紧闭的两扇红门被人从里打开,门开就看见一个肥胖的小老头高声笑着迈出门槛。 “贤侄,我上次去你家你还这么小,如今都成一方父母官了。对了对了,老夫拜见大人。” “林伯伯见外了,今日我是依照父亲嘱咐来看望长辈的。”陈亦安快手扶起弯腰欲行礼的林自昌。 “瞧我一高兴尽站在门口,贤侄我们进去喝茶,你父亲身子可好,前几年他路过我们见了一面,这日子可真快,转眼我们都做祖父了…”林自昌亲热的拉着陈亦安的手絮絮叨叨的讲着往事。 花锦和袁六跟在他身后,一路好奇的打量这座雕栏画栋的精美宅院。 晚风吹人醒 花锦和袁六被丫鬟请去下人们用茶的小厅,林自昌叫人备下酒桌宴请陈亦安。 等花锦收到可以回去的消息时,她灌下了两壶茶,瓜子磕了一盘,茶水将她肚子撑得滚圆,出来时陈亦安已经和林自昌拱手作别。 靠近陈亦安身旁,花锦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她疑惑的看向陈亦安,这厮眼神清澈,脚步坚定,喝了大半天居然还能没醉? 上了马车,花锦这才发现在他们身后还跟了一辆载满粮食的马车,车上还跟着四个家丁护送。 “公子,你买这么多粮食?” “借的。”陈亦安拿过一旁的腰枕塞在腰下,颠簸的马车让他一阵晕眩。 “那个大叔真是好人,肯借你这么多粮食。”花锦看他闭上眼睛,不知是累的还是不想和她说话。 “你可知他为何愿意借我?”陈亦安继续闭着眼睛,头靠在车壁上,这会酒劲上来,脑袋晕晕心中却一片清明。 “他不是和你爹认识吗?你没有银子买?”。 “商人不做赔本买卖,你可知他要我做什么?”陈亦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望着花锦,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不等花锦应话,他自顾往下说:“他说他家有女十八云音未嫁,与我甚是良配。” “哦,他要你做女婿?你答应了?”花锦听到这,眼睛放出神采,身子登时坐直。 “你说我该不该答应?”花锦神情里的喜悦让陈亦安心里头更加烦闷,本就厌烦酒桌上的言不由衷。 以前家里头有父亲和兄长帮他打点一切,自己出来之后才知为官最难就是这人情世故。 “答应啊,为啥不答应,看他家不是富甲一方也是小有资产,你看做官也是要花钱的,想必他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应当也是长貌美如花,你做了官了还有银子娇妻。” 花锦兴奋起来,伸出一只手帮他细数娶那个林小姐的好处。 “你好像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为公子高兴,这是天赐良缘。” “花锦,你忘了你前夜才说什么? 思慕会甘心看我娶妻?还是说你所说的都是在诓骗我?” 陈亦安知道那夜花锦是在胡说八道,却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她说的九成假有一成是真。 第31章 今日她说这般话,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为了那一成真,他自作多情,想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却被这个女人三番两次的戏弄,她根本就不在意。 “我说错了什么?你能娶上娇妻不高兴?”花锦不明白她为他高兴,怎么他又生气。难道那个林小姐是个丑八怪? 也许他见过那个林小姐,毕竟两家是世交,嫌弃人家丑就直接说不嘛,这会收了人的粮食又在这朝她发脾气。 都说了她对他不敢妄想,为他能抱得美人归高兴也不行?男人怎么这么奇怪,还好谢随不像他,什么都听自己的。 陈亦安是听不到花锦腹诽,他借着酒气说出,也没有捏造,只不过林自昌是很早就有意和他结为姻亲。 他对父亲直言没有考到功名不成家,这才打消了他父亲要点头答应的念头。 这次林自昌当着他的面又提出,他直面和林伯父拒绝,说他已有心上人了,林自昌不愧是生意人,直言道可惜却没有为难他来借粮。 这些原本是想试探下花锦,没想到倒让自己被她气个半死。 明知道她就是这样的女子,他仍抱着希望。 “你没错。”是我错了,错得可笑,可悲。 花锦看他眼睛逐渐变红,手撑住额头不时摇会头,这会才反应过来陈亦安说这些反常的话是不是喝醉了? “公子你要不要喝杯茶?” “不喝。” 喝醉的样子也不讨喜,花锦将递到一半的热水转过头自己喝,一口下去烫得半截舌头都发疼。 这林府真是热情待客,连客人马车上的茶水都换上滚烫的。 花锦吐着舌尖用手扇,忍了会那股钻心的疼才稍稍缓解,一抬眼就看见陈亦安靠在车壁上,眼神迷离的看她。 这副样子怕是醉得不轻,她这会为自己刚刚的腹诽不好意思,她跟个酒鬼计较什么。 “公子,水不烫了,你喝一口吧。”花锦将半杯水递到他嘴边。 原本料想男人不会喝,她连杯子都懒得换,没想到陈亦安一低头,就着她手中端着的杯子慢慢昂头。 花锦不可思议抬高手中的杯让他喝到,抬得太高,一缕水痕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隐进衣领。 那里面的风景让花锦稍微想起来一些回忆,这些让人脸红耳赤的回忆被她固执的封闭在脑海中,此刻越是想禁锢,它们排着队像无数画面一幅又一幅从脑海中浮现。 “啪”花锦手中的杯滑落在地上打了个滚,落地响声惊醒了她。 陈亦安若是没醉就能看见花锦红艳艳的脸,是他不曾看过的花锦娇羞的另一面。 等花锦放好杯子,陈亦安又闭上了眼睛,这次不管他是真醉假醉,花锦撇开脸不再看他。 陈亦安七分醉,偏他又是极少喝酒,平时在家与父亲兄长也是浅尝即止。 这样的七分醉就让他晕得看眼前的人都重影,闭上了眼睛,心里头却空空落落,这是他这么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觉。 “我家住河西,离奉京有三日路程,从青州城过去也得七八日,我在家中排第四,上头有三个兄长,兄长们俱已娶妻。”陈亦安闭着眼睛自顾自说。 花锦环顾了下四周,没有别人难不成陈亦安是在和自己说话?他家里几个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河西陈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家中经营 yh 几处营生倒可裹腹。我爹娘平日里对嫂子们出身门第并不看重,亦是平易近人,他们不会为难你。”陈亦安醉了,说起这些话与其他时候判若两人。 “你真的喝醉了。”师父喝醉的时候看着她不说话,哪里像陈亦安这样说个不停,花锦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叫住还想继续说下去的陈亦安。 “我没醉,等灾民安抚下来,我带你回家。” “好,你先闭上眼睛睡会,等以后我们回家。”花锦跟个醉鬼计较什么,他说什么都答应。 “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陈亦安果真不再说,七分醉他还有三分清醒。这三分清醒克制着他没再继续说些内心深处的话。 马车里安静下来,陈亦安真的闭上眼睛嘴巴,其实他长得不难看,眼睛细长,鼻子高挺,薄唇平日里总是抿着。 可惜难得看他一笑,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花锦最不喜和这样的老古板打交道,说句玩笑话也得小心翼翼。 马车快到县衙,陈亦安还没醒来,花锦不得已在他耳边唤他睁眼。 耳边有热气扑来,像极他养的白猫,那猫不过巴掌大,是他在家里后花园捡到。 “雪儿别闹!”陈亦安呢喃着挥下手,刚好挥在花锦脸上。 滑腻的触感惊醒了陈亦安,他费力睁开眼,花锦抚着脸气鼓鼓的看他。 “公子你差点打到我了?”花锦被他吓一跳,还有这个雪儿难道是陈亦安的心上人,这些贵公子果然都是多情种,难怪不要蓁蓁不要那个林小姐,原来有个雪儿。 “我们到哪了,我睡很久了吗?”陈亦安看着花锦迷糊了一会,听着车外嘈杂的人声才回过神。 “快到县衙了,你醉了,睡了一路。”花锦没好气,最讨厌这些沾花惹草的公子哥。 “我…打到你了?”雪儿最喜窝在他身旁,特别他写字时总是要趴在他宣纸上,还会跳起来抓他的毛笔。 第32章 他怕墨汁染到它身子上,提笔之前得先把它挥退一旁。 刚刚花锦靠近,喷出的呼吸和雪儿一样,他在梦中挥手难道打到了花锦? “就差一点!公子酒量不好,日后还是少饮。” “好。”陈亦安揉揉发胀的额头,难得没有反驳花锦,乖巧的应好。 谢随忙完就一直在大门口等着,看到远远的马车就知是花锦回来了。 随着他欢呼一声,府衙里又走出来几人,小虎和小花也跟着一起出来。 “师姐你们怎么才回来,路上没事吧。”花锦人还在车上,马车边就响起谢随的大嗓门。 “没事,我们借到粮食了,快开门叫人一起搬。”花锦还没听清陈亦安那声好,赶紧招呼谢随找人来搬粮食。 那林老头想的周到,怕路上不太平还叫了四个人高马壮的家丁护送,他们这一路才平平安安。 马车从后门停下,李婶擦着双手从厨房出来,招呼着把粮食搬到一旁去。 小虎和小花费力的合抬一袋,花锦看见急忙上前搬他们。 “你们这俩个小家伙加起来还没袋粟米重,当心压坏了骨头。”李婶也看见了小跑过来帮忙。 “锦姑娘,这俩孩子醒来就一刻也闲不住,说是吃了我们的饭得帮忙干活,真是招人疼。”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王小虎并不因为自己年纪小就安心吃白饭,他带着妹妹小花帮着李婶烧火洗碗。 知道了他们的婆婆还有村子里的人都不在了,小男孩抱着妹妹哭了一会后帮妹妹擦干泪水,再自己一把擦干脸,小身板挺得直直,日后他就是妹妹的倚靠了,他不能哭。 马车里的陈亦安,花锦揭开车帘,夏日傍晚的凉风拂过,吹散那几杯清酒侵入心肺的迷糊,想起马车上自己那些话,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哥哥们看他每日只愿意在书房中背书,曾打趣他日后可怎么和妻子相处,他那时还不屑一顾,现在有些明白为何哥嫂会说这样的话,他好像不会和姑娘说话,特别是花锦。 看她跳来跳去,完全忘了车上还有半醉的他。 我信你 粮食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灾民们今日又回来了许多。 才过两日,人一多,住得拥挤,吃喝拉撒又在一起,一种疾病悄悄在人群中传染。 陈亦安自那日马车上醉酒和花锦说了那些话后,回来了就投入安置灾民的繁忙中,百废待兴,灾民的温饱要解决,房子要重建,圣上对他果真寄予厚望,这样的一个几乎都是废墟的县城叫他过来。 花锦性子开朗,同周围的人相处得融洽,唯独陈亦安,他没有主动来找她,她能半路上远远看见他就掉头。 谢随也不明白师姐为何这么怕这个陈大人。明明这个大人年轻有为没有半点官架子,平易近人,处处为老百姓着想。 忙碌了几日,灾民安抚下来,陈亦安坐下时才能抽空想下怎么对待花锦。 人后他查了又查,她和花颜的确是孤女,她这十几年来过的和农家孩子差不多的生活,只不过比旁人不同的是她多一个大有来头的师父。 不过戚存墨如今也归隐了,拿起当日救他一命的郎中的药箱,学他悬壶济世。 花锦那一夜或许是真的意外,她如同未曾雕刻的璞玉,未被俗世所侵染,拙劣的谎言,说思慕他的时候眼睛滴溜的转,他不曾和年轻的女子打过交道,却也知道思慕一个人不是花锦这样。 想得脑袋又开始涨疼,他想给花锦一个名分,这些日子看来,好像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隔日一早陈亦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刚拉开房门,砚书便惊呼出声。 “公子不好了,昨日安置的灾民病倒了好多人!” 据闻大灾之后会有瘟疫横行,一个多月过去都没事,陈亦安以为这飓风后的瘟疫起不来,原来不是起不来,是人聚集得不够。 “这附近可有郎中,病人的症状是何样?”陈亦安着急开门,鞋子外衣都没穿,听砚书这么说就要随他一起出去查看,踏出了门槛才觉脚上冰凉粗粝。 砚书忙进屋把陈亦安的鞋子外衣拿出来给他穿戴上。 “可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有多少人有此症状?”陈亦安系好衣带抬头就看见花锦也一脸急色朝自己跑来。 “公子,前几日我就发现有些百姓上吐下泻,我找了草药给他们服下当夜就好了许多,今日我一早想去看看他们,却发现大棚里的人几乎都病倒了,那几个服用草药病得更加厉害。” 花锦可以用性命担保,她从小顽皮,学的不精,这草药还是她有一次不知误吃了山里的毒蘑菇,也是上吐下泻,师父给她吃的就是这种。 自那以后,她每逢有这样的病症都是拿这地上疯长的草药,每每都见效,怎么在这些村民身上不起效,看他们只剩下吐气的份,她急得跑来找陈亦安,这时候哪里还记得前几日的尴尬。 “医理我也不通,先叫袁六上青州城请大夫,小随你去找找村民中可有郎中?花锦你别急,或许他们不是简单的上吐下泻,有另外的病症才是你的草药不见效。” 陈亦安转过身迅速吩咐砚书去交代袁六,又拍了拍跟着花锦跑过来的谢随开口道,最后才安抚了焦急不安的花锦。 “不会是我害了他们的吧,早知道我就和师父好好学。”花锦说着泪珠顺着滑嫩的脸庞滑落。 第33章 “你不必自责,先找郎中要紧,再说若不是你用这些草药,他们病发得怕会更严重。”陈亦安抬起手想为她擦去泪珠,抬起穆然发现周围都有人,只好捏紧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两声。 花锦听了陈亦安这么说,担忧煎熬自责的心才好受一些,浑身的力量又回来了,她用袖子在脸上抹一下,拉起陈亦安走。 “那我们一起去找。”陈亦安这次没嫌弃她,跟着她脚步走。 灾民的情况严重多了,本地的郎中一开始也以为是吃坏了东西,或是水源被风暴污染了不净,熬了些草药,比花锦的草药还更没效果。 两日过去,有几个老弱的熬不过去,等发现时身子都硬了。 花锦这两日一直在这些病患中奔波,当她听说有人病死震惊而又心痛不已,等不到她难受,一波人围住了她。 “就是他,我爹就是喝了他熬得草药才死的。” 花锦看到是前两日最先有病症的赵老爹的儿子,他头上绑了白布,双眼通红,对着身后的人指着花锦哭喊道。 花锦被他这么一喊,脑袋一片空白,明知道不可能会是自己的草药害死人,就怕万一是真的因为自己,她学而不精怎么就敢让人喝她找来的药。 赵老爹的儿子看花锦没有争辩,一夜之间失去房屋家产还有如今老父亲身死叫他失了理智,忘了他和父亲饿得快死,是眼前这个人将香喷喷的热粥递到眼前。 “我爹就是喝了你的药才死的,我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爹,你死的好惨。” 不明所以的百姓围住了花锦。 “我没有,我没有。”花锦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打转,昨日还同她说话的人说没就没了,此刻心被自责拽住,痛得她无法再说别的。 “你说是她的草药害死你爹,可有证据?无凭无据就这样信口开河,依照本朝律法本官可是要治你冤枉诽谤之罪。” 陈亦安这两日也时刻关注这些患者。听见有骚动就近赶来。 看见花锦被围在中间,一向不以官位压人的他开口就是律法。 他护在花锦身前,严色喝道:“如今这病症来得异常,大家要听从官府命令,尽量查出病症缘由,让大家安心重建家园。” “而不是在这里互相猜忌,你说他害你爹,害人总要有缘由,害了你爹他可有何好处?你这话从嘴里一张一合说的容易,可有细思有何不妥?” 众人听县衙大人这么说,也是有道理,赵老爹别说如今受了灾无房无田,就是没受灾,他也是一穷二白,没道理拿花钱的草药去害他。 “他并不受官府任命,只是与本官有几分交情,甘愿为老百姓出力,不曾拿过本官半文钱,你们如今无凭无据就在这里猜忌,无端寒了人心。” “草民一时糊涂,大人饶命。”自古民见了官都矮三分,这几日,陈亦安太过平易近人,叫他们都忘了这可是他们新来的父母官。 “此事本官自会查清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胡说八道,说他一句不是。” 陈亦安侧下身,让出花锦,叫他们看清他说的不能胡说八道专指的就是她。 人群散了,花锦拉着陈亦安的袖子却没有松开。 “陈亦安,你说是不是真的是因为我的草药。”花锦这时候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 “你往日的机灵呢,这么多人得同样的症状,只怕不是小病那么简单,怎么会因为你一味草药而没了命。”陈亦安拿自己袖子帮花锦擦眼泪,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花锦直呼他全名。 “我怕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因为我?”花锦嫌弃他擦得不干净,自己拽住他要收回去的袖口又狠狠擦几下。 “我信你,不管怎样,我信你!”陈亦安不避开周围还没走远的百姓,说得铿锵有力。 许是这句话给了花锦力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征征的看着他。 陈亦安看她难得这样呆呆傻傻,双手摩挲了几下,忍住要去刮她小巧的鼻头,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花锦是个女儿身。 “好了,他们这些病症来得快,我让郎中开些预防的草药,你要小心些。” “好。”花锦抽噎了一下,这么多人看着,她想对陈亦安说句谢谢也不好意思说。 借着找郎中先走开,陈亦安看了她背影离去,捏了捏拳头,也跟着去看看郎中怎么说。 “大人,这位就是本地的郎中,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这位宋大夫开的药。”砚书和陈亦安介绍这个郎中。 “草民拜见大人。”宋郎中要对陈亦安行礼被他上前扶住。 “宋郎中不用多礼,这两日辛苦你了。” “大人,这些病症来得异常,草民也不知如何医治,痢疾用了药又没效果,只怕是家父以前说过的瘟疫。”宋郎中向陈亦安拱手行礼后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瘟疫?”陈亦安皱眉,这样人人闻风丧胆的病症,倒是有几分对的上。 “草民如今只是开些治标的草药,缓解病患的痛苦,只是,这样怕染病的会越来越多。这病发症时上吐下泻,一两日后身体被掏空,无法进食,全身发热痉挛抽搐而死。” 宋郎中说起这些人的病症还是有些后怕,瘟疫可怕就在于死状痛苦,而又无药可医。 “砚书,袁六,现在先将染病的百姓集中在一处,重病的不能起来的再隔开。”陈亦安叫砚书和袁六赶紧先将人隔离开。 第34章 “劳烦宋郎中开些强身壮体的草药给那些未染病的百姓预防,需要何种药草不够你和我说,我来想办法。” “大人,这清热解毒的药草山野到处都是。”灾民们前些日子挖了去吃,这些像杂草的药草生命力旺盛,才几日没人去挖,它们就从黄土里钻出来,茂密一片,像铺向天地之间的绿毛毯。 中招了 染病的大都是年纪大的老人,被隔离开满眼都是恐惧,看见有人因此咽气,慢慢恐惧的眼光变成麻木,逃过了飓风,逃不过这天意。 宋郎中把草药熬了一大锅,不管有病没病都喝上一碗,本来还充满恐惧的小城在药草香味中慢慢平静下来。 这个新来的县令虽不如张老县令,却也是处处为民着想,他们不再饿得只能去扒树皮吃。 每日能吃上香喷喷的粟米粥,吃得饱了身上有力气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开始上山挑选石块和树木准备帮村民们将房子建起来,材料堆了小山堆,就碰见这种要人命的病。 传言海神娘娘动怒,怨他们不识好歹没有帮张县令求情,一时间,各种传言都有,年老的不再挣扎,任由病魔吞噬。 年轻的不甘愿在飓风中逃了出来,却得死在这可怕的疾病中,能逃的也连夜逃出去,还有些饿怕了,比起病痛,饿肚子才更可怕,情愿病死也要留下,留下能吃饱肚子。 花锦忙得刚坐下一会,一阵风吹过,她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又一锅草药煮好了。这锅是为衙役们熬的,别人可以待在屋里头,他们不行,灾民大多数都回来了,除了帮他们重建房屋,人一多小摩擦小矛盾不断,都要他们去调和。 花锦摇摇有些晕眩的脑袋,打起精神来,看见谢随远远过来,招呼他去叫人来和草药。 花锦盛了一碗,看大家难得休息坐下一会,不好意思再让他们跑腿,自己找了块抹布,垫着热烫得碗底,陈亦安今日没再出去,和宋郎中一起在县衙里寻找医书有没有记载这是何种瘟疫。 “大人,宋郎中,这是刚出锅的药,你们也喝点。”花锦端了一大海碗,就是预备给他们分,刚刚忘了再拿个碗,放下了草药就要出去再寻个空碗。 “小兄弟不必劳烦,这碗给大人喝,我正好看到个古方,现在去寻这些药材,待会出去喝就好。” 宋郎中也知道花锦是女儿身,不过她每日穿男装,他也就只当她是个小兄弟。 如今只怕只有那些老百姓和衙役们不知这个眉目清秀的小兄弟是个女儿身。 宋郎中脸上带着欣喜,他这医术全是家中老父教的,都是长年累月的经验,也只比让人多识得几个字,多认得几种药草。 这医书若没有陈亦安帮忙解惑他哪里看得懂。 “公子你们真的找到药方啦,也不知道我师父云游到哪里去,他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花锦颇有些为难,又想师父能出现,又怕他过来,他一来自己偷溜下山就会被发现。 师父这么多年苦心钻研药理,有师父过来肯定知道怎么救这些百姓。 “看到了古籍有处病症及其相似,希望是这个病。”陈亦安放下医书,走到桌前,摸了摸仍温热的草药。 “是真的那百姓就有救了,公子你快喝,这个凉了会很苦。”花锦听说有药方笑得眼睛眯起来。这里的事情稳定下来她和谢随得赶紧回去了,师父应该快回来了。 “你呢,我整日和病患接触不多,倒是你,一开始就接触到了,要特别小心才是。”陈亦安递到嘴边的碗突然想起花锦不知有没有喝。 “我知道,锅里还有留着,待会就去喝。”陈亦安不说还好,这么说她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花锦,这几日辛苦你了。万事以自己身体为重,其他还有我。”陈亦安一口灌下这么一大碗草药,将空碗递给花锦后看她快要走到门口,开声说道。 “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子好着呢,那山里头过一夜也没事。”花锦回头笑了下,从小她就没怎么生病。 听她提起自己倒下那夜,陈亦安握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遮掩。 晚夏的夜已经微微有些凉了,等花锦从茅房中第七次出来,她就觉得自己中招了。 刚刚白天还夸自己身子好,眼下她双腿发软,而且这个拉肚子和以前吃坏东西不一样,她觉得浑身力气上一次茅房去掉一成,浑身也酸软无力。 等到天色发白,她已经脱力得挣扎不起,她还没见到爹娘,没想到就要病死在这里。 谢随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师姐,今日师姐的房门半掩,这么早就起床了? 谢随正疑惑师姐这么早去哪,眼尾余光瞟见一抹衣角。他惊得忙把门推开,花锦无力的坐在地上靠着桌子,她是想坐到椅子上的,屁股打滑,跌下来就爬不上去了。 “师姐,你怎么坐在地上?” “阿随,我可能也病了,你快出去,别靠近我。”花锦说这句话耗尽最后力气,半闭着眼睛,脑袋无力的垂下,若没有桌腿靠着,她真想就这样躺下去。 “怎么办,师姐,你可不能有事,你现在哪里难受?我去找郎中。”谢随慌慌张张,这个病可是会死人的。 花锦只掀开眼皮看他跑远的身影,没力气喊住他。 谢随跑得快,差点撞上也要出去的陈亦安。 第35章 “怎么了,这么慌张。”谢随难得露出这么慌张恐惧的脸色。 “大人,我师姐病了,我去找宋郎中。” “病了?”陈亦安还问不出第二句,谢随已经风一样的跑出去。 已经踏出大门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陈亦安转身朝花锦房中而去。 “你怎么样?怎么躺地上?能不能起来?”陈亦安看到躺在地上的花锦也是一惊,真的病了,看起来还很严重,难怪谢随那样的神情。 “嗯。”花锦只能发出哼哼一两声,她现在眼皮有千斤重,费力的抬眼看清是陈亦安。 她现在真的又冷又累,没力气搭理他,现在把刀靠在她脖子上她也起不来。 陈亦安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第一次看到活蹦乱跳的花锦像缺了水的鱼,连扑腾一下都不会,顾不上许多,他弯下腰将人抱起来。 抱起来才知道她这么轻,这样一个小小的人不知每日哪里来那么多力气,还有脑袋瓜里的鬼点子就得占一半重。 靠在柔软的床榻上,花锦喃喃道:“陈亦安,你快走,别被我染病了。” 陈亦安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花锦叫他的名字听在他耳中意外得好听,比那些掐着嗓子叫的公子大人都好听。 “现在走太迟了!有没有哪里疼?先喝杯水,宋郎中说这个病不能缺水,来,我扶你喝一口。” 陈亦安找了水杯给她倒了杯水,一只手轻松的将人拥抱起来。 花锦实在没力气,她很困,听话的喝了送到嘴边的水,想躺下好好睡。 “好冷…”花锦越来越冷,她这两日就吃不怎么下,还以为是太劳累了。 “冷?”虽是夏末,这白天还得避着日头,那些在外面奔走的衙役都热得只套个褂子,上衣都穿不下。 陈亦安忙把边上的薄被盖到花锦身上,她慢慢才没再嚷着冷。 这不过才一夜过去,原本就巴掌大小脸更小,长长的睫毛像一片小羽毛飘落在小脸上,陈亦安还没发现原来花锦的睫毛这么长,还有眼下一圈暗色。 这些日子真是累到她了,她一向自称身子骨好得可以打虎,没想到比他还快就倒下。 陈亦安看着花锦睡颜一时思绪颇多,宋郎中被谢随拉着一路小跑过来。 陈亦安才像触了火般从花锦床边弹跳起来,手上的杯子还没放好,刚放下杯子谢随就跳了进来。 “大人,我师姐怎样了,宋郎中你快给她看看。” 要说花锦平时还能辩识一些药草,谢随完全就是花锦说什么他听命就好,爬树下水抓鱼他在行,戚存墨本来就不愿意教他们习武,只教他们强身健体的几个招式,那几下轻功也是花锦自学。 花锦和谢随这样的性子他也不敢教他们医术,花颜性子沉静倒合适学医,花颜一心想嫁个良人也无心向学。 戚存墨本就不愿意收徒,这几个孩子也是因差缘错,都是嗷嗷待哺的小生命,他能养她们活下去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这花兄弟的症状和今早几人的一样,大人,这个病愈发来得凶猛,之前还有几日,身体好一些吃些草药水就能熬过来,现在不管老少,一日之间都撑不住倒下。”宋郎中越说越心惊,这要是无药可解,他们都逃不过。 “大人,大人,不好了,府衙大人派了官兵围住我们,说我们是瘟疫之地,只许进不许出,缺的药都买不进来。”砚书跑得满头大汗,救灾的时候没看到这个府衙大人。 “好,我知道了。”陈亦安心里空洞愈大,上峰没有药物粮草援助也就罢了,这下围困住他们,是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吗? 等圣上的旨意到来,不知又得牺牲多少无辜的百姓,朝廷官员的命金贵,老百姓的命竟卑贱如此。 他也只是咬紧了后槽牙,这些只能日后再算,他不能让花锦就这么死去。 “师姐,呜呜,昨日那草药被喝光了,师姐要是先喝上一碗也不会今天就病倒。”谢随一听出不去急得掉泪,他还想拉着师姐出城去找别的郎中。 “你说花锦这几日没喝那药草?”陈亦安惊讶,花锦没喝这预防的草药,这么说来这个草药还是有些作用。 “师姐总是让着旁人先喝。” “宋郎中,昨日那古籍上记载的药方可有用?”陈亦安转头问向宋郎中。 “只有一味药材不知是记载错了还是已经没有了,草民翻遍医书也找不到。” 宋郎中这番话无异于一桶冰水浇在大家头上。 “砚书,你去外头让衙役们大街上喊话,药草充足,皇上即将派发物资,府衙大人乃是协助我们维持秩序。”陈亦安转过头对宋郎中嘱咐。 “少一味就少一味,先熬出来给花锦试试。”他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花锦。 “谢随,你去帮宋郎中熬药,这里我来看着。” 谢随早巴不得现在就坐下给师姐熬药,一听这话立马催促宋郎中赶紧去抓药。 陈亦安看他们离去,花锦刚才这么多人谈话都吵不醒,人缩在床榻上小小的一团。 别怕,我在 房间一下寂静下来,能听见花锦粗重的呼吸声,她眉头皱成川字,看起来异常难受。 “花锦你怎么了,哪里难受?”陈亦安踏步上前。 “娘亲,娘亲,我好冷。你抱抱我,别走。”花锦突然睁开眼,晃着头着急的在梦里拉那个不曾转过头来得娘亲,手向虚空抓了两下又闭上了眼睛。 第36章 陈亦安被她吓到,据说人在大限之时喊的就是生养他的母亲,花锦难道快不行了? 他左右环顾,没有多余的被子,想起她烤火为自己取暖,生死面前,什么礼法避嫌都不重要,况且他早视她为自己人,当下蹬掉鞋子上了床。 他将花锦整个连棉被一起抱在怀中,像母亲安抚幼儿一样轻拍她的背部。 “别怕,我在,花锦,我在这儿,别怕,药很快熬好了,你会没事的。” 加上一条薄被,怀里的人也小得可怜,这样一个小身板,当初是怎么将自己拖进山洞里? 想起旧事,陈亦安后悔当初为何不让她先离开,为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私欲,连他也说不清的目的,只是想让花锦留下,如果当初让她离开,这样她就不会被染病,染上这样一个来势汹汹的病。 “娘,你别丢下我,我能挣银子了。”花锦心里一直觉得父母是养不活她才丢了她。 听到花锦说银子,他当初承诺的一百两还没兑现给她,她要银子只是为了向从未谋面的父母证明她不是累赘。 陈亦安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情愿病的是他,让花锦活下来,她还未曾见过父母。 花锦呢喃着流着眼泪,她将这十几年所有的委屈都化成泪水,陈亦安怎么擦也擦不干。 “你还病着,等病好了,我带你去找你娘亲,乖,不哭了。” 花锦沉浸在自己病痛里的幻境里,喃喃着说出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委屈,那些流不尽的泪串将陈亦安的心淹得揪疼。 他自小父母双全,衣食无忧,来到这里亲眼看见百姓的艰难,还有失去父母的小虎和小花,有父母庇佑的孩子尚且食不果腹,花锦平时不曾说过思念父母的话,只有在病重才让自己真实情感流露出来。 这个平时笑得这么明艳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陈亦安将这辈子仅会哄人的两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还是没能止住姑娘的泪水,轻拍着她,轻哼起幼时乳娘经常哄他安睡的歌谣。 许是花锦哭累了或是这古老的歌谣能让人安静下来,花锦渐渐止住了泪水,鼻子抽噎了几下,往陈亦安怀里钻了钻,又睡晕过去。 谢随小心翼翼端着烫手的药碗,一路被烫得呲牙咧嘴,他着急拿来给花锦喝,也没找个可以垫手的。 一进门看见陈亦安坐在床上抱着条棉被,眼神疑惑的回头左右环顾,是师姐的屋子没错,细瞧师姐被陈亦安紧紧裹在被子中拥抱。 “她发热俱冷,屋子里没有多余的被子,药好了吗?”陈亦安看谢随瞪着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自己,随口解释道。 “好了好了。”谢随听是帮师姐取暖,这个陈大人真是有心了,要是他留下,只会四处去帮师姐找厚被子,哪里想到能抱着人,就算是想得到他也不敢。 陈亦安掏出了手帕,垫在花锦还滚热的下颌上,朝谢随道:“她如今醒不来,我扶着她,你来喂。” “好。”谢随将碗塞到花锦嘴边,准备就这样灌下去。 “药这么烫,你这么灌,她没烧死倒是得被烫个半死,找个勺子我来喂吧。”陈亦安心里叹口气,真不知道花锦怎么平安长这么大,身旁有这样一个小跟班。 “好好。”谢随平时里只听花锦指挥,这花锦病倒他内心焦急不安,连这些常识都忘了,一心想让花锦快点将药喝下去能醒过来。 谢随将药碗放在床沿,又转身跳跑出去找勺子,好在这县衙不大,陈亦安抱着花锦调换下姿势后,谢随举着勺子冲了进来。 “大人勺子来了!” 陈亦安一手抱着花锦,一手舀起冒着热气的药,放自己唇边试了下温度,可是花锦牙关紧闭,黑褐色的草药从她苍白的双唇流下,一勺药几乎都流到帕子上。 “这样她喝不下。”陈亦安放下勺子帮花锦擦了擦嘴。 房子着火了都没谢随这时候心急,他一把上前硬是掰开了花锦的嘴,陈亦安惊讶得都来不及开口阻止。 “大人,好了,快喂。” “你小心点,别掰坏了。”陈亦安心肝微颤,将勺子里的药汁迅速倒下去。一边在花锦耳旁轻哄:“你把药咽下去,我带你去找你娘。” 不知是谢随的大力掰嘴有用还是陈亦安的话起了作用。花锦喉头滚动,药水全咽了下去。 “喝下去了,喝下去了。”谢随刚说完,花锦还在陈亦安怀里,一口将刚刚俩人好不容易喂下的药汁全吐了出来,在青蓝色薄被上晕染出触目惊心的褐色污渍。 “师姐,师姐,大人师姐把药吐出来了,怎么办,我再去找宋郎中。” 谢随这么大个汉子现在急得六神无主,这几天他看了许多人被抬着往后山去,连口薄棺材都没有,随便卷个破草席子,他的师姐不能和他们一样。 “你…”陈亦安还想叫他找条干净的被子,谢随早已经跑出门口。 陈亦安无法,先放花锦躺下,自己下床回自己屋子里,门口远远站着两个小人儿,是小虎小花,小姑娘担心得直哭,她不想要这个大姐姐有事。 想起花锦流不尽的泪水,对这两个从小就失去了亲人的孩子更加怜惜,等这瘟疫过去,他想送这两个孩子回家,在家中有父母兄弟,更能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还能让他们去上学堂。 “花锦她会没事的,你们去找李婶,乖乖不要乱跑。”陈亦安顿住脚步,怕两个孩子忍不住去看花锦也染上病,老人和年幼的孩子发症的最多。 第37章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头,他们一开始就惧怕这个穿着官服的大人,不敢多说一句话,以前婆婆总是吓唬他们,不乖就要叫官老爷抓他们去割了舌头,就怕说错了什么话被这个大人抓去割舌头。 等他走远了两个小身影望了望花锦的房门,终于还是怕被割舌头,小虎拉着妹妹躲进李婶房中。 陈亦安和他们嘱咐完就加快脚步,将自己房中的被子抱上,出来果真看不到两个孩子,还是很听话的。 花锦这时候又嚷着热,把陈亦安的被子蹬开,胡乱扯自己的衣服。 “花锦,花锦!”花锦此时不像平常发热症状,时不时身体手脚抽搐一下,和宋郎中所说的即将发病而亡的症状一样,可是花锦算起来得病不过一夜,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花锦,你不要有事,是我不好,不该留下你,你要坚持住,谢随去找郎中了。”陈亦安哽咽着说,只能重新将花锦包在被子中紧紧抱住,不让她误伤了自己。 不知道陈亦安看着花锦挣扎了多少次,他看着屋外一片阳光灿烂,心里却一片死寂,他之前为自己所学能为国为民,哪怕自己接了这圣命明知前路坎坷,也不像此时这般心生绝望。 束手无策的看着花锦鲜活的生命在他怀中流逝。 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恐惧,手臂紧箍住花锦:“你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说了要和我回家见父母,回家后我禀明父母,我们成亲。 花锦你听到了没,成亲后你就有家了,我娘亲也是你娘亲,我做你家人,好不好。 你别死,你醒来睁眼看看我,我不该将你留下,死的应该是我。” 陈亦安说些心痛得落泪,他一开始就只是想负起男人的责任,无论花锦是否愿意,他想既然意外有了夫妻之实,他就该给她一个名份。 后来,花锦舍身相救,他有疑心她是故意示好,更多是宁愿相信她那日说的对他有意,他所认识的闺阁中姑娘不一样的花锦,他有时候想想,娶她为妻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有时候被她气得跳脚,自从和花锦相遇后,他波澜不惊的人生中有了声色,鲜活的少女心中的波澜壮阔是他也向往的。 从小到大父母兄长的期望让他不敢生出别样的想法,若不是遇见这个姑娘,他或许会和兄长们一样,母亲为他择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和他几个嫂嫂一样,温柔贤淑,举案齐眉过这一生。 可是他遇到了这样和世俗格格不入的花锦,她能让他开怀大笑,发自内心痛快的笑,让他气,气到五脏生烟,还有见到她的小惊喜,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说笑心中的酸涩。 这样的喜怒哀乐才让他感到自己是真实的活着,而不是父母兄弟口中的栋梁,只会读书的木头人。 “师姐,师姐,你有救了,你看谁来了,呜呜…,师姐,师父来了!”门外响起去了大半天谢随的哭喊声。 陈亦安满心悲痛,听到谢随说谁来了还呆愣,直到看到一个清瘦身影走近才反应过来谢随说的师父是谁。 脸疼 若不是陈亦安有派袁六去查探过,眼前这个人怎么也和曾经天下第一刀客联系不起来,墨色衣袍已经洗的有些发白,布鞋上沾了未干的黄泥,两鬓已有花白,瘦削却站得正挺,精神抖擞,眼神睿利。 他进来就瞧见花锦被一个外男抱在怀中,双眉紧皱,嘴角微沉。眼中有怒火一闪而过。 “前辈,您看看花锦,她时不时的抽搐,我紧紧抱住她也无法缓解。”陈亦安回过神来心里狂喜,花锦有救了。 戚存墨微点头,上前查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颗白色小药丸塞进花锦口中。 “这病是由年迈体弱之人得的最多,这是清热祛毒丸,先吃一颗,晚些再给她喝碗药就没事了。” 转头又对一直站在身后的谢随吩咐:“你将那些草药再加上我带来的药,一锅加一两,分给那些患者。” “这个陈大人?这些病症戚某猜测是由于水源不净引发的,人上吐下泻引发身体挛缩,因而药草再加上我带来这一味药,可以袪毒驱邪气。” 戚存墨也是路过听闻这县城灾后生了瘟疫,仔细问过几个知道是何症状的人,心中有数,才带着最重要的一味药草赶来。 好巧不巧,一进城就看见谢随准备冲出城门,正和守城的卫兵正对峙。 谢随一看见师父满眼不敢置信,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痛哭着跪在师父面前。 正要抓捕谢随的官兵被谢随这突然的举动惊得不敢动弹,听闻这城内瘟疫盛行,看来是真可怕,不单要人命,还会让人疯,看谢随疯完了跪在一老者面前,也不吵着要出去,正好不用去抓他,省得被他传染了。 戚存墨也被谢随会出现在这里吓了一跳,听了谢随抽抽噎噎几句话,大概知道了是花锦带他过来。 他一向觉得花锦长相神情像极了某个旧人,没想到这胆量也一模一样,他压下怒火,叫谢随赶紧带他过来看是怎么回事,现在先救人要紧。 “宋郎中,快,快去将前辈的药熬了分给大家。”陈亦安顾不得刚刚为了抱住乱扑腾的花锦,自己衣衫不整,发鬓凌乱,对着戚存墨行了个大礼。 “前辈大恩大德,解救黎民百姓,陈亦安没齿难忘。” 第38章 “老夫也是机缘巧合路过,既然路见,没有不救之理。” 戚存墨看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举止有礼,言谈不俗,想必也是为了救花锦不得已才抱住她,心中怒火才没旺盛起来。 “随儿,你也给你师姐熬一碗送来,第一遍给患病的人吃,药渣加热水再炖煮第二遍,给未患病症的人也喝一碗。”戚存墨叫住谢随,再嘱咐他一句。 “好的,师父。”谢随应得响亮,这会完全不怕师父会罚他们私自下山,沉浸在师姐有救的兴奋中。 “多谢大人照顾我这顽徒,我出门前再三嘱咐不能私自下山,这两个孽徒,还跑出来这么远,若不是今日我偶然路过,怕不是要阴阳两隔?” 戚存墨看着吃了他一颗祛毒药丸安静沉睡的花锦气道。 花锦从小顽皮,他看着那张和故人肖似的脸,若不是知道那个人不可能会生下孩子,还以为这是她的孩子。 戚存墨对她狠不下去心惩罚,这才让她胆子养这么肥,敢带着谢随跑到这里。 “前辈言重了,是陈某请花锦前来相助,如今害她差点病重而亡,陈某如今很是后悔。”陈亦安当着外人也不敢细说。 “那些患者如今可有多少,又病死几人?” 戚存墨看花锦呼吸缓和,自己应是没猜错,这个她私自出来可以日后再清算,现在最重要还是询问有几人得病。 那个袪毒丸入口即化,花锦还没半炷香就稍微有些意识,谢随将药端在她嘴边,她能听见谢随激动的叫自己喝下去。 戚存墨这剂药方下去,最神奇的就是花锦,几乎还没一个时辰她就悠悠醒了,看见了师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梦里头还有娘亲抱着她给她唱歌,难道临死之前认识的人都会梦见一遍? 果然,她认识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大家都围着她。 “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今天你们都在梦中出现。” “你没死,师父差点就被你气死。”刚出去巡看了病患喝下这个药方可有好转的戚存墨,一进屋就瞧见花锦醒了睁大眼睛望着帐顶。 陈亦安在看她能喝下药之后也安心出去,苍白的小脸没有刚才那种灰白颜色,只不过白嫩的肌肤上几个红色指痕,那是谢随第一次灌药按到的,这里有谢随一步不离的守着她,戚存墨也来了,花锦应该性命无忧。 “师姐,幸好师父过来救了你,呜呜要不然你就得抬去后山了。” 谢随看见花锦醒了,碍于师父就在眼前,不敢上前抱着花锦好好哭一场,只缩在一旁看戚存墨脸色缓和了些才敢上前扶着花锦开口。 “师父,我不是在做梦。”花锦就着谢随搀扶着起身,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她没有多大害怕,倒是看见师父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叫她心肝都抖了抖。 “哼!等你好了我们再好好算账。如今可有哪里不适?” 外面那些病患也是刚服完药,都没有花锦这么快醒来,为了确认药效,戚存墨压制住怒气,语气平和询问花锦。 “浑身没有力气,还有脸上疼!” 说起哪里不适,花锦从小到大知道该怎样示弱,师父才不会重罚自己,这次她是有些胆大妄为了,还好如今病着,让她惨白的小脸楚楚可怜。 果然,戚存墨最看不得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脸疼?” 这个症状与他看过的医书上记载的不同,莫非这病症还有变化? 皱着眉头的戚存墨上前扒开花锦眼皮,又摸了摸她额头,还叫她伸出舌头。 陈亦安听闻花锦醒来,悬挂着心才落下来,交代属下将药分发给百姓,自己转身就往花锦房中赶来,虽说她身边有师父和师弟守着她,没有亲眼见她平安,他心不踏实。 进门就看见戚存墨在给睁大眼睛的花锦把脉,花锦滴溜着眼睛看他进来,笑着要和他打招呼,被戚存墨瞪了一眼,立马缩回脖子。 “前辈,花锦可是还有何不妥?”陈亦安本来看花锦醒过来,看见戚存墨眉头紧皱,心下一咯噔。 “她身上并无不妥,只是嘴旁肌肤红肿,不知是这病症引起还是其他疾病?” 陈亦安一听明白了,始作俑者站在戚存墨身后一脸担忧,鸟峮吧八伞令弃七吾三陆,欢迎加入完全不记得了花锦脸上红肿因何而来。 “前辈,这个应该不是病症引起,早上花锦喂药时牙关紧闭,一时情急可能错手伤了她。”陈亦安看了那苍白肌肤上未消的红痕,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说道。 “如此应该没事了,花锦自小皮厚,晚上就应该没事。” 戚存墨听陈亦安这么说,收回把脉的手,除了花颜,这两个徒弟简直就是来嫌弃他活得太长,每次见面都得气他,准确说来应该是只有花锦一人,谢随没有花锦带着,庄门口都不敢踏出一步。 “师父,我还是很疼。”花锦恨不得这会断个手还是脚,她好久没看见师父气得看她都是用瞪的。 “疼也得忍着。”戚存墨看这药方对了症,其他病患应该也差不多醒了,撩开衣摆,起身叫上谢随一起去查看。 “我屋子里有生肌化瘀膏,太疼我拿给你涂。”陈亦安目送他们出去,他还从没看见醒着的花女侠这样柔弱。 “不用,我这会又觉得不怎么疼了,嘿嘿。”花锦忘了陈亦安也在,装病装得有些过头了,女侠的颜面无存。 第39章 她要是知道她病迷糊时的模样只怕得挖个坑埋了自己。 “今日你病得严重,若不是遇到戚前辈,我倒是对不住你,害了你性命。”陈亦安拖过一旁椅子,坐下看着她。 “这如何能怪你,生死有命,再说,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我就说我命硬得很。”花锦躺着低头才发现身上盖着被子好像不是她的。 被子上有淡淡青松清新凛冽味道,她将脸埋在被子上深嗅一口:“这是谁的被子,我的被子呢?” 陈亦安看她深嗅自己被子,背着她的耳朵刹那通红。 “你俱冷,如今可还会冷?脸上的伤得快些上药,免得留了疤,我去给你拿药膏。” 陈亦安说完起身就走,耳朵上的火热好像蔓延到脸上,怕被花锦看出端倪。 待到陈亦安再返回时,花锦小脸埋在他松青色被子上睡着了,这场病耗尽了她精神气,强撑着和师父说话,陈亦安一离开,房间安静下来她就陷入了梦乡。 陈亦安将膏药瓶放在花锦床上,踌躇了一下微叹了口气,小心坐在她床沿。 打开那个一瓶重金也难求的小瓶盖,用指腹挖出一小坨,轻点在花锦露出的那边脸上,指腹下的肌肤嫩滑像刚出锅的豆腐,陈亦安屏住呼吸,怕按疼了她。 膏药凉丝丝,花锦睡梦中舒服得哼了一声,声音娇媚得像被花精附了体。 回去了 青州城府衙里,午时寂静却突兀的响起了一声瓷碗碎地响。青州府尹贾高驰战战兢兢,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上座一个二十多岁男子怒气砸碎了茶碗。 “那个姓陈的怎么能医治那些百姓,叫你封住城门,你只出不入,放了高人进去也不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个怒气满面的正是当朝长公主义子刘承载,当今天子继位时年纪尚幼,长公主垂帘听政,辅佐幼帝。 长公主权力遮天,天子见到也要礼让三分。 长公主未曾婚配,只收养了孤儿刘承载。 “大人息怒,下官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高人,这陈亦安真是走了狗屎运。”贾高驰擦了擦额头上冷汗。 “大人,这陈亦安虽是找到了高人救活那些病患百姓,他辖制内有百姓受灾,整个村子无一幸存,这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你知道该怎么做就好,公主殿下那边我自会帮你美言几句。”刘承载说完路过贾高驰,踢了脚边碎瓷,转头又笑着说。 出了府衙大门,门口一辆乌木马车探出一张粉黛如春的面庞。 “大人,蓁蓁等你多时了。” “嗯,先回去。”刘承载并没有见到美人面露喜色,连眼角都没有扫过今日精心打扮的蓁蓁。 这也是个不中用的女人,叫她去接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书生都被人赶走。 本以为陈亦安是个手指头就能捏死的蝼蚁,倒没想到被他蹦达这么久,公主知道又会不高兴了。 想到了公主,刘承载这才看向眼前的女子,她有双和公主相似的眼睛,公主眼中波澜壮阔,是他不敢仰视。 “大人,这里可还在外面,你不能…”蓁蓁看刘承载看了她后眼眸幽深,突然伸手拉开她衣襟,陪在他身旁多日,她早已经知道这是男人想要她了,可现在是在大街上。 由不得她说不,男人迅速剖开她层层衣裙喝道:“闭上眼睛。” 马车在平坦的青石城路上颠簸,一路出城。 这场惊险的疫情算是平安度过,陈亦安清点了下,病死了五十八人,六十以上五十一人,儿童一人,六人是青壮年,不过他们都是平时身体孱弱之人,安抚了家属,人们见到戚存墨一味药就医好了这可怕的病,纷纷呼他为神医。 花锦病来如山倒,病去像平地山起,才一夜过去,就能跳下床。她昨夜就好了,怕师父惩罚,硬是在床上憋了一夜,白天是怎样也憋不住了。 就算让师父要打骂一顿都好过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拐角就遇到陈亦安和两个衙役大哥。 “你怎么出来了,你病刚好,前辈不是说你要多卧床?”陈亦安眼尖看见拐角处一抹衣角,顿住了脚步,果然走出来是花锦。 “我已经好了,大人你们要去哪?” “如今灾情已平,瘟疫已解,听闻前县令家眷还在大牢,我去看看。” “家眷?他们怎么会关在这里?”花锦来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个破败的县衙还有关人,关的还是官员家眷,难道是她住的那个房子的县令千金? “是啊,还关在这里。”陈亦安也是不敢置信,他们过来也有一月有余,一来情况不断,那些衙役们也不敢主动告知,更多的或是遮掩,让他们能苟活几日。 上上下下都守口如瓶,想必这个张县令深有民心。 如今牢里关的人好像要熬不住了,他们这一个月看陈亦安不像那种助纣为虐的狗官,几人商量后才将大牢关着的人和陈亦安说。 “我也去。”花锦扬起脸,怕陈亦安不答应,还在背后没人看见快速拉了下他袖口。 如今陈亦安对着花锦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差点永远失去她的心痛现在还隐隐发疼。 “那里阴暗潮湿,你刚好…” “难受我就先出来,我还没看过大牢是什么样?” 花锦到了大牢才明白陈亦安不是在吓唬她。这个大牢建在县衙后面,这里自古民风淳朴,鲜有大案,都是邻里之间偷鸡摸狗小案,一般最多关押一两日责罚了就遣回家。 第40章 因此这大牢失修多年,里面虫鼠乱窜,花锦看到黑褐色老鼠大大小小都有,见了人并不怕,慢悠悠到处乱嗅。 花锦哪里有见过不怕人的老鼠,吓得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惨白。 “你先回去。”陈亦安看到老鼠知道花锦最怕,劝她回去。 “不,我不怕。”对那个县令千金好奇战胜了她的恐惧。 陈亦安看她明明怕得手都在抖还嘴硬,无奈牵起她的手,她手心湿滑,怕成这样还非要进来。 花锦紧张的不敢眨眼,怕那些老鼠跳到她脚上,手被握也不觉有异,反而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反手和他十指紧扣。 陈亦安在昏暗光线中深深地看她一眼,倒是觉得老鼠这些小东西看起来也不是那般惹人讨厌。 大牢并不大,总共也就分成男女两间大牢房,一间空空荡荡,另一间墙角处坐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不知是张县令的妻子还是女儿。 张县令有一妻一女,只是这牢中怎么只有一人。 “念巧姑娘,这是新来的县令,来看你了。”裤腰上挂着一串钥匙的狱卒对着那背影叫道。 张县令在此六年了,他们也是看着这个小姑娘长大成人,若不是这些人相护,她不知成了飘向何方的亡魂。 张县令一生爱民如子,却不料落得如此下场。 狱卒喊完里面的背影纹丝不动。 “里面是何人,报上名来。”陈亦安看不清里面的人,他对张县令也所知不多。没有证据,他也无法断定张县令有没有贪赃枉法。 里面的人听到陌生男人声音只是身子抖了一下,并没有回头。 “大人,这个前天张夫人刚过世,张小姐悲伤不已,大人还请见谅。” 在前两日,张县令的夫人张余氏染了病,本来就悲苦煎熬的她,熬不过两日追随张大人去了。 张小姐接连失去了父母,在那墙角已经坐了两日。 “本官受命管辖这一县,无论张大人是否有违法,本官自会查明。” 陈亦安感受手心里滑嫩要抽走,握紧了还往自己身旁带了带。 “我爹是冤枉的,他没有拿半文钱,他也不是自尽,他是被人害死的。”墙角的女人突然像被注入灵力,歇斯底里喊起来。 花锦本来靠在陈亦安身旁,她刚刚还想靠前去看看。被转过身的形容枯槁的女人吓了一跳,陈亦安将她护在了身后。 女人披头散发,脸颊凹陷,双眼通红,起来喊了这一句后竟软软倒下。 “快去找个郎中,如今她是仅剩的重要证人。还有将这里好好收拾下。” 陈亦安吩咐完狱卒,其实也只是一个老叟,其他人能托关系的都走了,只有他念及张县令一家对他的一饭之恩,甘愿在这里照顾张县令妻女。没有他拼命相护,还有衙役和李婶关照,张念巧还不知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陈亦安出去仍牵着花锦的手,花锦征征的任他牵出去。 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将刚刚吸入肺腑的腐朽之气驱散,花锦全部心思在那个张小姐身上,她伸出另外一只手也覆上了陈亦安拉着她的手。 “陈亦安,你能不能救救她?就算是她爹犯错,为何还要关她?” “她爹犯的不是小罪,律法无私,她若无罪我自会查明还她公道,有罪那无论王孙贵族都得伏法。”陈亦安低头看他们紧紧相扣的手,不敢看花锦的眼睛。 “她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关在那样一个恐怖的地方。”世间悲惨的人比比皆是,有时候花锦还觉得自己只是不知亲生父母而已,远远和悲惨没有关系。 “人各自有命,像你曾经所说,我们能做的便是尽人事。”陈亦安也覆手轻拍花锦双手。 “师姐,你在这里,师父说我们该回去了。”谢随找过来时,花锦触火般快速将手从陈亦安手中抽出。 “回去?” “是啊,师父说他和人有约,如今大家的病快好了,我们得回去了,叫我来唤你一声。”谢随还以为花锦是怕师父罚她。 花锦前些时候还想着快些回去,今日能回去了,怎么没有那般高兴,心里头淡淡的失落,很奇怪的感觉。 她抬眼望陈亦安,陈亦安也望着她,眼里滚动着花锦看不懂的情愫。 “陈大人,如今病情可控,老夫便带着这两个顽徒先回。”戚存墨回来看到门口几人。 “前辈,花锦刚痊愈,若无急事再休息两日。”陈亦安此时脑海一片空白,他找不出一个可以让戚存墨留下花锦的理由。 “这孩子皮实,这点小病不碍事。” 差点没了命的花锦缩了缩脖子,在师父看来,没死都是小病。 “这些日子多亏大人照看。”戚存墨以为花锦和谢随只是贪玩凑巧遇到陈亦安。 “是我多谢前辈两位高徒相救,没有他们,陈某现在不知还有没命?”陈亦安拱手发自肺腑,当初没有花锦在山林中救他,他如今早化为白骨。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不说戚存墨差点忘了,是什么让花锦和谢随跑这么远? “巧合,巧合,师父,是巧合。”花锦脑袋瓜嗡嗡响,忘了提前编个理由,又怕陈亦安当众说出口,对着陈亦安眼睛快眨抽筋。 “花锦说的没错,当日在街上她路见不平,帮我,咳,抓住了偷荷包的小贼,在下看她身手敏捷,特请求她一路相送。”陈亦安放下轻掩住口的手苦笑。 第41章 “接下来就是前辈看到,这里灾情刚过,病情又接踵而来,花锦若不是留下帮我这一方百姓也不会差点病死。” “这孩子从小顽皮,就怕给大人惹麻烦。”戚存墨听陈亦安这么说倒对花锦另眼相看,能知道大是大非不愧是他的徒弟。 “不会,花锦她很好。” “你们还不快些回去收拾,明日一早出发。”戚存墨在看见花锦和谢随,脸上笑容褪去。 “是,师父。”花锦和谢随异口同声答应,各自转身回房。 陈亦安不知是怎么回房的,戚存墨要带花锦回去,他心里头怎么有那么难受的感觉?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陈亦安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失落,刚刚还像漏洞的心口因为这个想法而滚烫火热。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得去找花锦, 看了看外面没有月亮的夜色, 又怕她睡着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去和不去挣扎, 这是他这辈子从未如此艰难的选择。 最后狠狠的在床榻上砸了一拳, 花锦都敢说出口,他在这里倒像个缩头乌龟。 走得快, 房门被他撞得前后摇晃,陈亦安只怕走晚了,心口那股热气散了他就说不出口了。 陈亦安一路上想了好多,见到花锦该如何说, 若是睡着了该不该叫她? 看到她房门紧闭, 屋内隐隐约绰有光,他放下要敲门的手,站立片刻,四处寂静无声, 只怕是睡着了。 他不舍得就这样回去, 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会唾弃如今的举动, 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又想见她, 又怕见她。 陈亦安看自己今日握过花锦的手, 这只平日只会握笔杆, 指腹有薄茧, 握着她的小手时,他心中的满足不亚于榜上有名那日。 才走到拐角处, 清冷的地上倒映一抹人影,倒没想到花锦倚靠在窗前也没睡,窗外无月辉,只有屋内一簇烛火在她身侧铺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你怎么还没睡?” “你吓我一跳,怎么走路没声音,我看月亮呢。”花锦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神,陈亦安这一句话将她吓得身子抖了抖。 陈亦安抬头望天,天上别说月亮,星星都不见两颗。 “你明日什么时候出发,东西都带齐了吗?路上准备的干粮够不够。还有你病刚好,如今感觉怎样?” 陈亦安不去和她争有没有月亮,原本的一腔勇气见到花锦反而露怯。 支支吾吾说了许多话,心跳的厉害,被花锦听到,还后退了一步。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快回去,那个张小姐也不知是不是被冤枉的?” 花锦低垂着头,抠了抠手指甲,这里可比山里头有趣多了,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听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讲奇奇怪怪的故事。 这里还有小虎和小花,听她病好了,将不知道藏了多久的糖送给她,小小的两块糖捂在怀里,和糖纸融在一起。 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还有眼前的陈亦安,不给她使脸色是个好人,她从小就佩服这些读书写字厉害的人。 “我去和戚前辈说,让你留下好不好?”陈亦安不知何时对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宠溺。 “也不知师父会不会同意。”花锦咬了下唇,微风吹过,花锦又闻到和被子上一样的气味,她深嗅一口,好像是陈亦安身上传过来的。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陈亦安听着周围寂静得只有几声不知何处传来的蛙叫声。 他从不曾接近过姑娘家,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对花锦是因为想要负责任还是真的只想和她在一起,想将自己的心思诉说给她听。 “什么话?”花锦被他这么直盯住,第一次觉醒作为女性的娇羞。 “你那日病了,我很害怕。” “哈哈哈…,怕我就这么死了?又不是你害我的,放心,我做鬼不会来找你的。”花锦还以为他怕她死了。 花锦突兀的笑声打破了这缱绻的氛围,陈亦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她的笑声冲得七零八散。 不过这就是花锦,她若是也能同其他女子一样娇羞的期待他即将说出的话,那就不是她了。 花锦也曾将她的心意诉说给他,他当时听了只觉得九成荒缪,今日换他这般说,花锦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荒缪。 自己还无法确认这份情感,心口的炽热慢慢冷却下来。 “古人曾说祸害遗千年,花女侠一定能长命百岁。” “你好像是在骂我?姓陈的,不要以为我师父在这里我就不敢打你?”花锦抡起了娇小的拳头威胁道。 “不敢,女侠饶命。”陈亦安握住了那个小拳头,鬼使神差说这一句话,话一出口,不单是花锦愣住了,他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是自己说的。 一向少年老成,连兄长们的玩笑他一向不曾回应过,这些时日和花锦在一起久了,这种玩笑话也随口说来。 花锦愣住的是陈亦安握住了她的手,好像那日她病了,这个男人就有些奇怪,还有白日在大牢中,他也是紧握住自己,放在以前,自己不小心碰他一下都会被他当做是存心冒犯。 第42章 “那个我要睡了,师父说明天要早些出发。”花锦抽出了自己的拳头,陈亦安今晚看起来怎么好像有些俊朗,没有月亮果真看不清。 “好,你早些休息。”陈亦安右手握了握自己刚刚抓住花锦的左手,笑着看她关了窗。 他摇了摇头,还好他刚刚没将那腔滚烫的情意说出口,花锦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姑娘,怕自己吓倒了她。 平生未曾争取过任何东西,陈亦安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半夜宋郎中的房门被陈亦安敲响,戚存墨这两日暂住这里,一来方便和宋郎中沟通药理,二来县衙没有多余房间。 戚存墨习惯晚睡,见是陈亦安,倒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自己考取功名,视百姓之苦为自己切身之苦。 这才一天,宋郎中口中夸赞不下百遍。难得的是老百姓病好能挣扎起身第一件事也是对天叩拜感谢新来的青天父母官,实属难得一见。 除了没有武功,和他当年性情倒是很相似。 “陈大人!这么晚可是那药有何不妥?”宋郎中和戚存墨正准备歇下,听见敲门声看是陈亦安心中慌张。 “宋郎中,我有些话要同戚前辈私自说下,药没事。” “哦哦哦,正好我今日晒的草药还没收,戚神医在屋里。”宋郎中一听立马明白,让了陈亦安进来,自己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陈大人,这么晚找老夫有何要事?”戚存墨已经听到声音走出房。 “晚辈是特意前来向前辈提亲的!”陈亦安看见戚存墨当即撩袍跪下。 “提亲?”正要扶起陈亦安的戚存墨听见这句话双手愣在半空。 “晚辈爱慕花锦已久,等这边百姓安置妥当,晚辈携父母双亲前去前辈府中提亲。” 夏日衣衫轻薄,跪在粗粝的青石上,双膝被小石粒咯疼,陈亦安现在完全感受不到,他双手抱拳紧拱的手心里一片汗湿。 “你先起来。”戚存墨隐约的预感如今成真。 “前辈,晚辈是真心的,我可以指天发誓,今生不负花锦。”起身的陈亦安竖起三指。 “老夫一生无拘无束,也是这三个徒儿让老夫有了家的感觉,我已嫁了一个徒儿,花锦年纪尚幼,又贪玩,实不适早做人妇。” 戚存墨自己也想不通,花颜的婚事他能欣喜应下,花锦的他却犹豫了。 “她和别的女子不同,晚辈这些时日与她相处,她是个好姑娘。”陈亦安想起花锦的与众不同,不禁露出浅笑。 “我虽是他师父,这婚姻大事还是要花锦点头。”戚存墨想起自己当年也曾年轻过,各花入各眼,陈亦安倒是良配。 “晚辈还想求前辈,如今这青海县遭此大难,花锦和谢兄弟帮了大忙,恳请前辈让他们留下,等安抚了百姓重建家园,晚辈亲自送他们回去。” 陈亦安说这话脸上火热,为了留下花锦,找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倒是他们两个的造化,陈大人先起来。”戚存墨笑出声,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小心思并不揭破,年轻就是好在可以为了情爱勇往前行。 告辞了戚存墨,陈亦安脚步轻快的往回走,夏末夜里呱噪音的蛙声听在耳中分外悦耳。 花锦一夜睡得不踏实,许是昨日睡了一天,惦记着今日要和师父回去,早早起来梳洗。 等到谢随起来,一起要去找师父,戚存墨已经过来。 “昨夜为师看还有些百姓没有完全拔除病根,你们留下帮宋郎中和陈大人,一月后再回,要听陈大人指派,切勿偷懒贪玩,为师还有事要先走。” “啊?”花锦疑心自己听错。 “还有谢随,你要好生看着你师姐,别让她乱跑。”戚存墨走出去两步,想了下又回头嘱咐。 “师父您慢走,我会好好看住师姐的。”谢随送了师父出去。 花锦还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谢随他们出了门口这才小跑赶上去。 “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您路上要小心照顾自己。” “戚前辈路上保重!”陈亦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花锦回过头,初升的阳光刚好洒在他身上,他逆光而来,眉眼含笑。 戚存墨对他颌首点了点头,背上只装两套换洗衣物的小包袱,走了十几步回头望。 陈亦安立在花锦身后,他想当年如果自己不那么有原则,如今他是不是身旁也站着她? 但是没有如果,抛弃原则,他就不是戚存墨了。 “师父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谢随喃喃道。 “这应该是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他想让我们在这里多学做事。”花锦拍了拍谢随,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比她高一个头,小时候明明她长得高。 “大人您说是不是,大人你们要去哪?” “去看那些重病卧床不起的人,你身子刚好,就不要跟着,先回去休息。”陈亦安心里暗自点头赞同花锦的话,的确是用心良苦。 二更 “我早就好了, 再说师父不是交代要跟着大人好好学习吗?我也要一起去。”花锦难得做一次事师父也认同,这个时候身上充满干劲。 “你不要又被染病了,你可是和别人不同, 你还会脸疼。”陈亦安自顾向前走。 第43章 “那还不是为了让师父看我病得厉害忍不下心罚我。” 俩人一前一后, 晨曦将他们得身影拉得老长。 谢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两个包袱, 一个是花锦跑上去追陈亦安时扔给他的, 一个是他自己的,拿回去放又怕跟不上花锦, 总不能带着包袱一起去,急得跳脚:“师姐你等等我!” 除了有些体弱的仍下不来床,其他人都好了,虽然不能像花锦一样活蹦乱跳, 勉强也能起来。花锦嘴硬, 这才跟着陈亦安巡视了一圈,外头阳光晃了眼,她双腿发软身子跟着也晃了一下。 陈亦安手快的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阳光太刺眼了,有些晕。” “先回吧!”陈亦安看了几个病症严重的, 过了一夜也好了许多, 话刚说完,砚书从远处跑得匆忙直奔他们而来。 “公子, 那个府尹大人来了。” “青州府尹?”除了发落张县令,将他们一家人打落大牢, 这个贾大人就不曾露面。 陈亦安赶到, 这个县衙大堂只修了一半, 到处还是堆积了木材石块, 身着正红色官袍的贾高驰坐在一处空地上。 “下官陈亦安见过大人。” “你就是青海县令陈亦安?好个陈亦安,你可知罪?” “下官自到任后尽公尽责, 不知所犯何罪?”陈亦安眉头微皱,还以为这个府尹大人是来询问民情,却不想是来问罪他。 “陈亦安,你身为一方父母官,置百姓安危于不顾,没有及时救助,害了一村百姓遇难,这是你救助不及时,此其罪之一,二是查治不利,害无辜百姓死于瘟疫。”贾高驰站起身严厉呵斥。 陈亦安听得哑口无言,真是欲治其罪何患无辞,他今日算是领教到了官字两张口,口口定人罪。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家大人马不停蹄从奉京一路赶到这里,路上没吃几口热食,一到任,又百事亲为,你去大街上随便问个大叔大婶,无人不称赞我家大人。” 花锦在陈亦安身后听得气不可言,没见过这么黑白颠倒的狗官。 “大胆刁民,本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儿,来人,给我张嘴!”贾高驰官威正显,被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顶嘴,气得吹胡子瞪眼。 “慢着,大人可看清我手上这个是什么?”陈亦安一手将花锦护在身后,一手掏出不曾离身的令牌。 金黄色令牌一出,贾高驰哆嗦着手想去确认真伪。 “大胆,见了圣上令牌还不下跪!” “吾皇万岁!”在场的听见陈亦安这句话无不下跪行礼。 “贾大人,这是下官出任前,圣上御赐的,下官办事查案一切受命于圣上,其余人等不可插手!” “是,下官不知道,是下官鲁莽。”贾高驰跪着满头大汗,没听刘大人说陈亦安身上有圣令,要不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前来问罪。 “贾大人请起,下官这县衙破败不堪,请不起大人喝杯好茶。” “不必不必,陈大人为民着想,想必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需要我相助的,陈大人尽管开口。”贾高驰不断有汗水滚落,他连擦一把也不敢。 陈亦安目送贾高驰走得匆忙没看到花锦看他一脸崇拜。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陈亦安发起官威好像变了个人。 “怎么了?”陈亦安终于发觉到了花锦炽热的眼神。 “陈亦安,你刚刚好厉害!”花锦衷心夸道。 “以后别这样冲动,有些官大一级能压死人,我怕我不在护不了你。” “你被他诋毁,我又没说错。”花锦说起来还是有些气不过,他官大就能黑白颠倒,胡乱定罪。 “嗯,你没说错。”陈亦安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爱憎分明的花锦。 陈亦安说完就叫衙役带张县令女儿上来,今日亮出皇上令牌,张县令一案得加快审查。 张念巧今日收拾妥当,清瘦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衣服中,当日张县令被带走,她和母亲被关,值钱的都让贾高驰带来的官兵搜刮走,这身衣衫还是李婶的旧衣。 惊闻父亲身死,母亲悲痛欲绝,她本也想求死,那时起却硬是忍住悲痛,她不能就这样死去,不能让父亲蒙冤而死,不能让母亲就这样惨死。 等来了新来的县令,这些日子听他所作所为,应当能为自己父亲申冤,如若他也和姓贾的狗官是一伙的,那也是天意。 “堂下所跪何人?你昨日说张县令有冤,你可有证据?”陈亦安惊堂木一拍。 “禀大人,民女张念巧,家父张涛正,他为官以来视民为子,每月奉银都拿出去救助那些穷苦百姓,家中靠我和母亲绣花度日,他如何能贪墨救百姓的银子? 再说证据,那么大一笔银子,说是家父拿了,我们见都没见过这些银子。 张口就定了父亲的罪,家父一向坚毅,不会因蒙受这冤屈而寻死,想必只是为杀人灭口,求大人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张念巧话音刚落,堂上陈亦安再次拍响惊堂木。 “无凭无据不可胡言,押运银子官兵能作证,银子确实是送到了县衙。” “大人,那全是空箱。” “空口无凭,你说张县令被害,那为何斩草不除根?还留下你们。” 第44章 “大人明察,我…”激动过度的张念巧又晕了过去。 “大人,这张小姐几日颗米未进,身子虚弱。”急忙赶来的宋郎中看张念巧满头虚汗,唇色发白,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一夜之间,家逢巨变。 “先送下去休养!”陈亦安说完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都能猜到,小小一个县令怎么可能贪墨那么多银子。 可也就是这个小县令却能背负起这样大一个罪名,几万两的赈灾银不翼而飞,这一路走来多少官道驿站,竟无人发现是空箱,张念巧这番说辞不足为人信。 “大人,张小姐说的是真的吗?”花锦看张念巧如今这样可怜,忍不住问准备回房的陈亦安。 “有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假。”陈亦安解开了官袍上纽扣,扣得有些紧,他有些喘不过气。 “为什么?”花锦一路跟着陈亦安进他屋子。 “你可知当今长公主?”陈亦安想换件外衣,这花锦一路紧随,他倒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换衣,又将纽扣扣好继续道。 “长公主是什么?”花锦没听过。 “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同胞姐姐,当年皇上继位时才七岁,是长公主辅助,为了奉朝大业,一生未招驸马。” “那和张县令有何关系?”花锦不明白怎么说起皇亲国戚,小小一个县令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那府尹大人贾高驰乃是长公主一路提拔,你说呢!” 陈亦安故意提起长公主,果然如他所料,花锦不曾听说过,想想也是,长公主足智多谋,怎么会看上花锦这样傻乎乎的姑娘。 “啊,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贾高驰仗着长公主罩着他,自己贪了银子,还嫁祸给张县令。”花锦拍手,这贾高驰难怪看着一脸奸诈,她看人就没错。 “有可能,我们无凭无据不可乱说。”陈亦安坐下对花锦摇了摇头。 “那张县令不是很可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蝼蚁的命就不是命,害了这么多老百姓遭这么多罪!” 花锦连带着连那个长公主也一起讨厌,身居高位却无视民众疾苦还纵容手下害人。 “公理自在人心,行恶犯罪总会有罪有应得的一日。”陈亦安穿着官袍实在不舒服,他起起立立几次,花锦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谢随这会怎么没跟着你?” “是啊,我们回来时他好像还没回,听他说要给小虎和小花抓蝌蚪。” “对了,说起小虎和小花,我想送他们去我家那里,让他们去上学堂。” “你是说让他们去上学像你一样日后可以考取功名。”花锦怕自己听岔,恰好陈亦安又坐下,她跳到他身前俯望他。 “李婶一个人带他们两个也吃力,小虎也过了启蒙上学堂的年纪,我家那里养活两个孩子送他们去学堂还是没问题的。” 陈亦安被花锦圆圆的眼睛盯着,吞了下口水,一边说一边往后挪了挪。 “陈亦安,你真好,我代小虎和小花谢谢你。”花锦看过山下村子里许多孩子,别说上学堂,自己都认不得自己名字,这两个孩子也算因祸得福,一般人家哪里供得起孩子去上学堂。 “这也是件好事。” “你真的好可爱!”花锦上手揉了下陈亦安,手上是温滑的触感,和谢随软软的胖脸不一样,糟糕,她居然一顺手就揉上了陈亦安,手难怪感完全不一样。 “我去和孩子们说这个好消息。”花锦讪笑着放下了手,转头就跑。 “可爱?”陈亦安学着花锦用手搓揉自己的脸,笑了笑摇摇头起身换衣服,他这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三更 远在奉京城中, 长公主撕碎了飞鸽传书的纸条,面不改色宣来丫鬟。 刘承载在她面前拍胸口保证叫陈亦安有去无回,皇上最近的举动大有要掌权之意。 她当年是想皇上成年后将皇权归还, 这么多年权力至上习惯了, 皇帝成年多年她还舍不得放权。 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追在她身后唤姐姐了。 “来人, 备马, 本宫要进宫。” 正元帝一下朝就听说皇姐在书房中等自己,他脚步一顿, 又似无事般疾走几步去见皇姐。 “皇姐,你不是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可有好些了,有事叫人说一声。”正元帝笑着看向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笑道。 “皇上, 我听说你把探花郎派去青海那么偏远地区任县令, 这样国之栋梁太大材小用,也不怕寒了芸芸学子的心?”长公主开门见山,她年长皇帝十岁,亦姐亦母。 “皇姐说的是陈亦安, 朕想他年纪尚轻, 正好从底层做起,日后才能委以重任。” “皇上知道分寸就好, 让他去那样贫瘠之地,皇上日后可得好好补偿。” “皇姐一生为国操劳, 朕一想到误了皇姐就满心愧疚。” “本宫一人过得自在, 倒是你, 如今皇后位置空虚。”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曾抱着她哭的弟弟, 不知何时长得比她高。 “皇后要做一国之母,须得品德兼优之人, 朕还望皇姐把关。”正元帝笑说着,像小时候他和皇姐撒娇时。 “你啊,连皇后也要本宫为你选,那明日我让朝中大臣将家中适龄姑娘画像呈上,皇上看谁钟意?” 第45章 “皇姐帮我挑就好。” 长公主并身和皇帝一起,若不是繁复明艳的龙袍,还真像普通富贵人家的姐弟亲昵的说着家常。 花锦这里和两个小孩说了,李婶高兴得抹眼泪,这孩子有造化,不过小虎和小花好像不愿意,小虎还能忍住,小花哇一声就哭出来。 “我不要离开这里。” “傻孩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去大人家中能上学堂,到时候和大人一样考取功名做大官。”李婶抱过小花帮她擦眼泪。 “上学了就能做官吗?姐姐。”小虎听到这里眼睛发亮的问花锦。 “嗯,那要好好学功课才能做官呢。” “好,我一定好好学。”做官了就不用被欺压,可以保护妹妹。 “小花别哭,等哥哥做了大官天天给你买糖吃。”小虎抱过妹妹哄她。 糖的诱惑力太大,小花果真不哭了。 花锦隔日自己去了大牢,牢里的张念巧仍旧坐在墙角。 “张小姐,你身子怎样,有什么想吃的吗?”花锦住着她的房间,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大人,我一介阶下囚,早已不是什么小姐。”张念巧不知道他是谁,突然找自己又想做什么?只这句小姐听在耳中分外刺耳。 “我如今住的那个房子是张小姐之前的闺房,这是我在角落里拾到,怕是小姐心爱之物。”花锦递过去一根用木头雕刻的簪子。 大牢里光线很昏暗,张念巧眯着眼睛也看不清,她晃晃悠悠的起身慢慢走近花锦。 看清花锦手中何物时,两行泪滚落脸庞。 “这不是什么值钱的,大人帮我扔了吧。”原以为泪水都流干了,看到这个未婚夫亲手刻给她的簪子居然还有泪水落下。 “虽然不值钱,可是很精巧,想必是花费了心血的。”花锦也是偶然才发现角落里的簪子,想必值钱的都被搜走了,这个不值钱才被人扔到角落。 “没用了,没人要它了。”张念巧干脆原地坐下。 “你别哭,我相信你和张大人是冤枉的。”花锦看她无声落泪,比那些大声哭泣还更让人心疼。 “你相信我说的?”张念巧在地上爬向花锦,这是第一个陌生人相信她,相信她父亲。 “你别哭了,陈大人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张大人一个公道。 为了等那一天,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要不然正义到来那日,你没亲眼看到坏人被抓多可惜!”花锦结结巴巴搜尽脑瓜子安慰人的话。 “对,你说得对,我不该哭,爹娘还在等我的好消息。”张念巧擦干了眼泪,这才抬眼看眼前这个年轻人。 “大人贵姓,多谢你!”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陈大人的书童,我姓戚,你叫我小锦就好。”花锦笑了笑,终于不哭了。 “锦公子,这个簪子你喜欢就拿去吧,我用不上了。”张念巧身无一物,看花锦对这个簪子夸赞不已,反正物是人非,她也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这么漂亮的簪子。”花锦急道,怕她还有想不开的心思。 “锦公子,实不相瞒,这是我未婚夫送的,如今也不是未婚夫了。” 她入狱后盼着他来救,为她申冤,盼到的是一纸解除婚约。她不怪他,只是到底心中难受,父亲出事没几日就着急撇开关系,他忘了是父亲节省每月奉银给他买书买笔墨。 “你别伤心,我不该拿来的。这种小人不要也罢。”花锦已经脑补了一出张念巧一出事被抛弃的戏码。 “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不要你是他瞎了眼。”花锦又继续安慰道。 和张念巧谈了一番话后花锦捏紧簪子出来。在自己房门口遇到了陈亦安。 陈亦安大半天没看到她身影,问谢随也没看到,这可是头次花锦自己跑出去。 陈亦安要去看花锦房中有何不妥,刚到她门口就看到花锦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大家都找不到你?” “我去找宋郎中,刚刚有些咳嗽,咳,咳。”不敢让陈亦安知道自己去偷见张念巧,她假装咳嗽,想要用手去遮下口,手中握到的簪子落入了陈亦安眼中。 “宋郎中?”陈亦安不可置信的看着花锦手中的簪子。宋郎中送的?他为何要送花锦簪子,花锦居然收下,她居然收下! “是啊,你找我有事?”听到宋郎中,陈亦安怎么眼睛瞪这么大? “无事,簪子是哪里来的?” “啊这个是我路上捡到的。”花锦吓了一跳,她忘了将簪子收起来。 “你可知簪子是男女定下终身才能相赠?”陈亦安甩下这句话转头就走,这里就没有年轻姑娘,怎么会有遗失簪子。 “是啊,没错,他们是定了婚啊!”花锦看陈亦安没头没尾扔下这句话就走也很疑惑。 看来他也是病了,时不时就发病,刚夸他不对自己使脸色,这才这两天,又发病了。 陈亦安越想越郁闷,花锦怎么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不过她什么都不懂,气自己怎么没当场和她说清楚。 花锦看砚书端着托盘从陈亦安房里出来,她还奇怪吃饭时怎么没看到陈亦安。 第46章 “砚书,大人怎么了?” “公子好像是病了,吃不下,我去找宋郎中问问。”砚书看了下托盘上只喝小半碗汤忧愁道。 公子长这么大没这样忙碌过,老爷夫人知道了不知有多心疼。 “病了?”怎么突然病了,难怪对着自己说些奇奇怪怪的,原来是真的生病。 不知道要不要去探望,不去显得自己挺没良心的,谢随说自己病了那日陈亦安看顾了她大半天,他病了自己去看他会不会打扰他休息? 最后花锦决定在他门口问一声,他答应了就进去看望看望,没有答应那就不去打扰他休息,以后问起来,她也是有关心他的。 砚书走远了她才过去,在陈亦安门口踌躇了片刻怎么也敲不下。 敲门声不知会不会把人吵醒,花锦将耳朵贴在门框上,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再决定敲不敲门。 好巧不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花锦一骨碌撞到了陈亦安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本来还气着的陈亦安将花锦抱了个满怀,被花锦这一撞,好像没那么气了。 “呀呀,我听说你病了,想看看你怎样了,又怕你睡了。”花锦赶紧解释,她可是来意正当,没有半分要偷窥他的心思。 “谁说我病了?”陈亦安扶好花锦站稳,他才一顿饭吃不下就病了? “你不是吃不下?” “今日有些累了,胃口不佳而已。” “哦哦哦,呵呵,没病就好,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花锦搓搓手准备回去。 “花锦,那个簪子,你从何而来?”陈亦安垂下眼皮,他还是想知道。 “那我说了你不许骂我!”花锦也知道自己去大牢瞒不住他。 “骂你?” “我从我住那个屋子里找到这个簪子,还以为是张小姐心爱之物,想拿给她做个念想。”花锦梗起脖子准备挨骂。 “张念巧的簪子?” “是哦,大人你不知道,这个簪子是张小姐未婚夫送她的,张县令出事后他就向张小姐退婚了。”花锦愤愤不平,平生最恨这样落井下石无情无义的人。 “那宋郎中?” “我怕你骂我私自去牢里,胡乱说的。我今日还没见过宋郎中呢?” “大人您找我?”宋郎中让砚书请来时就听到自己的名字。 “听砚书说您病了,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今日胃口不佳而已,砚书就是大惊小怪。” 陈亦安本来还想问花锦是不是也喜欢这种簪子,还好刚刚没问,差点叫别人都听到。 你赶我 宋郎中眼观陈亦安确不是像病了那般精神萎靡, 遂闲聊两句就告辞。 花锦心中暗想这个宋郎中来得真是巧,陈亦安不再追究自己私探张念巧。 “大人,我去厨房帮你熬碗粥。”花锦他们以前病时, 哑姑总会给她们熬锅香甜的米粥, 一碗下肚, 温暖了五脏六腑, 病也好了一半。 “你…”陈亦安来不及叫住她,看她小跑着一溜烟就不见。 这个时候他才惊觉为何以为别人送簪子给花锦他反应这般大。 基本的辨别是非能力都没有, 花锦说明了真相,又像拨开乌云密布的天空,露出明朗的阳光。 这样失控的感觉是他陌生又不喜。 等花锦端了冒着热气的粥,陈亦安还坐在椅子上, 好像自她离开他就没动过。 “大人喝碗粥。”花锦放下烫手的碗, 手却被男人握住。 陈亦安几乎是下意识的抓握住花锦,对上花锦疑惑又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眸才松手。 “谢谢,有劳了!” “大人怎么和我客气,快趁热吃, 我先回去啦。”原来是感谢她, 话说陈亦安今日怎么对她这么客气。 隔日陈亦安叫上袁六准备上青州城,张县令是在那里牢中身亡, 尸身也不知在何处,是不自尽也只有去那里打探。 他特意起早, 怕遇到花锦, 在没能让自己冷静对待时, 他决定不再和花锦相处。 越是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大人你们要去哪?”花锦自从病了一场后每天都随着天亮就睁眼。 “花锦, 我们要去青州城。”袁六看自家公子没应话,看公子这几日和花锦相处得有说有笑, 他斗胆帮公子回应。 “怎么没叫我,我也去。”花锦听后两眼放光,挤进马车里。 “花锦…”陈亦安原本想叫她不要跟去,对上她带着水光黑白分明的眼睛,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大人我们去青州城查案是不是?你有证据了吗?张小姐是不是快可以放出来了?”花锦一路上问个不停,今日的陈亦安只是回她一个嗯,惜字如金。 在得到了几声嗯后,花锦才察觉到陈亦安今日不对,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赶路来那时候,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又惹他生气? “大人你还 璍 在生我昨日偷偷去看张小姐吗?” “没有。” “那你为何不和我说话?”还正眼都没瞧她一眼。 花锦说出口,陈亦安坐直了身体:“我…只是心烦此案不知如何查起。” 第47章 “你不是有皇上的令牌吗?可以把那个姓贾审问后定罪!” “花锦,不是我们猜测他有罪就能将他问罪,皇上的令牌只是威慑而不是滥用皇权,须得以理服人。” “他敢这么做怎么还有证据留给我们去查?” “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再神通广大也会有纰漏的一面,就是这一面不知从何寻起?”特别是现在无故就会心乱,陈亦安更是头痛。 长久的沉默,花锦也不知怎么查案,又不能翻墙进去将人打一顿逼他认罪。 停在了府衙门口,花锦正欲下车,却见门口一辆精美马车里探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芙蓉面,她噌一下往回缩,用劲过大,刚好缩到了陈亦安。 还不待陈亦安问出声,她转头朝他比起嘘别说话。 撩开车帘,府衙里走出一人,上了那个极像蓁蓁的姑娘坐着的马车里。 “陈亦安,我是不是眼花,怎么看那个人好像蓁蓁姑娘。”花锦一急就忘了称呼,将心里头习惯直叫大名脱口而出。 “你没有眼花,那就是蓁蓁。”陈亦安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是谁,他早知自己无非是颗棋子,这下看到了刘承载,只怕自己还得是个弃子。 “她身旁的男人是谁啊,她怎么会在这里?”花锦疑问重重,直觉告诉她蓁蓁怕不只是烟花之地的花魁这么简单。 “他是长公主的义子刘承载。”陈亦安吐出这几个字,怀里皇上御赐的令牌隐隐发烫。 他是不惧生死,只是怕连累家人,还有眼前这个姑娘,不该叫她趟这浑水。 “你做什么?”陈亦安说出长公主,花锦一下挣起身要跳下马车。 “这不就是证据吗,抓住这个刘承载不就可以证明贾高驰和长公主有勾结吗?” “如何证明是长公主和贾大人勾结,你坐好,这里不比在县衙,说错一句行错一步皆能要了你小命,我们今日是拜访贾大人,不是来惹事的。” 陈亦安将花锦拉回身旁,花锦这样一个性子不能继续留下了。 “你听我的,回去后叫谢随带你和两个孩子先回去,我已写了家书,家中父母会好好对两个孩子。” “你怕我说错话连累了你?”花锦听他这么说不乐意了,她变成了拖累了,她不过也是想快些帮张小姐,也帮他。 “不是连累我,是我怕连累了你,这个我们回去再好好商议。” 陈亦安刚刚看到刘承载,心里已经确定了,皇上不单要他做棋子,也要他作为刺破长公主独揽皇权的阵营,若成功,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若失败,死无葬身之地亦会连累家人。 他们说话的这个功夫,刘承载的马车已经走远。 泄了气的花锦跟着陈亦安下了马车,递上拜帖等贾高驰接见。 小厮去了许久才回来,说是贾大人今日出去查看民情,陈亦安看了眼刘承载离去的方向默默点头。 “有劳小兄弟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为何不敢见你?”花锦泄气不过三息,听到贾高驰的推辞不满道。 “来了就到处逛逛吧。”陈亦安没接话,自己走在前面,当真要逛起来的架势。 刚刚还说死啊走啊,现在怎么有心情闲逛? 不过腹诽花锦还是老实跟在身后,袁六牵着马车去找地方给马喂草料,他今日戴了宽大的草帽,刚刚蓁蓁一心在刘承载身上,就算袁六不戴草帽她也不会注意到路旁这样不起眼的马车。 陈亦安像是闲逛,第一眼看去的确像是外地来的。 “这位老伯,我们是外地来的,有个亲戚犯了事听说关在这,敢问老伯该怎样找人?”陈亦安叫住了一个悠闲散步的老者。 “就在这府衙后面,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进去了就难出哦,除非你…”老者后面比了个银子的手势。 “一个远房亲戚,听说我有路过这里,求了我来看下,多谢老伯。” 陈亦安和花锦走进府衙后方,这里的大牢可比县衙的气派多了,门口还有两个官兵把守,看他们越走越近,大声呵斥。 “大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两位官爷,我们是来走亲戚,亲戚求我们来见下故人,请问这里面有没有一个姓张的?” 陈亦安边说边掏出两块碎银,本来还凶神恶煞的两位兵爷将银子掂了掂放进袖子里,这才放松了语气。 “除了青海县令,这里没有一个姓张的。” “我家亲戚可不是做官的,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难不成我听错了,不过这牢里怎么还有县令?” “这可不是你能打听的,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另一个官兵喝道。 “瞧我这嘴,就是好奇,得罪两位了。”陈亦安赔笑着拉花锦离开。 “大人我们这样怎么可能问出什么?他们都是一伙的!”花锦走远了才敢和陈亦安说。 “正是因为问不出才问。”这般忌惮到一句也不能说,没有隐情才怪。 “走吧,一时也问不出什么,先回吧。” “你明日先和小虎他们先去戚前辈那里,等我这里公务处理后就回去找你们,接小虎他们回家。” 第48章 陈亦安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琢磨片刻后,还是让花锦回去戚存墨那里安全。 “你说真的?我真有这样糟糕?”花锦刚刚还以为陈亦安只是随口一说,这样看来是认真的。 “这里不太平。”陈亦安也不想,可他不能冒险,那些山贼,蓁蓁,还有什么蛰伏在暗处他所不知道的危险,如今连接起来都是冲着他而来。 “你还不是怕我哪日害了你!”倒不是花锦想多,这么多日的磨难都过来了,怎么现在就要赶她走。 “先前我只是猜测,如今可以肯定,我这里犹如龙潭虎穴,不是嫌弃,是怕你受伤害。”陈亦安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神色黯淡。 “陈亦安,你以为贪生怕死,我不怕什么伤害…” “我命令你回去,这不是在和你商量!”陈亦安打断了花锦。 “好,回去就回去。袁大哥停车。”花锦没等马车停稳便自己跳下车。 “大人说的是,这里也快到县衙了,不麻烦大人,我自己回去收拾东西就走。”花锦停顿了一下,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袁六在她身后叫她几声她也没理。 “让她去吧!”这里快到县衙了,她这里熟悉走小路可能还比坐马车快。 陈亦安也怕花锦再说一句留下,他会应承她,到时候护不住她,她那日差点病逝的恐惧感如潮水般袭来,在看到刘承载那时,终于硬下心来做决定。 不要钱,白送 正是傍晚时分, 有些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空气中有食物炖煮的香味飘来,人们忙了一整天陆陆续续回家, 享用这一天中最难得轻松的晚饭。 花锦沿着小路, 一鼓作气的往前走, 她走得快, 夏末也出了一身薄汗。 心口的气闷堵着,她只想快些回去, 带着谢随还有两个小家伙离开。 说什么怕她受伤害,这一路不也这么过来,说得好像她就是贪生怕死之人,留下她的时候说得多好听, 现在才不过几日就要赶她走。 耳中忽然传来几声呼救声, 花锦疑心自己听错,停下仔细辨认,可能真是自己听错,她正要继续走, 又是两声呜咽, 这回可不是听错,像有人被堵住嘴呼救。 花锦戒备起来, 这会大家都在家中吃饭,因快要入秋, 以前聚在空地上纳凉吃饭的人都回屋里头, 连贪玩的孩童都被父母叫回家吃饭了。 花锦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那是棵几人合抱的大树, 大树周围还有几棵小树,附近的孩子们最喜欢在这里玩闹。 “你们干什么?”花锦转到大树后,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捂住一个小女孩的嘴,那女孩不过七八岁,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得干活,被一个壮年男人按住还能有力气不断挣扎,发出的声音才让路过的花锦听到。 眼看快要得逞,猛然被人高声呵斥,男人吓得手上一松,女孩趁机一口咬上捂住她嘴的手,男人发出一声痛呼松开了手。 小女孩趁他松手时逃出来,躲到了花锦身后。 “哥哥救救我,坏人要抓我。” “你好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花锦没料到在这县衙附近还有人敢这么猖狂。 “臭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男人忍住手上钻心疼痛,恶狠狠要冲上前打女孩,死丫头,咬得他流血。 “县衙就在前面,你们敢乱来我可要叫人了。”花锦衡量一下,这个男人身高力壮,硬打自己可能打不过。 她一人能跑,带这个小女孩就很难,最好拖延时间,看有没有人出来相助。 男人听她的话不害怕反而露出奇怪的笑容,花锦还想再吓他几句,后背闷痛,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下,隐约只能听见小女孩的哭声。 陈亦安回到县衙,谢随高兴的迎上去,却看不到花锦。他只不过起晚了,就到处找不到花锦,听李婶说师姐和陈大人一起出去办事,望眼欲穿的等了一整天,才看见袁六驾着马车慢悠悠回来。 “大人,师姐呢?” “她还没回?”陈亦安有些担忧反问道。 “她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 “小锦说她要自己走回来,就在快到大树那里下了马车。”袁六看自家公子抿紧唇不开口,和谢随解释道。 “师姐肯定抄小路了,我去找她。”谢随并没有想多,师姐的小癖好就是喜欢走人迹罕至的小路,那里总有些意外的惊喜,未曾见过的风景。 陈亦安看谢随跑远,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只是这里不曾有何重案,这些日子,花锦和周围的人混得比他还熟悉,他也当花锦是到哪个认识的百姓家中闲坐。 还没坐下喝口茶,谢随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大人不好了,我师姐可能出事了。” 谢随小跑着过去找人,天色快要发黑,周围哪里有半个人影,他还特意在大树旁找了一圈,脚被硬物硌到,没好气的低头,脚下是像树枝一样的东西。 借着夕阳的余晖看清居然是个簪子,这是师姐珍藏起来的簪子,说是张小姐的,她先帮她保管。 他要多看一眼都不行,师姐宝贵的很,如今怎么会这么大意遗弃在这里? 第49章 簪子在这,也说明师姐有来过这里,一个大活人突然就不见了。 陈亦安听谢随惊喊,手中还未喝上半口的茶碗掉在地上,碎片茶水滚落一地。 “你说什么?”陈亦安双手微抖。 “我到处找不到师姐,在地上看到这个。”谢随拿出手中的簪子。 “张念巧的簪子!”陈亦安当然认识,不是一直在花锦身上。 “是啊,师姐说这个簪子是张小姐仅剩不多的东西,她要替她保管好,是留是毁也要待她出来后自己决定,现在却被丢在大树旁。” 簪子和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花锦,让谢随意识到花锦可能出事了,说话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哪里看到的,你带我去。”陈亦安踩到碎瓷也没去理会,叫谢随前面带路。 他最怕的事就是花锦和家人遭遇不测,又怕花锦真的遭了毒手,又希望她只是赌气躲了起来,明知道她赌气躲起来不像她所为。 他们方圆几里都找了遍,还是没找到,却意外得得知附近也有一个女孩也不见了。 陈亦安急得后背汗湿,晚风吹得他透心凉。 花锦醒来被反手绑住,四周一片漆黑,借着窗外月光才勉强看清,周围是散乱的枯枝木材,好像是个柴房。她旁边就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她也被反绑着,是她不断顶着她,她这么快醒来。 “哥哥,我们遇到坏人了,你快醒醒。”小女孩怕得很,经常听大人说有坏人会卖小孩,小孩不听话还会断了他双手双脚,划破脸,叫爹娘都认不出。 花锦没醒她忍着不敢哭,看花锦没死,这才怕得落下泪来。 花锦想安慰她,可是嘴巴被破布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两人吓唬这小女孩,敢哭敢叫出声就将她剁手,花锦这么大个人怕是吓唬不成,干脆堵住嘴放心扔在一旁。 花锦耳尖的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伴随着男女说话声。 还没细听,门被人打开,来人提着灯笼,将乌黑的柴房照亮。 “王婆,就是这个,这小妞可俊了,我可是跟了好几日才得手的。”刚刚被小女孩咬手的男人一转凶神恶煞的模样,谄媚的向着那个王婆点头哈腰。 “是挺俊俏,赵老三,你今日走了狗屎运了,哟,怎么还有个小子?” 王婆接过男人的灯笼,靠近小女孩的脸蛋仔细打量,满意的点头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绑着的少年。 “王婆满意就好,这个小子不值钱,这丫头要是能入王婆的眼,这小子您一起带走,再给十文钱就好!”赵老三看生意成了,高兴得直搓手。 “这种小子饭量又大又不服管教,你白给我都不要,还要十文钱?”王婆看都不看花锦,撇了撇嘴嫌弃道。 “呜…呜…”,花锦要被气死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才值十文钱,如今一个馒头都要两文钱,她只值五个馒头?不对,馒头涨价了,她应该值四个馒头。 这个老女人说的话更气人,什么叫白给都不要,这些不知是什么人,将人视为物件买卖,她费尽全力挣扎,这个男人一向干的就是绑人卖人的营生,怎么会让花锦挣扎出去。 “看看,性子还这么冲,这个回去后还得调教,赵老三你自己留着吧。” “王婆,你仔细看,这小子皮肉细嫩,再说哪里有王婆调教不了的人,大不了这个白送,一文钱也不要。” 赵老三着急拿钱去喝酒,享受几日再去物色下个目标,哪里愿意花心思再去卖花锦。 花锦气得直翻白眼,挣扎的太用力,嘴巴又被堵住,她有些喘不过气。 王婆听他这么说,又将灯笼往前照了照,花锦使劲想要挣开绳子,气得满脸通红,嘴巴被堵住,也能看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子。 她做这生意,俊俏的女孩子要,这长得好的男娃也要,虽说这个岁数大了些,调教一番,或许有人就爱这种年纪大的。 “好吧,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这小子我一并收下了,晚点我来接人。” 王婆说完将灯笼还给赵老三,自己扭着腰出去,她只是来看货,前几次赵老三找的都不怎么样,今日原本不想来的,磨不过赵老三他老婆指着天发誓是个俊俏的,还好不白跑一趟,还白得了个小子。 “好的好的,那这银子…”赵老三和不知何时也进来的那个肥胖的女人露出贪婪的神色,跟着王婆出去算银子,这个肥胖的女人是赵老三的婆娘,就是她在后头给了花锦一闷棍。 花锦知道自己是撞上人贩子了,这看来不是要她们性命的,不知道要卖她们去哪,难道去做丫鬟?做丫鬟就做丫鬟,等她能出去就不怕找不到机会逃走,这下才稍微放下心来。 等到小女孩又怕又饿,没力气哭了靠在她身旁睡着了,她也找不到逃出去的法子,门外又有人来了,来的正是赵老三两公婆,他们进来后也不废话,直接一人一个麻袋套上去。 第50章 花锦被绑又被装进麻袋里,她心里着急,不知会被卖到哪里,还有这小姑娘要被卖远了,她上哪里去找。 可是再急也无法脱身,她想到陈亦安不知会不会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来找她? 就算陈亦安不来找她,还有谢随,她这么久没回去,谢随肯定会来找她的。 想到谢随,她心才安定下来,第一次被卖,有点紧张,想到自己一文钱也不要的被卖,又气得心口疼。 南风馆 南风馆可是这青州城里最大的销金窝, 里面有貌美如花的姑娘,如果你不喜欢姑娘,还有眉目如画的小倌。 它不像普通花楼那样招人耳目, 而是更像大户人家的宅院, 王婆便是这南风馆的管事婆子, 这管事不同大户人家的, 管事遍布各地,她主要就是帮南风馆物色合适的姑娘。 她今夜带着人将物色好的两人带回, 就算那小子入不得主子的眼,就让他在馆中打杂,怎么算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这里没有浓烈的香粉味,若不是门前时不时有马车停下,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大户。 花锦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双臂疼得似要断掉,快要一口气上不来时,终于要将她闷死的麻袋被解开了。 新鲜的空气入肺,头昏脑胀才感觉清醒一些。 “这丫头还行, 王婆子你这次眼力不错, 先养两日吧。”花锦闻声望去,说话的的女人雍容华贵, 旁边的王婆候在一旁不断应是。 “茵夫人,这个小子您看怎样?年纪看起来是大了一点, 可这脸不赖。”王婆忙将后头的花锦拉了出来。 “小子?”茵夫人围着花锦打量了一圈, 突然拔出塞在她口中的布团, 快要噎死她的布团一拿出, 干得发麻的舌头才好受些。 “王婆子,你这眼睛也有看错的时候?”茵夫人满意的看着花锦, 这样明显的一个女子,只不过穿了身小厮的衣服,都瞎了眼看不到。 “看错?”王婆满脸惊愕,再定眼上上下下打量花锦,忽而露出贪婪笑声。 “哟,老婆子老眼昏花,这么个大姑娘还看走眼了。” “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有亲戚在县衙当差,快些将我们放了。”花锦咽了几下口水,干疼的喉咙终于能说话。 “县衙?小姑娘,来了我这儿也就是我们南风馆的人了,皇帝来了也放不了人。”茵夫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的笑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们做什么?”花锦心下一咯噔,这是什么地方,这个夫人又是什么人,说话这么狂妄。 “什么地方?这里啊是让有钱的大爷玩乐的地方。来人,将这个小的送去北城,这个大的就先留下,先在这里接两日客。” 茵夫人只不过今日心情好才和花锦废话两句,这南风馆各地都有,她这边物色了女孩就送去外边,外边的送来她这里,这样也不怕那些姑娘跑了,人生地不熟,不愿意接客就打,敢跑也打,无辜被打死的女子不计其数。 花锦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她们被卖到什么地方了,这不就蓁蓁以前说的烟花之地。 “你们放开她!”看到小女孩要被带走,花锦这会沉不住气,这么小的孩子她们也要糟蹋。 “我劝你老实些,来了这里就好好听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婆子上前恶狠狠的掐了花锦一把。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我们是人不是牲口,你们凭什么?”花锦忍痛,这些才是真正的恶人。 “王法?来人,让她好好的看什么是王法!”茵夫人听到花锦的话转回身,刚刚还如贵夫人的脸立马变得凶狠。 两个像家丁的男人一个揪住了花锦的衣领,一个熟练的拿起了马鞭。 “怎么回事?茵夫人,这是谁啊,惊扰到贵人可怎么办?” “花锦?”蓁蓁陪着刘承载喝了几杯清酒,陪着他出来散散酒气,听到吵闹声怕惹怒刘承载才开口。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被绑的花锦,刚刚她听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 “蓁蓁!”许是这句蓁蓁让刘承载也望了过来,只一眼,他像被雷击中,满眼不敢置信。 闪电一般冲过来,刚刚还疑心自己醉酒,没想到靠近一看,自己果然是醉了,世上哪里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刘承载怕是自己在做梦,从未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 “你又叫什么名字?”花锦本来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看到蓁蓁一脸紧张的跟过来,想到了他就是那天在府衙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人,那个什么公主的义子。 她眼睛上上下下扫视了刘承载一番,不明白为何他看自己是这样一副神情,难道终于有人发现她的美?就她现在满身黄土汗味,头发散成鸡窝的模样? “我叫刘承载,姑娘呢?” 茵夫人和蓁蓁王婆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要说花锦是绝色美人能入的了主子的眼那还说得过去。 可这明显是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洗一洗估计也是个七八成的美人而已,要不也不会让人认错成男人。 “你先放了我和我妹妹。”花锦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她手快要断了。 第51章 “你们都死了吗,没听到?快给她们松绑。”刘承载转过头来对花锦又是一脸春风。 “我姓戚,你可以叫我花锦,刘公子?”花锦看他叫人给自己和那个小姑娘松绑了,还让人备上酒菜,蓁蓁虽一脸不可置信却仍乖乖候在一旁伺候。 刘承载此时心里翻江倒海的震惊,怎么这世上可以有两个人这么相似,他刚刚还以为是谁吃了豹子胆敢绑她。 长得像也就罢了,说话举止神情也如此相似。 “先吃点东西,饿了吧?”刘承载看花锦一直不敢动筷,知道她可能顾忌自己不安好心。 于是自己先动筷,果然花锦看他也吃了才招呼身旁的小女孩吃。 花锦不知眼前这人吃错什么药,对自己像是找到了遗失的亲人,难道她长得像他亲人,如果这样那倒是个好机会。 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打小九九的花锦只觉得果然是福是祸不一定。虽然她被一文钱也不要的卖掉,却是卖给这个姓刘的。这岂不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陈亦安不是要找证据吗,证据不就在这里。 “慢点,还想吃什么?”刘承载目不转睛的望着花锦,越看越觉得这世上的果然有如此巧合之事,这是上天知道他那份不能为外人道的心事,特意送来弥补的。可惜不能让她被外人看到。 “我吃好了,那个,你是这里的掌柜?”花锦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她不知道这个人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对,也可以这么说。”刘承载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新奇的应道。 “你能不能放了我妹妹,她这么小,你放心,只要你放了她,我会乖乖听话的。”花锦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 刘承载哪里见过这张脸露出这样的神情,莫说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就是这里整个南风馆的女人他都能遣散。 “你听话?蓁蓁,带这小丫头去找如茵,叫哪里找来的哪里送回去。”刘承载玩味的琢磨花锦这句话,虽是对着蓁蓁说话,眼睛却没从花锦身上挪开。 “主子。”蓁蓁婉转的还想再说,想起这个男人的手段,咬了咬唇:“蓁蓁遵命。”款款起身去拉那个小女孩。 “哥哥我怕,我不要。”小女孩不愿意离开。 “乖,哥哥和他们认识,叫这个漂亮姐姐带你去找爹娘。”花锦俯身安慰,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不会骗我吧?”花锦看小姑娘不情愿的被蓁蓁拉走,一步三回头的看她,她忍不住问刘承载。 “戚姑娘说笑了,刘某还不至于为这么个丫头片子诓你,你若不信,过几日我带你去她家看看。” 刘承载被花锦质疑,却不生气,这个姑娘一颦一笑对他都是新鲜。 “那我以后要住哪,在这里接客?”花锦此时天真的只当接客就是陪男人喝酒玩乐。 “就住在这里,你不用接客,谁都不能叫你接客。”听到接客,刘承载起身在花锦面前蹲下。 花锦第一次住这样富贵堂皇的房间,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她,她摸了摸拔步床上比她脸蛋还顺滑的锦被咋舌,这个刘承载怎么这么有钱。 “姑娘,热水已经放好,请姑娘沐浴。”一个丫鬟对花锦屈身行礼道。 “不用了,我不用沐浴。”花锦才没那么傻,人生地不熟就在这里沐浴。 “你就当是自己家,这里缺什么你和我说,沐浴梳洗下,刚刚那个婆子捆了你一路,洗一下热水,气血通顺能睡舒服一些。”刘承载跟着她,这个房间是刚刚急忙收拾出来的。 “你不放心我们都出去,你可以将房门反锁,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动戚姑娘一根手指头。” 刘承载见花锦说到沐浴一脸戒备,他这个时候是真的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急切的想要看她换上女装后,是不是和梦中求而不得的那个人更加相似。 花锦倒插好门,不放心还拖过一旁的两张椅子堵住,她今日出了一身汗,又是被扔在地上几次,能舒服沐浴为何要为难自己。 木桶里升起袅袅热气,旁边屏风上披着女子衣物,在这里怕也只能穿女装了,不过想到她的证据,穿女装算什么。 热水洗去了花锦这一日的疲倦,此时放松下来,她才觉得浑身酸疼,又想起她为何会被抓,委屈的红了眼,陈亦安知道她不见了,不知会不会很愧疚自责。 一夜未睡的陈亦安奔走了大半夜,查不到任何线索。 “大人,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回来了。”一个衙役慌张跑进来。 “你说什么?”陈亦安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身迅速起身。 等他们赶到那户失踪女孩家中时,小女孩家中聚集了很多村民,他们都是帮忙找了一夜,到处都没有找到人,却在大树旁发现了睡着的女孩,真是奇了怪,这地方他们来来回回找了不下十遍都没发现。 留下陪我 花锦沐浴后浑身舒坦许多, 她也不是没有穿过女子衣裙,这个姓刘的给她备下的这套襦裙还是小小让她惊呼一声。 淡粉色是她不曾穿过的颜色,她准备睡下了, 天塌下来明天再说。 这会差不多快天亮了, 花锦以为自己这么累能小睡一会, 这躺在香软的被窝中, 却不断想起陈亦安会不会还在找她,谢随是不是吓哭了。 第52章 还有刘承载看她的眼神莫名的让她感到不适, 像是猛兽在逗弄小兔,她怕还没找到证据就得被吃掉。 丫鬟来敲门时花锦刚迷糊眯眼,想到身处何方她猛然惊醒,昨夜果然无事, 她顶住门的椅子还是原样。 开门之后, 两个丫鬟伺候她漱口洗脸,花锦别提有多别扭,说要自己来,两个小姑娘就眼泪汪汪怕花锦嫌弃她们。 然后便是梳妆, 长这么大, 花锦从没用过胭脂水粉,神奇的看着自己一张脸在铜镜里变了另外一个样。 小丫鬟年纪虽小, 一手盘发的手艺让花锦佩服不已,在她手里只能扎成一束的头发, 在小丫鬟的手里变成发簪。 换上了一袭豆绿色底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直领锦衣, 外披红底撒花烟纱, 花锦看着陌生的镜中人, 镜中人也疑惑的看着她。 “姑娘,主子有请。”花锦转了两圈, 镜子里的人也转了两圈,丫鬟看她换洗完毕恭敬的请她过去。 刘承载本来昨夜等她沐浴后还想和她再多聊几句,一推房门,推不动,他笑了笑,日后还有那么多时光,不着急,让她好好休息。 他站在厅中看着一幅山水画沉思,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这才回头。 花锦穿着一身豆绿色纱裙,烟纱随着她走动轻摆,日思夜想的人像是从他梦中走了出来,他怔愣片刻后,心跳如雷。 蓁蓁说花锦是陈亦安的人,留着她不妥。 这会莫说一个陈亦安,就是花锦来要他的命他都愿意留着她。 “谢谢你的衣服,你让我留下,我可以帮你干活。” 花锦昨夜想了,决定装傻,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陈亦安身边的,这样还留下自己不会是为了威胁陈亦安?看起来又不像。 “花锦喜欢就好,你穿起来很好看。”刘承载满意的看她穿上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果然如他所想,换上女装的花锦简直就是另一个年轻的她。 “你好好的陪着我就好。” “陪你?”花锦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刘承载看她的眼神太炙热,她后怕的退了一步。 “嗯,你留下,我有空就来陪你。”刘承载打算将她藏在这里。 “你要去哪?”花锦故作不知他身份。 “到时候和你说,用早膳吧。”刘承载拍手两声,门外候着的丫鬟托着饭菜鱼贯而入。 刘承载夹起了一块玫瑰鸭肉脯递到花锦碗中:“这个味道最好,你试试。”满眼期待的看着花锦吃下。是不是也会喜欢这道菜? “多谢我吃饱了。”花锦再次见识到富贵窝的早膳可以给普通人家吃上一月,想到那些受灾的百姓和张县令一家,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再如何色香味俱全都吃不下。 “好。”刘承载颇有些遗憾的看着花锦碗中的鸭肉。 刚用完早膳,有下人进来在刘承载耳中说了几句,花锦竖起耳朵来为没听到。 “你乖乖在房中等我回来。”刘承载这时候舍不得离开,又不舍得离开。 “哦。”花锦束缚在这襦裙中,有些想念穿着男装大步走得舒适,再给她几天时间,找不到线索她就走。 刘承载出去后立马有两个小丫鬟请她回房,花锦还想在这院中走走,找蓁蓁看能不能从她口中问点什么,这下只能关在房中,这是将她软禁起来。 哪也去不了可怎么查? 刘承载想把她藏起来,只能他一人看到。 花锦无聊的在房中待了一天,刘承载还没回来,这个他要是去个十天半个月,自己不得在这房中闷死,房子里摆设再金贵,出不去不就像个镶金的牢笼。 花锦有些后悔了,这个和她想的不一样,她留下不是想要被关在房间里的。 憋得快出内伤,外面有人高呼“走水了!” “你们还不快些去看看,待会烧到我这里看刘公子怎么治你们?”花锦开了房门,不知哪里起火了,这一声高喊,将这座还在沉睡的宅院惊醒。 两个丫鬟听花锦这么说也害怕真起火了,她们在这楼上,想跑也跑不了。于是一个去查看,另一个仍留下。 楼里不断有人跑出来,花锦这里左右却安安静静,她趁小丫鬟着急看向外面时,一个闪身从她身后钻出,现在趁乱看看这里有没有刘承载的把柄。 小丫鬟看花锦像会飞一样一会就跑得无踪影,急得叫起来,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 花锦穿这身衣裳倒是没人疑心,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宅院里的姑娘正在梳妆打扮,有的富贵夺人,有的也像花锦穿这身像大户人家深藏的千金。 花锦反着方向跑,大家都跑到宽敞处,只有她拣着无人的角落,这样挪到了后院。 却见前面一人眼熟,来人正好朝她而来,真正看清是谁,花锦惊喜小声喊住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的陈亦安。 “陈亦安!”一个陌生的姑娘叫住了他,陈亦安让袁六和砚书在前面放火,他和谢随装作客人偷溜进这后院,兵分两路寻找花锦。 外头火快被熄灭,花锦却不知藏到哪里,到处找不到人,陈亦安焦急又心中隐痛。 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定眼望去,一身豆绿色纱裙的女子看着他巧笑倩兮,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第53章 以前胡乱扎成一束的秀发被挽成一个参鸾髻,发髻上只一支清雅的鎏银镶珍珠的珠钗。 双眸水润像会发光,看着他笑露出莹洁贝齿。 “花锦?”陈亦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花锦,他怔愣一下,被周围嘈杂声惊醒,疾步上前,握住花锦双臂。 “你在这里?他们有没有伤害你?我们快走,出去再说。”话毕拉起花锦与她十指紧扣沿着来路出去。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花锦紧紧跟在陈亦安身后。 “那个小女孩说的。”其实小女孩只记得有个茵夫人,他们打探了一日才查到这南风馆,怕花锦出了何意外,简单粗暴放火趁乱进来寻人。 “陈亦安,我不能走。”快到大门口,转角处花锦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陈亦安疑心自己听错,这才一天一夜,花锦像变了个人。 “你知道这里的掌柜是谁吗?是那个刘承载,蓁蓁也在这里,我留下来帮你找证据,不然探探他们的口风也好。” 花锦解释道,这出去想要再进来,刘承载可能会设防她。 “这个是我的事,不能让你以身试险,大不了我这官不做了。”陈亦安百味交杂,这个傻姑娘,这里岂是能久留之地。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张县令一家也许就有证据能平反。”花锦还是有些可惜,这撞上来的证据不要太可惜。 “且不说你能不能留下小命,再说刘承载怎么可能让你抓到小辫子,奇怪的是蓁蓁认识你,知道你的身份,为何还会留你?” 陈亦安继续拉她走,即将走出大门,一伙人拦住了他们。 “陈大人,久仰了,这是要带着我的人去哪?”为首一人正是刘承载。 “刘大人,好久不见!我未婚妻不慎落入贼人之手,多谢刘大人出手相救,改日陈某奉上厚礼再登门拜谢,如今她受了惊吓,我先带她回去。” 陈亦安将花锦藏到身后,不卑不亢对着来人道。 “未婚妻?我怎么没听小锦说过?”刘承载笑着看向陈亦安身后的花锦,双手紧握拳头。 “她和刘大人不熟悉,自然没有相告知。”陈亦安勾下嘴角,小锦,这也是他能叫的。 “对,他说的没错。”花锦从陈亦安身后探出头来,看刘承载身后个个臂圆腰粗的像家丁更像打手,不自禁咽下口水,陈亦安说的对,她来这里找证据有些自不量力。 “既是陈大人未婚妻,那便一起坐下喝杯热茶,刘某果然和陈大人有缘,喜好都一样,小锦,昨夜睡得可好?” 刘承载恼火又不能发泄出来,别说是未婚妻,成亲了他都能抢过来。 “还好还好,陈亦安我们走吧。”这人一早不就问她睡得好吗,这会怎么又提起。 “喝茶就不必了,刘大人告辞。”陈亦安再次扣上花锦的手,点了点头。 “主子,这样让他们走吗?”身后一个家丁小声道。 “让他们走,是我的就是我的,咱们等着瞧。”若不是忌惮陈亦安身上有圣上令牌,闹大了到长公主耳中,今日必定叫陈亦安见不到明日太阳。 陈亦安找到了外头的袁六和谢随,谢随简直要给花锦跪下,这次真的吓死他,连花锦画上精致的妆容都没注意。 “我们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陈亦安叫住了要上来拥抱花锦的谢随。 陈亦安抱着花锦上了马车,这繁复的衣裙让花锦自己跳不上。 袁六和谢随挤在外面,马车一声驾,飞快的向前而去。生怕跑得慢些,让刘承载知道是他们放的火,将他们全部扣下。 刚坐稳,陈亦安一把将花锦拥入怀中,这突然的拥抱吓得花锦叫道:“陈亦安你干嘛?” “别动,让我抱一下就好。”花锦发髻上的珠花硌到他脖子,钝钝的疼,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今日他终于体会何为行尸走肉! 想亲她 “对不起, 我不该让你自己回去!以后不会了!”陈亦安紧紧抱住花锦不松手,翻来覆去的对她说对不起。 “陈亦安,我这不是没事吗, 再说这也不能怪你, 都怪那些人贩子太猖狂。” 说起那个赵老三, 花锦仍气得握了握小拳头, 大有再见他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我怕你有事花锦,花锦, 你要好好的。”陈亦安抱住了温热的身体,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他也想远离,可是他办不到, 宁愿这样一寸一寸被折磨, 也舍不得离她半步。 靠近离开都会伤害她,他第一次为自己什么狗屁大局为重后悔。 “好了,以后我不乱跑了,对不住, 让你担心了。”花锦看陈亦安第一次怕成这样, 抱住她能感受到他还在微微颤抖。 陈亦安这时才松开了花锦,上下打量。 “他可有伤害你?” “对了, 我正想和你说,我可能长得像他亲戚, 他让我留下陪他。”花锦说起刘承载对她的好, 有些莫名其妙。 “亲戚?那刘承载自幼父母双亡, 是长公主念他父亲为国捐躯才收养了他。”若有亲戚, 他又怎会认长公主为义母? “不管他了,我发现这南风馆可能不止这青州城一家, 听那个茵夫人说的,应该各地都有,这刘承载靠着这些都能赚不少,为何要对赈灾银动手?” 第54章 花锦看他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这几万赈灾银哪里能入得他的眼?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或者他们本来就是要张涛正的命,这银子不过是个罪名?”陈亦安怎么没想到这个,一直往贪墨银两的方向查。 陈亦安松开了花锦,与她十指紧扣的手仍不舍得放开,花锦想得入神也由着他牵。 待到了县衙,已经是半夜,谢随车还没停稳就来看花锦。 “师姐,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他们让我换衣服,我把门反插上,还搬了两张椅子堵住,你以为你师姐那么容易被欺负。” 夜色昏暗,谢随没看到俩人紧握住的手。 “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说。”陈亦安送她回房,不得不放开手。 手上一凉,花锦才发觉俩人一路上手不曾分开,真是奇怪,要是谢随敢这么握她的手,她非得给他的头来几个爆炒栗子。 还有那刘承载,他一靠近她就浑身不舒适,更别说牵手了。 花锦躺在松青味的床榻上,这两日的惊心动魄此时心才安定下来。闻着和陈亦安身上一样味道,还有淡淡墨香。 她伸出手比划,想不明白最近他们牵手牵得有些频繁,还没想出所以然,熟悉的气味让她松懈下来,沉沉睡去,两夜一日不敢安睡,终于能安心睡觉。 秋日的早晨清爽,阳光褪去了夏日的火辣,陈亦安来来回回几次,花锦房门仍紧闭,叫住了谢随一早要去敲她房门,等到日上三竿还没见花锦出来,他有些着急了,莫非刘承载给她吃了什么? 想到花锦有可能被下毒,他抬手敲了敲房门,门却自己开了,花锦昨夜没锁门。 花锦睡得脸蛋红扑扑,小小的身子裹在他的被子中,似是察觉到床边光线暗淡,她舒服得蹭了下被子,睡得更舒服。 “小懒猪!”陈亦安轻笑,低声叫了一声,又站立片刻,看着她睡容,门口有嘈杂脚步声,怕吵醒她,帮她掖好被角依依不舍出去,再将房门轻轻合上。 壮得能上山打虎的花锦这一觉睡到傍晚,起来时夕阳将房间染成绚丽的橘黄色。 谢随听了陈亦安的话,没来叫醒花锦,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去,静静的,以往这个时辰大家都回来了,李婶也招呼大家吃晚饭。 里外都没有人,连小虎和小花都不在,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她,受灾时那些塌陷的房屋,分不清面目的泥人,叫她心头一震,怕又有什么天灾? 慌张得只往外面跑,一下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怎么了跑这么慌张?”陈亦安被花锦撞得胸口差点喘不过气,缓了一阵才能说话。 “你们去哪了,怎么大家都不在?”花锦偷摸的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才离开,就是这个味道。 “今日是这里八月初八篝火节,大家都出去喝酒了,我看你睡得香,叫他们别吵醒你。”这已经是陈亦安不知第几次进来看她醒了没了。 “篝火节?”听都没听过说的节日不过好像很有趣。 “嗯,大家灾后也重建了家园,还有昨日你救回来的小女孩全家特意邀请你,快些走吧,他们都在等你。” 陈亦安将花锦睡得七歪八倒的珠钗扶正,她昨夜睡去也没卸掉,原本顺滑的发髻现在有些松散,却也让花锦更增一丝慵懒的娇美。 “好,我们快走,我还没见过篝火节?我能喝酒吗?我还没喝过,谢随说酒都是又苦又辣…”花锦抱着陈亦安的胳膊,双眼放光,恨不得飞过去见识见识。 陈亦安一路一句慢慢回答她,她自己还没发现,她仍穿着昨日那套衣裙,像他梦中经常出现的花妖,还是只话唠的花妖。 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聚集在一起,他们将之前安置灾民的空地上草棚清理掉,燃起两个大火堆,能歌善舞的姑娘们小伙子分成两边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 花锦哪里见过这样热闹欢快的场面,松开陈亦安的手高兴的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不知道花锦是姑娘的衙役们简直惊讶得要掉了下巴,那个比谢随还男人的小子居然是个姑娘,还是个漂亮的姑娘。 花锦看他们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只有谢随欢呼一声:“师姐你怎么还穿裙子?” 花锦看看自己身上衣裙,昨夜忘了换下来,睡了一日也忘了,此时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裙子回去换衣服,白白耽误玩乐的时光。 “这就是那个救你的姑娘,小妮,快给恩人磕头。”一对年轻夫妇对着花锦哭着下跪,小妮虽是女孩,却也是他们夫妇的心头肉,不见了只当此生无法见面了,花锦就是他们的活菩萨。 “你不是小哥哥,是漂亮姐姐?”小妮抬头看花锦,好神奇,哥哥变姐姐。 “是啊,我和你一样是个姑娘。”花锦笑起来两个梨涡清晰可见。 “恩人姐姐,请喝酒。”第一碗酒献给最尊贵的客人。小妮将家里第一碗尊贵献给了花锦。 “这是他们自己酿的花酒,喝了不会醉的。”陈亦安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喝。 入口一阵花香,淡淡的甜味,这可是灾后难得的奢侈品,一小罐是搜集每日的露珠加花瓣,一家人舍不得喝,却倒了一大碗给花锦。 第55章 看恩人喝完酒,小妮亲热得牵着花锦一起去跳舞,每年这个节日是庆祝和祈求来年丰收,更是青年男女相亲的唯一机会。 今夜男女没有大防,中意的的小伙子,女孩子会将第一碗酒送上,小伙子喝下就表示也看中了姑娘。 花锦不知道这边习俗,总是看女孩送男孩喝酒,却没一个男孩送女孩。 她没空多想,鼓声响起,她学着小妮脚步跳起来。 “你怎么喝的和我不一样?”花锦随着节奏跳完一曲,笑着走到陈亦安身边,他身旁不断有人上前又是磕头又是敬酒,随着一支舞曲停下,他周围才没围着那么多人。 “你这个喝不了?”陈亦安还来不及阻止,花锦就着他碗中猛喝一口,立即被辣得转头吐出,口中火辣得她不断呼气。 “你喝那个说是酒其实就是花蜜水,这个可就真的是酒。”陈亦安好笑的帮她轻拍后背。 看着她莹润的唇和不断伸出的舌尖,慢慢笑容凝固在脸上,周围的人声歌声仿佛都在世外。 “花锦,你今日真好看。”今夜不知有多少男子在偷看她。 “你说我穿这裙子?对了,这个是刘承载送的,回去我就将它换了。” 被夸好看的花锦只关注刘承载非要自己换上这身,看到她那种眼神叫她反胃,被陈亦安这么说,身上的衣衫束缚得她浑身不舒服。 “嗯,等回去换掉,我给你买。”陈亦安差点就亲上去,他真的不能喝酒,酒醉不醉时总是想亲亲她。 “好啊!”笑着的花锦叫姑娘们又拉入了舞圈,有些姑娘对陈亦安有好意的,不敢靠近他,只有借着接近花锦打听他们是什么关系,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陈亦安今夜是真的醉了,他越看花锦心里越是欢喜,那个傻姑娘还时不时回头看着他笑。 闹到半夜这场节日欢庆才结束,谢随早已经醉得在一旁呼呼大睡,不单是他,很多人醉了也是睡在地上,旁边有篝火倒不会冻着。 花锦和陈亦安一前一后回去。 “陈大人,你可知道今夜谁是受爱慕最多的人吗?”花锦看着别人都走远,调皮的想要逗逗陈亦安。 陈亦安听罢耳红脸热,花锦又要说爱慕他的那些话,这次他就不反讽她,紧张的听她接下来说的话。 “那些姑娘一个个都向我打听你,还问我是不是你相好?哈哈…我和她们说你尚未婚配,对了,这是她们托我送你的香囊。” 花锦每听一个向她打听陈亦安的就回头望他一眼,看不出来他这么受欢迎。 “花锦,你可以回去睡了。”听不到自己想听的,陈亦安刹那揪出花锦手中的袖口。 “你的香囊?”花锦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香囊。 “你自己留着用。”陈亦安将她送到房门口自己头也不回的走,气得酒都醒了。 第 31 章 白得了这么多香囊, 花锦高高兴兴的回去睡觉了,她这次记得换下了衣裙,随意踢到一旁, 明日再找个地方埋了。 虽是睡了一日, 今夜她太开心, 跳了两次舞, 几乎沾床就睡。 陈亦安一早就敲响她房门,放下一个包袱。 花锦正好起床了, 她好奇的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套女装,这个女装成衣店只有青州城有,陈亦安不会是连夜没睡帮她买衣服吧。 最惊讶的不是花锦, 而是成衣店的掌柜, 半夜三更被人敲门,他还以为遇到劫匪。 “时间匆促,来不及挑些精致的,你凑合穿, 等日后再给你做几身合适的。” 陈亦安看花锦惊讶的望着自己, 来的路上本想骄傲的扔下衣服就走,看到她了, 不自禁的开口解释。 竭尽全力给她,仍怕亏欠她, 怕自己做得不够。 “你昨夜没睡去给我买衣衫?”花锦发觉陈亦安越来越不像他, 这种事不是像他能做的出的。 “不喜欢就扔了。”陈亦安故作大方。 “谁说不喜欢?这一套得多少银子?” 花锦赶紧抱住, 就怕陈亦安说完真的扔了。 “换好了过来找我。”陈亦安看她护着自己为她买的衣衫, 昨夜那股郁闷之气顿消,脚步轻快出去叫砚书帮他准备笔墨。 花锦换好衣服, 陈亦安连鞋袜都买了,还有头上绑发的丝带,就算是亲娘一直在她身旁也没有想得这么周全。 “大人你们要写字吗?”花锦一出来看见砚书在桌旁研墨,陈亦安背着手看堂上一幅字,字迹苍劲流畅,似是一气呵成四个大字:“恫瘝在抱”。 陈亦安回过头,少女娇笑着,身上穿的是他昨晚在成衣店仓促选的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绣白玉兰的长裙,一头秀发只用红色绸带扎上。 果然是他所想像中明丽娇俏的模样。 “你说那个赵老三,你可还记得他是何相貌?”陈亦安怔愣片刻后走到桌前提笔问道。 “他满脸横肉,鼻子大大红红的,眉毛像打结,眼睛眯着,笑起来比不笑更吓人。”花锦话音刚落,陈亦安停笔。 “你过来看看有几分相似。” “哇,你好厉害!我说这几句话你就能画他的画像。”花锦佩服得想五体投地。 第56章 “就是这个样子对不对?砚书你拿去让袁六去查这个赵老三。”陈亦安待墨水干了后将画像折叠交给砚书。 世上相同名字的人太多,有了画像更容易找到人。 花锦又一次认识了陈亦安,他会的可真多,除了不爱笑,真的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厉害。 “你画得真厉害?能帮我也画一幅吗?”花锦啧啧称奇,这个等到以后老了可以拿出来看。 “咳…咳…”陈亦安听花锦这样要求却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这样咳?不会病了吧,大人快喝口茶。”昨夜喝那么多酒,陈亦安也是傻,来者不拒。 陈亦安就着花锦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压下刚刚自己差点被口水呛死。 他一早起来就着昨夜脑海中花锦的模样描绘了一幅小画,如今还揣在他胸口处,还以为被花锦知道了。 “日后得闲就帮你画。”陈亦安说完直觉双耳发烫,不敢正视眼前的姑娘,怕她发现了自己怀里的心思,岔开这个话题,叫她先去用早膳,他要将怀里越来越烫肉的秘密藏起来。 花锦听他说吃好了,也担心谢随没醒,自己去吃早饭顺便看他回来了没。 花锦去到了厨房,谢随正在大口喝粥,小虎和小花看他大口一张,一碗粥就见底,看得两个孩子一愣一愣。 “谢随你胆子野了,昨夜敢喝这么多酒。”她还以为他们喝的酒一样,原来是陈亦安手中那种辣到嗓子眼的酒。 她还过去叫他几次不准喝太多。 “师姐,这不难得一次,我有推拒的。”谢随放下碗,缩了缩脖子,他就知道花锦会骂他。 “你喝就喝,你还喝了好几个姑娘家的酒,你可知道喝了她们呈上的酒,就得去她家提亲。”花锦想起来仍觉好气。 “啊,师姐,那怎么办,我如何能娶那么多个?”谢随还以为是他人缘好,怎么没人告诉他,喝了她们的酒就得去提亲,他说话都快急哭了。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每日和衙役混在一起,他们没告诉谢随? “师姐我真不知道,这个可怎么办?”谢随急了,盘子里的馒头都吃不下。 “傻孩子,没事,姑娘有时候会送几碗酒给小伙子,抠群吧八散令期其勿叁溜日更完姐文还有开车小视频到时候再选一个最合心意的。”李婶终于听得笑了出来,忍不住解释。 谢随听了这才松一口气,真要娶这么多人,他娘非得打死他不可。 花锦只有拿出师姐的架势,再三警告他一次不准再这样贪杯。 袁六的速度就是快,才半天就打听到人,陈亦安带着花锦去认人。 被打晕的时候不知道那个赵老三家处哪里,这边看起来好像就在南风馆附近,那个马车故意带着套麻袋的她们转了几圈。 “你看看是不是他?”陈亦安推门而入,袁六早将这两个夫妇绑了起来,扔进关花锦那间房。 赵老三看着新进来的两个年轻男女,想发出声来求饶,嘴巴被堵住,只能和他身旁的婆娘一样发出哼哼的声音。 “你们也有今天,知道被绑的滋味不好受吧。”花锦看他们这狼狈的模样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赵老三这才打量出声的女子,越看越熟悉。 “怎么不认得我了,一文钱也不要的那个?”花锦想起这个就气得牙痒痒。 “什么一文钱?”陈亦安不明白这又是有何典故? “这个待会再和你说。”花锦说漏嘴,本来她是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是买一送一送的那个。 赵老三听她这么说想起了两日前卖的那个小子,天杀的,他居然看走眼,这是个娘们,他有眼不识宝当成一文钱不值,悔恨得他呜呜叫。 “认出来了?”花锦轻踢了他一脚,这个人身上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孩子,真是一刀剐了他都是便宜他。 “没抓错人就好,将他们押回县衙。”这里离刘承载的南风馆太近,还没等他问出个所以然被刘承载知道就问不出了。 袁六和做常服装扮的衙役一起将俩人押出去,花锦叫住了他们:“等一下。” 将一旁的两个麻袋给他们套上,这才拍手叫他们走。 也叫他们尝尝套麻袋的滋味。 “大人,抓住了他们就能找到证据了吗?”这俩个人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抓了也算为民除害。 “先撬开一张口,再一步一步慢慢来。”陈亦安和花锦又坐回马车,这两日不停的奔波,他还没能合上眼。 回了花锦后,他只是想眯起眼睛养精神,待会还得连夜审问赵老三。 这一眯眼就迷糊睡去了,花锦自己坐着想了大半天该怎么撬开赵老三的嘴,还想再问问陈亦安,就看到他靠着马车壁闭眼,眼下是两圈淡青色。 这才惊觉他好像两夜没合眼了,自己倒是睡了一整天,他白天那么多事怎么会像她一样睡去。 马车颠簸了一下,陈亦安头撞在木板上,咚的一声吓得花锦举起双手想要自证清白,不是她打的。 哪知陈亦安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醒来。这样都能睡着,看来这是困到极限,又一个颠簸,这下花锦想也没想将手臂靠在他后脑勺,并没有她想得那样撞得疼。 第57章 只不过陈亦安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往下靠,最后竟靠在花锦肩膀上。花锦太矮,他靠得不是很舒服,还往后挪了挪。 花锦此刻欲哭无泪,想将男人沉重的脑袋拨开,抬起手看见自己身上这一身衣服,他能连夜去救自己,心里叹了口气,认命的坐直了身子,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就在花锦僵硬得要废掉的半边身子,陈亦安终于幽幽醒转,他刚醒来,雾蒙蒙的眼眸看了看花锦,又看看四周。 他刚刚好像是靠在花锦身上睡着了,不过这怎么可能,最近梦里的花锦越来越贴合他心意。 既然是梦,便让它长一些,他又闭上眼睛重新靠了上去。 “陈亦安,你再睡,我这手就废了!”花锦忍不住了,还以为他醒了,她实在受不了。 “我睡了多久?”陈亦安这下眼神清澈,看花锦呲牙咧嘴的按捏自己的手臂,有些赫然,他将花锦当成枕头枕了一路。 “哎哟,我胳膊麻得抬不起,我这不是怕你撞上车壁,可不是故意的。”花锦怕他误会,自己不是趁机要接近他。 “嗯。”陈亦安低垂着眼,他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花锦,像是在悬崖上走绳索,不敢挑破,又不想等她自己识破。 她这样一个傻姑娘,从来就不知道相思成疾是何样,是夜里辗转反侧,是白日想见又怕见,是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她,是看不得她落泪,是她一笑就能百花绽放的欣喜。 他想拥住她诉说他的难舍,可又怕吓到了她。 他竟不知有一日他也能如此,瞻前顾后! 被子 还不等陈亦安再说些什么, 他们已经到了县衙。 陈亦安压下心中百番滋味,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等到好好解决这里的一切,他要名正言顺的同花锦提亲, 他可以等她明白他的心意。 赵老三夫妇被押入大堂, 再见陈亦安他已经换上了官袍。 赵老三看抓住自己的竟然是县令, 被扯掉布团本还想大闹一场, 惊堂木一响,差点尿裤子。 满脸横肉耷拉着头, 花锦不出现他还能狡辩,这下只有高呼大人饶命。 不过就死死咬住只有花锦和小妮这一桩,花锦还是送上门的,他一文钱没赚到。 陈亦安瞥了眼花锦, 原来一文钱是这个意思。 “你既然不说实话就休怪本官无法护你。这堂外都是你那日所拐的女孩亲人, 本官这里人手不够,快拦不住他们。”陈亦安故作叹气。 本朝律法,逮到贩卖人口的罪犯,错手打死可不用偿命。果然, 赵老三听到这话脸色刹那惨白, 跪在他身旁的婆娘怕得嚎叫一声。 “大人不可,大人容草民好好想想。”赵老三细听, 果然门口有嘈杂声。 小妮和父母这时冲了进来,大叫:“大人要为我们做主, 莫让他再去祸害人。” 要不是两旁衙役拦着, 他们非得将这千刀万剐的人贩子踢几下。 知道陈亦安不是在说笑, 赵老三满头冷汗:“大人我说我说。” 陈亦安挥退了旁人, 让赵老三好好的想好好的招供。 花锦带着小妮一家出去,她先安抚他们, 毕竟一开始是想要震慑赵老三,没想到真看到人了他们会这么气愤。 闻讯而来要冲进来打死人的更多是那些丢了儿女的,这么多年都找不回来。 这里山高皇帝远,每年都会丢孩子,县令有派人找过,都没有任何线索,特别是这一两年,有些姿色的孩子,不管男女,简直就是父母一个转身孩子就不见了。 等花锦安抚好村民,赵老三已经招供完毕押回去了,陈亦安和砚书在后堂整理口供。 “大人他招了没?” “他说的和我们猜测的一样,这么多失踪的孩子都和南风馆有关。” “你是说都是刘承载叫人拐卖的?他就不怕生儿子没□□吗?做这么多缺德事?”花锦现学现卖,刚刚门口卖赵老三最凶的就是诅咒他生儿子没□□。 陈亦安整理好手头供词,砚书识相的退下去泡茶,天色也快发白了,这时候也睡不着,他干脆给公子泡壶茶提提神。 “虽不知他是不是幕后主谋,不过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还有陈亦安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刘承载,为何会对花锦另眼相看? “那凭借一个赵老三也不能状告他吧。”南风馆规模那么大,岂是一个街头混子赵老三几句话就能扳倒。 “你倒是长进了!”陈亦安站起身,这些日子花锦倒是学会了许多,没有听风就是雨,一听见是坏人就要喊打喊杀。 “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和大人学的。”花锦接过砚书递过来的茶,借花献佛。 “你说的一文钱就是指赵老三卖一送一?”陈亦安接过茶碗,有些思绪了才有心思打趣她。 “扑哧…”砚书没忍住笑了出声。 “他那是老眼昏花,有眼不识货。”花锦说完就察觉这么说有些不对,她又不是货。 “好了,你回去歇一会吧,整夜跟着奔波。”陈亦安看她打了两个哈欠了。 第58章 “没事,我这身子骨…” “就算能打虎也得休息下。”陈亦安抢过花锦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你不是比我更没睡?你不去睡我也不睡。”就她知道陈亦安最起码两夜没合眼,就今夜在马车里眯一会。 “好,走吧。”陈亦安本来想说一起去睡,还好没说出口,这句话歧义太大。 顺路先送花锦回房,看她露出甜美笑容,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没再提起让她回去,花锦也没再问他,有些事不是回避就能解决,只能迎面而上,将阴暗腐朽全部挖出来。 接下来几日陈亦安忙得早出晚归,闲了下来的花锦又想到了那个张小姐,不知道她现在身子好点了没。 这次去大牢没有那么多的老鼠飞窜,陈亦安的命令让狱卒放心照顾张念巧。 张念巧仍然是那个姿势,听见花锦唤她,这次居然立即转过了头。 “张小姐,我们同岁,不知你是几月出生的,我师父说捡到我时在十月,这是我给你带的鸡蛋羹,趁热你吃一些。” 花锦看她转过身来气色好了很多,脸颊上有了肉,真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 若不是遭此劫难,现在应该嫁作人妇了,听说她婚期就在张县令出事一个月后,那个送她簪子是她父亲的学生,自小家中贫困,张县令看年轻学习刻苦,一直资助他学业,还将爱女许配于他。 “你师父捡到你?”张念巧长时间的没说话,一开口声音嘶哑。 “是啊,师父还捡了我师姐。” “我是七月乞巧节生的,父亲帮我取名为念巧。”再说起父亲,她居然能平静下来,不再落泪,父亲希望她一生顺遂,嫁得良人。 “那你是姐姐,张姐姐快吃点。”花锦还想自己这回能做姐姐。 “多谢公子。”张念巧没认出花锦是女儿身,只当他是那个陈大人的小厮,会来看她也是受命于那个陈大人。 “我们家大人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等张大人平反那一天。”花锦看她仍不动,怕自己在这里她不好意思,也为了给她吃个定心丸爱惜自己身体。 不知道陈亦安查到了多少,说给张念巧听也是说给自己听,陈亦安为了这一宗案子奔波至此。 “公子留步,念巧有话想转告陈大人。”张念巧在花锦要离开时叫住了她,或许这个陈大人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他也是和狗官一伙的,她怕也活不久。 花锦回去就问陈亦安回来了没,等到傍晚吃饭后也没见到他身影。 一开始焦急的在他房门口,一推,他居然没锁门。她干脆在他房中等他。 陈亦安住的这个房间更加简陋,只用一架屏风隔开床榻,那屏风说它是屏风还真是雅称,就是几片竹片拼一起,和她那房间比起来,好像她才是这县衙的主子。 她坐在屏风前的八仙桌等,等到月上中空也没等到人,刚刚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他和谢随袁六出去一整天了。 大门响起响动,她以为是陈亦安回来,跑出去看,原来是李婶关上了门,他们还没回来。 有些失落的回到陈亦安房间,她再次打量他的房间。他这个屏风倒是有趣,木头上好像还有字,龙飞凤舞,她努力的辨别。 艰难辨认出第一句:宠辱不惊闲看庭…,后面的字还没认出来,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是陈亦安回来了。 她这才发现她看得入迷转到了屏风里侧,扫一眼陈亦安的床榻,那上面的被子异常熟悉。 她还没能想到为何熟悉,赶紧转出来迎接陈亦安。 在花锦门前站了小片刻,里面乌黑一片,今日以为能早些回来,半路上马车坏了,耽误了许多时候,披着星光回来,果然花锦已经睡了。 看到自己房门大开,他也只当他早上出去忘记了拉上房门,哪里会料到屏风里冲出个人影,若不是他对花锦的声音已经烂熟于心,差点大喊抓贼。 “陈亦安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张念巧今天和我说了什么?”花锦冲得太急,就差没冲到陈亦安身上。 “你怎么没点灯?”陈亦安吞了下口水,将吓得快跳出来的心咽回原位。 “外面月亮这么大,我帮你省点烛火。”花锦原来是点了,睡着了被风吹熄灭,可不能说等陈亦安等得睡着了。 快到八月十五,外面月亮的清辉照进屋子里,确实不需点灯就能模糊看得见。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张念巧说什么了,值得你守这么久不去睡。”陈亦安掏出火折子点灯,莹莹烛光跳跃了一下便在房间里晕出一圈光影。 “你可知道张县令真的不是因为赈灾银,他是发现了南风馆的秘密才被人诬陷的。”花锦仰望着陈亦安说出口。 “嗯。”姑娘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由下而上的望着他,陈亦安只觉耳中有风声呼呼作响,听清了花锦的话却回应不了她,只能从鼻音中挤出一个嗯。 “还有张念巧有南风馆来往官员的名单,缝在她小衣中。”说到这里,花锦压低了声音,为了让陈亦安能听清,她还努力踮脚想要靠在他耳边说。 第59章 花锦靠得太近,说话的热气喷在脖子上,陈亦安整个人颤栗得起了一身小疙瘩。 “她拿给你了吗?”陈亦安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说要当面拿给你。”所以她才在他房中等他,等他一回来就赶紧告诉他。 “好,明日我去见她。”陈亦安忍住要抱一抱她的冲动,这个时候他没有借口可以抱她。 “好,你明日叫我一起去。”花锦说完了却一桩心事,这才打了一声哈欠准备回房睡。 “对了,你床上的被子好像是我的?”花锦都走出房门口了想到扫一眼的被子,什么熟悉,那就是她的被子,她的被子为何会在陈亦安床上? 失落 “我自己屋的被子不会是你的吧?”花锦惊讶, 自己还抱着睡了那么久。 一种奇怪难言的情愫,她和谢随一起长大都没有这么亲密过。 “你那日将被子弄脏了,我着急上任并没有带多余被褥, 你那时候病着, 又畏冷。”陈亦安被她这么一说, 脸红脖子赤。 像心事被挑开, 有些窘迫更有一丝丝小期待。 “哦,那我先回去了。”现在换回来好像更奇怪, 早知道不说出来,花锦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陈亦安目送花锦走远,才将房门关上,靠在门扉上, 长叹一口气。 惦记着要去找张念巧, 花锦睡不踏实,一迷糊闻见被子上清冽的淡墨香,脑子瞬间清醒,被陈亦安身上的味道拥住, 好像很好闻, 可是又哪里怪怪。 知道了它是陈亦安的被子,清晨起来时花锦将被子叠的整齐, 明知道陈亦安不会进来,仍怕被人看见她将他的被子蹬得散乱。 这次张念巧似是知道了他们会来, 没有面对墙壁, 而是正对着牢门。 她这牢房只有一扇只能供猫儿钻进钻出的小窗, 清晨的阳光从那扇小窗涌进来, 光柱将牢房一分为二。 “大人,戚公子, 这是家父知道他迟早会有不测的一天,让民女只待青天得见那日才拿出来,这些日子,大人勤政爱民,愿大人还给民女一个公道。” 张念巧一看他们进来,由坐而跪,双手呈上一块白布褐红色,像是从衣物上撕扯下来。 陈亦安接过手,花锦凑近了看,字体潦草,匆促写下,好像是一个又一个人名。 花锦还没看清,陈亦安就收了起来。 “张念巧你可知诬告朝廷官员罪可判流放。” “民女愿以性命担保,所言没有一句是假。” 花锦不知道这个名单有何重要,只是几个人名难道就能定人罪,张念巧以命相护,陈亦安神情慎重的收起来。 出了大牢,陈亦安嘱咐花锦不要乱跑,便大踏步出去。 还没几日,张念巧便无罪释放,而青州城府尹胆大妄为,贪墨赈灾银,嫁祸给张县令,罪不可赦,于秋后问斩。 张念巧遭逢此变故,见识到了人间冷暖,所谓的亲戚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好,她被陈亦安放出来后一时竟不知去哪里。 父亲的仇算报了,陈亦安为父亲洗脱了冤屈,她出去那日找了父亲母亲的坟,还是衙役们暗中帮他们收尸,好好的在他们坟头哭了一场。 花锦一直跟着她,怕她做傻事,看她在父母坟头哭那么可怜,自己也跟着抹眼泪,她爹娘不知还有没有在人世,她想祭拜都不知道去哪里祭拜。 “张姐姐,你不要哭了,张大人他们泉下有知会心疼的,你这样暂时无处可去,先和我住吧!反正那个房间本来就是你的。”花锦轻轻扶她起来。 听到这话张念巧惊讶得忘了哭泣,一双泪眼震惊的望着花锦。 “张姐姐别误会,我是个女的。”花锦看她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这么多日子的担惊受怕,没心思去关注旁人,一直以为她是男子。 “你说你是姑娘?”花锦这么一说,张念巧才仔细打量,皮肤光滑细腻,眉没有男子那般粗犷,手指细长葱白,身量比自己还矮半个头。 “如假包换。”花锦挺起了小胸膛,想证实一下自己作为女子的特征,看了眼张念巧的,她默默松懈下肩膀,她自己不说真的和男人的胸膛差不多。 “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男子。”还当花锦靠近她别有目的,经历了这牢狱之灾,她看谁都不怀好意。 张念巧也确实无处可去,陈亦安也默许了让她留下,她那个曾经的未婚夫听说去入赘了青州城一位屠户家的女儿,老丈人不让他读书了,那可是烧银子的,也不知道这银子烧了能不能考个功名,还不如跟他卖猪肉。 这些都是慢慢听李婶说的,曾经那样一个温润书生卖做猪肉,也算是对他落井下石的现世报,张念巧现在听别人说起他感觉就是一个陌生人,哪里有一开始的心中小鹿乱撞。 只一张床,花锦和张念巧两人都是瘦瘦弱弱,也不算拥挤,相对于花锦每日从早说到晚,张念巧一直都是默默低头不语,偶尔回应花锦一个微笑。 “她已经在房中整整三日没出来。”花锦拉着陈亦安,陈亦安正忙着整理案宗,并没有嫌弃花锦说这些无关紧要。 “你是不是对她太凶了。”花锦终于想到陈亦安整日里黑着一张脸,不熟悉的人以为他在给人脸色,越想越有可能。 第60章 “你日后看见她要多笑笑,对就像这样!”花锦干脆自己上手,陈亦安正坐着,她居高临下双手去拉扯他脸颊,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对,就得这样笑。”办案不苟言笑也就算了,现在人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爱笑总让人不敢接近。 这么近能闻见她身上隐约的少女馨香,陈亦安窘得脸上发烫,不知是被扯红还是花锦靠这么近慌张的。 好在花锦一会就松开了手,他刚刚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样回应她。 “那我也不能无事便对着人笑,那不像大树下的二傻。”二傻听名字就是经常看见人就傻笑。 “反正你不能再这样绷着脸。”花锦和他熟悉之后才知道,陈亦安外冷内热,他不善于言辞,不过总是用行动表示他的关心。 她知道,别人不知道,花锦心疼每一个和她一样没有父母的,那种深夜孤独无依的委屈,感同身受才知切身之苦。 果然,第二日花锦好不容易将张念巧拉出来,遇到了陈亦安,他对着张念巧抽了下嘴角:“姑娘,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你只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何需要的和花锦讲。” “是,大人说的对,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是念巧一时想岔了。”张念巧感激陈亦安,她这条命好不容易捡回来,不能让自己这样糟蹋,爹娘泉下有知也会责骂她。 花锦听不明白生啊死,只是张念巧轻松就能对上陈亦安出口的话,她一脸崇拜,她什么时候能这样说话文绉绉,每当和陈亦安说话,她都觉得自己山里出来的土包子。 往后张念巧像变了个人,她脸上笑容多了,县衙里的洗洗刷刷都是她在打理,上到陈亦安,下到小虎和小花,每个人身上的衣裳都干干净净,被褥也全让她拆出来洗,晒得满满一后院的衣物。 花锦回来看见晾着的被子,竟有些小失落,她只当是今日太累了,浑身提不起力气。 “花锦,你忙了一天,茶水我端给大人就好。”张念巧接过花锦手上的茶碗,回来用过晚膳,花锦总会给陈亦安泡上一杯茶。 “多谢张小姐。” “大人客气了,大人既收留了我,便唤我名字吧,张小姐已死,这世上只有张念巧。” “好,念巧姑娘。” “大人在写字,这是王大师的诗句?” “念巧姑娘也知道王大师?” …… 花锦征在门口听他们一人一句,有说有笑,他们说的书法大师她都不知道,张小姐能不假思索应上陈亦安每一句话,像刚才胸口的失落渐渐放大,竟有些发堵。 “师姐,你怎么在这,我和刘捕头他们去喝酒,喝一碗就回来。”谢随偷偷摸摸要溜出去喝酒,就怕被花锦看见被骂,真是一出来就看见花锦立在院中晒月光。 “哦,我困了,要先去睡了。” 花锦并没有骂他,他还想自己坦白交代,花锦要是生气他就不去了,刘捕头他们笑话他没胆就笑话吧。 花锦今日有些奇怪,不过可以出去喝酒的喜悦战胜了他心中奇怪。 “师姐那你早些休息!” 床榻上晒洗过的被子有阳光的味道取代了那种淡淡墨香,花锦连衣服都没换就躺下。 她应该是病了,怎么突然会全身无力。 张念巧在花锦转身走开后便出来了她要去给他们做些甜点,陈亦安推辞再三,张念巧只说一句花锦想吃,他便不再拒绝了。 说到花锦,回房后就没见到她,以前她总是要到他身前问来问去,今日这么安静,提起的笔又被他放下,这才半炷香没看到花锦,陈亦安有些不放心。 花锦房门紧闭,她和张念巧同住,他为避嫌也很少过来,现在张念巧不在房中,他皱眉叫了一声:“花锦,你在里面吗?” 花锦闷着头睡觉,越想睡越睡不着,想起陈亦安刚刚夸张念巧,他们认识这么久,他好像从来没有夸过她。 听到门外有人叫她,是陈亦安,她决定不理他,哪想门口的人不依不饶,敲了房门又喊道:“花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不说话我可要进去了。” “敲什么敲,你没看到我睡了吗?”陈亦安正想推门,门从内而外打开,探出像炸了毛的花锦。 “我看不见你,怕你有何不适?”陈亦安被她吼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不适,现在看到了,我要 睡觉了!”花锦说完将门重重合上,留下陈亦安在原地,脑中极速回忆今日哪里惹她生气。 良配 将这几日俩人相处仔细回忆了几遍, 陈亦安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张念巧端了煮好的莲子羹先端过来给花锦吃,一看门口站着陈亦安。 “大人,你找花锦?” “她可能有些不舒服, 睡下了。我明日再找她就好。”陈亦安还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 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行。 “那个大人, 我待会给你送莲子羹, 你吃了再歇息?”张念巧手上是她挑的满满一碗莲子,不舍得给陈亦安吃。 推拒的话到嘴边又咽下, 花锦说了要对张念巧好一些,他点了点头算应许。 张念巧看陈亦安离去这才自己推门而入,床榻上隆起一小团。 第61章 “花锦,你睡了没?要不要起来吃莲子羹。”试探的轻声叫。 “没睡, 张姐姐, 你还去煮这个,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花锦听见莲子羹从被子里钻出来,吃饱了才有力气烦恼。 “刚刚陈大人找你好像有事。”张念巧看花锦吃得满足,刚刚好像没睡着还是没听到门口有人。 “应该不是重要的事。”提起陈亦安, 碗中的羹好像没那么甜了。 “陈大人可真博学, 温润有礼,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我爹以前还时不时在我眼前摆官威,难得陈大人这么年轻。” 她爹四十几才做了县令, 据说这个陈大人还是探花出身。 “他有那么好?就只会骂我。”现在是很少骂了, 以前还怀疑她存心不良。 张念巧有过心上人, 看他们这两个其实早已经心中有数, 可是还有人不开窍,那个开窍的好像也开不大。 “陈大人对你也很好啊。我看他从没对别的女子这般和颜悦色。”张念巧想不如帮他们, 当是报陈亦安解救自己之恩。 “没看到并不代表没有,他家里有相好的。”花锦闷闷不乐,不说这个还好,他还叫过一个名为雪儿的。 “陈大人他…”张念巧吃惊,她是知道贵公子都有通房,再不济身边也是围着美貌的丫鬟,只道陈亦安和别人不同,原来都是一样。 这样看来,陈亦安倒不像良人了,花锦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哪里斗得过陈亦安身边的莺莺燕燕。 刚刚还想撮合他们的张念巧瞬间改变主意,花锦是她遭逢巨变后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陌生人,她也是真心希望她过的好。 张念巧隔日一大早就拉着花锦出去,青海县百姓生活都差不多恢复和以前一样,街上慢慢有了吆喝做生意,有的是自己山上采的山货,更多的是鱼虾之类。 花锦这个山里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品种的鱼,有像得像刀剑的,还有扁得像片枯叶,张念巧带着她转了几圈,看远处有一行人穿着官服,为首正是捕头刘飞光。 “花锦你看见刘捕头了吗?他以前是我爹最为器重的,爹常说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张县令一直有意招他为婿,是她自己猪油蒙了心,被那书生几句酸腐不堪的诗句便动了心,不过她倒是将刘飞光当作自己哥哥般看待。 “刘捕头,他和谢随经常喝酒。”再过些日就快一个月了,她和谢随也该回去了。回去和陈亦安再见面几乎没有可能,这样想来好像回去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小姐,小锦,你们出来逛街吗?”刘捕头眼尖先看到她们,这花锦原来是个女子,亏他还和他拍手称兄道弟。 “是啊,刘捕头办案吗?”张念巧笑着和他闲聊,他们熟悉得像兄妹。 “有个毛贼最近总在这一段偷点鱼啊虾,都是自己下海打的,偷多了大家都不乐意。”刘捕头看着她们,脸黝黑中透着几抹红晕。 “那刘捕头去忙,改日再请你喝茶。”张念巧还想拉着他和花锦一起,她看刘飞光人不错,沉稳大气,性子也能容忍花锦胡闹,最重要的是他也无父无母,花锦这样不拘的性子没有婆母约束是最好。 花锦还沉浸在快要离别的愁绪,没看见刘捕头望着张念巧不舍得眼神,从前他们身份地位差别甚大,如今他也不敢肖想,只愿她过得好,他永远是她大哥。 陈亦安昨夜想了一夜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得罪了花锦,平日里她也不是这样,早说出口了,一早要去找她扑了个空。 听到门外有花锦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看了大半天也没翻页的书。 “花锦,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没空,有话就在这说。”花锦正和张念巧有说有笑,一看到陈亦安脸上笑容不见。 “念巧姑娘,你先去忙。”陈亦安待张念巧走进屋一把拉起花锦。 “你做什么,别以为你做官就可以欺压我,你放手,再不放我喊人了。” 花锦一路拉拉扯扯挣着要走,平时看起来瘦弱的陈亦安轻松就将她拉入自己房中,还立马将门合上。 “定罪也好歹有个罪名,你为何突然这样,我做错了何事?” “谁说你做错事?我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花锦也觉得很莫名其妙,她心里就是有一股邪气无处可发,让她看陈亦安愈发的不顺眼。 “我去找宋郎中帮你看看,郁结之气常在心中对身子有害。”陈亦安仍旧堵住房门。 “不用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你昨日那么早睡。”陈亦安还想再说,门口传来了张念巧的声音。 “花锦,你在里面吗?可以用膳了。” “张姐姐,我在。”花锦推开陈亦安,自己将门打开,大白天的说话关什么门。 陈亦安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女子的心思可真难猜。 “这个天气凉了,饭菜一下就冷了,不会打扰到你和大人谈事情吧。”张念巧等不到花锦,怕她不曾见过富家子弟妻妾成群,给人诓骗。 “没有,刚好说完了,张姐姐,今日有什么好吃的?”花锦赶紧岔开话题,她知道陈亦安想问什么,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第62章 “今日吃的是你说那个长得像剑的鱼,话说这些小鱼小虾在那些富贵人家可是看不上。”张念巧想着自己还是得提醒下这个傻姑娘。 “那是。”花锦笑着附和。 “那些公子吃的精贵,身旁伺候的丫鬟也多,陈大人身旁怎么没有跟着丫鬟?” “他可能赶不及带过来吧。”花锦本来还想尝那鱼是什么味道,听了这话,一点也没胃口。 陈亦安自己能掏腰包买粮给这么多受灾的百姓施粥,还给县衙发奉银,虽说后来朝廷的银两也到了,陈亦安自己能先出想必家底颇厚,那个雪儿不知是不是他的丫鬟? 花锦只简单的喝了半碗粥,回房时有人叫住了她 依誮 。 “小锦,这是今日市集上那些被偷鱼的渔民送的,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上,都是你和你和张小姐这些小姑娘玩的。”刘捕头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把颜色各异的小贝壳。 只捡到花石头的花锦哪里见过这么可爱又精美的小东西,每一个都像她指甲盖那么大,小巧玲珑。 “这是给我和张姐姐的,刘大哥,你真好。” 陈亦安在花锦对面看她朝着别人露出甜美笑容,她何曾对自己这样笑过,还一口一个大哥,对自己不是敷衍的大人公子,就是直呼姓名。 这两日被花锦冷落的委屈涌上心头,这个女人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花锦谢过刘飞光,托着满手的小宝贝要回去和张念巧分享,没看到刘飞光一直朝她背后张望,随后心里叹了口气和花锦告辞。 陈亦安心口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他跟在她后面想和她继续说清楚。 “张姐姐,你看这个是刘捕头送我们的,好漂亮啊。” 花锦在房门口看见张念巧,献宝的叫她过来看。 “是哦,刘捕头真是有心。花锦,你看刘捕头这个人怎样?” 张念巧笑着问她,她与花锦同岁,经历的却是有些人一辈子不曾经历过的,她觉得自己像活了两世,这一世,报了为父母奔走申冤的这些恩情,剩下的后半生,找个庵堂,日夜为父母祈福。 花锦和她情投意合,她倒是想让花锦能托得良人,刘飞光知根知底,必不会亏欠花锦。 “啊,刘捕头人很好啊!”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和谁一起过?刘捕头家中没有长辈,日后谁嫁了他不必受婆母为难,他又勤劳,现在日子穷了些,日后会越来越好。” 花锦不直接和她说她是永远不明白。 “啊,姐姐,刘捕头确是良配。?”花锦听得迷糊,张姐姐对刘捕头有意?今日一整天都在说他,刘捕头倒是张姐姐相配。 “花锦,你师父来信了。”陈亦安在后面听不下去了,张念巧这是在撮合刘飞光和花锦呢。 他要再不出声,他们是不是连何时成亲都会定下来。 “师父来信?师父说什么了?师父有没有提到哑姑,哑姑还好吗?”花锦一听师父,将手上的贝壳放到张念巧手上,亲热的围着陈亦安问。 “在我房中,我还没看,你自己去看。”陈亦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念巧一眼,她这是什么眼神,他比不过刘捕头? 一百两 “陈亦安, 信呢,我师父的信呢?”花锦再踏进这个她离开不久的房间。 “没有信。”陈亦安这下不单将房门合上还上了栓。 “陈亦安,你今天怎么了, 吃错药了?”花锦白了他一眼。 “我何止是吃错药, 我怕是疯了, 每日会无时无刻在想着你。 每到一个地方, 第一件事就是搜寻你的身影,如若见不到就会心生遗憾, 见了在高兴之余又刻意回避。 你身边的普通男子,我总是会疑神疑鬼,担心他们在未来的某一日,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因为一句话坐立不安, 揣测你的喜怒哀乐, 怕你受伤害,看你笑了如同春风拂面,看你难受,恨不得所有苦和痛皆由我代替。” 陈亦安忍不住了, 他是快疯了, 那些自制内敛在得知她还有心思嫁别人时全部崩溃坍塌。 “你说什么?”花锦想要打断他,对上他发红的双眸, 全部堵在喉咙只轻轻回问一句。 “花锦,我喜欢你, 我已经和戚前辈说好了, 等回家后便向他提亲。”已经豁出去的陈亦安此时像个毛头小子, 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 “提亲?”花锦想不是他疯了就是她疯了听错。 “我想和你在一起, 往后的晨昏身旁都有你。”陈亦安在花锦发懵的时候就握上她双手。 “那你的雪儿呢?”花锦一开始有些小兴奋,想到他还有娇俏的丫鬟, 如一桶冷水瞬间将她浇醒。 “雪儿,你怎么知道它?”这会陈亦安正心绪起伏波动,猛然听见他的猫。 “你果然承认!”花锦瞬间还跳动的心冷却成冰,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这有何不能承认,你放心,它也会喜欢你的。”陈亦安虽有些疑惑却也只当她是听砚书说的。 “你自己去喜欢吧!”花锦奋力抽出双手推了陈亦安一把,张姐姐说的没错,他就是一纨绔子弟。 陈亦安不防备被花锦推得向后退一步,她不喜欢猫以后不让它近身就好,为何这么生气。看她气得要去开门,情急之下从后面拥抱住她。 第63章 “你不喜欢它我将它关起来,养了它这么久,放出去它也活不成,雪儿虽是猫却听得懂人话,平日里也爱干净。” “什么猫?雪儿不是丫鬟吗?”花锦在陈亦安抱上来时手肘已经往后重重一撞,陈亦安闷哼一声,手仍然舍不得松开。 “什么丫鬟,没有丫鬟,我身旁只有砚书一人。” 忍痛的陈亦安这会听出来花锦气什么,他刚刚还燥热不安的心此时像被灌了一大壶蜜糖水,甜得他恨不得花锦多打他几下。 “你松开。”愕然的花锦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刚可是用了全力撞的。 “不松,你还没说为何生我的气?”门口有人走动,有谢随和张念巧的声音,陈亦安现在满怀馨香,耳中只能听见自己如雷鼓的心跳声,还有花锦的呼吸声。 “没有生气,你先松开。”安静下来的花锦才发现他们现在姿势太过亲密,被陈亦安搂住的肌肤逐渐升温发烫,一路烫到她脸上。 “松开了你就要走,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你和张姐姐说话,张姐姐都能接得上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花锦后一句没说,觉得自己配不上陈亦安。 “呵…”陈亦安听得心花怒放,他将花锦转过身,面对自己,傻姑娘双颊两团红晕,水雾笼罩的眼眸里头映着他的身影。 “可我想说的话只有对你才能说,你听听,它也在说,想你!”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人心生欢喜,陈亦安心都跳得要融化,傻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 “没有别人,只有你,花锦,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想我找别的姑娘?” “好像是。”傻姑娘懵懵懂懂,陈亦安开始笑,从胸膛里发出爽朗的笑声。 “因为你也在意我啊,也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如果谢随和别的姑娘走近你会不会生气?” “我喜欢你?”花锦大惊,她这样是喜欢陈亦安,不过他说得对,谢随身旁有姑娘她只会替哑姑高兴。 “嗯,我也是!”陈亦安捧住花锦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眏下一个吻,他现在只后悔怎么没有早点教花锦识情知爱,白白让自己一颗心在油锅里煎熬这么久。 “你…你先松开!”花锦征愣中被吻清醒,她自己都不知道,陈亦安怎么知道? 陈亦安一松开她迅速拔掉门栓,开了门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留下陈亦安整个人像泡在蜜罐中浑身散发甜蜜的气息。 “师姐你去哪里了,我听张小姐说师父来信了,师父说什么了?”谢随找了几圈花锦都没找到,陈亦安房门紧闭,他不敢去敲门。 “师父只是报平安,你怎么知道师父来信。”花锦仍然神游在天,看着谢随就想起陈亦安的话,若是谢随身边要是有了姑娘,她发出了母亲般慈爱的笑容。 “师姐你怎么了?”笑得真奇怪。 “还不快回去睡觉,赶紧帮刘捕头多做点事,师父日后问起来不会说我们在这儿只会玩乐!”花锦瞪了谢随一眼,她对陈亦安和谢随好像是不一样的感觉。 “师姐你也早些休息。”谢随就怕师父突然叫他们回去,他这里好不快活,每日和刘捕头他们喝点酒,白日里又有许多市井趣事,有些不愿意回去了。 “花锦,尊师可有要紧的事?”张念巧正在灯下缝衣衫,看见花锦从门外游魂一样飘了进来,刚刚陈大人叫她去看家书,莫非出了什么事? “张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张念巧有过心上人,是她现在最好的答疑解惑之人。 “是想着日后与他好好在一起,看他长进了开心,他同你说过一句话你能欣喜半天。” 张念巧苦笑,虽不知花锦为何突然问这个,却也说出自己那段心酸的情义。 “这些我都没有啊!”花锦喃喃自语,她一开始就想远离陈亦安,怎么会想日后都和他在一起,虽然现在想想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不那么讨厌就好。 “啊,花锦有心上人了?”张念巧听出来了,傻姑娘懵懵懂懂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花锦咬了下唇,陈亦安刚才对她说的话,她当时听了还没深思,现在一字一句慢慢在脑海中回放,有些害怕又有些高兴。 “什么叫好像?你想不想每日见到他?”张念巧摸了摸花锦乌黑的头发,帮她抚平头发上散落出来几缕秀发。 “好像是有。”想见他就是钟意他?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也像陈亦安今日这样,说了许多她当时不以为然的话,现在想起就想自己掌嘴。 她这算不算未卜先知,她是什么时候对他上心的? “姐姐也不知道陈大人家中如何,只是,花锦,你自己想,是寻觅一个普通的平淡的过日子,还是遵从你自己的心意。” 张念巧知道花锦和自己不同,她受世俗礼教约束,不敢行差踏错,就算遇到了那人,也是父亲点头她才敢交出心意。 “姐姐,我再好好想想。”花锦笑了笑,他们相识的事她没和张念巧说,那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栽那么大个跟头。 睡里侧的花锦辗转反侧,张念巧在黑暗中终于叹了一口气:“花锦,你应当是钟意陈大人的,你每次看到他,会先笑,他也钟意你,他的目光从遇到你不曾放到别人身上。” 第64章 有些缘分是天注定,刘捕头和花锦没有缘分,她也看出刘捕头对花锦也没有那些心思,那些小贝壳他每寻到都会给她留,知道她最爱收集这些五颜六色的贝壳。 “啊,那我现在去和他说。”花锦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出去。 “姑奶奶,如今快三更了,再急也明日再说。”张念巧拉住了要披上外衣的花锦哭笑不得,这姑娘想到就要做到,若不是亲眼看见,根本不相信沉稳老重的陈大人会钟意她。 花锦有些害羞的躺下,她倒是不知道现在深夜了,既然喜欢他那就要告诉他。 叫他不能和别的女子说笑,嗯,张姐姐可以除外,对了,还有亲兄弟,明算账,他欠的一百两没还,不会为了贪她一百两故意诓她的吧,不行,她现在就要去和他说清楚。 “我还件非常重要的事,得去问清楚。” 张念巧看黑暗中花锦模糊摸索出去的身影笑着摇头,有花锦做伴日子必定会很有趣。 陈亦安双手枕在脑后,回忆今日花锦每一个神情,越想越睡不着,窗外忽然传来两声轻微的猫叫声。 福至心灵,他一个打挺起身,连鞋都顾不上穿打开了窗,一个乌黑毛茸茸的脑袋扬起,露出黑白眼眸。 “你也不怕冻着,小花猫,快进来。”陈亦安急忙要去开门,花锦已经轻轻一跃从窗外跳了进来。 “陈亦安,我的一百两呢?”花锦开门见山。 “你半夜不睡就为了这个?”还以为是因为和他一样,好气又好笑的陈亦安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包袱。 “这一锭银子五十两,这里有四个,都是你的,还有这个,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都是你的。” 陈亦将放置案几上的玉佩也递给花锦,这个玉佩可以换她十几个银锭。 “我只要我一百两就好。”花锦抓起两锭银子就准备走。 “花锦,你不会以为我为了昧下你这一百两今日才和你说那些话吧。”要不陈亦安怎么觉得自己一颗心是在油锅里煎熬。 花锦不说话,瞪大眼睛已经算默认。 “我是事情一多忙忘了,下次应许你的事不会忘了。”本来气笑的陈亦安看眼前的姑娘眼神清澈,并没有睡过的朦胧,原来她也是和自己一样没睡,哪里还会气。 “那我回去了。”花锦四处打量,不知再说些什么,望到地上,陈亦安赤着脚,和谢随圆胖的不一样,这一双脚骨节分明,和他的手一样好看。 “那个,陈亦安,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花锦说完又从窗口翻身出去。 留下陈亦安一句‘我帮你开门’还未出口,站在原地不断回味花锦的话,像个孩子一样笑。 糟糕,亲到嘴 花锦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 陈亦安早已经在门口等她。 “昨夜睡不好吗?”同样一夜未睡的陈亦安精神抖擞。 “嗯。”花锦翻来覆去一夜未睡,想的都是陈亦安说的话,窘得不敢看他。 陈亦安满眼爱意漫了出来, 掏出怀中昨夜的玉佩, 将它系在花锦脖子上, 顺手将她肩膀上的发丝理顺。 “它是我祖母去寺庙请大师开光的, 你戴着。” “你祖母给你的,你怎么能给我?”花锦自己就要取下还给他。 “现在你平安就是我平安。”陈亦安握住她的手, 深情的话并不是刻意,他现在大抵知道情到浓时这些话不自觉就说出口。 “陈大人说这话我爱听。” “走吧,还没用早膳吧?” 张念巧在门口看他们亲昵如斯,想起自己还瞎操心的为花锦拉红线, 笑了笑摇摇头, 花锦本就不是会被欺负,陈亦安若对她真情,也不会让她被欺负。 驿站送来了一封信,陈亦安看后对花锦说:“我们这几日得启程回京了, 你去问问张小姐, 要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这里有新县令要来接任,张念巧不适合住在这里, 看她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回京。 “一任不是三年吗?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回京?”花锦再不懂,平常听来听去多少知道一些。 “皇上只是特派我来查案。”皇上本意只是敲打长公主, 并不是要治她的罪, 推出一个贾高驰伏了法, 皇上已经下令不再追究。 “那我去问问张姐姐, 她若愿意也可以和我一起回山上。” “她自己在山上也不妥。” “怎么会,有我和她做伴呢。” “你陪不了多久。”他恨不得飞回家中, 让母亲找了媒人去提亲,花锦还想回山中和张念巧做伴,他是一日也不想和她分开。 花锦不理他,自顾去找张念巧商量。 还没一日,县衙里里外外都知道了陈亦安过几日离开,张念巧也要跟着他们离开,这里她没有亲人,只是舍不得让父母留在这里,年节也没人在他们坟头上柱香。 刘捕头听了这个消息失手将手中水碗打破。 他一咬牙,大踏步出去,再不说,山长水远,此生就无见面的机会了。 “张小姐,请留步,我有话要与你说。”刘飞光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叫住了张念巧。 张念巧正在大门口等花锦一起出去街上逛,买些小玩意路上可以解乏。 第65章 “刘大哥,什么话你说。” “你要同陈大人他们一起回去吗?”刘飞光将两手紧握在前,虽然知道答案仍希望从她口中说不是。 “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留下也不知能去哪,唯一牵挂便是父母,不知以后能不能赶的回来帮他们上香。” 张念巧早已经将这里当成故乡,从她记事起他们便是在这里长住,可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父亲还是前县令,怕有些心怀不轨之徒拿她取乐。 这也是陈亦安要带她一起走的原因。 “其实你可以留下的,我…”刘飞光紧张得后面的话都说不下去。 花锦才出门口就看见他们两个人站着不说话,气氛诡异,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先藏起来,直觉叫她不能现在出去。 “张小姐,我愿意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不相弃,这青天可以作证,我若有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好死。” 刘飞光这几年攒了钱将父母留下的破房子翻了新,媒婆都快踏破他家门槛,他一个个好言送走,慢慢便不再有人给他做媒了。 “你…”这下轮到张念巧羞得说不出话,这来来往往也不怕叫人听见,一跺脚转身跑进门内,留下刘飞光垂头丧气,终究还是留不住。 花锦在门后听个一清二楚,这张姐姐不是说刘捕头是个好人吗,怎么不应了他? 她要去问她为何不答应,想想还是先问陈亦安。 “你说刘捕头求娶张小姐?”闹了半天,张念巧自己才是刘飞光的意中人,却想给他和花锦牵红线。 “你说张姐姐为何不答应转身就走,她不是一直说刘捕头是良配吗?” 花锦不解,在她看来,刘捕头性情豪爽,为人也重义气,张县令没有他里外维护,张姐姐母女现在只怕早没了命。 “她也是和某人一样。”看不清自己的心,能觉得他是良配必定又动了一两分心。 “什么某人?”后知后觉才知道陈亦安说的某人是说她。 “你又没求娶,怎知我和张姐姐一样?” “那我现在郑重求娶花锦姑娘为妻,花锦姑娘可愿意?”陈亦安对着她作揖正色道,刚刚还笑容满面现在这么严肃。 “你还得我先提才说,这次本姑娘不愿意。”花锦拍了下他作揖双手。 “那我的姑娘何时愿意?”陈亦安不恼,反将人抱住,轻嗅她发上馨香。 “不和你说了,我去找张姐姐。”花锦蹲下从陈亦安怀抱溜出,她才不想这么快嫁人。 房门紧闭,张念巧将自己关在房内,已经平静许久的一颗心乱成麻。 “张姐姐,你在里面吗?”花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这才记起两人相约之事,用手冰了下发烫的脸颊,这才开了门。 “我忘了带荷包了,花锦我们走吧。” “张姐姐,我都听到了,刘捕头和你说的话,你不是一直说他可以托付终身吗?怎么不应承他?”花锦觉得有情人就该成眷属。 “花锦,你,我只是将他当作大哥。” “那不是更好,以后既是哥哥又是夫君,亲上加亲。” “我如今怕配不上他。”张念巧也没去纠结花锦这个亲上加亲不适合用在这里。 “奇怪,他怕配不上你,你怕配不上他?你不是说愿意跟他过日子就是喜欢。”花锦疑惑,这还是张姐姐教她的。 “花锦,我和你不一样。”张念巧苦笑,她还曾订过亲。 “可是你要是不答应,我们这一走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刘捕头看起来人气都没了大半,你没看到他好像还哭了。”花锦只看到他眼睛通红,哭了是自己想的。 “一辈子就几十年,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都错过,我看刘捕头也不会去娶别人了。”花锦再次开口,她能劝的也就这样了。 张念巧怔住,她将花锦的话听进去了,只是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想了一夜的张念巧想通了,比起跟着陈大人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更想留下来,嫁给刘飞光好像也可以。 花锦听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直替刘捕头高兴,风一样的冲出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刘捕头。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刘飞光借酒浇愁,门被人拍响还醉得起不来。还是谢随轻车熟路将门用巧劲撞开。 被拍醒的刘飞光听了花锦来意只当是做做梦,被谢随一瓢冷水给泼清醒,再三确认是张念巧愿意嫁他,这才手忙脚乱的翻出自己唯一的新衣衫,又请了媒婆置办四礼正式登门求娶。 张念巧想在花锦离开前将婚事办了,反正她和刘飞光无父无母,也就是红盖头一盖拜了天地就是,只是想让花锦能喝上她的喜酒。 时间匆促得嫁衣都是买成衣店,盖头也是张念巧自己熬夜绣的,陈亦安将花锦那剩下的一百两给了张念巧添妆,花锦也掏出了自己的一百两。 张念巧推辞不过只能含泪收下。 热热闹闹的喜宴,只是请了县衙里大大小小,凑了两桌,花锦今日比张念巧还高兴,自己灌了三碗酒,看得陈亦安怕她隔日醒来头疼,先带她离开。 “那可是酒又不是水,喝多了明日该头疼了。” 第66章 “张姐姐今天好美,还有刘捕头,我还没见过他这么高兴过。”花锦真心为他们高兴。 “你以后会比张小姐更美。”走进了县衙,秋夜凉风一吹,花锦看着眼前的男人格外对眼,她脑子开始混沌,只记得陈亦安好像还亲过她,她今日得亲回来。 得不到回应的陈亦安衣领被揪住,还来不及问出声,一个淡淡酒气的湿热的吻便印在他唇上。 脑中似有千军万马踏过,陈亦安在人吻完便要离开迅速把人拉回怀里,深深回吻回去。 只是想亲陈亦安额头的花锦踮起了脚,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唇,被他按着回吻,两人今日才算第一次相吻,陈亦安只在那红唇上不断碾压,一股火气冲上他全身,吻得他和花锦松开时两人直喘气。 “你咬我?”花锦平和下来生气的捶着陈亦安,她只是不小心亲到,这人要将她给吃了,还咬她。 “咬到了?我看看。”这是陈亦安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窘迫,不会亲吻还不小心咬到她了。 “这里疼!”花锦嘟起红艳水润的唇。 真心怕咬伤了花锦的陈亦安看了这红嘟嘟的唇,低头轻轻含住,将她的抗意全部吞入腹中,捶在他胸口的粉拳越捶越慢,慢慢变成撑在他胸口。 陈亦安这一次无师自通,全身上下毛孔无一不在叫嚣着快意,感受到花锦也沉浸下来,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今夜不再分离。 有贼 花锦浑身无力瘫软在陈亦安怀中, 她本来就有些晕,这下更是晕得只能靠在陈亦安胸膛上,听笑声从胸膛里传出。 她只能任由陈亦安托扶着:“你欺负我!” “花锦, 我们回去就成亲好不好?”陈亦安还没从满身心的满足欣喜中醒过来, 舍不得与花锦分开, 他也知道, 无媒无聘,他今日是逾矩了。 “师姐, 你们怎么在这里?”花锦还未回应,猛然听到谢随声音,立马与陈亦安分开,动作迅速得看不出是醉酒。 “我和陈大人在看蚂蚁呢, 你快去睡, 今日吃了那么多酒。” “师姐你嘴怎么了?你是不是偷藏了好吃的?”谢随是喝醉了,可眼神还是能看清的,花锦嘴上红肿,肯定背着他吃好吃的。 “你是不是喝很多酒了还是皮痒了, 还不快回去睡, 醉得眼神都不好。”花锦被谢随吓得清醒,又羞又恼。 陈亦安这次想要走水路, 还有两个孩子,怕他们受不住路上的颠簸。 李婶抹着眼泪, 为两个孩子高兴又舍不得他们, 这两日附近百姓送的物产几乎将县衙后院塞满了。 这次花锦准备充分, 她受够了路上吃馒头咽冷水的那些时候, 光是吃的就塞满了两箱。 陈亦安很想告诉她船上能开火,不必带这么多, 看她忙忙碌碌的准备,有似她是家中女主人的感觉,竟不舍得阻止她,还与她帮忙将东西塞进去。 花锦没坐过船,满心期待,才过了半日,她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晕船,连小虎和小花都不会,谢随也不会,就只有她晕船,陈亦安也没想到她会晕船,这时候船都开出大半天了,下船也来不及了。 “陈亦安,我是不是要死了?”花锦吐得胆汁都出来,没有一次这么难受过,站起来就天旋地转,躺下也晕。 “胡说,你是晕船了,不会死人的。”陈亦安好心疼,看她小脸惨白,气若游丝。 “我觉得我浑身无力,我要是死了你就去找个好人家的闺女,不用为我守节,要代我好好活下去。”快死的花锦大口吐气还不忘说这么一大段。 “大人,我听船工们说姜桂切片贴肚脐可以治晕船,你快帮师姐贴。”谢随从船中小厨房用十文钱换了一小片姜,空气中辛辣的气味果然让花锦有些好受。 “快给我贴!”花锦扯起上衣,露出平坦莹润的小腹,陈亦安迅速将她衣服拉下,快得谢随还没将眼睛从花锦脸上转到她小腹。 “谢兄弟多谢,麻烦你去帮花锦端些热水。” 打发了谢随出去,陈亦安才将花锦衣摆 撩起,白玉无瑕的肌肤上一个小巧的肚脐,他不敢再看,把姜片往上一贴,抽了花锦一根发带轻轻系住。 湿冷的姜片贴在肌肤上花锦颤栗了下,感觉舒服多了,不知是姜片起了效果还是逐渐适应了船在海波上荡。 隔日醒来的花锦又生龙活虎了,带着小花和小虎,还有谢随用船上船工们无聊打发时间的钓钩坐在甲板上钓鱼。 小虎不愧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没一会就钓起来一条大人巴掌大的鱼,花锦高兴得和小花拍手叫好。 她们玩闹的笑声不单让陈亦安也露出笑容,还有船上的另一行人,原来这船不单是上了他们这一行人。 为首是富家公子装扮,平日里都是拿鼻孔看人,本来就不会多眼看花锦一身小厮打扮,今日许是船坐得太久,无聊中往她们那边望去,今日花锦穿回了裙装,阳光下,女子红唇白齿晃得他一阵阵晕眩。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靠近一看才惊觉这世上竟有如此标致的女子,一双眼眸像是两汪白水银嵌着两丸黑水银,不似平日里所见到女子那般扭捏作态,看他靠近,还将手中的鱼举起笑道:“公子也想玩么?” 第67章 花锦想要将鱼收入竹篓中,冷不丁瞧见一人穿着锦绸就立在她身后,她脸上笑容还未消,尴尬的问一句。 “在下许兴业,淮州人氏,请问姑娘芳名,可有婚配?”许兴业着迷般的目光追随着花锦。 “这位许公子,我已成婚了,孩子都这般大了,我夫君就在里面喝茶。”花锦听他上半句还像话,后半句简直就是失礼了,还有这种眼神叫她不喜欢。 “这是你的儿女?”许兴业震惊,这最小女孩都得六七岁,眼前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 这船是远航客船,这般小的孩子确实是和父母一起才会出远门,难怪有人铸颜之术了得,养育了两个孩子也如同少女般。 “花锦这位是?”陈亦安从船窗外看见有个男子一直和花锦说话,谢随在旁边捂嘴笑,他皱了下眉头,起身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夫君,这位公子问我可有婚配无,不相信我们的孩儿都这么大了。”花锦朝着走过来的陈亦安捏着嗓子道。 陈亦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甲板上,刚刚花锦唤他夫君,这个称呼新奇得他没听见花锦后面的话。 “什么孩儿?” “小虎和小花啊,走,我们去那边玩,让你爹和这个叔叔说话。”花锦一手牵一个孩子,对着陈亦挤眉弄眼。 “呵,爹!”陈亦安这会才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个当着他面还敢将眼睛放在花锦身上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这位公子,在下姓陈,携妻儿欲归陇洲老宅,敢问公子是否妻儿顽劣,吵到公子清休,陈某给公子赔个不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新奇。” 陈亦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无出格举止,自己说些好话,也敲打敲打他,这是别人的妻子。 “陈公子,在下许兴业,陈公子好福气啊。”眼前谈吐不凡的陈亦安叫许兴业不敢轻举易动,借口管家找他便告辞了,恋恋不舍的再望了一眼花锦所处的方向,嫁了人又如何,这世上还没有他许兴业银子买不到的。 陈亦安看他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可能只是对花锦和孩子们这样垂钓感到新奇,当下也与他拱手道别。 谢随带着两个孩子去叫船上伙夫煮他们钓的鱼,花锦自己一人眺望一望无际的海面,这是她不曾见过的景观。 “你刚刚唤我什么,再叫一次!”陈亦安看见船栏上倚靠的那个小身影,海风将她发丝吹得凌乱,若不是顾忌在外面,他真想拥她入怀。 “没听见就算了。”花锦刚刚逗了那许兴业,一时嘴快,现在才觉有些害羞。 “现下无人,你再叫一次好不好?”入了爱恋中的男人比小虎还幼稚,居然能为这一句称呼磨了她大半天,实在拗不过。 “你将耳朵伸过来,闭上眼睛。”花锦难得满脸娇羞的望着他。 “好,快说。”陈亦安笑着闭上眼睛,还屈了屈腿,怕花锦踮起脚来太辛苦。 “哈哈哈,你被骗了!”花锦一下跑出老远才插着腰笑道。 陈亦安也睁开眼睛宠溺的看眼前的姑娘,平静的河流将船轻轻摇晃着前行,两岸山色缓缓从身后略过。 谢随一旁在喊他们过去吃新鲜钓上来的鱼,这样新鲜的鱼是大家不曾吃过的,入口甘甜没有腥味,只用姜片盐粗糙的水煮。 陈亦安不闹她了,牵着她的手过去,没有看见背后一双贪婪的眼睛紧跟着他们。 花锦和小花一起睡,小虎和谢随砚书一起,陈亦安则和袁六。 今日得河鱼吃多,小花半夜腹痛难忍,要去上茅房,只这船上茅房也简陋,在船后搭个小帐篷,蹲下时还能看见下方河水流动。 花锦陪着小花解手后才回去,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在她房门口徘徊,她示意小花别出声,躲在暗处,看那人捣鼓了几下,竟推门而入,吓得她拉着小花直往陈亦安房中跑去。 慌乱的脚步声惊醒了袁六,陈亦安还在深睡,房门被叩响。 当陈亦安被惊醒时,袁六早已经把房门打开让花锦进来。 “袁大哥,有人偷溜进我们房间。”花锦仍惊魂未定,如若不是小花半夜闹肚子,她们在这半夜被人偷摸进去不知会发生什么。 “你说什么?”陈亦安大惊,深更半夜偷摸进女子房中其目的不说也知道。 花锦几句话大略说了下,陈亦安已是气极,这样那人发现无人必定不在了,抓人也得等明晚。 “花锦你你明日和小花来我房中,让袁六去你房中守株待兔。”他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是谁敢行凶作恶。 他若是爱财必不是直奔花锦房中,其心可诛,陈亦安越想越气,若不是花锦先出来发觉,后果他不敢想象,没想到在他眼皮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发生,他气自己没有思虑周全。 花锦哄着小花睡着了,他还坐在地上铺盖上生气。 袁六不敢和他同塌,打了地铺,如今自然不可能让花锦睡地铺,他将床让给她们,自己睡在袁六的地铺上。 而袁六,则趁着夜色,披着花锦的外衣回去她房中,怕那贼人去而复返。 抓贼 隔日醒来一夜无事, 那撬门的扑了个空,没再回去了,陈亦安让谢随故意在甲板上大声问船家, 昨日那鱼做了什么手脚, 他们这边两个孩子吃了闹了半夜肚子。 第68章 很快响起船家赔不是的声音, 有人乍吃新鲜的河虾会有不适, 孩子体弱这才会闹肚子,这边赶紧吩咐手下去煮碗姜汤驱驱肠胃的寒气。 昨夜的贼让花锦今日没心思钓鱼, 看谁都像昨夜的身影,只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陈亦安昨夜也自责,恰好小花闹肚子,真被那人摸进去, 等他们赶到, 后果他不敢再想,只道是这世上太平,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竟有如此龌蹉之事。 他第一时候怀疑那个和花锦搭讪的男子,今日遇见他, 他脸上神色无异, 还问他孩子可有好些了没,若需要他那里有专治肠胃的药。 陈亦安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奇异之处, 这船上住了他们这两行人比较多的,还有几个零散的船客。 看他一人带着七八人随身伺候, 应该家中富贵, 倒不必行此偷鸡摸狗之事。于是与他作揖道谢, 让砚书去他管家那里拿药。 船中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光景一日着实难过, 陈亦安看花锦怏怏不乐,取出了棋盘, 教她下棋,果然,花锦被这黑白棋子吸引到,连带着小虎和小花都安静的在一旁听学。 待到日落西下,小花都能背两句“黑白子,黑先走…”。花锦下了大半天没一盘能赢,输了不肯歇下,非要下赢不可。 小虎和小花毕竟孩子,看了一会没意思就自己去找别的玩了,留下花锦抓头也要赢的继续和陈亦安下棋。 夜里又是袁六睡花锦那房,花锦今日接连战败,待小花睡了,不服气叫陈亦安继续下棋。 “你这是耍赖,落子无悔!”陈亦安按住了花锦又要抓起棋子的手,无奈道,他下棋从未遇见这样的,棋品这么臭,这会有些后悔为何要教她下棋。 “我刚刚还没想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花锦护住自己的黑子,为了能先下一步,她总是选黑子。 两人正在争执,外头传来嘈杂的叫喊声,陈亦安和花锦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昨夜的贼逮到了? 匆忙出去一看,袁六抓住一个男子,被抓的男子正鬼哭狼嚎。 陈亦安将花锦护在身后,这才上前。 “公子,这贼偷摸进我房里,还敢用这个!”袁六也是气急,贼喊抓贼,他刚将人扣住,这人便大喊起来。 最可恶的是还在门外将迷烟吹了进来,若不是他警醒只怕还抓不到他,将迷烟吹入女子房中,若欲何事大家都明白。 陈亦安听罢脸色瞬间沉下,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板瞬间升到头顶,这人还想反手被袁六揍了几下,鼻青眼肿也能认得出正是白日送药的许兴业。 “你这奴才反了天,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姐夫可是在官府里当差的,你敢伤我,我非叫他打你几大板子!”许兴业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气得直咒骂。 他也是富贵窝里出来的,看陈亦安这一行人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有,料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才敢偷摸进花锦房中,被抓也能反咬一口是那女子爱攀富贵勾的自己。 不曾想人是摸到了,却是个长毛的大男人,他快吓破了胆又被那人按着胡乱揍了几下。 许兴业的管家衣服还没穿好疾奔而来,这位祖宗原是家中惹了事来投奔大小姐,他白日里紧盯着,没想到半夜还能偷摸人家房中去,也不知对方何人,这个苦差事简直要了他老命。 “几位爷消消气,我家公子从小有夜游症,惊扰到各位了实在对不住,几位这船钱在下代付,就当给我家公子赔罪。” “就是,我这是犯了病,你们没问个缘由就胡乱打人。”许兴业一听管家这话,立马转了话风,装起无辜。 “许公子,有病无病自会有官府定夺。”事关花锦声誉,陈亦安脸色铁青强压制怒火,不欲与他们多费唇舌。 “我看陈公子一表人才何患无妻,小爷我是相中了这个女人,你要多少银两开个价吧。” 许兴业看自己的人都过来了,不将陈亦安几人放在眼里,他带来的这些家丁一个能打俩。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管家正给陈亦安低头哈腰赔不是,咋听自家公子大放厥词,当场没气晕过去。 “你这人好奇怪,我又不是物件,什么叫你看上你,看上就得卖给你,你难不成还是皇帝的亲儿子不成?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算哪根葱?” 花锦当即跳了出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砚书,将他刚刚的话记下,一并呈给雍州府尹大人。”陈亦安这会真动怒了,他气得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说后而又亲自揪起许兴业的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 “你这是病还没好,让本官帮帮你,这一拳叫你知道辱□□女其罪按律可杀,辱骂朝廷官员罪加一等,这一拳叫你知道我陈某人还没死呢,你算哪门子东西,敢惦记我的女人!” 家丁们看自己家主子被揍,纷纷冲上去,管家离得近,听陈亦安自称本官,他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忙拦下要冲上去的家丁。 一个家丁没拦住,被袁六两拳打晕在地,看到袁六这样的身手,管家老泪纵横,今日只怕不得善终。 “几位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真把许兴业打死了他也难活。 花锦第一次看见陈亦安打人,听管家哭着求饶,真怕他将人打死,为这种人葬送自己仕途可不行,上前抱住了他挥起的拳头。 第69章 “陈亦安,别打了,叫官府治他的罪就好。” 陈亦安这才停了手,叫砚书取来笔墨,余怒未消用力在纸上书写许兴业的罪状,盖上自己印章。 船上的人都被惊醒,袁六朝船家喝道明早一靠岸就将这许兴业送去见官,众家丁在管家眼神示意下抬着晕倒的同伴,许兴业被甩在地上哎哟哟的叫痛。 天光渐白,才一靠岸,袁六和砚书就将许兴业连揪带拖的送去官府了,有陈亦安的书信,只怕不关个几年出不来。 管家看许兴业叫痛声中气十足,明白这几位爷都是手下留情,这祸害公子今日终于算是遇到克星了,能关他几年也好,省得哪一天自己被他连累。 看着人都走了,花锦这才问陈亦安:“我们不必跟去作证吗?” “有我名讳的书信便可作证,你有没有被他吓到?”陈亦安将花锦被风吹散的发丝拢到她耳后。 不抬起手花锦没发现,陈亦安的手上血迹斑斑,她呀一声惊呼:“你流血了?” 陈亦安也才看见自己手上有血迹,他刚刚气极,执笔的手第一次握紧拳头打人,听到他将花锦当作物品买卖时候,上一次她被人贩子抓去时那种心慌恐惧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 若不是花锦拦下他,他还能多打几拳,打人的时候没感到受伤,被花锦提醒才火辣辣的疼。 花锦掏出手帕就附近水桶里沾湿,帮他擦去已经干堌的血渍,这个还是陈亦安的手帕,他叫她洗净了再还他,她生气了一直没还。 “我记得有带金疮药,我去找来给你擦,你和那个人动这么大气干嘛,他那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真把人打出好孬,你还当不当官了,再说真要打他也可以叫袁六打,或者谢随,您可是大人,别把手打伤了,日后可怎么做文章!” 花锦絮絮叨叨,陈亦安含笑一字不落的听下。 “不用,这点小伤明日就好了,总该叫他知道,不能惦记我的女人,我打他是应该的。” 陈亦安拉住要去找药的花锦,这样被她说教他心中大为受用,仿似家中娘亲每每也会这样,口中说教,手上动作不停的为自己父亲整理衣摆,他们这样倒像是夫妻。 花锦又一次听他说是她的女人,以前肯定会跳脚出来呸他一声,现在听来倒是挺中听。 袁六他们很快就回来了,那府尹看见陈亦安名讳,脸上神色严肃,将人押上堂审问。 人回来了船继续行走,不过才两三日便到了陇洲,陈亦安想将两个孩留在陈家学堂,这才绕了半圈水路,送他们过来。 岸上早有陈家人等候,陈母从接到信后就派了小厮日日在这岸边等候,她已有大半年没见到儿子了,她想陈亦安再不回来,她要上京去找他了。 很快有马车停候在他们身旁,驾车的下了车作揖,陈亦安自是认得自家车夫,只不过没料到公子会带这么多人回来,一辆马车坐不下,好在附近有相识的来送客,谢随和袁六砚书坐了他们的马车,陈亦安和花锦并两个孩子坐一辆。 他嘱咐母亲他只是路过,不能大肆宣告,住一两日便得回京复圣意,陈母这才不敢敲锣打鼓的迎他们回来。 陈府坐落于陇洲西边,位于流入大海的陇洲河西边,当地人又称为河西,聚集了当地一手可数的富贵人家。 马车在一座很大的府邸前停下,陈亦安先下车再抱两个孩子下车,最后牵上花锦一同踏进这生养他多年的宅院。 花锦第一次看见这样磅礴大气的房子,青州城里那个林府在花锦看来就已经是富丽堂皇了,和陈府一比才知山外有山。 回家 入了大门, 眼前是一座石屏,上面雕刻精美的荷月翠竹,再往里头, 亭台楼阁如云, 假山奇石罗列。 不单是两个孩子看呆了眼, 花锦和谢随也在心中暗暗咋舌, 原只当他家中富足,没料到竟是一方大户。 陈府家中只有陈三嫂在家, 陈母和大儿媳二儿媳去寺庙还愿了,岸上等着的小厮打听到他们最快要今夜才能到,她这才带着儿媳去寺庙,不曾想这才晌午陈亦安就到了。 “小叔回来了, 母亲日日盼着你, 倒巧了,她带大嫂二嫂去寺庙中还愿,我已经差人去请她回来了。”来人梳着妇人发髻,扶着腰, 不细看不知道她小腹微微隆起, 朝着陈亦安笑道。 “三嫂有孕在身,都是一家人, 不必出来相迎。”陈亦安离家时这位三嫂才刚进门,看样子陈家又要添丁了, 大哥二哥俱已经儿女双全, 三哥也要为人父了。 “出个院就几步路, 路上累了吧, 快进屋,母亲不知道得多高兴, 她日日念叨你。” 陈家三儿媳田新梅招呼他们进屋,刚刚没注意,走近了才看到这小叔身旁还站了一位女子。 这可是新鲜事,他那屋除了一只猫是母的,连个丫鬟都没有,田新梅不着痕迹打量了眼前这个少女,明眸皓齿,叫她更为惊讶的是两人交握的双手。 “三嫂,这几位是我好友,我们暂住一日明日就得赴京。”陈亦安一心只想将花锦给母亲看,对这个三嫂他也只在请安那日远远见过一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行人入座,一盏茶才喝了两口,外面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 第70章 “天宝,娘的小宝,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美艳妇人迈着小碎步进来,一进来直奔陈亦安,后面紧跟着两个做少妇打扮的女子。 花锦听见天宝二字一口茶差点给喷了出来,陈亦安叫天宝还有小宝? “娘,你…”陈亦安话后半句还没说就被这美艳妇人搂在怀中一口一个心肝的叫着。 花锦惊讶过后满眼羡慕,原来这就是有娘亲的孩子。 “你这黑心肝的,都不记得多给娘写信,你都不知道娘多想你。”陈亦安总算哄住了他母亲的泪水,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捶打。 “娘,还有客人呢!” “这…”陈母这才用帕子按了按发红的眼角,看向旁边站着的花锦和两个孩子,这可是小儿子第一次带姑娘,还有这两个孩子是?她不敢想,震惊得张大嘴巴看向自己儿子,这是她儿子什么时候生的,比她大孙子还要大! 知母莫若子,陈亦安看见他母亲这样神情就知道她不知想到哪里去,大概介绍下,只到了花锦,脸上通红的说是好友,然后附在陈母耳边悄悄说,这是他喜欢的姑娘。 花锦没听清他们细语,看陈亦安和她母亲说完,这个美丽的夫人脸上立马像开了花的望着她。 “好姑娘,路上累了吧,快坐快坐,秀香,快去交代厨房,有贵客到,多加几个菜,哟哟,这两孩子真乖。”陈母要去拉花锦被陈亦安扯住,他知道自己母亲这样子怕会吓到人。 “夫人好,小虎小花,快给夫人请安。”和花锦想象中的陈亦安母亲不一样,这样少年老成的男人,原以为他母亲也和他一样孤言寡语,她还想着只住一日,她也少说话就是。 这就是出乎她意料,陈母刚刚还一口一个心肝,现在甩开儿子,热情拉上花锦双手。 “好好,姑娘贵姓,何方人氏,有何忌口,来了就当是自己家,天宝有没有欺负你?他那个人是闷了些,心地还是好的。” “我姓戚,夫人叫我花锦就好,没有,我不忌口。”花锦望向陈亦安叫他来救。陈母异常的热情。 “娘,你也说了我们舟车劳累,让人家喝口水先。”陈亦安无奈坐下,他娘自幼家里最小,外祖娇宠着,嫁人后又有父亲宠爱,心思和小女孩差不多。 “是了,姑娘快坐,快拿糖果来给孩子们吃,你爹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早和他们说你今日回来,叫他们别出去喝酒。” “夫人可冤枉我,沈老板今日大老远来一趟,我去给他接风了,这不是听安儿回来了就马上回来。”来人中气十足,门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并而入一中年男子和三个和陈亦安相似的男子。 花锦算是大开眼界,这陈亦安父亲看起来不像商人,这身量气度倒像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好小子,真给咱老陈家长脸。”陈亦安叫了父亲兄长就被他爹搂住。 看来看去就他三个兄长比较淡定,陈亦安有这样活泼的父母,还能养成这样一个性子也是不容易。 “好了,还有客呢。姑娘别见怪,他们父子几个平时爱打闹。” 陈母拉了陈父,让他注意下形象,这陈家祖上原也是书香门第,只是来到陈亦安祖父这一代,为人迂腐,只会念两句诗词,学问做不好,也不会营生,家中逐渐败落。 陈亦安父亲陈俊雄白手起家,一开始只是河上帮人运送货物,倒不成想越做越大,说起陇洲河西陈家,无人不晓。 陈父听了姑娘二字,瞪大了眼睛,疑心自己听差,转头去看,是真的活生生的一位姑娘。 他祖宗显灵,这个小儿子榜上有名本来是光宗耀祖之事,只是这孩子从小和他几个哥哥不同,不爱说话,不让女子靠近,他们老两口一直疑心他是个断袖。 真是祖坟冒青烟,最担忧的事终于是没影的事,他露出老父亲慈祥的微笑:“安儿,这位是?” “见过陈老爷,我是陈亦安的朋友。”花锦看他们一大家人热热闹闹,这是自己不曾有过的,一时看怔了,知道陈老爷笑着看自己,她这才回神。 “好了好了,先让孩子们去歇息。”陈母笑道,陈亦安几个嫂子也站在她身后,也都寒暄几句。 “你们家好多人。”花锦跟着陈亦安回他的院子,谢随牵着两个孩子左右张望跟在他们后面。 “嗯,我院中有小厨房,平日里都是自己吃,你愿意和她们玩耍就去走动,不乐意就在咱院中。”陈亦安从进家门嘴角就一直微扬,他终于带花锦回家了。 “什么咱们院子?”花锦嘟囔道,八字还没一撇,师父要是知道他家这个光景,也不知道应不应这门亲事? 顺着陈亦安话音望过去,这院中周围是一小片竹林,白墙黑瓦隐在翠绿的竹叶中,院门上一牌匾,龙飞凤舞书写:逸景轩。 “你还挺会挑地儿,这里着实不错。”花锦由衷赞道。 砚书推开了门,这院子看起来宽阔,里头就一个小厮在扫地,望见他们,遏制不住脸上欣喜同陈亦安请安。 “云墨,这几位是公子的贵客,你快收拾出几个房来给客人们歇息。”砚书放下行李后对着扫地的小厮道。 第71章 陈亦安这边牵着花锦,后头缀着谢随和两个孩子,逛着他这个院子。 “小虎小花,日后你们就住在这院中,云墨到时候会带你们去学堂。” 小虎和小花听罢并没有露出欣喜的模样,而是害怕的抓紧了谢随的手。 花锦听罢也有些担忧,以前只当他家是小康人家,原是富甲一方,这两个孩子在这样大家庭中,他们又远在其他地方,不是怕他们受欺负,只是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公子,房间收拾好了。”云墨还没半炷香就整理好了房间,这边被褥都是新的,院中除了陈亦安的房间,其他都是崭新不曾有人住过,云墨过去擦下灰就可以。 “好,你们先小休息下,差不多可以用膳了。”陈亦安带他们回房间,谢随和花锦各一间,小虎和小花睡一间。 “怎样,还少什么东西,让砚书去给你置办。”陈亦安带着花锦看她的房间。 “又不是久住,这里比我在山上的房间都不知好多少。”起码以前她房中可没有这么多好看的摆件。 “那你住哪?”花锦好奇。 “走,我带你去看看。”陈亦安朝她伸出了手。 陈亦安的房间居然和她们的那几间客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两个箱子,里头放了他平日换洗的衣物。 原想看他富丽堂皇的卧室,竟这样平平无奇,真的房间也像他的人,无趣的很。 “怎么什么也没有!” “歇息的地方,有床榻就够了。”陈亦安牵上花锦的手:“累不累?去看看我平日看书的地儿?” “好啊!”这种一点一滴的认识 陈亦安以前的生活,花锦还是很有兴趣。 陈亦安的书房是真正的书房,一张桌子椅子,桌上只有文房四宝,四壁都是一人多高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都是书籍,平日里云墨是花了心思照看,随手拿起一本书没有半点灰尘。 这样一个书房,真正的价值万两,花锦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书,这要书架倒了,这些书都能将人砸死。 “喵…”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听见人声走了进来,它先是嗅了嗅一口陈亦安,认出是他后叫得更欢快。 “雪儿,来,这是你花锦姐姐,她也是知道你的。”陈亦安亲昵的抱起猫。 “雪儿,呵…好漂亮。”花锦难堪的很,她当初知道的雪儿可不是这样。 “公子,夫人传饭了。”砚书小跑过来,接过陈亦安手上的猫。 “好,你去叫谢兄弟先,我们随后就到。” “我们走吧,花锦女侠。” “那我该叫你天宝还是小宝?”花锦记起来他母亲叫他这个小名,新奇又好玩,陈亦安居然有这个可爱的小名。 “我喜欢你叫夫君。”陈亦安一手揽过她腰身,低头在她扬起的唇上轻轻一触碰后离开,他眸中变了深色,另一手握住花锦后脑,终于忍受不住,虔诚的再次吻上他肖想了多日的唇瓣。 回京 书房门还开着, 陈亦安就敢亲上来,花锦不同于上次醉得晕乎乎,这次能清晰的感到陈亦安柔软的唇和他握在自己腰间掌心里的滚烫。 “呃…”她似承受不住的发出一声娇哼, 陈亦安没停下反而吻的更用力。 他未曾动过情, 不知如何诉说他的欣喜, 只有一遍一遍的深吻着她, 在口舌相交中感受她的柔软,想将自己对她满怀爱恋以这样亲密的方式告诉她。 “安儿, 戚姑娘。”陈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拥吻的俩人立马弹开,花锦吓得魂都快没了。 陈母一看他们俩没回应她,自己看房门没关, 踏进门来, 一个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个红霞满面,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啊, 你们继续继续, 我只是路过,那个汤好像还没炖好, 我去看看。”陈母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差点坏了儿子的好事, 这棵榆木疙瘩开窍一次不容易。 “你看你。”花锦再怎么强悍, 在男女亲近的事上仍旧害羞, 也不知被陈母看见了没, 气得她用尽全力拧了下陈亦安一把,平时看起来瘦弱的男人, 胳膊上的肉硬实,掐一把手还疼, “你这是谋杀亲夫,疼,轻点。” 等他们闹完赶到小食厅时,菜已经开始上桌了,在厅中用座屏风隔开,男一桌,女一桌。 花锦并两个孩子上了桌,因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只有陈母热情的招呼声,花锦道了谢,学着她们慢条斯理的喝汤夹菜,一顿饭吃下来,还不小心掉了一次筷子,田新梅倒是看得一直掩嘴笑。 饭后陈母邀请花锦喝茶聊天,陈亦安离家这么久,也和父亲兄长们叙话。 “戚姑娘家中还有几人?”陈母按耐不住要多了解下花锦。 “我从小便是孤儿,是师父收养了我,家中还有一个师姐,已经出嫁,和我同来的便是我师弟。”花锦从不觉得自己身世多么可怜,有人相问也不会藏着掖着如实奉告。 “天杀的,竟有这样狠心的父母,这么好的姑娘都舍得丢弃。”陈母瞬间满眼心疼,她想要个闺女都没有。 第72章 “戚姑娘身世真可怜。”田新梅也附和陈母,不过却是笑着说,花锦刚好坐她对面,看她笑容直觉奇怪。 “也不会,师父待我们如同亲生,吃穿不曾发愁。”花锦回笑道,她那日子比千金小姐过的还好,山珍每日都是吃最鲜的,不用背书做女红,从小哑姑也疼他们,她不懂事时还经常将哑姑认做娘,气得谢随总是哭鼻子,怕她抢了他的娘亲。 陈家二嫂娴静,只是笑着看她们说话,陈大嫂也笑着说:“这样师父倒比有些亲生的还好。” 因明日还要早起,陈亦安来带他们先回去歇息,靠近屏风就听见他的三嫂语气讥讽。 “小叔如今中榜,日后造化无限,我还想着怎么也能配个公主一品大官千金,这倒是各花入各眼。” 田新梅仗着自己有孕,又动过念头想让自己妹妹嫁给陈亦安,只不过还未说出口便被丈夫骂了一顿,她还以为陈亦安要找个凤凰呢,没想到看上这样一个山鸡,她妹妹哪点不比她好。 “老三家的,你有孕在身早些回去歇息。”陈母拉下脸色。 “三嫂说错了,我这么多年的造化就是遇到了花锦。”陈母话音刚落,屏风后的陈亦安一脸怒色,他不是将人带给她们评头论足的,他自己连花锦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嫌弃。 “你三嫂双身子就是想多爱说笑,花锦你别往心里去。”陈母看这三儿媳以前也是个好的,怎么怀了孕,整日说话酸里酸气。 平日里对她大嫂二嫂也就罢了,这可是她未过门的小儿媳。陈母看出陈亦安已经不悦了。 “陈夫人,三少夫人说的没错。”后半句花锦自己心里头和自己说,她可不比公主千金小姐差,她们会的她会一小点,可她会的她们就不会,男人看中她,她也看中他,这不就是最配的嘛。 “母亲和嫂子们满座,我们先告辞。”陈亦安拉上两个孩子和花锦出去。 “母亲,我不是有心,只是感慨就脱口而出。”田新梅在人走后委屈的向陈母诉苦。 “安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些话你不知当不当讲就不要讲。” 陈母之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看她有孕了不和她计较,今日说错话,明日做错事,后日还不得杀人放火。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儿媳说的重话,嫁入陈家,一言一行皆是代表陈家人。 希望花锦不会往心里去才好,她给儿子娶亲从不看门第,二而是看姑娘的品性,轮到这个小儿子,她求神拜佛,只要是个女子就好,儿子也找她说下了等时候到了,要叫她请了媒人去说亲,她的儿子可是真心的。 田新梅听罢将手中帕子拽得死紧,口中直道:“母亲教诲,儿媳谨记。” “我对这个三嫂也并不熟悉,她们说的你不爱听你和我说,我帮你出气。” “我没有不爱听,她说的配公主小姐,你想配好像她们就看得上你似的,你看你脸又臭,也不会说两句好话,比家财权势你又比不过,要你干嘛?” 陈亦安听完后沉默许久,他竟无力反驳,花锦说的都对。 “那你是嫌弃我?” “本来是嫌弃,看久了还能凑合用。” 一路上花锦和陈亦安小声说话,不敢让前面的谢随听到。 因要早起,如何不舍得,陈亦安还是让花锦洗漱后早些休息。 花锦睡到半夜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一开始还以为是风吹竹叶的声音,越听声音越是熟悉,好像是小花。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花锦房间就和他们挨着,急忙起身查看。 “姐姐,我不想留在这里,小花怕。” “姐姐,我也不想留在这。”小虎没哭,神色失落也一起开口。 这陈府单是吃饭便有饭前洗手饭后漱口,等陈母动筷了他们才能动筷,丫鬟围在身旁伺候,规矩多,小虎和小花第一次见识到,并没有心生向往,而是害怕。 “好了,不哭不哭。”花锦哄睡了他们,这下犯了愁,为了送他们过来,特意绕了一大圈。 “陈亦安你睡了没?”花锦想不出好办法只能来敲陈亦安的房门。 已经在梦中快要将白日亲吻的姑娘拥入怀,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把梦中姑娘吓跑了。 陈亦安仍沉浸在梦中缱绻中,开门见是花锦睡眼朦胧的就要去抱她。 “你醒醒,我有正事和你说。”花锦避不掉,被他搂在怀里,他温热的鼻息喷在脖子上,肌肤上浮现一小片小疙瘩。 “我刚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花锦。” “小虎和小花哭着要离开。”花锦受不住用力推开他。 被推开后退了一步的陈亦安听清花锦说的话后疑惑道:“为何?” 这是他为他们想过最好的安置方法,能让他们和祖上过不一样的日子,不用拿命去换生活。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许是害怕吧,我们都离开这里没有一人认识。”陈亦安或许是一片好心,让花锦一人在这边生活,她只怕也会不愿意。 第73章 “我去和他们说说。”陈亦安一路不曾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只知道这样安排是对他们最好。 “陈亦安,我想,要不,让他们去我那吧,山下就有私塾,哑姑有他们做伴也不会太孤单。” “等回京复命后再来接他们了。”陈亦安只想到对孩子好,没想到孩子无拘无束惯了,是不习惯他这宅院的规规矩矩,去花锦那里也好。 “花锦,你是否也不喜欢这里?”陈亦安忐忑的问出,他归家时只想着将两个孩子带回,还有就是让花锦看看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钟意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都双手捧上送她。 “为何不喜欢,这若是我家,我睡着也能笑醒。”她看这些女人都是待在家中太久才会想这么多,顶多也就会酸她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再说,她听恼了,还可以打她们一顿。 “无事,以后我们闲暇时再回。”回京任职,也无法时常回来。 “那我和谢随带他们回去,你自己回京。”花锦突然想这个办法可行。哪曾想说出口,陈亦安竟委屈的很。 “我竟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人。” “我和你去奉京遇见我师姐了怎么办?”花锦这时候想到自己这段孽缘都是因为和师姐打赌,师姐肯定知道陈亦安,若是说出口,那她岂不是很糗。 “你不愿意见她?”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按理应当情同姐妹。 “师姐不喜欢我。”明明师姐她才是师父最疼爱的那个,却总是处处挑她的刺。 陈亦安明白,就像一窝雏鸟,为了活下去就会争夺食物。她们或许争夺的是戚存墨的在意。 陈亦安想不出任何借口让她跟着一起去奉京,遇到花锦,总有些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这下哪里睡得着,睁着眼睛到天明。 花锦则高兴的回去美美睡了一觉,天刚亮门就被小花敲醒,再怎么担忧毕竟是孩子,昨夜花锦离去他们熬不住睡了,天亮惊醒,小花就自己过来找花锦。 “小花,早,姐姐决定了,带你们去我家,我家中了没有这么的的院子,只有不过山中有野果,溪水里有小鱼小虾。想吃得自己去抓,没有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花锦伸了个懒腰开门让小花进来。 本来还一脸忧愁的小花脸上像吃了糖展开了笑颜:“我去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 离去的时候陈母又哭上,她可舍不得,可孩子的前程重要,装了几大箱吃得用的,船来时轻盈,走时费力行驶。 花锦决定先陪陈亦安去奉京,他们再返回山中。 不用分别了 戚存墨奔波了几天才终于凑够了药材, 若不是偶然看见悬赏榜上重金求医治长公主咳疾的神医,他也不会为了寻药遇到了花锦。 可这药凑齐了,他却有些踌躇, 这样无名无姓留下, 依她那样多疑的性子哪里会服用, 只能长叹一口气, 终究是欠她的。 每逢秋风起,长公主便咳嗽不止, 白日还好,到了夜里,整宿的睡不下,一躺下就咳得她五脏都疼, 整个御医院的翻烂了医书仍医治不了。 皇上这才重金悬赏, 希望民间有高人能治长公主的旧疾。 戚存墨叩响了公主府大门,和门童告知来意,马上被引入前厅,一个年轻人疾奔而来。 “先生有良方可以医治殿下?”来人一身玄色衣袍, 神色掩盖不住的疲惫, 正是公主义子刘承载。 不知道这是第几个说能治公主的病,刘承载每每满怀希冀而又次次落空, 可他不敢放弃,就怕错过世上能医治公主的高人。 “老夫是公主旧识, 想先见下公主。”戚存墨看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 十几年, 如同弹指一挥间。 “您?敢问先生贵姓?”刘承载更加惊讶, 他怎么不曾听过殿下提起。 “戚!” 刘承载半疑半信,也不敢耽误, 叫了身旁丫鬟禀报,自己请戚存墨上座。 “公主有请戚先生!”还没一会,去禀报的丫鬟便回来了,有请戚存墨。 刘承载跟着过去,公主房门外只见一老妪手提食盒,从后院小路缓缓而来,看见戚存墨,慌得手上给公主备的药膳打翻在地,瓷器碎裂声引得戚存墨望了过去。 “温嬷嬷?” “你是,你是戚…”温嬷嬷惊讶得浑身颤抖,她想要上前相问,话到嘴边硬生生忍下,左右环顾,怕被人看出端倪,忙用袖子擦了下溢出眼角的泪水。 “是我。”戚存墨点头,温嬷嬷是长公主乳母,也是多年未见,对她异样的神情不觉有异。 刘承载却觉得有些奇怪,这姓戚的是公主什么旧友,一向吃斋念佛的温嬷嬷怎会见了他这般神色。 他欲同戚存墨进去,被丫鬟拦住。 “公子,公主吩咐只让戚先生一人入内。” 刘承载这下更是疑惑,却也不敢违背公主命令,退了出去。 一柱香后,戚存墨才从公主房中出来,这些年她一直没变,疾病将她折腾得瘦弱不堪,那眼神语气一如当年,戚存墨摇摇头,她同意让他医治就好,也算了却他们当年的一段情。 第74章 “戚公子,请留步。”温嬷嬷在房门口坐立不安,等了戚存墨出来,这才按耐不住想上前询问两句。 “温嬷嬷,老夫如今已过不惑,当不起公子二字,嬷嬷唤我存墨即可。”戚存墨看向这个最疼爱公主的妇人,她也老了。 “再过多少年,你还是老身眼中的少年公子,你如今怎样,过的可好?”温嬷嬷斟酌着问出口。 “多谢嬷嬷牵挂,老夫四海为家,承蒙老天爷厚爱,收得顽徒三个,一个已经出嫁。”戚存墨怕老人担忧,如实相告,他也不是孤家寡人。 “出嫁了?所嫁何人?人品如何?”温嬷嬷惊讶得抓住戚存墨双手。 “嬷嬷认识老夫那徒儿?”戚存墨一头雾水,着实温嬷嬷的神情太骇人。 “不,不认识。只是惊讶,公主只收养了刘公子为义子,刘公子如今还未娶妻,听闻你徒儿已为人妇,这才惊讶,老身失态了。” “她是老夫大徒儿,所嫁乃是当今状元郎崔盛泽,两个孩子郎才女貌。”戚存墨提起花颜,露出笑意。 “状元!”温嬷嬷念叨着,原来她们离得这般近,戚存墨走远了,她一时冲动要去和公主讲明一切,房门口听见公主连续咳嗽声,又退缩了。 花锦和陈亦安又坐了三日船才到了奉京,船上要补给,他们便同陈亦安下船先逛。 陈亦安早在京中买了一座三进小院,本来还想花锦一起住,现在只有他孤零零,皇上也不知会让他任何职,他们这一别,倒得有一两个月不能相见,他对她情义正浓,这时分开却是心口钝痛。 花锦离开太久,回去的欣喜战胜了对陈亦安的不舍,一路张望,看要买些什么回去给哑姑。 却在街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摇晃着身旁的陈亦安:“我眼睛好像花了,怎么好像看见我师父。” “你眼睛没花,那就是戚前辈。”陈亦安笑道。 “你们怎会在此?”戚存墨也看见了他们,朝他们走来。 “戚前辈,乃是皇上召令。” 花锦和谢随赶紧将两个孩子的事大概和戚存墨说,戚存墨点了点头,多两个孩子也热闹些。 “为师受托来为一个旧友寻药。”戚存墨也简单说了来京目的。 “戚前辈可有住处,如若不嫌弃,可先住我那。”陈亦安不料到有这样的偶遇。 “也行,待为师将她咳疾治好我们再一同回去。”戚存墨开口,花锦心里乐开了花也不敢出声。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陈亦安这回打起了精神,砚书带着行李先回,只有袁六在身侧,他忙和袁六吩咐找了两辆马车。 陈亦安购置的这所院落位于城中心,倒是离公主府不远,戚存墨微微颌首,下了马车。 崔府门口今日有辆马车已经停住了大半日,花颜听丫鬟禀报后也觉得奇怪,崔盛泽为人老实,除了同僚,没有认识其他朋友。 或许是人家在等人,不知是等何人等了大半天,她让丫鬟交代门房仔细盯着,有状况再来报。 怪异的是那马车隔日又来,这日又是等了半天,花颜让管家去询问可是有何事,崔盛泽在宫中编册造书,这几日都忙得没有回来。 管家气喘吁吁的进来报,门口马车是个老夫人,说是有日偶遇花颜,太像一个孙女,她那个孙女早年走失,怕上门唐突,又舍不得这样归去,这才在门口等待,就为再见花颜一面。 花颜听罢心中咯噔了一下,欣喜得叫管家快将人请进来。 很快一个五十上下的穿戴简单,细看却是名贵布料,花颜这段时间混迹于京中上层官夫人只之间,一眼看出这个老妇人非贵即富。 温嬷嬷听了戚存墨的话,原想远远的看这个孩子一眼就好,等了半天,这个崔夫人都没有出门,于是她隔日再来等,倒让花颜疑心,她这才现编个假话。 眼前年轻的夫人不过十六七,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出落得这样婷婷玉落。 她也打听了这个崔状元才学人品都好,孩子过的好她就放心了。 “夫人快请坐,不知您孙女是何处丢的?我也是幼时就被师父收养,至今不知道父母在何处?” 花颜看眼前这个老夫人慈眉善眼,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祖母,哪里用得着她去为自己谋划亲事,就算成亲了,也终日惶惶,一日没有孕总怕崔盛泽会移情别恋。 “我那苦命的孩子是三岁时和她母亲在花市上走丢的。”温嬷嬷不敢说实话,慈爱的看着她。 “那夫人可能认错人了,我听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不过一两个月大。”花颜满心失望。 “好孩子,你若愿意可以把我当亲人。” 花颜这时笑都笑不怎么出,她就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夫人不嫌弃,花颜自是愿意。” “花颜!你叫花颜!”温嬷嬷又一次震惊,戚存墨不可能知道这个孩子,怎会还给孩子这样取名。 “是,夫人,我这名字有何不妥?” “不,姑娘这名字好听。”温嬷嬷内心震惊,戚存墨这是知道了什么,长公主闺名为花涟月。 温嬷嬷满怀心事回去,一进门,就有丫鬟候着她说公主有事找她。 第75章 温嬷嬷赶紧将悲伤的情绪遮掩好,这才露出笑容去见公主。 “嬷嬷,你有事瞒着我?”长公主吃了戚存墨送来的药,这才有几丝精神气,她靠卧在矮榻上淡淡道。 昨日她找温嬷嬷被告知她出去了,今日也是出去了,温嬷嬷早年丈夫病死,孩子也没能养活,一直在公主府养老,她能去见何人。 “公主,老奴该死,老奴最不该瞒着殿下,当年那个孩子没死。”温嬷嬷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下,她这两年身子越来越差,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起不来,憋带着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她死也不瞑目。 花涟月细思量了温嬷嬷这话后心中一惊,发出一连串猛烈的咳嗽声,身旁的丫鬟忙帮她拍背。 温嬷嬷也担忧得想起身去看又不敢,跪着向前挪几步。 “殿下身子重要,殿下都是老奴的罪过。” “你们都退下。”花涟月喝下一口水后慢慢不咳了,挥退下人后让温嬷嬷起身说话。 “殿下,当年那孩子出生还有气息,老奴不忍心将她捂死,送了一户农户喂养,这孩子不足月,养了三个月好像快要养不活了,老奴这才动了心思,听闻戚公子上山拜了一山外高人,小殿下若能在他身旁,也能捡回一条命。” 温嬷嬷没说的是,送孩子过去的路上还捡到了另一个女婴,她也一并放在了戚存墨的房子外。 这么多年,她不敢去打听,就是怕公主发现了,不容得那孩子活下来。 现在孩子长这么大了,公主愿意就认了她,不愿意就让她好好做状元夫人。 酒香 “嬷嬷你逾制了!”竟敢瞒着她这么大的事, 还将孩子送去了戚存墨那里。花涟月长年上位者带着怒气得话一出,温嬷嬷做五体投地。 “老奴该死!” “戚存墨可知?”终究是将自己奶大的奶娘,花涟月叹了一口气, 过去这么多年, 年轻时爱恨如今也能看淡, 只是这个孩子, 本来就不该存在。 “他应当不知。” “那孩子呢?你去见她有和她说说吗?” “他们都不知道,是老奴听戚公子说她嫁了当今状元崔盛泽崔大人为妻。老奴自己糊涂, 私自去见她一面,看那孩子长得如花似玉,没有殿下允许,老奴不敢告知她。” 花涟月沉默,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个生命力旺盛的孩子, 落胎药打不下,早产时她吩咐奶娘若是活的就将她捂死。 那个时候皇帝尚年幼,敌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 她若生了孩子, 朝廷无法把控,也对那个男人的绝情恨得不行, 她凭什么给他生孩子。 她还没见过那个孩子一眼,竟这么大了, 还嫁为人妇。 她花涟月就没有软肋, 这个孩子她若嫁得普通人还能让她平稳过这一世, 嫁了状元, 那就得看这崔状元听不听话,不听话她就不该存在。 “嬷嬷老了, 若无事就在府中不要外出吧。”要治她罪是不能,不过不能再让温嬷嬷擅自主张去见人,她一时有些心乱,从没想过会存在的人突然长这么大,异样的情愫在心里蛰伏。 温嬷嬷哭着退了下去,长公主一人斜靠在窗前,府内银杏变黄,有时候风一吹,便纷纷扬扬的将地面铺成金黄色,她最爱看这一地的落叶,刘承载特意吩咐下人三四天再扫一次。 花锦看陈亦安的宅子虽不能和他河西家中相比,却是比他们在青海县衙精致了不少,床上铺着新被褥,一眼望去都是新置办的,还有案几上一座香炉袅袅升起一缕轻烟,满室淡香。 陈亦安这次居然还买了几个小丫鬟婆子在这院中当差,因着戚存墨也来了,陈亦安不敢明说是给花锦买的丫鬟。 陈亦安将他们带回住处换上官服便进宫面圣了。 戚存墨叫上谢随,一边询问他这些日子情况,一边让他用石碾压碎药材。 谢随背了这石碾一路,如今还得碾压药材,双手微抖着一边碾药一边将他们这一路大概说了下。 戚存墨听后不言语,好像也没几年,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小时候嫌他们聒噪,他不是个称职的师父,花颜和花锦小时候总会将他认做爹,他这才让他们唤他为师。 想起爹这词,那个骄傲了一生的女人膝下也无亲生儿女,不知她会不会后悔,后悔将一生都奉献给朝廷。 后悔,那女人怎会后悔,戚存墨满心苦涩摇了摇头。 “师父,你们在做什么,我来帮你。”花锦放下包袱四处逛了下,新宅院也没几枝花可看,转悠来师父这里。 戚存墨被打断回忆,门口少女笑容明艳,他恍惚是看见了十几年前的她。 “师父,这就是你给你旧友备的药吗,要不要我帮忙?” “嗯。”戚存墨别开了眼,回忆如潮水涌在脑海,最近可能是见了面才会想起这么多旧事,只能快些将药材给她备好,日后不再见。 待到日落西山,陈亦安才回来,花锦迎了上去,顺手将砚书手上端的茶递给他。 “怎样?皇上封了你做什么官?” 陈亦安受用的将茶一饮而尽后才笑道:“一般都是翰林院修撰,日后我与崔大人共事一处。” “啊?那是什么官?几品的?”她还以为陈亦安将贾高驰扳倒了立大功,怎么也能做个一品大官。 第76章 “崔大人从六品,下官不才,从七品。”陈亦安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花锦听了之后神色黯淡下去,他给她丢人了?有负她的期待? “先入翰林后仕途光明,陈大人恭喜!”戚存墨在门口还未入内先道喜。 “前辈缪赞!承蒙皇上厚爱。”陈亦安将戚存墨请上座。 不一会,一个眼生的丫鬟来请大家用晚膳。 陈亦安特意交代了厨房做了一大桌菜,宴请戚存墨,这可是他第一次请花锦的家中长辈,还让砚书将他珍藏从河西带来的老酒也备上。 老酒一开满室香味扑鼻,花锦动了动小鼻子,有师父在,她可不敢开口让陈亦安也给她尝尝。 领着两个小孩吃菜,听他们推杯置盏,越发馋那酒是何味道,连一向寡言的师父连夸几遍好酒。 陈亦安看她湿漉漉的眸子眼巴巴的望着酒壶不觉好笑。 戚存墨已经好久没醉了,今日借着好酒让自己醉一场。 谢随晕乎乎的扶着师父回房,花锦也带着孩子看他们上了床睡,这才回自己房中。 推门一进,陈亦安大喇喇坐在她房中桌前,面前摆了一壶她刚刚肖想许久的酒。 “你不是说只有一壶吗?”花锦大喜,拔出壶塞先闻一口,有酒香更多是浓烈的酱香味。 “我看有小馋猫流口水,叫砚书仔细再找,还有一壶。”陈亦安这才发现带了酒,没带杯子,起身要去给她找个杯,花锦已经就着酒壶小尝一口。 入口唇齿留香,和她之前在篝火旁喝的酒完全不一样,这个一点也不辛辣,香醇温厚,她不自禁再灌一大口。 “这样喝会醉的。”陈亦安抢过她还要再喝的酒壶,这酒后劲大,他也是醉了七分。 “这酒好喝,难怪师父喝这么快。”花锦感觉自己头没晕,哪里会醉。 陈亦安将酒壶夺过护在身前,这回也觉得越来越晕眩,他坐在椅子上,松懈下来将上身靠在椅背上,看心爱的姑娘嘟嘟嚷嚷,说他们酒量不行。 “你这么喝,能醉到明日去。” 花锦没有应他,她居高临下看着双颊晕红的男人,以前没觉得他多好看,今夜怎么越看越好看。 “醉了?”陈亦安醉眼看去,花锦征征呆呆。 花锦不说话,朝他越靠越近,陈亦安想伸手抱她,她先快一步跨坐在他腿上。 “我没醉!”不待陈亦安再开口,花锦低头吻他。以前都是陈亦安高高在上,她被迫承受,今日这样能俯视他,看他眼尾潮红,唇瓣微启,她也想试试从上而下吻他。 滋味果然不错,陈亦安双唇微软,一副任她采撷模样。花锦吻得透不过气不得不松开,将头抵在陈亦安头上休息片刻,又继续吻他,像不曾吃到糖果的幼儿,紧紧抱住他啃了又啃。 陈亦安快要溺死在花锦连绵蜜吻中,这是他的姑娘,他全身血液涌向一处,剩下的一分清醒克制他不能逾越最后一步,不能让她再无名无份的受委屈。 花锦很快瘫软倒在他怀中,像离水的鱼,大口喘气,平缓了后才在陈亦安身上蹭了蹭,满足的睡去。 快要爆炸的陈亦安听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有苦说不出,看了看桌前的罪魁祸首,还是他带来的。 使出吃奶的劲将人抱起,跌跌撞撞的将她抱上床榻,看她红透的唇又忍不住轻吻,轻轻一下就赶紧离开,帮她脱去鞋袜,盖上被子,几乎是落荒而逃,再留下,金刚如来都按耐不下他。 隔日一早,戚存墨要去公主府,想叫上花锦和谢随,谢随叫了半天花锦没醒,戚存墨叹了叹气带谢随一起。 谢随真可惜花锦没有一起过来见识公主府的奢华,这雕龙刻凤的亭台,陈亦安家中再富贵都比不上。 戚存墨带了一随从,花涟月只是瞥一眼仿是不经意。 “听闻你有一徒嫁了崔翰林为妻?”长公主看眼前这个曾经爱过的男人不禁开口问道。 “那孩子的夫君性子淳朴,为人正直,公主不必枉费心思。” “你总是这样,我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在你看来都是别有目的。”花涟月怒容满面。 “不是我疑心你。”戚存墨说不下去,他这是太了解她,以她为人不可能突然提起某个人。 “哼!”花涟月闭上了眼睛,十几年了这人还是一点没变。 待戚存墨离去后,花涟月叫来了刘承载,以前她不知道,如今知道她的女儿仍在人世,她得看看这个孩子被戚存墨养成什么样。 花颜接到长公主府的请帖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恰好崔盛泽今日休沐回来,他也百思不得其解,这长公主他也是宫中偶遇过,不曾交谈过,怎会突然邀请自己夫人。 不过既然下了请帖,断没有推辞的道理,崔盛泽让她莫怕,或许见的不止她一个,明日他再去问下同僚。 没等崔盛泽问出所以,长公主邀请的日子到了,花颜不敢盛装而去,怕让长公主误认崔盛泽为官不清廉。 花颜满心都是长公主不知何故请她,等进了府,惊觉这公主好像只请她一人,四周安安静静,并无平常宴会的嘈杂声。 她更加忐忑不安了,生怕自己言行举止哪里错了给崔盛泽<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添麻烦。 第77章 门口只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片刻后才有丫鬟打起了珠帘,请她入内。 “臣妇恭请殿下金安!”花颜不敢抬头,入内只瞥见有一人坐在上方,急忙下跪行礼。 “抬起头来。”花涟月喝口水润了喉打量跪下的女子,待她抬了头,那是一张春日里最娇俏的芙蓉面,她有一时怔愣,这个孩子曾在她腹中待过,她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花颜后背都汗湿了,长公主才叫她起身,让赐座。 只是问她幼时如何,不过一柱香,长公主便又疾咳起来,丫鬟请了她回来。 这一趟的赴约,花颜更加一头雾水,不过崔盛泽托了人送信回来,信上说长公主有可能是拉拢新任官员,让她不必慌张,公主问,能答就答,不能就称不知。 是真的 花锦睡到隔日快晌午才醒来, 她做了一个绮丽的梦,梦里陈亦安像个小媳妇一样任她蹂躏。 看到还剩下半壶的酒在桌上,那不是在做梦。 陈亦安不会以为自己借着酒醉调戏他吧, 果然酒会误人, 不过他上次醉酒也亲她, 她昨夜还了回去, 两平,也不算欺负他。 出去了才发现师父和谢随出去了, 陈亦安今日得去上任,还好等晚上才回,不然看见多别扭。 没过多久谢随就回来了,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在公主府 依誮 的所见所闻, 花锦听得好羡慕。 不过起不来是因为昨夜醉酒, 她可不敢说,只道是自己身子不舒服,谢随让师父给她把脉,她一边转身就逃一边说不用。 走得急撞进一个怀抱, 熟悉的味道花锦不用抬头望也知道是谁。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陈亦安今日满脑子都是她昨夜娇媚的模样, 想了她一日,见到人了问了这一句却后退一步。 那些绮丽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定格, 他越不去想越是生动的在脑海中展现。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花锦冷不丁他出现,也红了脸, 不敢抬头去看他, 不然能看见陈亦安和她一样红的脸。 “嗯, 今日无事, 戚前辈回来了么?”他出门时在门口遇到了他们,说起花锦仍在睡叫不起, 他不敢应话。 第二日花锦自动请缨要去帮师父送药材,戚存墨开了药浴的方子,所需药材剂量大,这才要谢随和她一起背去。 这次花锦拍着胸脯让她去就好,谢随昨日辛苦了,今日轮到他休息。 跟着戚存墨熟门熟路的进了公主府,谢随果然没有欺骗她,皇亲贵胄的府邸真不是民间富贵可比。 花锦待在公主门口,戚存墨自己进去把脉,让她别到处乱跑。 她可不敢,知道这个长公主谁惹怒了她是要掉脑袋的,她还不想早早去见神仙。 她百无聊赖左右张望,不知一旁过来的一个老妪暗中打量她许久。 “你?你?”温嬷嬷忍不住靠近一看,惊讶得跌坐在地。 “老夫人你怎么了没事吧?”花锦很是疑惑,进了这个公主府,他们看她的神情都是很奇怪,她脸上长东西了? 扶了老人家起来后她还偷偷用袖子擦了下脸,生怕脸上有脏东西。 “你是何人家的姑娘,今年几岁了?”温嬷嬷这一跌忘了身上的疼,生怕眼前看见的姑娘是自己在做梦,紧紧抓住她不松手。 “我是和我师父一起来给公主送药的。”花锦急忙解释,她这次乖乖在原地等师父,可没有惹事,是这个老人家自己跌倒的。 “你是戚存墨的徒弟?那花颜?” 温嬷嬷大惊,她一直弄错了?当年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可是公主的女儿当时已有三个月,许是早产瘦弱,和刚出生的另外一个女婴看起来一般大,她便一直当公主生下的应当是大徒弟。 可是眼前的这位姑娘,不必解释,看她说话神情,不能说和公主殿下十成相似也有七八分,只是这个姑娘多了几分娇憨,没有公主那以身俱来举手投足的贵气逼人。 “温嬷嬷怎么了?”刘承载远远听见这边有哭声,走过来。 “花锦你怎会在此?”看清眼前人,刘承载比温嬷嬷更惊讶,公主病情加重,他急忙回京,也没心思再去寻花锦。 “是你!”花锦看清刘承载,陈亦安曾经说过他是公主义子,会在这公主府倒不奇怪。 她光顾着听谢随要来公主府长见识,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了,就算记得,还只当他在青州城的南风馆中与蓁蓁卿卿我我。 “公主询问为何喧哗?”公主房中一丫鬟出来。 “花锦你又惹事了?”戚存墨一听动静眼皮跳个不停,一有事总是和花锦脱不开关系,他长叹一口气,和公主禀明可能是自己那个顽徒,这才先出来。 花涟月还不曾在他脸上看见这种无可奈何的神情,也有些好奇,叫人宣这个戚存墨口中的顽徒相见。 刘承载还想静悄悄将人送出去,公主发话,不敢动其他心思。 “待会见了公主不要多话!”戚存墨出来后也一时不知是因为何事,公主那边要见花锦。 他知道花锦与她相似,不知道她会不会以为他故意养了一个肖似她的徒弟,不过想想也觉得自己多想了,那时的花锦一小团哪里看得出长得像谁,也就是这几年抽条般的长开了才看得出。 第78章 花锦小声和师父说:“那个老夫人上来就抱着我哭,师父可不是我惹事。” 戚存墨听了也诧异,别人见她和公主长得像一般也只是惊讶,这上来抱着哭,温嬷嬷这样行为他也想不透。 “她,她,…”温嬷嬷想说不敢说,流着泪指着花锦。 “嬷嬷,她是我二徒弟,花锦快来见过嬷嬷。”戚存墨看见老人哭的悲伤,叫花锦给她行礼。 “老奴不敢!”温嬷嬷大退一步,连忙摆手。 这般异样戚存墨只是奇怪,刘承载却看得眉头紧皱,这个花锦,究竟是何人? 花锦紧跟着师父进了公主房中,病中依旧穿戴华贵的女人看他们进来转过了身。 “花锦这是公主殿下,给殿下请安。” 花锦看见女人转身的刹那呼吸都凝固住,她隐约有些知道为何这府里的人为何见了她会是那样的神情,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看起来好熟悉,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花涟月看清花锦也怔住了,眼前的姑娘和崔翰林之妻都是戚存墨的徒弟,难道温嬷嬷搞错了,眼前这个才是当年的孩子。 无论再不喜爱那个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曾有过的母爱在心中冒出芽,也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神奇。 戚存墨不知道,以为她们都是惊讶于长得相似,静等片刻也不见公主发话。 “殿下这病需要好好休养,我和徒儿先告辞了。”戚存墨带着花锦告辞,长公主见了花锦却一字不说,怕花锦惹她厌烦,赶紧告退。 花涟月站起身伸出手欲去拉花锦,手伸出去才惊觉自己失态,还好他们已经转身,只能看他们背影远去。 “公主,温嬷嬷求见!”丫鬟犹豫着还是上前禀报,温嬷嬷哭的快说不出话,怕是真有急事。 “让她进来。”花涟月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也猜到了。 刘承载在房门口求见公主时房门紧闭,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八叭伞令七弃呜伞流只隐约听到里面有谈话声,鬼使神差,他这次将耳朵凑到门缝。 “花锦才是公主的女儿!”温嬷嬷哭叫道。 刘承载听到这句话不亚于耳旁响惊雷,不敢再细听,远处有丫鬟的脚步声,他也不敢敲门,转身回去。 这边花锦和戚存墨说起这个老夫人种种,戚存墨余光也看到刚刚长公主失态,他们种种迹象表明有事瞒着他。 他再次前往公主府,施展已经多年未用的轻功,避过守卫,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房内人并未睡下,只是翻出了以前包裹小孩的被褥在灯下一边抚摸一边端详。 门被扣响她慌张的将被褥藏起来,这么晚除了公主召见一般不会有人找她,温嬷嬷擦干眼泪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戚存墨:“嬷嬷,是我!” 温嬷嬷月下努力辨认了下,确是戚存墨:“是你!” “嬷嬷想必知道我今夜为何而来?”戚存墨进了屋将房门关上。 “老身不知。”温嬷嬷不敢说,没有公主点头她不敢说出真相。 “花锦是谁?”戚存墨猜到有这样的可能他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整整十六年,让他们骨肉相见却不相认,花涟月就是这样报复她的,很好,她报复成功,他如今满心愧疚,心钝疼得比插他一刀还难受。 “她不是你徒儿吗?”温嬷嬷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她对不起他们父女俩个。 “嬷嬷,花锦是不是我和涟月的女儿?她为何会被丢弃在我门前,是她要报复我?要打要杀她来找我,为何要让我们父女朝夕相处却不能相认?嬷嬷不说我去找她问明白!” 戚存墨眼眶发红,他有女儿,他的女儿竟然就在他的身旁。 “不,公主殿下她不知,她以为孩子没能活下来,都是老奴自作主张。”温嬷嬷惊惧哭出声,公主正在病中,戚存墨去质问她还不得让她加重病情。 “是真的!”戚存墨忍住泪,咬紧了牙关。 “当年殿下得知有孕,你们也放话不再相见,她本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多人紧盯着她,当年皇上年幼,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哪知道一副药下去,公主差点没了命,孩子仍好好的。 当年公主还恨你绝情,不愿生下她,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副落胎药,生下来之后不哭。 我们只以为她没气了,老奴心疼她,亲自想掩埋她,可这孩子她却在老奴抱起她时哭了,哭声比只小猫还微弱,公主想要生下她时再捂死她,可是老奴舍不得,本来生下来活不下去也是这个孩子的命,可是她哭出来了,她想活下来。 我背着公主将她送往一户农户,可这孩子难养,养了一两个月仍是病弱,穷苦人家哪里能养的起她,我又不敢留她在身边。 这时候也打探到你消息,听闻你在在山上,我这才想将孩子抱给你,一来你是孩子生父,孩子在你身旁比在谁身旁我都放心,二你能帮孩子治病,让孩子能活下去。 老奴路上也恰巧捡到一个女婴,看她也是出生不久,不忍心她大冷天的被冻死,一起放在你门前,老奴只以为小殿下当时比那女婴大,按理是你大徒弟,这还去看了花颜姑娘,看她嫁得良人也为她高兴。” 第79章 温嬷嬷哭着说出当年花锦的身世,她也不知道花颜怎么会成为大徒弟。 “我那时不懂孩子,只是花颜我先抱进屋,花锦又比她瘦弱,这才以为花锦是妹妹。” 戚存墨转过头去抹了一把泪水,说来他也有错,当年不那么决绝的离开,花涟月有了他骨肉他不至于会不知道,让他们的孩子差点没了。 “公主也不知道那孩子能活下来,都是老奴的错。”温嬷嬷说着就要跪下来。 “不,嬷嬷,您是我和花锦的大恩人,没有你,我的女儿就没命了,我要给嬷嬷磕头才是。” 戚存墨听罢知道了温嬷嬷没有说错,当年花涟月为了皇家,莫说一个女儿,她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他们才分歧越来越大,他责怪她为了皇权不择手段,她恨他不能与她并肩作战。 明明他们当年也是郎有情妹有意,他曾为了她不要命的只身入敌营中救她,她也曾不顾身份地位差别,整夜与他相拥而眠。 不认 从公主府回来后, 戚存墨想去见见花锦,他知道夜深,花锦已经睡下, 在她门口徘徊, 不敢叫醒她, 也是不知道叫醒她后如何和她说? 还有她娘, 她娘不要她,他又如何开口。 在花锦门口站到天明, 听见房里面有人起身的声响,这才慌张转身回去,他竟不敢见她。 花锦这两日见到师父,他总是盯着她, 眼中有泪, 一次两次后花锦暗暗心惊,这是从来没有的,师父哪曾用过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她! “陈亦安,我有件大事和你说!”花锦等了陈亦安一天, 她想来想去师父这么对她只有一个可能。 刚踏进房门就被坐在房里的花锦惊一下:“你怎么没点灯?” 今日忙碌了一整天的陈亦安看花锦房中黑灯瞎火, 以为她睡了,冷不防在自己房中听到她声音。 陈亦安点了灯后看花锦一脸悲伤, 这才发觉她刚说的大事可能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大事?有人欺负你吗?” “陈亦安你说怎么办?”花锦愁眉苦脸,她一想到师父要离开她就很难过。 “怎么了?你别吓我?”陈亦安也慌了? “你知道吗, 我师父可能要死了。”花锦哇一声哭出来。 “戚前辈?他?”陈亦安只不过一日未见到他, 回来也没听砚书说戚前辈出了何意外, 怎么会这么突然? “呜呜, 他虽然总是凶我,可他是我最亲的师父, 我不想他死。”花锦哭得说话含糊不清,也是陈亦安才能听得清。 “我昨日看他还好好,怎么会?乖,别哭,你好好说。”陈亦安心疼得帮她擦去泪珠。 “他可能治不好公主的病要被杀头了!” 花锦抽抽噎噎,除了这个,她想不出来师父怎么会这样看她。 “这个,据我所知长公主并不是这样暴虐之人,会不会是有何误会?”陈亦安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是前辈说的吗?若真是如此,我拼上性命也要参公主一本。”陈亦安捏紧了拳头。 “他没说,我就是知道。”花锦止住了哭泣,抓起陈亦安的衣袖擦了脸上泪水。 “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父最近不骂我了,还总是看我落泪,你说除了这个他为何要哭?” 陈亦安听后沉默了,戚前辈看着花锦落泪,这个他也说不出为何会这样。 “陈亦安你说我该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就这样送命。 “如今夜深了,戚前辈也休息了。明日我去找他,圣上张榜时不曾说过治不好长公主的病要治罪。”他也很想问清楚。 花锦哭了出来才觉心里好受些,听了陈亦安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师父都没说呢,她自己在吓自己。 陈亦安不知哄了多久,花锦才回房,他这却睡不下,花锦担忧的也是有可能,皇上对这个长姐感情深重,他找出了长公主的罪状,皇上这么久仍未治罪于她。 若是戚前辈没有将她的病治好,处死倒应不会,只怕也会被罚。 他一夜未曾睡好,天一亮就候在了戚存墨房前。 戚存墨这几夜也是睁着眼睛回想花锦从小到大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他真傻,以前花锦小看不出,这越想越长大越像,他也没去怀疑过她身世。 开门猛一见陈亦安,之前觉得他年少有为,品性高洁,花锦能托付他,他做师父的也能放心。 现在他舍不得花锦这么早嫁了,不该那么早应承他让他去提亲。 “前辈,最近可是有何烦扰之事,晚辈不才,也定当竭尽所能为前辈分忧。”陈亦安看见戚存墨,将花锦的话又信了几分,他脸色苍白,确是像有心事之人。 “陈大人,你和花锦,那孩子心性单纯,怕是不宜那般早早成亲。” 陈亦安听了这话已经将花锦的话信了七八成,戚存墨这是怕连累自己,要和自己撇开关系。 “前辈,陈某不是那贪生怕死之人,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朝没有一个律法能让前辈获罪,晚辈拼死也会为前辈讨个公道。”陈亦安斩钉截铁刚说完,身旁冲出一个人影紧紧抱住了戚存墨。 第80章 “师父你不会有事的,要砍头就砍我。”花锦听了他们的话,实在忍不住,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 “什么?”戚存墨听不明白花锦的话,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终于还是将手搭在她头上轻抚,这是他的孩子,和他流着一样血脉的孩子。 “戚前辈为长公主不辞千里寻药,公主若要怪罪于你,陈某这就去见皇上,为前辈讨个公道。” “对,师父,让皇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你们在说什么?”戚存墨又惊又疑,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和花涟月的事。 “公主她虽然是皇亲国戚,可也不能因为师父你治不好她的病就要杀你,这可是□□,让天下的黎民百姓如何信服?” “谁说她要杀我?”她是想要他的命,可不是因为治不好她。 戚存墨听到现在才听明白他们在担忧何事,只是他们从何而来这个消息。看到花锦这般忧心自己安危,他更加内疚。 “我猜的师父。”若不是生离死别,师父不必用这样的神情看她。 “不会的,公主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戚存墨帮花锦擦了眼泪,这种有女儿的感觉真的很奇异,只当他们是徒弟时他身上只有责任,当爹了,有些高兴自豪心酸,他的宝贝被他忽略了那么多年。 “前辈要多小心。”陈亦安没说得出的是,他已经搜集了长公主的罪证,皇上就等着一个时机发落,如今公主病重,皇上顾及手足之情,过后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依照长公主的能力,怎能不清楚戚存墨和自己的关系,怕她借着治病缘由定他的罪,这倒是他害了前辈。 “老夫与她是旧友,若有事也是老夫欠她的。这几日公主的病情稳定了,再调养几日日后注意便不会复发。”戚存墨看着两个担忧自己的小辈,难得吐露出一点实情。 “啊?师父你?”花锦好惊讶,难道和她想的旧友那样,师父和那个公主,她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都过去了。”戚存墨还是说不出口,他该怎么和花锦说。 花涟月最近好了很多,她喜欢在夕阳落在树上时在府中散步。 她身后紧紧跟着刘承载,公主的病好转,脸上却不曾有过笑容,以前自己说些奇闻,她还有兴趣应附他一句。 现在冷冰冰的离他原来远远,刘承载想开口问她是不是因为花锦,这是自己不小心偷听到,话在口边不敢问。 “承载,你来我身边多少年了?” “殿下,已经有十二年了。”当年他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公主,那时少年的他就暗自在心中发誓,誓死为公主效劳。 “十二年前,她三岁还是四岁了?”花涟月喃喃自语。自从病这么久,她好像多愁善感起来,这么多年坚强的盔甲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还在世时开始瓦解。 “殿下,她是?”刘承载看公主神情中是不曾有过的痛苦,她一直都是骄傲的俯视世间,何曾这样更像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女儿,她今年十六了,你说我要不要去认她回来?” 花涟月说完自己摇了摇头,认了她回来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可那个孩子不知道,她是自己不要的。 当年她还亲手杀过她一次。现在说母女情深,连她自己都不信,寻她回来该如何和她相处。 “恭喜殿下,是那日的花锦姑娘吗?” “花锦?他竟然为她们都取名为花,哈哈…”花涟月笑出眼泪,当年说他们死也不会再见,那样绝情的人怎会做这样的事。 “日后再说吧。”她一激动又咳了几下,她这病还是生她时落下的。 “殿下,我去宣御医。”刘承载已经两天没听到她咳了,她一咳让他六神无主。 “不必了。”戚存墨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那么多药方,喝的泡的,他想要治好她,这么怕她死了。 刚一想起他,人就在外面求见。 “戚前辈来得正是及时,快让他帮殿下看看。”刘承载急忙让丫鬟请人过来。 “承载你先退下。”花涟月知道他为何而来。 “你当时有了孩子为何不告诉我?”戚存墨观她气色,没有之前灰败,这才敢质问她。 “为何要和你说?说了你会为了这个孩子回来娶我?与我并肩对敌?”花涟月嗤笑,更像是在笑自己。 “你与我本来就不是同路人,这孩子怎么来的,也是我自荐枕席,再说当年可不只你一人,你如何断定她是你的女儿?” “你没有。”长公主爱慕者众多,她说的没错,都不用她勾手指头,就会有一堆人排队供她挑选。 “你一如以往的狂妄自大,本宫凭什么就只有你一个男人?” “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戚存墨别过头深呼吸后继续道:“你对她想怎样?孩子现在还不知道。” “你若不想认她,就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吧,如今她身边也有了珍惜她的人,让她就这样快乐的过下去,我仍是她师父。” 戚存墨静默等不到花涟月回答,他就知道了她内心不是真的想要这个女儿,干脆替她和自己做决定。 第81章 “她也要嫁人了?” “那男娃也不错,是新中的探花郎,配得上花锦。”戚存墨说完看她也不反对,便转身回去,她反对也没用,花锦不是花颜,她认准的事和人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个性子,倒是像他们两个。 “探花郎?陈亦安!”花涟月却皱起了眉头。 身世 “陈大人留步, 刘某还未向大人贺喜!”刘承载对陈亦安一直没有好感,不单他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南风馆摧毁了,还有这个商贾之子何德何能让皇上高看一眼。 “刘大人, 下官不知喜从何来?”陈亦安对刘承载亦无好感, 仗着长公主护着不可一世, 还有敢觑觎花锦, 他厌恶至极。 “陈大人攀上了高枝,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还望妹夫手下留情。”刘承载嬉笑着朝他敷衍的作揖。 “妹夫?刘大人有话请明说,下官实不敢当。” 这个刘承载今日吃错了药,病的不轻,胡言乱语。虽是疯言疯语, 陈亦安也觉有异, 刘承载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花锦没和你说吗?你知道吗?她是公主殿下多年前不慎丢失的女儿。” 刘承载靠近陈亦安小声的说,而后径直离去,他知道皇上现在倚重陈亦安,只不过陈亦安若知道了花锦的真实身份, 还会做皇上的利剑么? 还有皇上知道了, 陈亦安会不会是欺君之罪?他越想越是有趣,长公主说着不认, 依他对她的了解,不认她一句都不会提, 不会让自己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 陈亦安听罢如当头一棒, 他满脸震惊,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长公主当年的密情,刘承载不敢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花锦带着小花和小虎在街上吃冰糖葫芦, 师父没事她这才有心思带孩子们上街。再不出来过几天他们就要回去了。 他们几人走走停停,左右看着摊上各样的小玩意,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姑娘留步!” 花锦看是刘承载,并不理他,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大街上,皇城脚下,她也不怕他胡来。 “姑娘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吗?”刘承载幽幽说道,事情总是需要有人推波助澜一把。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花锦将剩下的一个糖葫芦咬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刘某偶然得知,算起来,我得叫你一声妹妹。我知道你不信,不过你可以想一下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说,不是母女姐妹那会是什么? 你也可以问你师父,哦不,应该得叫父亲,他最清楚不过。”刘承载伸手将花锦嘴边的糖粒抹去,听了他的话怔愣的花锦来不及反应没避开。 被他这轻佻举动吓回神:“你胡说。” 怎么可能,还说她师父是她爹,乱七八糟,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花锦一手拉上一个孩子赶紧回去,远离这个疯子。 刘承载看她落荒而逃,轻舔手指上沾染的糖渍,是甜的,呵,妹妹。 花锦一路疾走不回头,她一直告诉自己,刘疯子说的都是假的,可是内心有一个声音隐约在告诉她,如果是真的怎么办,师父变成爹。 联想到这几日师父对她奇怪的态度,她越发不敢再想,这肯定是假的,她心里头念了十几年的父亲,就在她身边,却不认她。 这样比养不起她而丢了她还更叫她难受。 花锦心里存不住这么大的秘密,恰好今日戚存墨在家中并无外出,她让孩子回房,自己去找师父问个清楚。 戚存墨打算不告诉花锦身世,他们不是一对称职的父母。花涟月的病快好了,他整理了几件随身衣物,准备带花锦回去。 花涟月这会刚得知花锦的存在,叫她视而不见,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将这么大的软肋放出去,无论她做何决定,花锦不一定会愿意。 现在最好就是带她回去,远离这京中的一切,让他们像以前一样,平淡的粗茶淡饭。 门口响起脚步声,他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花锦,只是今日这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师父,你在不在,我有事问你?” “何事慌张?”戚存墨打开了门,花锦跑得在初冬时节里汗湿了鬓发。 “师父今日我遇到一个人,不,一个疯子,他说了一些话好荒谬。”花锦喘口气继续看着师父的眼睛。 “什么疯子?”戚存墨心下一咯噔,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又有一丝期待。 “他说你是我爹,你说好不好笑?”花锦故意发出笑声。 爹这个字却让戚存墨惊坐落椅,他哆嗦着嘴唇,看着花锦,舌头似有千斤重,发不出一个字。 “师父!”花锦想听师父骂她又胡说八道,不曾看到师父这个模样,她又惊又怕,抓起师父的手摇晃。 “师父你说他是不是疯子,他胡说八道。他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义子,还说我是他妹妹。” “花锦,他说的是真的,我,爹也是刚知道,孩子。”戚存墨知道隐瞒不下去,长公主的义子今日能告诉花锦,明日全城都知道,大家都知道,反而当事人花锦最后一个知道,这不是更伤害她。 第82章 “师父你说什么?”花锦原本只信两分,听戚存墨亲口承认,她知道应该是真的,心里却不能接受,师父怎么会是她爹? 戚存墨哽咽着说出始末,他一直看着花锦,看她脸上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悲伤。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你娘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她原来是不要我的。”不是养不活她丢了她,也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不要她,就是不想让她出生,不想要她。 “当年形势严峻,太多眼睛看着你娘,她要留下你势必皇权动荡,当年皇上又年幼。” 戚存墨恨不得将当年所有都说给花锦听,可是花锦只知道她是父母不愿意生出来的,多年支撑她的信仰崩塌瓦解。 “我不信,我不听。这不是真的。”都是真的,那她现在是谁? 她心口像破了洞,灌着冷风,如今只想找到陈亦安,问问他,他们都是在骗她的。 陈亦安也飞奔而回,他不相信。 奉京城空中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陈亦安在院门口的小巷子里看到了奔跑出来的花锦,她急促的喘着粗气,雪花落在她发顶上。 “陈亦安!” “我有话和你说。”花锦吸了吸鼻子,刚刚的坚强看见了他不争气的只想好好哭一场。 “我也有话问你。”陈亦安亦是喉头滚动,他闭上了眼睛,让自己不去看花锦眼中的泪花。 四周陆陆续续点起了灯笼,朦胧的火光在雪中分外明显。 “嗯,你问。” “长公主闺名为花涟月你可知?她有一个女儿你可知?”陈亦安步步靠近,腿上似陷在泥泞中,一步一顿。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 “花锦,你知道,我身无何物,也只有这一条命,你们要便拿去吧!”不必兜兜绕绕这么大圈子,他陈某人哪里担当得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是故意接近你?”花锦听出不对劲,她也是刚知道,她要是早知道,脑袋被驴踢了放着公主女儿的生活不过跑去给他当保镖,只为赚一百两。 “我是你的,这条命这个身子都是你的。”骗他也罢,虚情假意也好,他是真的只有她。 “你不信我?你现在不是应该抱抱我安慰我,你知道我听到师父说他是我爹我有多害怕,还有什么公主,我只见过她一回,就说她是我娘! 我怎么去给她当耳目潜入你身边,你就算不信我,你这个都想不到吗?”远处有炊烟升起,正是万家灯火家人团聚的时候,花锦心中一片冰凉。 陈亦安不是也不信她,他宁愿不信自己都不会不信她,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才爆出她的出身。 哪怕等公主问罪了,他亦能平常心接受。 花锦看他沉默不言,也不愿再说,不信她说什么都是多余,她接连后退几步,像是在等他开口,终究等不到,花锦转身就跑。 “花锦…”陈亦安只发出一声呐喊,他狂奔追上去,到处都看不到她的人影,他还没说,他信,他信她。 怕她跑回家,又掉头就冲,戚存墨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亦安,你可有见到花锦?” “她没回来?”漫天雪花飞舞,她没有穿上披风,天色愈发昏暗,得知她没回来,陈亦安人像是被冰冻住。 “你见到她了,这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我本来不想同她说,只想她无忧过这一生,不知她从何处听来…”戚存墨话没说完,陈亦安已经跑出去了。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他有看到她眼中的泪,为何不先抱她。 寂静的巷子连猫叫声都没有,他的姑娘不知在哪里委屈的掉泪。 花锦跑得飞快,她不择路,那么多家门,没有一个是她的。 陈亦安怀疑她怕她,也不要她。 身后有马蹄声,花锦没注意,冷不丁车内有人开口。 “姑娘,雪越下越大,我送你一程。” 花锦泪眼望去是刘承载,理都不理他,自顾往前走。 “我知道你如今心里难受,你不想亲自问问公主吗?”刘承载说出这句,果然花锦停下来。 “她呢?”她的确想问她,不想认她做什么还要让她知道。 “上来吧。”花锦身上衣裳头发被雪融湿,鼻子不知是冻的还是哭得通红。 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都不怕刘承载,现在更加不怕,她是不认得路,有人带路更好。 当下不客气的上了马车,这马车上垫着松软的狐毛,精致的小银丝炭炉里散着袅袅热气,门帘一放,车内登时温暖如春。 片刻后花锦白才觉得脸上生疼,腿脚麻得没有知觉。 “你不必和他置气,他不过一介铜锈商人出身。”刘承载递给她一杯热茶,这是他最瞧不起陈亦安的地方。 “他再如何都比你好,不许你说他!”花锦捧着热茶不喝,狠狠地瞪着他。 “好,他最好。”刘承载失笑,花锦像只被遗弃的小奶猫,炸毛不许旁人靠近。 不准走 刘承载带着她到另一个房间:“你身上湿了, 先换套衣服吧,我去禀报殿下。” 第83章 “不用,你快去!”换什么衣服, 她又不是来求着她认亲的。 和花锦打过几次交道, 他知道这个姑娘执拗, 也不再强求。 “那喝杯热茶吧, 别冻坏了。” 花锦自己没看见自己唇被冻的发黑,眼眸却异常光亮, 刘承载递过来的茶,她看都不看,更不会去喝,谁知道这个阴险小人会不会给她下毒。 花涟月点着烛火坐在桌前, 安安静静如同一幅仕女图。 刘承载舍不得打破这幅画面, 伫立在内外迷恋般的望着她。 有丫鬟行走过来的脚步声,长公主这才转过头看见门口的他。 “怎么不进来?” “殿下,我从宫中回来路上看见花锦一人,衣着单薄在雪中奔跑, 她想见你。” “独身一人?戚存墨呢?” “不知, 她边跑边哭,臣怕她冻坏了, 问她,她不说, 只先将人带回来。” 刘承载借着回话, 能光明正大的看着这个女人, 病了这么久丝毫不损她容颜, 这样脆弱的她更像是人间的女子。 “让她进来吧。”花涟月自己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个孩子后,她一直在逃避, 不敢直面这个孩子,这是她三十几年人生不曾有过的懦弱,以前无论多大的困难都能迎难而上,这次却露怯。 可是该来的始终会来,孩子想来见她。 花锦仍旧穿着半湿的衣衫,发顶上湿漉漉的,身上的冷抵不过她内心的火热,她想要问她,亲口问她是不是真的,她贵为一国公主,不会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你们都出去吧。”花涟月看那个形似她的姑娘一步一步的靠近,连嘴角撅起不服输的弧度和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一模一样。 挥退了下人和刘承载,她对花锦招了招手:“坐吧。” “我不坐,他们说的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没有骗你,是真的。”花涟月看她不坐,自己坐下,养护得齐整的手指甲拂过绣着银杏叶暗纹的衣摆,目露坚定。 “没错,你是我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花锦努力憋了许久不落下的泪滚下脸颊。 不怪陈亦安误会,她自己都接受不了。那个她曾经厌恶的,把百姓的命当作草芥,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是自己的娘亲?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除了身份地位,其他的我都能给你。”花涟月孤身一人未嫁,突然冒出个亲生女儿,这可是让皇室蒙羞,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认她。 “我想要你未曾生下我,想要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花锦感觉像是在做梦,她怎么会和这个助纣为虐的长公主有关系,她曾经想要置陈亦安死,她不能忘了青海县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如何在路边饿死。 而这些还只是她看到的,还有更多她没有见过的百姓,因为这个女人受苦受难。公主府的富丽堂皇,都是民脂民膏堆砌的。 “你放肆!”从来没有人敢质疑她,不愧是戚存墨的女儿,现在就敢反驳她。 “我如何不能放肆?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女儿罢,如此正好,我们俩从今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花锦在巨大的震惊中慢慢镇静下来,说到底,她如今已经过了要娘亲抱抱的年纪,父母亲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个飘渺的梦。 这个女人不愿意认她,正合她意,她也不想有这样的母亲。 “这里可由不得你想来就来,来人,把人关起来,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能放她离去。”瞬间,花涟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你作恶多端,你难道不知道你手上沾了多少老百姓的鲜血?” 花锦这时候气得顾及不上她是生她的母亲,只把自己对她所见所闻骂一通。 “还不快拖下去!”刘承载及时赶到,叫两个婆子将花锦押下去,早有防备的花锦哪里愿意束手就擒,她腰一闪直奔门口。 快要踏出门槛时肩从后面被扣住,后面人一使力,她竟轻飘飘的往后撞,落地撞得她一边身子火辣辣的疼。 刘承载听她口出不逊,本来还怜惜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这下恼怒相加,出手越发不手下留情。 “还不拖走,莫扰了公主!” 花锦雪中奔跑了大半天,又滴水未进,还想再起来却是头晕脑花,无力挣扎了几下,垂着眼看自己被人拖走,她太累了,休息休息,等会有力气了肯定要叫他们好看。 “我想让你娶了她!”花涟月想来想去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有什么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更放心,她愿意给这个孩子弥补,让她后半生锦衣玉食。 “殿下!”刘承载惊慌,他想开口拒绝,他娶了她,那他们以后算什么,明着是养母义子,其实是她的女婿,他们这不是离得更加的隔山跨水。 可他该有什么借口拒绝,他卑微的不能抬上明面的心思,娶了花锦,或许能更亲近她,她也不会离开他。 “你若不喜爱她,日后有钟意的养在外面就好。”花涟月看刘承载惊慌失措,知道他对花锦无意,情爱这东西最是飘渺无望,远不如权力金钱在身侧让人稳妥,他们都还年轻,不知道轻重。 第84章 “臣听殿下的。”刘承载借着花涟月出神,紧紧盯着她,看那张夜夜入梦的眉眼,莫说叫他娶花锦,让他一辈子不娶他也答应,公主殿下交代的,他刘承载,死也会做到。 两个婆子怕花锦跑了,将她捆了扔进地上,也没人吩咐怎么对这个姑娘,听她敢骂公主,身上衣裳皱巴巴,不像什么要紧的人,门一关不理她。 花锦浑身无力,她以为自己是摔的那一下,缓了这么久还没好受,喉咙像火燎一样越来越疼。 陈亦安疯狂的在大街小巷子里找了她一夜,这次他亲手将她推开的,懊悔塞满心头,不知第几次回到院子里,看花锦仍然空荡的房间,他再也受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谢随的惊呼声中。 陈亦安醒来迷糊看见眼前有人影,他一跃起身抓住了眼前人:“花锦我说错话了,你别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亦安,你放心,我已经托人去请公主帮忙寻人了,花锦那孩子,不怪你,她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戚存墨拍了拍陈亦安,才一夜,他发鬓松散,唇干舌红,明显的着急上火之症,才会晕厥。 “前辈,花锦还没回来?”陈亦安如梦初醒,他梦中以为花锦回来了。 “公主义子掌管京中治安,他手下应该能将花锦找到。”戚存墨从桌前端了碗药:“把药喝了吧,花锦回来后还有得哄!” 陈亦安端起碗一股脑将药倒进口中,是啊,这样病怏怏的样子,花锦再跑他再追不上可怎么办,满心满嘴的苦涩。 刘承载应许了娶花锦,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花锦门前,他原以为这姑娘不甘就困,这会正骂个不停,如此安静倒是奇怪。 “里面怎么没声音?” 守在门口的婆子回道:“奴才刚刚给那姑娘捆绑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热烫,这回怕是睡了吧。”那丫头敢在刘公子面前骂公主,离死也不远,因此病了就病了,她们不当一回事。 “还不快开门?”刘承载嫌弃她们开门慢,自己踢开了房门,花锦双手反绑着蜷缩在地上,这样冰冻的天,一个大男人都熬不住在地上躺着。 “花锦,你醒醒?”将人抬起来,,掌心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花锦身上像烧红的火炭。 花锦脸上被烧得红通通,紧闭牙关浑身抖个不停。 “快去请大夫!”刘承载转头怒喝,急忙给花锦松绑,把人抱起塞在被中。 房间冷冰冰,炭炉也没有生火,这是要把人冻死。 缩在被窝里的花锦抖得更厉害,她一开始觉得浑身无力,然后就是冷,冷到骨髓里,想开口叫人却发不出声。 公主府上常驻御医,本来过几日就能回宫,长公主病情安稳下来,不料半夜听得一婆子惊呼有人高烧,吓得他鞋都没穿戴好抱上药箱就随婆子而去。 响动惊醒了花涟月,她本来就没有入睡,没有了夜里疾咳,她也无法一整宿的安睡。 丫鬟扶着她来,大夫已经在给花锦诊脉,御医看见了长公主才发觉自己把脉的是个年轻的姑娘。 不怪他误认,刘承载神色太惊慌,害他以为是公主发热。 仔细打量下,这位姑娘眉目居然如此神似公主,多年为官行医他不敢多言。 “这位姑娘应是急怒攻心,微臣开几副药给姑娘服用,再好好休息就无碍了。” “好,来人快随大夫去拿药煎了。”刘承载叫来丫鬟跟着御医出去。 花涟月不禁靠近,昏睡中的花锦被梦魇住,不安稳的摇晃着头:“娘…娘…” 这声娘听在花涟月耳中过于震撼,眼泪没预防自己流了下来。 她颤抖着唇,伸出手轻抚她滚烫的额头,许是母女神奇的联系,或是花涟月冷冰冰的手掌,花锦将额头紧贴在她手心,不再乱动了。 “殿下,你怎么了?李大人说了她没事的。”刘承载第一次看见长公主落泪,想为她拭泪,抬上的手无力垂下他不敢造次。 “她刚刚梦里在叫娘!”花涟月一手任由花锦贴着,一手想要帮她掖好被角,手指触到她湿冷的衣服,难怪会病倒。 “她衣服怎么还没换?”花涟月话一出,屋里头的丫鬟都跪了下来。 “去找我的衣衫先给她换上。”现在不是责罚下人的时候,她让近侍的丫鬟去找衣服先给花锦换上才是。 不一会,丫鬟捧着她的衣衫过来,想要给花锦换上。 “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 长公主这么说,刚刚那两个看管花锦的婆子吓得不轻,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弥补你 解下花锦半湿的衣衫, 花涟月才发现这孩子瘦弱的可怜,她当年不足月就生了下来,长这么大仍然是小小的一团。 她不曾为人换过衣衫, 笨拙又费力的套上去, 衣带系的歪歪扭扭, 还好花锦昏睡着任由她抬胳膊抬腿。 脱去鞋袜, 看见她莹润的脚趾头,花涟月更是惊讶得停下动作, 那个圆嘟嘟的脚趾头和她一模一样,相貌像她,连这个脚长得也像她。 心中感慨万千,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后, 药也熬好了。 “孩子, 起来喝药,喝了就不难受了。”花涟月自己亲手喂她,不让人接手,她刚刚试着温度, 舌尖轻触, 药又苦又涩,花锦连眉头都没皱过, 乖巧的一口又一口喝下,她心里也是渴望着病的时候有娘亲。 第85章 花涟月坐在床前, 花锦喝了药出了一头汗, 慢慢睡得安稳了, 刘承载劝了再劝, 她才长叹一声回去歇息。 以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怎么会让自己的骨肉在外头,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受委屈,只有将她留在身边,她喜欢的那个陈亦安,刘承载说是商贾之后,商人重利,哪里是良配?一时忍痛割爱,日后她才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花涟月想得迷迷糊糊的眯了眼,天亮不久有丫鬟低语报戚存墨求见。 洗漱后花涟月才觉精神好了些,宣了戚存墨进来。 一夜之间,这个如青松直挺的男人,脸上神色疲惫,眼下青色明显,他一夜未睡,天刚亮便在公主府门前等待。怕惊了她睡梦,又忧心花锦一个女子在这雪夜怕出了何意外。 “涟月,花锦不见了,她听了自己身世一时接受不得。”戚存墨奔到花涟月面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叫出了他十几年只在心中叫出的名字。 “何时的事?”花涟月平静的问出声。 “昨日傍晚时分,她一个姑娘家,京中又不熟悉,你让刘大人帮忙找一下。”戚存墨关心则乱,没注意到花涟月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好。” 戚存墨告知了花涟月,自己也急忙还要出去再寻人,作揖道谢后便离开。 花涟月看他离开后才叫来丫鬟:“她怎样了?” “殿下,姑娘昨夜一夜安睡。” “多叫几人看住她,莫让她出府。” “是!” 陈亦安找不到人,三魂失去一魂,身上的差事也无心应付,思来想去,他求见了皇上。 正元帝这几日龙心大悦,皇姐帮他选的皇后有了龙子,子嗣这个重任终于有望。 陈亦安求见,他知道和皇姐必须做出决定。 “臣有罪!”陈亦安一见皇帝便长跪不起。 “爱卿你这是?”正元帝惊讶,他们这些日子将长公主这么多年独揽政权的罪证搜集得差不多,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臣有事禀奏。”陈亦安看了下周围的宫女。 “你们先退下!”正元帝看出他的意思,陈亦安他一手提拔的。 “臣有罪,臣有一未婚妻,可能是长公主的女儿,对此,臣与她一无所知,俱是昨日才知。” “你说什么?”正元帝拍案而起,他的长姐有女儿? “长公主应该也是才知晓,其中缘由臣并不知。” “是不是戚存墨?”正元帝又坐下长叹一声。 “皇上知道戚前辈?”陈亦安愕然。 正元帝望着墙壁上悬挂的匕首,那是一把普通的铸铁匕首,却被一国之君珍重的挂在上书房。 “他是皇姐的侍卫,也是教我举刀射箭的师父。”父皇曾对他父亲有恩,他为了报恩自愿当他们姐弟的侍卫,有他相护,他们在群狼环伺下才能安然无恙。 那时他不过十来岁,皇室中的孩子从小察言观色,他早就知道皇姐看他的目光不一样,本以为他会做为自己的姐夫,不曾想一夜他突然不告而别,皇姐萎靡了一段时间。 他只见过皇姐看他眼中有光,她若有女儿应该就是和戚存墨的。 那应该是她萎靡不振那段时间,没想到皇姐出了那样大的事,他竟一点也不知,看着桌上列举她的密密麻麻的罪证,他这是在做什么? “那孩子呢?”正元帝眼尾发红,哽咽着问道。 “她一时不能接受,跑了出去,臣找了她一宿找不到。”陈亦安亦是哽咽,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又遇上了人贩子可怎么办。 “来人,给朕更衣。”皇上换上便服,他要出宫去看看,看看戚存墨,还有那个孩子,他是她的舅舅。 戚存墨刚回到院子,他得知花锦还未回,怎么也踏不进去。 后面有人叫他,他转身看见陈亦安和一个面生的人站一起。 “戚大哥!” 熟悉的称呼让他瞳孔微缩,这是? “小展?”正元帝名为花展。戚存墨出口后觉不妥,忙要下跪。 一双手扶住了他:“戚大哥回来了也不去看我。” “我…”戚存墨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对不起他的姐姐。 “那孩子呢?还找不到吗?”正元帝疑惑问道,看他们都愁眉苦脸,招来近卫,要他们彻寻京城每一个角落。 待坐下了了解到事情始末,正元帝对花涟月更是愧疚,当年若不是为了他,长姐何必隐瞒这个孩子,害的她们骨肉分离。 有了皇上的近卫军搜索,陈亦安和戚存墨才没那么焦急,可是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上千人队伍,找了三日,连花锦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花锦隔日就醒了,她起来看自己已经被人换了衣物,让她知道是刘承载那个小人给她换的,她非得戳瞎他双眼。 下地时腿还是软的,这身子以前没那么娇弱的,常在山中奔跑,淋雨落水常有的事,也没这样娇弱会生病。 她想打开门出去,才发现门被人从外头锁上,这是要做什么?她一夜未归,陈亦安和师父不得急疯了? 她疯狂的拍门,门外无人回应。 刚病愈,她拍了几下就喘气,停下来歇息片刻,看着坐着的凳子,蓄足了力气,把凳子抡起来砸向锁着的门,门竟然被砸破个洞。 第86章 门口的刘承载和身后的端着食盒的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声巨响后从破洞钻出一个乌黑的脑袋。 “花锦,你可真有能耐!”刘承载看着卡住的花锦双额突突的疼起来,他当时还想留花锦在身旁,看她这样哪里有一点女子的模样,他有些后悔答应公主娶她了,娶个男人估计还能比她安分些。 “你平白无故将我锁起来干嘛?”花锦好不容易钻了出来,也耗尽了她的力气,她闻到有食物的香味,肚子里发出不争气的咕咕声。 “怕你病没好乱跑,先起来吃点东西。”刘承载示意下人将破了洞的门打开,收拾好了让花锦进去吃饭。 “你会这么好心?”怎么感觉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公主吩咐的。”刘承载让人放下食盒。 “先吃饱,才有力气走。” “昨夜谁帮我换的衣衫?”花锦瞪着他,要在他脸上看出有何不妥当,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只有在青州城第一次见到自己才有波动,真是一个比陈亦安还无趣的男人。 “肯定不是在下,在下可没有陈大人那般有艳福。”刘承载嗤笑中带着几分嫉妒,长公主莫说帮他换衣,帮他整理下衣领都不曾有过。 他们名为母子,更像君臣。 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就好,不过也是自己想多了,那么多丫鬟婆子,这种小事哪里用的着他动手。 她很想有骨气的不吃他送来的东西,不单是肚子在鸣叫,双手双脚也饿得发颤,不吃点东西她连公主府的大门都迈不出,一向不为难自己身体的花锦自己打开食盒。 怕她病刚好,花涟月只让人给她炖了燕窝加了牛乳。 看着清汤寡水的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花锦欲哭无泪,闻着还香,她几口下肚,慢慢四肢才觉有点力气。 “多谢款待,我要回去了。”喝完这一碗还不够塞牙缝,好歹身上有了暖意。 “你还不能回去?”刘承载抚摸着手上扳指轻飘飘道。 “为何不能回?” “要回也等我们婚事办了之后再回!” 花锦听他说出这话,瞪大眼睛,一夜未见,这人就疯成这样! “长公主已经决意让我们成婚,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她再不像女人,都是公主的孩子。 “你们是不是都发热了说什么胡话?让我嫁给你?她凭什么?”花锦快被他们气笑,别人敬她怕她,她可不怕,生育之恩大不了这命还给她,想操纵她,做梦。 “凭她想让你好。” “你给我下药?”花锦还想奋力骂几句,眼前开始模糊,她刚刚吃的那碗东西有下药。 “你病还没好,不宜大悲大喜,这是能让你安睡的药,睡一觉就好了。”刘承载话还没说完,花锦已经软绵绵倒在桌子上。 “她怎么了?”花涟月过来就看到花锦倒下。 “殿下,臣怕她伤到自己,不得已让她安静一会。” 花涟月这才看到破碎的门,这个暴脾气,不愧是那人的女儿。她将花锦脸上碎发捋到耳后:“你和他一样的固执,本宫这都是为你好。” “你做的对,她闹几日就好了。”花涟月打定主意无人能改,让人将花锦扶上床,帮她盖好被子,认同刘承载的做法。 哭和闹最是没用,她既然带她来了这世上,就不会让她沦为商人宅院里的怨妇,以后在公主府里,她会好好弥补她。 自救 三日都找不到人, 气得正元帝摔烂了几只茶盏。 他已经对不住长姐了,现在长姐唯一的孩子,他还不曾见过的孩子, 就在这皇城脚下跑丢, 这简直就是有损皇家的威严。 花锦遍寻不到, 陈亦安犹如行尸走肉, 他跪在戚存墨面前,将他与花锦那次意外说了出来, 不料被门口的谢随听到。 “原来师姐那次一夜未归是你这个王八蛋欺负了她。”戚存墨还来不及阻止,谢随一拳砸在陈亦安脸上。 被打一拳躺落在地,陈亦安这时候心里才好受些,这一拳他早就该受了。 “谢随!”戚存墨拉住了还要再打人的谢随:“这只是意外!” “师姐不在, 哪里知道是不是他在胡说。”谢随对着陈亦安挥了挥拳头, 难怪师姐心甘情愿跟着他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若是别人,还有可能被冤枉,花锦, 还真有可能是她做得出。戚存墨想起自己那不翼而飞的秘药, 他当初还以为是自己路上弄丢,没想到是花锦顺了去。 “先把人找回来吧。” “前辈, 这次花锦回来,晚辈恳请让她下嫁与我, 陈某发誓, 这一生不负她。”这才是陈亦安交代一切的目的, 他真的要疯了, 失去才觉不能承受。 “她若能平安归来。”戚存墨顿了一下:“她愿意嫁就好。”只要花锦愿意,他都同意。 皇上这边没有消息, 长公主那里也静悄悄,有时候戚存墨真怀疑花锦是不是她生的,孩子丢了,她一点也不着急,就算这十几年没有抚育她,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居然也能无动于衷。 他再次来到公主府,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却见公主府张灯结彩。 第87章 瞠目结舌的戚存墨拉住了忙碌进出的下人:“敢问小哥,府上有喜事?” “我们家公子要娶亲了。”下人们这几日都得了大赏,个个欢天喜地的忙碌。 “娶亲?”戚存墨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正常,花涟月对花锦失踪的态度不正常。 “敢问小哥,这娶的是何家姑娘?”戚存墨追上去两步再次拦住那下人。 “这哪里是我们知道的,哪里来的快一边去,没看到我这边忙着呢。”下人一连被拦两次,有些不耐烦。 戚存墨没在意被推一边,他望着公主府院墙,微微眯上了眼睛。 刚入夜,公主府院墙上有黑影迅速穿梭而过,黑影停停走走,待到一个门外有三四个婆子把守的房门停下蛰伏。 黑影正是戚存墨,他心里隐约不安,花锦要是被人刻意藏起来,他们才会遍寻不到。 “阁下不请自来第二次,真当公主府无人么?”就在戚存墨想下去一探究竟,院墙下围了几十人,俱拿着刀剑指向他,为首开口正是刘承载。 这几日公主让他加大防护,果然不出公主所料。 戚存墨不回话,这样大阵仗,明摆着肯定有问题。 他不与他们废话,直逼那看守的院子。 打斗声中,一行人急冲冲而来,花涟月再熟悉不过他的身影招式。 “都住手,戚存墨,你要带走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花涟月冷冷的看着他,一如当年他让她应以百姓苍生为重。 她也是这样冷冷的看着他,红艳的唇微微轻启:“一代功成万骨枯!” 他说服不了她,又不愿做她手上的剑,只能远走他乡,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得知她病危,恩怨情仇全都抛却脑后,只为给她寻良方让她活下去。 “她会恨你的!”戚存墨目露悲色,花锦怎会任由她摆布。 “我不也恨你!她也是我的女儿!”花涟月不以为意,恨她的人太多了,那些大臣,那些贫民百姓,还有她的皇弟,她都知道。可又怎样,宁可让我负世人,不叫世人负我! 戚存墨知道今日带不走花锦,花涟月太过自傲,十六年前他说服不了她,十六年后他更无法动摇她的想法。花锦在这里也算安全,他只有先回去告知陈亦安,那个孩子命都快没了一半。 “她性子执拗,别逼她!”戚存墨说完转身轻轻跃迁上墙头,深深望一眼可能关着花锦的房间才离开。 花锦对此一无所知,她清醒时也四肢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灌下汤水,而又昏沉睡去。 花涟月每日都会来看她,其实她熟睡的样子更像戚存墨,眉眼里天生的倔强。 刘承载是不敢跟她说,花锦她醒来时无法动弹,可是嘴巴能动,公主府路过的狗都得让她骂两句。 戚存墨不忍看见陈亦安失魂落魄,同他说了花锦有可能在公主府,陈亦安听罢脸上血色尽无。 “她不愿回来?” “应当不是。”戚存墨摇了摇头:“她门外有人把守。”花锦不是自愿留下,花涟月早有准备,硬闯又闯不过。 “前辈,我去求皇上。” “你可知长公主扣她留下是为何?公主府张灯结彩,我怕她要让花锦嫁给刘承载。”这样她不必认花锦,花锦也可以留在她身边。 “不行!花锦不能嫁他!”他早将她当作是自己妻子,花锦也不会同意嫁他。 陈亦安如今知道花锦就在公主府中,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他要救她出来,搜集长公主罪证的那般运筹帷幄运的淡定和现在狂奔在街上的他判若两人。 人一辈子总会发疯那么一两次,为了某个人,他疯得心甘情愿。 “还不快跟上!”戚存墨看着呆立一旁的谢随,实在不行只能硬闯了。他一早送进宫中的信不知送到了没有。 陈亦安到了公主府,大门果然挂着红绸,一时急怒交加,欲进去寻人被两个家丁拦下。 “我是陈亦安,任翰林院编撰,有事想求见公主殿下。” “陈亦安!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让人请你来喝杯喜酒,怎么说你也是花锦的老熟人了。”刘承载从府里头走出来,满目的红色刺得他在府中透不过气来。 “你痴人说梦话,花锦怎会同意?”陈亦安要冲上前,被家丁拦住。 “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之命,陈大人贵为探花郎,不会不知道吧。”刘承载心中这么多日的郁闷,在看到陈亦安如丧家之犬时一扫而空,娶花锦能让他生不如死也不是不可以。 “花锦呢,我要见她。”陈亦安叫自己冷静,他是来求见公主让他见花锦的,不是来和刘承载磨嘴皮子。 “她明日便要过门了,在房里头待嫁,这个时候见你,不太方便!”刘承载想说完越觉好笑,笑容布满面。 “明日!”这个明日彻底让陈亦安不管不顾,他疯了一样的要冲进去,刘承载一个眼神,他身后两个更加高壮的男人走了出来,一人揪住陈亦安的衣领用力甩出去。 戚存墨和谢随及时赶到,接住了被摔落下来的陈亦安。 第88章 “你们怎么动手打人?”谢随气不过嚷嚷道。 “私闯公主府邸,没把他腿打断算便宜他。”刘承载回道,这个戚存墨原来就是公主之前的男人,他死盯住他,身形瘦削,只会点药理皮毛,公主不知看上他哪里。 “你们还强扣我师姐,公主就了不起啊,快把我师姐放出来。”谢随也想冲进去救人。 这边吵吵闹闹,花锦听见门口没有什么响动时才睁开眼睛,跟她玩下药,她会这招时刘承载还在玩泥巴呢。 她当着人前将药喝了,含在口中,等他们一走,才吐到床底,天天汤啊水,快要饿死她了。 外面的婆子刚走,只有一个在看着,花锦在床上惨叫一声卧倒不动。 门口嗑瓜子的婆子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瓜子撒落一地。 她透过门缝一看,花锦摔倒在床下,这几日她看了长公主对她不一样的亲近,这要在她眼下出了事她一家老小性命不保,当下急忙打开门。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话刚落下,喉咙就被晕倒在地的花锦锁住。 花锦这边将那婆子绑了,晕乎乎的跑了出去,白日的阳光晃了她一眼,她就没躺过这么多日,手脚软绵绵,不过她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许是花锦衣着太过普通,今日请了府外几个帮手,厨房那里不曾做过宴席,明显人手不够,花锦大喇喇的走了出去也没人发现。 可是她不熟悉公主府地形,转转停停,总是找不到大门。 花涟月按照往日,饭后都会过去看下花锦,她今日过去,门口只有一个婆子,那婆子正嘀咕着,她不过去解下手,其他人就敢跑开,让上面的人发现她们都没好果子吃。 看见长公主过来,她急忙行礼,起身后要将锁打开,这才发现锁早被开了,她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花涟月也看见了,自己伸手推门,床边绑着一个婆子,哪里还有花锦的人影。 花锦转得头晕,又不敢开口问人,后面突然有人大喊:“人在这里!” 她吓得不敢回头看,拔腿就跑,再被抓回去真的得和那个刘什么成亲了。 身后如同恶鬼索命,花锦使出吃奶的劲居然能冲出包围,慌不择路跑进一角落,前面左右都有人。 她心一横,将裙子撩起,急跑几步攀上了墙壁,还不等她喘口气,有人也要爬上来抓她。 她慌手慌脚爬起来就在墙头上跑,站的高看得远,早知道爬上墙头能看见府门,她还转那么久干嘛。 花涟月看得心惊胆颤:“别伤了她。” “花锦!”陈亦安眼尖,看见墙头上有人在跑,为了防贼,墙下都是削尖的石块,摔下去得被扎穿。 花锦不料会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回头去望,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落了下去。 花涟月看见摔落的花锦,只觉眼前一黑,昏倒在丫鬟婆子的惊叫声中。 戚存墨如何身手敏捷也来不及飞身过去,眼睁睁看见花锦重重摔下,砸在突出的石块上。 吃肉 花锦只来的及想到她还没吃饱肚子呢, 这下得做个饿死鬼了。 腿上传来剧痛,远处有飘渺歌声传来,花锦晕过去前看见陈亦安落泪的脸。 耳中嘈杂的声音渐渐都消退, 有师父在她可以放心闭眼了, 不用嫁给刘承载了。 长公主在一片惊呼声中缓缓睁眼, 她指着刚才花锦摔下的地方, 刘承载一听说公主晕倒,急忙冲进来将她抱起。 “花锦呢, 快扶我出去看她。” 刘承载不敢违拗,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护着她走出去。 戚存墨将花锦抱起, 她腿上血肉模糊, 血浸湿了裤子,脸颊也划出了几道血痕。 陈亦安看见花锦一动不动,快要晕厥过去:“花锦,你会没事的, 我们回家, 戚前辈会救你的。” 这话一说,花锦嘴边缓缓流出血。 “前辈前辈, 花锦她…” “师姐你不要死!”谢随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声音震住了上前的长公主,她哆嗦着手想要抚摸下花锦。 “你已经杀了她一次了, 这次她将命还给你了, 你如愿了吧!” 戚存墨眼中含泪, 她固执已见, 总是让所有人都得按照她的命令行事,可他是她身旁的爱人, 不是她的手下,花锦也是她亲生的女儿,不是一个提线木偶。 “我不是,我没有…”花涟月落着泪摇头,她看见花锦长了这么大,从不曾想过要杀她,那也是她的孩子。 皇上派出的卫队也围了过来,还想要将人拦住的家丁们看到亮出佩剑的官兵,自动给戚存墨他们让出一条路。 “前辈,我来抱她。”陈亦安要接手花锦却被戚存墨拒绝了。 “她身上多处骨折,不宜搬动,我抱着她就好。” 听到这里,陈亦安再也憋不住,泪如雨下。 “都是我害了她,要不是我突然叫她,花锦也不会掉下来,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我现在就写信回家,我要与花锦成亲。” “要成亲也得等她好了再说。”戚存墨叹了叹气看着昏过去的人说道:“还装,人都走了。” 第89章 “哎哟,师父,我好疼。”花锦睁开了眼睛,她是在剧痛中醒来,为了不露出马脚再被抓回去,她忍得多辛苦。 “花锦,花锦!”陈亦安泪水还挂在脸上,他以为花锦没了,看她开口说话,巨大的欣喜只化为不断的叫她的名字。 “呜呜…陈亦安,疼死我了。”是真的疼,她腿疼,脸疼,全身到处都疼,戚存墨抱着她每走一步都疼。 “前面有个医馆,先进去。”先将花锦止疼。 陈亦安连忙奔跑在前面,谢随这个时候也被花锦吓得不敢出声,他还没见过她受这么重的伤。 戚存墨检查下来,花锦最严重就是摔断了一条腿,其他都是皮外伤,养两日就好。 “花锦还吐血了,前辈,你看看她嘴角还有血迹。”陈亦安指着花锦的嘴角。 “咬到了唇肉,这两日吃清淡些就好。”戚存墨叫花锦张大嘴,他看了眼也放下了心,原来只是磕破皮。 花锦疼痛中只听清一句饮食清淡,挣扎着出声:“我要吃鸡腿!” “好,等你好了,鸡腿鸭腿猪腿都吃。”摔断了腿,可不得好好补补,陈亦安将她头抱在自己怀中,戚存墨要帮她正骨,叫他按住花锦。 “啊!”一声惨叫声冲出医馆,路过的人都被吓一跳。 花锦疼得眼冒金星,终于支撑不住晕死过去,醒来后,她已经躺在陈亦安宅院的房间里。 床前坐着陈亦安,才几日没见,他胡子拉碴,头发也散乱,靠在她床前睡去,一只手紧紧的与她十指紧扣,好像是怕她又不见了。 花锦想翻下身,才发觉自己一条腿硬梆梆,这时摔下去的回忆才扑面而来。 “醒了还疼不疼?”花锦翻身的响动惊醒了陈亦安,他下意识将手掌握紧再睁开眼睛。 “我肚子饿了!”花锦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你先等下!”陈亦安急忙跑出去交代厨娘给她煮粥。 “等一下,我要吃肉!”花锦有气无力,她第一次饿这么多天,腿上的疼都不如肚子空荡荡难受。 “戚前辈说你口中有伤,只能喝粥!”陈亦安将她头垫高,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我想吃肉,你不知道这几天饿死我了,他们只给我喝汤!”花锦越想越委屈,眼泪不断掉下来。 这可急坏陈亦安,昨日摔成那样都不见她哭。 “好,好,吃肉,现在就吃肉,别哭,不哭了。” 花锦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多日的恐惧和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理由,虽然理由说出口有些丢人,可她能尽情痛快的哭出来。 “怎么了,伤口疼了吗?”戚存墨要来给她换药,还没进门就听见花锦在哭。 “前辈,花锦饿了几日,能让她吃肉吗?”陈亦安根本擦不干花锦脸上的泪,心疼坏了,怎么说长公主也是她亲娘,怎么能这么狠心。 “吃肉?吃,想吃啥都行!”戚存墨也是满心愧疚心疼。 听见戚存墨的声音,花锦才止住了哭,她将脸在陈亦安衣服上蹭了蹭,蹭干泪痕,偷看戚存墨一眼,这个以后她要叫他爹还是师父? “腿还疼不疼?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在床上养伤,莫贪玩落下腿疾。”戚存墨帮花锦擦伤的伤口换了药,细心嘱咐,他当然看到了花锦偷偷看他。 现在让她好好养伤,好些再好好和她谈,看她情绪也不是太稳定,戚存墨借口给她抓药也走开了。 很快热气腾腾的粥煮好了,谢随亲自端过来还有一只烧鸡,谁也没有比他更了解师姐。 “师姐,快,这是我一大早给你烤的。” 谢随还没进门,花锦就闻到了香味,她一改萎靡姿势,身子动不了就将脖子伸长了望。 “师姐,我来喂你。”谢随挤开这个别有用心的陈亦安,他看错他了,还以为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没想到是个登徒子。 “我是断腿又不是断手,陈亦安,你扶我起来。”以前吃谢随手上递过来的东西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当着陈亦安的面,直觉告诉她不妥。 陈亦安扶了她起来,花锦终于吃到这些天的第一口肉,刚刚还在想她能吃下一头牛,半只鸡就吃饱了。 谢随看她吃饱才放心去帮她熬药。 花锦吃饱了以后她才觉腿和脸微疼。 “我的脸是不是毁了,怎么感觉很疼?”花锦虽不看重自己容貌,却也怕变成丑八怪。 “不会,戚前辈说养两日就好,我叫砚书去给你买祛疤膏,这是京中最有名的圣仁堂研制的,宫里贵人用的都是这个。” “她呢?”说起宫里,花锦记起她的那个公主母亲,她被困几日装睡时,一直都知道母亲的手温柔的抚过她。 “皇上派兵围了公主府,公主她自请禁闭,皇上念及骨肉情深,让公主于公主府中养病,刘承载,撤去他京中统卫之职。”陈亦安知道这场夺权,皇上赢了。 “哦!”其实这样最好,她虽不能将她当成亲娘,也不希望她被她被皇上治罪。 “花锦,之前是我不好,让你生气了。”陈亦安说出了这几日一直没机会说的道歉。 第90章 “也是我自己不好,一听自己娘亲是…?”花锦吃饱了,躺着让陈亦安帮自己捏另外一只脚,那只脚一直躺着也不舒服。那天是她太冲动了,陈亦安有那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中,谁知道辛苦举证的亲生女儿一直在自己身边都会炸毛。 “好了,过去了,你好好养伤,伤好之后我们就定个日子。”陈亦安想说我们成亲,脸红了下说不出口。 “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花锦按住他捏脚的手,对着他的眼睛。 “高堂尚在,皇恩未报,我身不能与你同去,只有将心与你葬在一起,日后心死如同行尸走肉。”陈亦安说的正是他这几日,她若死了,他虽能活,却不是以前的他。 “我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样,吃的什么都没味,三日不吃肉都不觉得难受?” “对,就是这样,花锦也与我一样!”陈亦安笑着拥住她,他一直都知道,他眼里的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 “师姐,师姐,喝药了。”谢随端着药进来,他看见相拥的俩人,虽然迅速分开了,还是不满的嘟了嘟嘴。 “谢随,你叫那么大声干嘛!”花锦白了他一眼,她总感觉谢随有些奇怪。 “师姐,我一直都是这么大声。”谢随哀怨的看了陈亦安一眼,越看他越觉得面目可憎,居心不良。 “不是敷药了,怎么还得喝这个?”花锦闻见那药味都想吐,还得喝下去。 “师姐,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个!”谢随用屁股将陈亦安挤开,一手掏出怀里的蜜饯。 “糖渍杏脯!”花锦捏了一个果脯先放进口中。 陈亦安被谢随挤开也不恼,他知道谢随为何敌对他,默默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打闹让花锦喝药,这样才是真实的活着,有她在身边。 沐浴 公主府中, 刘承载跪在花涟月身后。 “殿下,我不走,我要与你在一起。”刘承载喉头哽咽, 公主自请禁闭, 让他去投奔以前部下。 “花锦她只是摔伤了腿, 性命并无大碍, 殿下不必自责。” “承载,本宫只是累了!你还年轻, 没必要陪我在耗这府中,男儿天地广阔,自当像雄鹰一样翱翔。” 花涟月看到花锦摔下,她一辈子争强, 固执已见, 最后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她也想通了,以后就为自己而活,不再忧心天下, 也不再操心跟随她的部下, 以后这天下的百姓苍生有皇帝。 “不,承载思慕殿下, 想要和殿下在一起,永不分离。”刘承载趁着四处无人, 他颤抖着说出自己的秘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花涟月转过身来, 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 当年她见他, 他怯生生的跪在地上,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 想养在府中无名无份,怕他受欺负,于是认他做义子。 “我知道,我十年前就知道,承载只想永远追随在殿下的身后。” 刘承载眼睛有泪光,她是他不可触碰的神,这一腔的爱意灼得他日夜不得安宁,能跟随在她身后,她偶尔回望一下他就好,其他不敢奢求。 “刘承载你逾矩了!你可以走了!”花涟月审视般的将他从头看到脚,又是一个愚昧的蠢人,说完不再理他,任由他跪在院中。 “是,只让我留在殿下身边,我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刘承载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向已经离去的公主重重磕头。 永远留在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法子。 花锦这几日好不悠闲,吃了就睡,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习惯了自己穿衣吃饭她在丫鬟面前还是会不好意思,不过指使陈亦安和谢随她可是很乐意。 陈亦安这日回来告诉她皇上想要过来见她。 毕竟是至亲血肉,得知花锦摔断了腿,他送了许多药材补,他想见见这个姑娘,他的外甥女。 “他要见我?”花锦放下咬了一半的苹果,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现在蓬头垢面,自己都嫌弃自己,她这样怎么见人? “嗯,皇上他担忧你腿伤。”陈亦安每天一回来第一时刻过来看花锦。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来?我都几日没沐浴洗发了!”还好现在天气冷,若是大夏天还不得熏死人。 “你有伤在身,皇上不会介意的。” “不行,他不介意我介意!我要沐浴!”花锦这么一提浑身好像有虫子爬。 今日谢随跟着戚存墨去郊外采药,郊外有一味药对骨头愈合有效果,他们今日一大早天刚亮就出发,估计要到傍晚才能回。 如今是大中午,虽然是冬日,阳光真灿烂,花锦想要沐浴也不是不可以。 陈亦安让丫鬟将屋子里的炭炉烧得旺旺,他自己试了水温够烫手才将花锦抱过去。 “我让丫鬟来伺候你!”陈亦安将人放下,仍不放心她一人。 “不用,我自己可以!”花锦不以为意,断条腿,要是断手就还麻烦些。 “”那我就在外头,你有事叫我。”陈亦安一步三回头,他一时心软答应了花锦,又怕她自己一人有何闪失。 “好,你快出去。”花锦待陈亦安出去后小心挪动自己,让受伤的腿抬起来,整个人浸入热水中,她舒服的叹口气,这才是人活着过的日子啊! 第91章 还没舒服一会,她就发现大事不妙,她后背洗不到,怕伤腿沾到水,身子几乎是躺在浴桶里,这下越洗不到越觉得后背发痒。 “陈亦安你在不在?” “在,怎么了,洗好了吗?”陈亦安候在外头,动也不敢动,耳内尽是哗啦作响水声,想到花锦在里面洗澡,他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听见花锦唤他,立即转身就要冲进去,好在及时刹住脚步。 “你进来!”花锦将毛巾遮挡在胸前,让她叫不熟悉的丫鬟帮她洗还不如叫陈亦安,反正他又不是没见过。 陈亦安当她是洗好了,这下不再迟疑,一踏进去,热气扑面而来,朦胧中只看见一片玉色般的肌肤。 “你还没穿衣服?”陈亦安急忙转过身,脸红心跳,口干舌燥,眼睛垂下不敢张望。 “你帮我洗下后背,我够不着。”花锦说的坦然,她刚刚好不容易才调转了身子。 “我去叫丫鬟。” “等你叫来人这会都洗好了,快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 花锦这话一出,陈亦安一张脸在热气中红的欲滴血。 “快点,水有点冷了。” 陈亦安心一横,怕花锦真冻到得了伤寒,她说的对他又不是没看过。 “那我,我帮你。”陈亦安半蹲下,花锦扎上去的头发有几缕散下来,被水打湿,贴在后背上,黑的发衬托得那白如脂玉的背部愈加白腻。 “嗯,就是这里,你用点力擦!”花锦舒服的呼出声。 娇呼声在陈亦安耳中炸开,全身血液都凝固住,听她要用力,使出全身力气。 “陈亦安你今日是怎么了,你要扒皮啊!”花锦被他擦疼转头怒视他。 这一转身,水底旖旎风光尽落在陈亦安低垂的眼中,他怔愣住,一刹后猛然闭上眼睛。 花锦还没意识到自己走光,嫌弃他笨手笨脚,伸手去构架子上的大棉布想要擦干身子。 “你还不快帮我拿!” 陈亦安睁开眼缝帮花锦拿了棉布,又闭上眼睛待她站起来,一股脑的将棉布裹在她身上,咬了咬牙把挣扎的花锦抱了出去。 花锦快要给他用布给闷死,他看也不看,将自己的头也裹起来。 被松开时她觉得自己得去拜拜神佛,今年流年不利,从墙上摔下大难不死,洗个澡差点被洗澡布给闷死,说出去,她怕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个。 陈亦安将她放下连忙转过身子,听她后面悉悉索索的穿衣服。 “好了,你刚刚差点憋死我?我有这么可怖?你都不敢看?”花锦费力要穿上袜子,一边忍不住吐槽。 “我来吧!”陈亦安接过她手中的袜,将那只小巧玲珑的脚握在掌心,她哪里是可怖,是可爱到叫他心要炸,再看一眼他怕忍不住将她吃了。 握在掌中的脚雪白晶莹,透明一般的脚背上隐隐映出几条青筋,淡粉色花瓣的脚趾头微微蜷缩着,他这一打量,握着她的脚不禁看得入神。 “师姐,喝药了!”门口响起谢随的大嗓门,花锦和陈亦安都被吓一跳。花锦着急抽出脚,用力蹬了一下。 谢随进门后看见陈亦安捂着脸倒在地上,他师姐一脸惊慌。 “师姐,这家伙又欺负你?”陈亦安平时没那么早回来,他还怕被他先回来,拿了药和师父说他先回来帮师姐熬药。 花锦这才看了眼地上的陈亦安,只见他缓缓起身,松开手后一条血迹从鼻子流下。 谢随还想再骂,看陈亦安鼻子流血,他们这是怎么了? “啊,你怎么流血了?”花锦只是想抽回脚,怕叫谢随看见怪不好意思。 “无事,我刚刚不小心摔倒了。”陈亦安满脑子都是那花瓣般的脚,掏出怀里帕子摁了摁鼻子,一点都不疼。 花锦将脚缩回被子里,这次乖乖喝药也不喊苦,一边拿眼去偷看陈亦安,他鼻子不再流血了,只是人好像傻了,盯着他手上的袜子像要看出花。 花锦看到自己的袜子还在陈亦安手上,一口苦药在喉头呛得她咳了起来,一咳,脚不小心磕到了床壁,这下,陈亦安也不再出神,忙帮她拍背检查腿伤到了没。 皇上说来看她并不是说说而已,第二日他带着侍卫穿着便服出宫,专程来看花锦。 没来时他还怀疑自己长姐怎么可能会静悄悄生了个孩子,看到花锦脸那一刻,别人不信他第一个信,这就是长姐的孩子,实在是太像了,只不过在长姐脸上不会出现这样惊讶得小嘴微微张开的表情。 “您就是皇上?”花锦腿伤,皇上让她不用行礼,她好奇的看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像一个大哥哥样亲切的望着她,只是身上威严不自觉散发,让人心生敬畏。 “你该唤我一声舅舅!”如同民间孩子一样,他不单是皇帝,还是她的母舅。 “舅舅?”花锦跟着他的话念叨出声,这是个新奇的称呼,她从没想过有一日,她能叫出这样的称呼,爹娘就已经是奢望了。 “朕今日出宫匆忙,也不知花锦喜欢什么,朕就封你为清平县主可好?”正元帝将对长姐的亏欠想在她身上弥补。 第92章 “县主?做官?”花锦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官。 “对,你就好好养伤!”正元帝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她完全和长姐不一样,天真烂漫,想起禁闭的长姐,一时也有些感伤,陈亦安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长姐的女儿托付给他,倒也是桩良缘。 恭送走皇上,花锦拉住陈亦安:“我这个是什么官?” “县主正二品,品阶还在我之上。”陈亦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皇帝才回去不久,圣旨随后就到,赐封花锦为清平县主,封邑一千户,奉银一百两,禄米一百斛。 花锦别的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县主以后有银子可以拿,吆喝指使起陈亦安更加理直气壮。 打发 又到了换药, 花锦最怕换药,每次都要将她疼得死去活来,可戚存墨说不换怕以后走路不利索, 听她哭疼, 他比她更疼。 “花锦你再忍忍, 这是最后一次了, 骨头都长出来了。”戚存墨先给她吃定心丸。 “我怕。”陈亦安不在,谢随在一旁捣着药, 她怕疼,双手紧紧拽住被角。 “别怕,我在呢。”戚存墨那个爹还是说不出,花锦这几日没提, 他也安静不再提起要她改口。 “疼!”骨头再掰正, 一向不怕疼得花锦也犯怵,她看见要换药就不由得全身哆嗦。 “开始了,忍一忍,以后就不用了!”戚存墨可以的话宁愿断腿的是自己, 小还没开始花锦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啊, 爹爹,疼!”花锦疼得叫出心里头叫了无数遍的称呼。 “乖, 乖!”戚存墨听见这声爹,再也动不下去手, 抱着花锦不断哄她。 “师父, 今天不换药了吗?”谢随也心疼, 可他药都捣好了。 “换, 阿锦忍一忍!”戚存墨这才下定决心,药必须换。 终于换好药, 花锦叫疼叫得嗓子都哑了,不过疼过之后她就在床上叫谢随帮她做烧鸡,这一通折腾,肚子又饿了。 等陈亦安回来,花锦正和小虎和小花下棋,本来想要带他们回山中的,这下因为她腿伤没那么快能回去,好在戚存墨叫谢随买了纸笔,让他们每日认一 弋 两个字,谢随教的也高兴,终于自己不再是小师弟了。 “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陈亦安推着一张椅子进来,神奇的就是这椅子能推动。 “这是轮椅,你以后可以坐上来,我推去外头看看。”不然花锦总是拄着一根拐杖,那拐杖还是谢随不知哪里砍来的,也就支撑几步让花锦能去洗漱更衣。 她已经好多日没出过房门一步了,陈亦安看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也能望半天,怕憋坏她,这才托人做了这张椅子。 “真的,这椅子还有轮子。”花锦脸上都放出光芒,戚存墨说了要躺三个月,这还没一个月,她都快要长出蘑菇了。 花锦新奇得坐了上去,叫陈亦安快些推她出去。 以后几日里都能听见花锦和两个孩子玩闹的笑声。 陈亦安这日安坐家中,并没有去宫中当差,一直跟在花锦旁边,面含春风。 “你今日是怎么了?” “花锦,我爹娘今日应该就能到这京中,趁着戚前辈在此,他们想将我们俩的亲事定下来?”满心的欣喜,他终于等来今日了。 “什么?我不嫁!”花锦吃惊,她可不愿意嫁去他家,和他几个嫂子一样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啊,为何?”陈亦安如同被浇了桶冰水,一时想她如今是县主,他陈亦安只是商贾之子,如何高攀得起?又想她上次去自己家中,三嫂说的那些话惹她不快,几息之间,将花锦不愿嫁他的缘由在脑海中过个遍。 “嫁你了得回你那府中,我是不是不能出门了?”花锦越想越怕,这哪里是嫁人,是去关禁闭! “我的傻姑娘,你愿意留下在河西那我可怎么办?自然是我去哪里,你就在哪!不,应该是你在哪我就在哪!”他心心念念成亲了就是要与她不分开! “那你为何会喜欢我?那些世家女子端庄美貌,还有乖巧懂事的。”那么多比她美貌乖巧端庄的姑娘,花锦一直被花颜说是没有好男儿喜欢她这样的。 “她们再好都不是你,你再不好,你就是你!”陈亦安笨拙着说着不曾说过的话,经过差点失去她的那种分寸肴乱,灵台崩摧,他不愿再承受一次。 花锦细细咀嚼陈亦安这句话,她内心波动,有种被人当做明珠宠爱的幸福感,又有一丝愧疚,陈亦安对她用情至深,可她好像只是有些喜欢他而已。 门口有人报,陈家老爷和夫人到了,陈亦安早和戚存墨打过招呼,戚存墨今日也穿戴一新,在家中等候。 陈亦安推着花锦去到前厅,厅中堆满了系着红绸的箱笼,陈父陈母见花锦来了急忙起身欲行礼。 “陈老爷陈夫人,你们这是要折煞我,快请起。”花锦无法起身扶他们起来,着急说道。 “县主过谦了,这礼不可废!”他们陈家这是祖上积德,何德何能能与县主结亲,上次花锦过去他们招待不周,这次恨不得将世上的珍宝都拿来给她做聘礼。 第93章 戚存墨也是应允了这场婚事,几人当场定下明年春来择良日成婚,花锦干坐一旁欲出声就让陈亦安握紧了手。 罢了,嫁就嫁吧,反正也是要嫁他的,她有县主的名号,到时候自己出来住,陈亦安敢不听话就休了他。花锦看着陈亦安一边想道一边露出笑容。 莫名背后一寒,陈亦安看他们交换了庚帖,嘴角遏制不住的往上扬,在场唯一一脸苦大深仇的谢随紧咬住牙关。 陈父陈母忙中抽空来趟京城,就是为了定下小儿子的婚事,儿子连写三封家书,可见他对这桩婚事何等重视,家中再忙也得将儿子的亲事定下。 他们明日就得赶回去,陈亦安让砚书从酒楼里定了一桌席,这是父母同花锦家人第一次相见,他只怕有哪里做的不周。 等到宴席结束后,陈亦安去安排父母歇下,谢随终于等到花锦单独一人了,他悄摸摸潜入她房中。 “谢随,你鬼鬼祟祟干嘛!”花锦正望着她房中的聘礼发愁,戚存墨叫人全搬进她这房中,几个箱子打开都是金银绸缎,她以前看见这些做梦都会笑醒,真拥有了也不过如此。 “师姐,我全都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和姓陈的有了那个你才答应嫁他?”谢随憋了这么久,一想到他无所不能的师姐竟然因为这个就折在陈亦安这个小人手中,他就为师姐感到不值,师父被姓陈的花言巧语蒙骗,居然也答应了师姐嫁他! “什么那个?”花锦很奇怪,很少看到谢随这么一脸严肃又悲痛。 “师姐我都知道,姓陈的对你那样了,你别怕,我,我也可以娶你,无论师姐怎样在我心中都是完美的。”谢随脖子一梗,说出了心里面懵懂的想法,他不想和师姐分开。 “谢随你脑子是不是发热了?”被自己当成弟弟一样的师弟求娶比白日见鬼还要惊悚! “师姐,我想以后都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嫁给陈亦安,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在山里玩耍。”如果知道下山后花锦会遭这么多罪,他当初就是绑住她也不会让花锦下山。 “我要不是腿断了非揍你一顿不可,什么叫我被陈亦安那个了,是你师姐我把他那个了,让他对我死心塌地。” 花锦不曾想过日夜相处的师弟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为了将他刚萌出的念想掐灭,她绞尽脑汁,反正她说的也对,一开始她是对陈亦安别有想法。 “我那日在酒楼对他一见钟情,非君不嫁,这才用了法子将他拿下,你还小,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好姑娘,记得对姑娘家不能用师姐我这个法子,会被人给打死的。” 花锦苦口婆心,将谢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活生生演变成教他如何去追求姑娘。 陈亦安在门口全部听在耳中,他将头靠在墙壁上咧嘴笑,他刚要进来就听见谢随的话,停住脚步,他想听听花锦如何回应。 倒没想到花锦会说出这些话,心被糖裹住,吸入一口气都是甜的。 花锦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将谢随的念头给掐掉,做夫妻不如做兄弟,她哪天和陈亦安翻脸了还能去找他,兄弟姐妹再怎么翻脸都是一家人。 谢随也觉得有道理,高兴的回去了,他这样在师姐心中比陈亦安还重要。 出了门口看见一脸铁青的陈亦安,得意的扬着头哼了一声。 陈亦安本来是浸在糖水中,冷不丁听到花锦越说越过分,说什么跟他翻脸,他们还没成亲她就想着翻脸回去找谢随。 “我都说了这么多你还…”花锦刚灌下一口茶,听见门被关上,还当是谢随又要来找她,她真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你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谢随!”花锦转头看向陈亦安这才松口气。 “你说你以后和我翻脸了就去找他!”陈亦安委屈巴巴,今日可是他们定亲的好日子。 “我是在打发他!”花锦欲哭无泪,怎么又来一个,不是说男人都是行事干脆利落,怎么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难哄。 “那你这么说是不是也在打发我?” 花锦推着轮椅在他面前停下,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陈亦安半蹲下,花锦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脖子,吻住了他还想问话的嘴。 陈亦安没设防,还好按住了椅子把手才没摔倒在花锦身上,一开始顾及她伤腿浅尝辄止。 “这才是打发你,够吗?”花锦笑道。 “不够!”调转好姿势的陈亦安再次深深的吻下,宛如雨水滴落在龟裂的土地上,将裂痕填满时土壤的感受,这样的打发他很喜欢。 回山 花锦原本得三个月才能好的腿, 这才两个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时候戚存墨也觉得奇怪, 明明是个瘦弱的早产儿, 恢复能力却比常人要好。 院子里却愈发忙碌, 临近新春, 这是戚存墨和花锦相认后第一次过的节日。花锦和小虎小花三人跟着厨娘捏了各种各样的动物形状的面点和饺子,这是他们彼此第一个这么多人一起过的新年。 第94章 小虎和小花没有像以前那样腼腆, 会和花锦玩笑,像他们这个年龄一样的偶尔会调皮捣蛋。 吃完了热闹的团圆饭,陈亦安推着花锦在后花园散步。 “你说她现在一人会在做什么?”花锦幽幽问道。 陈亦安反应了一会才知道花锦说的她是谁。 “往日公主府门前往来络绎不绝,如今怕是门可罗雀。”其实说门可罗雀还是往好了说, 长公主关禁闭, 她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 “这个新年她一人孤零零!”花锦有些担忧,她在这里越是欢声笑语越是想到那个生育自己的母亲。 “我和皇上请求让你看看她可好?” “皇上会答应吗?”花锦有些欣喜,她以为见不到她了。 “总要试试!”陈亦安知道皇上肯定会同意的。 第二日, 陈亦安便拿到了皇上的特赦, 不过只让花锦和戚存墨进去。 昔日繁华富贵的公主府如今冷冷清清,花涟月得知花锦要来, 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她怕花锦还在怨恨她。 却也一早等待, 等到戚存墨推着花锦缓缓进来, 她看着因为她而受伤的花锦再也忍不住掉了泪。 “我腿再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没事。”花锦想要起来金鸡独立给花涟月看, 被戚存墨瞪了一眼,老实坐回去。 “本宫…,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逼着你,你也不会摔下去。” “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都是我亲手包的。”花锦打开带来的食盒,里面有一盘包得歪歪扭扭的饺子,一看就知道花锦没说谎,的确是出自她的亲手。 “承载,你去让厨房煮了!”花涟月叫过来一直候在她身后的人。 花锦这才看清这个人是刘承载,他一直低眉垂眼跟在花涟月身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和花锦吃了饺子,要回去时,花涟月送她们到门口,眼光中尽是不舍。 “娘,你好好在府中保重休养身体,我日后有皇上恩准就过来看你!”花锦走出去了几步,回过头来朝望着她的花涟月大喊。 她也有娘了,真好! “好!”花涟月听见这一声娘,笑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的房中藏着三尺白绫,牵挂着花锦一直下不定决心。 她的女儿没有怪她,还会来看她,还叫她好好保重休养,她不能再让孩子没了娘。 刘承载为了留在公主身边,自己去了势,这也是花锦看他奇怪的地方,他眼神低垂,身躯微缩,除了公主发话其余一声不出。 花涟月当初得知后大发雷霆,她养他是为了让他们刘家有后,他这是自己给刘家断了后,叫她怎么对得起他的父母。 刘承载不能留下,愿一死百了,花涟月最后长叹一声,留下了他。 “你不恨她么?”戚存墨回去路上忍不住问女儿。 “就像我养了只小兔,我将它关起来是怕它出去外面被野兽吃掉。她对我应该也是这样!”慕儒之情连牛羊都有,花锦知道她居高位,对她不是不爱,只是以她的方式爱她。 “对,你说的对。”戚存墨也是感慨颇多,当年他们都太年轻,俩人都太傲气,如果有一人能先低头,他们也不用分开。 感情从来就不是较量谁能赢,能认输才走得长远。 陈亦安等着他们回来,郑重的和他们说,年后他和皇上奏请要去平倭寇,他想再历练一番。其实派他任剿寇大军主簿也是皇帝本意。 沿海地区一直有倭寇侵扰,这次朝中稳定,正元帝决心不再忍让,命魏韶阳为主将,携一万精兵前去围剿。陈亦安明白皇上暗示自请随军主簿。 局势稳定,皇上也准奏了,陈亦安望着花锦的满眼都是不舍,让他以一个翰林编撰从七品娶她,又觉得委屈了她,富贵险中求,他安稳在京中,这样也不是他所求。 “你要去哪?”意外的是花锦满眼兴奋,她对这京中一点也不喜欢。 “那里穷山恶水,不时还会有倭寇出没,你先同前辈回去。”陈亦安这次不打算让花锦一同前去。 “你是想一个人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陈亦安,花锦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敢接这样的差事。 “杀敌冲锋有魏将军呢,只是婚期怕得延后。”军情危急,等他平安归来怕是赶不上婚期了。 军令如山,陈亦安既接了令,随即准备出发,只是放心不下花锦。 还好有戚存墨在,等花锦能下地时也是他们大军出发之日,花锦在酒楼上遥遥望他,两旁百姓欢呼魏家军必胜。 军队为首一人白马红衣,花锦只盯住他后面的陈亦安,他一身玄色官袍,脸上无笑,左右望过高呼的百姓,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酒楼。 上次她也是这样遥望着他,当时连他眉目都看不真切,马背上的陈亦安也看到了她,他有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记深刻的眼神,像要将花锦的身影印在心中。 花锦送了陈亦安这才踏上回山的船,一年不见哑姑,该去看看她了。 戚存墨倒是上了崔府看了花颜几次,看她双身子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只道自己是路过,并未说花锦也在。 花颜还只道自己丈夫入了贵人的眼,谁知还没等来丈夫高升的消息,长公主就失了势,还被禁闭起来,这倒将她唬住了,不敢随意外出,怕让人查到长公主见过她。 第95章 连师父来了她也不是那般欣喜,以前仰仗师父,如今她靠着自己有了好归宿,师父那里她也送了礼,怕师父过来打秋风,戚存墨第三次来她便没那么好脸色。 戚存墨如何不知,看她过的好,他也就放了心,如此便安心和花锦回去。 路上花锦闷闷不乐,陈亦安担忧她,她又何尝不是,虽有袁六近身保护他,可这次他要面对的是倭寇,听闻倭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杀人像砍瓜,没有人性。 等她到了山中,哑姑果然看到他们又哭又笑,好在有戚存墨来信报平安,她不然都想下去找他们。 两个孩子也很喜欢这里,还来不及歇下,便跟着谢随山里玩耍去,此时冰雪正消,山林迸发点点绿翠,藏了一冬的鱼儿山鸡正肥,这可把窝在宅院中几个月的他们高兴坏了。 大军行至安泾港城,由于安泾港地理位置优越,湾内水域阔、金江潇湘长佩最新完结文都在腾x裙仈8三灵七启五伞六水流平稳,周围又有旗头山、马头山等屏障,天然避风良港,是船舶理想的停靠地,由此也成为南来北往货物的集散地,海上交通方便,引来了倭寇窥视,之前只是小打小闹劫下过往货船,并不伤百姓性命。 这一年许是丰饶的货物让他们吃到了甜头,不单打劫过往商船,还敢上岸劫杀城中富户,一时之间,以往人来人往的安泾港城人去楼空,只剩下围绕着城中的几排柘树依旧茁壮。 安泾港城府尹人手有限,一次抓获了两名倭寇,还没来得及问罪,便让倭寇给救了出去,对于凶残的倭寇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倭寇为了报复,一夜之间砍杀了府尹一家老小,朝廷震怒,这才派出魏将军,欲将这伙异贼就地剿灭,扬大奉朝国威。 军队就地扎营,魏邵阳同陈亦安让属下摆出安泾港城沙盘,听到皇上派遣时,魏邵阳一脸不屑,这杀鸡焉用牛刀,一伙小贼,不出三日就将他们全部活抓。 陈亦安一路上都劝他不可轻敌,能砍杀府尹一家,贼人不止大胆包天还胜券在握,才敢如此猖狂。 魏邵阳不以为意,他三代俱是战场上杀敌,满门忠烈,皇上竟然派了这么一个俱闻是父辈从商的主簿,他虽没有言语轻视,骨子里是看不上他的。 等到花锦伤完全好了,陈亦安应该也到了,花锦这些时日安心坐下翻看医书,还拉着戚存墨认真辨别药草,看破不说破的戚存墨自当倾囊相授。 “军队不可留女子,你就不要打其他心思了,最迟半年,陈家那小子就能回来了。”戚存墨终于忍不住提点她,军队可不能儿戏,搞不好还会连累陈亦安没命。 “爹你别胡说,我哪里有。”花锦连忙否认,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你心都不在这,只是你单身一女子前去太危险,还是让谢随和你过去,在城中就好,切记不要进去兵营。”戚存墨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爹我知道你最好了!”花锦叫起爹已经很顺口了,她爹又不是不愿认她,她并不如去纠结以前十六年的的无法相认,如今更重要的是以后他们还有很多年。 这次花锦和谢随装了几本医书和一车草药,她想扮作游医,这一车药说不定还能帮陈亦安的忙 戚存墨看他们走远,终究是不放心,提起笔来书写一封信送往京城。 离你近一点 这次不同上次跟着陈亦安赶路, 他们虽是扮做游医,却也沿途遇见有病人就停下,花锦这次扮成一个瘦弱的男子, 她用草汁将皮肤涂黑, 没有特制药水, 清水是洗不掉。 这样就是戚存墨来了也不敢一下就认出她。 一路上行医, 大多数是普通的疾病,穷苦老百姓舍不得买药, 活生生熬成重症,花锦也只能为他们开些不要钱的草药缓解一下疼痛,好在这些普通的草药路上随处可见,也不怕倒贴身家。 这日来到州化远山城, 这里离安泾港城不远, 刚一进城便被人请过一旁说话。 原是他家主子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喉咙痛,几个郎中都看不好,已经几日口水未进,这日都准备去定棺木了, 在城门就看见花锦破旧的驴车上大大挂着一个医字, 他心想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花锦化名为陈七,一路上纠正了谢随好几次, 改口叫她师兄。 花锦一进门去,有婆子帮她揭开了门帘, 因是女眷, 不便太多外男一同入内, 谢随便在外头候着。 房子里一架屏风里, 是天青色的床帐,一个婆子熟悉的将她家夫人的手抬出来露在帐外。 一听二切, 托这一路的免费行医,花锦如今也是懂了七八分,观这脉相又询问了这些时日的用药,果然和医书上写的不差。 这一开始只是体内有火气,被前面几个郎中用苦寒之药,兼之平日肝气郁结,这才会越来越严重。 花锦这会也有些心惊,如若不是刚好她看的医书上有记载一模一样的病症,她只怕也会同前面几个郎中一样,开一些去火气的药,可见这行医救人,一点也不能马虎,药能救人也能害人。 这男主人也是将信将疑,让人将花锦开的药方熬了药给自己夫人灌了下去,当夜就好转,能起身吃东西,高兴得男主人包了银封只道花锦是神医在世。 第96章 看了这一个病症,花锦越发不敢大意应承给人问诊。 这一路走了将近一个月,能闻见海风特有的腥气,隔不远就可见有渔民自己打的海货晒在沿途叫卖。 之前路上听闻这是个通商往来港口,花锦料想应是繁荣昌盛之地才是,过来了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街市上白日还好,还有商户开门,一到了日落,家家门户紧闭。 花锦和谢随赶到已经快要天黑,连敲几家门户都没人应,本来还想找个客栈住几日再慢慢租个小院,这下倒好,别说客栈,普通人家借宿一夜都不行,今晚得露宿野外。 “师兄,你在这驴车上对付一宿,明日再找人问问了。”谢随将驴车停在一座庙外,这里的面晚上也上了锁真是让人不解,谢随还想和师姐晚上睡里头,这下只能让师姐睡马车他随便找个角落窝一晚。 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花锦决定自己睡上半夜,后半夜让给谢随,乍暖还春的夜里睡在地上哪里睡得下。 刚眯下不一会便听见远处有抽噎声,来人走近扑通一声跪下,哭着求海神救救他的老母亲,夜里他母亲肚子疼得在床上翻滚,这时候莫说郎中,就是去隔壁借点药都借不到,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母亲活活疼死,无奈只能到海神庙前求海神保佑,赶走他母亲身上的恶疾。 “你母亲具体如何疼?”花锦在车上一字不落的听了,忍不住出声询问。 “谁?”没料到在海神庙外停了辆驴车,驴车上还有人,这下跪的人吓得跌坐在地上,还以为小命不保遇到了贼寇。 “这位大哥莫怕,在下陈七,是一游医,今日路过贵宝地,借这神庙留宿。”花锦压低了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更像男人。 “游医?你是郎中?”男人如获至宝,他奔到花锦面前,看清了驴车上悬挂的布幡,那个字他在城里的郎中铺前见过一模一样的。 “略懂些药理,郎中不敢当!” “陈郎中,拜托你去看下我的老母亲,她肚子疼得厉害!”男人如抓到救命稻草:“我是这安泾港城人,名唤杨善,二位请随我来。” 这边声音也吵醒了谢随,他揉着眼睛听这么说,帮花锦赶上驴车跟在男人身后。 花锦跟着男人在一处院墙停下,男人恭敬的请他进去。 “娘子,娘呢,我遇到郎中了。”杨善推开门,他的母亲疼得昏死过去,花锦在后面一看也知道情况危急,急忙上前查看。 口鼻有白沫,唇乌黑,这哪里是急症,明显的是中了毒。 花锦将老人口鼻擦干净,先喂她吞下师父研制的解毒丸,再叫杨善煮壶草药水来。 不知是何毒,如今只能看看人家的造化,解毒丸解不了的毒花锦也无能为力。 杨善妻子杨余氏正在烧火为母亲煮药,她今日腹中不舒服,自己上山拔了草药,没想到喝了下去腹痛难忍,老人疼得受不了叫她快去再给自己煮一碗,怕是药效不够。 花锦闻这药气味不对,叫杨善妻子将草药拿来,这分明就是断肠草,也不知这老太哪里采的。 “断肠草!”杨善惊叫,这毒草他听说过,猪羊不小心误食了也是没命,他娘这下凶多吉少。 花锦等将草药给杨老太灌了下去,等到天快发亮,杨老太终于幽幽醒来,她第一次喝那草药只喝了几口这才捡了条命回来。 杨善老小一家对花锦感激不尽,听闻她要租房子,恰好他们有一临街铺面借给花锦,当是她不要诊金的回报,花锦推脱不得,得知他以前卖些海货山货,实在是那寇贼太猖狂,一入夜就敢登岸劫财,这几日还是因为有朝廷的大军在此镇守,他们才敢白日出来拿出打获的鱼虾换点米盐。街上商铺几乎都倒闭,杨善就是能开也没人买。 花锦得知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她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没有碰见,不然就能见到陈亦安了。 不过兵营里戒备森严,她就算遇见了只怕也会被赶走,能离他近一点就好,能帮他的忙,可不是来给他添乱的。 这个才是她第一次行走江湖,江湖远没有她所想的那般惬意,更多的是百姓疾苦。 她越走越为自己亲娘的果断专政感到愧疚,如果不是她一昧的包庇亲信,官不为民,民不聊生。 当她决定从医时,不只是帮陈亦安,也是想为自己母亲积些功德。 临街小铺有两层,花锦和谢随隔日将这间小铺门外挂上了草药,简单整理了下就准备开张了。 她有些窃喜,陈亦安还不知道她就在他的身旁呢,知道了指不定多惊讶。 可她还没窃喜两日,还没开张,从街上闯进来一队官兵,是那日酒楼上她看见百姓欢送的那些队伍所穿服饰,不是倭寇就好。 “谁是郎中?”为首一人高声喝道。 “在下就是,请问几位官爷要看病么?”花锦挺身在谢随身前。 “你就是郎中,好,带走!”立马有两人将花锦押住,谢随冲上前拦人。 “你们要做什么?怎么当街抢人?” “你们这是走了大运,魏将军要征用军医,这是祖上积德才看上你。” “谢随,这可是好事,你留下,能为将军效劳可是光宗耀祖。”花锦大喜,虽说是征用,其实就是硬抢,这个正合她心意,她要是在这行医等到陈亦安回京都遇不到他。 第97章 谢随看懂了花锦的挤眉弄眼,满心担忧也不敢不听师姐的。 为首一人正是百夫长,听花锦这般识相,倒也没有叫人押着她,还允许她带几件衣物草药。 路上花锦还忐忑不安,要是遇见了陈亦安该如何相认,他会不会生气,自己要是被发现是女儿身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不过她可是被强掳的,又不是她偷潜进来。按理治罪也治不到她的头上来。 很快她就发现她想多了,他们掳她过来是给那些晕船的兵士们看病,这些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海,还没打上倭寇,只是坐船去查探倭寇踪影,一个个就晕得站也站不住,这样如何杀贼,负责侦查的百夫长这才着急要去抓几个郎中,安泾港的郎中都跑光了了,他找了几日终于找到了一个。 晕船是不适应海上波浪摇晃,花锦也只是熬些清热解毒的草药缓解他们的症状,要他们在船上和陆地上一样就有些为难了。 花锦包了生姜等醒脑的药物给他们,此外只能多加训练了,她也晕过船,那种感觉生不如死,根本毫无还架之力,如何应战。 百夫长听她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可以决策的,当下禀报了陈亦安,让他和魏将军商议。 士兵晕船是魏邵阳从没想过的,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也会晕船,平日里湖中泛舟和这海浪上晃动的船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吐了一日,正躺在帐篷里,这倭寇还没抓到,自己人却先倒下了。 “魏将军,内人也会晕船,试过这个偏方,将军试试看。”陈亦安把姜片递给魏邵阳,示意他贴在肚脐上。 没有带军医一同前来的魏邵阳如今难受的很,只是外用,心里嗤笑他这样有用何必要郎中,等陈亦安走后,受不住天旋地转的难受,看着帐中无人,自己伸手拿了一片贴下。 请留步 花锦就在军中三日, 莫说陈亦安的影子,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过,这兵营等级森严, 她这种外面而来的军医是如何到不了将军主簿的帐篷, 没有命令, 她根本见不到他。 看她熬制的草药有些效果了, 百夫长同意放她回去,花锦表示以后用到她随时候命, 毕竟整个军营都是男人,她留下诸多不便。 花锦望着排列整齐的帐篷,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陈亦安的,他想着挣功名, 她也想成为他身边并肩作战的伴侣, 而不是一直给他惹麻烦。 戚存墨正是知道了花锦这份心思,才舍得让她出来。 谢随等到她回来了这才吃得下,这几日又打听不到她的消息,急得他差点硬闯兵营。好在花锦平安无事归来。 晕船这种虽不是病, 却也给魏家军带来诸多麻烦, 连魏邵阳一上船就晕,陈亦安也是急得不行, 连忙写信传给戚存墨,寻求有无特效药。 还没等到戚存墨来信, 倭寇趁着夜色来犯, 他们一行大概十几人, 还没登岸就遇到了巡视的卫兵, 卫兵驾船去追,两方厮杀, 官兵因不识水性被砍杀大半,几十人去追十几人居然只剩几人回来。 魏邵阳听闻了巨怒,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魏邵阳从未如此憋屈过。 他就不信,亲自登船去查探,又是吐着下船,一旁的百夫长看到递给他一个药包,魏邵阳拿过闻了之后头晕恶心感消了一半,魏邵阳大喜忙问这是从何得来。 百夫长名为徐建中,粗壮的汉子嘿嘿一笑,说是请了这城里的郎中配制。 这可把魏邵阳高兴坏了,连忙叫徐建中再去请那陈郎中。 花锦这次被请,还是徐建中,毕恭毕敬。 魏邵阳果真如民间传言一样,温润如玉,更像是哪家翩翩公子,根本和镇南将军联想不到一起。 偏就是这个少年郎,十六岁随父征战,所向披靡,能一己之力对敌兵几十人。 花锦见到他若不是身上的盔甲,根本和将军联系不到一起,她那日也有见过,只不过没细看。 “你就是陈郎中?”魏邵阳还以为是个老者,眼前这个瘦弱的青年皮肤黝黑,只是双眸异常明亮。 “草民正是。”压低了嗓音的花锦,就算是陈亦安也听不出。 “这个药包是你所制?”魏邵阳拿着药包走到她面前。 “是,正是草民所制。” “那你可有良方能治这晕船之症。” “将军,草民斗胆有一方,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有效的话重重有赏。”魏邵阳满脸喜色。 “这药包只能缓解晕眩呕吐症状,将军想要根治,必须多加训练,只有适应了船在海浪里颠簸,必不再会有这晕船之症。”花锦也是连问了好几个这海边长大的老人,长年与海打交道,他们最有经验。 “多加训练?不用药?”魏邵阳疑惑道。 “药只是暂时有效,再者等药起效也须时候,倭寇行踪不定,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我们不惧怕在海上作战。” 花锦大胆说出这几日搜集而来的消息,那些贼寇有些为通体黝黑,有些身形矮小,都是上岸就抢杀,毫无人性可言,又怎会等你药效过了再交战。 “你如何能确保这法子有用?”魏邵阳半信半疑,信的是她这药包的确有效果,但是他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第98章 “草民带来了草药,愿留下帮军爷们止晕,将军可以试三日,三日后无效便以军法处置。” 陈亦安刚在帐篷口就听见这一句,他都有些意外,百姓中还有这样的勇气,欲进去看看是什么人,远处有士兵喊他遂作罢。 原来有信,他寄给戚存墨的信应该还未送到,拿到手一看是花锦的。 遏制不住内心的欣喜,他哆嗦着手展开信,信中果然花锦先是骂了他几句,再说她腿伤已好,勿担忧。 花锦没想到的是,她写给陈亦安的信会这么迟,她人都找来了,信才刚到,陈亦安收了信,只道花锦还在等他回去,顿时精气十足,他要去翻看医书治治这晕船之症。 魏邵阳听她说的有十足把握,便叫徐建中选了三十兵士,即刻上船训练。 徐建中为花锦捏了把冷汗,这可是在军中,军中无戏言,看她年纪尚轻不知道轻重,若是有个好歹,倒是他害了。 走到一僻静处,徐建中拉了拉花锦:“陈小弟,你这个法子可有十足把握?若是…你便逃去吧。”大不了他就是落个看管不力,打几下军棍,可是这小郎中要是信口雌黄,那可是没命的事。 “徐大人,没事的,三日后就能见分晓,不过还请大人帮我选一些身强力壮的军爷。”身子骨好更能快速适应,花锦瞬间对这个糙军爷刮目相看,他远没有表面看到的那般凶神恶煞。 “你,好吧!”徐建中能做的也做了,希望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春末夏初的海上波涛平静,已是下午时分,有了军营在此驻扎,当地渔民才敢出海,如今有三三两两的船只满载而归,驶近了就能看到船头均被刷成红色,这就是当地有名的红头船。 三十兵士列队,依照花锦所说,登上了红头船,波涛摇弋,初始大家都没有感觉,花锦登船跟着他们出海,深蓝色海面波光粼粼,有一些人开始有些恶心,靠在船壁上刻苦忍耐。 花锦迅速将这几日研磨的膏药涂在他们太阳穴,浓烈的辛辣味在船上蔓延,晕眩恶心之感没有那么强烈。只是不能看见海面,一见就晕眩。 这个也是她自己琢磨的办法,既然草药晒干都有效果,研磨成粉状那不是效果更好。 第一次下船他们彼此能搀扶着,不像以前有些严重得抬着下来,看到他们归来,魏邵阳也心中暗自高兴。 第二日起风了,风浪拍打着小船,有了花锦的药还是有很多人支撑不住,吐了几番后,花锦掏出止吐丸,一人喂食了一颗,奇怪的是这次吐完了没有以前那么难受。 第三日,海风微醺,浪潮却不平,大家却好似第一日刚开始的轻微不适。 如此三日过去,真的和花锦所说一样,三十兵士的晕船症不药而愈。 魏邵阳当即传令,将士们分批分次登船,特请花锦作为随行军医。 不过十日,几万大军的晕船症好了七七八八。魏邵阳自出军以来第一日这么畅快。 “陈大人你来得正好,这位就是帮了我们大忙的郎中,他还与你同姓。”魏邵阳热情的将花锦介绍给陈亦安。 “早有耳闻先生医术高超。”这几日军营到处都在传来了一个神医,能治晕船之症。 “缪赞了缪赞了!”花锦低垂着头不敢正视陈亦安。 “这位有些眼熟,敢问是哪里人氏?”低着头的这个郎中莫名让陈亦安觉得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有在哪里见过。 “小人陈七,是远山城人,来这里投奔亲戚,恰好遇见将军。”花锦低头看着脚尖,陈亦安脚上还是她帮他选的鞋子。 “远山城。”陈亦安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他也许是思念成狂了,看见一个身形差不多的都能想到是花锦。 “好了,今日难得大家都有空,陈小弟不介意一起用膳。”魏邵阳几日吃睡不安了,晕船之症有治了他这才觉得腹中饥饿。 “不用不用,家中弟弟等了我几日,我得先回去。”花锦迅速抬头拒绝,这坐一起吃饭,除非陈亦安瞎了,不然怎么会认不出她。 “这样,徐建中,好生送陈郎中回去。”魏邵阳留了他这么多日,既然家中还有亲人盼归,今日也没做准备,下次再好好招待他了。 只这一抬头,陈亦安像被雷击,等花锦走远,他盯着那个背影如梦初醒。 “将军,我帐中带了一些医书,有几个疑问想请陈郎中解惑。”陈亦安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迫切的想要追上那个背影。 魏邵阳还没来得及询问,陈亦安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陈小哥请留步。” 刚好出了兵营大门,花锦听见了陈亦安叫她下意识拔腿就跑。 “徐建中,还不快拦住她!”陈亦安看她跑路姿势愈加肯定自己猜测。 徐建中也是两眼发懵,不知道这陈郎中为什么跑这么快。 不过主簿发命了,他狂跑几步,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将花锦衣领揪住提起来。 花锦踩空还不甘心的空中乱蹬了几下。 “陈大人喊你,你跑什么。”徐建中一边说一边放她下来。 第99章 “我这不是要回家着急嘛,陈大人有叫我?” “多谢徐百夫长,我有几个医书上不懂的相询,你自去忙吧。”陈亦安气喘吁吁追上来,怕人又溜走,还拉住她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装扮成这样?”陈亦安看徐建中走远,这才盯着她一字一顿问道。 “大人你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花锦转过头不与他对视,只要他看不见她,就不会认出她。 “就算我这里瞎了,我这没瞎!” 陈亦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心不瞎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的脸变成这样你还能看出来?”这么轻而易举被认出, 花锦有些挫败,明明这次她装扮得很像男人了。 “我又没瞎,你这胆子也太大, 这可是军营, 你一人如何来的?”陈亦安小声问道, 兵营门口, 不敢太大声怕被人听了去。 “我一路行医到此,谢随跟着我呢!”花锦这才敢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比之前黑了许多,这安泾港的海风可真厉害,一个白面书生都能吹黑。 “谢随!”陈亦安嘀咕着,没有上次他听到谢随对花锦有那些心思他还能放心, 现在更加心焦。 贪婪的打量眼前的姑娘, 她又瘦了,一路行医,她那三脚猫功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路得吃多少苦头, 她说的轻描淡写, 他却心疼不已,心中却又甜蜜无比。 “我在街上开了间草药铺, 不会来打扰你的,你放心, 我现在能给村民们看病了。”花锦好想将她这一路得所学都讲给他听, 让他看看, 她可不是往日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姑娘。 “嗯, 花锦女侠还会悬壶济世,实在令陈某刮目相看。你的脸无论变成何样, 你的眼睛我一看就知是你。”这是一双无数日夜入梦的眼,他怎会不认得。 陈亦安也是有千言万语,不远处有哨兵,他亦不敢多说,无将令,不得私自外出,一腔的话只能化为一句:“你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听闻那些倭寇凶残,你要小心。” 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变成小黑点,陈亦安这才掉头回去。 魏邵阳看着陈亦安回来还说这么看不出那样黑瘦的小子还挺有两下子,陈亦安听到黑瘦两字,想起她那副模样,笑着应道:“的确!” 士兵晕船症解决了,这日又有寇贼突袭,魏邵阳势必要将倭寇赶出,召集三百兵士,追出海正面想要歼灭他们,看魏邵阳胜券在握,陈亦安却觉不妥,他私下找了魏邵阳。 “将军,此行怕有不妥,海上情况复杂,海岛礁石就是当地渔民都不是很清楚,我们冒然前去,敌在暗,我们在明处…” “陈大人多虑了,如不趁此机会追击,那些贼寇还当我们朝廷无人,这次定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扬我天威!” 魏邵阳打断陈亦安的话,商人眼界浅薄,长他人志气灭自威风! 陈亦安劝说无果,看他们整装完毕,登船而去,心中不安愈盛。 本该隔日就能返航的他们到了傍晚还没回来,陈亦安坐立不安,叫上副将,寻了当地老渔民,驾船出海查探。 待到了月上中庭,副将才带着落水的魏邵阳回来,陈亦安惊慌不已。 “陈大人,将军他们中了埋伏,那些倭贼水性好,摸黑潜入海,凿穿了我们的船,弟兄们有些不会水性,在海中根本不是对手,被他们砍杀无数。”三百兵士,回来只有十几人,陈亦安听罢喉头哽咽,只叫先抢救伤员。 花锦大半夜被吵醒,说是大人落了水,她听罢一张脸血色尽无,不是嘱咐他不能去冲锋的嘛,怎么会落了水。 花锦手脚发抖的跟着过去,一路上不停向各路神佛祈求,陈亦安千万莫有事。 她头脑一片空白,帐外有人唤她,她也听不到,直到被人拉住。 “魏将军受伤落了水,如今还昏迷不醒。”拉住花锦的正是陈亦安,幸好有识水性的帮魏邵阳挤出腹腔的水,不过他背后受了伤,现在气息微弱。 花锦担忧了一路,原来不是陈亦安落水,她眼含泪的看他一眼,用力回握住他,便急忙进去查看将军伤情。 “背部刀伤浸了海水,将军有可能是失血过多而昏迷。”围在魏邵阳的军医已经帮他伤口上药,只是昏迷不醒他们也不知如何用药,徐建中向陈亦安提议让花锦来看看。 军医一看又是这毛头小子,上次也只是让她瞎猫碰到死耗子,他熬制的草药要不是还差一味药,也不会让这小子钻了空子让将军对他另眼相看。 花锦可不知道这个胡子花白的军医腹诽她,魏邵阳趴躺着,伤口还有血迹渗出来。 陈亦安拉着她,军医还想再说两句,见到陈大人这样对一个小郎中,闭了口让出来位置。不单将军对他另眼相看,连陈大人都这样,官场沉浮数十年,他知道什么不该说。 花锦急忙先掏出药丸塞入魏邵阳口中,这才对惊急的众人说道。 “伤口按道理这么长时间应该止血了,就算泡在水中也没有流血这么长时间的,这位大人,你看将军是不是有可能中的刀剑上有毒?”花锦大胆说出自己的疑问,这个毒从伤口上查看不出。 第100章 “毒!”在场皆惊,这还未出征便损了主将。 老军医闻言也是大骇,他连忙俯身再查看,叫来药童将医书找来。 “小民这些日子也看诊过几个有这样伤口的渔民,他们都是遇到了倭寇奋力反抗侥幸逃脱出来,伤口数日流血不止,有些就是这样血流而尽身亡。” 花锦这段时间接诊了几个这样的渔民,要不说那倭寇凶残,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能这样残忍,刀上喂了毒,故意放他们回来,活活流血而死,那些渔民还当是好运逃了出来。 “这,那可有解药?”陈亦安不忍这样一个少年才俊折损在这帮寇贼手中,也不能让军中无主帅。 “师父给我的古籍上有药方,只是将军的伤势太重。刚刚我给他喂食的就是根据这个古方做的解药。” 魏邵阳可不像其他渔民只是手脚被刺,这么长的伤口就算刀上无毒能平安醒来也不一定。 “依小老弟之见,该如何用药。”花锦这一番话将老军医说得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差点害了将军的性命,伤口有血渗出,他也只当是伤口被海水泡过,不成想世上还有这样霸道的毒药。 花锦望了一眼陈亦安,他眼中的赞许之色快要溢出来,花锦变化得让他吃惊,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将迷药撒错的姑娘。 “那我尽量,不过能不能活要看它了。”花锦指了指老天爷,她又不是真的神医,只是误打误撞,喜欢听听人家讲故事,再自己琢磨出这个治晕船的法子。 还有这次的刀伤有毒,也是她遇见过好几个同样的伤口才翻出书籍查找了几天才得了这么一个解毒的方子。 一碗又一碗黑乎乎的草药灌了下去,终于在阎王爷手里将魏邵阳的命夺了回来。 魏邵阳倒下,陈亦安这几日操兵训练,营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等他下命令,,还得加大巡逻,忙得一天也难见花锦一面。 花锦也忙,按理说毒解了,魏邵阳应该醒来才对,这么多天他仍昏睡,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的躺着一动不动。 她和老军医轮流守着,今夜魏邵阳的卫兵帮他擦好身子,惊喜的喊道,“陈郎中,将军手指动了。” 花锦忙查看他脉相:“将军你可哪里还有不适。” 魏邵阳知道有人唤他,可他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那么多兄弟因他轻敌惨死,他不该活着。 陈亦安听闻魏邵阳将醒,急忙扔下手头公务赶过来:“将军醒了吗?” 花锦摇了摇头,俩人一起望向躺着的人。 陈亦安解下铠甲,放置一旁,坐在魏邵阳旁边:“这几日辛苦你了!” 他着急赶来,以前文弱的肩膀现在和兵士们一样操练,浑身都疼,不过花锦一个姑娘千里迢迢都能寻来,他这点苦实在算不得什么。 “没什么,只是他还醒不来。”花锦也是满心愧疚,没能将人快点救醒。 “不,你尽力了!”陈亦安说完转过头看一眼魏邵阳,惊奇发现他眼角有泪滑下,霎那间,他明白了他为何不醒。 “你先去歇息,我来看顾他。”陈亦安心中有了主意,魏邵阳不仅是主将,他也不过与他同岁的少年,这恐怕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惨败。 “没事,我不累,你才需要歇息。”花锦话毕就看陈亦安对她摇了摇头,虽不知何事,不过她看懂了他的意思。 “去歇息吧。” “好,那你有事再叫我。”花锦出去了,不远处有陈亦安交代帮她另搭一个小帐篷。 “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死去的弟兄还在等你为他们报仇,这方圆十里的百姓还在等你将倭寇赶出去,而且这不是你的错。”陈亦安等帐篷里没人了才开口对躺着的人说道。 “是我害死他们的。”魏邵阳声音沙哑的厉害,他艰难出声,刚刚的泪不单是为自己轻敌而连累弟兄们惨死,也是他悔不听陈亦安的话,还轻视他。 “不是,他们是死于倭寇手里,你若如此岂不是令仇者快!能否起身,先喝口水。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陈亦安扶起魏邵阳,喂了他一口水,又忙叫人煮来软烂的糜粥,看他吃下半碗,这才放了心,吃得下说明他听进了自己的话。 待陈亦安安抚好魏邵阳,他在花锦帐外顿足,想见她又怕吵醒她,她熬了这几日,应该也是累坏了,可心底的思念如藤蔓蔓延,攀爬得到处都是,他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能靠她这么近,一会就好。 怎能亲得下 一直站在帐外, 难免怕哨兵起疑,陈亦安抬腿欲回去,帐内突然传来花锦小声的惊呼声。 不做他想立马冲进去, 花锦手忙脚乱的在地上跳。 “怎么了?怎么了?” “我不小心烧到书了。”花锦不放心魏邵阳, 不敢躺下去睡, 靠在桌前翻看医书, 没想到实在太累了,趴在桌子上睡去, 书不小心碰到了烛火,她眼前一热才发现着火了。 “怎样?伤到没有?”陈亦安紧张的捧着花锦的脸打量。 “好像没有。”花锦配合的扬起黑乎乎的脸。 “头发都烧焦了,还好没伤到。”陈亦安有些后怕的帮她烧焦的头发整理一下。 第101章 看到她烧焦的眉毛,忍不住亲吻下去。 “你不怕被发现…”花锦也很想他, 没有他怀抱的温暖, 这一路咬牙坚持就是想被他拥抱。 陈亦安心里蔓延的藤蔓冲出理智的围墙,他吻上自己念念不忘的唇,将花锦后头的话尽数吞下。 口齿相交,如同久旱逢甘雨, 花锦也情不自禁的抱紧他回应他。 熟悉的怀抱, 熟悉的心跳声,这一路的奔波此刻都值了, 陈亦安从没有如此粗鲁,他如同饿极的野兽, 恨不得将花锦吞入腹, 她的气息, 她的娇呼, 积压了这么长的情如同洪水冲出堤岸。 帐外传来哨兵们整齐的脚步声,陈亦安这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这里到处都是眼睛,他身为军中主簿,必须以身做样。 花锦浑身无力瘫软在他怀中,这个男人越来越会了,如果不是他在军中,她还以为去哪里找了女人勤加练习的。 “我先走,你留在帐中不要出去。” “那个魏将军他怎么样了?”花锦点了点头,红唇在烛光下莹润闪光。 陈亦安掐紧掌心才克制自己没有再次吻上去:“他一生顺遂,以前都是跟随镇国将军出征,镇国将军便是魏大将军,海上不比边关山峦,战术不同,这次战败并不是他的错。”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真走了!”陈亦安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姑娘眼眸发光的望着自己,自己说什么她都赞许的点头,眼里都是自己的影子。 “好啦好啦,快走!”花锦装作推他出去,看他仔细为自己放好帐篷门帘,不禁伸手抚摸自己发烫的红脸,还好涂黑了看不出她发红的脸,一摸才发现自己眉毛焦曲。 帐中有水盆,她勉强照出自己现在滑稽的模样,眉毛和额前碎发被火燎得卷曲,加上自己古铜色的脸,不知道陈亦安怎么能亲得下? 魏邵阳慢慢恢复,这次惨死这么多兵士皆是水性不好的缘故,陈亦安和魏邵阳商议后,除了加强练习别无他法 ,特别是水下闭气,陈亦安每日跟着士兵们练习。 陈亦安带兵操练,魏邵阳仍在养伤。 “听说是你解了我的毒?”伤口慢慢恢复,魏邵阳也愿意开口了,这几日花锦的辛劳他都看在眼中。 “将军这是小人应做的。”魏邵阳伤口好得差不多,她本来可以回去了,想留在陈亦安身边这才待了这么久,军医倒是很乐意她能留下闲暇就与她探讨医书上的古方。 “多谢了。” “将军年少有为,是我等之楷模,能为将军效劳是草民的荣幸。”花锦这话说的发自肺腑,倒让魏邵阳征愣了下。 他听过无数一模一样的话,在这简陋的帐篷中,由这个不起眼的男人说出来,却是他觉得最真诚的一次,他想从他神色中捕抓一丝敷衍,花锦眼神坦荡,全部都是她肺腑之言。 “将军身体好了就能看到,因为有你们的到来,此地的百姓天黑才敢出门,白日也安心出海捕鱼。你们就如同天降神兵,造福当地百姓,有将军在,是我们的福气,能救到将军是我的荣幸。” 花锦说的高兴忘了将声音压低,清脆抑扬的声音听在魏邵阳耳中,只觉胸口又开始热血滚烫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差点就因为一次失误放弃自己的性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百姓尚努力的生活着,他这命也是手下拼命救回来的,现在却自怨自艾,这不是他魏邵阳应该做的。 “我还有多久能下地?” “将军背上伤口已经愈合了,只要不做大动作就行。” “好!”魏邵阳想要起身,背上伤口拉扯仍有痛感,花锦看到连忙去搀扶。 “将军慢些,伤口结痂不能大动。”花锦也曾躺过,知道这样多难受。 “我想出去。”他想出去看看,看看这片天地。 花锦慢慢扶着他,营地不远便是海,这里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声音,魏邵阳背后有伤,仍站的笔直,面朝大海,默默为那日死去的兵士默哀,他们不能百死,他暗自发誓,不剿灭贼寇他誓不回京,他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花锦没有出声打断他,陪着他在日落的黄昏里站着,看男人眼神变得愈来愈坚定,能年纪轻轻被皇上委以重任想必不是绣花枕头,她和陈亦安都相信他,能将倭寇灭了,还给这一方百姓安宁的生活。 等魏邵阳回过神,转身就看到花锦的脸庞沐浴在夕阳下,神奇的光描绘出她五官,如果不是肤色黝黑,眉毛粗糙,倒也是个温润的男子。 军医年纪大了,诸多不便,还好有花锦一旁端茶送药,魏邵阳伤势好的很快,他每日都让花锦搀扶他出去,听听海浪的声音。 “你扶我去看他们练水。”魏邵阳望着帐外明媚的阳光,他缩在这里太久了,多一日不将倭寇赶出,他这里的百姓便多一日不能安宁。 花锦扶着魏邵阳慢慢走,平日里不用一柱香的路程他们慢慢走了两柱香。 陈亦安晒得黝黑,花锦细心涂抹的黑脸此刻在一堆黑面白牙的士兵中倒显得异常白净。 “魏将军好些了么?”陈亦安不动声色将魏邵阳扶到自己身旁。 第102章 “陈大人操练得如何?”魏邵阳养了这么些时日的伤,反倒是一行人中最白嫩的。 “最好的能在水中闭气游行,最差也能游行百米。”大家都晒黑的效果就是都会游水了。 “好!”魏邵阳一激动牵扯到伤口想笑又痛,一下呲牙咧嘴。 待到全军练水性完毕,魏邵阳不顾伤口还没完全好,也投入了练凫水的队伍中,花锦劝阻不果,只能盯着他看有何不适。 这日天边聚拢了乌云,海风掀起狂浪无数,远处海面上有黑点不断靠近。 哨塔上士兵吹响了号角,又有倭寇来袭,这次魏邵阳和陈亦安意见相同,主动迎战,苦练多日的士兵将领只等这一日,士气高昂,个个恨不得冲出去手刃异贼。 “犯我者虽远必诛!杀!”魏邵阳站在船头,命令一下,整齐的船队加快滑行速度,正面迎向寇贼的船只。 海上呐喊声不断,寇贼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样一支毫无对战能力的军队才不过十几日大变样,不单船上站的稳了,下了海也能打,这次他们倾囊而出还想灭了这些官兵,没想到自己被杀个精光。 这是大奉朝有史以来第一次获胜,以前长公主掌权,她一向主张求和,不主攻打,才让这些异族得寸进尺。 花锦回了城中小铺,只听得见远处偶有嘶喊声,又像是海浪惊涛拍岸发出的巨响,担忧他们这次不知能不能取胜。 待到傍晚,路上行人奔走相告,我们官兵取得大胜,海岸边响起了胜利的擂鼓声。 花锦正和谢随收晒干的草药,闻言也高兴出了门,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被侵犯这么久,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月半花锦被敲门声吵醒,行医后,半夜被叫醒已是家常便饭,花锦并未多想,起身披衣,怕又是哪一个病得厉害才会半夜敲门。 谢随先起来开门,月色下他辨认了一会,才看清那是陈亦安。 “你是?是你!” “是我” “你怎么可以出来?”花锦已经抱上药箱了准备出诊。 “打赢了,将军特许我出来。”陈亦安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屋,沿海地区富贵人家房子大都是石块所建,穷苦人家的话房子就是各种各样的贝壳混上泥沙,花锦和谢随如今住的这间房就是,屋内光线昏暗。 他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叫她受苦了。 “死伤多人吗?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那些倭寇全赶跑还是杀光了?”花锦放下药箱,连连发问。 “没受伤。”陈亦安转了一圈给花锦看,谢随转身回屋睡,只要他不欺负师姐就好。 “打赢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花锦还有些舍不得这样有趣的生活,每日里帮人看些小病小痛,她不收钱,淳朴的当地渔民就送她各样的海货。 被人需要不一定要当女侠,她这样也算是一种行走江湖。 “嗯,等朝廷指令,到时候你跟在后面一起回吧。”不能随时随刻看顾她是陈亦安此行最后悔。 “我们来时是初春,如今快要夏末了。”四季轮替,她第一次见到陈亦安也是初春。 “嗯!”回去他们就可以成亲了!陈亦安不敢久留,军中有军法,他深深望了一眼他的姑娘后返回。 一程有一程的风景,花锦此行就是为了能和陈亦安一起,待军队拔营回京,长长的队伍后面还跟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驴车。 嫌弃 魏邵阳知道后面的马车是陈七后默许了她跟在队伍后面。 花锦这回程跟在魏家军后面, 连扎营都会给她扎上一个小帐篷,不用风餐露宿,只是在外面, 陈亦安不敢再私下见她。 回京后, 皇上龙颜大悦, 论功行赏, 这是他手握实权第一次下达命令取得的胜利。 陈亦安升为正三品资政大学士,接连跳跃, 就连崔盛泽朝他贺喜心中都有些酸酸。 陈亦安一时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那些真心和假意奉承的每日都登门拜访,花锦烦不胜烦,欲和谢随回山中, 陈亦安无法, 只在旁边再给她买处宅院。 花锦看到这宅院中后花园种的都是药草,原来这是告老还乡的御医住的,还送了满屋子的医书药草集。 还吵着要回去的花锦看到这一片药草就不再提了,叫谢随先回去, 谢随才不愿意, 跟着她一起搬到了这院子中,帮花锦浇水除虫, 花锦倒有大把时间扎进书海中。 陈亦安如今见花锦一面得等她看书看乏了,他新官上任每日也忙, 这日回来破天荒看见花锦在他房中等他。 “你回来的正好, 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你何时与我这般客气了?何事只要我能做到, 别说一件, 一百件一千件都可以。”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哦!” “到底什么事?”应承得太快,现在心里有些不确定, 怎么听来不像什么好事。 “我看医书上说男女有别,这别在何处,你让我看看。” “等成婚了再看,好不好。”陈亦安大窘,这个还没成婚如何坦诚相见。 “反正都得看,早一些又何妨,你是大男人,怎么还扭扭捏捏一点也不爽快!”看看而已,又不要他试药。 第103章 “这个还是白日…”陈亦安还想要找理由打消她这个念头。 “你不让我去找谢随!”花锦抛出这一句便要离去。 “你站住,回来!”陈亦安一听火气直冒,这种事还能去找别人。 “你如何能去看别人,只能看我,来吧。”说罢将上衣衣襟拉开,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花锦也不客气,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自言自语:“上面好像跟我差不多!” 陈亦安听到这话牙关紧咬,真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叫她这样折磨他。 “够了,不能看了!”陈亦安按住她要往下的手。 “这个才是区别所在,怎能不看!你松手,我看就好,保证不动手!”花锦看到医书上写的一直不解,也就陈亦安能为自己解惑。 “你那日不是见过了吗?”说是迷情药,陈亦安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夜花锦肌肤微凉,脸上汗水滴下,他用舌尖悄悄接住。 “那日怎么可能记得?”花锦哪里记得,只知道疼和热,再重来一次,她死也不会进那个屋子。 “你轻点!”花锦和他牵扯着布块,此情此景,陈亦安只觉得有些熟悉,仿佛那日光景重现,不一样的是那日他羞愤恼怒,今日却有些无奈和欣喜。 “给不给看,不给就算了!”说好了又反悔,大不了不学了,花锦扯不过来,气呼呼。 “好了,看吧!”陈亦安眼睛一闭,心一横,松开了手,任由最后一块遮羞布掉落。 “啊…”花锦发出了惊叫声!又震惊又厌恶,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丑陋恐怖的东西!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男人和女人差别太大,难怪她那日疼得要死。 激动难耐的男人被这震穿耳膜的叫声吓得全身哆嗦了下,赶紧拉上衣服。 “非看不可也是你,现在又是这样!”一副嫌弃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 “谁知道这么难看!”花锦说完就跑。 “你去哪里?” “我要去洗下眼睛!” 陈亦安这会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更叫陈亦安心梗的是接连好几天,花锦见到他就躲,他又是好几日没看到她。 花锦自从那日就觉得眼睛脏了,她为何不多看点书冒然就去扒拉陈亦安,现在看到他不知道怎样和他相处。 她干脆每日都出街,找处酒楼喝茶。 这日她又一早出去,陈亦安特意跟在她后面,看她这几日都躲去哪里了? 在酒楼门口看店小二和她打招呼,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他望了牌匾上的望江楼,这不就是人们最爱闲坐的茶楼。 “陈大人,你也来喝茶吗?”陈亦安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膀,原来是魏邵阳,今日是陪自己母亲上香,刚好路过这酒楼,便想在这酒楼中吃了饭喝茶再回去。 “魏将军,我只是路过。” “陈大人一起吃饭吧,娘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陈大人。”魏邵阳将陈亦安介绍给他身旁一个娴静婉约的夫人。 “陈大人能否赏脸,邵阳受伤多亏你在他身旁。”魏夫人声音也温柔,她正是来和菩萨还愿的,刚听到魏邵阳受伤,急得差点要亲自去照看他,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不,…”刚要出口拒绝,想到花锦还在里头,他们都进去吃饭,可不能让她撞见魏邵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魏夫人。” “陈大人快请,常听我儿说起大人,多谢大人一路照看。”魏夫人笑着看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陈亦安。 这酒楼与别处不同,无论穷富,都只在堂中就坐,陈亦安这才怕花锦撞上了魏邵阳。 店小二引了几人入座,今日酒楼热闹非凡,魏邵阳和陈亦安不知何事。 倒是魏夫人久居京中笑着说道:“我们这倒是误打误撞赶巧了,这几日有人唱戏,刚好能听戏。” “夫人说的是,这几日是我们酒楼特邀请小凤仙登场,你们若来迟了可连坐的地儿都没有。”店小二热情的擦着桌子边说道。 话刚落,便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陈亦安这才随着人声抬眼望去,这大堂中搭着一个小戏台,台子上只摆一张小桌,桌上放面小鼓,一个眼珠发白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后面,手上三弦一响,叫好声便安静下来。 弦音慢慢加急加快,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后方又出来一个姑娘,以手击鼓与弦音相和。 待到那鼓声高昂处兀的停下,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音,整个大堂针落可闻。 只听那姑娘双手离鼓,如空谷幽兰,春莺初啼,歌声婉转清脆,一句唱毕,满堂喝彩。 魏邵阳听得满腔热血,此曲只应天上有,转头却看见戏台旁有一人面相熟悉。 一曲完毕,众人听得呆住好久才回神,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店小二这才穿梭而过端茶送菜。 饭后在门口魏邵阳又看见那个眼熟的姑娘。 “这位姑娘请留步?请问你可是有兄弟唤陈七?”魏邵阳太吃惊了,怎么这世上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不认识!”花锦差点拍上魏邵阳的肩膀打招呼,还好看到了陈亦安从后面过来叫她一声,这才醒悟。 “花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亦安还以为遇不上,没想到快要出去还能遇到,偏偏花锦是看到了他才走过来。 第104章 “陈大人和这位姑娘相识?你觉不觉得她很像陈七?”魏邵阳小声和陈亦安说。 “这位是花锦,她住我隔壁,他们是有些相似是,不过陈七可是男人。”陈亦安掩嘴咳了一声。 “我还有事先走了。”花锦抽了抽僵硬的嘴角,魏邵阳不会认出她吧,她易容的技术有那么差吗,不敢再待下去,怕露出马脚。 “姑娘慢走。”魏邵阳很是对花锦感兴趣,他很少在两个人身上有一样的感觉。 “这姑娘还挺可爱,也不知婚配了没,陈大人,她与你住隔壁?”魏邵阳难得看到一个姑娘主动打招呼,魏夫人看得很是新奇,将陈亦安的话偷偷记在心中。 “一墙之隔的邻居,其余陈某也不清楚。”陈亦安含含糊糊,他不敢说出他与花锦的真实关系,这样一来花锦就是陈七不打自招。 “嗯。”魏邵阳望着花锦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眼前浮现的是那日夕阳下的脸还有那几句摪摪有力的话语。 魏邵阳和母亲告辞了陈亦安,陈亦安这才急急追上那个小跑着离开的花锦。 终于在她快要关上大门时赶到,她身旁跟了个从陈亦安那边过去的丫鬟,不敢关门。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你,我只是出来看戏!”花锦示意丫鬟先进去,她双手撑住大门,只露出一条门缝说话。 “看戏!你如今都不看我了!”像被玩弄后抛弃的小动物,不是说要坦诚相见,见了之后就抛弃他了。 “这戏只在这里演出十日,你以后每日都可以看到。”看戏和看他又没有冲突,而且戏比他好看多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委屈巴巴的男人,花锦不曾看到这样的陈亦安,她有些好笑又新奇。 “嗯,好嫌弃!”花锦说完砰一声关上门,居然感觉莫名的好玩,不抓弄一下他太对不起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 “啊!”被关在门外的陈亦安欲哭无泪,嫌弃他,那他能怎么办? 好哥哥 陈亦安搜罗了好多些小玩意要去给她赔罪, 虽是花锦自己提要求,却是自己没有坚定立场吓倒了她。 刚踏出自己院门,就看到花锦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魏邵阳, 他怎么会在此, 更令陈亦安惊讶的是花锦开了门让他进去, 门关上的响声叫他觉得这两日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陈亦安也急忙去敲门,他那日遮遮掩掩, 俩人看起来还很熟悉。 “你怎么来了?”花锦刚关好门,门又被敲响,看见陈亦安,脑海就自动浮现那日看到的光景。 “魏将军也在, 这是?” “陈大人, 我旧伤这几日隐隐作痛,多亏了戚姑娘帮我用药,我这才想上了药后去府上拜访。” 魏邵阳听陈亦安说花锦就住他隔壁,那日也是凑巧, 他刚好路过, 花锦偶然施药救下的老人在门口感谢她,还送了一筐自己种的瓜菜。 他等老人回去时半路追上去询问才知道原来花锦免费给他看病, 还送了他许多草药,他等自家瓜菜熟了, 摘了一筐来答谢她。 他后背微痛, 瞬间明白了怎么去找她了。 花锦看到魏邵阳找上门来目瞪口呆, 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听他结结巴巴的说了什么老人, 她帮老人治病,宛如神医现世, 他被旧伤折磨得夜夜不得安睡,这才斗胆敲门求她医治。 花锦听到最后才明白,这个旧伤,他可不是普通的刀伤,那伤口淬毒,莫不是毒还没清除,当下对他这伤不禁好胜心起来,她不信除了不这毒。 这是第二日来复诊,就被陈亦安遇上。 “哦,我这是偶然间得的玩意,家中没有女孩,你拿去看看有用没有,这个要不要我帮忙?”陈亦安眼睛转一圈都看不到谢随,猜测谢随怕被魏邵阳认出来躲开了。 这下不是仅剩花锦和魏邵阳两个,他心里隐约冒出危机感。 “不必,我一人就好,东西放那就好。”花锦指了指门旁角落,这是给他进屋的机会都不给。 “你一人,这个男女有别诸多不便!”陈亦安还想再说,花锦已经将门关上了。 她炉子上煨着药,待会熬过了又得重新熬,没空和他解释。 “戚姑娘和陈大人很熟?”魏邵阳看他们两个说话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说是相熟又不像,不熟陈亦安这个人,又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左邻右舍,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陈大人人挺好的。药好了,快些上药吧。”花锦搅着瓦罐里的药汁,混合冷却了的另一锅药,这样热能助长药性穿透肌肤,也不怕将魏邵阳烫到。 第二日的魏邵阳没有了昨日的不好意思,他熟悉的褪下上衣,露出背上粉色凸起的疤痕。 花锦目不转睛帮他疤痕上涂上药汁,待到药汁变冷再涂上一层,反复涂了十来次才将灰褐色的药汁擦掉。 “明日再过来涂一次,将军再观察看看还会不会,日后阴雨时节伤口可能还会有不适。”花锦收拾好了边洗手。 “戚姑娘叫我邵阳便可,昨夜已经能安睡了,还是姑娘这药有神效。” 魏邵阳穿上衣服,昨日他第一次在姑娘家面前露出上身,手脚都无处安分,上个药如同上刑,他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第105章 今日好受了些,虽然背上火辣辣,不知是药烫还是被花锦专注的注视而热烫,他没有像昨日那般拘谨了。 “那怎可?若是将军不介意我便唤你魏大哥吧。” “嗯,那我明日再来。”少年听她说出魏大哥,双眸中似有万千星辰。 “好。”送走了魏邵阳,花锦这才看到墙角的布袋,那是陈亦安拿过来的,她打开一看,还真的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小泥人,胭脂盒,还有团扇,一股脑的全装在这袋子中。 花锦看着这袋精心挑选的小东西,陈亦安委屈巴巴的神情如同在眼前,她这才觉得好像自己对他有些不公平。 魏邵阳也赤身,在自己眼中根本没把他看成是男人,他只是自己的患者,除了那道伤痕,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好意思。 陈亦安可就不同,终究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花锦找来了凳子攀上墙头,果然陈亦安坐在院中背对着她。 花锦只能看到他黑乎乎的后脑勺还有他对面的茶杯。 “你送的这些怎么玩?” “有门你不进,那墙头高,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陈亦安枯坐大半天,竖起了耳朵听一墙之隔的动静,察觉有人靠近这才连忙挪到对面背对着墙坐,忘了将茶杯也挪过来。 果然是花锦,转头才看见她又爬了墙,上次从墙上摔下的一幕还历历在目,看见她这样他手脚发软。 “你和谁喝茶?”花锦指着茶杯问,没有下来的意思。 “哪里有和谁,我和这月光同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陈亦安说完颇有些期待的望着她。 “师姐人走了你怎么没叫我,我缩在屋子里快要饿死了!”谢随饿得实在受不了才悄悄摸出来,一看外面都没人傻眼了,他的亲亲师姐靠在墙头和别的男人说话,早将他忘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会在这?我以为你出去了。”花锦也是很惊讶,一早没看见谢随还以为他和昨日一样,走了后门出去。 墙那边传来他们俏皮的说笑,陈亦安靠在墙壁上安静的听。 “你那有吃的吗?”花锦又探出头。 “我让人去做,过来吧。”陈亦安就知道,还好早有准备,厨房陆续端上菜肴。 谢随饿得快要翻白眼终于吃上饭,花锦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也没吃。 “诊病也需要照顾好自己。”陈亦安帮花锦夹菜,花锦没有推拒。 “一下就忘了时辰。”花锦吞下虾仁眼神指着鸡丁含糊不清道。 花锦一碗没吃完,谢随已经扒拉了两碗,刚刚是饿得头晕眼花,现在是饱得坐立不安,自己去找茶水消食。 陈亦安又帮她夹起鸡丁:“不嫌弃了!” 花锦张口吞了:“你又不是别人。” 这句话叫陈亦安执筷的手停在半空,他细细品味,越想越是心花怒放。 花锦饭后着急回去研究医书,没看见一旁热情招呼了她大半天的陈亦安,想要亲近一下都不成。 隔日魏邵阳上完药让外面送来了整整十个食盒,都是望江楼上好的菜肴。 “戚姑娘这几日辛苦了,忙得来不及用膳,这是魏某让酒楼厨子做的,姑娘看看合不合口味?”魏邵阳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望江楼,想必她应该会喜欢那里的菜式。 “魏大哥太客气了,我一人如何能吃得完?”花锦瞠目结舌,就算一个食盒一道菜,那也有十道菜,她就是化身为谢随也吃不完。 况且谢随昨日饿过头了,今日怕又被饿,一大早就出街去了。 “戚姑娘不介意,不知邵阳有没有这个荣幸和姑娘一起用膳?” 魏邵阳忐忑的说,邀请她去外面,花锦肯定会拒绝,他昨日回到府中才觉腹中饥饿,花锦为了帮他上药也没看到她吃东西,他竟然饿了人家两天。 “这本来就是魏大哥买的,你不一起吃我如何吃得完?” 花锦笑着去洗手,她经常忘了自己如今是姑娘家的装扮,没有女孩家的矜持,这才让魏邵阳眼前一亮,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没有贵女的娇柔,也没有村妇的泼辣,一举一动都叫他相处的自然舒适。 不用揣摩她的心思,她的喜怒就在脸上,也不用怕在她面前有何粗鄙之语,花锦有时候说话比他还豪放。 “好!” 两人这才坐下,魏邵阳将下人都叫回去,自己亲手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盘盘还冒着热气的菜。 陈亦安等不到花锦,正要出门去叫她就看到她笑着和魏邵阳告别。 “魏大哥,今日多谢你的菜,让你破费了。” “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你这几日帮我上药分文不收,这点菜钱又何足挂齿。” “山野草药遍地都是,不值几文钱,你若还有哪里不适就叫人来找我。” “嗯,那我若没有不适还能请姑娘喝茶吗?”魏邵阳上阵杀敌都没有此时这么心慌,怕被拒绝。 “当然可以。”虽不能说破,他们也算老相识了。 陈亦安看魏邵阳一步三回头的和花锦道别,心里的酸水泛滥,魏大哥叫的这么亲切!花锦从来不曾叫他陈大哥。 第106章 “我今日吃好了!”花锦一回头发现陈亦安就在身后,应该是等她一起吃饭的。 “你何时与他这般熟络,还叫他魏大哥?”陈亦安这段时间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患得患失,以前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好像是花锦在做梦。 “他本来就是认识已久啊,你脸怎么了?”脸拉得那么长,路过的狗都知道这个人在生气。 “好哥哥,别气,只有你一个才是我的好哥哥。” 陈亦安听罢登时一张脸涨得猪肝红,他拉起花锦关上门。 “你再叫一次!” “没听到就算了。”花锦笑着去捏他的红脸,还是现在的陈亦安好玩,以前那个古板又爱说教的陈亦安不知哪去了。 花锦捏完就想跑,却被男人一把抱入怀中:“我想再听一次!” “哥哥,好哥哥!”花锦听他哽咽出声,用力的抱着她,不忍心再逗他,听话的叫出他爱听的。 “嗯,我在!”当他看到魏邵阳和花锦谈笑,魏邵阳看着花锦宠溺的眼神,他有种珍藏已久的宝珠被人窥视的心慌,他在魏邵阳面前,根本毫无可比,陈亦安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卑。 花锦的这声好哥哥叫得他宛如吃下定心丸,花锦与他是特别的,他于花锦又何尝不是,他永远是花锦唯一能叫得出的好哥哥。 如果没有他 魏邵阳虽然不用换药了, 却每日都有借口来找花锦,一开始送茶送菜,后来送上了珍贵药材和珍宝首饰。 花锦不肯收, 那送东西的小厮放在门前等人开了门就跑, 连推拒都推拒不得, 花锦这才后知后觉, 觉得魏邵阳有问题。 她请魏邵阳过来,后者还当是花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自从接到花锦要见他的消息,一路上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他也不曾接触过女孩子,找了几个伙伴打听如何讨姑娘的欢心,他们都说是送礼, 至于送什么, 有的说金银珠宝,有的说锦衣玉食,还有的说胭脂水粉,魏邵阳全部记下来, 一日送一样。 “魏大哥, 有些太过贵重还望你收回,这些都能买下我这小院了, 我那药草真的不值钱。”花锦开门见山,这些物品贵重早已经远远超过药材钱。 “戚姑娘你误会了, 这不是要抵药费的, 只是我听人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些, 你不喜欢我去换别的来。” 难道他找错人了, 花锦这些都不喜欢,只要她喜欢, 再贵重他都能去找来,花锦堪配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魏大哥应当留着送你夫人。”花锦可不能收,除了陈亦安送的,谁送她的都收得心不安理不得。 “我,我还没定亲,戚姑娘我…”魏邵阳想问她是不是还没有定亲。 “我有心仪的人了也定亲了。”花锦浅笑露出唇边两个小梨涡。 魏邵阳不可思议的抬眼望她,笑容凝固在脸上,妄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你说什么?你定亲了?” “所以这些东西我不能要,魏大哥还是收回去吧。”花锦原物归还,她只打开看一眼就惊讶得不行。 “他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才能与你携手走后半生,魏邵阳满心苦涩,还没茁壮成长的爱慕大树瞬间倾倒。 “嗯,他很好。”花锦提起陈亦安,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世间的事很是奇妙,她以前从未想过会嫁给谁,师姐还常说她嫁不出,她已经准备以后和谢随在山中相伴就这么过,只能说世间的事情唯有缘分二字可解。 “好。”魏邵阳也不知应了她这声好是为了自己这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慕说好还是为花锦有了伴侣说好。 他带着一车送出去的礼物回府,午后阳光太灿烂,将他眼睛刺痛了一路。 花锦摇了摇头,自己还是穿男装比较方便,女装就是这么麻烦,男装哪里会有人送她女子用得首饰胭脂?不过魏邵阳听她说有了心仪之人脸上怎么会有落寞的神色? 隔日,花锦正与谢随说笑着要出去,一开门,门口赫然站着魏邵阳,谢随呀一声捂着脸一个闪身就往屋里头冲,这么巧,魏邵阳怎么又来了,来了也不敲门。 “魏大哥你这是?”花锦也满脸疑惑。 “戚姑娘,我想了一夜,还是觉得有些话必须对你说。”魏邵阳瞥一眼谢随跑进去的身影,垂下眼眸忽又像下定了决心正视着花锦。 花锦已经不是一开始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魏邵阳的神情和欲言又止像极了陈亦安,她隐约有些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头一万头野马在奔腾,这怎么可能? “你要说什么?要不要进去先喝杯茶?”花锦想到有这个可能也结结巴巴回应。 “我先在这里说就好,我心慕姑娘,明知道姑娘定了亲,这话不该说,我只说我的钦慕,姑娘不必烦扰!”在门口说,进去了怕谢随听到。 “我?我这样的?”花锦果真听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魏邵阳怎么会看上她! “我知道你是陈七,陈七就是戚花锦。”魏邵阳充满厮杀血腥的人生中,她是第一缕光。 “你怎么知道?”花锦说完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她这不是不打自招了。 第107章 “你和陈大人打招呼那一刻我便恍然了,他就是你的心仪之人吧。”千里迢迢追随着他,魏邵阳好羡慕陈亦安,有人能为他如此。 “你不怪罪我?”她只当她装扮得很像男人,一般看到她现在女儿身打扮是不会做何联想。 “你救了我,女子又何妨,我感恩都来不及何来怪罪。”花锦女扮男装也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并不是为了接近他才隐瞒,徐建中说他是半抓半请陈七回兵营的。 “可我没什么好的啊,武功又学得不好,爬个墙头都摔下,不会吟诗作画,涂个胭脂水粉也不会,魏大哥你配个世家贵女都绰绰有余。” 花锦一一数落着自己的缺点,越说她好像跟女子相差甚远,不用说魏邵阳,就说陈亦安喜欢她什么? “不,只有你会与我说不是我的错。”别人可能还只是安慰他,不像花锦,她是真的只觉得都是倭寇的错,他魏邵阳无过。 “这个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嗯,如果,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你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魏邵阳听花锦语气肯定不禁露出笑容,问出了他辗转反侧一夜的问题。 “这个…”花锦细想了下,看着魏邵阳说不出,她和陈亦安相处时只觉得浑身舒坦,不必猜忌他有何喜好,不用为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做不喜欢的事情去迎合他,更不惧他家中人如何看待她,因为她知道,陈亦安眼里心里都有她。 她摇了摇头:“没有如果,如果有,会的!” 看到魏邵阳黯淡下去的眼睛,她有些不忍,从医后她就见不到人受伤,这才改了口,没有陈亦安,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会遇到,就算遇到,魏邵阳也不会喜欢以前的她。 “好,我只愿来生能早些遇见你!”魏邵阳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眼眸湿润,笑着点点头和花锦告别。 花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征征站着。 “今日厨房做了小笼包,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陈亦安在门口听到了,他也是刚要出门就看到魏邵阳站在花锦门前,也不敲门,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听到他和花锦说的话,花锦还没回答,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魏邵阳是何人?年纪轻轻便被封将,一人率千军杀退北部边关异族,又在海上击退倭寇,偏偏又是温润如玉,多少世家贵女直言非他不嫁。 听他说出钟意花锦,他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明知道花锦不会同意,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惧怕。 听到了他的姑娘说有了心仪的人,他又遏制不住的笑出满面春风。 “你知不知道刚才谁来了?”花锦这次不关心 忆樺 小笼包,小跑几步奔向陈亦安。 “谁?”陈亦安装作不知。 “魏邵阳,他知道我就是陈七。”花锦自然拉上陈亦安的手,男人迅速反握住。 “嗯,你当时救了他,也不是为了潜进兵营才作男装,于情于理都不是你的过错。” “也是哦,我是被抓过去的,他们也没问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这可不能怪我。” “嗯,是啊。”陈亦安忍笑,花锦当时那个样子,说他是女人都有人觉得那人眼睛有疾。 “你知道他还说了什么吗?”花锦踮起脚附在陈亦安耳旁悄声道:“他说钟意我!” 说完扬起粉红的脸望着他,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你不会钟意他的是不是?”陈亦安耳朵被花锦说话时的热气喷到,又酥又麻,他写给父母的家书不知到了没有,他们该成亲了。 “这你都知道,若我也钟意他你会怎样?”花锦没趣,这个男人什么都猜的出,她当初就该找个笨的,不过像谢随那样笨也不行,她赶紧晃了晃头,将刚刚自己要找个笨的想法晃出脑袋。 “我与他公平竞争,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不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陈亦安正了正脸色,他无比认真的看着花锦的眼睛,这个世上除了父母,花锦便是他最亲近的人。 刘承载对花锦的强娶还有谢随随口说的娶她,那都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有魏邵阳,和他一样,发现在泥坑中的宝珠,知道泥垢下是怎样的光彩夺人,不过是他先发现的。 “他还问我如果没有你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他看起来挺可怜,我一时心软和他说了会。” “嗯,没有我也不会,不过不会没有我!”陈亦安胸膛暖融融,傻姑娘没有瞒着他,什么都和他说,这样像家人被全程信任真好。 “对了,你说在小笼包呢?”花锦说了这么多,这才想起来陈亦安说的小笼包。 陈亦安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只绑成一个马尾的头发,带着她进去吃小笼包,把怕被魏邵阳发现而溜进去的谢随又忘记了。 陈亦安没有等来父母的家书,却等到了阿夏国的使团前来拜访,皇上特让陈亦安负责接待。 要展现大国风采,又不能让小国觉得是在耀武扬威,陈亦安第一次接待,每日跑上跑下将礼部的官员都问个遍,该如何以礼相待,原来以前长公主提倡不与外国往来,这可是第一个来访的,可把他给忙坏了。 第108章 抢我男人 使团到达时陈亦安更加忙碌了, 花锦有时候几日都见不到他,不过她的草药可以采收了,她也忙着晒干药材。 奔走在礼部, 陈亦安才知为何都说当官难, 这本来应该是礼部的差事, 如今落在他头上, 礼部明着不会为难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哑姑病了, 戚存墨写信让谢随回去,花锦一听心里担忧,跟着谢随一起回去,这使团又快到了, 陈亦安没办法送他们回去, 花锦不以为然,一路跟着去安泾港也是她和谢随。 陈亦安只能再三叮嘱,叫他们一路小心,送走他们, 又一头扎进迎接使团的筹备中。 哑姑原是伤寒, 以为没事,拖得久了, 恰好戚存墨回来才捡回一条命。 谢随和花锦这才后怕,哑姑年岁已大, 虽有小虎和小花在她身旁, 毕竟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 若不是他们师父及时赶到, 就再也见不到哑姑了。 花锦决定不再出去了,等陈亦安定下了成亲的良辰吉日, 她日后能陪哑姑的时候更少。 陈亦安几日就给她写信,诉说对她的思念。花锦也想念他,可是陪哑姑更重要,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时光在一起。 山中岁月清幽,夏季一下又过去了,这日花锦却迎来一个意外的人,魏邵阳。 “魏大哥,你怎知我住这里?”花锦好惊讶,她从来没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世住处。 “我是和崔大人打听了才知道。”其实是他发现花锦不见了,问了陈亦安才知她回了家,又偶然得知崔翰林的夫人与花锦师承同门,兜兜转转才打听到了她的住处。 “我师姐,听说她生了个女儿。”花锦还托人打了长命锁送她,偏偏不凑巧,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师姐。戚存墨只吩咐她无事别去打扰花颜,她有身孕别惊扰了她。 “嗯,是我路过,这里,便顺路过来。”魏邵阳干笑两声,其实他这次和母亲回祖宅祭祖本可以不用路过,特意绕了路过来。 “快请进,你路过,又有贼人来犯吗?”花锦简单和哑姑介绍下,谢随带着孩子们去山中,他们如今轮流有一人在家中陪着哑姑。 “不是,没有,我和母亲回西洲祭祖,刚好路过。”魏邵阳一路只想见到她该不该说。 “怎么只有你一人,魏夫人呢?”花锦还伸长了脖子望一望。 “她在附近客栈休息,怕她爬山劳累,便没带她一起过来。” “魏夫人一路辛苦了。” “花锦,陈大人他…”魏邵阳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亦安怎么了?”前几日才刚刚收到他的信,他信中说一切安好,难怪有事瞒着她。 “我也不知当不当讲,毕竟流言蜚语不足为信,又担忧你被蒙骗其中。”魏邵阳也是想来想去才做决定,陈亦安欲如何,只是不能伤了花锦。 “流言蜚语?他怎么了?”趁着她不再敢做对不起她的事,花锦头顶火气腾腾直冒。 “他与那个阿茉公主走得甚近,传闻西夏国王有意招他入赘。”魏邵阳曾找过陈亦安,陈亦安矢口否认,可是他听啊茉公主亲口和别人说的,无论真假,花锦都有权利知道。 “阿茉公主?”这是谁?花锦听都没听说过。 “西夏国男女地位同等,这公主的地位和王子差不多,此次便是由她带着使团来访,陈大人奉旨接待。” “我知道了!”原来是来和她抢男人的,什么公主,她倒要去看看她是怎么造谣的。 “你不气陈大人他隐瞒?”魏邵阳看花锦听过之后面色平静。 “他不会,只是这个公主,我想去看看她可有何本事,和我抢人!” 花锦此话一出,是魏邵阳万万没想到,他想过她愤怒,也想过她伤心,平静的如同说今日天晴。 过后满心都是羡慕,花锦不信陈亦安会背叛,她信他,全身心的信任。 “要不等我与母亲返程时你与我们同去。” “不用不用,我有师弟一起。”花锦可不敢耽误他们的行程。 “好,那等我回京后我们再聚,我先走了。”魏母还在等他,他也只说去拜访故人。 魏夫人将他这段日子的失魂落魄看在眼中,想着去祖宅祭祖也当是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知子莫若母,她大概能猜出是与那日酒楼遇见的姑娘有关。 孩子开窍了,会为情所伤了。虽是人生中必经之路,魏母仍是心疼。 “嗯,魏大哥路上小心,代我向魏夫人问安。”花锦送他出门。 魏邵阳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这一转,日后山长水远都不可能了。 目送魏邵阳远去,花锦这才露出怒色,也不看看她花锦是谁,敢打陈亦安的主意。 当即和哑姑说明,留下书信给谢随,骑上她的驴车就走。 自中榜当官以来,陈亦安最后悔便是接了这接待使团的差事。 这阿茉公主古灵精怪,娇蛮任性,国风又开放,第一日看到他便上前打量他,直道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美男。 陈亦安只觉得她粗鄙又无礼,她的夸赞如同羞辱。 随行的还有阿夏国王子,他看着被珍宠的妹妹对陈亦安兴趣满满,也是开心的看热闹,能让大奉朝廷官员臣服在阿夏国公主的石榴裙下,这是他们的骄傲。 第109章 这以后,阿茉公主借着陈亦安接待他们,每日里都要调笑他几下。陈亦安不为所动,慢慢,阿茉公主说着玩笑的话变成了真心喜欢。 陈亦安只道忍耐一个月后便能脱身,有时候同僚取笑他何时去做阿夏国的女婿,都会被他正色喝道:“陈某已定亲,传言到未婚妻耳中怕惹她不快,子虚乌有的事!” 陈亦安一边严词拒绝,阿夏国自己将传言散播得到处都是,就不信陈亦安的未婚妻听了会不介意,若是介意来找晨亦安闹一场,阿茉公主才能叫他知道谁是最喜欢他的。 陈亦安的未婚妻听到了传言,怒气冲冲的一路挥着马鞭,驴车走得太慢,到了集市上换了马车。 “我想吃那个糕点,陈大人买给我吃。”阿茉公主仗着使者身份,每日里都要叫陈亦安带她逛街逛园子。 一开始陈亦安想着这是自己职责,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下去。 “公主,下官并不是你的仆人,公主想吃什么自有下人为你采买。” “陈大人,你喂我。”阿茉公主逛了没几步就借口累了,坐在亭子中指着食盒里的糕点。 “公主请自重!”陈亦安深吸一口气,将官帽摘下,如此的官不做也罢。 “都说奉朝男子斯文有礼,我也是爱慕大人才敢,大人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么小气。” 文化差异巨大,陈亦安看来越界无礼,阿夏国的女子却都当是常态,喜欢一个人就得大声告诉他,叫心仪的男人对自己做些举止亲昵的事,是阿夏国的年轻男人们做梦都想。 “陈某已经说过,我已有未婚妻,除了她,恕不能从命。”陈亦安这次真的怒了,这个官谁愿意当去当,他不奉陪了。 “你们在这,叫我好找!”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亦安疑心自己气过头出了幻听。转身一看,穿着淡紫色官装纱裙的姑娘,笑着走向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宫里内侍。 “你何时回来的,怎么没叫我去接你!”陈亦安欣喜的奔到花锦面前,握起她双手,这样盛装的花锦是他不曾看到的,有些陌生又有些惊艳。 “她是谁?”阿茉公主站起身,眉头紧皱望着看见这个女人就大变脸色的陈亦安。 “回禀公主,这是清平县主,皇上怕陈大人身为男儿,招待公主不周,特请县主尽地主之谊,皇上口谕,县主与公主年纪相仿,比陈大人更适合接待公主。”花锦身后的内侍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行礼后回那阿茉公主。 “县主?”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厉害的人。只是这个陈亦安对着她笑,她这么多日,威逼利诱,撒娇装蛮都不曾看到他笑。 “公主果然如传言般美貌,公主介介意叫我花锦便可。” “花锦?你们认识?”阿茉公主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公主,这便是陈某的未婚妻。”陈亦安扬眉吐气,他望着花锦笑意不断,果真像他的天降神兵。 “你们在吃什么?芙蓉糕?”坐下时花锦看见食盒里的糕点,她刚刚已经听见了他们的话。 “你尝尝看,这是新出炉的。”陈亦安眼里都是花锦,并不避讳,伸手拿出一块芙蓉糕喂到花锦嘴边,这糕点好吃是好吃,只是松散,碎末会粘在手上。 “嗯,好吃,你也试试。”花锦咬了一口,努了努嘴让陈亦安吃她咬过一口的糕点。 “你们!”阿茉公主看见陈亦安二话不说就将那糕点吞下,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他们肯定故意的,将她当成了死人,这就是待客之道。 “啊,忘了问公主喜不喜欢吃?不过这糕点一块没动,想必不合公主口味,我叫人去买些别的,大奉朝地大物博,小吃糕点数不胜数,公主多尝试几种,肯定有公主喜欢的。”花锦还掏出了手帕拭了拭陈亦安嘴角。 阿茉公主脸都气歪了! 你不会怪我吧 终于把那个阿茉公主气走了, 花锦看她气冲冲的背影朝陈亦安吐了吐舌头。 “这么快就生气!” “你怎么回来的,也没和我说。”陈亦安刚刚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我这不是听说有人要抢我男人,还好赶上了, 差点被抢走!” “是你的, 谁也抢不走。”陈亦安抬起花锦的手, 虔诚的在上面亲吻, 他心扑通扑通跳,只为了那一句我的男人。 “你疯了, 叫别人看到了。”皇上特给她派的内侍在一旁垂首。 “不怕,我们定了亲的。”陈亦安眼中柔情似水流淌而出。 “这个公主很好看,我还以为都是那些长的五大三粗的,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妹妹, 陈大人会不会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这个不是说阿夏国的男人生来就高大威猛, 肌肉发达,男女站一起不特别辨认简直雌雄莫辨,她还以为陈亦安被公主看上是落入了火坑,这才急忙奔过来救他。 “她就是天仙, 也不干我的事, 我只想要你。”陈亦安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终于悄悄吐口气, 花锦来的真及时。 “陈大人学会油嘴滑舌了,难不成忘了是谁一开始叫我离你远一点。”花锦趁着没人看见偷偷掐了他一把, 没事长那么周正招蜂引蝶。 第110章 “以前是陈亦某有眼无珠不认宝珠。”陈亦安装作被掐疼, 小声求饶。 “这个公主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你定亲了么?” “他们那里没有定亲一说, 自古便是父死其妻子继, 兄死其妻弟继之。” “怎会有如此恐怖的习俗!”根本把女人当成物品,不过陈亦安可不是女人。 “公主在他们那里地位自是不同, 她也能拥有三妻四妾,以能让男人臣服于她为傲。”陈亦安这才更觉屈辱。 “还有这样的?”这么说花锦对那个公主升起一丝好奇。 “你怎么突然在此,你自己过来的?” “魏邵阳回老家祭祖路过时候找到我,我才知道有人想抢我男人。她是公主,我不还是县主嘛,我先进宫向皇上自荐也一起来接待公主,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皇上一听有道理就恩准了。” “这么远的路你自己单枪匹马?”陈亦安听了急道,转过她身子,从头看到脚,生怕哪里受了伤。 “自己赶路才快。”她又不是深闺娇养的姑娘,日夜兼程的赶是有些累,还是能忍。 “我们快些成亲好不好?以后不要再分开。 ”陈亦安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成亲,留在她的身边。 “那不是要重新定婚期。”上次定下婚期她还懵懵懂懂,现在算明白了,成亲后是很不自由,可是她以后的夫君是陈亦安,她想翱翔,他必定会伴在她左右。 “嗯,重新定。”陈亦安话刚说完,那个阿茉公主又气鼓鼓的往回走,没有陈亦安在旁边,周围的百姓看着他们穿着异族服饰指指点点,更有甚那大胆的小孩跑过来摸一下,阿茉公主是来促进两国友好,生生忍下不满,不想让人像围观奇珍异兽,这才返回来找陈亦安。 “公主,我们家陈大哥性子古板无趣,想要哪里好玩还得让我来带公主去,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们再去。”花锦看见阿茉公主,怎么说她也是有皇上指派的任务,虽然是她自荐。 “哼!”阿茉公主鼻孔朝天,这个女人不知哪里好,陈亦安不知为何会喜欢她,看她前后扁平,一点也不像女人。 花锦并不介意,和陈亦安送了公主回去后俩人才手牵手走在已经落日西下的小道上。 “你这赶路都瘦了一圈。有没有想吃的?”陈亦安满眼都是心疼。 “有,烤鸭子,八宝糕,还有你上次的小笼包。”花锦伸出一只手细数。 “好,都有。”莫说这几样,就是她要全奉京的佳肴,他都去给她买来。 夕阳将他们靠近相拥的影子拉得老长,跟在后面的内侍有眼色的没有靠近,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隔天花锦一早就拉着陈亦安去找阿茉公主,她要好好的尽下地主之谊。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阿茉公主一口流利的奉京口音,自古阿夏国就有意结交奉朝大国,王子公主从小就有教导奉朝国语的师傅,盖因长公主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严守国门不与外界相联系。 这次是他们第一次踏入这个传说中的土地,这里的风土人情深深地吸引阿茉公主,特别是这里的男子,不像他们那里的男子野蛮粗俗。 不过这里的女子娇弱,阿茉公主却是打心里看不起,只会依附男人,她对那个清平县主也有几分瞧不起。 连带着陈亦安也没当初看见那么心动,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居然也喜欢这种女人,她有些失望。 应花锦邀约,也是想找机会在陈亦安面前表现,看谁才是女人中的豪杰。 却不成想什么县主带她来听这咿咿呀呀的戏曲,这些婉转清脆的戏曲好听是好听,却少了几分豪迈之气。 “公主稍等,我们奉朝有句古话说的好,好戏在后头。”花锦朝大堂中拍了几下手,很快,唱台上的戏子缓缓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两行迈着整齐步伐的像兵士装扮的武者。 只见他们行礼后便甩出手中长棍,整齐干脆的动作让阿茉公主不再开口,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台上武者又变换队列,换了长剑,如此将十八般武艺都比划个遍。 阿茉公主看过之后久久不语,他们阿夏国以蛮力决斗,谁力气大谁取胜的几率就大大,哪里有这么多的招式,难怪他们的父王要他们好好的和奉朝学习。 阿茉公主还沉浸在刚才观看各式武术表演的震撼中,没有注意出了酒楼大门,从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花锦也没想那么多,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人拖抱到身后,堪堪只差几息,那马便撞上茉公主,惊魂未定的公主倒在花锦怀中,她望上花锦略带关心的脸庞,心突然跳得厉害。 到了奉京有名的酒楼,花锦点了一桌招牌菜,热情的为阿茉公主夹菜,一一细告这个是什么菜,哪个时节最好吃,和旁边沉默不语的陈亦安形成鲜明对比,陈亦安招待了她这么多日,不曾给她夹过一筷子菜,花锦这才和她第一次用膳,已经将她饭碗盖满了菜。 第三日,花锦带她去游湖,一直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阿茉公主居然晕船,花锦又用起自己的老办法,姜片贴肚脐。 第111章 生怕她的侍女不会,她将陈亦安赶出去,轻轻撩开阿茉公主的衣摆,冷意骤然从肚子上传来,阿茉公主晕眩中看见花锦一脸认真的为她贴姜片,她的父王母后都不曾这么亲切的对她做这些,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花锦仍一脸认真的察看她脸色是否有好转,这一刻她想她来对了。 上了岸,花锦送阿茉公主先回驿馆歇息,她在快下马车的时候拉住了花锦。 “你说你和陈大人有了婚约?” “对,如果婚期赶在公主还没离开,还请公主来喝杯喜酒。” “你非要嫁给陈亦安?”阿茉公主皱眉。 “嗯!” “如果我将他抢过来了你会怪我吗?” “能抢得走的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男人也是!他若能被公主抢走,说明不是公主的错,是我自己看错人。” “好,我明白了!”阿茉公主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微笑着和花锦道别。 跟在他们身后骑马而来的陈亦安看见才几天就变了模样的阿茉公主百思不得其解,他将马交给内侍,转身坐上马车。 “这个阿茉公主今天笑得有些奇怪。”陈亦安一坐下就将花锦拥在怀中,他想了好几日要将她好好抱住。 “可能是没晕船过,她都两日没提起你了。”魏邵阳说这个公主放话非陈亦安不嫁,她看了这几日,阿茉公主并没有对陈亦安情根深种的模样,街上随便一个糖人都比陈亦安重要,能逗得她高声欢呼。 “我父母来信,过几日就会到。”陈亦安嗅着她身上馨香,那个阿茉公主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定下他们的婚期。 “那我师父?”花锦还是习惯叫戚存墨师父,叫了十几年,早已经成为习惯。 “戚前辈应该也是这几天就会到。”陈亦安决定了,他不想再等了,等双方长辈到达后,他要赶紧选个最近的日子,把怀里的姑娘娶回家。 “你怎么没和我先说。”平日里再怎么玩笑,说到嫁人,花锦还是有些害羞。 “我只恨不得明日就能娶你回家去。”陈亦安有时候想他若是那夜隔天就将花锦娶回家,是不是就不用经过这么多相思,花锦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陈父陈母还没到达,皇上却先召见陈亦安和花锦。 他们俩也不知是何事,一头雾水进宫见了正元帝,皇上抛出一个惊天炸雷。 “阿茉公主自请嫁与陈亦安,为妻为妾都可以。” 堂堂一个公主自愿为妾,这说出去外人不得以为他们大国欺辱小国。 花锦听到后目瞪口呆,她想起那日阿茉公主问她抢走了陈亦安会不会怪她,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结拜 陈亦安就差将心剖开给皇上看, 他对那个阿茉公主并无一丝男女之情,这娶她为妾更是无中生有。 花锦回过神后这才忙道:“皇上,这其中可能有何误会, 阿茉公主性情豪爽, 她或许不明白妾为何意?” “两国交好, 若是阿夏国的公主为我朝廷官员的妾室, 说出去就算是她自请,别人也会说我们以大欺小。”正元帝起身扶起跪下的花锦, 她和长姐真的很像。 “皇上,此事怕有误会,这几日臣与那阿茉公主相处,并不曾听她说过对陈大人情深至此。”花锦也看不出这公主何时对陈亦安感情这么深。 “若能打消这个阿茉公主的请愿那最好不过。”皇上也是颇为头疼, 这个异族公主想到什么就要什么, 也不想想她一个堂堂公主做妾,这不知情的还会让阿夏国的百姓以为他们欺负小国。 花锦来到驿馆,阿茉公主刚好要去找她,见到花锦过来, 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县主, 你怎知我想见你?” “公主想见我?关于陈亦安?” “差不多吧。你可知我同你们奉朝皇上请求了什么?”阿茉公主拉住花锦双手,眼里有光彩溢出。 “我来正是想和公主商议此事。” “你听说了是吧, 我问了相识的人,都说你们这里没有女子嫁娶女子, 我想和你在一起, 除非我们嫁同一个丈夫。” “你是说你想和我在一起才想到要去嫁给陈亦安为妾?”这是花锦长这么大听到最荒唐的事。 “是啊, 我喜欢我们阿夏国的那些勇士, 也喜欢你们奉朝的官员。 但是他们都没有危险来临时第一时刻护在我身前,没有我命令也不会夹我爱吃的菜, 你是第一个不因为我是公主而刻意讨好我的。 你就算是女子又怎样,你们这里没有女子和女子在一起的风俗,那我可以入乡随俗,我们一起嫁给陈大人,以后我们就永远可以在一起。” 阿茉公主说得眉飞色舞。 不单是花锦惊讶得口中能塞入鸟蛋,跟在后面的陈亦安更是闻所未闻,这个女子如何能和女子在一起? 还有为了日后长相厮守,竟然自愿为妾,陈亦安低头叹气,他珍视的姑娘不单有男子惦记,连这个异族女子也惦记。 “那,其实公主误会了,就算不是你,是别的姑娘,我也会这般待她。”如果给她夹菜会让她误认是对她有意思,花锦恨不能爬回去过去,拍掉夹给她的菜。 第112章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吃醋,你喜欢这个男人,我对他也很满意。”阿茉公主说的和花锦说的风马牛不相及。 “公主,你的意思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要嫁给他?”花锦怀疑自己理解错误。 “是的,在我们阿夏国,都是这样的,我们可以喜欢男子,也可以喜欢女子,女子和女子一起生活,不过你们这里的习俗是女子必须嫁给男子,为了你我可以。”阿茉公主说得真心实意,她的每一个恋人都是真心,虽然真心的时间不长。 “公主,您既然说了入乡随俗,那么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我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都不行,这是其一。 其二,公主想要和我好的方式有许多,并不一定要嫁给同一个男人,在我们这里,女子和女子要在一起,可以义结金兰,就是结拜姐妹。” “姐妹?姐妹不也是跟嫁给同一个丈夫一样?” “不会,嫁给同一个男人会争风吃醋,姐妹不会。” “那好,我们结拜!” 陈亦安看她们说结拜就结拜,这阿夏国的女子都是如此,不由得心中咋舌,不过这个公主不再嚷着嫁他,他悄悄松了口气。 刚刚还是情敌转眼成了姐妹,花锦对着这个新结拜的妹妹干巴巴的笑。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 “姐姐,你和陈大人什么时候成婚?”阿茉公主还想喝他们一杯喜酒再回去。 “应该不会太久,到时候请公主赏脸来喝杯喜酒。”陈亦安接过话,这两天陈父陈母应该会到。 “好,还叫我公主这么见外。姐姐姐夫以后叫我阿茉。” 几人说笑着,继续逛这奉京城里的名胜古迹,陈亦安这次陪待得心甘情愿。 正如陈亦安所料,陈父陈母带着一船大箱小箱到达,随后而到还有戚存墨和谢随,连哑姑和小虎小花都来了。 这么多人齐聚一起,花锦隐约知道这次得嫁了。 良辰吉日很快定了下来,在下个月初,离现在只有十几日,花锦还懵懂,婚期逼近也没有别的感觉,嫁衣嫁妆都是已经准备好的,她仍像以前那样想出去找阿茉公主,哑姑拘着她不再让她外出了。 这可把陈亦安急傻眼,高兴婚期终于定下了,也如同自己希望那样,找了一个最近的日期,可他没想到成亲前他们不能见面,这可是还有十几日。 好在花锦不能出去,阿茉公主可以进来。 花锦每日和阿茉公主喝茶闲聊,知道陈亦安就在一墙之隔,倒不像他那么抓心挠肺的想要见一面缓解相思之苦。 阿茉公主大有与花锦相见恨晚,一天恨不得与她同吃同睡,若不是她身旁侍女拦着,她还想与花锦一起睡。 阿茉公主送了花锦一份大礼,还交代她要好好学习,这可是她们阿夏国不为外人所传的功法,男女适用。 当着阿茉的面花锦不敢打开看是什么了不得的武功绝招,她郑重的将功法收入一旁。 送走了阿茉公主,今日戚存墨接到一封信就外出,到现在也没回,花锦路过小院听见几声猫叫声。 住这么久连根猫毛都不曾见过,花锦看着空空的墙头,也跟着学了几声猫叫声。 墙头很快探出一个脑袋:“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陈亦安无不委屈的道,他这几日都在这学猫叫,今晚才听到回应。 “我说哪里来的野猫?陈大人怎么也学人家爬墙头?”花锦双手抱胸,笑嘻嘻的看他。 “你小声些。”那日说不能见面他可是在戚存墨和哑姑面前点头答应的。 “哑姑睡下了,爹和谢随出去了还没回来。”花锦不再逗他,向墙头走近两步。 “你这几日,有没有想我?”陈亦安听到只有花锦一人,这才敢问她。 “没有!”花锦忙得很,忙着和阿茉公主点茶,玩投壶,才不会去想他。 “我可是很想你!”砚书在墙头下扶着竹梯,现如今听他家公子说这些话他已经不觉得奇怪了,扎起马步双手稳固的扶住梯子。 “嗯,我刚刚说的是没有一天不想你!” “还有八日,难怪古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初读到这句我还当是夸大其词,我不曾想,别说是一日如同一秋,我可是度日如年。”陈亦安借着月色看着墙下的姑娘。 “你怎么一人在此?”花锦还没来的及回他,戚存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墙头上的陈亦安也听到了,赶紧溜下身子低头,搞得像做贼一样心虚。 “我看月亮呢,今夜的月亮好看,爹你们去哪了,怎么去这么久?” “花锦,我有话要和你说。谢随你先去歇息。”戚存墨满眼只有花锦,过几日她便要嫁人了,虽然不舍,也知道迟早有这一日。 “爹你要说什么?”戚存墨严肃的神情吓到了花锦,不会是她和陈亦安的婚事又有变吧,墙另一边的陈亦安也是满心焦急。 “今日皇上召见,是受了长公主托付,她想让你从公主府出嫁。”戚存墨今日见到那个雍容华贵了一世的花涟月,她如今珠钗尽卸,只着布裙,面上不施脂粉,眼中锐利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即将为人妇深深地祝福。 第113章 “她不是不能认我吗?”从公主府出嫁,世人不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且她们长得神似,就算不明说,只要见过她的人都能联想到她们的关系。 “她身为皇家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有委屈你认你为义女。”这才是花涟月先找戚存墨商量,她的亲生女儿,却只能用她义女的身份出嫁。 “爹,我明白,你帮我主意,我都可以。”这些都是虚名而已,花锦不觉得有何委屈。 “好,好,小锦长大了了。”戚存墨心中甚慰,那个到处惹祸的姑娘转眼间长大成人。 “那是,我长大了。” 墙那边的陈亦安听完悄悄松口气,有惊无险,原来是这么件事,只要婚期不变就好。 听花锦和戚存墨说话的声音越变越小,他才敢下了梯子,这隔着一道墙见一面都难,这要到了长公主府,他只怕更难见到了。 花锦回了房看见阿茉送的功法,一人便能抱起来的小箱子雕刻着石榴花开的图案,这么精致的箱子,里面的功法只怕也是人间难得。 拨亮了烛火,花锦这才小心打开这个精美的木箱,待看清了这是什么功法,“啪”一声,花锦赶紧合上箱子,她一张脸登时红得像门口挂着的红灯笼。 待脸上没那么火热,花锦咬咬牙再次打开了那个小箱子,认真钻研起来。 春宵一刻 出嫁前三日, 花锦先过去了长公主府。公主府里早已经张灯结彩,院中堆着系着红绸的箱笼。 花锦见到了花涟月还是大吃一惊,她身上少了上位者的威严, 衣着简朴得像民间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 刘承载弯腰扶着她, 花涟月见到花锦那刻, 平静无波的眼眸才泛起涟漪。 “小锦,你会不会怪我?” “娘, 你这些都是给我的吗?”花锦摇了摇头,忽看见这一院子的东西转开话题。 “娘也就只剩下这些身外俗物。”花涟月又听见了这一声娘,心结打开,眼含泪花。 “殿下, 屋外风大。”刘承载敛去一身倨傲, 满眼都是眼前这个高不可攀的女人。 “对,走,我们进去说话,娘一高兴都忘了, 娘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正元帝本就不是真心要囚禁长姐, 他在朝廷中掌控了局势,也默认了长公主府不再禁闭。 这次是花涟月被禁这么久, 第一次主动同他求了让花锦回来出嫁,他怎会不应。 花涟月静坐家中, 想通了许多, 她无愧于国君, 无愧于百姓, 只是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生的女儿。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女儿撑起一片靠山,她在公主府为花锦布置了一个属于她的院子, 无论她何时回来,这里永远是她的家。 “我的院子?”戚存墨跟在身后也是眼神深奥的望了花涟月一眼,她也变了,为人父母,都尽自己能力想给孩子最好的,或者说他们都老了,和以前的自己握手言和。 布置一新的院子里,屋里头摆设富丽堂皇,花锦像是入了天宫,这一室的珍宝叫她看都看不过来。 “你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收起来。”花涟月也不知道花锦喜欢什么,一股脑的将贵重的珍宝都摆起来。 “喜欢,喜欢。”花锦这才发觉自己不是不爱财,以前是没机会,现在这么多金光闪闪的的简直是世上最好看的颜色。 “这些都是你的,小锦喜欢就好。”花涟月在府中设了佛堂,每日吃斋念佛,等花锦出嫁后,她想去庵堂中落发修行,这一府的物件都给花锦做陪嫁。 “可是我更喜欢它们留在这府中,我何时回来都有家。”她的娘愿意认她,这里是她的家。 “小锦说的对。”戚存墨知道花涟月的意思,隐约有些交代后事,怕她做傻事,而今也就是花锦能牵动她的心。 “好了,你们先歇息,需要什么和娘说。” “爹,她好像变了!”花锦还是更喜欢那个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现在的花涟月虽然亲近了,却不像她。 “以后有空多回来看她!”戚存墨微微叹口气,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以后就各自安好了。 花涟月这两日都陪着花锦,像是要将这一世亏欠她的母爱都还给她。 她自从花锦上次摔下墙,夜夜睁着眼到天明,得知花锦平安,才能打盹片刻,今夜她正在盯着帐顶,房门却被敲响。 “殿下,是小姐。”守夜的丫鬟小声在帷幔前禀告。 “快让她进来!”花涟月意外。 “娘,我今夜想和你睡!”花锦抱着枕头,她明日就要嫁出了,她还没和娘亲一起睡过。 “你这傻孩子,来吧。”花涟月将被子掀开:“你们都退下吧!”今夜就她和女儿好好睡一晚。 花锦刚来的时候有些忐忑,怕花涟月不同意,现在睡在母亲身旁,前所未有的满足,那些幼时没有母亲的委屈在这一刻都释怀了。 花锦不知自己何时睡的,几乎都是她在说,花涟月在听,她说她小时候顽皮的事,她睡着时,花涟月才伸出手抱了抱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舍不得睡去。 天还没亮,花锦就被推醒,花涟月轻声对她说:“吉时快到了,喜婆婆在外头等着了,我的小锦今日要嫁人咯!” 第114章 睡得迷糊的花锦听到这话才慢慢清醒:“娘,我以后多回来看你,你要在家等我!” “傻孩子,娘不在家能去哪?”花涟月再抱了抱她,让人将梳洗的东西都搬到她这里来,看花锦慢慢上妆,换上喜服,昨夜还拥着她睡得香甜的姑娘转眼就被装扮成新娘。 迎亲的新郎接上了新娘,跪拜辞别父母,戚存墨眼眶微红,花涟月也转过头拭泪。 盖头下的花锦浑然不知,她只看见熟悉的手牵过她,昨夜睡得太迟,一路她都是昏昏欲睡,人家叫磕头就磕头,被送进新房她还诧异,原来这就是嫁人。 在一片哄笑声中,花锦的盖头被玉如意轻轻挑起,正对上一身红色的陈亦安,他眉眼含笑,看见盖头下的花锦,怔了一怔。 “你刚刚干嘛那样看着我?”花锦等新房里的人都走开后才敢问。 “我不曾看见你穿红色,一时看迷了。”陈亦安借着端酒杯不敢与花锦正对眼。 “你今日穿红色也好看。”难怪成亲要穿红色,原来是大家穿红色都好看。 “这是交杯酒,你怕辣,喝一小口就好。” “这个我知道,喝了就能长长久久。”这个她看见师姐喝过。 “对!”陈亦安嘴角按捺不住的上扬。 花锦端起酒杯,抿一口,果然辛辣,她微微吐着粉嫩的舌,一旁盯着她的陈亦安接过她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将两个酒杯扔到桌上,俯身含住还在吐舌的小嘴。 花锦只发出一声惊呼,便被男人口中浓烈的酒气笼罩住。 门口传来砚书的声音,陈亦安才松开了被吻得快晕过去的花锦。 “你等我,我去外头一会就回来。”陈亦安眼中半是柔情半是要将她吞入腹中的渴望。 花锦无力靠在他胸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文弱书生不知是谁说的,力气比她大许多。 陈亦安扶她坐下等她缓过来才转身出去,边走边擦掉嘴上脂粉。 花锦这才觉得脸上滑腻,照了镜子,差点被镜中人吓晕,这脸上水粉涂了起码有三层,更可怕的是脸颊上两团红艳艳的胭脂,她终于明白刚才陈亦安为何会突然看到她那种神情,他能忍住不笑也是难为他了,还有他刚刚是怎么亲得下。 洗了脸后花锦才感觉脸上轻松,她想起昨夜娘亲嘱咐她的,又记起阿茉公主送她的画册,趁着无人得先钻研一下,上次黑灯瞎火,又晕晕乎乎的,怎样开始怎样结束都不知道。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花锦将好不容易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画册藏进被中,她才瞄了几眼,里面栩栩如生的图画,她既怕又好奇。 砚书将喝醉的陈亦安扶进来:“少夫人,公子喝醉了。” “他不会喝还喝这么多。”花锦忙上前帮忙搀扶。 “公子的同僚敬他,公子一高兴就全干了。”砚书扶了陈亦安回房,累出一身汗。 “外面宾客都散了吗?”花锦扶住陈亦安躺到床上也累得微喘。 “都散的差不多了,少夫人你也早点安歇。”砚书暗骂袁六不够义气,这才到新房门口他自己就跑了。 砚书离开时还贴心的将房门合上,房间登时安静下来,只有喜烛燃烧偶尔迸发出的噼啪声。 花锦用了热毛巾帮陈亦安擦脸:“不会喝还喝这么多!” 花锦转身去换热毛巾的时候,床上刚才还醉得一动不动的男人睁开双眼,艰难的抽出身下烙得他背后生疼的画册。 他本就是装醉,被画册上的内容所吸引,连三分醉意都散去。 花锦换好热毛巾一出来就看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靠在床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上的画册。 花锦嗷一声冲上前就要去抢陈亦安手上的书:“你不能看!” “我为何不能看?夫人原来喜欢这种?”原本就浑身热血沸腾的陈亦安,看见这画册,身上像被点了火一样。 “这个是阿茉公主给我的,我这就收起来。”花锦连忙要去收起那画册。 “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画册很好,我也很喜欢。”陈亦安就势抱住要冲上来抢书的花锦,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你松开…”花锦还想开口,被陈亦安堵住了唇,她挣扎不出,画册滑落在床下,夜色凉如水,只能看见地上散落着红色的喜服。 “你像上次那样在上面好不好?” “你还记得上次,你不是说你忘了?” “傻姑娘,怎么可能会忘。” 寂静的夜只能听见这几声,想再细听就没了动静。 只到了月上中庭时能听见女子轻声求饶:“好哥哥,不要了。” 陈亦安食髓知味,如何能停下来,恨不得和心爱的女子融成一体,永远不分开。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花锦如何在他身下承欢,这个几乎日日都会来他梦中的姑娘,他终于能抱满怀,而不是醒来怀里空荡荡。 陈亦安只恨春宵苦短,他拥住累极睡过去的花锦满心喜悦,她终于名正言顺的属于他了,轻吻一下她眉心,如船入港,剑入鞘,另一半找到了一半,人生终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