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年下,出轨)》 赌 把混乱的生活过得井井有条是李旻最引以为傲的能力。 早上6点叫全家人起床,把小的送去幼儿园,大的送去附小,自己去食堂要一杯豆浆两个菜包子,刚好能赶上8点的早课。当然这一点李旻不得不感谢学校幼小中包办的特色,但凡女儿上学在另一个区,她时间管理的难度都不知道提升多少倍。 和大多数结婚生子后迅速减轻带班数量的女老师不同,李旻不愿意退出竞赛教研组——在这个二线城市,普通老师的工资一个月只有四五千,而竞赛教练如果能够赶上学生拿到一块国际奖牌,将有十万奖金;况且教练与班主任不同,不需要时刻关心对每个学生的状态,对教练们来说,组里第一的同学能有多强才是最重要的。 与其说国际奖是教练努力培养出来,不如说是赌,每届开学的时候挑出有潜力的学生,说服他们加入,然后看哪个刚好撞大运能走到最后。 这样的赌局,李旻已经参加了3次,第一次纯粹新手炮灰;第二次倒是抽中了彩票,可惜到一半自己怀孕了,只能把学生转给其他老师,白白为人做嫁衣;第三次的学生整体素质不错,可惜没有哪一个够得着最顶端的奖杯。 如今又到了下注的时候,办公室里各科老师七嘴八舌,讨论着哪个学生更有潜力,可能是“天降紫微星”。可能因为是唯一一位女教练,李旻总融不进其他老师的圈子,哪怕新学期第一天他们互相聊得热烈,也只把李旻抛在脑后。 李旻坐在一旁没有主动掺和进去的意思,那些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对话却反复提起一个名字——陈越。 在支离破碎的聊天中,李旻逐渐拼凑起这个学生的轮廓:陈越是从初中部免试直升上来的,物竞的希望杯和数竞的华赛杯都拿过第一,综合成绩稳定在前十,初中部魔方社社长,散文在校刊发表过,英语也不错,是各科老师争抢的热门选手。 李旻打开电脑查了一下他入学考的化学成绩——93分,不算差,但和他那些精彩的履历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也是,每年的热门选手大概都不会对化学感兴趣,化学省队名额少,奖项含金量不如数学物理,得突破千军万马走过独木桥才能得到升学加持。李旻欲将这个学生在自己的备选名单中划去,又停住笔。 万一,万一陈越同意来呢。做教练的,不就是一个“赌”字吗,哪怕有99%的概率被拒绝,也该尝试一下。 正想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容光满面走进办公室,冲李旻道: “李老师,下节一班你的课。不过我看今年学生们学数学的热情都很高,你机会不多呀!” 来人正是同届数学教练,今年是第一次带竞赛,水平不知深浅,倒是沾了学科的光,被一众学生所青睐。李旻暗自吐槽,表面却笑脸相迎,拿着书朝教室走去。 第一堂课是讲评入学考试卷,题目不难,李旻很快过完答案,开始和大家介绍化学竞赛流程。也许这就是学霸的教养,大家或许对化学没有兴趣,但老师讲话还是耐心听着,唯有一个后排男生显得格外另类,他向后靠在椅背,扭头望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李旻走下讲台,走到他身旁,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应该认真听课。” “但您没有在教什么呀。”男生转过头,笑得很坦然。 李旻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半长不短的头发服帖地趴在头上,刘海中的几缕有些长了,在眉眼间晃荡,脸颊清瘦,五官却很柔和,唯一有些凌冽的眼睛也被遮挡在头发,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和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形成鲜明反差。 “竞赛介绍也是课程的一部分。”李旻心下不悦,怎么有学生第一堂课就敢和老师顶嘴。 “我不会选化学的,听了也没意义。”男生脸上还是礼貌的笑容,如果不是听到他所言,所有人都会打心底认同这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学生。李旻不愿与他纠缠过多耽误时间,拿起他桌上的试卷扫了一样,却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刹愣住。 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陈越。 赶巧了,李旻心想,我还没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她放下试卷对陈越说,“中午下课跟来我办公室。”,转身走向黑板,继续讲解,宛如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铃声响起,男生们争先恐后跑向楼梯,唯恐去晚了食堂大排长队。陈越垂着眼眸跟在李旻身后,高高瘦瘦的他和矮小的李旻走在一起,气场却莫名被压了一头。午后的阳光照在走廊上,印出短短的影子,好像是整个人被压缩机压成了瘪瘪的椭圆状。 陈越盯着前人的背影有些出神,他听暑假提前来附中早培的发小说起过李旻,课堂纪律管得很严,有一次班上有同学上课吃饼干,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其实他也理应上过李旻的课,所有理科竞赛获过奖的学生都被要求参加早培,只不过陈越不想去;成绩好的学生在中学时总是备受优待,只要成绩不下滑,他在老师那就无限多特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越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所以他不理解李旻今日为何为难他,如果换做他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坐吧。”李旻冲他扬了扬下巴,脸上却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面作者,陈越直视着李旻,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开启对话。 “为什么说自己一定不会选化学。”李旻掰了一半桔子给她,努力让对话显得轻松些。 陈越接过桔子,一点点小心把白色的脉络,开口却是惜字如金:“相比其他科目没优势。” “你最喜欢的科目是什么?” “没有。”陈越摇了摇头,对他来说,学习就像做解谜游戏的训练,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都没有区别。 李旻瞬间感到无从下手,不知道应该从什么方面说服这个孩子,他很理性,也没有太多情绪。陈越在她面前低着头,耐心处理着桔子,未曾留神间,发梢从耳畔掉落,遮住了一侧眉眼。 军训不是要求男生必须剪板寸吗,为什么他头发可以保持这么长。李旻暗自腹诽,却忽然想到什么,心下有了打算。 “那有什么兴趣爱好?看你的身形,应该经常运动。”这是实话,陈越虽瘦,但肌肉线条明显,并不像每天埋头读书的学生。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陈越摸不着头脑,只顺着她的话答下去:“平时会打网球和排球,还有…”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只是音量骤降,仿佛在掩饰什么。“还在乐队弹键盘。” Check。之前的猜想得到了八成肯定,话语中也更有底气了。“我很支持学生发展自己的兴趣,多学点总归没有坏处,如果你来化学组,我不会干涉你做任何事情的自由。”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身为老师这样上赶着开条件未免有点掉价,找补一句“当然,不能总违纪。” 手中动作停下,陈越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刚认识的老师,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受。 其他老师也不是没找过他,早在他保送时,数学物理老师的橄榄枝就送上门来,拿出近年省队入选数量和保送名单,许诺将来升学的光明前程,甚至连更早学生的就业去向都一一陈列,将他们自以为有吸引力地筹码摆在桌上,任陈越挑选;殊不知这一切对陈越根本没有吸引力。 对陈越来说,学习从来不是为了上一个好学校找一份好工作。 父亲从小教育他,“学习首先为了让自己获得快乐,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其次如果有可能,为人类社会做一点点贡献吧。”陈越觉得世界与自己无关,也不想贡献什么,只停留在第一阶段。 他兴趣广泛,学这学那都只图取悦自己,让自己开心罢了。学习竞赛,他本想的是选一个自己最擅长的,轻轻松松走完便好,可李旻的话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不干涉,自由,这实在太难得了。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陈越没有再多言的意思,起身离开。 就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甚至都没有表态的话,李旻嘴角生出笑意。 她心想:赌赢了。 ———————————————————————————— 第一章有点流水账,但实在是为了交代清楚整个故事背景,希望大家轻喷。 淡 星城附中是传统的理科竞赛强校,每年会选出四个理科实验班的学生从高一开始接受竞赛培训,学生们可以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信息中自行选择科目参加,经过层层选拔和淘汰,如果能够进入全国前50名的集训队,就能获得保送资格,就算没能走到最后,进入省队也能获得不同程度T大P大的自主招生降分;学校每年通过竞赛获得全国顶尖学府入场券的学生至少有三四十个。 竞赛选拔与培训对这样一所超级中学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而这周二下午,本届高一的第一堂竞赛课,也自然被老师们格外重视。 大多数学生此前早就确定意向,老师们也根据自己预估的学生人数选择了容量大小不同的教室。只有陈越不同,他对每个老师的邀请都礼貌回应,却没给出任何肯定的答复。 李旻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坐满了人,只有最后一排还空着几个座位。陈越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这些学生当中,但李旻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一刻钟,还没有开始讲课。台下的学生们早已按耐不住,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明白老师的留白意欲何在。李旻却一点也不慌,她在等陈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一个高高瘦瘦身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出现在门口,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微汗,黏住几根发丝,看出是小跑而来。 “抱歉,我迟到了。”陈越无视李旻,留下一句话便径直朝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 经过上回相处,李旻多少了解了点陈越的处事风格,不打算当下和他计较。转过头打开投影。“好了,我们上课。” 学期快要过去一半时,李旻逐渐意识到,这个学生比自己之前想象中更摸不透。 上课提问别的学生都争先恐后起来发言,陈越别说开口,她说话时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带看;如果不是每次考试都甩第二名一大截的成绩,李旻几乎都要忘了班上还有这样一个学生。 但陈越又不是单纯不爱说话,课后无论谁跑去问他问题,哪怕再简单,他都会耐心解答。因此陈越虽然看着待人冷淡,在同学中的人缘却很好。 这些行为加在一起,在李旻看来就像是陈越在刻意针对自己。 竞赛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学生们要过的第一座,便是组内竞争。三四十个人经过高一这一年几轮退组后只会剩下10个左右的人冲击最终决定他们命运的比赛,而对退组名单有第一决定权的,就是他们的竞赛教练。 一届又一届新入学的孩子们好像天然有讨好左右他们命运的人的本领,他们面对老师显得积极主动又热情,尤其那些成绩中不溜,不至于垫底但又随时可能被清退的孩子,恨不得每个提问都给予回应,希望能为自己留下一些好印象。 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未遇到过陈越这样的学生,能好声好气教同学做题,却不愿意搭理自己,说一句不知好歹怕是也不为过。 就这样,李旻每每看到陈越在上课时低着头就倍感恼火,她很想把他叫起来,问问他每天不听课不互动都在学些什么,还是说他和那些人神化出来的天才形象一样,不用努力凭借天赋就能轻松掌握一切。 但陈越是她的学生,还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学生,她没法直接揪住领子质问他,即便有时候她真想这样。 不过明着不行,暗戳戳整他一下总归是可以的。恰好这一日课间同学们都在走廊闲聊,陈越一个人懒洋洋倚在后墙上,拿着iPad看老友记。李旻心中有了想法,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又指了指耳朵,示意要他摘下耳机听她讲话。 “老师有事情找我?”陈越关掉视频,一副乖巧聆听的模样。 “你的笔记拿出来我看看。”如果他根本不记笔记,或者一团混乱,李旻大可借此机会敲打,训责他一番。 陈越不明所以,只是配合着从课桌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李旻。 笔记本上尽是陈越密密麻麻不算工整的字迹,分门别类地记录着每一个问题,他的想法思路,拓展延申的资料,以及从中获得的心得体会,虽然他们当前学习的内容和真正的大学化学相比还有些稚嫩,但陈越的思考深度和角度新颖之新颖,不亚于任何一个985化学系的学生。 李旻当下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有种一圈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另一方面又真真切切为自己学生的优秀涌生出欣慰与自豪。 “你竟然写得这么详细。”没有达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只能把笔记本还给他。 而陈越却像是看出来李旻心中所想,笑道:“老师以为我不写笔记的么。” “是啊,以为你和他们口中的学霸一样,什么也不做就都学会了。哦,我说错了,应该是学神,他们怎么称呼你来着,越神?” “那看起来让老师失望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世界上没有人能不努力就随随便便成功,任何事情都需要专注用心。”陈越想了想,接着说,“您是不是觉得我有很多爱好,看起来没时间学习,但那是因为我不喜欢打游戏,所以我把这部分时间用来做些别的有趣的事。” 道理是没错,但李旻今天本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敲打陈越,结果被陈越反将一军,说教了一番。尤其是陈越说完又自顾自戴上耳机,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被当成空气晾在一旁的李旻感到有些难堪,又想起之前每次和他的对话自己都没占到一点上峰,在心里悄悄给陈越记上了好多笔。 —————————————————————————————————————— 说明一下 1.竞赛培训有在周末,所以这时候学生是可以带手机iPad这类电子产品入校 2.陈越没有针对李旻,他真的只是被动,别人问什么回答什么。 李旻(怒火中烧):你给我等着 陈越(委屈╥﹏╥...):不知道怎么就惹老婆生气了 混双 竞赛这条路意味着更多时间上的付出,和与众不同的高中生活。为了让大家拥有强健的体魄,后期能更好备战,年级组长特意为他们在周日组织了一场羽毛球双打比赛。 其他组陆陆续续都提交上了名单,可到化学组这,真是老大难。组里要么是文弱书生,要么是不灵活的胖子,几番筛选下来,小学只学过一年羽毛球的陈越竟然成了唯一适合的人选,可另一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双打总不能一个人去打吧。”不知是谁先起了头,下课时间在教室议论起来。 一旁马上有人附和“是啊,比赛就是明天了,咱们还没找齐人呢!” “李老师不是打羽毛球很厉害吗,让她和陈越去。”说话的人是化学组组长方天意,他在暑假早培时就决意要选化学,性格热情,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因此和老师们关系都不错。 “对啊对啊,李老师上。”众人看着讲台上的李旻,纷纷开始起哄。 李旻打球厉害不假,她早年也学化竞,当年得了省一,又通过保送生考试拿到了北师大的录取通知书。高三后就彻底闲了下来,每天不是去学羽毛球就是在校园里到处闲逛。练着练着羽毛球就成了一技之长。 水平高的球手到哪总会被人拉着参加各自比赛,哪怕她自己不想,学院单位,总有人劝她入队,不过好在李旻自己也喜欢,直到工作了也还是保持每周打一次球。所以她倒是不介意参赛,只是和陈越搭档,恐怕不会是太好的体验。 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和自己一直熟不起来总也不是个事,高二下开学,他们就会停止综合课程,全力冲刺竞赛,到时候在教室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尴尬。不如趁着这次比赛能多了解他一点,况且这次他们的身份是队友又不是对手,陈越总不能再同自己不对付。 李旻看向最后一排那个人,开口道:“那我和陈越参赛,陈越,你可以吗?” “好。”陈越起身,算是同意。 下课后两人一起去球馆练习,陈越这个人打起球来也是一股懒懒散散毫不在意的劲,球打得到就打,打不动也决不多走几步去救。 看着对面的人慢慢悠悠如同老头散步一般的步子,李旻一股子火,隔着网冲他大喊:“跑起来啊!你这样明天怎么比赛。” 陈越出乎意料很是听劝,老师让跑就跑,让积极调动就调动,接球率逐渐上来,回球也慢慢加了质量。练习结束,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李旻边拉伸边拿着毛巾擦汗,突然想到陈越什么都没带连球拍都是用的自己的,又贴心地把手中毛巾递给他。 “我只用了这一半,你将就一下。” “不用了老师,我现回去冲澡。”陈越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接,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殊不知这个举动在李旻看来完全是赤裸裸的嫌弃。 哼,不用就不用。李旻把毛巾扔回包里,觉得还不解气,又踹了包一脚。 比赛这天,现场来的人很多,除了选手们,其他学生基本上也全都来给自己组加油呐喊,增添人气。 作为化学组的独苗,李旻很早赶来热身,陈越还是老样子,踩着点姗姗来迟。 “一会儿球场上听我安排。”李旻叮嘱着,怕他不答应,又解释几句,“我比较有经验,会观察对面的打法,找突破口。” “我听你的。” 陈越其实水平很一般,但好在手长脚长,速度又快,加之李旻战术布局得当,陈越执行完美,即便两人几乎没怎么配合过,一局一局打下来也越打越好,最后竟拿了冠军。 李旻举着拍子又喊又跳,高兴得像个孩子,转头就要去和陈越拥抱庆祝。 陈越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躲开。“我身上都是汗,怕熏着您。” 虚伪,真虚伪。李旻心下不悦,这已经是陈越第二次拒绝她,明明躲开的人是他,话里话外倒是一副替人着想的样子。瞬时也没了夺冠的兴奋,冷下脸绕过陈越走向休息区。 更让人生气的是,比赛后陈越全然没有如预想那般和她变得亲近,仍旧我行我素。她也赌气不再主动去找陈越沟通,反正找了也是碰一鼻子灰,何必呢。 ———————————————————— 李老师上学的年代学科竞赛的规则还是省一等奖→保送生考试→保送不同学校,现在能保送的只有两所学校了 作者:走剧情好难,好想快进到搞黄色(bushi 冬游 冬游历来是高一学生最期待的活动,学生和老师们一起去郊区烧烤,举办篝火晚会。不像艺术节体育节,需要自己出力,学生们在这个时候可以完全放松,自在地玩耍。 大巴上方天意和陈越坐在一起,他叽叽喳喳和周围的人说个不停,突然间又举起手机大喊,“太好了,这次活动李老师也会来。” 陈越撇了一眼他的手机,是和李旻的聊天界面;突然间觉得这人真吵,掏出耳机戴上,开启了生人勿扰模式。 到了营地,大家三五成群围坐在篝火边,陈越用视线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李旻的身影。又觉得自己好奇怪,无关紧要的人,管她做什么呢。 无关紧要,这几乎是陈越用来评价身边绝大多数人的一个词,他对人际上的事情感知度很弱,也很被动,和别人相处难道会比自己更合适吗更快乐?不过出于礼貌和教养,他也不想伤害别人,面对别人建联的邀请时,陈越回复得总是得体又贴心。 篝火晚会自然也不是他喜欢的活动,在人群中坐了会儿和大家一一寒暄后,陈越自顾自走向假山群中。 此刻李旻正在高速上,将女儿送回母亲家再开车去追大部队的她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见缝插针超车技术,压着超速线一路疾驰,等赶到现场时,众人正在欢快地跳着兔子舞。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旻是个课上课下分得很清楚的人,课上严肃,课下喜欢和学生打成一片,她很自然地融入人群中,找到化学组的同学们一起跳起来。 蹦跶了几圈后,身上微微出汗,李旻担心出汗太多凉风一吹要感冒,就离开嬉闹的人群,坐在一边。方天意也跟了过来,怕她一个人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天。 “哦对了,陈越一个人跑到假山那边去了,老师你要不要去看看能不能把他抓回来。”他有意撺掇,是为了看看平时高冷的学神跳起兔子舞是什么样子。 我能抓得动他?李旻心中翻了个白眼,但又不能在学生面前落了面子,只应承下来。 走到重重迭迭的石头堆里,果然看到陈越一个人慢慢踱步,月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落寞。 “怎么不去和他们一块玩儿?”想到自己过来的主要任务,还是主动打破了这片宁静。 陈越回过头,看清来人,停下脚步等她走近。“太吵了,吵得人头疼,所以过来散散步。” “你是不是不喜欢和人相处?”一出口就是尖锐的问题,她隐隐感觉今天两人间的对话在逐渐朝不受控的方向发展。 “没有不喜欢。”陈越叹了口气,继续说,“只是相处久了就会累,累了总要回避一下。” “也包括对我,是吗?”李旻问得直接,不给他留任何糊弄过去的余地。 陈越没有说话,李旻却知道,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陈越的教养让他说不出自己想回避老师这种话,但也不想说谎,所以他选择不说。 “那你就是无差别地不想理睬身边每一个人咯。”这不是一个老师应该对学生说的话,她知道,但她今天就是忍不住,想看他被自己戳穿心思的样子,想激怒他。 陈越开口解释,告诉李旻和人说话打交道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与其在疲惫状态下回应得不够及时让人觉得不礼貌,不如主动躲起来,暂时先缓一缓;不是主观上不理他们。 但说着说着又觉得毕竟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没有权力要求别人全盘理解和接受。 索性横下心,对李旻说:“如果让你感觉到我不想理睬你,那我道歉。” “为什么?”李旻愣在那,没想到他会表示歉意。 “因为你这么说了,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有这样的感受,所以我道歉。”陈越直视着李旻,尽可能显得真诚。 原来让他开口这么简单,李旻瞬间觉得自己近日的拧巴别扭真好笑。但她也不想就这样简单地原谅陈越,开始得寸进尺提起要求。 “既然是道歉,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上我的课要举手回答问题。” “好,我以后改正。”陈越应得很爽快。 “第二,问你问题的时候多主动回答几句,别跟挤牙膏…”话未说完,只听见“嘭嘭嘭”几声,烟火连续在两人头顶的天空炸开,光亮映得李旻眼睛发烫,又突然暗下来,烟花的声响却未停止。 一个结实的怀抱将周遭隔绝开,陈越俯下身贴在她耳边,努力在花火的爆裂声中将话语传递给她:“我都答应。另外,上次拒绝你,真的是汗太多了,这也算是给你的道歉行不行?”说完退开一步,双手贴在身侧乖乖站好,像在等待李旻的审判。 比她温度高一点的胸膛撤开后,李旻回过神来,望向对面的人。 少年目光灼灼,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五官在烟花的映照下更加立体,整个人仿佛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李旻的心跳在那一秒里似乎停住了。 —————————————— 老师这两章对陈越的敌意可能有点不合逻辑,但她在师生关系中是天然的上位者,她就是希望学生能合群,能回应自己,不需要太多理由。 对陈越来说,虽然一直游离在集体外,但因为从小众星捧月惯了,从来没有人指出他的问题,他也理所当然自己的礼貌疏离不会让人感到受伤。 而当上位者对下位者提出要求,下位者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可能伤害他人,矛盾也就解决了。 纵容 艺术节将至,陈越开始频繁缺课,一开始只是每周请一次假,后来干脆再也没出现在竞赛教室过,唯一证明他还存在的证据是每次都很及时托人上交的假条,上面内容都一模一样,“因排练请假一次课,请老师批准。” 李旻反倒理解他,毕竟竞赛培训在周二下午和周末,正好是其他同学的活动课和休息时间,自然只能选几个时段排练。也觉得假条这样的形式主义没什么必要,索性有一天去班里找他要了联系方式,跟他说以后请假直接微信上讲就好,但每次的作业必须按时上交。陈越也信守承诺,没有一次任务落下过。 两人之间近乎变成一种纯粹的书面交流,陈越整个人物理意义上地消失在李旻生活中,而她也没想过,再次见到陈越,竟然是因为一只猫。 那天下午化学组在考试,而她正坐在讲台上批改上一回的试卷,手机上收到陈越的消息,以为又是惯常的请假,打开一看是一张Sheldon说please please的表情包。 下面接着一句话:“老师,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旻觉得喜感,又很奇怪,陈越能有什么事情找她帮忙。刚要回复,对面又过来一句。 “有个伤员需要送去医院,我现在在艺术楼门口等你。” 他消息发得急,事情又描述得非常严重,李旻当下便以为是哪个和他一起排练的同学受伤了不方便移动,要去医院,马上放下手中的事赶了过去。 而当李旻到达艺术楼时,却只看到陈越一个人坐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只耳朵缺了一块,正在流血的狸花猫。 他的刘海不像往日那样随意地在前面,而是梳至两边,应该用发胶固定过,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木村拓哉早期的发型很像。看到李旻过来,兴奋地朝她挥手。 “这就是你说的伤员?”李旻怕耽误时间,一路跑过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嗯,辛苦老师开车和我走一趟吧。”陈越抱着猫站起身,往她身边走去。 李旻气得好笑,如果现在手中有一桶油漆,她真的想泼在他身上。 但看到陈越乖乖站在那,眼巴巴望着她,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只陈越靠近她时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算了,帮你送可以。但你和猫都离我远一点,尤其别让它乱跑。”李旻对猫并没有好感,也不想和猫有过多接触。 走到停车场后,李旻在后备厢找了个纸箱,让陈越把猫装在里面,抱着纸箱坐进后座空间,然后两人一起驶出校门。 猫一开始还很听话,但李旻开车风风火火,一个急刹车纸箱险些翻倒,猫顺势滑了出来,扑腾两下就要跳上扶手箱。 李旻吓得尖叫,抓紧方向盘,冲叫陈越喊:“你快把它抓回去,别让它过来啊!” 陈越眼疾手快,抱住猫的后腿,将它拽回来,猫挣扎了两下前爪表示抗议,但到底不如陈越力气大,只能选择屈服。 “别闹,一会儿吓着她没人送你去医院了。”陈越把猫的四肢限制住,尽量不让它挣脱,一下下给猫顺着毛,试图安抚好这个小家伙。 正在开车的李旻对陈越颇为怨念,又怕他松手了猫真的跳过来,终究只是在心中暗自吐槽一句。 “不喜欢和人说话,和猫倒是话多。” 两人到了宠物诊所,陈越抱着猫下去找医生,李旻不愿意进去,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等他。 过了一会陈越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那只猫,脖子上带着伊丽莎白圈。 李旻看到猫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站起身又想远离,陈越却先她一步把猫抱在自己怀里,坐到李旻身边。 “老师为什么怕猫?”陈越抬头看向李旻。 确认那眼神里只是探询,没有一丝嘲笑她害怕猫的意思,李旻才坐下道:“我小时候想去抱猫,结果被猫咬了,就觉得它们都好凶。” 说着把手伸到陈越面前,虎口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状的疤痕,看来当初那一口咬得不轻。 “猫是很有距离感的动物,尤其是野猫,要是无缘无故地靠太近了,它觉得私人领域被侵犯,就会有攻击行为。”话语里好像并没有在同情她。 李旻不服气,“那它怎么不咬你。” 陈越无奈耸了耸肩,“这只猫跟着我好几次了,每次甩都甩不掉,今天恰好看到它受伤,才喂了它点吃的,想着收买好它让它信任了再送到医院来看看。” “那它怎么偏偏就爱跟着你了。”语气中透露着不相信。 “可能猫就喜欢不理它的人吧。”陈越笑笑,转头继续对李旻讲,“这只猫现在知道了我们在帮它,不会凶,你要不要来摸摸它?说不定能突破一下内心的恐惧。” 李旻内心一万个拒绝,完全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试试嘛,我帮你按住它的脑袋。”说着把猫往她那边挪了挪。 这天是星城冬日里难道的好天气,阳光带着暖意,没有了树叶遮蔽,毫无保留地照在石凳上,烤得四周都热烘烘的,猫咪趴在陈越的腿上,乖顺地眯着眼,好像也在享受这份暖意,看起来没有了在车上时的攻击性。 摸一下应该不会有事吧,李旻探手触了触猫的后颈,见它没有反抗,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始一下下顺着毛抚摸。 陈越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时候更是安静,冬日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远处的马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带起一阵阵微风。 李旻察觉自己有一缕耳后的头发被风带下来,用力甩了甩头想让它回去,鼻尖却划过陈越的围巾。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陈越靠得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这样的距离让她思绪飘忽,无端想起冬游那晚,当时陈越身上的味道也是这样吗? 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陈越抱了她,但抱住那瞬间所有的感官记忆都消失殆尽。 自己竟也有记性这么差的时候。 又或者,她该问自己,从认识陈越起,桩桩件件事情哪一项在她意料范围内? 陈越在试探的边缘不断出手,让她节节败退。 就只说今天,允许自己的学生不来上课,陪学生送猫看病,现在又在一起撸猫,任何一点换做是之前的她,都会说一句荒谬。 但当下只觉得,如果两个人不回去上课了,就抱着一只猫呆在这儿,直到太阳下山,好像也还不错。 —————————————————— 人类对自己情感的认知,往往非常模糊 靠近 和彻底失踪的陈越一样,陈越的父母李旻自开学以来也从未露面过,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一家子人是不是特工,不能随便暴露身份。 这次是竞赛班第三次家长会,学校格外重视,李旻决定亲自给陈越的母亲打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哪位?”电话拨通,那头是清冷的女声。 “陈越妈妈您好,我是陈越的竞赛教练,李老师。”李旻顿了顿,接着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是这样的,看您之前都没来参加过家长会,但下周六这次非常重要;年级一致认为陈越是竞赛班的优秀代表,所以委托我过来邀请您分享孩子教育的经验。如果您家长会那天不方便,我可以私下约时间采访您。” 需要家长分享经验一说不假,但也并不是非要陈越的父母,自然没有必要占用额外的时间。 李旻存了几分自己的私心,她想多了解陈越一点,想知道他到底是在怎样的家庭中长大。 “哦,原来是小越的老师。”电话另一端声音放缓了些,“不好意思啊,下周末我和他爸爸都在外地,可能没办法参加,您如果有什么事情,咱们这周六聊可以吗?刚好聊完我们接小越一起回家。” 约定好时间,李旻着手整理起要询问陈越父母的事项,生怕漏掉哪一个点。 李旻走进办公室,看见一对中年夫妻已经坐在她的座位旁,被几个老师围住,见到她来,起身朝她示意。 “李老师您好,我是陈越的妈妈,侯亮。”女人身着米色休闲西装,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岁月的痕迹,一副干练模样。 “陈越爸爸,陈健清。”男人的神态和陈越几乎一模一样,不算高,但很有安全感,估计是有健身的习惯。李旻还注意到男人的手一直轻轻搭在女人腰间,似乎并不介意被人看见他们关系的亲密。 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在交谈中李旻得知陈健清是市医院的一名教授医师,侯亮在市检察院,负责反贪工作,两人平日里都很忙,周末才有空过来和她交流。 接着李旻步入正题,开始询问两人如何正确引导陈越,帮助他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 出乎意料,父母对陈越在学习方面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陈越自己说要学化学竞赛,此后周末也经常要到学校补习,不知道他具体在学些什么,也不清楚他成绩如何。 最后竟只能给出这样的总结:“那都是小越自己的事情,您直接问他应该更清楚。” “您二位做家长的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李旻不太满意陈越父母的反应。 侯亮微微皱眉,心下不悦,“您这是什么话,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管自己的孩子。” 陈健清揽着妻子的手拍了拍,像在安抚她的情绪,转头又对李旻解释,“我们很关心小越,知道他在化学组和同学关系都不错,也知道马上艺术节了,要指挥合唱,还有乐队的节目,下周一演出他妈妈也会去摄像记录。” 怕她误会,又继续补充:“我们在家很少聊学业,从小学到现在,他妈妈每天只问他在学校过得开心吗,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这一代的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不想给他太大压力。” 侯亮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冲李旻笑笑,“是的,我们只希望小越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那陈越对学习的热情是天生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契开口:“这一点陈越像我/他爸爸。”侯亮听见对方的话轻笑出声,用手肘推了推丈夫,示意他开口。 毕竟有些借着儿子夸赞自己的意思,陈健清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医院有学术上的职务,每天会在家看文献,小越从小看着我在书房,也会拿上他自己的书跟过来,坐在旁边陪着我。” 李旻的脑海中瞬间想象出小团子一样的陈越,窝在沙发上,抱着一本比自己脸大出许多的书看得出神。他的脸应该不像现在这般清瘦,而是婴儿特有的肉嘟嘟,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疏离感,应当奶声奶气地和人讲话。 真可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几人又聊了很久,直到侯亮提醒陈健清要去接陈越下课,两人才向李旻告辞。 走到一半陈健清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对李旻说:“对了李老师,小越的演出在下周一三点,您有空也去看看吧。” 李旻最终去看了陈越的演出,但她没有告诉陈越,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天陈越来不及换掉上一场的衣服,最后依然穿着指挥的西服上台,在朋克系穿搭的众人里显得格外另类。 乐队演奏的曲目是Nirvana的“Smell Like Teen Spirit”。 他在最绅士的服饰外面背上吉他,一下下抿着唇,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用音乐宣泄着最疯狂的情绪。 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李旻这时才意识到陈越父亲最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去看看陈越吧,看到他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你就会理解我们的教育方式。” 他被允许自由地生长,也正是在这种自由下,对事物的兴趣才没有被磨灭。 陈越身上的光彩从来不只源自他的天赋,而是因为他有自己热爱的事物,并为之付诸了实在努力。 —————————————————————————————————————— 竞赛生说是培训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自习,老师一般就改改卷子或者备课,甚至也可以完全不出现。所以培训时间内李旻才能和陈越父母在办公室聊天。 另外强烈推荐包含Smell Like Teen Spirit的专辑Nevermind,颠三倒四的和弦来回重复,但莫名其妙的悲伤又好吸引人。 维护 那日被李旻找过谈话,陈越的父母接上儿子,来不及回家做饭,找了个顺路的饭店解决,一家人点了几个家常菜,坐在暖色灯光下,轻声说笑,氛围温馨融洽。 陈越的印象里,父母总是很恩爱,极少有吵架的时候,母亲平日里是铁面无私的检察官,又学过心理学,最懂得怎么能把嫌疑犯唬得一愣一愣。陈越小时候也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每次他在外面偷偷吃辣条,总能被母亲轻松诈出来,最后自甘认罚。 可母亲到了父亲面前永远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活泼热情,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不了多少,她却总喜欢撒娇时叫自己的丈夫“哥哥。”夫妻俩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日常亲昵的接触也不会刻意避开陈越。 儿子小时候还算可爱,慢慢长大就变得既不爱说话也不爱肢体接触,都说小孩七八岁是猫狗都嫌的年纪,可如今十七八岁了,闷葫芦一样的性格狗见了都绕道走,说一声无趣。 侯亮有时真怀疑儿子是不是他俩亲生的。但陈健清总安慰她,男孩子到了青春期总有自己的奇奇怪怪,他上大学的时候和人说话都脸红,现在不照样好好的。 夫妻俩今日想找儿子聊的却不是性格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而是李旻。 李旻自然不会想到,和陈越父母的聊天竟让他们对陈越在竞赛组的状态产生了担忧。 他们深知陈越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随心所欲惯了,不喜欢来自老师家长的约束;而李旻张口闭口就是问他们是如何管教陈越,提升他的成绩,陈越和这样的老师一起,会开心吗? 陈健清踌躇许久,相比提问就自带审讯语气的妻子,一直温和教子的自己先开口或许更为合适,“李老师今天找我们问你的情况了。” “嗯。”陈越咽下口中的饭菜,简短回应了父亲,却没有继续话题的打算。 “她这个人怎么样?我看今天的意思,是嫌我们家长管得不够,要严格要求你们。平时学习上老师是不是给你们很大压力?”陈健清继续追问。 “她应该就是想多了解下每个学生。”陈越皱眉,“你们别多想了。” “哎呀,我们也是凭自己的感觉,所以才问问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嘛。”侯亮给陈越加了一块排骨,敲了敲他的碗沿,又抛了个眼神给陈健清。 陈健清立马会意,很自然地送出助攻,“对啊,也给我们说说,你觉得你们李老师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他回答不上来。 她会允许他请假做自己想做的事,会陪他救助流浪猫,也会原谅他无意间带去的伤害。 李旻应该不能再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早就成为自己高中生活里无法忽视不可回避的一部分。 那她算“有关系的人”吗?好像也不算,他们之间鲜少联系,甚至因为频繁地请假,都没有好好听过她几堂课。他不知道她带过几届学生,不知道她在哪里的化学系念过书,也不知道她喜欢做什么。他一点也不了解,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去了解她。 他只是觉得李旻做什么都大开大合,情绪也张扬外显,浓烈得像酒。 但酒会让人醉醺醺的,彻底改变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也改变自己的惯常的行为模式,李旻会么? 可能也会吧,比如这个人在他心中明明只有一个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轮廓,他现在却下意识在替她说话。 “李老师…很负责,对我们也都很好。”陈越最后只能给出这样笼统的回答。 “不过你们的老师倒是个很坚毅的女人,独自带两个孩子,还要带你们这帮难管的小兔崽子。”听到陈越这样说,侯亮放心下来,对李旻的看法也有所转变,加之同为母亲和职场女性,更能理解她双重身份下的不易。 “独自?” “嗯,她爱人是铁路工程师,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外地。不过幸好双方老人都在这边,几个人轮流带孩子,能稍微轻松点。”侯亮说着,心中也不自觉回忆起陈越刚出生五个月的时候,他那么小一只,每天哭着要妈妈,但侯亮手上在跟一个重大的案子,陈健清也在外地读研,只能忍着心疼将陈越托付给外公外婆照顾。 人和人啊,总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侯亮内心慨叹,自己和爱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刚刚结束外地的案子回来一个月,陈健清又要出长差了。 “明天爸爸就要出发去援疆,要两年后才能回来,你可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陈健清察觉到妻子伤感的情绪,开口活跃气氛。 “哼,你在家我也不怕你。”陈越看着父亲贱兮兮的表情无语,翻了个白眼。 “唉,就是可惜不能看到你的演出了,不过爸爸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陈健清偷偷看了眼妻子,又压低声音对儿子说:“也照顾好你妈。” —————————— 总算双向奔赴了! ps:父母爱情也挺好嗑的 混乱 相比于秋季学期的丰富,星城附中春季学期的安排就显得乏味很多,竞赛班的孩子们也逐渐受了心,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学习上。 回归课堂的陈越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没忘记自己的承诺,在偶尔李旻抛出的问题没有人答得上来时会主动打破沉默,平日里遇到拿不准的题目也会虚心去找李旻讨论,一起查阅资料,交流思路。而李旻也乐意让陈越和同学们分享他独特的见解,甚至把一些题目的讲评都交给陈越,自己清闲许多。 两个人由昔日里的针锋相对,变为真正意义上同心协力的“队友”。 进入高二的第一天,他们迎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考:全国初赛。 这日早晨陈越一反常态没有踩点到达,而是提前半个小时候来到教室——这是李旻要求的。 星城附中所在省份化学竞赛的竞争非常激烈,为了给更多学生机会,省里面特意出了规定:省队只从高三学生里选拔,高二学生的全国成绩不参与竞争。对陈越他们来说,参赛就算获得再好的成绩,也没有意义。 各个学校的教练们由此生出许多小心思,不愿意让自己的种子选手早早暴露实力。因此每一年各校都会通过特殊门路制造出一些虚假的报名身份,然后让高二组里前几名的同学报名却不以自己的身份参赛,而是以这些假身份。 那时候初赛的审核并不严格,只需要保证学生手册上的人名和准考证的人名一致,学生本人样貌看着和报名照片没有太大差异就行。 让陈越和另外两个孩子早点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件事,化竞教研组组长会来发放假手册和准考证给他们,然后拿着去参赛。 交代清楚一切后,几人在教室等待大部队的到来。李旻笑着和他们三个感慨,人年纪越大时间过得越快,第一次带学生参加比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间这已经是她带的第四届了。 “没有,老师。”陈越笑着回应她,言语间刻意避开了年纪的话题。“根据相对论,不同运动速度下的物体时间流速不同,但你的运动速度并没有改变,所以时间流逝的速度是相对均匀的。” 谈笑间,教室里的人已经基本来齐。李旻让他们先去楼上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加油,然后再一起出发。毕竟这场战役高三化学组才是主角,他们只是顺带参赛的无名小卒罢了。而考场又离他们学校很近,做完这些再步行过去时间也绰绰有余。 高三教室里,众人齐声呐喊,同频振荡的声波像是要把天花板给震下来。陈越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总觉得像传销,他在一声声振聋发聩加油声中眼神逐渐游离。 恍惚间他在高三组的座位那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 走去考场的路上陈越的思绪一直被牵扯着,他努力地检索记忆,突然意识到,那个人是自己手中假手册上的照片。 又瞥了一眼,看到那个人也在走去考场的人群中,心中疑虑不减反增,想着是不是教研组长搞错了,他给自己的应该是虚假手册,身份信息也是虚假的,怎么也不应该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陈越深知这场考试对每个高三的竞赛生来说有多重要,他不希望因为一次失误或者误会给这位学长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走过去,对那个男生说:“学长,你看看这个手册是不是你的,我估计是他们弄错了,还给你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男生看着他,神色古怪,像在回避什么,皱着眉打开他的手。 陈越被他这样一说,也有点懵了,又仔细看了看,确信面前的男生和学生手册上的照片就是同一个人,但他为什么不理会自己? 眼看着走到了考场门口,就要开始安检,陈越心里越来越慌,索性打算直接去找高三的竞赛教练问个清楚。 那位教练的反应更是诡异,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原因,只含糊地让陈越直接进去比赛,别管那么多。陈越却是什么事情上都一根筋的人,搞不清楚的事情他绝不允许糊弄,于是抓着高三的教练和那个男生就要一起对质。 男生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崩溃,将陈越的手一甩,冲他咆哮:“我不要你帮我考行了吧!” 旁边的人听到这样大的喊声都转头往这边看,高三的教练叹了一口气,把陈越拖到了一旁没有人的楼梯间,压低嗓子说话。 “我们想让你替他去考试。” 陈越怔住,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以你的水平,能拿到省一,对吗。”那个老师看向他,继续说,“他有了省一,就能参加自主招生。” 真相被揭开,陈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得一下,好像有海浪冲过,把所有思绪都冲得一干二净。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一心替学长担心,结果竟然是他要利用自己,替他去考试。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场考试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他,甚至可以说决定了今后的命运。你能不能就帮他一次。” 三言两语间给陈越扣上帽子,好像那个人如果不能通过自招考上理想的大学,都是因为他。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自己的决定就被他强行和别人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陈越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双手掐住,呼吸不了。 “我不考。”说罢转头就走。 等李旻找到陈越时,他整个人就像一只领地被侵犯的小兽,脸色很不好看,下唇被咬得发白,眼神里充满防备感。 “老师,他们让我…替考。”陈越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然后用恳求的眼神看向李旻。“我不能去。”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李旻才会想起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也会无措,也会害怕,也会想要寻求依靠,不似表面上那般风轻云淡。 李旻抓住他的手臂捏了捏,努力抚平他焦躁不安的情绪。“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另一边高三的教练也追到这边,紧跟而来的还有竞赛教研组的组长和副组长,几个人把陈越团团围住,欲意继续逼迫他,让他妥协。 “这场考试你得去,你…”话说到一半被李旻用眼神制作。 察觉到陈越的气压越来越低,李旻示意其余老师离开,又从包里掏出属于陈越自己的准考证和手册递给他。 “没事,陈越,我在这儿呢。你拿自己的准考证去考试,没有人敢怪你。” 陈越接过准考证,又一起站了一会儿,才逐渐平复心情,垂着头看向李旻,眼睛里的防备感也化为了委屈。 好像一只狗狗。 这样想着,李旻真的像抱大狗一样抱住了面前可怜巴巴的人,又拍拍他的后背。 “去考试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别去想了。” 安全感逐渐回归的陈越点了点头,转身向考场走去。 —————————————————————— 大家别被陈越骗了,他其实心态不稳定内心戏又多,只是闷不吭声所以一般看起来很淡定。 另外,到这章整个故事背景、人物性格的交待和剧情铺垫都基本完成啦!后面会以两个人的感情走向amp;互动为主 受伤 初赛结束后,陈越和李旻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陈越想掩盖一种被老师目睹自己脆弱时刻的窘迫,而李旻,亦有自己的考量。 两个人只在两周结果公布后互相交换了眼神——陈越的成绩不但入围一等奖,还进了实验圈,如果当初归给了那一位高三学生,意味着他将被迫参加实验考试。 实验考试的人员审查严格,不存在替考的可能性,到时候就真不好说是福是祸了。 化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学科,学生们自高二初赛后就会开始接受系统的实验训练,到了高三初赛,如果进入实验圈,就会开始每日11个小时的高强度练习,冲刺省队选拔的实验考试。没有真材实料,理论考试最多也就答个零分,但若是去做实验,潜在的风险可没有上限。每年大学中学的实验室里,因为事故死伤的人员都数不胜数。 也正因如此,星城附中所有学生的第一堂实验课是一成不变的安全教育。 所谓安全教育,即是实验老师向学生们传授实验过程中哪些行为可能导致爆炸、中毒等危险结果,希望同学们尽可能规范操作。 但总有人不信邪,非要亲自跌跟头才肯相信。 这天实验员在给高二的孩子们讲解浓硫酸稀释的注意事项,一定只能将浓硫酸慢慢倒入水里,因为浓硫酸遇水会大量放热,如果将水加入浓硫酸,释放的热量会让水迅速沸腾,形成气泡,造成暴沸。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谁也没注意有一位学生悄悄向滴定管缓慢注水,倾斜在两侧实验台中间公用的试剂架上,一端悬空在盛着浓硫酸的烧杯上,形成一个定时炸弹。 电光火石之间,水汽整体,飞液四溅,陈越眼疾手快,用尽全力推了一把里烧杯最近的李旻,右手传来一片灼热的刺痛。 四下里霎时乱成一锅粥,实验员赶紧把陈越被污染的衣物脱下,带到紧急喷淋装置前,放出大量冷水帮他清洗,又用稀碳酸氢钠中和,手忙脚乱地把陈越送去医务室。 医生看到的,就是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从右肩到手臂已经断断续续起了一路伤口,外延红浸浸地股了几个包,部分皮肤甚至碳化成黑色,伤口中心几处因为炎症反应泛起的水疱已经溃烂。 李旻安顿学生们都回教室自习,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去寻陈越,她心慌得厉害,走得又快又急,不经意间崴了脚,也无限顾及,只想赶紧确认他有没有事。行至门前,脚踝肿得又红又高,看到浑身湿透宛如一只落汤鸡的陈越。 两人四目相对,此刻各有各的狼狈。 怕她担心,陈越只说自己没事,甚至有闲情逸致同她开玩笑:“好在我个子高,否则飞到脸上要毁容了。” 他应当掩饰得很好,如果没有语气中那一份勉强,和额角因痛意而突出的青筋。 医生包扎好伤口,嘱托让陈越每日按时换药,一周内勿要沾水。李旻还不大放心,又多问了几句,确认无碍后三人这才一同离去。 周末午后,竞赛组散了课,李旻想起来自己有书落在教室,又折返回去,进门却看见陈越一个人坐在后排,半边袖子脱了下来,扭着头向后看,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努力够着后背上的伤口,看起来很是滑稽。 “怎么没去找医生。”李旻走过去,想要看看他伤势好点没有。 “周末休息,我这次又留宿,不回家。”言下之意是别无选择了。 想到他毕竟为了自己才伤成这样,又担心他下手失了轻重,原本快要长好的伤口再次裂开,李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有了代劳的打算。 “我替你上药吧。” 秋老虎带来的高温侵袭到了室内,让人生出一层燥意,李旻透过被加热得几乎变形的空气,看见自己用浸润了的碘伏,从肩胛骨开始向下,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肌肤,动作缓慢轻柔。 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在上药,而是在描摹,描摹他出手相助时的勇气和调笑时的故作轻松,描摹这片伤口同她的千丝万缕,描摹两个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李旻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私心,却并不认为这样的私心是可憎的,甚至希望纵容它继续蔓延扩张——她还想描摹尽陈越身体其他的各个角落,描摹他不为人知的每一面。 这样想着,不自觉靠得很近,并不均匀的气息吐在新旧交替的皮肤上,让生长出来的组织更生出一层痒意。 备受折磨的人忍耐许久终于禁不住开口提醒:“老师,药上好了么?” 李旻这才收回过神,将纱布盖在消毒后的伤口上,遮盖住狰狞扭曲的红肉,也遮盖住她在细水长流中抑之愈盛的情愫。 —————————————————— 部分教材上的说法是浓硫酸溅到皮肤上先用抹布擦拭,再用然后涂3-5%碳酸氢钠溶液冲洗。这是完全不对的,擦拭会导致硫酸和皮肤接触面积增大,整个一片血肉模糊。正确方法是直接用大量流动凉水长时间冲洗然后中和。虽然硫酸遇水会放热,但飞溅的硫酸量很少,产生的热量很快会被流动的水带走,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会不会有人困惑为什么在po文里看到了正经化学知识0.0 自慰微h 人会抑制自己的欲望,是因为他们太过弱小,无法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害怕被命运裹挟——这是李旻的人生信条。她的欲望,从来都直白又坦荡。 种种欲望里,有蓬勃的野心,有蛰伏的觊觎,也有难缠的情欲。每当夜晚降临,就交织在一起,涟漪泛滥,急切地逼迫李旻寻找一个出口。 但她此刻孤身一人,只有手中小巧的玩具得以相互慰藉。 于是含苞待放的那一点被带着凉意的硅胶包裹住,一下又一下吮吸着,机械产生的脉冲刺激着底下最敏感的神经,那些盘根错节的神经就像不断汲取养分的树根,将被冲撞得支离破碎的冲动悉数笑纳,然后回馈给顶端一点蜜液。 蜜液又化为最好的催化剂,促成滋生的养分,循环往复。 好像只要开了头,就能像永动机一样,不再需要任何输入,只需片刻能量就越累积越多,也累积得越来越快,等自成一体的系统再也包裹不住,一瞬间喷涌而出。 喷涌成喘息,喷涌成嗟叹,喷涌成娇吟 与平日不同,这次攀上顶峰后,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丈夫的脸,而是陈越。 快感慢慢消散,李旻披上衣服走出家门,走到楼外,用火光中点燃一支香烟,默默抽起来。很早从开始备孕起,她几乎就戒烟了,但此刻不得不借助尼古丁的镇定功效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心中繁杂的思绪捋清。 她和丈夫李海鹏相识于年少时,后来一起读了大学,又一起申请到了美国的博士,但正如无数对在毕业季走向人生分叉路口的情侣,李海鹏有一天突然和她说想放弃读博回到星城进国企。 李旻试图和他商量,将读博长远来看的益处掰开了揉碎了说给李海鹏听,却只换来一句“你理解不了我这种家庭出来的人。” 李海鹏家境贫寒,父亲体弱多病,家中全靠母亲一人支持。读博虽然有全额奖学金,但五年后到底还是个穷学生,除了一个学位什么也没有。 而他想要的是地位,权力和资源,并且渴望太久了。 他给李旻承诺,两人一毕业就结婚;而他会努力工作,早日出人头地,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和婚姻牵扯起来的爱情难免需要现实的考量。在那个年代,女人平均结婚年龄才二十三岁,李旻毕业时已经二十三,如果和男友分开,就算能很快再认识合适的,加上彼此互相熟悉的时间,怎么也至少要二十四五岁才能结婚,到时候来自家人的压力可想而知。 更何况,也无法再找到像李海鹏一样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男人。 最终李旻选择妥协,回到当年上学的高中,继承自己老师的衣钵,成为了一名竞赛教练。而李海鹏也很争气,在国企里摸爬滚打,成为最年轻的总工程师。 在外人眼里,李旻有着最幸福的人生,和高中时期的恋人走到婚姻殿堂,生了两个女儿,丈夫细心又体贴,家里还有四个老人帮着照料打理一切。 但退让这件事,有一有二就会有三,每当两个人的事业发展和家庭发生冲突,丈夫总是理所当然地让李旻选择牺牲,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挣得少。 教第二届学生时,恰逢二胎政策放开,家里人不断劝说,希望他们早点再要一个——而代价则是李旻错过了原本只属于她的那块国际金牌,即便她并不甘心。 这段婚姻的关系里,李旻觉得自己永远主动低头的那个,她被动地以丈夫的前程为重,迁就他的选择。 可是和陈越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 陈越不是高高在上等着她去追逐的人,只要她开口,他就会主动弯下腰,把锋芒都收敛起来,假装自己只是刚刚好和她旗鼓相当。 她自诩不是道德的奴隶,喜欢陈越这件事,从来没必要掩饰。 况且陈越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恋爱对象,肉体年轻健美,模样英俊。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自由肆意为人冷淡,实则善良有教养,最怕自己伤到别人;就算将来分开,陈越也绝对不会找她麻烦。 她想陈越用身体填满她的情欲,也想看骄傲的少年在精神上臣服于她,她要他爱她,做她隐秘的情人。 可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陈越的呢? 是他护住自己的时候,还是给他换药的时候;是他站在舞台上发光的时候,还是和他一起安静撸猫的时候;是目睹他脆弱委屈的时候,还是他抱住自己向自己道歉的时候。 又或者更早。 李旻忽然想到陈越之前说过的一句话,“猫都喜欢不理自己的人。” 她大概就是那只猫吧。 ———————————————————————————————————— 陈越是老师(各种形式)欲望的载体,这一点会贯穿始终。 (终于能正儿八经写一点肉末了 礼物微h 新年将至,竞赛组原本紧张的节奏在校园里张灯结彩的氛围中松散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也从手中的课本向外游移,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难得的小长假。 最后一次晚自习,李旻特许了学生们提前下课回家,和家人一起好好准备元旦的到来。人陆陆续续散去,等李旻抬起头时,见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陈越一个人靠在椅子上,瞧着她备课。 “怎么还不走?不像你的风格。”李旻放下手里的教案,走到陈越座位旁。 陈越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不自在,眼神也躲躲闪闪,半晌才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起身双手递给她。 “送给你,新年礼物。” 盒子里是一条多巴胺挂坠的项链,李旻几个月前在朋友圈转载分享过它的图片,配文是“理科生的浪漫”。 显而易见,陈越肯定看到了这条朋友圈,将其记在心中。 李旻心绪复杂,蹙了蹙眉问陈越:“你知道多巴胺是什么吗?” “兴奋性神经递质?” 说完见她神色不对,又接连猜了两个。 “儿茶酚胺的一种?” “二-三、四-二羟基苯基 乙胺?” “你……”李旻像是一句话堵在胸口——她想说,多巴胺的含义是爱和激情。 但瞧着眼前这个人眼神清澈又疑惑地胡乱猜测着,一时间也不确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最终无奈笑笑,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他怎么想,敌退我进就是。 说着朝陈越走近一步,两人的距离恰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也有礼物送你。”然后仰起头,在陈越下巴上亲了一下。 “陈越,我喜欢你。” 陈越觉得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动作不了。 他意识到她说的喜欢是哪种。 明明是李旻在说喜欢,陈越却觉得自己好像被逼到一个狭窄的角落质问,问自己是不是也喜欢她。 喜欢吗?人际上的连结对他来说一直无关紧要,但和老师之间,他是愿意的,甚至想主动让两个人的联系更紧密一些,她对他来说很重要,也很不一样。 可如果是男女之间的情感…陈越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回应李旻。 “哑巴了?跟我来。”李旻去牵他的手,拉他向天平室走去。 两人拉扯着进了房间,让陈越坐下后,李旻插上门,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径直吻了上去。 为了保持天平在精细称量时的精准,平日里这间屋子总拉着窗帘,放了许多硅胶,干燥又安静,如今安静之上又多了几层馥郁旖旎,零星月光从窗帘间隙漏进来,整个室内霎时间活色生香。 陈越的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李旻在吻她。 像簇簇升腾的火苗,从眉眼燃到耳廓,从耳廓烧到下颌,最终落在对偶的那个位置上。 陈越感觉到自己被微微地咬住,被轻柔地舔舐,呼吸起起落落又交缠在鼻尖。 他从不知道,女生的嘴唇是这样柔软和湿润,让自己变成一张纸壳荡漾在温水里,四肢百骸被慢慢浸湿,慢慢腐蚀,最后一点力气也支不起来。 她吻他的每一下,都是在织一张绵绵密密的网,柔软得像蚕丝锦缎,却足以将他囚禁,让他动弹不得,再让他心甘情愿地皈依。 当那张网突然离开,陈越变得茫然无措,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缺少些什么。 “你该擦点儿唇膏了。”李旻看着本就有些轻微破皮的嘴唇被自己咬得渗出血丝,素日里扬唇飞眉的少年此刻眼含春水,被鲜红的嘴唇衬着生出几分邪气。 陈越被说着不自主地舔了一下,确实尝出一点腥味,但还是拒绝。“很腻,不太喜欢。” “那以后我多擦点,分给你。”李旻说着又吻上去,这次没有深入,只是用自己的唇摩擦着陈越的,好像真的在给他涂唇膏。 “现在好多了。”又捧着陈越的头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我喜欢。”陈越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一句,“我也喜欢你。” “那你要怎么喜欢我?” 李旻咬了咬他的耳垂,陈越瞬间觉得刚刚那簇火又要烧起来,但心想着不能落了下风,于是硬着头皮学着她刚刚的姿势回应过去。 少年的吻青涩生疏,虽有意模仿,到底还是缺了章法,轻一下重一下地叩打着人心,感觉到她或许是喜欢的,越来越大胆,舌头也探了进来,抵着她的上颚一下下画圈。 陈越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漂浮感,这种漂浮感需要抓住什么来缓解。于是手掌虚扶着她的双肩,却因着这个动作掌根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前胸,甚至感受到衣服下面产生了奇妙变化,一点凸起越来越硬。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陈越像是被烫到,猛然收回手,不知该放到何处才好。 他这般不好意思,李旻也没有戳穿,只主动揽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近乎用气声说:“扶着我的腰。” 见他没有动作,又轻声哄着她的小狗,“乖宝宝,扶着我,别让我掉下去。” 那双手犹豫片刻,缓缓搭上她腰间,又像是真的怕她掉下去一样,慢慢摸索到后背上环住她,在触碰到一块坚硬的搭扣后又立马害羞地挪开。 两个人耳鬓厮磨之际,李旻感到自己的小腹越来越涨,两腿间黏意渐生,缠缠绵绵,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安抚。她左手滑过陈越的肩,摩挲过他的手臂,最后握住他的指节分明的手朝自己下身探去,目的不言而喻。 正欲将那碍事的拉链解开,陈越却将手掌抽回。 “在这种地方,太轻浮随便了,很不尊重你。”陈越小声说。其实不光因为心理上过不去这道坎,当下就算真的赶鸭子上架,他也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尊重,她裤子都想脱了他在这跟她谈尊重。 李旻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面前这具肉体鲜活又年轻,她都要怀疑陈越是什么清朝的封建遗留产物。 她不甘心,正欲进一步引领他,陈越却打定了注意,将她从自己身上抱下,自己也站了起来,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便转身拉开门逃也似地跑了。 陈越不会知道,那天晚上他走后李旻暗自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 陈越:现在好像不是讲男德的时候(x 同桌 自上次两人互明心意后,陈越开始对李旻避之不及,平日里课堂上一句话不答,眼神也不偏向她,甚至偶尔两人在楼梯间遇见了,他红了脸转身便要走。 李旻一开始存了戏弄之心,每次只嘴角噙着笑,看他一副“问心有愧”的样子,后来躲的日子多了,也觉得不是办法,对陈越既无奈又恨铁不成钢。 不过也无碍,毕竟自己是老师,他不想来,她总有办法让他来。 这天放学后,李旻让方天意去通知陈越,只说他卷子上有些问题,让他来当面聊聊。不多久便看见陈越低了头站在她面前,早已被汗湿的手掌无意识捏紧了袖口。 李旻挑了挑眉看向他,揶揄道:“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见他似乎不打算开口,又自顾自地继续,“是谁当初答应我要多发言,多讲话。” 下一句声音减小,像是怕人听见。 “又是谁那天说自己也喜欢的?” 再叹了口气,好似真心错付般遗憾。 “原来你是不讲信用的人,还是说,你根本就在骗我” “我没有…”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剖的急切,“我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能不能主动一点。”说着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食指,又摇了摇。 “好,我之后主动一点。”陈越自知上当又无可奈何,只能垂下乖顺的睫毛,一动不动杵在那。 想着毕竟还有正事,李旻倒也没打算继续戏弄他,把他叫了过来站在自己身侧,指着其中一道有机反应机理题和他讨论起来,陈越的卷面同标准答案有些出入,但细看之下又符合逻辑,她想知道他是怎样想的。 陈越将自己的思路细细道来,说到一半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写的是动力学上有优势的反应进程,而答案给的是热力学优先。题干里只给了反应的焓变和自由能变和没有提反应温度,所以都写才是对的。” 说着又拿起桌上的药明康德的人名反应,翻到相关那页,递过去。 李旻认真看着书,突然感觉耳边有一丝挠人心弦的痒意,转头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那只脑袋撞上李旻讶异的眼神,小声解释:“不是你让我主动一点吗。” 认真的吗?这才多久?对着和之前判若两人的小狗,李旻心想以后一定得多让他承诺自己点事情,转头又戏弄他。 “你确定你现在清醒吗?” “确定。” “我觉得你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我很清醒,甚至能给你讲米兰的Photoredox的原理,你知不知…” 话未说完被李旻用唇堵住,始作俑者却风轻云淡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年,扬了扬嘴角,笑他还是如此不经逗。 “嗯,那现在喝醉了。”一语双关。 但调笑归调笑,热力学和动力学方向的竞争是有机反应里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李旻想看看陈越的笔记里还有没有类似的例子,于是拉着他走回教室,走到陈越的座位旁。 李旻看着抽屉里一本又一本整整齐齐的书被陈越拿出,刚想说他真是有强迫症东西都这样分门别类地放好,却见一张粉色信笺突兀地出现在了两本书之间。 “这是什么?”不等陈越反应,她抢先一步拿起信笺读了几句——竟然是一封情书。 啧啧,少女的情怀总是春。李旻把信递过去,勾了勾嘴角看向陈越,等着他解释。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真不知道。”陈越觉得这信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两指夹着把它小心翼翼放到一边。 李旻不是喜欢搞雌竞的人,况且陈越也算学校的风云人物,有人递信自然正常;但身为老师总不能对学生之间产生的情愫坐视不管。 又回忆起刚刚信上的字迹有几分熟悉,思索一会儿当下便有了眉目。 “这信是你同桌谢郡雅写的。”说着冲他旁边扬了扬下巴。 “那…放回她抽屉里?”陈越颇感棘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行,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这样放回去,她恐怕觉得你完全没把她的心意放在眼里。”李旻颇有深意地看了陈越一眼,言下之意自己也是回避行为的受害者,又继续说。 “回头你找个机会亲自给她,再好好引导一下。” “我?我怎么引导?”当下只觉得头疼,老师这是交了个什么差事给自己。 李旻本想多说些什么,想到他这几日的沉默闪躲,存了报复的心思,只拿走了找他要的笔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留下一句话。 “那就是你该想的事了,我最最聪明的阿越,不会连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吧?”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边陈越愁眉苦脸冥思苦想了几日,最终在第二次培训后让谢郡雅留下来,等众人散去才把她带到走廊尽头。 谢郡雅自然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一派初经人事的少女情态,紧张得心突突跳,等待着心上人的宣判。 她不敢抬头看,只听到少年清冽的嗓音“我看到你的信。”又顿了顿,“你很优秀,但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能喜欢你。” 原来是这样啊,谢俊雅眸子黯淡下来,笑得苦涩,她的目光永远追随着陈越,而陈越的目光早就投向另一个人。 陈越刚要继续,却被谢郡雅制止。 “你别说了,别同情我。”她怕被未知的话语戳破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不是同情,我是想说,喜欢一个人很好,但和喜欢的人在同一条路上并肩而行,向未来共同努力才更加重要。” “所以你也要…”陈越拧着眉措辞很久,勉强从口中蹦出充满革命友谊的两个字“加油!” “知道了,我之后如果有问题还可以来问你吗。” “可以。”陈越点点头,转而又想起来什么,将信笺递给它的主人。“对了,这个还给你吧。我怕保管不善,岂不是对不住你。” “谢谢你,陈越。” 女孩小心收回那张纸,也收回未成功送出的心意,但并没有感觉到被拒绝的冒犯。 真好,至少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 老师不全为了报复,也是希望陈越自己学会“不回避”的与人相处之道 越界微h 化学竞赛实验自被设立就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既不像高中演示实验那般迂腐与装模作样,但又免不了仍然受条条框框限制,缺少科学研究里真正对未知领域的探索。 说到底,不过是按部就班照着繁琐的步骤说明做下来,细致小心动作稳定方可获得不错的成绩。 陈越不太喜欢这样的练习,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单纯的体力工作者,甚至认为这样的实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也能够完成。 他参与比赛,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却从来不只是为了比赛。 所以除了白天常规的训练,他喜欢晚上四下无人时一个人跑去实验室,尝试书本里未提及的方法,验证自己的猜想。 晚上的实验室格外安静,只能听见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是各种化学试剂交杂的味道,偶尔混着飘来初春玉兰花开的清香。 一切都很好,除了那位常常出现的不速之客。 自从发现他在情事上的敏感羞涩后,李旻总变着法子激他。有时候陈越在天平室里思考着下一步操作,身后就有一双略带粗糙的手缠上他的腰际,攀上他的肩头。 今日这人更加过分,借用手还不够,还要用鼻尖来回蹭他耳后那片肌肤,用舌尖轻触耳垂那块软肉,让人汗毛竖起。 “耳朵好敏感啊,阿越。”气息随着话语一下下喷涌上来,痒的好像不止耳朵。 陈越扭过身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又担心下手重了伤到她,只能偏过头小心躲着。但哪里躲得过,最后反而因着动作整个人在旋转凳子上翻了个180度的面,正对着李旻。 李旻轻车熟路地坐到他的垮上,两腿分开在他腰侧,又看向他旁边的实验手册,确认几眼后用手去挠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支起来。 “既然实验还没开始做,不如劳逸结合,提高效率。” 说着又晃了两下腰坐正,臀部抵在他腿跟上。李旻身着长裙,裙下不过只有一件薄薄的内裤,直逼着陈越双腿间隐隐有突起趋势的一团炽热和她身下的那块柔软紧密相触。 一瞬间陈越只感觉汹涌澎湃的情绪顺着两人下身贴近的位置传递过来,让他不受控地只想再寻找一个新的连结的位置,系数返还回去。在这种驱使下一只手扶着李旻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温柔摩挲着她的鬓角,开始细细碎碎地吻她。 他学得很快,将上回李旻的路子摸索出了个七八成,变做一位优秀的化妆师,只用最简单朴素的工具,就迅速让李旻的眼睛映出情欲,眉毛染上轻佻,嘴唇沾惹乖张。 连脸上微微渗出的一层薄汗也没能让这套妆容褪色半分。 想要抛还回去的情绪却丝毫未曾减少,反而成倍加剧,让他逐渐承受不住,开始微微战栗。 感知到他身体的变化,李旻掀开他衣服的下摆,一只手斜斜伸了进去,在他紧实的前腹上来回摸着,一下又一下,将陈越从小心警惕的幼兽驯化成天真的猎物,毫无防备,甚至主动落入陷阱。 “老师。”他的嗓子哑得厉害,声音中却藏着一丝恳求,恳求他的猎人给他指一条明路,让他脱离这样进退两难的状况。 但猎人怎么会放过自己的猎物呢。 李旻将手收回,攀上他的脖子,头埋在他颈侧,一条腿盘上凳脚,使了点力往前靠,耻骨直挺挺撞上他的腰腹。 沉积已久的欲望终于化为一声绵长的叹息,从喉咙溢出,从鼻腔溢出。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柔软的未至之境,却分辨不出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觉得身体酥酥麻麻一片,到处都在发烫。 此间万千情思涌上心头,不足为外人道。 另一位当然也好受不到哪去,身下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因生长得太过迅速,迫切需要得到灌溉。于是借着力一下下地蹭着那顶早就支起的帐篷,时而是的轰轰烈烈的冲撞,时而是慢条斯理的碾磨,让自己最脆弱敏感的那颗娇果得到一点照顾。 腿间逐渐沁出温润的暖意,李旻的各种感官也被无穷放大,他鼻间喘息的隐忍,他嘴唇扫拭的温柔,他荷尔蒙飘散的旖旎,都齐齐并入身下那两点间摩擦产生的快感,掺杂着因为粗糙布料生出的火辣辣的痛意。 原来一个人的快乐和疼痛可以同时都如此强烈。 陈越也不自主地跟着她的节奏,一次次向上顶弄。 不知不觉间视线有些飘忽,裙子上因为坐着而泛起的褶皱,随着两人的身体起起伏伏,像水纹,像波涛,陈越好像在其中看到了自己澎湃的心潮,一下又一下,每一次回荡都在提醒他,他有多想和眼前这个人做最亲密的事。 他在受这世间一等一磨人的酷刑,难受极了。 在某个时刻,身上的人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用力抓几下他的后颈,又咬住他的唇,便忽然脱力失了所有动作,软绵绵趴在他肩头,气息像混乱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他旁侧锁骨间。 陈越此刻顾不上自己尚未消解的欲望,只把她轻轻抱起来,拥进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又温柔地吻她额头旁侧凌乱的发丝。 这样难得的相处让他产生出一种奇妙的关系错位感,他好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李旻不再是博弈里占尽先机总能精准握住自己命门的人,也不是那个在自己难得惊慌失措时捏捏手臂就能将自己情绪安抚下去的人,她只是安静趴在他怀里,需要他,信任他,依恋他。 短暂的出神后感觉到身上的重量突然离开,陈越茫然地抬起头,见李旻已经起身,冲他眨眨眼。 深蓝色的校裤上一大片水渍,中间隆起一块,无声地复现刚刚这场荒唐的性事。 “看起来你需要去处理一下。” 至于需要处理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李旻:拔吊无情 选择 高二暑假过去,化学竞赛组只剩下最后十二人,而他们也面临着第二次全国初赛的到来。大家对这次比赛明显比上一次重视得多也紧张得多,因为它关乎后续能否进入省队,能否获得自招降分,乃至能否直接保送大学。 星城历来是化学竞赛强省,因此有自己独特的一套选拔机制,学生们先参加全国初赛,取省内前50名进入实验圈,两周过后进入实验圈的选手统一在星城大学进行实验考试,最终省队选拔的成绩由60%全国初赛+40%实验选拔构成,按照加权成绩的排名,取前15名组成省队,参加12月的全国决赛。 初赛考完后,组里众人心思各异,有满怀信心冲劲十足全力训练实验的;有估分完认为自己优势不明显想找李旻商量主动放弃实验考试资格,回去准备高考的;也有发挥失常,直接搬了课桌里的东西离开的。 实验室里的学生一天天越来越少,也不再像往常那般热闹,最终留下的五个人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句话又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陈越对这场游戏倒是没太多焦虑,他的理论成绩名列前茅,实验正常发挥进省队不成问题。 却没想到实验考试这天遇上了意外。 考试分为合成制备与纯度分析两部分,合成部分使用主考方提供的原料,按照规定步骤进过若干化学反应和提纯流程得到目标制备的化合物。通常而言,在化学反应或提纯中,材料总有一些损耗,因此大部分反应的产率在50%~90%都算正常,根据反应类型和困难程度的不同,还会有波动。但这一次陈越却遇到了无法解释的现象——他的产率高达200%。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提纯没做好,混入太多杂质,但省队选拔实验每年都是从那么几个备选里出题,这个实验陈越做过四五次,对每个环节了如指掌,他不相信自己的操作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一开始提供的反应物。 顺着这个方向,陈越对着接近两倍的数值,略微思索一番,有了猜想。 通常称量天平会用标准质量的砝码进行校准,必然是他这一批原料老师在校准时选错了单位,将一千克的砝码在天平上校准为一磅,后续称量过程中,天平显示每一克物体实则是一千克比一磅,约两倍的量。 四下打探发现不止一个同学遇到同样的情况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径直走到称量计数的监考老师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你怎么能保证,不是你在实验中为了提高产率做了什么手脚,结果过头了呢?”监考员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越,并不买他的账。 陈越皱了皱眉,觉得这简直是要求自证清白“肚子里到底有几碗粉”,也不愿同他多言,只说老师大可以看看考试中其他同样境况的同学有多少,另外自己的产品留下来做检测,纯度是否有问题一测便知。 出现超产的几人结束后都被留下来登记姓名,监考员语气中始终充满质疑,宛如在审讯犯人。 走出考场,陈越仍旧对今日的小插曲不大爽快,见到李旻就抱怨起来,明明是组织者的失职,他们话里话外却好像是学生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而这边李旻早从提前出来的学生那儿得知了一切,有另外一位星城附中的选手也遇到同样的情况,但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没有大张旗鼓地指出,而是悄悄将自己的产品倒掉一半,最后剩下的产率在90%左右,刚好满分——这也是李旻更希望的做法。 且不说产率异常究竟是哪一步导致,就算是主办方称量过程有问题,这么大的失误,又拿不出直接证据,他们一定会承认吗?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学生或许想不明白,李旻却再清楚不过。 “超产并不难办,下回再碰上,你只要把刚刚好需要的重量交出去就行,何必卷入这摊子事。” 陈越是她在金牌上给予最大希望的人,她不希望他在任何一步有一丁点闪失。 “但那不是作假吗?况且我们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用谎言去掩盖别人的错误?” “如果没有人承认呢?如果你因此无法进入省队呢?你会甘心吗?”李旻直视着他的眼睛,一个个问题抛过去,咄咄逼人。 “如果作假,就算进了省队,我也不会开心。”意识到老师并未站在自己这边,陈越语气越来越委屈。 李旻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面前梗着脖子倔强得近乎天真的少年,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知道为什么你能有底气说这种话吗?” “因为原则。” “不。”李旻摇摇头,“因为你在这件事上没有所求。” “而对你有所求的……”李旻看向他的眸子深了深,走近了踮起脚,几乎贴在他耳边。 “如果你真的如何表面上那般光风霁月,又怎么会和我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陈越的瞳孔骤然放大,想要否认,想说自己是对她有所求,可所求又能有多少呢?他没想过要破坏李旻的家庭,也不指望李旻为了他放弃些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认命地垂下头,将软弱藏进自嘲的语调中。 “是,你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一个虚伪卑劣的人。” 李旻牵住失魂落魄的陈越,似乎是想起了成为教练以来经历的种种,想起了自己从前也有这样被当头一棒的时刻,不自觉放软了语调。 “阿越,你将来就会懂得,世间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只是人的欲求和立场不同。” 最终,省里宣布此次超产的同学产率分都以满分计算,但对在实验准备中的错误绝口不提;陈越也按照加权后的分数,以第一名进入省队。而这,已经是李旻想尽办法动用一切关系,排除重重阻力的结果。 各种反对声音当中,就有另一所以竞赛闻名的中学。 “什么?他们学校也有学生超产,不应该和我们一起争取重新算分吗?”陈越听李旻讲完省选的一连串后续,大为不解。 “因为每个省最多只能有一个国家队。” 李旻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接着说:“杀敌一千,自损却未必有五百。”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但…那也是他自己的学生啊。”他还是难以相信,一个老师真的会为了未来根本不确定的荣誉牺牲自己的学生吗。 “对教练来说,不是每个学生都相同。” 教练与选手,既是园丁和树苗,又是将帅和士兵,甚至是弈者与棋;寻常师生关系中尚且难做到一碗水端平,更何况他们所处的环境里利益竞争如此复杂。 陈越在她的话语中思绪飘得远了些,如今自己同李旻立场一致,那么将来呢,如果有一天他站在可以被放弃的位置上,李旻拉开弓上的箭矢会对准他的心脏吗?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同李旻这段不伦不类的关系有多不牢靠。 向来被别人置于优先级的陈越,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叫做“患得患失”的感受。 “但你不一样,阿越。” 陈越回过神来,看到李旻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噙着笑看向他,眼神里的情绪直白赤裸,毫无掩饰。 “因为我不光想让你拿金牌,还想睡你。” 擦枪h 进了省队后,陈越每日跟着省里的老师们上课,做实验,并没有太多时间和李旻见面。而在忙碌中,时间也像突然被拨到了两倍速,转眼就到了全国决赛。 决赛又称冬令营,是一场盛宴,全国各地在化学方面最优秀的高中生聚集在一起,切磋交流。 领队、学生、教练们都被安排住在在酒店不同的房间,第一天上午是理论考试,第二天是实验,这天晚上理论成绩的初版就知道了。这时候教练会叫自己的同学一起复盘,看有没有地方被改错了或者有可以讨论的余地,然后汇总交给各省领队。 这个过程被称之为“争分”。 考试很顺利,陈越正常发挥,自觉已经十拿九稳。到了争分这晚,他知道了自己的分数,全国第一,比第二名还高出九分。 这当然已经没有什么争分的空间和必要,但他也没有闲下来,帮李旻给学校另外两个同学看试卷,查阅资料,四人讨论到晚上十一点才各自回房。 陈越回房陪室友聊了一会,然后取走装着睡衣的书包,说自己今晚不住这儿了要回家,转头又来到李旻的房间。 李旻给他开门时穿着睡袍,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发梢还湿着,看起来刚刚洗过澡。她把陈越拉近屋,又拽到洗漱间。 “快去洗,今天还有事要做。”说着用前掌推了推他的胸膛,好像在怪他为什么这样晚才来。 陈越当然知道她指的“事”是什么。他顿时觉得脸好热,迅速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放了凉水试图让自己降温。然后仔细用沐浴露清洗了身体各处,尤其是阴茎,又拿手碰了碰确认没什么味道,这才换上睡衣走出。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李旻已经躺在床上等他。 他走过去,跪在李旻腿间,俯身上前吻她。 唇舌相交,口津互换。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李旻突然后撤一点点,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气息交缠,比接吻更暧昧。 “想要你好久了。”李旻的欲望从来真诚坦率,不加掩饰。 “嗯。”陈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嗯一下?”李旻撇撇嘴,不满地踢他小腿。“知道该做什么吗?” “知道。”陈越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私下悄悄补习了好多知识,以免哪天真刀真枪实践起来时什么也不懂的窘迫。 啧,真是好孩子。 “那让我检验下你学得怎么样了。”尾音慵懒,勾人心魂。 青涩的男孩紧张又无措,觉得自己好像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考试,而李旻是他的主考官。 只不过与以往面对考试时的胸有成竹不同,这次心里没底的很。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脱掉衣裤,又伸手去解李旻的浴袍,轻轻一扯,薄薄的一层丝绸就顺着肩膀滑落下来,露出光滑的胴体,床头灯的光亮很弱,但依然足够让陈越看得真切。 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眼。 李旻的骨架很小,平日也坚持运动,即便生过两个孩子身材也没太走样,有一点软软的肉垂在肚子上,腰还是细的,两只乳儿小巧,挺立在胸前,像顶尖上放了草莓的冰沙,周围有一圈一圈果酱淋上去,如果舔一舔大概真的能尝出一点甜味。 陈越这样想着,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视线下移,是一双结实的腿,不算纤细但也没太多赘肉,中间短短的耻毛覆盖出一篇三角形的区域,厚厚的唇瓣因着外张的大腿也打开,透过毛发依稀能看见一点褶皱,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这得益于李旻平时喜欢修剪下身,让阴部露出来,方便自己自慰。 身上人调整呼吸,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眼睛里却满是情欲。 李旻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又矛盾,又迷人。让人只想拉他下来和自己一起沉沦。 “别磨蹭,快点。”她轻轻戳他的腹肌,迫不及待。 陈越凑近过来,沿着她的脖颈向下,一点点吻她,异常温柔,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舔舐,就像小动物轻轻舔自己爪子。 舌头划过她的皮肤,不着力道,嘴唇也一下又一下抿着,很轻很轻。 又痒又舒服,和自己此前经历过的性爱体验完全不同。通常男性在床上天然是捕猎者,喜欢蛮力,认为这样代表掠夺和占有,相比之下陈越很小心,小心得近乎在讨好她,和平日里那个肆意昂扬的天之骄子判若两人。 吻至胸前的沟壑,陈越停顿的一下,舌头向一侧慢慢游去,在一只乳儿的外缘慢慢打转,又缓缓向上攀爬,却偏偏漏掉顶端最敏感的一点蓓蕾。 可即便没有被触碰到,浅褐色的尖尖还是在充血下变得又红又肿,挺立起来。 细细碎碎温柔的风格在颈部是舒服,现下却让人难挨。李旻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过,酥酥麻麻,吞骨噬髓。 “我难受,你吃进去。”她揪着他的胳膊,声音又娇又媚。 果然是听话的学生,下一秒乳尖便被一片温暖湿润包裹住。 终究还是怕失了分寸伤着李旻,不敢使劲,只慢慢打着转,舌尖和乳头像互相逗弄嬉戏的两只小狗,不停在口中兜着圈子,嘴唇一张一合轻轻拂过山腰,牙齿微微触碰,摩擦着顶端的嫩珠。 李旻去抓他的手背,又被反握住,十指相扣。 唇舌顺着山脊向下滑,滑过乳沟,又攀上另一座峰。 好快乐,但还不够。李旻向前挺身,嘴唇落在他耳边,“别光顾着上面呀,下面也想要你。” 气息像菟丝花包裹着耳朵,陈越不自觉哆嗦一下,下身涨得难受,他想用李旻最柔软的那块组织来疏解自己的欲望。 但还不行,头脑尚且维持着清醒,资料里怎么说来着,对,先用手,让她兴奋了唤起了,穴道才会扩充,才能吃得进他。 陈越尽力控制住不让自己颤抖,探向她身下,从小练琴的手指纤细又有力,抚过外阴,又将内阴慢慢分开。然后整个手掌前端覆盖在上面,由下至上轻轻抚摸,像在按摩。待她完全放松了,才慢慢靠近中间那一点。 那是阴蒂,她神经最丰富最敏感的地方,他知道的。 直接刺激暴露在外的尖端怕是会疼,只敢隔着包皮慢慢给她揉开,再逐渐加大力道,速度也越来越快。 “阿越。陈越。” 李旻动情地喊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喊出的音节由情人的昵称逐渐黏糊成辨不清楚的媚叫,音调也逐渐上扬。身体里有无数细小的电流沿着脊柱向下涌去,汇聚在一起,最后化成一滩又一摊爱液,从香穴溢出。 液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滑,更加方便了指间的揉搓。 陈越的手快得不像话,他想起自己刚学揉弦的时候,也是按住把位上一个点,上上下下。而现在,李旻就是他的琴弦,她的嗓子是发声器,而他是世间最幸福的表演者,在上面演奏出动人的声音。 而李旻的脑子里好像真的有一根弦,不过不是被揉搓,而是被拉扯,一点点拉长,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细,到了某个阈值边界,将断未断。 又爽又难受,整个人简直要疯掉。 自慰的时候总觉得那根弦是蓄着力,然后突然一下绷断,哪怕有这样灼人理智的边缘时间,也只是片刻,今天这种感受却绵延太久,久到她好像又变回了三岁那个哭着要糖的小孩。 明明,明明那颗糖就在眼前了,为什么吃不到呢。 她想闹,想哭,想抓起什么东西重重地摔掉,然后看着它碎成片飞溅。所有情绪最终只能在指尖释放,她抓挠着身上人结实的后背,不知轻重,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陈越像是感知到她的难耐,轻轻吻她的额头,以示安抚。手中却不着痕迹地开始频繁改变速度和方向,演奏着只属于他俩的变奏曲。 在某个瞬间,那根弦终于断了,不是从中间断开,而是直接破碎成最细碎的粉末,在一片滚烫中被点燃,爆炸,变成烟花在李旻脑海中绽放开来。 李旻的腰身不自主地向上顶了几下,眼前只有一道白光,有那么几秒钟,她看不到陈越,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这种不安促使她想用触觉来弥补感官空缺,只能双手用力抓着他的背,指甲嵌入皮肉。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视野的模糊也慢慢散去。 好像在一片雾气中看见慢慢浮现的陈越亮晶晶的眼睛,像云层散去后夜空里耀眼的星辰,里面尽是温柔和担忧。 “我弄疼你了吗?”陈越小心舔去她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的泪水。 他好紧张,生怕自己让她不舒服了。 “没有。”开口时声音的沙哑程度自己也未曾料到。 “你做得很好,我太高兴了,才会这样。”李旻伸手去勾他的脖子,她要亲亲他,奖励她的小狗。 ———————————————————— 其实这一章才是最先写的,终于能放出来了